《临高启明》 第一节 虫洞降临 第一节 虫洞降临() 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或者叫主人公之一,叫萧子山。 萧子山生在70年代的末期,是个普通人:家庭普通,相貌普通,天资很普通,而且不是个肯努力上进的人,所以读书很一般,受惠于大学的扩招,他也成了一名大学生。 萧子山毕业以后,在珠三角的几家企业都呆过,上过黑心老板的当,做过不切实际的梦,最后好歹在一家外企的找了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勤勤恳恳的干活拿工资――这一干,就是差不多六七年,转眼三十了,住的依然是别人的屋子。平时没什么娱乐,就爱好历史,喜欢看点冷门的书。算是交过个女朋友,破了保留n久的处男之身。不过故事发生的时候,前女友的面容都快记不清了――他照旧属于要庆祝11.11的那伙人。 我们故事的开头的这天晚上,天气很不好,黑漆漆的天空不断的在闪电――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半个月,有时候会在闪电之后下暴雨,有时候则会滚滚雷声,大地震的谣言传了很久时间久了也慢慢习以为常了。萧子山打着哈欠从公交车上下来,眼皮浮肿,两腿酸软,头发蓬乱,一股穷忙族的邋遢派头。他已经一夜一天没回过家了。身为一个新晋的地区经理,为了迎接上级的检查,不得不在办公室里做了很久的报表,特别是那一笔又一笔的报销费用的去向,着实让他伤脑筋。 要说萧某人是个企业里的蛀虫,那是天大的冤枉,萧子山正式当上这个职位,还不到三个月。进入这公司的六七年间,一直在地区销售代表这个基本职务上打转,上面的各级领导象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他倒象韭菜根一样的存在着。 三个月前,领导们又一次换班了,照例留下了一堆无法说明的报表和发票。只不过这次,他被指派当了地区经理。 如果早上二年有这个职务……他肯定要对公司感激涕零,但是此时――萧子山只想对上面的领导们,无论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说一声:草泥马。 全球经济危机下的公司从去年开始就显得半身不遂,地区办公室里熟悉的同事,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剩下的业务,他一个人干还显得悠闲无比。此时这个任命,升职后丝毫也不提调整那多年未动的工资,不给任何的开展业务指示。凭他七八年来的职业经验也不难明白――这是准备撤销地区办公室的前兆。他只不过是一留守人员,等到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就得卷铺盖。 但是文件还是得做……为了那点多年不动的工资还能多领几个月。 萧子山第二十次的叹气。他提了个大旅行包,从包本身到包里的东西都是是办公室里历年留存下来的促销赠品:从厨房围裙、汗衫、牙刷到圆珠笔无所不有。都是些粗劣的小商品。除了少数东西,他基本上都用不到。却还是很贪心的拿了回来――人穷志短――这话放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出租房里还算干净整齐,冲个澡之后,精神反而亢奋起来了,随手打开电脑,上了网络。 奥逊威尔斯说,彩票是穷人的止痛药,那么网络就是萧子山这一类人的鸦片。无论是网游还是bbs,再或者他每天都要看的网络小说。 萧子山没工作前也算是半个文艺青年,杂七杂八的书囫囵吞枣的看了不少,也喜欢舞文弄墨,不过天赋有限,没吃上文字饭。上过几年班之后,文艺小说,不管如何的深刻或者有意义,被他彻底的驱逐出去了――社会的一切现实,他看得太多了,不需要再靠小说来给他增加什么感想。他最爱看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穿越到过去再造历史的……这大概和他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总有一种期望篡改历史的想法有关。总之每天都得看上点,正如他自嘲的说过,这是“精神自慰”。 除了每天的精神自慰,他还固定去几个bbs转转。好像吸毒上瘾的人一样,不去就觉得心里发空,其实坛子里他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但是bbs里提供的各式各样的杂七杂八的信息、理论和知识,各式各样的辩论、争吵,多姿多彩的人性,哪怕是某些上身是马列,下身是西门的伪君子的表演,也比满是面具的社会要有趣的多。 上bbs,照例先看下本日的热贴。 “我发现了一个通向明朝的虫洞!千真万确!” 看到这题目萧子山不由得哑然一笑,这年头,看穿越小说都看傻吗?还是都对自己的现实状况不满,渴望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另起炉灶? 再看发现帖子是文总发的,说起来文总是这个bbs上萧子山比较佩服的“生存狂人”之一。知识广博不说,对穿越、生存问题的考量之细腻,也算是少有的。遗憾的是文总不写穿越小说,否则他的小说萧子山一定是要追看的――当然只看盗版的。 “又是文总的什么新奇思妙想了吧。”萧子山随手点了帖子。这一点,他的世界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换成俗套的话,那就是“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动”。 一周后。 “这个就是虫洞?”萧子山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发光体。严格的说,这是一个不太正规的圆形,略带蓝色的光,和他想像中的虫洞差距不大,不同之处是光芒并不强,尺寸也小得多,只有盥洗室的一面镜子那么大。 “很小啊。”王洛宾说,他和萧子山一样,也是第一批和文总沟通之后决定来看看的人之一。 “边缘加以一定的压力就可以扩大。”文德嗣坐在抽水马桶的盖子上,卫生间里塞进了三个人显得有些拥挤,“这个洞口可以扩大或缩小,只要在直径方向对称的施以一定的力就行。扩大和缩小洞口在两个时空是同步的。”文德嗣解释说,“当把洞口缩小到210mm的时候,虫洞就会封闭,不能连接时空了。” “它真得能来回穿越吗?”萧子山的印象里,穿越是单向的,基本不是被车撞就是被雷劈,最温柔的也是迷路式的,总得特点就是一去不回。 “如果回不来,我发不了帖子,你们也就到不了这里了。”他说,“我估计,穿越过去之后的地点应该是和穿越发生的地方是一致的。” “你该去买彩票的,文总。”萧子山喃喃自语,“在卫生间里发现一个虫洞,比买到头彩的概率还低啊。” “这个还不算头彩?”文德嗣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有可以给你赢得一个世界的彩票吗?” “文总,你不是一直说:单人双向低调的穿越才是王道。”王洛宾想起了当年bbs上关于穿越的讨论。 “没错。”文德嗣指着虫洞,“你知道那后面是什么吗?是一个世界!”他激动的挥舞起了胳膊,“通过它,我可以拥有一个地球、一个宇宙!” “就你一个人征服世界?”萧子山严重的表示置疑。 “所以才发了那个帖子……”文德嗣好像心有不甘,“另外,对面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时空。” “什么时空?” “大概是天启年间。我找到了天启通宝。” 萧子山和王洛宾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文总找到的新世界,乃是一个公公横行的时代。 第二节 文总的野望 文德嗣大致介绍了他自己单独穿过去的经历。从他家的洗手间穿过去的异时空是在某个山丘下,正在一条小河畔,从土地的开发程度看,这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农业区。地貌和植被应该就是华南,正当他彷徨着要不要冒险深入,看看有没有村落可以探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伙古装的士兵,在骑马的军官带领下,把十多个乡民模样的人押解到河边,随即开始了屠杀。 虽然文德嗣也在网络上看过一些相当血淋淋的照片,但是在三十米外近距离实景观看,其震撼程度还是无与伦比。 最后士兵们割下了人头,随手丢了一些破损的武器在尸体周围,簇拥着军官扬长而去。 “……幸亏我穿着迷彩服,不然还真玄。”文德嗣说起来还心有余悸,“离我最近的那几个,还不到十米远。” 异时空给文德嗣留下的第一印象是空气好,第二印象就是性命堪忧。 文德嗣打开笔记本,给他们看现场拍摄的照片。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在900万像素,单反镜头的演绎下逼真得让人想吐。 “我还找到了一些散落在周边的铜钱。”文德嗣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十几枚铜钱,“有好几种,请人看了,最晚近的是天启通宝。” “也有可能是崇祯年间。” “至少是在天启二年之后了。”萧子山很有把握的说。“光宗只做了几个月皇帝就驾崩了,天启元年铸造的是他爹的泰昌通宝。第二年才开始铸造天启年号的。要是考虑到铸造和流通也需要时间的话,可以推算到天启三年之。” “不过这个时代推测还是宽泛了一点。这兄弟俩在位有二十多年。” “我想应该就是天启,最多也就是崇祯初年。崇祯通宝的各地都有大量铸造,流传范围很广,没可能只有天启钱的。” 确定了时代,我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一个通向异时空的虫洞,对于科学界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卫生间里的三个人显然都不是物理学家,诺贝尔奖是没份的。如果说要作为重大新闻的话,他们中又没有一位是媒体业的,最多只能算是新闻中的当事人。当然,作为发现者,文总肯定会在新闻里被稍微提到一下。除此之外,这几个人都相当阴谋论的想到,鉴于此事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后果,虫洞的存在很有可能会被完全掩盖--正如美国人一直怀疑有个五十一区一样――这样的话,他们的前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除了虫洞的产权人--无主之物归发现者所有,所以文德嗣可以算作是虫洞的所有者--之外,另二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一次机会,文德嗣要是真想去得什么物理奖或者搞他的“单人双向低调穿越”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发那个帖子的。 这个机会又多大?正如文总说的,大到可能拥有一个世界――另一个位面上的17世纪。 想到这点,呼吸都粗了起来。 在一番简单的讨论之后,在文德嗣家的洗手间里,成立了最初的执行委员会,并且随即产生了第一号文件。在新世纪发现史中,该会议被称为“洗手间会议”。 会议通过的纲领:建立一个新世界! 如何去创建他们的新世界?古人不是没思维的npc,在智慧上并不输于现代人,既不缺少勇气,也不缺少力量,论到对环境的适应性,更是远非娇贵的现代人所能相比。这三个人虽然都爱看穿越架空小说,起码还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王八之气的。 穿越众唯一能胜过他们的,便是比他们多300年文明的积累。 “规模化、标准化,”王洛宾说,“是制胜的法宝。工业化的社会,足以击败任何一个古代社会。” 召集大批掌握现代技术、管理方法的穿越者,携带现代工业设备和技术,一起穿越到那个时空,建立一个基地,完成基本的工业化,形成一套完备的工业体系,以此为出发点制霸全球。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管这个目标如何的宏伟,饭还是得一口一口的吃。小组经过讨论,确定近期的目标是二个: 招集穿越众和筹集购买物资设备的钱。 文德嗣决定首先建立起一个ype的聊天群,作为联系之用,原有的帖子,现在已经非常的火热,他也不再做任何说明,只简单的加了上这个群号和一个备用的电子邮件地址。然后就把帖子锁了――大家一致认为从现在起不宜引人注目。 至于钱,虽然这三个人还算有点积蓄,加起来不到一百万。一百万人民币去完成工业化――哪怕是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化,也太过科幻。 当然,理论上后续参加的人也会带来资金,但是不会多到哪里去。 通过双向穿越,利用两边的时空物价差来筹集经费,大概是比较现实的快速赚钱方法了。 用现代产品在古代获得暴利,这是所有穿越小说里屡试不爽的发财妙法。大家马上想到了玻璃镜、玻璃杯、火柴、手表之类的穿越专用财宝。无数的穿越者们正是依靠这些才在异时空发家致富,掘到第一桶金,迈上王霸之旅的。 萧子山贡献出了他多年来因为贪图小便宜而积攒起来的大量促销赠品: 带镜子的塑料粉盒、密胺制的碗勺筷子、小水果刀、塑料布的厨房围裙、晴纶的帽子围巾手套套装、玻璃的马克杯、塑料饭盒、毛巾……林林总总的装了有三四箱子。这些在义乌定做的小商品,丑陋的印着各式各样的公司lg,此刻在这几位眼中都成了闪闪发亮的金子。 17世纪的威尼斯玻璃镜即使在欧洲也是奢侈品,亚洲根本没有,从这点来看,镜子是一种垄断,再比如那些摔不坏的碗碟、透明的饭盒……包括他们刚才喝掉的纯净水留下的空瓶子,随便哪一样都是那个时空没有的新东西,理论上说,他们愿意卖多少钱都可以:一百两一个粉盒,二千两一个杯子,一百两一个碗……多少穿越前辈不就是这么干的…… 这三个人都被金灿灿的未来激动的血压升高。文德嗣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了――也许冒险一个人搞双向穿越也能统一世界。 “可我们就这么过去,一到城门口就会给当成倭寇抓到海防同知衙门去。”王洛宾想起了现实问题。 “广州有海防同知衙门吗?” “不知道,不过市舶司应该在那里。” “这倒是,我们奇装异服,口音古怪。广州不是地广人稀的地方。我们又没有勘合路引……” “不会给充军到辽东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要是因为奇装异服,举止可疑给拉到衙门里过堂,不死也得脱层皮。”萧子山想起看过一些明代来华葡萄牙人的回忆录。有个倒霉的葡萄牙海盗翔实的记载了其被俘后的全过程。虽然他对明代的司法大加赞赏,认为是公正、公平、公开的完美制度,但是又毫不犹豫的说对犯人来说是残酷的。 想到拿葡萄牙佬受过的和看到的种种酷刑,萧子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生畏惧。 “要不我们找几个汉服网站?我看有几个考据明代服制还是很精心的。” “衣服可以,言行举止学不了。”王洛宾反对,“更可疑了。” “要是冒充外国商人――我们可以自称勃泥来的海商。”文德嗣提出了新的建议,“也许可以冒充贡使?皇帝不都喜欢万国来朝。” “朝贡贸易那会早停了。何况这会朝廷大概焦头烂额,没啥兴趣。”萧子山想了想,“我记得明代对外国人管理很严格,除了葡萄牙人外国商人只能到澳门贸易,船只不能进入珠江。” “葡萄牙人能进广州?” “对,貌似当年广州每年都会举办交易会,各地的客商都会带着货物去和葡萄牙人交易。” “原来广交会的历史这么悠久了。”王洛宾赞叹了一声。 曾经是中国外贸主要窗口的广交会,在明代就有了其前身,不过当时只对葡萄牙商人开放。每年夏天冬天各举行一次,地点就在海珠岛,即现在海珠区总工会一带。 “可我们谁也不象外国友人,那年头不知道有没有外籍华人?” “也许有吧,谁知道。” “伤脑筋,看来得查查史料了。” 忽然萧子山拍了一下桌子,笑了起来了: “我们真傻!干吗总想着怎么进广州,我们不就在广州城里?” 众人眼睛一亮。的确,既然虫洞在两个时空的出入地点都是一致的,只要在广州明代城市的范围之内穿越,不就直接进入广州城了吗?至于真发生什么危机,直接打开虫洞逃回来就是了。 选择的穿越地点是濠畔街,原在广州城之南的沿江地带,此地早在南宋就是商业发达地区,明初的商业更加繁荣,嘉靖年间增筑新城,就把这个珠江边的商业区也包括进去。至此,广州的南城城墙就直接矗立在珠江畔了。 濠畔街在明代就是所谓外省富商云集居住的地方,实际也是走私商人的集中地。这些人与当时珠江口游鱼洲上的渔民勾结,专门贩运“番舶”上的货物,干得是走私贩私的活计。“每番船一到,则通同濠畔街外省富商搬瓷器、丝绵、私钱、火药,满载而去,满载而还。”萧子山很怀疑这些所谓的“外省富商”都是一些有官面背景的人物,所以走私贩私才能如此猖獗。 既然都是搞走私的,肯定不会在乎他们到底是哪来的。利润是商人的本性。从这点来说,濠畔街的商人似乎是最适合接触的。 第三节 掘金--高举之惑 “愿大能的穿越之神保佑我们,愿时空管理局批准我们的行动。阿门。” 文德嗣喃喃念完,背着突击包第一个穿过了虫洞,紧接着,是萧子山和王洛宾。 文德嗣是个驴友,平时家里有整套的野营旅行装备,算是装备精良。不过他只选择了快干服,救生盒和一把多用途刀,另外带了一个突击包用来随身携带虫洞出口。 至于武器,文德嗣考虑过他的全钢弩机和猎刀,但是想了下,真发生什么事情,三个城市宅男和明代人比力气斗狠恐怕有点玄,反正虫洞出口可以随意移动,发生危险直接打开虫洞逃命就是。慎重起见,文德嗣拿出了三件防刺背心,又搞了一些烟幕弹,外加电击器,紧急的时候可以用来脱身。 萧子山没这方面的装备,直接去满街都有的军品劳保店买了一身作训服,一双高帮的解放靴,仿制的军用背包。 王洛宾穿的是常用的野外工作服。每个人都带了二天份的压缩干粮和几瓶纯净水。还带了些应急的药物。这只是为了尽量减少打开虫洞的机会,以免暴露。 萧子山拉来的促销品种类很多,开始打算就带上玻璃杯和塑料粉盒,后来还是觉得每样都带点比较好――毕竟并不清楚明人的审美趣味和需求,多带点样品探探路。 确定穿越地点后萧子山去了几次图书馆,大体查到了濠畔街现在的位置,在其附近找了间快捷酒店,租了一个房间。接着,文德嗣连续几天在夜间稍稍打开一下虫洞,观察对面的环境――濠畔街毕竟是个商业区,人烟稠密。随意打开虫洞,保不定会落在谁家的卧室或者干脆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保险起见,文德嗣干脆从网上订购了红外夜视眼镜。地点不适合就得再换地方――完全是撞大运。 根据文德嗣几次夜间观察,对面的空间应该是某个宅邸的后院,可以看到许多成排的灰砖瓦房,天黑以后根本没人。 穿越之后会怎么样,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也没地方咨询。初步的打算是穿过去之后,现在僻静的地方躲一会,天色一亮,就找铺户进去亮出货样,看看对方反应如何。 17世纪的古人会对这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持什么态度:是避而不见还是造成大批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都无法预计。还有语言沟通上的障碍,不过,据文总说,广州话是保存古汉语成份最多的方言,可能差别不会象现代普通话那么大。 时间确定为凌晨5点左右,也就是古代的卯初,早了,天色未亮,明清二代虽无明确的宵禁制度,但夜生活寂寥,晚间行人稀少,一旦被打更或者查夜的衙役发现即会盘查;晚了,人多起身干营生,被人看到虫洞打开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凭空钻出三个人来,还不轰动全广州。 高举高大老爷这几天总觉得夜里睡不安稳,后面栈房院里的几条狗每到夜间总是叫个不停,护院家丁赶去逻查了几次,并没什么异样。那栈院本身就是堆货的地方,墙壁不但高,而且两边还有偏院夹道,哪怕是一等一的飞贼大盗,要混进人来也没那么容易。于是便有人有疑神疑鬼起来,说院子里半夜常有诡异的光出现,一时间高宅里人心惶惶,白天还好,一到夜里,这栈房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这些日子天象也怪异,傍晚总是雷声滚滚,却又不见下雨,天空时常变得诡异的紫色。高老爷也总没好脸色,连平日里最得宠的小妾,都懒得临幸了。 高大老爷倒不是怕鬼,而是这后院的栈房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濠畔街上大大小小上百的商户,个个都是通番货洋发的财。如今他把去年冬天从佛郎机人手里得来的货物和白银都变成了佛郎机人喜欢的生丝、绸缎、瓷器,还备了许多朝廷明令禁止出口的硝石和铁器,万一真有什么闪失,岂不是要了他的命――要了他的命还是小事,他这偌大的产业,有一半都是宫里杨公公的,杨公公虽然没九千岁那么显赫,要他全家灰飞烟灭也不是难事。 这天夜里狗倒是颇为安静,再没叫唤。高老爷算是睡了个好觉,这几天因为心绪不宁,他一直在内书房独寝,五更刚过,便起身了,在丫头的服侍下用青盐刷牙盥洗,正眯缝着眼看半明半暗的天色,揣测天气如何,要不要去院里快活一番…… 后院又是一阵狗的狂吠声,高老爷不由得一惊,早起的舒爽心情被破坏无余,将杯盏重重一顿,正待唤人查问,只见自己的护院头目连滚带爬的直冲进院子。高老爷脸色大变。这里是内书房,男仆非传不得入内,头目这么气急败坏的冲进来,不问可知是出了大事。 “老爷,老爷,栈房院子……院子里……来了……来了……” “急什么,慢慢说。”高老爷多年通洋贩私,早就养成了临危不乱的心境,只慌乱了一下,便镇定了下来。 “后院,后院,来了三个倭人!” 听到后院多了三个倭人,高老爷虽然不甚明了这几个倭人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只要是人就好说,便松了口气,道:“几个倭人把你吓得这样!先绑了关在柴房里。”气度不凡的挥了下袖子,脑子里却转了几个弯。 难道是游鱼洲上的汪老大派来的人,现在有番船泊下了?高举知道佛郎机人多有倭人奴仆,但是现在不是船到的时候,再说,作为他的合作伙伴汪老大也不会事先不打个招呼就把几个倭人送来,更不会偷偷摸摸的塞进他的后院。 “老爷,这几个倭人……着实古怪!”头目赶忙禀告,“小的们不敢妄然动手。” “饭桶!废物!”高老爷大怒,心里却有些害怕,他虽是外省客居此地,但是早年间倭寇凶残成性寇掠沿海的往事还是听过不少,这濠畔街之所以现在会圈到城里,也是因为当年倭寇猖獗。这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夜溜进他的后院,恐怕……高老爷想起听通日的海商说过,日本有些异人武者,惯能隐身潜踪,杀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心中大惧,原先叫家丁抓了再说的念头淡了下去,赶紧着问了句:“这三、些人现在何处?” “小的们用弓箭火铳围在后院,”头目看了一眼高老爷的脸色,“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并无歹意……” “混蛋!”没有歹意跑到他家后院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打生抽? “老爷,这几人并无兵器。这是他们为首一人丢给小的的。”头目赶紧从怀里递过一个小盒,“还说了许多话语,小的听不甚明白。” 高老爷半信半疑间将纸盒接过来,却吃了一惊,这盒子入手光洁无比,似乎上了一层釉一般,不过边缘的毛口让他立刻就发现这是个纸盒子。 心道:果然古怪。小心的拆开盒子,内中却是一个小小的椭圆形扁盒,材质非玉非瓷,也如那纸盒般仿佛有层瓷釉,颜色却是瓷器上从未见过的娇艳无比的粉红,入手很轻。高老爷常年贩卖洋货,见多识广,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做得。样子倒和妇人所用的粉盒相仿,试着一掀,盒盖如贝壳般应手而启,却见内侧明晃晃的一片,定睛看去,不由得面如死灰! 第四节 掘金――澳洲海商 “靠,真是象坐过山车啊。”萧子山心有余悸,小声的说。 “富贵险中求。”王洛宾依然把手放在口袋里,萧子山知道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握着那电击器。 “说什么呢,淡定,淡定。”文总的鼻子上也出了不少汗。 本来还算过得去的穿越计划一开始就出了问题,文德嗣刚把虫洞的出口收入包中,就听得狗的狂叫,吓得三个人腿肚子都软了,一阵抓狂。幸好王洛宾一直把电击器拿在手里,闻听身后有风声,赶紧猛按按钮,反手一抄,瞎猫碰死耗子的把一只正欲扑上来撕咬的恶狗电的毛发直树,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大约连带又麻到了后续的,群犬只是狂吠,不再上来。没等三人想下一步如何,院门一开,早涌进来七八个青衣家丁,手里刀枪棍棒齐全,还有个胳膊上缠着火绳的火铳手,黑洞洞的枪口直冲着这三个一脑袋发财梦的位面旅行者。 时空之旅遇到的第一批异时空的人显然不甚友好,不仅不友好,连性命一时都危矣。黑洞洞的鸟铳对着自己,这样的体会对这几个宅男来说还是平生第一遭。 他们平日里论及古代的火器的时候对明代的鸟铳很鄙夷,觉得其粗制滥造,射程威力都不足道。然而此时双方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想必再烂的鸟铳都能打个满脸开花。慌的都不知道干啥好了,文德嗣想好的一篇开场白也给吓得生生吞了下去。 幸好家丁们看到几条狗的下场,畏缩了一下,双方对峙片刻,文德嗣想此时要丢出烟幕弹虽然脱身不难,但时空倒爷的生涯不就就此完结,何谈以后的统一世界再造中华的大业!想到这里,豪气自胆边生,高举双手,用广东话连说带比,又丢过去一个连镜粉盒,以示自己并无恶意。 没想到粉盒的作用如此之大,没多久,三人便由被刀枪相向,变成了座上宾。 “老王,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圈套?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捉拿?”萧子山偷偷张望了下四周。这可是真正的明代建筑,他们屁股下面坐的,也是真正的明代家具,随便哪一件拿到本时空都能卖个好价钱,可是此刻谁也没心思欣赏。 “要动手后院他们也能动手……” “大家小心就是,对了,不要喝茶。”文德嗣小声说,“看这家的家丁,估计主人也是搞走私的,这种人多半心黑手狠,当心对方起了歹念。” “嗯,明白。” “子山,一会我要一丢烟幕弹,你就赶快帮我把虫洞拿出来。咱们立马扯乎。” “明白。” 正小声商量着,见外面七八个家丁拥着一位中年华服男人进来。萧子山他们刚才忙乱了一阵,刚刚心平了些,此刻好奇心大涨――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明之人那!直勾勾的三双眼睛,望着这位保养的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 高老爷适才打开盒子,便大吃了一惊。他贩卖洋货二十多年,见多识广,且不说这粉盒非瓷非玉的甚为难得,里面嵌镶的,便是一面价值连城的水晶镜子。这些年来他也只见过几次而已,虽然尺寸都比这个大不少,但论及晶莹光亮又不及它。他听得佛郎机海商说过,这水晶镜子泰西只出在一城,作坊建在岛上,四周守卫森严,一向属于秘制,便是佛郎机国内也难得一见,更不用说在这广州城了。 这三名倭人,好大的手面!高老爷心中揣度,莫非是日本国内哪位名主的使者?转念一想,倭人自己日用尚且不足,百货十之八九都要唐船贩运,怎会有如此的奇珍? 既然对方能不惜重金的以此示好,无论如何都得去见上一见。高老爷已经嗅到了银子的味道。慎重起见他还是带了自己手下身手最好的护卫家丁同去。 劈面一见,高老爷又怔住了,这伙人不是倭人! 广州是五方杂处之地,倭人他见得多了,这三人虽不蓄发,却不是倭人常见的髡发,内中一个头发剃极短,仿佛头陀一般,另二个稍长。衣服颇为古怪,对襟的衫褂,短不及膝……这身装扮,倭人没有,佛郎机也没有。 而且这三人的身材高大,根本不是倭人那样的矮小。个个都在五尺五寸以上,内中一个竟然有六尺之躯。 看其样貌:皮肤白净,手脚也不粗大,显然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之人。观其神情,虽有些惴惴,但绝无卑微低下之感,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自信。 高老爷在商界纵横多年,也算眼光老辣之人,看这三人,却瞧不出什么路数。 正疑惑着,见三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极度古怪,心里一阵发毛,不由倒退了一步,心想这几个莫非有龙阳之好,怎么看他这样一个男人也如此的糁人。 这边萧子山他们看那中年人面色变换不定,也有些疑虑。这人看起来有五十来岁,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绸圆领。相貌周正,蓄着淡淡一缕胡须,白净的面孔微微发胖。和身边那几个又黑又瘦小的家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老爷冲着文德嗣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好汉怎么称呼?” 文德嗣的冲锋衣因为下摆较长,质地看起来类似绸缎,与两个短衣帮的粗布衣差别明显,便被高老爷认作是为首的。 这话一出,文德嗣立刻听出来,这不是广州话,倒有些现代南京话的口音。于是操着普通话道:“我等自海外来,夜不辨路,偶入贵宅。请问此地是什么地方?” 高老爷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不过凭直觉,这些人对自己没恶意,他毕竟走惯江湖的,慢慢问道:“几位好汉自哪里来?” 既然言语上能够沟通,双方连说带写的互通了姓名,文德嗣便将早已商量好的套路说了出来。 “我等先辈皆是中华人士,崖山之后,逃亡海外。曾在渤泥创下一番家业,奈何那国主见汉人势大,屡不容于我,只得再次出海向南,直到了万里海外的澳洲,如今也有二百余年了。” 高老爷沉吟片刻,道:“这么说你们并非倭人了?” “我等乃是华夏之民,怎会是倭人?!”王洛宾不满意的插话道。 高老爷抬了抬眼皮,这伙海外之人真是不懂规矩,一个下人也随便插话。 “我等并非倭人。”文德嗣道,他见这明朝员外老爷对这套说辞没什么异议,愈发大胆起来,便说那澳洲原是蛮荒之地,只有少量的土人,先辈在那里披荆斩棘,终成乐土,安居乐业。历代先人都心怀故土,所以派遣他们几个携带货物一路经商过来看看。 其实这话里的漏洞是很多的,他们怎么进的城,船又停泊在哪里,都没说明。不过正如文德嗣所预计的那样:有时候你只要有一个说法并且坚持就可以。 高老爷频频点头,渤泥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每年都有好几艘洋船(明代说的洋船并不是外国船的意思,而是通洋之船,即明代商人贸易船只)去那里,从没听说过这个事情,不过他懒得较真,反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谁能搞得明白!再说他对渤泥还是澳洲都没兴趣。 “……我等不明路途,误入贵宅,惊动宝方,恕罪恕罪。”文德嗣说着,照猫画虎的行了个拱手之礼,“我们自海外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说好说,”高老爷道。这几个人身怀重宝,又能深夜入城,极不简单。这套说辞姑妄听之就是,“这里是大明广州府,南海县。” 文德嗣紧接着又追问一句:“不知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高老爷一怔,答道:“天启七年二月。” 第五节 神话的破灭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 本月,后金攻朝鲜,迫使朝鲜降服,大明的海东藩属陷入女真之手。 五月,皇太极攻宁远、锦州,被明军击退,时称宁锦大捷。皇太极由此改变战略,决意绕开宁锦-山海关防线,直接入关侵掠。随后的崇祯十七年间,五度入关,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早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雪上加霜。 七月,天启帝重病,权倾一时的九千岁的踏上了末路。这年的十一月,魏忠贤籍没自杀。阉党的覆灭,给晚明的政治天空带来了一瞬的希望,又流星一般的消失。割掉一个烂疮,并不能让早已浑身溃烂的病人起死回生。大明――这个汉人最后的中原王朝再也无力回天,踏上了覆灭的道路。 穿越来的三人,一时无语,气氛有些凝重。 高老爷轻咳一声,捻着胡子,慢慢问道:“贵客即是海商,可有货物要出售?” 文德嗣和萧子山对视一眼--说到正题上了。这个眼神,被高老爷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等确是有一些货物想来贩售,只是初来乍到,不明途径……”文德嗣故作为难状。 “哈哈,这个好说,”高老爷笑道,“在下在这广州城里,也经营了多年的番货买卖了,尊驾若是信得过,此事倒可效劳。” “那就有劳高老爷了。”文德嗣大喜。 “这是我们的货样。”萧子山轻声说着,从背包里一一取出物件来。 见识过那粉盒之后,高老爷对这些人的货物怀着极大的兴趣。首先是那种他见过的粉盒,只不过这个是一种发腻的浅绿色,然后是完全透明的玻璃杯,上面还有些好看的图案,这个杯子虽然透明度远高于任何高老爷见过的杯子,但并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所以他有点失望。接着是几个各式瓷器,模样和釉色都不出众,拿起一掂觉得很轻,手感也不是瓷器的冰凉便知道和瓷器不是一回事,正想着此物不甚值钱的时候,萧子山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将几个碗盏都推落到地上。高老爷吃了一惊,却看到这些东西在他的方砖铺地上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只是转了几个圈子,毫发无损。 一旁的家丁赶紧把东西捡起来,高老爷劈手夺过,仔仔细细的拿着看了半天,没有半点裂纹缺口,心道这些人的东西果然古怪。 接着是一些透明的盒子,有方有圆,都配着可以盖紧的盖子,虽然很象高老爷从佛郎机人手里买来的玻璃器,却轻得多,也不怕摔。 还有一些闪闪发亮的小刀,有点象玻璃却又和油布般不会透水的料子做得连帽斗篷……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高举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桌东西,心里又惊又喜,喜得是拿出来的货物都是珍稀奇物,一转手就能能卖个好价钱,怕得是这伙人行为鬼祟,底细不清。沉吟片刻,赚大钱的欲望压倒了顾虑,转眼一想,自己就是做这通洋贩私的买卖,佛郎机人还是澳洲人,又有什么关系。这几个人既然到得他府中,哪有把横财推出去的道理。 “不知这些奇货,欲售多少银钱?”定下心来,高老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文德嗣指着穿越小说中惯用的奇货:玻璃杯,道:“这杯子,每个一千两。” 照这三人的想法,这个白白净净的明代老爷应该会毫不犹豫的买下这件稀世奇珍。没想到却见他满脸诧异,犹如见到几个疯子一般的看着他们。 “这个,着实贵了。”高老爷连连摇头,“这等玻璃器具,濠镜澳的佛郎机人也有贩来,大件玻璃碗瓶,不过三两一个。小得也不过一两一个,这个杯子……”说着连连摇头,言下之意最多也就三两。 这几个顿时如冰水淋头一般,面面相睽,原来穿越必杀商品――玻璃杯不值钱啊…… 萧子山见这生意要谈不下去了,料想自己这边的估计有误,便拱手道:“我等久居海外,贵处的行情并不知晓,还请高老爷赐教。” 高举想这是要我自己开价了,他思索片刻,给出了价钱: 粉盒,每个白银十两。 玻璃杯,每个一两。 密胺的碗碟,大得五钱,小得二钱,勺子之类,一钱。 塑料饭盒,每个三两。 塑料雨衣,每件一钱。 小刀,每把五钱。 传统穿越暴利神器玻璃杯,居然惨败!一千两成了一两,这个落差也是在太大了,钻石变成了玻璃。 倒是不怎么起眼的塑料小粉盒,才对了明代商人的胃口,可见做生意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想当然。萧子山便问起这广州的海贸之事,顺便套问下对方对自己的商品的看法。 原来这广州城的海外贸易,是佛郎机人垄断的。不管哪里来的外商,泊船只能泊在濠镜澳,听候丈量抽税,然后才能发卖货物。能进入广州城进行贸易的只有佛郎机商人。城里有专营出口的三十六行,就是和他们做生意,每年都要订购大量的瓷器、生丝、白糖和其他各色货物。 不过高老爷这些濠畔街的商人则又是另外一个路数,这个路数,高老爷虽不明说,萧子山也从后世的文献中读到过。 高老爷最感兴趣的就是那粉盒里的镜子,他说这东西偶然也有佛郎机人贩来,大镜可价达数百两,他们的小镜子虽然小了点,却比泰西来的镜子清澈透亮得多。要是能有尺寸更大的,价钱好说。至于那“软瓷”--密胺的碗碟,论到质地手感花纹,都没什么出奇的,只是好在轻便不碎上。“软玻璃碗”,也就是塑料饭盒,虽然不碎,但是比起玻璃碗又不如它晶莹剔透。至于塑料雨衣和小刀,在高老爷看来不过是些玩物。 众人汗颜:即使我们自豪的多出几百年的见识,也未必胜得过人家。 言谈里高老爷也多方试探,问及澳洲的风土人情。萧子山只是敷衍,只说本国尚蓝,国内多能工巧匠善,多奇巧之货,以工商立国,国人好空谈,每以名目自立一党,鼓吹言论。然乌合瓦聚,时日稍久自消解。问及国主何许人也,乃云国有一主,号为“八尺”,下有权相,掌军机民生事,号“小米”,国中无论贵贱,都拜服于神使名唤“啊大米”者。听得高老爷啧啧称奇。 一路说来,三人早把不要喝茶的警惕忘得干干净净,起身告辞的时候,连茶汁都饮干了。这使高举高大老爷在心里鄙视了他们一把。行前便谈妥了交易,“澳洲海商”们三天后供应第一批货物,还承诺多带一些新奇之物过来。 只是三人的离去让高老爷心里又犯了很大的嘀咕:这三个人不肯从大门出去,非要到后院的一所僻静之处,还得人都离开。高老爷不放心,派了个胆大心细的家丁从远处看着:见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望了四周一阵,忽然转到墙后角落里,待家丁赶上去察看,已经廖然无踪了。 注:玻璃器的价格,来自王世贞的《凤洲杂编》,原价格单位为贯。这是嘉靖年的价格,但是我查不到17世纪的价格,暂时就用它代替一下,诸位不用深究。如有知道的,也请赐教。 第六节 克拉克瓷(一) 这天晚上,完成了第一次时空之旅的三个人,召开了第一次工作总结会议。按照正式的会议流程做了会议记录。按文德嗣的说法: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会议上,对穿越中的各项问题进行了总结归纳。结论是:过于轻视古人的智慧,功课没做足,对明代了解太少,想当然的成分居多。 总体来说,运气不错,相当顺利的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代理人。 至于下一步的贸易方案,虽然价格低得出乎他们的预料,但是仔细核算下来,利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低。 明代的一两白银,合大约373克。本时空的白银的收购价虽然有所浮动,但是每克不过3元上下(销售价36-38元,收购价在2-26元的,取稍高一些的价),一两白银可得112元人民币。实际算上“火耗”成本--明代流通的白银许多都是纯度不高的需要从新融炼,收益更低一些。 一个粉盒能卖十两的话,也就是说大约可得1000元。萧子山拿来的粉盒有200多个,仅此一项,就能收入白银二千两,合二十万元。即使他们要购入这些粉盒,目前的批发价也不过几元一个,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我们还可以倒卖一次。”萧子山拿笔涂抹了半天,“我记得明末金银比价大概在一兑十这个范畴内。这二千两银子,我们要求兑成黄金。可得二百两,合计7460克。每克按150元计算,就是一百多万。比卖货还赚。” “不过一般来说,社会上的黄金存量是有限的,兑换不到多少的。”王洛宾觉得有些可惜。 “其实我们可以要另外一样东西作价,比黄金还值钱。”文德嗣说。 “什么东西?” “瓷器。”文德嗣指着报纸上佳士得的拍卖公告,“明代的瓷器,不用我说了吧……” 当家丁一脸惨白的跑到书房来的时候,高老爷就知道这澳洲的三位又来了。这次是深夜,和上次一样,凭空从栈房院子里冒了出来。 要不是上次他们是白天来的,而且还是在大白天走的,高老爷真要怀疑他们是什么鬼魅妖物了。 “高大倌人,这些是货物。” 书房廊下,堆着家丁们从栈房院子里搬来的四五个纸箱子。拿纸做货物箱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心里不由得突突乱跳,虽然前些天他已经偷偷的用鸡血淋过那几件货样,隔天再看,这些东西还是好好的,没有化作土块木偶,这才算安心。 “阎管事,清点造册。”高老爷吩咐手下人。 “是,老爷。” 管事领着家丁们把纸箱拆开,一件件货物都包着那种精致的纸盒,码放的整整齐齐。高老爷点了点头,这澳洲商贾行事还真是奢侈--光这包装,恐怕就花了不少钱。 三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高府的家丁清点。昏惨惨的烛光下,高老爷那南京缎的袍子微微的闪着光,萧子山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寿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在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清点结束,双方一一对过数字。文德嗣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盏煤油灯来。这东西花了他们不少时间才从一个工艺品商店买到,120元,是所有东西里最贵的。只见文德嗣从箱子里拿出一听煤油,倒进去,用手边的蜡烛点着一团火苗,没多久,灯焰渐盛,原来昏暗的书房里顿时大放光明。 高老爷和家丁管事,莫不目瞪口呆,这些天澳洲海商带来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这个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深刻。 “此乃煤油灯,聊备一格。” “真乃奇物!”高老爷也几步走到跟前,一团白光火焰,亮得刺眼,外面还有全透明的玻璃灯罩。他扭头问道,“此物可是贵处所产,价值几何?” 萧子山不由得慨叹人类对光明的渴望。他们自以为古人会惊讶的东西,都没引起太大的波澜,反倒是这个已经淘汰出现代社会的煤油灯震动了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比蜡烛和油灯都要亮得多。如果高老爷能看到电灯?!萧子山对未来的穿越计划顿时充满了信心。 “确系我国所产,”文德嗣笑得很奸商,“二百两足矣。” “奇物,奇物!”高老爷着迷的围着这灯看了又看,又学着文德嗣的样子把调节火焰大小的旋钮旋转,见光芒要亮就亮要暗便暗,随心所欲。心中暗暗称奇。他知道这东西虽然造型古怪,又有一个昂贵的玻璃罩子,实则就是寒门小户人家用得灯盏油台之类的东西,然而光芒却胜过十倍以上,即无油臭又没有烟,明暗还能调节,澳洲的巧匠难道都是鲁班复生? 忽然想起一事,又问:“此灯用得油--嗯,煤油,也是澳洲产的么?” 萧子山点头,这高老爷真是聪明人,一眼便能见到关键之处。 “正是。” “油价?” “十两一瓶。”一瓶其实就是一公升而已。眼下他们并不打算大搞煤油贸易,所以卖得贵些也罢,为以后留出一定的空间。(85元/升上海灯用煤油报价) “灯是好灯,不过油……”高老爷面露遗憾之色。 “一瓶油,也能点十多个时辰,一个月,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不算太贵。” “若油能便宜些,此物我就能大卖……”高老爷心有不甘。 萧子山只打哈哈,不接他的话茬。高老爷知道这伙澳洲海商是不肯松口了。不过平白得了这个灯,还有附赠的十二瓶煤油,也算落了极大的好处了。他想,也许换成菜油也能用呢,赶明试试看。 当下萧子山把拆装、保养、装油的方法都演示了一遍。高举命一个小厮在旁看了学了,又照着做了几次,见都无错,便按单核价。 货款按他们谈好的价格,结算下来,共得白银三千多两,萧子山要求其中一千五两用黄金折算,高老爷连连摇头,说夜里没地方去兑金子,他自己手里也只有五六十两黄金。最后是用六十两金子顶替了六百两白银。 萧子山又提出要买瓷器,这倒未出乎高老爷的预料,海外商人都喜欢收买瓷器。也不烦难,他的栈房里堆得多了。便命人取了出口用的瓷器几篓过来。 拆开草绳包,取出几件察看,凭萧子山突击看过的几本瓷器书,他辨认出这就是所谓的“克拉克瓷”,是晚明有代表性的外销瓷器品种。 这个瓷器现在能卖多少钱?普通的一个盘子也不会少于几千人民币。2005年12月10日由瑞典人enjrnd从南海海域打捞上来,在中国嘉德“明万历号、清迪沙如号海捞陶瓷”专场上拍卖的214件克拉克瓷器。虽然因为长时间在水下浸泡,瓷器釉面严重腐蚀,甚至剥落,还是取得了成交率92,总成交额2727万元的业绩。其中一件明万历青花莲瓣形开光花鸟盘拍出了55万元。 此刻,全新的克拉克瓷在他们眼前就有满满的几大篓! 买下这些瓷器,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萧子山他们心中都叫便宜,高老爷则暗笑这几个海商不领行情。双方都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临走之前,文德嗣留下二百两银子,要高老爷在临近购置一所房屋,用作他们落脚之用。按计划,虫洞在本时空的出口将暂时安排在那里。高老爷一一允诺。 澳洲海商走了之后,高老爷一个人在书房里想了很久,连请他来安歇的小妾也给赶了出去。买房,以他的能力,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这些人一直身份不明,还是让他有些担心。转了几个圈子之后,把管事的叫来,吩咐澳洲海商的事情不许走漏出去。又叫他把知晓此事的家丁、小厮和丫环都列了单子拿进来,走漏了风声就严查重责。 注:克拉克瓷的知识来自马未都先生的书。 第七节 克拉克瓷(二) 文德嗣在本时空把黄金脱手之后,因为质地不够纯,卖出差不多二十七万元。又找了个小冶炼厂,把白银从新熔炼了一下,铸成标准的925工业银,也卖了二十万元。 至于那几大篓瓷器,放在酒店房间也不是办法,但是一下子运走又没法解释房间里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的东西,只好多住了几天每天三个人轮流用旅行箱运。 瓷器清点了一下,一共是二百件,大部分是各式各样的盘子,也有不少碗和花瓶。虽然他们知道这是克拉克瓷,但是对文物这行毕竟都是门外汉。 文德嗣想到过去在饭桌上结识过一位马教授,就在本地某著名大学历史系任教,也爱玩个古董之类,在收藏界小有名气。狂翻了一阵名片本之后,找到了马教授的电话,约在中午一起吃饭,谈点事情。 “没错,这就是克拉克瓷,”马教授端详了手里的磁盘,“典型的外销瓷。这种瓷的特点是宽边,以青花瓷为多,在盘、碗的口沿画分格和圆形开光的山水人物花卉果实之类的纹饰。” 文德嗣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 “克拉克瓷在年代上有万历和康熙之分。你这个是万历的,纹样里凡是勾勒圆圈,都是用两笔拼凑而成,是明末清初瓷画的一个特点。” 文德嗣想这个明明是天启年的。 “那这个瓷盘价值不小喽?” “不要一说到文物就想到钱嘛。”马教授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文物的价值主要是它的历史和文化内涵。” 说着翻来覆去的看着,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忽然又微微皱眉:“这个盘子火气未褪,不会是高仿吧?你从哪里搞来的?” 文德嗣想我总不能说是从另一个时空弄来的出窑不久的新货。“去乡下办事的时候看到有老乡摆摊,花纹挺特别的,就收了几件。” “你注意到这点很仔细。”马教授赞赏的点点头,“克拉克瓷实际上是一种来样加工的产品,花纹装饰都是迎合欧洲人的审美需求的,有的直接就是按欧洲人的设计的纹样花的。” “那应该是真得了?”文德嗣做出一副急于想知道真伪的样子。 “应该是。”马教授沉吟了一下,“不过这种瓷器在国内存量并不多,市场上的货多数都是从海里捞出来的。但是这盘子明显没浸过水。” “如果是真得,现在行情怎么样呢?” “这个嘛,陶瓷的行情比较复杂,最近又总体偏冷。不过克拉克瓷算是热门货,成交率是陶瓷里最高的,但是单件价值不算大,这样一个盘子,大概能卖个三四千吧。” “那也不错了。”文德嗣做出一副拾到便宜货的得意劲。 “就是这真假有点说不清,”马教授舒坦着身体靠在椅背上,眼镜后面露出微妙的笑容,“你这盘子吧,怎么看怎么有,就是带火气。按说克拉克瓷很少见高仿,埋雷的事情还没听说过。” 文德嗣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马教授您看这东西到底真不真啊?” 马教授想了一会:“这样吧,我有个朋友是专搞瓷器收藏的,在这个圈子里是行家,我给你个号码,你自己约他看看。要是真东西,他肯定要。” 马教授介绍的专家也姓马,不过和马教授不是亲戚,算是玩收藏圈子里的大拿。文德嗣的东西一拿过去,二百件东西就都要了。行家很怀疑文德嗣是不是在福建挖到了瓷窖。因为这位老文,不但东西品相极好,而且话里的意思是东西还有得是。马行家知道克拉克瓷因为价格适中,出手相当容易。有稳定的货源,自然是求之不得。便说有货继续可以拿来。 出手了金银和瓷器,这一趟的收益,差不多就是三百万元。拿这笔钱做启动资金,执委会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再租酒店客房显然不很妥当。文德嗣决定办个公司,花了二万代办了全套手续,一个贸易公司就出炉了。萧子山这会已经被公司宣布“不再续签劳动合同”,干脆全职负责了,挂上了行政经理的头衔。文德嗣也想辞职,可是公司里活多,领导对自己还算不错,不好一走了之,不过好说歹说,终于讲好三个月后离职。王洛宾则潇洒的多,一纸辞书就跑广州来了,居然直接进了一家小机械厂去当工人,说是“熟悉下手艺”。 公司草创一无所有。好在萧子山在广州混了不少年,干销售这行接触的人面广,如今手上又有钱,一应事情都好办。办公地点在原来的酒店里租了一间常包商务套房,这种商务常包套房都属于独立的单元。出入不需要经过大厅,比较清静,还配有地下车位,十分方便。萧子山把里面一间小仓库作为虫洞的穿越点,单独安装了防盗门。为了适应下一步大批量搬运货物的需求,他买了一辆液压的手推车。 公司的用车上,执委会起了第一个分歧,萧子山的意见是买一辆七座类似长安之星的小排量客车。价格低廉,拉人多,又能运货,还省油。王洛宾则认为既然之后是要到17世纪去的,那么这样一辆车是没法那个时空发挥余热的--明代没有汽油,路况也不是这样的小车可以跑的,所以他建议是买一辆四驱的柴油动力越野车--相比之下,柴油的替代品是比较容易得到。 执委会的三个人就此问题进行了数小时的讨论之后,最终决定了买辆suv。汽车销售小姐困惑于这几个男人的选择,他们拒绝了更省油的电喷引擎的新款,买了一辆老款的切诺基吉普:四驱、手动档,柴油动力,带自救绞盘。 车有了,赚钱的渠道也有了,下面做什么呢?执委会的三个人坐在会议室的桌子旁,讨论起了下一步计划。 第八节 台湾还是海南 选择哪里进行穿越?这不仅仅是一个地点,更关系到他们的开局根据地。 一个好的开局,意味着成功的一半。穿越者们基本都爱打游戏,深知战略游戏的一个关键就是在开局的时候获得一个好的基地位置。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基地要满足: 1、有良好的农业基础,能保证粮食的供应。 2、有一定的人口基数,能满足未来穿越后工业化的劳动力需求。 3、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能够满足工业化的需要。 4、位于沿海地区,有港口,海上贸易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聚敛财富的贸易。 5、不能在明朝统治的核心区域,否则必然引起明政府的重点围剿。 6、不在四战之地。后金也好,闯、献之流也好,都不是立足未稳的穿越众能应对的。 7、便于防御,有山川河海之险。 显然,在他们要去的那个时空,能满足这样的条件的地方并不多。 慎重起见,这个问题被提交到讨论版上集思广益。 在网络上大家提出的方案基本集中在三个地方:台湾、海南、澳洲。 澳洲获得了极多的支持,但第一个被枪毙。且不说澳洲本身的是否适合作为穿越者的基地,现实状况也根本不可能把几百个穿越者都弄到澳大利亚去。基本没有可操作性。 台湾岛,是讨论的热门,无论从地理位置、自然条件、还是发展潜力来看,都堪称是上上选。该岛没有明朝的政权机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虽有筑城,都只能各自盘踞一隅,属于真空带。但是台湾的热带疾病很严重,尤其是疟疾,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移民进入,明末开发程度还很低,人口更是稀少,想搞大规模开发没有人力基础。 相比之下,海南就优越的多。自从六朝开发以来,到明末这里已经是编户齐民数十万的南陲郡县。永乐十年仅汉族居民就有编户九万,人口四十万,人力资源丰富。农业方面,到万历四十三年,全岛官田民田达到四百一十万亩。 更为难得的是自然资源不但丰富而且门类比较齐全,非常适合搞工业化。岛上共有各种矿产88种(含亚种),探明有工业开发价值的有67种,金矿、富铁矿、钛铁矿和锆英石矿属优势矿产。 前工业化时代的关键是煤与铁。海南岛有中国少有的大型富铁矿――石碌铁矿,矿石平均含铁量51,储量达四亿吨,它还共生有多种矿产。难能可贵的是,石碌铁矿几乎就是露天的,剥离表层土既可开采,不需要耗资巨大的坑道系统。 煤矿方面海南只有劣质的褐煤,但是渡过北部湾,就是越南的广宁鸿基煤矿,在本时空露天矿储量就有两亿吨,地面下的优质无烟煤有几十亿吨,煤矿近在岸边,海运极其方便。 有了煤和铁,就能大规模的生产钢,有了钢,就可以完成各项产业的机械化,进而批量化的制造工业产品。 古代社会也许能制造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但是无法与工业社会潮水般的批量制造商品相抗衡。 如果说海南岛作为一个穿越基地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它离开大陆实在太近,明政府在当地的统治比较严密,除了内陆的黎区,全岛多数地方都是“王化之地”。 这样编户齐民多年的府县,明政府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来征剿他们这些野心勃勃的外来者――不管他们是新勃泥、澳洲还是另一个时空的来客。 穿越者从一开始就会面临当地和广东驻军的讨伐,必须抵挡过去,才能站稳脚跟。 海南还有长期的黎汉矛盾,自元以来,差不多全岛平均每三年就会有一次黎民暴动,离他们穿越的1627年不到三十年前,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定安黎人马矢暴动,儋、崖、临黎民响应,明政府调集十万大军才平息下去。如何和当地的黎民和平相处,这又是一个问题。 最后,海南历史上海盗窜犯十分猖獗,海南许多县城不设北门。晚明的南中国海上,正是各路中外海商海盗各显神通的时代,无论是海商还是海盗,有机会掳掠的时候都不会放过。处在海上交通要道上的海南长期深受其害。可以想像,带着无数现代的工具和用品的穿越众将是一只各方面都会垂涎三尺的大肥羊。 这样看来,海南虽然基础比台湾好,但是要面临的压力也大得多。 “这样看来,还是选台湾吧。”在网络会议上,听完执委会关于海南的一些情况介绍后,有人提出说,“台湾有疟疾,我们可以带奎宁,还可以带金鸡纳树在台湾种植。至于人口,明末流民这么多,用粮食和土地作诱饵,接运几十万人过来不成问题。” “接运几十万来,你说得轻巧,用什么运?”马上有人质疑。 “船啊,我们可以用一艘万吨轮穿越过去,物资和人都装上去。整个一海上霸主,也不要什么大炮了,看谁不顺眼冲上去撞它丫的。” “准备给它烧酒精还是木炭?” “我们自己造船好了,台湾有得是优质原木。” “好,那你告诉我水手哪里?” “水手可以自己培养,到澳门招外国水手当教习。” “笑话,郑成功的船都是靠外国人驾驶的?最看不惯你们这帮崇洋媚外的人。” “金鸡纳树在台湾能种活?” “要你这么说的话,雷州半岛也不能种橡胶,不也种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台湾,雷州半岛和台湾是一个维度上?!” …… 当话题开始扯到宝船是不是木制万吨轮、青蒿能不能防治疟疾继而到中医是不是伪科学的时候,文德嗣赶紧打住了大家的满腔热情,萧子山提出要发言。 “我觉得还是海南更合适一些。”萧子山刚才一直没说话,他心里是支持海南这个计划的,但并不急于表态,等大家在争论中把优劣说清楚了,他也把方方面面的问题在心里排了个队,发言的重点自然就有了。 “为什么海南比台湾合适,对照一下我们提出的根据地所的要求,在几个关键问题上,台湾远不如海南。 “首先是农业基础。台湾农业的真正开发,大体要从郑成功收复台湾,把它作为反清复明的基地开始――差不多是17世纪的中晚期。而我们选择的年份,是1628。这个时候它还谈不上有什么农业,只有一些沿海的移民村落开垦的少量土地。海南起码有三百八十万亩的熟地,有几十处历代修筑的水利工程。注意这田亩数还是在册的,明代的土地隐瞒是相当多的。 “在人口上,1628年的台湾汉族移民很少。我们穿越之后进行的大规模工农业建设都需要大量的人口作为劳动力。台湾的人口无法满足需要,所以从一开始就得输入移民。招募流民,组织他们拖家带口的千里迢迢穿府过县,走到闽浙沿海才能安排船运。这是件复杂繁重的事情,涉及到调配的人力物力,应对明朝的各级官吏……我们中谁有这样的经验和能力呢? “即使能够把足够的流输上岛。后续工作也很困难。流民基本上一穷二白,要防疫、赈济、安置,安排住房、种子、农具……这些东西都从哪里来?以我们早期的实力,做这样大的事情力不从心。相比之下海南至少有四十万人口的基础,这个数字,足够满足早期的发展需要了。” 刚才的讨论已经把多数人的热情消耗完了,某些人不理智的发言也让大家产生了厌恶感。此刻萧子山这篇有理有据,话语得体的发言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海南这个未来的根据地经过投票确定了下来。 海南在明末的这个时空,设琼州府,领三州十县:琼山、澄迈、临高、定安、文昌、乐会、会同、昌化、陵水、感恩十县;儋州、万州、崖州三州。 拿出中国历史地图册元明分册浏览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海南的州县正好是沿着全岛海岸绕了整整一圈。历史上,海南岛曾经是黎南汉北的状态,但是到了宋以后,成了汉在外,黎在内。 这些州县当中,以琼山-澄迈-临高三县的开发历史最为悠久,是岛上主要的汉族聚集区和农业区,汉族人口的一半都在聚集在这里。 这三地之中,琼山县也就是琼州府府治所在地的基础环境最好:明末全岛在册官田民田三百八十三万亩,本县占近四分之一,在册赋税人口近九万。 但同时这里也是明朝的在岛上的政治经济中心,平时驻有大量军队。它还具有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失陷琼州这样的边陲府城,对的明廷震动将是巨大的,不用说会引来大规模的军事进剿。 澄迈虽然也不错,但是它紧挨着琼山县,未免离开这个大明的海南统治中心近了一些。 临高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本时空的临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海南小县,远没有海口或者三亚有名,经济落后,旅游几乎是空白,除非是喜爱深度游的驴友,一般人都不知道海南有这样一个地方。如果用搜索引擎在网络上搜索临高这个词的话,多数词条都是六十年前解放军渡海解放海南战役里的一句话:解放军在临高角首先登陆。没错,这个临高角就在临高县,距离县城还不到十二公里。 临高虽然默默无闻,却是一个千年古县。其设县历史,可追溯到大唐武德五年。是大陆上的汉族移民最早移入的地区之一,开发历史悠久。临高虽然不及琼山这样人口众多,万历四十五年也有二万五千在册人口。文澜江两岸的冲积平原开发较早,形成了一定的农业基础。如果能辅以一定的水利设施开发,农业潜力很大。在本位面,临高就是海南的鱼米之乡。 最后,它和琼州府隔着一个澄迈,有什么风吹草动不会马上面对明政府的直接压力。以古代王朝的通讯条件和办事效率来说,隔州跨县的事情没个把月是处理不下来的,海南这样的地方估计还要长一些。 在这个议题之后,又有人相继提出了其它一些问题,但是临高作为穿越开始时的根据地,已经不再有异议。在文德嗣做得会议总结发言上:大家一致认为,本次会议是一次“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在日后的新世界历史教科书上,大会被称为“第一次穿代会”。因为代表太多,而且不少人最后选择留在了旧世界,全体名单只有在“旧世界大教堂”才能查阅到--理论上不得查阅。 第九节 新社会与旧社会 网络上的讨论即有对穿越本身的准备工作的,也对未来的穿越的政策的:包括组织形式、军事架构、工业、农业、教育、政权组织等等。 每天讨论群的留言版内都会有大量的更新,报名参加穿越行动的人士,可以随时进行同步的讨论。 议会民主?三权分立?君主立宪?集权主义?民族主义?社会主义? 人人都想当新世界的理论家。 讨论非常的热烈,各种观点和意见层出不穷。做一个历史的纂改者去窃明篡清是许多人的梦想。但是要建立起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显然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从搞民主还是独裁,和平还是军国,议会还是集权……一直到服装的款式,要不要推行全民义务教育,军队用什么语言喊操,甚至爵位制度,都有人在争论,一时口水与谩骂齐飞,帽子与棍子同色。 执委会对激烈的讨论抱着不参与,不评论的态度。既然大家愿意去吵,那就吵个不亦乐乎好了,现在吵,总比到了海南的沙滩上去吵好。而且人在网络上容易暴露出其本来面目,可以进一步的加深对这些人的了解,挑选合适的骨干人选。 很难说这个执委会是通过什么组织形式和选举原则建立起来的,它又凭什么来选择谁可以进入委员会。这在注重民主权力的现代人看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是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穿越者们在长达一年的准备期内并没有真正的开过一次全体大会,也从未选举过什么人担任职务。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参与者始终是在变化中,某次会议上的活跃分子,也许下一次就不再出来了,然而又会有新的人要求加入。萧子山一直试图统计出一个名单,差不多半年之后他才基本如愿。在人员构成不稳定的状态下,一直主持着穿越日常准备工作的文德嗣、萧子山和王洛宾这三个人自然而然的成了执委会的核心。 此时,他们并不急于扩大执委会。三人虽然出身、生活环境、学历、工作环境各不相同,却在很多方面能够彼此心领神会。有一些人要求立刻报到的时候,执委会没有讨论就异口同声的回答:目前的基础设施还没有完备,要再等一个阶段。他们心里很清楚,此时在自己手里积攒下的穿越资本越多,未来的穿越权力架构里他们的地位就越重要。 在萧子山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资历永远是有价值的无形资产。特别这样的社会性组织内,资历长短往往决定了在组织中的发言权和威望的大小。现在他们对很多穿越者的状况了解有限,过早让他们加入会让某些人获得与本身能力不相配的资历,对以后的工作不利。 文德嗣的考虑则比较现实:这个时空里最不缺的就是浮躁而夸夸其谈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过滤这些人的最佳方式就是用时间来消磨他们的一时冲动。 当然,这个沉寂期不能过长。准备工作涉及太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靠他们三个是无论如何也搞不定的,执委会需要新鲜血液。在开过一个小会之后,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再穿一次,搞到足够的钱以便进入实质性的准备工作。 “我家老爷吩咐过了,几位老爷来了,就请先更衣。一会老爷就出来。”一个管事的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迎入一座小院。 院子小巧精致,花木扶疏,很是雅静。案几上,放着几个木盘,衣巾鞋帽一应俱全。 文德嗣他们还不知道高老爷把连镜粉盒连同一些稀奇物件馈送了十多家素有来往的达官显贵,立马就轰动了整个广州城。玻璃镜子,别说老百姓,就是一般的有钱人,也是听说得多,见过得少。更不用说这盒子本身更是闻所未闻。他铺面上的求购者络绎不绝。十两一个的粉盒,转手就卖到了五十两,还被一抢而空。 高老爷贩卖番货二十多年,虽然也挣到了一个不小的局面,这么露脸的事情却还是第一遭。最近半个月来拜访他的同行真是应了把门槛踩穿的俗话了。每家都想从他嘴里套出货是从哪里来的。这帮子做老了海贸的商人,自然知道不管是佛郎机、红毛还是英吉利商人,都没这种货色,最近也不是他们来船的船期。 最大的可能,就是广州来了新的海外客商,而这海商就给高老爷接去了。在很多人后悔自己的耳目怎么如此闭塞的时候,在高宅和铺子附近徘徊的可疑人物也多了许多。这让高老爷产生了警觉,虽说他有杨公公做靠山,但这广州城里吃海通洋的人物,哪个也不是好惹的。眼下小心了许多,文德嗣托付的买房子的事情也暂时放下了。 此时高举已经顾不上这几个人的可疑之处了。商人最大特性就是逐利。他最担心的反而是澳洲海商的模样过于醒目,才做了这一番安排。他不想让人知晓了自己的货源底细――这笔天大的富贵,一定要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文德嗣和王洛宾对视一眼,大致也猜得出高老爷打什么主意。不过不引人注目倒是合乎他们的心意。当下换了衣服。 只是这明代的衣冠,到底该怎么穿,实在摸不着头脑,这几位又不是汉服爱好者,折腾了半天,好歹算是穿上了。外面的管事进来送茶,见巾歪领斜的实在太过狼狈,只好唤来个丫鬟服侍更衣。 广东豪门富家都素有蓄婢的风气,管事的也知道这几位客商是老爷刻意要交好的,唤来的婢女也自然不差。二个都是明眸善睐的十五六少女,娇俏可人,进来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福,上来为他们脱卸那穿戴得不成模样的衣服。文总也算是经过些风月场面的人物,给这样的萝莉柔软的小手扶着揉弄,宽衣解带的,也有些吃不消,心想这才是男人的天堂啊! 正胡思乱想间,瞥见萧子山也一脸神往。便低声笑道: “怎么,你也动心了?” “是啊,这才是男人应该过得日子。”萧子山想起了当年的女朋友那种跋扈劲:封建社会也有光明的一面嘛。 “怎么不是!”王洛宾也愤愤然,“现代社会就是礼崩乐坏。”说着控诉起他那体育系毕业的老婆是如何如何如何,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让萧子山和文德嗣充分了解了其老婆的威力。 两个垂鬟侍儿站在一旁,见王洛宾说个不停,但是又听不太懂,只是看他满脸激昂还不住的指手画脚,刚戴正的巾又歪了过去,耷拉在脑门上,都低着头抿着嘴唇笑。 萧子山捅了一下慷慨激昂的王洛宾:“王工,你看这小丫头怎么样?和高老爷说一声,带回去吧?” 王洛宾连连摇头:“初中生啊,我怎么下得了手!” “高中生你就下得了手了?”萧子山继续打趣他,“先养着,过几年不就熟了……” “还搞萝莉养成计划?”文德嗣插了进来,“我倒是蛮有兴趣。”说着把女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这二个女孩子虽然略嫌瘦小,但是还算白净,容貌清秀,如果加强点营养,是个好胚子…… 大灰狼的眼睛在小白兔身上转悠的时候,帘子一挑,高老爷昂然而入,见此情景,不由微微一笑。这帮子海商出入风浪都是经年累月的,上得岸来,个个都是色中饿鬼。那些红毛佛郎机人就更不用说――什么样的女人都要。 却不多言,只拱手作揖道:“几位贵客,一向安好?” 第十节 秘宅 萧子山一行忙站起来答应回礼。原先对异时空的人的疑惧心理也少了许多――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活生生的人。特别是高举这几次贸易里的作为让他们觉得这个人颇有信义,值得交往下去,将来穿越之后,必然很大的帮助。 客套一番之后,进入正题。借助新买的液压手推车的力量,一共拖过来四个仓板、一百多箱的货物。 萧子山的促销品已经没有了。本次的交易货物都是去市场上批发来的。采购了许多大小款式不一的镜子、一次性打火机、各种磨砂、喷花的玻璃器皿。文德嗣查了很多资料,发现珍珠在明末很值钱,便又去买了许多养殖珍珠,大的小的都有。 当下管事领人将货样拆开,一一给高老爷过目,澳洲海商每来必有奇货,这一点高老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每取出一件新东西,心里还是暗自讶异。特别是那一次性的打火机,更是让他爱不释手,此物取火之方便,不是任何火镰火折能比。 高老爷端详着手中的温州产打火机――如今半透明的塑料已经引不起他的惊讶了――连打着了几次,凝视半响赞叹道:“此物的取火法和火镰火石无异,不过以油代火绒,转轮击火。其中并无罕见之物,贵处匠人却能集机巧于一身,做出这样精巧方便的物件来,真是无人能及。” 文德嗣他们暗暗颔首,谁说古人无知?这个打火机的原理,高老爷入手一看就明白了。当然里面的汽油不是古人能制造的东西,但是他也意识得到里面的液体是油。 “不过这种打火机不能添油,”文德嗣解释着,“用完即废了。” “这样啊,可惜可惜。”高老爷停下了打火的动作,“为何不能添油?这等精巧实用之物,废了岂不是可惜。” 文德嗣想咋解释一次性商品的概念呢?要告诉他我们来得这个时空的一次性生活,岂不是要把他给吓坏了。便含糊其辞说工匠正在改进中。 交割完货物,一共卖得了三万多两白银,其中几面全身穿衣镜,看得高老爷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这玩意就算进到宫里,万岁爷也得瞠目结舌吧。 带来的珍珠也博得了高举的青睐,自从辽东乱起,东北的贡珠已经断了,南海珠收获也不多,市场上缺货缺得厉害。 高老爷知道他们喜欢金子,兑了一千两黄金,又命人把库里的瓷器拿出来,仓板上能放多少放多少,都用草绳捆紧了。实话说他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一次比一次多的运送货物的,虽然不敢问,却猜想这几个人是不是会什么搬运术之类的法术。 萧子山见厅里那一箱箱的黄金白银,真有点眩晕的感觉。幸好买了液压拖车,要不这快一吨的金银可怎么搬那……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文德嗣问起委托买房之事。 高举沉吟片刻,说:“此事原没什么难办的。只是几位倌人都是海外商贾,按我大明律法是不能在本地买房居住的。本来诸位都是华夏苗裔,言语相貌也类中华,换了衣冠要是悄悄的住下也不难。只是最近这些奇货上市,我这里颇受人关注……” 说到这里,他们明白这是树大招风了。想来这广州城里突然冒出来这许多前所未见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耳目眼睛注意着这里。 只是这样原打算在广州城内安下据点的计划就落空了,根据穿越总体战略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广州将作为根据地的大陆贸易门户,输出海南根据地制造的现代工业产品,输入各类物资、人员。同时也是观察明朝动向的一个窗口。 眼见文德嗣一行面露失望之色,高举这才把自己的方案说出来。这个方案他考虑过许久。在高老爷想来,澳洲海商之所以要买房,无非是因为他们要长期来往贸易,需要有个稳定的落脚点存货住人,这和佛郎机人当初贿赂大吏,租得濠镜澳的用意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没那么大的胃口而已。 “不过,敝人倒是另有一个主意……”高举拈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探寻的望着一众人。 “请高老爷明示。” “贵客们所想,无非是要在城内有个落脚之处。敝人在城里有个下处,如贵客不嫌弃,可以一用。” 当下高举斥退丫鬟,传来二名贴身家丁随身,自袖了钥匙在前引路。一行人穿过夹弄,直到后院,空气中有股骡马的尿骚味,便知已到了骡马院,见高老爷并不进去,直接绕过墙角,夹道底是间小小的房子。门口坐着个老仆,见老爷到来,忙站起身来。 “把门打开。”高举吩咐。 老仆从衣下掏出一管钥匙,引他们进屋。里屋里的墙壁上又开了一扇包铁皮的小门。落锁去闩出去一看,已经是在宅第之外了。这是一条极为僻静的石子小路,沿着城墙根延伸,一面是墙基下的废地,一面则是大户人家后院的高墙,四下无人,路畔杂草丛生。一路走过去,间或可以看到岔巷。 “巷子是通向前门大路的,巷口都设木栅门。平时都锁闭着。这路虽是公地,一般人却是进不来的。” 走过了好几百米,走到一面风雨侵蚀剥落得极其破烂的后墙边,开锁进得门去,却是一个小小的青石板后院。种着些芭蕉花草,很是幽静。再往里走是三进小院落,收拾的极干净,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这是敝人的外宅。原是备而不用的。” 原来这是高老爷的秘宅。这样的宅子,他在广州城里外还有多所。这座则是用来万一发生什么灾祸可供一时躲避的。 宅子的前门并不临街,临街的是一座杂货铺,表面上看,这是家普普通通的油盐店,做些这街上大户人家的买卖,实际上却是高老爷安排的。铺子旁侧有扇不起眼的小门,有夹弄直接连到宅子,出入方便。 宅中也有仆人照看,见老爷带人来了,忙烧水送茶。 “我们通洋贩海之人,不得不十分慎重!”高老爷慨叹道,“营生不易。” 做走私买卖,交往的都非善类,各路水匪海盗,山寇强人都是见财起意的人物,劫人勒索,杀人越货的事情,在这行里不算新闻。 他们虽然在府、省和两京里都各有靠山,但是官吏横暴,常会有需求勒索。而且朝廷对通洋之事本身就心存疑虑,时有禁止佛朗机人来广州贸易的朝议。地方大吏每每以此要挟商户,以图报晓。 “这些多少还好应付!唯最近海贼遍起,番船洋船受害甚众,我等生计也艰难起来。” 萧子山想这倒是打听目前粤闽沿海海盗状况的好机会,便故意说: “我等自澳洲一路行船,路上倒还安静。” “这是贵客们吉人自有天相。”高老爷苦笑,“不过比起闽浙来这边还算太平,海澄如今都给糟践完了。” 天启二年以来,闽广沿海一带海寇招徒结党,称王称国,其中以杨六、蔡三、钟六等最强。天启六年福建总兵俞咨皋和广东水师会剿,招抚了杨六,蔡三、钟六外逃,算是稍稍遏制了海寇的气焰。 然而没多久,郑芝龙、钟凌秀、李魁奇等股海寇又寇掠闽浙沿海,福建沿海受其荼毒最深,隆庆开市以来中国最大的出口贸易港海澄县的月港残破不堪。从那里出洋的海船畏惧海寇掳掠,已经少了许多。 “广州这里,福建的俞督帅和本省水师去年会剿之后还算安静。佛郎机人因为濠镜澳利益所在,也在江口巡航。” 这么说来,这个时期,海盗的活动重点是在福建沿海。这个情况大大增强了他们的信心――起码他们在一开始不会面对郑芝龙、李魁奇这类boss级人物了。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高举说着提醒他们,广东沿海这边虽然没什么巨寇,但是小股海盗水匪多如牛毛。他们远道而来人地生疏,泊船上下尤其要小心。 第十一节 奴仆(一) “我等省得,多谢高老爷。”文德嗣只是称谢,并不言及其他。 高举见他们对自己的船不肯多言,也不便问。只叫传来了看守宅子的仆人来见:一对中年夫妻领着一双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都过来磕头请安。 “这一房家人,虽不是家生子,却是敝人从多年前从江西捡回命的人,都是忠诚可靠之辈。” 闻听主人如此说话,一家人又连连磕头。 “免了免了。”高举吩咐道,“这几位老爷,以后便是尔等的主人了,要尽心服侍。” “是,小的们知道!”说着,这一家人都过来给文德嗣一行人磕头,“小的们见过老爷。” “这这这……”三个人吃了一惊,欠起身来。他们都是现代人,忽然这一大家人都跪在地上给你磕头,任谁都要不适应起来。 “这是他们的身契。”高老爷从袖中取出几张纸,“都是卖绝了的,贵客们尽可驱使,毋须多虑。” “这是本处宅子的房契。”高老爷又拿出一张文书来,“原说代贵客们买房的,一时不方便。此处陋宅若不嫌弃,就请暂居。” “这个……”三人面面相觑。这商人好大的手面!虽然他这赠房送仆笼络之意极明显,但是出手如此豪爽,足见诚意。 然而仔细想来,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别有内涵。 宅子是他的私宅,一应底细他都知道,要是想暗中探访监视,他在暗,穿越者在明。 这家家人是其蓄养多年的,说忠诚可靠,那是对他,可不是对他们这伙来路不明的海商。若是放到他们身边监视的,那穿越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等于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就好像住在玻璃房子里,还一丝不挂。 高老爷除了笼络他们,重要的是企图把他们控制在手心里。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显然是他们带来的货给了高老爷极大的利润。 原来只是想买个房子,作为在广州的落脚点,穿越之后再慢慢拓展。现在却白得了一所宅子一房奴仆出来,事情的发展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不过,拒绝并非上策。萧子山盘算了一下,反正穿越贸易活动也不会再进行几次了。每次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露馅。等穿越之后,这广州城里的活动如何开展,可再做计较。眼下,还是稳住高老爷,让他多多为他们贩货。 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文德嗣便拱手称谢,收了文契。又取出一两银子,算作磕头认主的赏封。 高老爷见他们并无异议,心中甚喜。吩咐家丁把他们的银货都运到新宅里。又命人送了许多食品衣物过来,备极殷勤。 萧子山和文德嗣、王洛宾小声商议一下,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先把这宅子好好的巡查一番,看看如何运用,也顺便摸下奴仆的底。便将男仆叫来问话。 男仆看上去颇为老相,萧子山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五十多了。见他过来侍立伺候,双手下垂,一脸毕恭毕敬之色。文总和王工都有些不安,萧子山却沉住气,先喝了一口茶,沉默半响,方开始问话。 这男仆本姓刘名青。原是江西人,佃种着十来亩土地,万历四十五年因本地遭了水灾绝收逃荒。一家人路倒在官道旁待毙之时,正好高老爷南京贩货回来经过,收容了十多家灾民为奴,他也算幸运被选上了,自此就在高家为奴。 到了高家之后从了主姓,他也就成高青,老婆便叫高纤,夫妻都在高宅的外院当杂差,不到半个月前才换到这里看守外宅。 至于他的年龄,其实不过四十出头。具体几岁,他自己也搞不清。萧子山知道旧时农民多有不知道自己确切岁数的,不足为奇。 “在这里看守宅子,比在府里当杂役好吧?” 高青苦笑着说:“回老爷的话,这里活少清闲又没人拘束,生计却难了。” 原来他和他老婆在府里当差,虽然每人的月钱不过二钱银子,吃饭不花钱,都在公中的大伙房开销,不但自己不饿,一双儿女也能混个肚圆。自换到这里当差,他的月钱是涨到了五钱,但得自己起伙,柴米油盐菜蔬都是自己开销,孩子也混不上饭。十三四的孩子又是能吃的时候,一家人靠七钱银子开销,着实有点吃力。 文德嗣问:“怎么,孩子没工钱,他们不也是高老爷的吗?” “孩子们一直没当到差,”高青连连摇头,“不当差,府里不发钱米,都靠老子娘养活。”他又叹了一声,“原想让丫头进到内宅去当差,好歹也能挣一贯钱,丫头长得不好,一直挑不上。托了管家娘子,又非得要十两银子才行。我这一家哪里积攒得下这许多钱!” 这腐败还真是历史悠久,无孔不入啊。在场的三个人都感慨了一下。连当个丫头也得花钱。不过想到《红楼梦》里五儿为了能进大观园的事业单位怡红院当差,柳家的进行的一系列公关活动,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到我们这里当差,你心中可愿意?”萧子山放缓了声音问道。 高青不安的看了一眼这几个穿衣服都穿得不成模样的海商老爷,应道:“小的们是下人,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即是老爷们的人了,但凭老爷们使唤。” 萧子山点点头,命他带路,先把整座房子都察看了一遍。宅子不大,每进都是一明二暗的格局,一进是客厅书房,二进有楼,是起居之所,三进则设有厨房、柴草房、骡马棚,另有自备水井。房子虽不新,建造的很讲究,都是青砖卧砌,十分坚固。因为是作为紧急状况下避祸之用,房中家具陈设都很简单,倒是生活用品确备得很齐全。厨房里还堆了不少从高宅送了不少大米、咸肉、干鱼并柴米油盐。高青递过礼折请老爷们查点,文德嗣本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刚想说:“都给你们一家吧。”话没出口,却见萧子山拿着折子在那里察看起来了。 第十二节 奴仆(二) 查点完毕,回到厅上,高青又把房屋家伙账送上。萧子山也不多看,直接收下了事。三个人围着桌子开始画草图。王洛宾学过制图,虽然手上只有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画个建筑平面的草图还是手到擒来。 “子山,你这人有够抠门,”王洛宾边画边说,“还在乎这点咸肉和米的?人家养活一家子不容易,直接给他们不就完了,还能提高忠诚度……” 萧子山笑起来:“王工,这礼单上光大米就是四十石,按天启末年的米价就是四十两白银。”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卖了米换白银?” “四十两白银,等于高青夫妻四年的工钱。我们现在一出手就是四十两,以后赏多少合适?” “给多了,以后他们的期望值也高了,是这个意思吗?”文德嗣说。 “没错,文总。”萧子山点点头,“高家的确挺艰难,但眼下还过得去。而且他到底是个什么底细我们也不知道,不用急着做好人收买人心。”他压低了声音,“我断定高老爷绝对是对他有所嘱托的,要他注意我们的动静。” “对,很有可能。” “所以我们现在想争取他还有难度。他不了解我们,更怕我们耍什么坏心眼。况且他和我们只不过初次相见,即没功劳也没苦劳,一下赏给那么多东西,他会怎么想?肯定会立马去禀报高老爷。闹半天我们白给了东西,一样不落好。” “这话不假。不过要能把他拉过来是最好。” “恩惠是要给的,但是只能是小恩小惠,逐渐的让他感觉到我们的好处。时间久了,他自然就心向咱们了。而且他不是高老爷的心腹,拉拢起来会容易些。” “不是心腹?这宅子是高老爷救命用的地方,看守的人怎么会不是心腹。” “你没听他说吗?不到半个月前才给拨到这里来的。而且真正的心腹,高老爷不会送给我们。” “也许是故意说的。他的那些话说不定都是编造的呢?” “这也有可能。但是我观察了一下觉得不象。高青这个人一脸愁苦之色,神情木讷,眼神涣散,不是精明强干之人。”萧子山看了一眼外面,“退一步讲,高老爷对我们的态度无外乎是防范和利用,以利用为主。所以也不大可能在监视我们这方面拿出太多的本钱。” “那你打算怎么做?” “小恩惠还是要给点的,你们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正说着话,高家娘子来请示下晚饭怎么安排。萧子山看了下手表,发觉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晚饭就不用了,叫你们全家都过来。” “其实我倒挺想尝下大明的饭菜是啥滋味。”王洛宾一脸神往。 “据说香料味很足……” 说着话,这一家人都来了。高家娘子模样挺周正,只是又黑又瘦,低头不说话,看起来便是拙于口舌之人。再看一对儿女,男孩子相貌平平,眼神倒还未失去灵动的光彩。虽然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总在偷偷打量他们。女孩子却和这家人大不一样,皮肤比家人白皙的多,眼睛很大,鼻子小巧挺拔,身材比男孩还高,萧子山估计足有一米六以上,心里不禁暗暗疑惑。问道: “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没想到会先问她话,吃惊的看了一眼萧子山,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老爷问你话呢!”高青喊道,说着又打躬的禀道,“女孩子没见过世面,她没有大名……” “让她自己说嘛,你是她老子,替得了她一时,还替得了她一辈子。” “奴婢……嗯……叫高大姐……” 萧子山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王工和文总也都是一幅忍俊不住的样子。高大姐,这名字可真够气派的。这么一说,仔细看这女孩子倒有点杨紫琼细身长腿的样子。 高家这几口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新主人们,想不出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高青赔笑道:“让老爷们见笑了……乡下女孩子,没正经取过名……” “没什么没什么,”萧子山哈哈一笑,“即没有名字,就取一个好了。”他的恶趣味冒了出来:“就叫高露洁吧。” 文德嗣:“我们的目标?” 王洛宾:“没有蛀牙!” 三人也顾不得形象,一起狂笑起来。 高青一家人看到这三个人自从知道了女儿名字之后,一直疯疯癫癫的笑个不停,不由得害怕起来,只在一边赔笑。 文德嗣想这丫头按现代人的标准来看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明代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可惜身材还是单薄了些,本钱有限,不知道好好调养能不能再改进改进。 “这丫头多大了?” “回……回老爷的话,”高青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文老爷眼神飘忽,一个劲的在女儿身上打转,心道不妙,“十……十四了。” 十四?倒是标准的小萝莉。可惜眼下正事很多,顾不得调教萝莉了。 萧子山小时候练过几天书法,还没忘记繁体字怎么写,就找了张毛边的记账纸,大书:“高露洁”三字,算是起了名。 “谢老爷赐名。”高青领着女儿磕头道谢。 “起来起来,即是主仆,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萧子山说,“你夫妻二人的月钱,还是按旧例。” “谢老爷。”高青放下心来,他原担心新主人会削减月钱。 “你家累重,也不容易。这样,每月再给你全家半石米。省下你全家嚼谷开销。” “老爷仁厚!”高青感激涕零,差点没跪下。半石米足够全家吃一个月了。这位老爷一句话,等于就涨了他五钱银子。 “这是二十两银子。我等出没海波,来往艰难。先预支你们一年的月钱。余下的,算作此处日常的维护开销,至于月米也可以自己去取。”萧子山顿了一下,“你可识字?” 高青为难的一笑,他儿子却开口道:“小的识字。” “哦?”本来萧子山也没抱什么希望。 “他打小不当差,总在外账房里厮混,算识得几个字。”高青忙来说明,说着瞪了儿子一眼,小声骂道:“你显摆个什么!” 男孩认字不多,在现代只能算个半文盲,不过因为是和账房先生学的,所以还会点记账打算盘,在古代也算难能可贵了。 问了名字,就叫高弟。萧子山想,这古代劳动人民的名字还是真是简单明了。 “即识字又会记账,日后的这里的账目开销就归你记了。一笔一笔都要记得清楚,明白?每月也给你一钱的月钱。” “小的省得。”高青大喜,领着儿子又连连叩头。 要他记账不在于钱,而是提醒这家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的,免得时间久了有鹊占鸠巢的念头――起了这样的念头,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普通人虽然看起来本分老实,但是在利益面前性情大变的人他见识的太多了。 穿越者察看地形之后决定把第一进院落里的书房设为穿越点,便吩咐高青,第一进院落每三天打扫一次即可,平时不要入内。 高青虽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主人的事情少问为妙这个道理是懂得的。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文老爷明确的指定了这个了打扫的开始日期。 天完全黑了以后,穿越者在新地点打开了虫洞,还好,对面的地点没有发生变动。液压拖车被拉了过来,把几个堆得高高的货板一个一个的拉了过去。 第二天,高青起来的时候,第一进的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他犹豫了一下,出了门,往高宅的后门走去。 第十三节 老工人 “子山,我看你蛮有地主的气质的。”文德嗣嘿嘿的笑着,“人都是王八之气,你是地主之威。” “可能俺们家祖上是地主吧。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有一片很大的庄园,种菜养鸡,搭个葡萄架,下面放把藤椅,拿个茶壶慢慢的喝茶……” “好享受啊,不过现在不也能办到么?”文德嗣慢悠悠的说,“我们赚了好多钱,你的这点梦想,小意思。” “可惜虫洞总有一天要消失的。”萧子山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次感觉有很明显的能量波动。” “它要是机器猫的随意门就好了。”文总笑了起来, 萧子山笑了起来:“我的话还没说完。还有几个清凉的美女在旁边打扇剥荔枝。一个熟女、一个御姐、一个小萝莉……”他想了一下,“其实高露洁这萝莉是个好胚子。” “那丫头,”文德嗣躺在沙发上剥开一个荔枝,“根本不是高青的女儿。” “嗯,dna差异挺大。”萧子山开始登记那一堆碗碟瓷器,每次穿越回来,都是他负责把贸易物品和所得登记造册。王工又去他的小机械厂上班了,最近他上班的热情很高,高到让文总和萧子山都吃惊的地步――不但整天加班,回来还兴致勃勃。 “长相上完全没有父亲的遗传特征,和她的兄弟略有相似之处。还有那身高。” “文总你看上这长腿小萝莉了?” “看上也得先放着,正经事多了。先看看要做什么事情吧。” “当然是招兵买马了。” 在进行完第三次穿越贸易之后,他们掌握的现款已经有了二千多万,物资准备的条件已经达成。 要招兵买马,第一个任务就是选择合适的集结出发点――需要一个专门的场所来接待那些将来报到的人。广州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按照文德嗣的想法,这个地点应该比较偏远,靠近未来穿越的地点,有足够的生活设施,容纳得下好几百人吃住,还要有较大的露天场地,最好是操场。 “要操场做什么?”萧子山莫名其妙。 “锻炼身体啊,”文德嗣看了下自己的胳膊和萧子山的肚子,“别得不说,要逃命的时候,起码也得跑得过明朝的土人吧。” 当下兵分三路,萧子山因为当过销售,对广东沿海大小城市比较熟悉,寻找基地的事情就归他了。王洛宾则继续回他的机械厂上班。文德嗣则留在广州准备下一次穿越贸易,同时主持留言本上的网络讨论,同时发掘那些专业人员。第一批邀请名单,已经拟定出来了。 第四个加入委员会的人,并不来自网络,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这天晚上文德嗣刚刚看过讨论版,正考虑着下一步将和谁单独约谈,忽然看到王洛宾走了进来,身着一件油渍斑斑的工作服,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兴奋之色。 “王工,你每天这么眉飞色舞的上班,有啥好事啊?”文德嗣很好奇。 “文总,我想你见个人。” “谁啊?”文德嗣暗暗纳罕,王工平时不爱说话,交际不多,而且他也不是本地人,怎么忽然要介绍人给他认识了? “我的老板。”见文德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上班地方的老板,姓展。” “嗯?” “我把穿越的事和他说了――” “什么?!”文德嗣差点跳了起来。 “老文你别激动,别激动,”王洛宾说,“他姓展,叫展无涯,是个技师,手艺很好,车钳刨铣样样精通……” “好了好了,说正事,他没把你当精神病或者骗子?” “这倒没有,他还想参加呢。” “参加?”文德嗣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又反问了一次,“他也想去?” “对,那天我和他一起做一挺手摇加特林机关枪的时候……” “什么!?”这次文德嗣真得跳了起来,“王工!!” 赶紧压低了声音――虽然这房间的隔音非常好。 “你发疯了!造黑枪要坐牢的!” “没什么,反正到了大明总要造枪。先练练手。”王洛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们搞机械的造两支枪算什么,小日本的九二步兵炮都有人造过。” “小日本的九二炮先不说,你这老板这么回事?” “他特别欣赏你那个思路,说机加工这块都交给他好了,他准备把自己的厂子整个都搬过去。” 展无涯并不是文总想象中满身油污的老工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穿得是t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双尺寸很大,皮肤粗燥的手才暴露出了他的职业性质。 文总平时因为工作性质关系,和这类的外协小加工厂接触很多。一聊之下,两个人很快就一些机加工技术问题深入的进行了探讨,共同语言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很快便无话不谈了。 “文总,这么说吧,咱们干机械这行的,从来没有造不出来的东西。”展无涯的言谈里充满了工人阶级的自豪感,“就我那个小厂子好了,造坦克不敢说,造点迫击炮和机关枪还是小菜一碟。我念技校那会……” 说着他大谈了五分钟当年是如何做了一门迫击炮作为毕业设计作业的,接着又和王洛宾探讨起造枪的问题――后来才知道王洛宾之所以会和展老板如此迅速的建立起牢固的友谊,主要原因就是两人都是狂热的枪炮爱好者――文德嗣赶紧打住了这二位的高谈阔论,免得让人听到了以为这是一个酝酿中的黑枪团伙。 他介绍了自己厂里的主要设备:剪板机2台,折弯机80t1台,冲床63t1台、5t1台,车床2台、刨床1台,摇臂钻床1台,台钻3台,切割机1台、电焊机5台、点焊机1台、锯床1台,天车1台,磨床1台,砂轮机2台,氧焊1套,空压机1台、烘漆房设施1套。 “其实真要艰苦一点,有三大机就齐活了。”展无涯说,“我读书的时候,爱看点军工回忆录,那时候搞军工的都是牛人,就靠个车床加台虎钳,一样能造枪造炮造机床。”他想了下,“不过材料很关键,没好材料的话,做出来的东西都会打折扣,有得连加工都没法加工。特别是一定要有合适的钢材。” 王洛宾说:“我们是要建立冶金工业的,炼铁、炼钢。” “这方面我不懂了。能解决材料问题的话,机床除了能制造各种专业设备,最大好处是能自我复制,生产规模可以不断扩大,不怕损耗。算是可持续的发展吧。” “的确,带再多的储备也有消耗完的那一天。” “对,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带足,象车刀,一般是合金钢或者陶瓷烧结的,我们一开始造不出来,还有打磨用的砂轮,要特殊的材料,烧结也有技术。另外,油脂我不知道能不能用代用品,种类也蛮多的……” “这些问题我们可以一个个的解决。”文德嗣精神焕发,“老展你就先来负责工业这块的准备吧。” “没问题!”展无涯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的充满激情。从厂里出来自己创业,摸爬滚打了也快十年了,虽然有了个小小的局面,但是生活却变得无聊乏味。每天疲于应付客户,此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他斗志昂扬,决定在这个新世界里大干一场。 穿越委员会工业组就在这一天成立了,作为一种习惯的称呼,它被称为工业口。几天之后,工业口的另外一名成员也报到了,这便是后来在回忆录里与展无涯激烈争夺穿越工业之父头衔的马千瞩。 马千瞩本来和萧子山他们一样混同一个坛子,彼此有点脸熟。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参加这个虫洞的穿越讨论,而是在另一个帖子里醉心于他的全机械式计算中心系统――命名为齿轮五型――的架空设计。最初他以为文总的虫洞和他的机械式计算机一样,纯属架空,后来他发现这伙人真得准备去明朝的时候,赶紧找熟人给报上了名。至于其动机,一点也不希罕的:只有创造出了一个纯净的,没有芯片,自己成了权贵的新世界,才能实现他的理想:占地面积六千亩、八万马力功率、每秒运算二万次的豪华机械计算中心――这巨大的机械让他一想起来就心摇神曳。 总得来说,马千瞩的爱好基本上是蒸汽朋克类的,关键词:多铆蒸刚。烟囱林立,锅炉轰鸣:煤炭燃烧时的黑烟,锅炉喷发出来的浓厚的蒸汽,钢铁碰撞时的巨大轰鸣,地面上奔驰着巨大的汽轮机火车,空中是多炮塔、硬壳、有无数隔舱用氦气的飞行炮艇……这便是他理想的世界。 接到文德嗣的电话邀请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收拾起行李,辞掉了画密集到吓人地步的公路设计图的职务,启程踏上了去广东的火车。 他去的并不是广州,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县级市。下了火车,还得转长途汽车。这个地方,就是萧子山找到的出发基地。穿越者们将在这里秣马利兵,做好准备,踏上一去不回的征服平行世界的道路。 第十四节 会议--第一次分组 萧子山从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沿海的那些小城市上。经过半个来月的奔波,终于租定了某地的一个县海上民兵训练基地。 穿越公司租用的这个基地,是全民皆兵年代搞的一个训练营地,大裁军之后空关了很久,因为地处丘陵地带,除了一个不大的出海训练用小港口,几乎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唯一公路因为无甚价值,保养的很差。 这里地处偏僻,闲人很少,容易避人耳目;营房、库房、操场之类的设施虽然破了一点,但是基本齐全,县人武部因为这地方实在地段太差,长期无人问津,索取的租金很低廉,唯一的附加条件是必须继续雇佣二位看门的退休职工,萧子山一口答应下来了――他们一人一周轮流住在传达室,除了看看大门,扫扫地也不管其他的事。 先找清洁公司把基地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又找了装修公司,把破损的玻璃、堵塞的水管什么的都给修补了一下,因为这地方目前还是人武部的后备营房,里面设备都还算齐全,清洁好了再补充一些东西就能直接入住了。 穿越公司,就在某个日子搬迁到了此地,至于广州的办公室,文德嗣还是做了保留。毕竟公司的注册地址是在那里。 有了基地之后,第一批骨干人员开始陆续报到。这些都是从报名者当中由文德嗣通过长时间接触之后逐一圈定的。基本都是各方面的专才。 许多人到来的时候满怀疑惑,不少人干脆就觉得这是一个骗局。 当他们看到成堆的人民币、明代瓷器和那个闪烁着奇异光芒的虫洞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是真得。 有立刻就逃走了,接受不了――这太疯狂。 有的思索了几天,还是走了。 有的则勃发出无法遏止的兴奋,狂热的投入了自己的全部。 有的处变不惊,简单的登记,安顿好就加入了工作。 一个穿越组织所需要的团队,就这样初步的建立起来。 为了便于管理和分工合作,委员会决定召集目前已经报到的人员开了一个全体会议,以便重新建构了穿越组织。 未来穿越之后将采取怎样的政体,这个问题暂时还无法讨论,毕竟参加者还没有到齐,在召开过全体大会来讨论之前不便设立权力机构,所以会议的目的仅限设立一套相当于行政部门的架构。 会议是在基地的大会议室举行的。会议室足够大,足够容纳得下与会的近五十人。桌椅虽然陈旧,倒也还堪用。萧子山从柜子里还找到了许多瓷茶杯,连一次性纸杯都免了。唯一增添的东西就是一块白板。 萧子山拿出了一个录音笔,打开试了试。 “我提议人工记录。”有一位年轻的女性站了起来,“听录音整理会议记录很难受,我五笔打字很快,我来好了。” “你是?” 最经一下多了好几十陌生面孔,萧子山都不认得了,这位女性身材瘦瘦小小的,算不上漂亮,看得出肢体灵活,是个爱好体育的女性。 “我是李一挝的女朋友,叫李元元。我过去当文秘的,做会议记录小菜一碟。” 这个李一挝萧子山是知道的,也是学机加工的,一个狂热的枪械爱好者,展无涯的枪友,属于半天都没个闷屁的人物。萧子山猜他之所以想穿越只不过是为了不受限制的造枪而已。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也跟着他来了,“爱你就跟你到天涯海角”看来并不是一句空话。想到这里,萧子山不由得酸溜溜的。 “好,不过录音笔也开着好了。” 李元元提来了一台上网本,随手键入了时间日期,然后转向萧子山。 “请开始吧。” 萧子山清了清嗓子。 “大家虽然彼此都认得,不过聚在一起还是第一次。我先宣布一下会议规范。 “本次会议按议程逐一讨论各个议题,在未开始讨论新议题前不能离题。 “会议可能持续时间较长,对非本专业或者不感兴趣的讨论话题,可离场。离场为每个议题结束之后,新议题未开始之前。或会议主持人宣布的休息时间。 “每个议题结束之后,会议主持人将鸣钟一次,随后等待三分钟再开始新议题。愿意重新入场的,必须在此期间入场。 “发言举手,征得主持人同意之后才可开始。 “发言必须对事,不得涉及对其他发言人的评论。 “就这么多,”萧子山看了看围坐着的穿越众们,笑容可掬的点了下头,“下面我们请文总首先介绍下目前的穿越准备活动的进行状况。” 文总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一屋子黑压压的人盯着他看。 “关于目前的穿越状态,我首先来介绍一下。” 说着文德嗣将到目前为止虫洞的现状、穿越贸易情况、与明朝人的接触、获利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刚介绍完,就有人要求发言。 “我叫金克绶。建议文总不要再倒卖瓷器了。文物圈子我多少知道一点:都是相当独立又熟悉的,现在出手几件无所谓,如果持续不断的出手的话,没有几天整个省甚至全国的圈子都知道了。这对我们的保密来说是很不利的。到时候恐怕会惊动文保单位。” 文德嗣探出身子,很关注,文物圈的事情的确他不大了解:“那你的建议呢?” “药材。”他说,“传统中药材里的许多名贵药现在稀缺得厉害,价格很高。比如犀牛角、天然牛黄、麝香这些。” “犀牛角就算了吧,非把工商局招来不可。”有人提出了异议,“不过名贵香料也可以考虑。” “好,这个建议接受了,下次贸易的时候尝试一下。” “下一个议题是工业方面的,首先我们从能源上……”萧子山正说着,忽然看到马千瞩举手,“什么事?” “我们是否先把行政架构设立起来,分成不同的专业小组?这样发言起来会比较方便。” “嗯,我赞成。”王洛宾说,“不然说起来没头绪。” “那首先是农业组,”一个健硕的男人站了起来,“我是吴南海,农大毕业的。民以食为天,吃饭问题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好,农业组。”萧子山在白板上写了第一个组。 “工业组!”“交通组!”“地质部!”“铁道部!”“公路局”“穿越移动!”“航空委员会!”“军事组!”“陆军部!”“海军部!”“城管局!”“契卡!”“发改委!”…… 看到分组开始变成恶搞,萧子山只好制止了他们澎湃的激情: “好啦好啦,分组主要是为了进行穿越的准备工作,开基地之后怎么设置机构是另外一回事。大家不要想得太复杂了。”他笑了一下,“咱们还没穿呢,先别搞升官图那套了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分出了以下这些组: 工业、农业、建筑、能源、通讯、体育、it、情报资料八个专业组。除了专业组,另外设置了总务、采购二个支援组。总务组负责安排协调人员的联络、报到和登记工作以及全体穿越众的日常生活及机构运作;采购负责按采购清单采购各种装备物资。 各小组各自推举出相关的负责人,由各组负责人组成临时执行委员会。每周召开一次协调会议,协调各部门的运作。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临时召开。 文德嗣毫无意外的成为了执委会主席,本来展无涯要推举王洛宾做工业组组长,王洛宾推辞了,说自己在机械方面不够专业,最后还是展无涯做了组长。 总务组长无人问津,大伙都不想干。又是管吃喝拉撒,又是管人事,太琐碎。要是一般的企业单位,好歹油水十足。问题他们一年之后就穿了,攒下再多的钞票也都是废纸,最后一样得贡献给组织。 萧子山暗示了一下文德嗣,然后就由文德嗣提名,由他取得了总务组长的位置。 萧子山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没有专业技能,准备穿越这个阶段又必然是技术党人大展拳脚发言权上升的时期,用这个位置把自己留在管理层里是最好的。在下一次机构改组的时候,他就有了足够的从政资历了。 不过,为了尽量避免嫌疑,经萧子山提议,在委员会内另外设置委员会直辖会计股,负责经费收入、拨给和审计。 分组完毕,会议室内马上响起了一阵乱哄哄的拉凳子换座位的声音,没人提议,各小组就分组就坐了,新任组长顾盼左右,已经颇有领导的感觉了。 相形之下,总务组的班底基本上是娘子军,第一批来的都是技术类骨干,所以归在总务组旗帜下的都是这些骨干们带来的女朋友和老婆――还有一位大妈,是某女性技术员的妈――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萧子山开始头痛以后怎么和娘子军们相处了。更要命的是,这些还都是“别人的女人”。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避嫌。 第十五节 会议――能源问题 “那我们先从能源方面谈起吧。”萧子山把头转向能源组,“能源是一切的关键。只要我们拥有电力,我们就能够使用从现代机器到电脑等任何工具――这些全面超越古人的优势装备。能源组对我们的电力供应问题怎么看?” 能源组里站起来发言的是常凯申,作为一个临时工,在某电力集团下属企业已经工作五年,属于干活最多,拿钱最少,功劳没有,黑锅你背的那类的人。 “根据我们所要面临的状况,采取水电为主,火电、风电为辅的电力策略比较合适。 “水电的好处很多,这里不多做说明了,对我们这个团队来说最大的好处不需要补充燃料,一次性建设,几乎可以无限期的使用。 “目前农村小水电设备是相当简易的,安装难度低,工程投入也很小。发电使用引水渠,有5-6米水头就可以运转。这类设备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小型和微型的机组国内都实现了系列化标准化制造,维护保养方便,价格也很低。 “同时我们还需要火电。火电的原动机可以使用多种方式,柴油发电机使用方便,不需要架设,也不受环境限制,将作为我们登陆早期采取的主要发电手段。” 这时有人举手了:“柴油总有一天要用光的吧,到时候怎么办呢?” “柴油机比较容易找到替代产品的,我记得用花生油也可以。”能源组有人说了。 “呵呵,用不用的了花生油我不知道,但是柴油机可改成煤气机。”常凯申想了下,“我在农村的时候看到很多小发电站是使用煤气机的,应该不难。” “我想我们以后能造出柴油的。”萧子山说,“继续吧。” “好的,”他继续说道,“基于不要把所有的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态度,中小功率柴油发电机、小水电和小风力发电机都是需要的。另外我们要带一些中等功率水电机组等以后有了足够的工程能力进行机组扩容。至于风力发电机,虽然有功率太小,发电不稳定的问题,但是架设简单,比较适合作为生活区、独立据点和系统的备份电源。” 他笑了一下:“当然电力没这么简单,还涉及到输配电、变压都一系列问题,这个比较专业,我不做说明了。具体的计划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拿得出。” 下一个话题依然是能源组回答,即石油类产品的替代。穿越众并不单单需要发电机,他们也需要使用摩托车、汽车和小型的船只。无论汽油还是柴油,都不能长期储存,如果不能燃料自给,这些东西就没有必要带得太多了。 “呵呵,会议主持人的话我不敢赞同,”能源组接着站起来发言的是罗铎,此人在网络讨论时候就发了大量有关能源方面的长篇累牍的帖子,“不过据说主持人是文科生,可以理解。” 萧子山的脸一下红了,他最大的怨念就是“文科生”成为一句藐视的评价。他强忍悲愤,故作镇定。 “其实我们要谈的,还是一个原动机问题。”罗铎显然没感受到主持人的怨念,“船也好,汽车也好,摩托车也好,都可以使用非石油类的燃料进行驱动,所以石油的代用品问题,并不是我们迫切解决的问题。 “基本上,使用石油类燃料的原动机都可以改造成煤气机来驱动,当然这个功率上会受一定的损失。不过二战末期,德国人在装甲输送车和坦克上曾经试验性的安装过煤气发生器,所以功率方面也还能接受。煤气发生器这个技术非常简单实用,实现难度很低。 “然后我们不要忘记蒸汽机。汽油机、柴油机才问世多少年?蒸汽机才是工业革命的发动机。” “现在有地方买蒸汽机吗?别说打算叫我们造啊。”机械组里有人发话了。 “你们搞机械的,做个蒸汽机还不容易?那可是19世纪的产品!”罗铎反问,“我们的原动机不可能一直靠储备运转,总有一天要消耗完的。” “蒸汽机还真没搞过,”机械组里交头接耳的一小会,马千瞩站了起来,“蒸汽机原理大家都明白,现成的设计资料也很多,我们有信心造出来的。锅炉是主要难点,看我们的材料能到什么样的地步,这得看冶金部门的水平了。” “目前冶金部门也算在工业组内。”萧子山说明了一下,“我记得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的。” “不错,我们有个冶金专业的大学生。”说着几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个年轻的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你们组内先协调出个方案吧。请继续。”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罗铎显得很兴奋,露出点疲惫的神情来。 “为什么不考虑生物柴油?”有人发问了,“最近这方面的报道相当多,很多国家都进入到实用阶段。” “对,我记得海南有一种煤油树,割开树皮流出来的油就能点灯。” “也只能拿来点灯而已,它并不是真正的煤油。”马千瞩在那里侃侃而谈,“生物柴油不是一项简单的技术。虽然可用作原料的油料作物有很多种,包括油茶、臭油桐、黄连木、竹桐等等,但产出的油都不能直接做柴油用,必须进行一系列的改性处理,另外,不管你是什么煤油树还是其他什么油料植物,光有几棵或是一小片树林都没用,一般这类种植基地都在百亩以上才能形成有效的供应。” “顺便我要指出一点,油楠必须长到胸径到40-50厘米时才能产油。就目前的发现来看,海南只产在三亚、乐东、东方、昌江、白沙这些水温环境较临高、儋州更好的地区。”农业组有人发言了。 “我们可以熬松根油。二战时候日本人这么搞过,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设备就能炼出航空汽油来。” “没错,但是这个费效比太可怜了。日本人差不多是全民动员才炼出了区区几万桶,而且海南也没这么多松根给我们挖。” “酒精呢?”生物燃料党继续着努力。 “可以代用,不过酒精的热值太低,而且有发动机积炭的问题,并不是理想的代用品。” “关于石油类产品的代用问题,我还有一点看法。”又有人站了出来,“我叫钟利时,从事的是油页岩干馏设备设计方面的工作。我曾经为海南的儋州市的一家炼油厂设计过油母页岩的炼油设备。 “该市有丰富的油母页岩储量,油页岩干馏出来的产品可进一步提炼出各种石油产品。这点来看制造汽油和柴油不成问题。” “儋州在哪里?”下面有人小声的说。 “就在临高的西面。很近。” “那这个资源还真是不错。” “我简单介绍下,长坡油母页岩含油率51,与褐煤伴生。长坡矿有两层主要矿体。厚度分别为6米、445米。开采方式主要为露天开采。 “我们可以采取茂名式炉进行处理,处理能力为每炉每日50吨矿石,油回收率60。结合长坡油母页岩51含油率,每炉每日可出15吨原油,这还不包括汽油、氨等副产品。 “这种炉不需要太多资源和人力就可以建造,投产一座日处理1600吨的小厂,也就是……32座炉,另外还需要瓦斯加热炉2台、通风机房1处、洗涤塔2座、冷却塔2座、烟囱2个――这些我都是现成的设计图纸,设备制造难度也不大。这样的厂一天就能获得原油48吨,还能获得汽油、氨、煤气、酚这些副产品。都是很有用的。 “油母页岩的原油质量是很好的,可炼制高品质的柴油,所以我认为柴油机和汽油机都可以正常的运作,用不着什么煤气机。” “日处理1600吨!”罗铎跳了起来,“我们都去背石头也不够用啊!” “对油页岩炼油厂来说,这已经是很小的规模了,”钟利时带着高级知识分子高深莫测的笑容,“现实中是用火车、皮带机运输的,上面油厂的设计产量还不如现实中某页岩油厂的一套装置多。我提供服务的油厂有好几套比这个能力还强的炼油装置,他们一座炉的处理能力是200吨。 “如果觉得长坡的出油率太低的话,山东黄县、蓬莱产的油母页岩品质最好,含油率达到22。如果我们在一二十年内还不具备石油开采能力的话,可以考虑先把山东拿下来。” 下面的人群又一阵交头接耳。体育组的几个人在翻看中国地图。 “这个由能源组作为列入远景计划之内吧,看我们的制造业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文德嗣发话了,“我们继续吧。”他看了一下萧子山,后者点了点头。 第十六节 会议――机械与化工 议题转入了机械制造业,这个是文总的本行,这个话题主要围绕着到底携带什么设备进行讨论。展无涯已经贡献了一个小机械厂,他通报了这些设备的类型。 “这些设备能够生产出我们需要的各种专用机械吗?嗯,比如说,锅炉?” “理论上完全可以的,就拿我的那个小厂子说吧,设备不多,但是只要有合适的材料,一般的机械装备都能给你整出来。当然,我的厂子主要是给人加工各种各样的零件,没有做过复杂的成套机械。还有一些小零件,我们一般是不造的,”展无涯挠了挠头,他不大习惯这样站在台上接受咨询,“比如说各种标准件,哦――”他意识到许多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标准件,便解释了起来,“就是是作紧固连接用的机械零件,比如螺丝、螺钉、垫圈这些,最好使用专门的设备制造。” “当然要制造这些也可以,就是费事一点。我们可以做一些专门的机器来制造这些标准件。 “还有类似各种铸造件、齿轮、轴承什么的,这个不是我们这样的小机械厂能制造的东西。涉及专门的设备,有的还需要热处理、电镀。这个我不大懂,一般都是直接买现成的件,要么就是请人加工。” “但是齿轮和轴承的用处很大,不能制造就意味着装备制造业没戏了。” “那就带专门的设备好了,齿轮的话,可用滚齿机。轴承难度比较大……” “全套轴承厂的设备,恐怕得过千万。” “过千万是小事,你哪找这么多熟练工来作做?” “还是要土法上马。要尽量立足现有设备使用,都上专业设备投资太大。” “材料需要热处理炉。轴承保持器和安装滚珠可以手工,固定的话用冲床就可以。” …… 接着进入了比较复杂的讨论阶段,嘀嘀咕咕一阵之后,工业组的讨论平息下来了,大概就齿轮和轴承的制造方式和设备取得了一致意见,有人开始写单子,萧子山猜想可能是设备清单之类的东西。 文德嗣这时候说话了:“我提议,为了统一配件,剪板机、折弯机这些就不用带了,多几台冲床就可替代。尽量多带一些刀具、砂轮,另外,机械厂没有铣床和热处理炉,这些都需要带。” “如果要尽量齐全点的话,还需要有拉床和镗床,另外车床数量应该更多一些。”当过八年车工的姜野说话了,“毕竟车床是最基本的机加工设备。” “车床准备8台怎么样?” “少了,12台吧。这东西用处很大。” “锻压机呢?这个也不能少吧。” …… 一面机械上的讨论进行得热火朝天,一面许多人开始打哈欠,但是碍於议题没结束不能离场的限制,便开始自己小组的小会讨论,一时间会议室里满是嗡嗡声。 王洛宾忽然站了起来,也没征求主持人的意见――工业组这些搞机械的彻底把会议主持人无视了――“还需要一个小型的铸造厂,这个不能忘记了。而且以后要造发动机,这个是必须条件。话说单缸柴油机简直就是万能机:下田能耕地插秧,下水能驱动船只,上山能发电,路上能运人拉货。” “小型的发动机问题不大。一般的农用单缸发动机用铸铁就行。ht250好了:吸震性好;铸造流动性好便于成型。加工时易切削。” “说到铸造,我想起制造上的开模问题,这是个专业行当,有设备不能让你做出好产品,得有模具才行。现代模具行业要的设备太逆天了:3d造型、放电加工……这事情不好办啊。” “没那么夸张。你说的是现在,过去都是由工艺设计员设计绘制模具图纸,然后机加工零件,最后由钳工组装――钳工的水平很要紧。” …… 慢慢的机械上的讨论平息下来了,工业组的纸张也用了不少,看起来他们都有些胸有成竹的意思了。文德嗣看到王工兴致勃勃的在那里奋笔疾书,不由得担心这张采购单是不是会过长。 “我是季思退。”一个一脸络腮胡的男人站了起来,虽然有满脸的胡子,世纪上脸型却是娃娃脸,“我代表化工组表示强烈的抗议。”他说到“化工组”这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化工行业可是一个十分要紧的工业门类,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都给归到工业组里呢?他们都是搞机械的,和我们根本不搭界么!” “关于分组问题,以后再讨论,先说你对化学工业的看法吧。” “三酸二碱。我们的目标就是解决这些东西的生产。 “我先普及下基本的化工常识。我们这里要谈的化工,属于重化工,是所有化工工业的基础。” 这次轮到机械方面的人员打哈欠了,不过多数人还是饶有兴趣的看他的发言。 “化学工业,是一切工业领域中多配性最强的一个行业。化学工业的产品本身很少是终端产品,这些产品主要是被其他工业部门所利用。举例来说:硫酸是化肥工业,纯碱是玻璃制造业,合成氨是zha药和化肥工业等等。只要我们能够解决这些基本重化工产品的制造,就能解决许多物质制造问题。 “你们知道生活中你们是多么依赖化工吗?你们不知道,所以你们才会把化工和机械搞到一块去!”他摇着头,“悲剧啊!” “不要发那么多感慨了,就事论事谈化工吧。” “我们的化工基础设备需要一套合成氨兼联合制碱法系统和一套焦化化工系统,这二套设备大致可满足我们的基本需求,特别是合成氨设备。” “什么是焦化设备?” “炼焦炉吗?” “不是,简单的说就是利用煤焦油制造各种化学产品的联合制造设备。可以制造硫酸、苯酚、、染料,对了,还有磺胺。” “磺胺很有用,这样我们就有抗菌素了。” “当然这个产量不是很高,但是一般情况下也够用了。” “合成氨呢,做肥料吗?” “对我们用处极大。简而言之吧,没有合成氨,我们就出不了硝酸。 “没有硝酸,我们就出不了zha药 “当然还有化肥工业,对合成氨的依赖性更大。” “除了成套设备,还要准备一些备用的化工设备:如综合塔、吸收塔、脱碳塔、精馏塔、饱和热水塔,各种反应釜、耐压管道、酸泵、加热器……我看总得有500-600吨资材才够用。” “这些东西,嗯,不能自产么?我们的机械工业还是比较完整的。” “材料问题。”季思退说,“除非能很快出不锈钢、聚乙烯这类的材料,否则我看十年之内自产化工设备是比较难的。” “用玻璃和陶瓷呢?八路军军工做硫酸就是用水缸做反应塔的。而且很多大跃进的土法化工设备也都是用这些东西。”罗铎又出来发言了。 “这个我不清楚。有条件采购现代化的设备就没必要使用土法设备。至少在生产效率上会提高很多。就是生产环境也比土法强。你们谁要是喜欢去用水缸做硫酸,就得好好考虑自己的牙齿问题。” “我想请问,有了这些设备之后,我们能建立起有机化学工业吗?” “这个,恐怕很难。”季思退想,你们还真是得陇望蜀啊,这有机化工是这么好搞得么。 “那就出不了尼龙和人造橡胶了。”有人在哀叹。 “你要尼龙做什么,长统袜?”有人调侃起来。 “黑丝、肉丝……一个也不能少。” 当气氛开始变得恶搞的时候,萧子山不得不又把大家的创造力打消,拉回到正题上去的。 “橡胶要十一年才能割胶,可是要用橡胶的地方很多。” “我们又不要做安全套,为什么非要橡胶不可。” 这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会议再次陷入无限流的讨论中。 萧子山好不容易才把大家的安定下来。 “我想你想有有机化工是为了要塑料吧,”季思退面向那位提出建设有机化工的人士,对方点了点头,“塑料虽然是我们最常见的日用生活品,但是它牵涉到的有有机化工很复杂,我们不大可能造出来――这不仅仅是原料的问题。不过我们可以制造赛璐珞和电木。” “电木很有用。” “我们要建立电力系统的话,电木是很有用的,不过橡胶也是……” “关于橡胶的讨论,一会由农业组方面来阐述吧。” 第十七节 会议――娘子军 会议途中,稍事休息,萧子山的出去看到自己的娘子军们在休息室里嘻嘻哈哈的聚堆说话,她们多半会议开始不多久就溜出来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只能聊天了。年轻一点看到他过来还跑过来叫他“组长”“组长”的,似乎是觉得很好玩。 萧子山把娘子军们召集在一起:“里面休会了,我们总务组来开个小会吧。” “好吧。”“您说吧,组长,哈哈哈哈。”女人们聚在一起的疯劲都给激发出来了。 萧子山坐在那里,等她们的嘻嘻哈哈的劲头慢慢过去――当她们的疯劲在男人那里得不到什么回应的时候就安静许多了 “我们这个总务组呢,说白了就管后勤的。”他扫视了一眼总务组的女生们:一共八个人,除了那位五十多的大妈,基本都是二十三四岁到三十的,只有一个才二十出头,不过看起来还比较主流。 她们填写的个人登记表他是看过的,除了那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填的是“家庭妇女”之外其他六个都曾经就职过,李元元是文秘,其他五个也都是类似的文职类工作。从事技术性工作的女性都分到了其他专业组去了,到总务组的,不用说都是没什么技能的女生。 也难怪这个总务组长的位置无人重视,这不等于就是“放牛班”么――换个好听的吧,就算是“庶务二课”。 “既然管后勤,肯定要做很多琐碎的杂事。我们就先从吃饭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着手吧。总务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负责伙食的供应。” “我从来没做过饭,最讨厌就是做饭了。”果然很猛,一个板砖就足够砸晕没经验的男人了。 “我也没有,”有个女生怯生生的说,“不过可以学。” “我倒不在乎做饭,只要你们敢吃!哈哈哈。”这位摆出一幅你们不怕死就叫姑奶奶做饭好了的架势来。 “我倒是可以给大伙做饭,米饭、烙饼、擀条子都行。不过这么多人得准备大锅子。我也没做过食堂,不知道能不能行啊。”曹大妈扎撒着两只手,有点犹豫。 萧子山知道曹大妈的大名叫曹顺花,初中毕业就下乡,很晚才回城。除了曾经在一家街道大集体企业做过几年的临时工之外,基本上就是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丈夫很早就去世,女儿是搞建筑的,离婚不久。生活经历坎坷,为人朴实坚韧,套用老话说就是一位“具有中国劳动妇女传统美德”的女性。 “我们订盒饭解决吧。”一位年龄较长的女性建议着,“这么多人呢,而且以后还会更多,我们都去做饭也不够。” “盒饭质量不好,这个大家都知道。”萧子山笑着摇头,“当个午饭什么的糊弄一下可以,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个半年一年的,天天吃盒饭?!”他缓了一口气,带着诱导性的笑容,“大家也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家人吃好吧?” 要是换个地方,这套说辞和对牛弹琴也差不多。但是这里不同,这些女人愿意为了感情去另一个时空,对自己男人的重视程度应该比一般的情侣高得多。 至于他为什么要费事坚持办食堂,主要还是为了穿越之后的伙食供应积累经验。17世纪的海南是没有快餐公司的。 女人们对视了一下,没吭气。 “赵晓芹,你是餐饮企业里做采购的吧?” “对,五年采购经验。”这位年近三十的女性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那你可以负责采购,”萧子山提议道,“直接找供应商打交道,这方面你肯定专业。” 赵晓芹迟疑了一下:“这里的供应商我不熟悉啊。” “没关系,既然是你的本行,换一个地方对你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萧子山知道要鼓励一个人干活,除了经济刺激,最有效的就是肯定他作为一个职业者的价值。 “那好,我就试试看吧。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吧。” “我需要一间办公室,电脑我自己有,得有一门电话,对了,还要传真机。如果有条件,最好能通网络。” 萧子山很快的在笔记本上记下她的要求。 “网络有点问题,目前还没申请下来。电话和办公室没问题。我逐一给你解决。” “我需要你们订出菜谱……食谱来,这样我才能估计采购量。”她似乎在琢磨什么似得自言自语起来,“蔬菜、肉类、禽蛋……” 好,这样就有点干活的气氛了。就是要这样。 “晓芹姐,不用买这些吧?我们可以订购净菜啊。” 对,净菜。萧子山想,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有人提出来说明大家还是蛮聪明的。净菜的好处就在于不需要太多的加工,直接烹调就能成菜,省去了烦琐的分拣、清洗、加工的手续。这对好逸恶劳的现代人来说是再好不过。 要是真按办单位食堂那样采购回一堆鸡鸭鱼肉和蔬菜来,光收拾原料就会引起这群女人之间的极大矛盾。 “哦,对,这样方便。”赵晓芹也笑了,“不然拣菜洗菜就是件麻烦事。”她脸上那种颓唐的神情不见了,“那这样我这几天就去次市区,拿一些净菜公司的产品目录,也顺便看看市场上的价格,回来就能核每个人的标准了。” “行。”萧子山暗暗高兴。 “那我还要一个人帮手,可以吗?”赵晓芹犹豫了一下,“只有我一个人经手不大合适。” 果然是职场老手,知道进退。既然知趣,萧子山也要表达出充分尊重对方的意思出来: “你选一个吧。” “我来给你帮手吧。”刚才提出净菜建议的小女孩主动请战,“我会说广东话。” “好,你来帮我。不过组长,我们的经费和报销流程怎么走呢?” 萧子山说了下整个流程,在长达一年的准备期内,建立一套简易但是完善的行政和财务体系是很有必要,而且在未来有重要的借鉴作用。 “那我知道了,所有东西都是货到就付款,对吗?” “对。”这是为了避免和供货商进行太多的接触,只是送货的话,到门口卸一下就完事了。 “曹大姐,这火头军的领军人物就看您了。”萧子山用十万分的诚恳语气说,“我们年轻人实话说做饭手艺都不怎么样。办食堂得让大伙都满意。您的手艺还不错,这方面就交托给您了。” “看你说得,萧……组长……”大概对组长这个头衔不大适应。 “您就叫我子山好了。” “那我就叫您子山了,”曹大姐笑得挺开心,“做饭也没什么难得,多看几回就知道了。就是我那手艺都是北方味的,不知道南方的同志吃得惯不,听说烧菜还得放糖?” “我想也没什么问题吧。”萧子山笑了笑,“现在大家的口味都不那么特殊了。我们采购的是净菜,大众化的口味,做起来也容易。你就给大家换换花样,做点主食什么的就可以了。” “好!这个我拿手。” “赵晓芹,还要添置一些厨房设备,这个你多少懂一点,也去看看吧。” 她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最多要供应多少人?” “五百到六百吧。”萧子山似乎有点为难,“设备尽量节约点买,很多东西,象电饭锅什么的,怕到时候拿过去用不上。” “哦,没关系的,”她说,“厨房设备是可以租用的。目前我们就都只租不买好了。” 萧子山点点头,果然是专业对口才是最强大的。团体的用人,就是要人尽其用。 他把食堂的相关的工作都安排好,总务组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每天都要在食堂帮忙。此外,其他的穿越者,则按四人一组,轮番在食堂进行帮厨。总务组则因为专职从事后勤服务的贡献,每周单独聚餐一次,可带男友或家人,标准为每人20元。 这点额外的福利让大家都比较满意。 “李元元。” “到!组长。”女孩子做出一个立正的姿势来。 “你还要负责全部的文书工作,包括人事材料、会议记录整理,各个组的报告、申请,财务报表等等这些都要汇总成册,作为档案保存,明白了吗?” “明白!组长。” “方忆静你负责各种生活用品的配给工作,还有就是宿舍管理和卫生包干的分配。” “我?”被点到名的女人吃了一惊。 “你不是曾经当过保育老师吗?” “那是小孩子啊。这里很多都是男人――” “没关系的,呵呵,有女人在,他们会比较注意自己的形象,不会搞得太邋遢。” 短暂的半小时休息时间,萧子山大体把总务组的各个环节都建立起来。采购:赵晓芹;食堂:田顺花;宿舍:方忆静;文秘:李元元。每个人配一名助手。萧子山想,这样穿越之后,如何组织后勤也就有章可循了。 第十八节 会议――吃与住 一旦穿越到另一个位面时空,穿越众首先要面临的主要是三个方面的问题: 一、基本的生活保障:吃穿不愁。 二、免受暴力威胁的保障。无论这威胁来自人还是野兽。 三、抵御自然界侵害的保障。恶劣的天气、疾病。 显然,较之于前面过于专业的工业体系问题,多数人更关心这些切身的问题。 现代社会是一个高度发达,社会分工极度细化、特化的社会,人们习以为常的每一种生活便利――哪怕是最简单,最不起眼,都需要整整一个工业体系才能维持。一滴自来水在从水龙头里放出来之前,支撑它的有电力、化工、钢铁制造、水泥、建筑等等许多产业。 在17世纪的海南,这一切都没有。 米,是以稻谷的形态存在的。水,简单的沉淀之后,唯一的消毒方法是煮沸。衣服,没有成衣的概念,有钱人可以雇佣裁缝,老百姓就靠自己的老婆裁剪缝补。 一切生活用品,哪怕我们最习以为常的东西,走进任何一家小店铺都能廉价获得的东西,在那个时空都是不存在的,或者说,以极原生态的方式存在着。 作为负责民生事务的内务组长,萧子山提出的一份设备目录引起了争论。 “碾米机、磨面机,这些粮食加工设备,有必要带吗?备件的问题,还有电力消耗……古代已经有水力的碾米作坊了,磨面,中国老百姓到五十年代还有不少农村人口是自己碾麦子的。” “嗯,我觉得就算真要采用机械化的生产,也完全可以由机械部门自制,从本时空带过去,有点浪费吨位的感觉。” “还有缝纫机、拷边机、裁剪工具……萧组长,你准备去开服装厂还是怎么的?” “农业组坚决支持要粮食加工设备!内务组不提的话,农业组也会要求购置这些设备。”吴南海站在他这边,“加工速度啊!传统的舂米磨面方式效率非常低下,我们几百号人吃饭,靠手工操作太消耗人力了。” “可以用水力磨坊啊,中国也有,欧洲也有……” “那还得专门造一个磨坊。消耗的人力物力就不算了?有电力的话,直接可以驱动这些设备,很快就能加工好足够的粮食了。” “这些机械备件问题,可以由机械部门解决。”萧子山对这个问题可能引起的提问做过预想,现在有吴南海的解释,就省力多了。“农村一般都是储存干谷的。我们这样一个穿越集团,定量按计划经济时代的标准:成年人每月12公斤大米。如果有500人,每月至少供应6吨大米。 “这个12公斤定量还是一般市民、职员的标准,重体力劳动者的配给量还要增加。穿越之后会有许多体力劳动,消耗的量就得按14公斤这个数字来计算。如果我们还要引入当地劳动力,供应量还要上一个台阶。 “机器加工出来的粮食质量好,不会掺杂进杂质。石磨对石料有很高的要求,石质不好,加工出来的面粉就会有大量的碎渣,对大家的牙齿很不利。 “至于说缝纫机,道理是一样的。衣服迟早会坏了要更换的,你们指望谁来做衣服?你的女朋友吗?(笑) “或许你可以讨个本地的女子,她不会做我们这样的衣服,教她作衣服是不难,但是一件纯手工缝制的衣服,再熟练也得做好几天。 “当然你或许等得了这几天。问题以后我们要招募工人、甚至,”他压低了声音,“军队。”他提高了声音:“这些人的统一着装也依靠诸位的老婆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笑)” “照你这么说古人的军队都不穿衣服了,几十万大军不也每年换装?” “那是建筑在拥有大量廉价,甚至免费的劳动力的基础上的。我们没有。”萧子山做痛心疾首状,“我们的生命是有限得,生产力要更多的放在爬科技树上面。这样一些必须的机器设备还是直接带过去为好。也可以为未来的仿制提供一个工程样品。” 住房问题是另外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内务组原计划采购大批的帐篷,建立一个帐篷营地作为正式建造房屋前的过渡。搞过建筑组的提议是采购简易房进行直接组装,这样的简易房屋在工地很常见――作为宿舍和办公用房。板材质地多种多样,可以根据需求选购。重量小,搭建容易,有一定的保温性,较帐篷要舒适的多。耐用性也好:如果维护得当,使用七到八年不成问题。 “我们公司一个部门,用最简单的彩钢活动房做仓库和办公用房已经快十年了,现在使用状态依然很好。”做介绍的正是田大妈的女儿李潇侣,是个瘦小的北方女性,差不多三十岁,皮肤白皙,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也可以做成楼房,不过要加轻钢结构。” “因为我们要面对的环境比较恶劣,”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可以采用高档一些的材料,比如磷镁活动房。 “这种活动房的墙体与顶板用的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荚芯的菱镁复合板,钢质门窗,房架为轻钢龙骨。安装不需要特别的机械,熟练工人使用简单工具4个人4小时就能组装一个标准房,大概是60平方米。 “它的组合性比彩钢房要好,在纵向上可以任意加减若干组,面积可以随意扩大或减小,房屋中的门、窗和前后墙板的位置都可以任意互换。在加强结构之后,它也能用来搭建楼房。 “这种房子的密封性好,隔热保温,房屋材料均为防火材料。耐潮、防腐、抗震、重量轻,一个标准房重量只有2200公斤。预期使用寿命在十年以上。 “宿舍、办公室、小型仓库都可以使用这类房子。” “做厂房呢?”工业组对这个问题比较在意。 “如果是大跨度的厂房库房是不行的,不过可以用水涮石的简易房。”李潇侣继续她的介绍,“实际就是角钢结构的水泥板简易房。它比一般简易房要重得多。好处是寿命可达二十年以上。能组装大跨度的房屋,也可以用来建造2-3层的楼房。” “水泥板啊……”有人在迟疑中。 “建筑组刚才讨论过,认为我们的工业体系下自产水泥和角钢问题不大。如果厂房不是特别急需的,可只带图纸和必要的模具工装材料,用当地的材料自建。”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不过安装简易房是一项技术活,我建议要派一些人去这类简易房公司实地学习一下。” 文德嗣点点头,在备忘录上记下了一笔:“实用技能培训”。 “住这样的房子能安装水电吗?” “可以的,虽然不能在墙体内开槽埋管,但是做墙面安装没问题。不过我们建筑组的看法是,宿舍、办公室用房内不安装单独的供排水系统,以节约材料。 “用水的需求,我们认为最好采取独立公共盥洗房,包括三个部分:浴室、洗脸间和厕所。这样便于集中安装上下水系统。考虑到海南多雨的问题,从宿舍、办公室到公共盥洗室都将安装封闭式的走廊,以便大家在雨天使用。海南冬天温度不低,所以在初步设计里没有考虑浴室供暖这样的系统。” “制冷呢?海南夏天可是很热的啊。要有空调。” 此人的发言虽然招来了一片白眼。但是许多人的内心其实还是挺巴望有空调的:自己用惯了空调,到了明朝的海南可是连电扇都没有啊。 “传统的空调肯定不可能了。”李潇侣看了一眼萧子山,见这位会议主持人没有反对,就谈了下去,“传统空调要大量的电力,还要化学的冷媒。对我们来说是奢侈了一点。要是执委会最终决定要使用空调的话,我们有二个方案可用。”她似乎有点眩晕,又打了一个恶心,扶着桌站了一会,才继续下去: “一种是湿帘式冷却空调,实际上就是使用蒸发式换气扇,省掉了内机风扇和压缩机,冷媒是水。用电很节约,缺点是湿度大,而且这个换气扇的制造也有相当的难度。” “一种则是地下水制冷空调,原理类似暖气供暖,只不过蒸汽换成了用水泵抽取的地下水。这种方法的初期投资比较大,要打深井,蒸发器需要用铜管。” “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种,它的效果比前一种好的多。系统也相对简单一些。” “这种空调国家是不允许的吧?说浪费水。” “靠,另一个位面没这个规定。” “嗯,这我知道。但是浪费水还是一样的,不环保啊。” “那时候还管环保?” “可以把地下水回注的,这样就不存在浪费了。”她解释道,“如果要更高级一些,还可以采用地能空调。方式和第二种差不多。地下十米深处一般处于20度左右恒温状态。先通过钻孔达到这一深度,再将水作为热交换媒介在地下和建筑中循环就可以做到冬暖夏凉。冬天从地取热,夏天向地放热。当然,我们的营地得在一个地质结构比较稳定的地基上才行。如果太活跃,就只能供热了。” 与会者的目光都看着萧子山――他是负责内务的,萧子山则看着文德嗣这位主席。从内心来说,他是赞成一切提高穿越者生活条件的做法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基本道理他是明白的,一群多半都是养尊处优的城市人,到一个荒芜之地重新开始,生活条件过于艰苦会造成士气低落。 但是他又不敢公然表态,这样的生活系统要涉及到运用大量的工业资源,他实在没勇气拍这个板说出赞成的意见。 文德嗣和他目光交流了好一会,又把各个组的组长都看了半天,最后说出了一句经典的台词: “这个问题我们再研究研究吧。” 第十九节 军事问题 会议持续了差不多一整天,直到天黑才结束。还有许多事务有待解决――具体到细节操作和规划安排――但至少他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人员分工,建立起一个粗糙的框架,确定了准备工作的方向。大家也大体知道了要做什么。 即使这样,一种亢奋的心情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委员会明确说明,出了办公楼就不能再谈任何关于穿越的事务,但是实际上沿着荒草丛生的操场跑道散步的三三两两的人群依然在小声的谈论着会议和不同的看法。其中也不乏某些意气相投之辈正在通过谈话增进感情――当然主要是倾诉不满情绪。 不满的缘由是各式各样的:对某个产业的发展方向,某个设备清单,或许只是对某人的相貌。但是只要有不满便会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度,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哪件事情是大家都能满意的。微小的不满,从事业的开端便开始积攒起来了。 沉浸在“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成功的大会”的气氛中的执委会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执委会的成员正在单独和体育组的骨干们密谈。 所谓的体育组,虽然它目前承担着对穿越众的体能锻炼任务,实质却是未来穿越者的暴力机构的雏形,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起了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名字。 在整个会议中,体育组基本上没有做任何的发言,实际上这也是执委会三头之一的文德嗣会前特意和他们打的招呼。体育组的业务范围过于敏感,不宜公开讨论,即使是穿越者的骨干人员。 目前的体育组组长,乃是一名销售经理――当然他成为体育组组长并不是因为这个职业――他曾是部队的一名军官,步校的科班出身,在野战部队当过连长,也在机关里干过参谋。是穿越众目前最好的军事班底。 他有一个很牛b的名字,叫席亚洲。 席亚洲和他的体育组同仁,多数是退伍转业军人。人不多,但是从军经历带给他们的军人气质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文总,这是北炜,原xx军区侦察大队转业。” “这是赵德,原海军xx水警区转业。” “这是何鸣,”席亚洲带着点崇敬的态度介绍着年龄最长的那位,“曾经作为步兵连长参加两山轮战,在战斗中荣立过……” 这个介绍让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同志皮肤黝黑,略有花白的寸短发型,腰板笔直的坐着。 听到席亚洲的介绍,何鸣挥了下手:“小席,说这些做什么!军人打仗有什么好吹得。” 看起来老一辈的军人里还是实诚人多。萧子山想。 “穿越者中的多数人,对军事都是外行。”文德嗣斟酌着语句,“不少人对武器装备和军事理论了解很多很深,但是毕竟都是纸上谈兵,真正当过兵,摸过枪得人不多。所以想听一下体育组的想法,你们毕竟是专业人员的。” “嗯,我想先确认一下大概会有多少人来参加穿越?退伍转业军人、基干民兵比例是多少?” “目前不大好说,最终可能有五百到六百人。有你说的资格的人大约还有十名。” “那我们还是要走全民皆兵的路线了。”席亚洲说,“这样的人口基数不可能维持一支稍具规模的专门武装的。”他顿了一下,“十四个人,哪怕都是蓝波也不够用。我们得全面军训。所有人都参加。” “连女人?” “对,连女人,不过那位田大妈就不用了。男人不分年龄,女人四十以下的。” “训练什么呢?”萧子山想不会是大学军训的那些内容吧。 “这个我们会定一个训练计划的。”席亚洲想了想,“毕竟我们要面临的环境完全不同。所以科目要做一些删改。初步就是队列、简易土工作业、长、短各一种轻武器的拆装和实弹射击,还有简单的格斗术。 “先组建一个以退伍军人为主的15-20人小队,负责前期的警戒和侦察工作――这个算我们的常备军。体育组再吸收一些身体条件比较好的年轻人做全面一些的军事训练。规模大概为五十人,作为基干民兵。” “这些人不能脱产。” “当然,”席亚洲说,“所以说是基干民兵,训练内容多一些而已,战斗的时候作为骨干力量。” “时间呢?” “基本训练是三十天,基干民兵九十天,如果有好苗子我想一直训练到穿越。”席亚洲拿铅笔算了算,“另外体能训练要一直开展――至少每天进行长跑锻炼。体育组专门负责做这些事情,就是武器拆装和实弹训练得另外找地方,这边射击俱乐部多吗?” “好像本县就有一个,专门吸引香港人来玩得。” “那好。可惜枪不好搞。”席亚洲叹了口气,“俱乐部里的子弹又太贵了,只能让大家熟悉下感觉,根本练不出什么来。” 萧子山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子,他预感到下面要谈一些极敏感的问题了。一瞬间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借口上厕所溜出去。 “武器上的问题的确很困难,这东西太敏感了。” “能搞到真正的枪么?”王洛宾不死心,虽说他号称做过n支枪,但这毕竟都是一般钢材做的,和真正兵工厂出来的枪支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现代的枪支使用的材料种类繁多,仅不同型号钢材就有十多种之多。 “可以。”席亚洲稍微有点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不过还是别去动这样的脑筋,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那就只能指望工业组自己造了。”王洛宾有点失望。 “就在本时空造么?” “我们有设备、有人才,材料也不难买到。做出来的东西比起化隆造只好不差。” 文德嗣连连摇头:“这太危险了,黑枪是重点打击的对象。真搞起来,用不了几天警察叔叔就得找上门来” “那怎么办?我们没可能弄到武器的。” “从射击俱乐部用狗换一些真铁出来怎么样?”有人异想天开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去偷人武部!”萧子山不得不强烈的表示反对。 “文总,现在能搞到多少武器,你交个底吧。我好心中有数。” 文德嗣犹豫了一下,眼下藏个狗都保不定要吃官司更不用说这样的真铁了。不过席亚洲是未来的军事班底,这点信任度的表示还是要有的。 “东西很少。”这些数字文德嗣从来不记在本子或者笔记本里,全凭脑子记。 目前能够确认的一共有十多支不同牌子、口径和型号的猎枪,有老式的单发猎枪,也有经常上社会新闻的五连发,口径有12号、16号和20号的。全是国产的老牌子,如鸽、鹰、飞龙和双环之类的,都是过去的狩猎爱好者的留存,弹壳、底火、子弹装填器之类的配件齐全,就是枪龄普遍较老,有的甚至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 真正可以算是步枪的,是二支峨嵋牌小口径运动步枪,枪况良好,比赛用瞄准具之类的配件一应俱全,还有少量的弹药。 不知牌号东德产线膛猎枪一支,使用一种857弹,有几个弹壳,无弹药。 另有上海牌和工字牌若干支,其中一支上海牌是比赛用枪,有瞄准具。 “没一支真正的枪。”有人比较失望。 “很不错了。猎枪霰弹可以打35米,用独头弹射程70米,比起燧发枪来毫不逊色,比火绳枪更是超越了不止一个时代。而且发射速度是我们的优势。”席亚洲显然没有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器失望,“小口径运动步枪精度很好,又有瞄准具,可以作为狙击枪使用,远程压制敌人重要目标。我记得小口径步枪有效射程200米是完全能达到的。” “杀伤力不大吧?敌人多半是全身铠甲啊。” “哪有这么多铠甲,就破号衣一件。” “那是满清,我大明可没这么寒碜……” 有人要为盔甲的问题开始争论而且很没干货的立马扯到了明粉清黑上去的时候,墙角边传来一句不高的声音: “打脑袋就行。” 这是北炜――一个身材敦实的前侦察兵,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此刻大家都打了个寒颤。 席亚洲点点头:“敌人是什么样的装备水平,这个要历史爱好者去考据了,情报组要给我们一个明末的各方势力武力状况表:包括各自的战力、武器装备、战术战法、经典战例之类,这样我们能作有针对性的方案。” “没问题。”情报组的人立刻答应了。 接着大家把细节再复了一遍,武器的事情比较复杂,决定先做一些情报收集再考虑解决的方案。 第二十节 北美分舵 随着“第一次机构体制会议”的结束,穿越计划终于进入到实质性准备的阶段。这些专业小组分工负责筹备本专业方向的计划、预案和采购清单。被通知来报到的人员也逐渐增多。 每个到来的人员,在登记之后,都必须接受为期30天的全天基本军事训练,训练内容包括队列、土工作业、越障、格斗和基本生存技能。 训练随后,按其能力所长和有意从事的行业,由总务组安排,或者调入各专业组进行策划准备工作,或者进行相关的培训学习――重点培养动手能力。展无涯的小机械厂现在基本成了一个技工学校,堆满了报废的零件。根据各专业组的建议,另外选送一些人由穿越公司出钱,去职业培训学校进行相关的短期技能培训。 从前的it精英,现在在学习砌墙铺瓦;从前的办公室文员,此时在学踩缝纫机;更多从来就没进过车间的人,却围绕着机床或者工作台,笨拙的学习着手艺。 原来就从事技术性工作的穿越众们,除了忙于每天的文件和会议,还不得不承担起培训的责任。 吴南海的责任更大,他负责把一群从没下过田的人教育成农业科技工作者。虽然某些穿越者家庭也是农村出身,但是下地干过农活的人基本上是没有的。能分辨麦苗和韭菜的已经很好了。 有一点雷打不动,就是所有在基地生活的人,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每天早晨都必须进行长跑锻炼,以强壮体魄。正如文总指示的那样:“打不过,起码也得跑得过土人”。 体育组还搞了不少军体游戏,每天晚饭后进行,作为锻炼身体和反应能力的重要手段。 不是每个人都会来,来的也不会都留下。有人迟疑了、反悔了――毕竟这个社会对多数人还是有太多的可留恋之处,把自己投身到那异空间的世界里,去博取不可知道的未来,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另外有些人,认为穿越是一种摆脱社会约束为所欲为的机会,现在要面对长期的训练培训,还要受到严格的作息制度和各种规章的约束,感到不耐烦,坚持不了几天就走人了。 留下来得人,继续着他们的工作。受到将要篡改历史这一前所未有的冒险的狂热情绪所影响,这群人几乎不眠不休的起草着各式各样的计划和方案。每天晚上萧子山走过走廊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各个办公室里的吼叫、争论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总务组每天都得散发许多茶叶和咖啡――不提供香烟,这是奢侈品。 大量的组织和协调工作对穿越者的组织管理能力提出了极大的挑战,如果这不是一个为了另一个时空而组织起来的群体,初期表现出来的混乱状况足以让它的财政损失惨重。当萧子山把一个个红包上交给财务股的时候,虽然知道这些钱对他不再有什么意义还是觉得十分肉疼……他啥时候拿过这么多的红包啊。 执委会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参与组织了一个多么复杂的系统工程。准备工作中涉及到的物品有成千上万种,许多只有专业人士才知道它有多么重要的作用。现代工业体系的庞杂系统,让每天都过手许多采购清单的萧子山惊叹不已。 幸好it组为整个系统架设了一套oa系统,这套设置了不同权限的oa系统使得执委会能够清楚的知道人员状况,工作进度,物品储备情况和各种方案。文德嗣的办公桌上终于不再有大堆的文件了。 每一个项目的准备工作进展都很顺利,唯一没有变化的进展就是体育器械。一直保留在原有的状态下。 所谓体育器械和那俺人耳目的体育组的性质是一回事,实际就是代指武器,尤其是枪支。刀具,虽然属于管制物品,能正常获得的渠道还是不少的,通过网络,能买到各式各样的刀具:从文总自己不惜重金自己花3万买来的柄长80公分,刃长120公分的明代倭样北方边军式折叠钢步兵长刀,五六半那著名的三棱枪刺,到日军剑形军刺,欧美的9、d80……简直应有尽有。关于选什么样的刀具,还引发了多次激烈的争论。但是枪的问题,满腹经纶,数据张嘴就来的人不少,真真正正搞到枪的人却是没有。 不过世界上总有金手指,正如穿越者总能被雷劈一样。 这天,在文总的办公室里来迎来了一位神秘的来客。 好吧,这话其实不确切,来人其实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平淡无奇的很,类似知识分子的模样,穿着简单但是很考究。席亚洲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和文德嗣说什么,周围几个执委会的委员都是一脸兴奋。 “难道是军火贩子?”席亚洲的警惕性忽然上来了,最近执委会讨论最多的就是搞武器的事情。难道他们自己找来了这么个人物。太孟浪了!这行的人物不好招惹啊。他不由对文总的轻率感到有些恼怒。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文德嗣注意到了席亚洲的神情变化,“这位是时袅仁。一位医生。” “时大夫您好。我是席亚洲。” “幸会!”时袅仁握了手,“我们马上就是战友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时大夫是从美国特意回来参加我们的行动的。”文德嗣解释道,“他可是北美分舵的舵把子。” “可不敢这么说。”时袅仁挥了下手,“我们这次在北美一共有四个人,下了决心参加穿越行动。小瑞把房子都给卖了,准备给大家买枪!” “买枪!”这个词让席亚洲打了个激凌。他本来对搞枪的事情并不太热衷,因为知道希望不大。最多通过网络渠道能高价再搞一些五连发来。现在居然有人能直接买到现代化的枪支――这对穿越众的战力提高可不是一个台阶的问题,而是飞跃啊。 “对,买枪。”时袅仁实际是个传染病学的大夫,因为也长期泡网,所以知道了这次行动。这次单独回国,就是知道了穿越者武器匮乏的问题,特意来商议。 “说说吧。买什么枪呢?” “当然是五六半了,价格便宜,量又足。”时袅仁介绍说sks系列的半自动步枪在美国虽然已经涨价了不少,还是相对比较便宜的武器:南斯拉夫的还不到300美元,北方的400美元。枪店里货足够,有钱买的话,想买多少买多少。 “能买ak吗?机关枪呢?”王洛宾兴致勃发起来。 “ak的半自动可以买,自动武器没戏。”时袅仁有点遗憾。 “不会吧?有的州会松一点么?美国合法持有自动武器的人也不少。” “对,买自动武器要有三级照,还要每年缴税。这倒问题不大――有的州比较宽松想搞没问题的。问题是这类自动武器必须是1987年以前就在市场上销售的。这是受1986年通过的firearsowners`protectionact法案的限制。所以现在的自动武器不但价格奇高,而且普遍枪龄老,状况比较差。” “这样……”大家有点失望。对他们来说,似乎机关枪才是最最保险的大杀器。 “没关系,有半自动武器也很厉害了。”席亚洲显然并不太在乎全自动还是半自动。 “我们现在就是想请示一下执委会,到底买什么枪比较好。”时袅仁有点尴尬,“实际上我不玩枪的,小瑞虽然比较熟悉,也不算专业。这里有军人、有资深爱好者,应该会更清楚我们的需求吧。” “那就五六半吧,”王洛宾有点失望的说道,“这里多数人军训的时候都打过,也分解过。算是比较熟悉的武器。” “不,我倒不这样看。五六半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说这话的人,却是部队出身,理论上对五六半有着深厚感情的席亚洲。 第二十一节 武器问题 “选择什么样的武器,首先要看我们身处的环境和面对的敌人。”席亚洲停顿了一下,大概为了组织语言,“我们的主要对手有三个:以大量简易火器+冷兵器混装步兵为主力的汉人武装,代表是明朝军队,也包括包括李闯之类的明末流寇,他们的主力基本来自明军的叛卒逃兵,装备战法基本都一样;以骑兵为主力,配置有少量火器的满清军队;以各种火器为主的在中国沿海极其活跃的中外海盗。 “我们不但人数偏少,而且基本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在心理素质上未必有这些古人强,所以我们的武器要坚持二点: “足够大的射程,在尽量远的射程上就能开火压制敌人冲锋,也可以用来打击敌人的火炮炮手、指挥官。拿破仑战争时期的8磅和12磅野战火炮,有效射程不过900米,17世纪的水平更低,估计最多有400米。步枪至少应该有这个射程。 “我们的前二个对手在作战中都会以骑兵作为突击力量,所以武器得有瞬间大量投射弹药的能力才能压制骑兵的冲击。最好是用机枪了,不过暂时看来不可能。刚才听了介绍,北美分舵恐怕也没法搞来机枪或者自动步枪。” “那为何sks不符合呢?我看都符合么:400米有效射程,10发弹仓,最大射速每分钟40发。性能不算出众,好在构造简单,大家基本又都摸过。” “我对76239的43弹没好感,”席亚洲嘿嘿的笑了笑,“这种步枪弹用的是腐蚀性底火,对身管腐蚀性很大,要经常擦拭保养。海南这个地方本身就环境恶劣,这里多数人即没有从军经验,又对枪支不了解,很可能因为不勤擦枪而让枪锈成一块。没多久就报废了。” “连枪都不擦的废柴,还能当兵么?这理由太站不住脚了吧。” 席亚洲不理会反对的声音:“腐蚀性底火对弹壳也有很强的腐蚀性。对子弹复装有很大影响。” “这倒是要考虑一下。复装子弹是我们早期唯一补充弹药的方法。” “华约系统的武器,是以好用够用为出发点的。换句话说,有能力把武器做得更好,但是它首先考虑的是成本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一支经久耐用,但是消耗过多资源不符合他们的军事原则。” “在本时空,当然没关系,枪坏了换一支就是,而我们没有途径去补充新的现代武器,所以武器的全使用寿命就必须考虑。” “你的意思是说sks的使用寿命太短么?” “不错,不仅是sks,也包括包括ak这类武器。”他舒展了一下坐麻的腿脚,“另外,sks是一种标准的半自动步枪。是标准的半自动。”席亚洲着重说了这个字眼,“也就是说,它不能变成自动步枪。” 会场上的人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了,原来对他的发言不以为然的人也展开了眉头。 没错,美国民用枪支市场上是没有自动武器的,但是那些以军用自动步枪为蓝本制造来的民用ak\ar的半自动步枪,其实都能改装成全自动武器。当然美国法律是严禁这样做得,触犯者是重罪。但是fbi管不到大明啊! ak47啊,-16啊,这些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眼顿时在会议室里飞舞,每个人都幻想着自己挥舞一支ak或者16的英姿。 “那就大批买入民用ak吧!”时袅仁也兴奋起来了,“这枪2004年之后上市很多,货挺足的,我们的机械能力,改枪不成问题。” “为什么要ak,我要16!” “你懂什么,那叫ar15。” “改了不就成16了。” “呵呵,我还是那话:不看好43弹。”席亚洲很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同样我也不建议用16之类的小口径步枪。不仅是停止作用的问题,还涉及到最大射程上的威力。另外小口径步枪弹对生产技术要求也高一些。我推荐使用762北约弹的半自动步枪。如-14、fn-fal这类步枪的民用版。直接改成自动步枪也就没必要很迫切的装备机枪了。” “-14?听说精度很不错,就是威力过剩,而且重量也大。” “这枪是不是复杂了点?貌似美国人的枪都是结构复杂,保养困难。” 枪支的争议持续了半个小时,把时袅仁闷坏了,眼看这样的争论没什么结果,他就提议直接在网络上和小瑞谈谈,毕竟小瑞对美国的枪市比较了解,对民用枪里的古怪东西看得也多,不象国内打死了也就知道个ar15是16半自动民版。 结果小瑞在网上提出了另外一种枪:谁也没听说过的saiga-308步枪。这是一种使用762nato弹的俄制民用半自动步枪。 能打556子弹的ak不稀罕,连北方工业都出口过用556弹的五六冲。但是这种ak血统的半自动步枪却是一种使用美帝全威力步枪弹的武器。这就比较少见了。 saiga-308是是卡拉什尼科夫枪械的主要制造企业伊热夫斯克的工厂专门为国际上ak步枪爱好者而开发的民用运动和狩猎型步枪。在外观上它几乎保留了所有ak步枪的特色,内部零件基本来自ak和ak74。膛口采用了专为svds狙击步枪设计的膛口消焰器,侧面导轨可安装各种苏制、俄制光学瞄准器。saiga-308有着不错的射击精度:在100距离上射击10发枪弹,散布圆半径仅40~45。武器可靠性也较普通ak更高。针对762北约弹能量过大的问题,枪托后面装有专门的缓冲垫,效果比较好,第一次打长枪的普通成年男子都没问题。 “这枪性能不错,威力足够,有效射程也远。空枪重量36kg,标配为8发弹夹,也可以配用20发弹夹和大容量弹鼓。”时袅仁转述着小瑞的提议,“价格不贵,单价500美元,如果大批量购入,还能打点折扣。当然也可以买1a――就是民版-14,那就贵多了,市场价格都1000美元以上。” “这么说小瑞建议我们选saiga-308了?” “他可没这么说,”时袅仁是何等人物,早就是滑不留手的职场精英了。这类选武器的事情算是国之大事,选得合适不过是个合理化建议,要是选得不好日后出了麻烦,错误就都是你的了,就算领导能谅解,群众也不会理解。“就是给大家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决定,还是看执委会。” 这等于把皮球又踢会执委会了。这边都在议论纷纷,委决不下。与业余人员激情澎湃的讨论相比,体育组除了一个席亚洲之外,根本没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在他们看来五六半就足够用了,何必扯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玩意。 “栓动步枪不行吗?”文总想起过去在美国旅游的时候去看过一次枪展,那上面各式各样的古董步枪多如牛毛,毛瑟、春田、莫辛-纳干……应有尽有。而且价格很便宜。这样的步枪配上长长的刺刀,配黑色高帽,红黄色毛呢制服的士兵们排成横列缓步前进,那才叫壮观。 不过他知道要穿越众去干这事情是没可能的,这个小爱好就不提了。 762北约弹vs762华约弹在这次会议里依然没有任何结果。最后归纳出来六种不同方案: 采用sks半自动。 采用1a(-14)半自动 采用saiga-308 采用ak47/74或者16的民用半自动版,以后改全自动的。到底是ak还是16,又有不同的意见。 同时采用一种大威力远程步枪和一种中间威力步枪或者小口径步枪。 采用栓动步枪 显然每一种方案都有支持者,每一种方案都有其优劣。正当讨论开始向不友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文德嗣及时的把话题转向了个人自卫武器上。 体育组本来为大家准备的个人自卫方案是匕首,但是此时有了北美分舵这个金手指,不免要奢侈一把。手枪在美国民用市场上非常大众化,可选择的型号很多。不过出于简化装备,便于修配和零件互换考虑,只能选择一种手枪。 使用9巴拉贝鲁姆弹没什么异议,毕竟这是一种主流的手枪弹药,至于手枪本身,多数人倾向9――原因是它长得帅知名度又高,小马哥的英姿是这一代人难以忘怀的。1911也有人支持,奈何略重了一些,不讨多数小资的喜欢。至于ppk、s≈ap;w左轮、glock,都有人捧场。 出于好用,轻便、易维护多种考虑,执委会本来意愿是选择s≈ap;w的9左轮手枪,它有左轮手枪的一切不利之处:漏气,射程近,弹药少,装填慢的问题。不过从执委会看来,这东西反正也是在二三十米之内防身用的,无需太出众的性能,关键就是简单耐用。 问题是体育组显然不喜欢这种武器,p从来没有使用左轮枪的传统,大家对这东西不够放心,而且左轮枪的造型显然不够酷,一看到这枪就让多数穿越众想起了火力贫乏的皇家香港警察。最后平衡的后果就是9和s≈ap;w的337都列入了采购清单。 第二十二节 北美分舵的第五个人(修改) 时袅仁第二天便美国去了,至于到底采购什么武器,因为主见实在太多,一时间委决不下。北美众便说听候他们的消息再行动,反正购买武器也不宜储存太久,到出发前几个月再买也来得及。 对执委会的人来说,目前的讨论并不能让大家满意,许多人都觉得如鲠在喉,至于为什么,又说不清。几种方案好像都不合乎自己的心意。如果是讨论军用武器,虽然没玩过,大伙了解的还不少,能说出一套一套的人不少。但是民版武器,对广大城市宅男来说完全是茫然的。想谈也没个理论基础,甚至可以说是一抹黑。 姜野这几天天天盯着执委会的各位包括席亚洲,四处游说推销他的一揽子武器计划:半自动步枪+栓动莫辛-纳干步枪,文总被他说动了心,一时间还去查了三八大盖的资料――这东西加了刺刀可以摆华丽的长枪阵。奈何体育组的一伙人根本不想继续革命传统拉大栓。他在广大群众中的活动也没得到太多支持――群众喜欢的还是能“扫射”的武器,至于是自动步枪还是冲锋枪倒并不在乎,但是拉栓步枪坚决不干――这东西让人没安全感。 没想到没过几天,就接到时大夫打来的越洋电话,说北美众又添了一位,马上就回国内来和大家谈武器的事情。说起这位比小瑞玩得枪还多还杂,对北美的民用武器市场了如指掌。属于地上打过炮,天上飞过马(野马)的主。一番经历说得大家肃然起敬,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多数人都以为来得必是一浑身肌肉,五大三粗的an。 没想到接回基地一瞧,乃是一翩翩少年,略有油头粉面之感。大家多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对时大夫这人是不是说话靠谱有了疑心。 来者自称姓林名深河,乃一枪械爱好者,拜腐朽落后的美帝之福,在美国多年,不单玩过无数有名的无名的枪械,连诺登飞机关枪、拿破仑12磅青铜炮都自己造过(当然是参与制造)。听得周边一群军迷口水淋漓。他听了执委会关于枪支的相关介绍后,便先悠然的笑了一下,把大家搞得莫名其妙。 萧子山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得想起了电视里唐国强演的诸葛亮的笑,可惜边上没个凑趣的说:“军师为何发笑?” “大家对北美的民用武器市场不了解吧?”林深河开口说话声音不大,吐字却十分清晰,“民用武器其实和军用武器的差别是非常大的,性能更是因厂而已,”他停了一下,继续解说,“比如ar-15吧,大家都知道它是-16的民版,知道它不能连发,是个半自动步枪。实际上,美帝市面上各种大小奸商生产民用货非常狡猾,完全不能和美国大兵手里拿的家伙相提并论。ar-15的枪管,那些比赛型的精度枪管是另一回事不说,就是普通的也有很多连镀铬都不做。 “再如席亚洲推荐的-14民版1a,是大名鼎鼎的春田厂出的,很多人都喜欢,实际上它的机匣都是精铸的,不像当年军用合同的14是锤锻机匣。相形之下我们的北方厂出的-14倒是锤锻机匣的,就是质量不大好。 “原来米帝奸商是靠美军打广告赚钱,搞伪劣产品欺骗米帝劳苦大众?” “也不算是欺骗,北美的民枪市场很大,各个阶层和收入的人都有需求。这和军方订单不一样。所以有有走简化工艺低价的公司,也有做高价精品的。就比如还说民用版14,lrbars的就是锻造机匣,比春田厂的就贵很多呢。反正任何收入的人都能找到自己心目中性价比最高的东西。” 经过林深河的一番介绍,大家才知道美国的民枪是如此的复杂。不由得都肃然起敬起来。 “那你的武器选择意见呢?” “嗯,这要看执委会对武器持什么样的需求了。关于半自动步枪的选择,我是赞成席组长的看法的――我们要面临的环境最好还是选择半自动。有200支半自动足够应付开始时候的任何复杂局势了。” “我们也没什么意见。问题是选择什么样的半自动成了个难题。” “如果说到要比较好的性价比,sks的确是很好。零售价400美元即可,北美的43弹还非常便宜,适合大规模的列装。而且这枪的存货很足,大批购买容易到手。” “那小瑞不是说莫辛-纳干才80美元一支吗?400美元可以买5支了!”栓动步枪党依然不离不弃的坚持着。“而且子弹更便宜。” “你们中谁用过莫辛-纳干呢?”林深河的脸上带着无所不知的笑容,“栓动步枪里,以莫辛-纳干的枪栓最难开,人称要拿脚揣的。而且栓动步枪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形成战斗力。” “那还可以选择其他的……比如lee。”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照我看来,栓动步枪日后作为一种土著部队的装备还是不错的,我们这些穿越者还是装备的精良一点更有信心。” “我还是反对华约体系的武器。”席亚洲继续坚持其理论,“整枪寿命太差了。” “哦,这个不尽然,华约的武器的确有很差劲的。关键看是哪里制造的。就我所知:北美民枪市场上,俄罗斯izash等厂生产的ak系列全部都是冷锤锻造的枪管和镀铬膛线,寿命为80000发以上。而ar15系列使用冷锤锻造枪管的只有hk416。保加利亚arsenall生产的ak系列,枪管号称15000发以上,这个是以前我问过美国arsenal代理得到的说法。” “那我们就大量的买ak吧!又能改自动的!”ak党人开始趾高气扬。 “我比较赞成席亚洲的想法,至少要有一些是使用全威力枪弹的半自动步枪。”林深河不紧不慢的又夸了一句,“考虑到作战的需求,席组长的想法还是蛮全面的。这倒不在于射程,而是全威力弹对旧式的房屋有一定的穿透力,在对付树丛中的敌人方面也很有优势。穿越众在植被茂密地区需要这种能力。” …… 经过林深河的一番洗脑之后,被忽悠的两眼放光的执委会最终选定了一种混合方案: 少量俄国制造使用762nato弹的ak半自动步枪:saiga-308作为军事组人员的专用武器。 使用43弹的sks半自动作为穿越众民兵的武器――sks虽然性能上略有缺陷,但是胜在弹药非常便宜,不象762nato弹那么价格惊人,经济性毕竟也是一个考量的目标。 林深河提出的sks是sks-d,这种型号的优越之处是能用ak的弹夹,也就是不再限于其本身10发弹仓限制了。火力持续性有了很大的提高。 “至于手枪,9纯属样子货,还是选glock好,价格便宜量又足,美国警察都爱它。价格不到50美元。” 林深河乘胜追击,把执委会原来定好的手枪也给改成glock。9虽然很帅,但是glock一样骚,所以没引起反对意见。不过采购比例由多数下降为少数。自动手枪仅仅少量装备给军事方面的专业人员,多数人都改用s≈ap;w的左轮。左轮比较适合劣质的复装子弹。 然后林深河又做出了许多建议:如要购买大量俄制的4倍光学瞄准镜――如果想要步枪能发挥出其超过400米以上的远射功能,瞄准镜必不可少。还有少量的高倍率狙击用瞄准具,作为狙击手的配备。 “还有就是我们可以少量多种的采购各种轻武器,作为以后逆向仿制的蓝本,至少也能作为一种参考资料。” 这场讨论中,体育组除了席亚洲,全体都保持了沉默。不过会议结束之后,几个人就提出要去下射击俱乐部打一打-14,体会下全威力弹药的作用。 “可以,这个你安排吧。”文德嗣看了下萧子山,“那个什么308如果有的话,就安排体育组的都去打一下,熟悉手感。” 怎么把钱送到美国又成了一个难题。仅这200支步枪就得10万美元,去银行兑换显然是不行的,好在文德嗣最近为了掩护资金流动又开了好多家公司,其中一家有进出口贸易权,便通以出口电子产品的方式用货柜发了几公斤黄金过去。 “你就真信得过那个什么时大夫,还有林深河?”萧子山有一次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问文德嗣。 “不信得过,又能如何呢?”文总反问了他一句,“我们的武器只有靠他们,除此别无他法。” “倒也是。”萧子山默然了。 “实事求是的说,我们整个行动,都建筑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文德嗣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和王工要不是信任我,怎么会和我一起穿虫洞?这些人如果不相信我们有虫洞,又怎么会来这里呢?就算了走了的那些人,如果我们不是信得过他们保密的诺言,”他的脸色一冷,“就该把他们……” 萧子山打了个寒颤:“慎言!” “嗯,”文总点了下头,“席亚洲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闹情绪。” “没有,再说他的主张也没被完全推翻么。好像他还和那个林深河一起喝酒,好几个人都去了,气氛挺热烈的。那个林深河的实践经验很丰富。也是一人才。” “嗯,体育组的其他人呢,有什么看法?” “认为我们小题大做,多此一举。”萧子山苦笑了一下,他手下的家属越来越多了,从家属们的聊天里,他能知道许多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有枪用就好,其他都是扯淡。所以用什么枪他们倒没什么意见。” “这就好,大家情绪得稳定一点。说真得,现在是千好万好,什么都好,就怕过去之后……”文总的话意犹未尽。 “胸怀利器,杀心自起。” “不错,特别是大家都有枪……” “我们还得有一套管理枪械弹药的办法了?” “对,一定要有。起码从长远来看,一定要有。” “不过这其实是技术方面的细节。大处着眼的话,还是需要有个完整的政治体系,换句话说,得有政治纲领,行动准则什么的。”萧子山说。 “嗯,所以我们应该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了,……宪法?” ---------------------------------- 本章关于枪支和北美民枪市场的资料全部来自某论坛诸公的讨论。在此感谢。 第二十三节 高青的烦恼 五羊城的春天渐渐的进入尾声,天气却一点不见热。高青坐在院子里,两眼呆呆的望着天。自从成为澳洲老爷们的奴仆,到现在已快二个月了。 当初拨过去的事后,高老爷特意吩咐过他,要他把澳洲老爷们的一举一动都回报过去,还许了诺,若是澳洲老爷们一去不回了,或是出了什么差池,依然把他这一家人都收回去,断然不会叫他们流落街头。 他和老婆也商量了几回,万一要是澳洲老爷们要带他们回澳洲又如何。那时不知道能不能求老爷留下他们一家。 这些澳洲老爷,待下人倒是宽厚。知道他家苦难,又额外给月米,又给儿子月钱。可他们终归是外国的海商,总有一天要回去的,若真要把他们带回澳洲去,又当如何呢?按情理来说:这几位老爷是他这一家的主子,主子要去哪里,奴才也得跟着去哪里,天经地义。可他不想再一次的离乡背井――当初从家乡逃荒卖身,已经是离了故土,若要真去了那万里之外的澳洲……那澳洲不用说便是蛮荒之地,即使有些奇巧淫器的物件,又怎么能比得上中华呢?这广州城市虽不是他的家乡,住了这些年,也还是很眷恋的。 想来想去,十分的苦恼。他在高老爷家多年,知道佛郎机海商们到了六月便要候着风扬帆而去。澳洲海商多半也是这个时候走吧――会不会要带他们一家走呢? 他又叹了口气,眯起眼睛来看着后院的门,一会阎管事就要过来了,算起日子来,最近几天便是澳洲老爷们要来得日子。 这二个月,每隔半个月左右,三位老爷便会来一次,住上好几天。每次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房子,总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便看到老爷们住的院子门已经打开了,成堆的货物堆放在厅堂和廊檐下。 这让他总是觉得很神秘,神秘中又带着些许的恐惧。虽然高老爷或暗示或者明示,又许了他好处,要他把澳洲海商的底细都探出来,他都没敢去做――潜伏到院子里自然不难,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得东西…… 高青知道当奴才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该知道的事情一定不要知道。不管老爷是大明的、还是澳洲的。 高弟却不了解父亲的心思,一路小跑过来,问:“大,娘问你呢:老爷们什么时候来,她好预备起饭食来。上次王老爷还说要做顿好的,尝尝大明的菜肴。” “总就这几天吧,日子差不多了。”高举掰着指头算了好半天,“你的账册子都预备好了?” “都预备好了,上次月底的时候,老爷们都看过,还夸我记得全,细心呢。”高弟有点骄傲扬了扬脖子,“王老爷还帮我改了错白字,那位萧老爷说日后还会教我什么阿拉伯数,算起来比账房先生们还快。” “好,好,老爷们喜欢就好。”高青含糊不清的说着。孩子们中老爷的意,本来是好事,若老爷们都是中华人士,倒也算给儿女们找了好去处,可是――唉!他们是外藩人,即使不带他们全家走,只带走一双儿女们中的一二个,他也舍不得。 “我看那文老爷很喜欢姐姐,每次都叫姐姐去说话,还赏了姐姐些东西,会不会把姐姐收房?” 这话重重的打在高青的心上。他沉着个脸,想了半天,才说:“看她的造化了。”心中却并不情愿。 正闷着,却听门响,这是阎管事来了。高青忙迎了上去,请他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又打发儿子去取茶水干果。 “老高啊,这几天澳洲海商又要来了,老爷吩咐你的事情呢?”阎管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回您的话,小的实在是探查不明白啊。”高青知道这番话又是免不了的,“那几位老爷,可机警着,从不叫人跟去房里伺候。每次又是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都二个月了,掰来掰去还是那么几句话,你真他妈的是个废物。”阎管事一直是高老爷的心腹,从来也没把高青这号连进内院资格都没有粗使奴才放在眼里。开出口也是肆无忌惮。 “是,是,小的愚钝。” “你叫我怎么和老爷回话?”阎管事翻起了眼睛,“老爷可是对你很不满啊……” “那都要请阎管事您多担待,多美言……”高青有点慌了神,在腰里摸了半天,摸出二钱银子来――这是他这二个月结余下来的,准备给二个孩子扯点布置件衣服。此刻阎管事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让他害怕了,虽说他已经不是高家的奴才了,但他也并不敢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澳洲的老爷们身上。 阎管事顺手接过来,稍一掂量就塞进了袖子:“老爷那边,我先帮你应付一下。可是这事情,躲得了初一,可躲不过十五,不管怎么的,都得把这几个人的底细给查清了!” “是、是,小的明白。” “海商们一到,便立刻请他们过去。随时。” “是,小的知道。” 阎管事说罢扬长而去。高青擦了擦头上的汗,眉头皱得更紧了。帮高老爷探查,终归是要得罪本主的,且不说澳洲老爷们的仁德,他这么做是忘恩负义。单单就是窥探出卖主秘这一层,就是背主之罪,大约不管到哪里都是重罪,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把高老爷的吩咐置若罔闻,日后想要再投靠就没门了,更不用说高老爷要对付他这么一个奴才,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自己在高家的一个结义兄弟高常过来了,提着个大食盒,都是高老爷送给澳洲老爷们的熏腊小食。高青强打精神,叫自己老婆女儿出来领了,去厨房收拾。 “阎管事这厮又来讹兄长了?”高常二十五六的年纪,是个精壮小伙子,他和高青是同乡,也是家乡生活无着逃荒来得广州,托高青作保才卖身到高家来。都在外院打杂使唤,两人即是同乡,又互相照应,便私下结义成了兄弟。 “唉。”高青倒头哺语。 “兄长你也太懦弱了,”高常愤愤不平道,“你如今都是澳洲老爷们的人了,去理他作甚?老爷们仁厚,给你积攒下几个钱,你倒去塞这个狗洞!” “兄弟你就别说了,我是一言难尽啊。”高青望着院墙上的天空,“这一家人……怕日后还是要投靠高老爷。”说罢又不肯多言了。 “奇了,兄长全家的身契都给了澳洲老爷们,为何又要投靠高老爷,难不成老爷们不要你了?” “那倒没有,老爷们对我们一家,可真没说得。待人宽厚说话又和气。都是好人。” “那你想回高家作甚?兄长在高家不过一打杂的奴下之奴罢了。哪比得上现在是半个管事呢。我都羡慕兄长有这样好的运气。” “可他们总是外藩的海商啊!”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红毛绿眼的佛郎机人,毛草草臭哄哄的。”高常不以为然,“老爷们说话虽然听不大明白,穿得又古怪,怎么说也是中华人士呢。” “他们总有一天要走得吧,万一要带这一家人走呢?” 高常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义兄担忧得是这个。他倒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他从小就是孤儿,光棍一个,无牵无挂,去哪里都是一样。不过义兄拖家带口的,设身处地的想也的确瞻前顾后了。 “兄长顾虑的是。不过照小弟看来,走也就走了罢。这大明虽好,又不是我等的大明。在这里是当奴才,到澳洲也不过是当奴才,又能坏到哪里去?这几位老爷心地又好,兄长全家跟了去,断然不会吃亏。”他笑了笑,“我若是兄长的话,要去便跟得去,也好见识见识这澳洲海外小中华的风情。” “兄弟说得也是,不过我不想客死他乡啊。”高青长叹了一声,“当年家乡闹饥荒为了求条生路,弃了老宅祖坟逃荒,蒙高老爷收留到了这里,一晃都已经十多年了。房子、祖辈的坟地,也多半都湮灭了……我已经断了回乡的念头……”他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满声哽咽,“兄长我都过了四十,山高水低就是要走得人,老来还得埋骨海外,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高常见义兄伤感,忙劝慰了几句。心中却并不以为然。这高家的奴才死了,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奴才,还能仗着主子的赏钱和平时的积蓄,做个道场佛事买块地下葬。一般的奴才不过是赏一口薄皮棺材,抬到城外的义冢地上胡乱埋了了事。义兄想留在这里,难道就是贪图身后的这些?不由得觉得异常凄凉。 这个混混沌沌当奴才混日子的青年,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内心闪过了一缕闪光:这世界,或许不该是这样的…… 第二十四节 高举的烦恼 天气一点都不热,现在又是早晨,可是高举却在流汗。 别误会,高老爷虽然人到中年,身材难免有些发福,却还是很健壮的一个男人。并非虚乏得要进补才能应付小妾的那类面团团富家翁。 胳膊上不一定跑过马,不过也曾经面对过几十柄刀剑火枪面不改色,这么个人物,却在一个并不炎热的晚春午间流冷汗。 早一个月间,就接到杨公公的信,说已经派了义子――杨天梁来广州,有要事和他相商。高举实在吃不准这要事是什么事,心里直打鼓。 白白给这个太监剥去一半的出息,每每让他肉痛不已,但是这些年来也是靠了杨公公的庇护,一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因此每年利息分红,他都是一文钱都不少的送去京城里或是按他的吩咐存进广州的当铺里。 每年他夏送荔枝,冬进珍味,一天也没敢怠慢过这位大太监,怎么忽然派来个小杨公公来和他商量什么大事? 大事?高举苦笑起来,他一介商人而已,有什么大事能和这种宫里大爷商量。无非又是要他拿出一大笔款子来“暂用”、“报效”。而且数目十分巨大,否则不过是一纸书信的事情,巴巴的派了个“义子”过来――看来杨公公是急得很!他唉叹了一声,几个月前天上掉下来的外财,又得吐出去了。 破点钱财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自从天启年来九千岁得势,宫里的事情就得愈发深不可测。他的靠山杨公公出自高时明的门下,这位高太监天启元年为为了自保很识相的自动辞职了。杨公公眼下在宫里也属于靠边站的人物。 假如九千岁看杨公公不顺眼?高举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一点都不喜欢杨公公――奈何这么多年来彼此的利用关系已经把他们栓在了一起――就好像一根绳上的二只蚂蚱。杨公公今天完了,明天东厂的番子就会来撞他家的大门,破家灭门的奇祸立至。 这回,别是为了这事吧?高举又开始出汗,不由得吼了一声: “打扇!” 书房里伺候的丫鬟赶紧在旁的罗扇轻摇,微风轻送,还夹杂着一缕脂粉女体的香气,要是平时,多烦躁的心情也能平和起来,这会却不成,只觉得浑身燥热,猛得从榻上竖其身来,骂道: “都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吓了一跳,赶紧缩脖弯腰的退了下去。 正耐了片刻,却听有人禀报: “阎管事来了。” “叫他进来。” 阎管事是来通禀说高青时才来报,澳洲海商们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高举眼睛一转,这还算是个好消息。多少给了他一些欣快的感觉。必竟看见送钱来得总是愉快的。最近他们已经不再要瓷器,多要各种名贵药材香料,也有采买各种硬木檀木料的。很让高举疑惑:东西不难买,广州城里多的是――问题是这些货物十有八九是西洋(郑和下西洋的西洋,非后来的意思)所产,但凡外国海商都有贩运,为什么巴巴的又要他去代买?这让他对这群海商的来头愈发感到奇怪。 这高青也是废物,过去伺候了二个多月,什么东西也没探查出来。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个木呆呆的汉子能探听出什么来。 眼下顾不得这许多,哼了一声,问: “货收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货么?” “回老爷的话,没有新货,小的们正在点看数字。” “好,请他们过来叙话吧。” “澳洲的老爷们还带了一位……嗯,客商过来,”阎管事不知道怎么称呼这次多出来的人,也不知道算是从人伙计还是平起平坐的商贾。 “一并请就是。” “小的明白,”阎管事踏上一步,小声禀道,“这次新来的人貌似是练家子。老爷是否?” “嗯。”高举略一沉吟觉得无此必要,不过阎管事这番思虑也是忠心护主,便吩咐,“你传话,叫赵教头带几个护院在院子里伺候。不可露相。” “是,小的明白。”阎管事见他并无其他吩咐,便要退了出去。 “慢着,去韶州的人还没传回消息?” “没有。小杨公公是三月初二才出得京城,这会估计还没到南安府地界。左右再有十天也到了。” “叫书启上的师爷们,把所有和杨公公有关的来往的书信都找出路拆看一遍,查查小杨公公的路数,年龄多大,哪年认得义子,有什么嗜好,统统给我找出来。” “是,老爷。” “有新的朝报来了么?” “书启上的师爷们没说,应是没有。四月的只有一份急选报。都是任官的消息,便没呈进来……” “什么混帐话,快传人去取来!”这急选报不同于一般的邸报,乃是吏部调补官吏的名单,虽然没什么方面大员,不过叶落知秋,小官吏的职位变动或许也能看出些朝廷的风向来。 吩咐完事情,又喝了几口茶,定了定心神。便起身去外书房会客了。 北炜是第一次穿过虫洞,眼下在这明朝人的屋子里,恍若做梦一般。 当侦察兵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退伍之后不管干什么,都还努力的保持着过去学到的技能。他这次参加穿越贸易,重点就是对未来广州的地下活动进行一次简单的参谋旅行。 高老爷是他们的合作者,但还仅仅是合作者。既然是单纯的趋利的合作,在任何时候他都可能背叛穿越众,这事不可不防。 如果有其他势力介入其中,出于自己的目的要危害到高老爷,造成他们的合作不能持续,出于保护合作者,保护这条渠道的目的,也要事先做好准备。 北炜从离开广州分部的后门开始,一直到走进高宅,便以一种奇特的僵硬步伐走路,每一步都是标准的八十厘米。他的随身包里装着一台便携式的摄像机,自动拍摄走过的环境,而比这个更可靠的就是他的眼睛和大脑:记录着走过的每个门户,每个院子,哪里转弯,哪里有门…… 府里无关的仆佣都被阎管事差遣开了,这个新来的澳洲人的奇怪做派却还是让几个带路护送的家丁窃窃私语。不过他们也很羡慕那健壮的体魄――一般的家丁,怕都没法在他手下过三招吧。 宾主双方此刻正在客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应酬,出发前便已定好:北炜是作为澳洲海商带来的护卫身份,因此只端坐在文总的身后,双手扶膝,纹丝不动。眼睛却在审视四面八方。 虽说叫外书房,实则乃是一个完整的小院落,这个厅也不小。北炜眼神一扫,知道厅内共有十一个明人:那个高老爷、一个带路的管事、一个护卫、二个伺候的丫头、二个小厮,另外有四个家丁在厅内四角。 四个家丁身材匀称,个小而健壮,不问可知就是高家的护院了。他们的衫子稍嫌肥大,怕都是内藏铁尺之类的家伙。 这还只是一部分。北炜从进到这个院子就发现,在院子里的假山、树后,还不起眼的站着另外四个护卫。 真正的高手,恐怕就是那个站在高老爷身后,控制着通向侧面厢房门的护卫了。一身青色箭袖衣,垂手默立,身上却有一股微露的砺气。 不知道这些明代武林高手到底有多厉害。北炜心痒痒得,若有机会和他们搏击一回他是不会错过的。他对中国传统武术很有兴趣,在部队里学习的格斗以现代搏击为主,传统武术涉猎不多。他也去观摩过一些武术表演,总觉得不过瘾:里面花拳绣腿的成份太多,真正的实战技术没有表现出来。 高老爷和文德嗣继续着他们的生意经,二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一个是在想杨公公的事情,另一个,则在考量广州分舵的扩展。 文德嗣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扩建这个广州分舵。 目前的打下的基础已经不错,但是还是太封闭。他们的全部对外交流全部是通过高举进行的,这种态势对未来的贸易和情报工作开展不利。执委会的一个想法就是要尽量的“走出去”,发展更多的代理人――不仅是高老爷这样的商贾,还包括官吏、读书人、普通百姓。 当然此时还做不到,他们的样子古怪,语音奇特,出去就是被人围观的命,不过高举送给他们的一房家人,却给了他们另外一个机会。只要能收拢高青一家的人心,以后的道路,就会越走越宽广。 会谈很快便结束了,交割了双方的货单,这笔交易就算成了,货物银两,自然有人会运送,不劳他们费心。高老爷急于要去书房看书启师爷们整理出来的资料,也无心客套留饭,便命人送了一桌酒席过去。 第二十五节 恩威并重 这一天的余下时间,来的四个人过得很充实,高老爷送来的一桌酒席,上的是“大四件”,十二道菜。 菜式和现代的粤菜不大一样,但胜在原料天然,又精心烹调,甘鲜腴润,特别是一味西施舌浓羹,吃得几个人连连点头。 北炜想这当领导就是好啊,这样到明朝腐败的机会一般群众哪里享受得到。正想着,高青的妻子高纤从厨下端了重新热过的主菜上来,却是满满一盘鸽蛋大小的肉丸,浸在浅浅的清汤里,柔脂晶莹,上面洒了碧绿的葱花。 文德嗣先拿起勺子,送了一个在口中,一咬下去,清鲜满口,回味中还微微带着花椒的麻辣。文总在本时空也是场面上厮混过的人物,虽不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吃饭的经验却是穿越众里数一数二的。这一口却吃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感觉上去即有鸡肉的又有水产。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水陆珍。”高纤轻声说,“是用黄甲肉、大银鱼、鸡肉、田鸡、白虾一起拌和了做的。老爷可喜欢?” “好,真是好味道。” “嗯嗯,的确不错。” “地主就是过得腐朽啊。”说这话的王工一脸羡慕,明显属于欲腐朽而不得的表情。 “做个丸子也这么得瑟!”北炜撇了下嘴。 “这些菜里几乎每个都放花椒,把本来很好的味道都有些破坏了。”文德嗣摇摇头,似乎觉得可惜,“原料那么新鲜,又是纯天然的……” “这好像是明代烹饪的习惯。东南亚香料出口贸易里,大明也是重要的市场。” “这个转口贸易可以做。” 正说着话,高纤又端来六个小碟,都是一些熏腊小食之类,用来助酒之物。过来烫酒,却见随酒席送来的一坛子金华酒动也未动,迟疑了一下问: “老爷们不用酒?” “不用酒。”因为怕喝酒误事,他们在明朝时空是滴酒不沾的。 “老爷们即不愿用酒,奴婢自己蒸的花露,点了水用可好?” “花露,花露水?”大家一征。 “是,都是奴婢自己蒸得,眼下只有稻叶和紫苏二种。老爷们若不嫌弃,请先尝尝。” 端出来一看原来就是用植物叶花蒸馏出来的香精油液体,明代的蒸馏酒工艺已经成熟,小型的蒸馏甑除了做烧酒,做花露也是一个重要的用途。 兑上清水饮用,的确别有一股清香雅致的味道。 萧子山心里却起了疑惑。这个高纤明明是佃户的老婆,在高家又是做粗使的女仆,却知道做花露,又懂做菜的食谱……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来,发现她进退之间,举手投足都有一番风范,不象其夫那么笨拙。 有心探查一下,便叫住她问道:“高嫂子,你在府里当过差吧?” 却见高纤一抖,低声道:“是,奴婢一直在高宅里……” “不是吧,你在高宅是作粗作下人,怎么知道这水陆珍的食谱?又从哪里学来的做花露呢?” 高纤愈加慌乱,支吾道:“都是……都是姐妹们教的……叫老爷见笑了……” “你多大了?” “奴婢三十岁。” 萧子山看着她那张虽然已经变得黝黑却依稀还能见到少女时的风韵的面孔,联想到高露洁的相貌,再想到这对夫妻相差的年龄,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过此刻无需说破。 沉吟了一下,望了望厅外。并无其他人,高青大概在后院做活。便道: “这些日子,高青经常去高老爷那里么?” “……”高纤猛得一惊,却不言语。萧子山知道没错:高老爷一定常向高青打听他们的消息。 “那阎管事也常来吧。”萧子山只慢慢的问话。 “没来过……只偶然……” “到底是没来过,还是偶然?!” “是……偶然来过,只是熟人走动……”高纤硬着头皮撒谎道。她在这一波逼问下已经张皇失措。萧老爷的话暗示他什么都知道,包括她过去的事情,这,这怎么可能呢,正彷徨间,见萧子山的面色渐渐拉了下来。心知不妙,扑通一声跪倒在桌前: “奴婢该死,不该欺瞒老爷的……” 北炜曾经是红旗下的革命军人,怎么看得惯这样的事情,刚要说话,被文德嗣拉住了。萧子山的这番问话虽然突然,却也是他们收拢人心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来过不少次吧?怕我们住的院子,他也进去看过了。” “没有,没有。”高纤吓得脸色都变了。 “还和你们许诺了,说要是有一天我等回澳洲去了,便收你们回高家,可是么?!” 高纤浑身哆嗦――老爷们什么都知道!她不由得暗暗怨恨自己的男人没个主见。每次被阎管事连哄带吓就答应带他去搜检,虽然没察看到什么,但这可是背主的罪名! “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男人不好……”高纤被萧子山这番话吓得伏地请罪,一五一十把他们不在期间阎管事来的事情、说的话都讲了出来。 “奴才男人耳软心活,不合误听他人的混话,”高纤说着说着已带了哭腔,“求老爷看在他年龄大了又有腿疾,饶了他的家法,奴婢愿身受倍偿的。” 大家听了和事先估计的也差不太多。见她为了丈夫苦苦哀告,也不由得内心恻然。不到旧社会真不知道新社会的甜啊。 萧子山有意等了许久,方才故意长叹一声: “高大嫂,你们全家自拨到我们名下,我等可有对不起你们之事?” “折杀奴婢了。老爷们的仁厚,奴婢全家感恩不尽。” “你家食用不足,我们给月米,孩子们大了没花销,又给了月钱。不求知恩图报。只图万里涉波到这里落脚能有个安稳之地休憩。可不想给人纤毫毕见的。” 高纤也不答话,只边抽泣边连连磕头。 “起来吧。” “奴婢不敢,请老爷对奴婢重重用家法以肃家规。” 萧子山想这女人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看来果然不是一般农民的妻子。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情你和高青虽有错,不过事前我们也没定过规矩,就算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谢老爷恩典。”高纤听出老爷的话已经转了口气,估计不会把他们赶走了。挨一顿扳子她是不怕的,就惹火了老爷怕被赶走,即使高老爷愿意收留,以后也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以后的事情,你可明白?” “是,奴婢知道了。” “我知道你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见事明理比高青强得多。日后要好好的教他,知道进退!” “奴婢知道,知道。”高纤连连点头。 “只要用心办事,忠心事主,不管我们日后是不是回澳洲,都不会让你们没个结果。好自为之。” “奴婢谢……”高纤又要跪下来谢恩,萧子山阻住了――地主老爷的威风还是在大家面前少摆为好,“去把高弟叫来。” 待到高纤出去了,萧子山方转过头来,对大家说:“我的演技如何?”他急于扭转这厅上的气氛。他可不想给人留下作威作福的印象,演技,对,只是演技而已。 文德嗣张大了嘴:“子山你祖上真是贫农?” “当然是。” “你简直是金马影帝啊。”王工也赞叹起来。 “把人家女的吓得。过了吧。”北炜有点不忍心了。 “是过了,不过要恩威并重,这点程度是起码的。”萧子山点点头,“我们四周都是眼睛。不扭转这样的局面以后开展不了工作。” 文德嗣说:“过去给他们好处是‘恩’,现在是显示‘威’的时候。” “是的,”萧子山解释着,他们既然现在还不能把这些“眼睛”挖掉,就只能把“眼睛”扭转过来。 “这样就行了吗?” “只是开始吧。忠心这种东西,光凭几句话是建立不起来的,收小弟很难啊。” 获得忠诚,第一是有力量――没人会忠于一个软弱的个人或者组织;第二是要有利益,有了利益才会有奋发的动力。过去他们已经给了利益,下面就得表现自己的力量。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我看穿越前辈们都很容易,几句话小弟们就倒头就拜了。” “俺们没王八气吧?” “你有好了,我可不想要……” 饭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萧子山暗暗舒了口气,其实这次谈话他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不过他利用了女人对往事的害怕心理。 说了片刻话,高弟来了,他人虽小却很机灵,见母亲眼睛红红的心知有事,赶紧带了账本过来参见。 文德嗣随意问了问家中情况,又看了账本――这账本不过是流水账而已,宅子里的出入又简单,用不了多久就看得明白,便又夸奖几句,见他不安之色渐渐消退,才问: “最近高家的人常来吗?” “常来!”男孩子倒毫不隐讳,用力点点头,“那个阎小帽经常来,每次都找爹嘀嘀咕咕的。” “阎小帽?”文德嗣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阎管事――他是经常戴一顶六合一统小帽。 “都说些什么?” 高弟略一迟疑,萧子山道:“你尽管说就是。” “好像那阎小帽总是打听老爷们的消息,”高弟说,“不过爹不许我在身边听他们说话。” “高家的人对你好么?” “好?”高弟对这个问题不大明白,“不知道好不好,我……没当过高家的差使,账房里几个先生待我还好,还有几个孩子,我们常一起玩。” “都是高家的奴仆么?” “是,有家生子,也有我这样的。” “那些孩子们里有和你特别好的人没有?” “有好些呢,小李、小钱、王家哥俩……” “好,一会你到书房来,开个名册。”文德嗣吩咐道。 第二十六节 羊城暗哨 从一开始执委会就把高家的两个孩子作为工作的重点。成年人的观念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变。相形之下,少年儿童的思维活跃,对权威有着天然的蔑视心态,容易被新奇的东西所打动,他们又热爱冒险,急于证明自己有不输于成人的能力――这些都是穿越者可以利用的。 每次穿越他们都花了很多时间与两个孩子相处,以观察他们的个性能力。相对于高露洁,作为男孩的高弟更有价值――女孩子的交际范围小,很少有机会出头露面。高弟的年龄更小,观念性格的可塑性比姐姐要大得多。 高弟聪慧机敏,萧子山教他些记账算术之法,都是一教就会,有时候文德嗣特意叫他去做几件小事,也能办得妥贴。赏给一些现代的糖果零食总是会拿回去和姐姐共享,可见品性不贪不独,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进得书房来,却见这一对姐弟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北炜眉毛一挑,似乎是要发火,文德嗣知道他见不得这些,忙止住了。 “起来吧,平白无故的跪在这里做什么,当我们是城隍老爷么?”文德嗣微微含笑抬手。 “请老爷们恕奴才们母亲之罪。”两个孩子并不起来,齐齐的说着一起磕头。 “前面已说了,不知者不罪,”文德嗣说,“你们都起来吧。” “谢老爷恩典。”姐弟两人对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忙站了起来。 “高露洁你先出去,有话和高弟说。” “奴婢知道。”高露洁轻快的应着,退了出去。北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到高露洁已经退了出去,这才点点头。 萧子山问道:“对广州城熟吗?” “熟,以前高宅里的人常差我去跑腿,去一次给几文钱。” “时才问你那些伙伴,现在还常在一起玩耍?” “有几个被挑了差,其他的都歇在家里没事做,常约我出去玩耍。” “这里面有靠得住的人吗?” 高弟猛一抬头:“老爷要收家人?”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萧子山暗暗点头。 “眼下还不需要,”他故意把话说得很活,“这和选家人不是一码事,不过也有些关系。” “那请老爷示下,要什么样的人。” “要几个对广州城熟悉的孩子,每天把街面上的新闻和行情报来,”萧子山根据事先讨论好的内容一一告诉他要哪些商品的行情。 “这个容易,去各行的茶馆看水牌就知道。” “每天把这些东西都汇总成册,按我教给你的记账法做好。” “小的明白。” “每月额外给你一两白银,作为活动费用。人由你选,可得好好的挑,不可靠的,爱乱说话的人一律不要。另外,高家的消息要时刻注意着些。”萧子山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情不要记,待我们来了说来听。” 萧子山说一句,高弟应一声,他看到这男孩子脸上有些惶恐,但是兴奋之情却溢于颜表。 “你家在高宅可有友好的人?” “有,常叔叔,我爹的义弟。在外宅打杂的。”又七七八八的说了不少,这个高常是他爹的同乡,投进府六七年了。他力气大又有点武功本来可以挑家丁的,不过说话太直,又没钱孝敬管事,闹得上面都不待见,打杂打到二十五六了连个粗使丫头都配不到。 “是光棍一条?” “对,不过常叔叔倒是很看得开,不大发牢骚。”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倒是个合适的发展对象:在原单位不得志的人会乐于跳槽,说话直是人耿直没心机,不爱发牢骚说明此人的心态平和,最后力气大又有武功也有用处。 当然这话都是他的侄儿说得,未免有溢美的地方。不过现在是用人之际,不用抠得太细。再说人是否合适,也得用了才知道。 “要传常叔叔过来吗?他今天不当差值。” “好,你去请他。” “我就说爹爹请他喝酒,他自会来的。” 好高的悟性,不用吩咐保密,就心领神会了。不过这孩子如此的聪明,日后如果驾驭不好反而是祸害。萧子山的想法一向比较阴暗。 不多会高常来了,在高弟引见下过来磕头相见。打量他身材不高,体格颇健壮,行走举止间的动作颇为灵活。 萧子山只问些身世背景和在高家的当差的事情。 “……在外宅当杂役六年了。”高举禀道。 “我看你仪表堂堂,身手也还不错。怎么一直当杂役?” “小的生性笨拙,说不来话,故此一直当杂役。” “可曾娶妻?” “没有……”高常脸红了,“太穷了,没女人肯跟我。” “你给他们家当差这些年,高家也不给你配个丫鬟?” “实在是小人太穷,配了女人怕也留不住。” 萧子山想这人不错,主家对他没什么恩典,他在外人面前也不说主家一句坏话。 “高家待你如何?” “小的一介奴仆,主家给衣穿给食吃,便是恩典了。”说话不卑不亢,进退自如。 萧子山看了一眼北炜,这个前侦察兵猛得跳起来,将用力一推,高常猝不及防,猛得后摔过去,连退了七八步才站住。虽然满脸诧异,却只敛了下衣服,继续垂手而立。 北炜点了点头,这人的下盘很稳,果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你会武功?”萧子山问。 “乡间的功夫,练了防身健体,叫老爷们见笑了。” 萧子山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叫高弟送他出去吃酒。 高弟退了出去,这次面试的结果是大家都比较满意,不过如何招罗这个人过来还得另外想办法。几个人就下面要在广州城内开展的工作进行了讨论。眼下他们已经发展了第一个情报网,这个情报网的作用并不在于收集什么情报,只是看看高弟作为这样一个角色是否堪用,同样也可以印证高家是否会忠诚。 如果高青执迷不悟的继续做高老爷的探子,那么下一步就得尽快重新寻找新人了。 “我觉得高青对高老爷的态度也是暧i的。”北炜说,“看他老婆孩子的样子,不大象死心塌地的模样。” “我赞成这样的说法。”文德嗣点了点头,“高青不过是慑于高举的权势,实际上他对这个旧主没多少忠心。” “其实他更怕的是要跟随我们背井离乡,我们现在顶着个澳洲海商的头衔。他可不是来自出洋漂海习惯了的粤闽之地。” “我们先争取他老婆孩子,今天之后,他以后再去汇报之前就会好好想想了。” “他还会去吗?” “我想还会的,只不过会少很多。高青胆小没主见,旧主的积威犹在,他还存着一条留后路的想法,不脱离高举的影响范围这个人就没法信用。” “我们要尽快有自己的宅子。” “对,眼下我们图的是贸易方便,但是在最后一次穿越之前,一定要搞到新的宅子。” “高弟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孩子。买宅第、奴仆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 “高常呢……” “有人!”北炜忽然喊了一声,闪到了窗边,随手捏起盆景里的一块石头飞了出去。外面一声闷响。似乎打中了什么。 三个城市宅男一时都慌了神,瘫倒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回事?”文德嗣战战兢兢的问。 “对面院角有个黑影晃过去了。”北炜忿忿然“天还没黑就来潜入侦察,好大的胆子。” “偷听的?” “应该是。”北炜说,“路线是曲折向窗下来的。” “是高举的人?” “不象,高举在这里已经有耳目。我们和他的生意做得这么顺,他根本没必要再来做这种会触怒我们的事情。” “那会是谁?” “恐怕是那些眼红他的人吧。”萧子山想到送给他们宅子的时候高举说的话:“只是最近这些奇货上市,我这里颇受人关注”。这应该就是那些“关注”的人了。 事情,倒越发错综复杂起来。联想到今天高举心神不宁的样子,他们的思绪都有些紧张。 第二十七节 来了新人 南雄州码头上,停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此处是广东交通南北的水陆码头,凡是南下广东的客商,从江西的南安翻过大庾岭,在南雄州换船,便可一路直下广州。 从北京一路过来的小杨公公――杨天梁一行,坐的是二艘起楼船。一条他和伺候的家人婢仆为主,另外一条,则是随来的师爷、管事、清客、护卫等等。两条船都没亮出旗、牌、纱灯等标示。因为杨公公在宫里非但不是什么红人,自保都快堪忧了。亮出牌子除了招人忌讳之外没别得好处。纵然有些官吏愿意应酬,小杨公公的脾气又最怕迎送。所以,一路或坐轿或行船,到了下处,即不惊动驿站也不投贴。只是默然赶路而已。此刻上了船休息了一天,旅途劳顿已经消失了一半,清客相公们便在船上打牌消遣,也邀了杨天梁去,他一概都推辞了。 不是他厌恶这雀战之戏。实在是这次南下,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杨天梁是万历晚年选进的宫,拨在杨公公的手下,颇受他的器重认了义子。杨公公又是高时明的亲信之一,本来他靠着这可二棵大树,在宫里算是前途光明。没想到九千岁一用事,高时明公公去职养老,义父不是给打发到陵工上挖坑,就是在宫里闲置居住,自己也有三四年没正经差使,幸亏过去的人脉尚在,得了一个经厂掌司的职掌。 平日里这父子见面都很少,公事之外就是或是经营自家的产业。对宫闱朝廷的事情不置一言,力求避嫌。 然而这些年九千岁的权势滔天,他们父子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眼看着朝堂上的酸子们不是战栗归命,就是去职贬官。从去年闰六月开始,以浙江巡抚潘汝桢上疏为魏忠贤立生祠为发端,各地官吏纷纷请立,一时间已经有了四十余处。这让一直闲曹冷差的杨公公动了心。 眼下请立生祠都是朝廷和各地文武官员,宫中太监还没有发端的,若是自己也参与一脚?且不说有可能让九千岁的观感大变咸鱼翻身,至少也能留个恭顺的印象。 但是再一想又不妥当,他不是九千岁的亲信,这么搞不但突兀,而且大大冒犯了魏忠贤宫中亲信――拍马屁也不能抢人家的风头。思来想去,官吏士绅早就有发起修祠堂的了,只有商民这一块还没什么动静,可以发动。自己在广州有高举这个棋子,最近他又孝敬了不少海外新奇之物,想来发了不小的财,就借他的财由他出面去做这事情好了。 杨天梁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打发到广州来的。按他义父的吩咐,这个准备建在广州的生祠,不但要规模闳丽,还得表现出商民“发乎至诚”的诚意。照眼下的局势,只要高举起头联络一批商人上书,这事情广东地方官员决不敢拒绝。 至于这个“规模闳丽”的生祠要用多少钱,杨公公是管不着的,反正高举受他的照顾这么多年,出点血也是应该的――他们总是共荣共损的一体。 不过,杨天梁却不这么看。他想得比义父要深一层。世间的荣枯轮回从无例外,九千岁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态势,这点子锦上添花他也不在眼里;万一败落下去,对景可就成了洗刷不掉的铁证!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很怀疑自己的随行人员里有东厂的番子,就算想想这样的事情,也都会让人冷汗直冒。 一路上虽然埋头赶路,杨天梁每天都在想这事情该怎样进退才能两全其美。他感到自己的义父在目光太过短浅,总想个钱的事情,觉得叫高举出钱办事就完了,这事情办完了呢?堂堂的九千岁生祠,到底是丰碑还是铁证,就得看造化了――皇上是万岁,皇上的身子骨,可不象是能千秋万代的样子…… 如何呢?他疲乏的按了按眉心,靠在椅子上养了一会神。 一个伺候的小监,蹑手蹑脚的进来,见他正闭目养神,不敢说话只静候着。杨天梁却知道有人进来,哼了一声: “什么事?” “回老爷,高大官人的管事在码头上候见多时了。” “叫他进来。” 管事的进来给他磕了头,杨天梁认得这是经常到京里给他们送东西高也高管事,人年轻,说话做事漂亮,是个交际上的人物。 高也除了替高老爷在这里迎候问安,还随带了一船的酒食和用具,精洁华美。另带有几个男女小伶以作路上消遣。 最最奇特的,却是一个细木盒子,高也是最后呈送上来的,说是高老爷的一点心意,特意重金从澳洲商人那里买的。 澳洲商人这个名头,杨天梁早就耳熟能详了。开春的时候,高举就在书信里说:广州城内新来了一些澳洲海商,颇有新奇之货。还进了一些东西过来:水晶镜子、一拨弄就能起火的打火机…… 揭开这个螺甸雕漆的小木盒,里面镶着二个金黄色的小盒子,光芒灿灿,却又非金非玉,盒子中间有三个怪异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中间另外镶着一个小蜡烛台式的东西,似乎是乌银镶嵌,不过雕工很拙劣,纹样也简陋。 他探询了一眼高也,只见他轻手轻脚的取出一个纸盒,小心的翻开盖子,里面是一张亮晶晶的银纸,剥开纸,却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白色小棍。一股香气飘逸出来。 “是烟?”杨天梁的一个小嗜好就是抽烟,立刻就辨识出这是烟草的气味。 “这是澳洲来的纸烟。我家老爷特意孝敬您的。”说着恭恭敬敬的抽出一支,送到他面前。 杨天梁托着这烟,见其通体雪白,一端露着口,是淡金色的烟丝,一头却是雪白的,类似丝棉一般压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抽烟用烟袋杆,西洋人贩运来的鼻烟也闻过,就没见过这样的。 在高也的演示下,才算把烟卷衔在口中,用那个烛台般的打火机引着了,吸了一口,觉得烟丝极普通,气味偏淡不说,还夹杂着不知什么的香气。只是那纸卷烟丝一明一灭,不熄不掉,着实稀奇。 “不过是纸卷烟丝罢了,还这么乔模乔样的。和上次你家老爷进的澳洲打火机一个德性。”杨天梁虽这么说,对纸烟还是喜欢的紧。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烟盒:这东西若是能进给当朝的达官贵人是件好礼物。 “高管事,这纸烟澳洲海商那里还有么?” “有、有。海商们带来的不少。” “那好,到了广州替咱预备上个几十盒的,那个打火机也得配上。” “小的明白。” 见小杨公公不再说话,又闭起了眼睛。高也才慢慢的退了出来。 小杨公公的船慢慢的沿江而下的时候,穿越众又倒卖了一批货物,纸烟便是新开发的品种。文德嗣乘机向高老爷提出要求,把高常也买了过来。这件事情虽然大家也想过各种瞒天过海的计划,考虑来考虑去,总是无法瞒过的,与其搞这样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徒然遭忌,还不如堂堂正正的阳谋。高老爷有些意外,但想来这是高青的请托――给这个不成气的义弟谋个出路――高常也不是什么心腹人物,很痛快的答应了,连身价银子也没要。 高常带了个铺盖自己过来,见过主人便说要改姓文。穿越众对这类问题根本没想过,现在高常提出来了,倒意识到改姓很要紧,是奴仆对主人产生归属感的手段。不过改姓文不大妥当,毕竟穿越行动是大家的。正商量着,萧子山提议:与其改什么莫名其妙的姓,不如干脆恢复他的本姓好了,这样能收买人心――中国人对祖宗的事情一向看得很重,失掉自己的姓氏,那是奇耻大辱,认祖归宗则是极大的荣耀。 问了他的想法,居然让这个大小伙子跪下了乒乒乓乓的磕了好几个响头,眼泪流了一脸。 “蒙老爷们恩典,复了奴才的本姓,我孙常自此就是老爷们的人了,水里水里火里火里,但凭老爷们吩咐!” “我等若要回澳洲去,一去不返呢?” “老爷们去到哪里,孙常就跟到那里,天涯海角,绝无二辞!”孙常说得斩钉截铁。 原以为收小弟很难,这么容易?俺们的王八之气终于冒了出来! 第二十八节 黄雀会 广州的南城面临珠江,是海商洋舶停靠之地。宋代南城已成商业中心,有东西雁翅城保护。元代毁于兵乱。入明以后这里商业繁荣,但经拓林兵变,城南居民受害,官府即依雁翅城旧址筑新城。《广东通志》谓:“嘉靖四十二年甲子都御史吴桂芳以拓林兵变,躁践城外居民,创筑自西南角楼,以及五羊驿,环绕至东南角楼新城,以因防御。” 有了城墙的保护,新南城虽然面临珠江,三面临濠,在广州府三城之中面积最小,但洋舶区、码头区、商业区、富人住宅区均集中于此,成为了广州市商业经济中心地。 此时南城的靖海门外的珠江堤岸上,站着几个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似乎在巡视着什么。 阴霾紧凑,烟雨朦胧。江面上隐隐约约停泊着十来艘帆船,水雾浓处只见着黑簇簇的轮廓。远眺拾翠洲,白鹅潭,藏匿在烟波深密处,仿佛与云天连接一片。 “操蛋,哪来的澳洲海船。”内中一个人吐了口唾沫,愤愤道。 “王头儿,我们都找了十来天了,这沿江的各式海船也都看了个遍,哪有什么古怪的大船。” 那被唤作王头儿的人并不答话,望了半日,默默无语。江中心涟沦圈圈,老鱼吹浪。岸堤下怪石嶙峋,浊浪击拍。离他们不远处一条洋船正在卸货,一群脚夫肩着货物从船舷边下来码头趸库。 “王大哥,我真不明白。老爷在中左所好好的,怎得又发了兴头要我们来寻什么澳洲海商?我跟随老爷这些年,东洋西洋都走过,何曾听过劳什子的澳洲!” 那王头儿冷哼了一声,斥道:“你们瞎掰个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脑袋不要了?” 众人听了,都默然了。 半晌,才听得王头儿说道:“澳洲虽是我等从未停说过的地方,但是那濠畔街上高家的铺子里卖得东西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广州城眼下举城若狂,谁不知晓澳洲的奇货。这等发财的买卖,既然从海上过得,我等兄弟怎能不好好的生发一笔。”他狞笑起来,“这次一定要探出这伙海商的底细来。” 原来这些人,乃是眼下寇略福建,震动闽粤二省的“巨寇”郑芝龙的部下。眼下他伙同李魁奇,聚众三万余人,占据着闽南的中左、鼓浪屿、大担、烈屿、高蒲等一系列沿海重要岛屿和海口,或寇掠商船,勒人报水,或突入内地,烧杀掳掠,已然成闽南沿海海面的一霸。 一行人沿码头边向城内走去,渐渐见行人货贩增多。过了龙王庙,便看见的靖海门城楼了。进得城来,沿着路一直往五羊门去,前面巍峨壮丽的一座大庙观,是洪武年间建的天妃庙了。这里是南城的交通中心,五方杂处之地,各色人等夹杂着轿子骡车熙来攘往,商贩荟集,市场热闹,只见人声嘈杂,货摊连绵,一片买卖兴盛的市面。 这王头儿显见十分的小心,只沿着墙根走,拐过弯,行到巷子里去,城根便有一爿小酒店。挂着油黑乌糟的半挂竹帘。一众人踅进店堂。店堂间悬着几盏油灯,即是白天也十分昏暗。吃客们闹哄哄一片,地上湿吱吱,滑漉漉,弥漫着菜香酒香油烟汗臭混杂的怪味。 企堂见有人进来,忙上来招呼客人。王头儿要了一间单间空座,叫了些许酒菜。帘子并不完全放下,拴起一半来,坐在门口的兄弟便能纵观全店。 等了片刻,店门口又走进个街面上游手混混般的人物,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双方眼神相遇,新来的人便自进来落座,也不寒暄,一众人只自顾自的吃喝起来。那王头儿见店内并无便衣的快手番子,才悄声问道:“濠畔街上的兄弟有什么消息?” “盯梢快半个月,没什么有用的。只见那高府里的货色一担一担的挑运出来,送到铺子里,就是没见有特别的货物进去过,也不曾见到什么古怪人物。” “真是见鬼了!”这王头无心吃菜,盯着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葱爆蛇丝,“这么多货物怎么进去的?”莫非是障眼法?这澳洲的货物不是从高家运出来的,只不过用这个手段来掩饰? “高家在码头上的栈房呢?” “也打听过了,”他摇了摇头,“高家铺子里规矩很严,根本打探不出什么东西。兄弟们打听了多日才知道栈房的管事有个相好是半掩门,花了些银子才从那女人嘴里打听到点消息。”说着便住了口,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王头知道这个地面上的社鼠又在借机讹钱,心里骂了一句,只说:“银子好说,打听到了什么?” “管事的说,澳洲货从来不在栈房收发,全部从高举的本宅私栈内发出来。每次发出也不多,只有几箱货色。不过件件都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中年汉子说着,眼光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多久发一次货?” “没个准,一般总在十天上下。” 这说明货物的确是从高宅里出来的,但是怎么进去的呢?高家又不是大海边,船是开不进去的。难道从天上掉下来? “高家运进府的东西,可探查过?” “这事情请了脚行的飞脚老三帮忙,他可要了不少钱……” “好说。”王头儿嘴上这么说,却摸了下袖子里的短刀。 “他可要了十两银子,”中年汉子眯起眼睛看着王头儿,试探他的反应。王头一脸呆笑,并不答话,扫过周边几个人,都在冷笑。这汉子忽然想起了面前坐得是谁的人,赶紧接了下去,“飞脚老三吩咐人偷偷查验过高家运进的东西,的确有古怪!” “哦?货色是夹带进去的?” “不是不是,而是运进运出的东西有点古怪。” 他们买通了脚行的上下,私下察看了一个月来高宅运进运出的大宗货物,运进去的东西,过去都是以瓷器、铁器之类为主,运出来也大致相同。可这个月就不同了,除了这些,又运进了许多麝香、龙诞香、紫檀这样的进去――最奇怪的是从来没运出来过,仿佛一进去便石沉大海了。 查了半天,还是没查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王头儿失望的叹了口气。以这些地面上城狐社鼠尚且打听不到什么东西,靠自己恐怕就更难查清了。 掏出十几块洋钱,打发了他。一行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他们潜入广州城一个月来,费了无数周折,打听到现在,虽然知道这些海商大致落脚在那里,但是他们的船停泊在何处,货物如何运来,依然一无所知。眼下,也只有等几天前派出准备潜入高家去的人的回报了。 等了许久,昨天准备潜入高宅的两个人才回来,其中一个脸上擦青了一道。王头看其神气变幻不定,知道事情不妙。 “那边的后街都有栅,不便进去。我等就上了城墙绕了个圈子过去,在上面潜伏了几天才发现蹊跷的。”这二个人在过去前都是道上有名的飞贼大盗,因为犯了人命官司,被海捕缉拿才去投靠海寇,这次要带他们来广州涉险,郑家是许了重金的。 他们在城墙上观察到了高宅后门出入的人和货担,发现都是从另外一家的后院出来的。便设法进到院子里察看了一番,看到了澳洲海商。 “一共四个人,都穿着本朝的衣冠,可是髡发,象和尚。” 知道这个院子有蹊跷,又察看了二天,发现这原是高家的秘宅,如今做了澳洲海商行馆。所有货物都是从这秘宅里搬运到高家去的,高家也搬运货物到秘宅里。 于是问题又绕了回来,还是没发现这群海商的货物是哪里运来的。 “本来还想听听他们的说话,可惜!”脸上有瘀青的狠狠道,“内中有练家子,刚想靠近就给他发现了,丢出石头来又快又狠。” “我看,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内中有人低声道,“干脆来个‘掏被窝’。把高家的阎管事或者干脆就把高举本人抓出来,还不都问个一清二楚!” 王头哼了一声:“抓出来?这濠畔街上的商户哪个是好惹的?不说他们手眼通天,就是府里养得护院家丁,也够你喝一壶的。” “那把海商抓一个出来。”那人嘿嘿笑着,“就算我们不惹高家,惹这几个没根底的海商还不是问题吧?听何大哥说,这里面也就一个练家子,又没高家的护卫。他就算满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我们多召集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进去绑出一个来,带上船去,别说澳洲来的,就算是昆仑山上来的也得说个明白。再说,”他贪心的笑了起来,“要放人,还不得拿点好东西出来?” 众人一听轰然叫好。都看着王头。王头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绑个海商不是什么大事,高举也不见得为此勃然大怒,日后还能留个余步。 想到这,几个人埋头谋划起来。 第二十九节 消失的文总 “头好昏……”萧子山从梦中醒来,觉得昏沉沉的十分难受。最近几天他都睡得很好,明代的广州不仅空气清新,又没有一大早的汽车轰鸣之声。睡觉竟十分酣甜。 早先穿越贸易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在明代时空过夜,入夜之前必然离开,宁可隔日再来。眼下随着他们的生意和人脉越来越巩固,在明代时空要做的事情也日益增多。为了延长虫洞的寿命,穿越之后住上几天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这几天还可以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腐朽生活,竟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了。 今天的头却十分沉重,勉强张开眼睛,雨过天晴的纱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看样子都快十点了。他不由感到奇怪,这个时空没有电视和网络,即使大家一起议事聊天,也都很早就入睡,所以每天早晨至晚七点也就醒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竖起身子扫视了一眼房间,大吃一惊。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抽屉柜子都被打开了,东西乱掷了一地。 遭贼了! 他的脑海里立刻反应出这个念头,不由得忧心如焚,这次贸易换到的钱和货,还堆在屋子里!要是……他简直不敢想像下去。赶紧起来穿衣着鞋――忽然发现自己的袜子和旅游鞋都不见了!真是遭贼了!屋里有几双草编的便履,赶紧套上脚,披着衣服出来。 刚一出门,就看到北炜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萧子山注意到他的脚上也是一双便履,他的作战靴不见了! “出事了!”北炜这话倒是简明扼要。 “什么事情?” “文总不见了!” “什么!”这下可吓得萧子山手足冰凉。文总不见了!这可不是21世纪的广州:文总跑出去到处认得人,还有全国最安全城市的警察――17世纪的广州,出了门他们一个人都不认得。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两个人一路狂奔一间一间的察看,王工还睡得死死的,再到第三进院子里的下房,高青一家和孙常也都睡得沉沉的。赶紧把大家都叫起来,都还晕头转向,恶心欲吐。高露洁和高弟姐弟却连喊带叫都不醒,正手足无措间,孙常出主意叫用冷水洗脸。 “萧老爷,事情不好啊。”孙常看着高青一家手忙脚乱的给大家打水。一个个才稍觉得清醒了些。 “什么?!” “这样子明显是中了迷香了。” “迷香?”不知怎么的萧子山脑海中转过的第一个词是孙二娘。 “是迷香。”孙常从家乡逃荒出来,一路乞讨到的广州,见识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老爷们可有东西失落?” 这话提醒了他们,两人发足狂奔,到中院的西厢里。因为这房子是作为重要库房和穿越点使用的,执委会在这里做了一些非本时空的改装,用砖头砌没了窗口和多余的门扇不说,在里面用缠绕着刺铁丝的钢栅栏和防盗门单独做出了一间四面设防的小屋子。萧子山见外面的木门挂锁已经不翼而飞,心知不妙,赶紧推门进去,铁栅和防盗门都安然无恙,满满一车的货物也都堆得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贼人们没得手。这21世纪的防盗措施还是有效果的。问题是他们把文总给丢了!这事比丢了货和金银更可怕。钱,总能赚回来,这么个大活人丢在明朝可就难说了。 “谁把文总抓走了呢?”萧子山的脑子风车般的运转,这到底是偶然事件还是蓄谋事件?很难说。说是蓄谋,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只有高家的人,除此之外他们和整个广州城没有其他的接触,高家的人绑架文总有何意义?如果是偶然事件,难道是什么大盗进屋谋财不成,干脆绑了文总的票?这也有可能。 三人在文总的房间转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文总的衣物鞋帽都不见了,连他每次穿越必带的防刺背心、防狼喷剂、电击器也都不翼而飞。 看了半天,萧子山忍不住说了起来: “老北,看出什么来了没有?你不是侦察兵吗。” 北炜把手一摊:“我是侦察兵,可不是侦察员啊,这得搞刑侦的人来看。” “我们找一个搞刑侦的过来好了。冉耀曾经干过警察。”萧子山想了起来。 “那就赶快找他,还有那些喜欢在推理区混得推理狂人们多带几个过来。”王工看到高纤正准备进来收拾屋子,马上喊道:“不要动,保护现场!”吓得高纤赶紧跑开了。 商量下来,由王工先带着货物钱财穿回去,向执委会通报此事,再召集几个专业人员过来察看痕迹,萧子山和北炜继续留在这里探查。 萧子山把高青一家和赵常都喊来,盘问这些日子有无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包括高宅的。问了半天,只从赵常嘴里知道:最近北京有位“小杨公公”要来拜访高老爷,高老爷貌似有心事。 高青知道了这事,愈加愁眉苦脸,一个人躲到前院里去扫地了。倒还是孙常镇定许多,上来禀告道:“这事情一时半会也不用着急,贼人即绑了文老爷去,自然会派人送来书信。到时候或报官或赎人,老爷们可再做计较。” “报官?”萧子山苦笑了一下,他们都是“非法入境分子”,怎么能去招惹大明的官府,更不用说他深知古代的治安管理思维,不是明火执仗杀人的大案子,官府才懒得计较。除非大把的用钱――那还不如赎人了。 “是,”赵常低声道,“老爷们不是大明人士不便出头,可请高老爷出面,由官府派人私下处置即可。”他看了一眼萧子山,“高老爷在一府二县说话都兜得转。” “嗯。”萧子山不置可否,心里却起了疑窦,这赵常没来的时候一切正常,来了几天文总就不见了…… 正沉吟着,北炜走了进来。赵常赶紧退了出去。 “发现痕迹了!” “哦?哪里。”萧子山精神一振。 “这伙人是从第三进院子后面的小路上翻墙进来的。墙檐上被拉掉了好些瓦片,都掉了一地。墙上还有磨擦的痕迹。” “出去也是?” “是的,是原路返回的。我看了其他地方,没有翻墙的痕迹。” “我记得高老爷说过,这后面的小路,各个路口都有木栅门锁闭得,一般人进不了。” “我想他们不是从那里进来的,”北炜说,“前面进出都是大路,太显眼了。要是我就从城墙上过来。” “城墙?” “是的。这里的宅子后院都挨着城墙。”北炜点点头,“虽然没有上下的坡道,但是城墙上平时几乎无人走动,只要能上去,简直就是环绕全城的高速公路了。” “对对,这很有可能!” “前天有人想潜进来偷听,我打过一个石子出去,那人也是往城墙方向逃过去的。我想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看来是蓄谋的,不过谁会这么做呢?” “这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我们得先把文总找回来。等专业的来看了再做决定。” “好,我们也得通知下高举,让他帮忙找人,他好歹是地头蛇,人头熟。” “会和高举有关吗?” “可能性不大吧,绑架了文总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可不防。我再到四面看看,可惜了我的匕首了!”北纬忿忿然,这柄匕首可是从刀剑网上高价买来的――现在也和他的3515出的02作战靴一起不翼而飞了。 萧子山在书房里反复推想着里面的前因后果。无论怎么想,高老爷的嫌疑都是最大的,毕竟只有高老爷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但是动机何在?萧子山深信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动机的。高举这么做,他想得到什么?勒索钱财的话,现在的贸易活动里他已经赚了大钱。显然说不通,或者他想以文总为人质,保证以后所有澳洲货物的独家垄断权,这倒是有可能。但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又是跳墙、又是用迷香的。 跳墙、迷香…… 说来说去,这还是江湖人物的所为么! 萧子山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把赵常叫了进来。 “广州城里的城狐社鼠,你可熟悉?” “不熟,”赵常禀道,“小的不是本地人,且不是粤人,再者小的一直在高宅做工,高家对府中家人奴仆的身世背景逻查极严,与三教九流有涉者一律不收。” 萧子山点点头,这番自我表白也大体打消了他的嫌疑。赵常迟疑了一会,似乎又有话说。萧子山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我这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是!”赵常受了鼓励,开口道,“小的有一主意。” “说吧。” “这南海县里,有家起威镖局。”赵常说,“是家小镖局,镖路不厂,不过他们有一专业,就是坐店。” “坐店?” “是,老爷大约有所不知,开店的商家每每为街面游手混混骚扰勒索,就请镖师坐店弹压。” “就是保安么。”萧子山明白了。 赵常不知道什么是保安,便说了个“是”,又接了下去: “坐店的镖师,对城市游手混混的情况极熟,若请他们帮忙,定可打探到消息。如只是一般的城狐社鼠所为,请他们救人也可。” 注释:坐店这项镖局业务,只有在清代的北京城才有。其他地方尚未听说过。而且镖局这个行业,一般考据要在清代康熙年间才出现。我以为以宋、元、明三朝的商品经济情况,没有类似的行业或者组织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资料,就用了清代的资料了。 第三十节 17世纪的推理 “你有熟人在起威镖局?”萧子山紧跟着问了一句。 “正是。”孙常坦然道,“他家的掌柜、镖师,都是小的的同乡。”原来这家起威镖局自上而下都是江西籍,走的镖路也只限于广州到江西南昌。镖局里的不少镖师还是孙常过去练武的同门师兄弟。 是否请镖局介入,萧子山不敢自作主张,毕竟涉及到的事体重大,迟疑片刻后,只说再议,吩咐他先把前后门户关闭谨守。 这边执委会得了消息忙召开了紧急会议――居然有人敢绑架穿越众!是可忍熟不可忍。都想着要好好的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除了把冉耀这个前jcss找了过来,还调集了几个满腹柯南道尔、满嘴克里斯蒂的推理爱好者,席亚洲干脆把藏起来的几支五连发猎枪起了出来,有人提议要不要做几个手榴弹给“给土人尝尝”,还有人准备做硫酸弹的。正群情汹汹间,马千瞩站了出来,说: “不能去这么多人。” “为什么?!”王工正气急败坏,看到有人反对马上质问起来。 “这么过去是添乱,不是帮忙。”马千瞩说,“那边是明朝的广州,我们根本不熟悉,去那么多人有什么用?连个地图都没有,就告诉你们文总关在哪里,你们找得到吗?”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好像大家都没想到。 “明朝的事情,还是得明朝人来解决。这事情说白了就是需要情报,只要知道了文总的下落,怎么处理都行,武力营救也好,拿钱赎人也好,都不成问题。这么多人乱哄哄的过去,子山和王工也不容易向那边的合作者解释吧。” “赎人?亏你想得出。”这边已经有人愤愤不平了,“下软蛋的事,不干!”这话引起了一阵嗡嗡的附和声。穿越众虽然满嘴都是:“不要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古人也是很厉害的”云云,其实心里是充满了现代人的优越感――“文明发达的现代人”向“愚昧落后的古人”妥协,光想一想就会严重伤害了他们的心灵。 “如果能快速安全的解决,妥协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马千瞩坚持自己的看法,“武力营救,一则没有情报,二则恐怕会对文总的人身安全带来威胁。最后,”他提醒大家,“我们的目标不是去和明朝黑社会斗狠。” 马千瞩看大家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接下去说:“我们两手准备。冉耀还是要去,查一下现场的情况,我相信他的刑事侦察知识足够用了。这也不是什么密室谋杀案,搞推理的就不必去了。” 几个推理爱好者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万一要武力解决,那边已经有了北炜,我提议体育组再派二个人协助他就可以,人多了反而不好施展。” 林深河挤了过来,说:“我也去吧。那支峨眉的小口径步枪给我带去。我在美国玩过狙击步枪,500米内基本弹无虚发。” “行,你也去。” “就这些人吧。”看到还有人跃跃欲试,马千瞩一挥手阻断了,对王工说:“你和子山说,还是要尽量利用明人的力量,不要太迷信武力了。” “好。” 这边议论停当,大家忙着收拾装备。冉耀把他的照相机和刑事侦察记录本带上,本来他还有指纹收集工具,但是没用――大明没指纹档案可查。体育组带去了三支五连发猎枪,子弹不够,一时间也来不及装填新的弹药。每支只配了十发子弹。另外还带了一些侦察设备:夜视镜、无线信标,窃听器一时半会买不到,不过录音笔、麦克风和摄像头还是能搞来的。至于对讲机、烟幕筒、催泪弹、防毒面具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用没用的都装了两个大背包。 冉耀随着萧子山和孙常,把文总的房间和整个院落都察看了一遍,又画了几张图。孙常见不到几个时辰,院子里又多出好几个澳洲人,比知道文老爷被绑票都吃惊。眼见这个新来的澳洲人不说什么话,只闷头在屋子、院子里四处踅摸,一会爬梯子,一会又趴在地上拿个小玻璃镜子看,还不时拿个笔一样的东西在本子上涂抹,心想这大约就是澳洲的捕快了――只是纳闷这澳洲捕快怎么来得这么快。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勘查,冉耀已经大体明白了整个作案经过。 “这是一起多人合伙作案。”他在屋子里向杀气腾腾的营救小组介绍着情况,屋子里的大方桌竖起来临时充当黑板,黑漆的紫檀桌面被石灰饼子荼毒着。 “这是犯罪分子进来的路线。”他在桌子上画着院子的平面图,“这里的院墙很高,差不多有7-8米,用人梯是进不来的,应该是用的一种飞爪,墙头上有明显的搭扣的抓痕,瓦片也有大量的掉落。” “真有飞爪这东西?” “有,我看过一些资料,迟到四五十年代还有使用这样工具的盗窃案件发生。” “罪犯进来以后,首先在外院用迷香熏倒了仆人,又进来逐一熏倒我们的四位同志,方向是由东往西进行的,在外面等候若干时间之后,才从容的搜查了各个房间。 “然后他们又扭断了穿越点的房间挂锁,企图撬开栅栏,栅栏上至少有三到四处用铁器撬动的痕迹。看磨损的痕迹很可能是粗制的刀或者其他类似的长条型铁制品。 “最后他们带走了昏迷中的文总,路线是直接打开后院的门出去的。 “虽然痕迹不够明显,但是从院子的泥地、墙面上的擦痕提取的脚印来看,至少有三组不同大小的脚印,院墙外另外有一组脚印,因此推断至少为四人。犯罪分子的身高从155米到160米之间。他们携有专门的爬墙工具、武器和昏迷性药品,应该是职业犯罪分子。 “有一个比较奇特的现象,就是提取到的四组脚印里有一组是赤足。虽然古人赤脚走路是一种常见现象。但这里是广州城,不是什么荒僻小县,这一点可以作为侦察的突破口。” “是指那些习惯赤足的社会人群吗?” “对,至少说明这伙犯罪分子里有习惯赤足的人,这不大可能是某个人特殊的嗜好,应该是某个社会群体共有的习惯。” “那会是什么人呢?”大家都犯疑了。 “我不是历史学家。”冉耀无可奈何的说。其实这案子要放在现代毫无难点,这伙人留下的痕迹在现代刑侦技术下简直和没穿裤子一样。可惜这是17世纪的大明,即没有指纹档案也没有犯罪记录案卷可以查,他对这个古代的城市社会状况更是一无所知。常用的办案手法一样也派不上用处。 大家来有些失望,原以为专业刑事侦察人员一出马,这类宵小无赖马上显出原型。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代刑事侦察很大程度上依赖长期积累起来的情报资料和档案。 “还能看出什么吗?比如动机什么的。”萧子山继续追问,“是不是蓄谋,还是临时起意。” “是蓄谋。从还原整个犯罪过程来看:犯罪分子对院落情况了解十分清楚。这里大大小小有二十多间房,只有住人的房屋内才施放了迷香,那些不住人的房间窗户上,我都没发现药孔。 “之所以用迷香,显然是知道你们有很强的防卫能力。否则还真没这么容易得手――文总可是个随时随地都带防狼喷剂的人。 “而且北炜介绍情况的时候也说了,前几天你们遭遇过有人潜入的事情。这应该是犯罪分子的踩点行动。 “至于说动机,比较费解。”冉耀摸了摸下巴,“从失窃物品清单来看显然是为了财物而来,但是单单把文总绑走,似乎又是有目的的绑架。” “他们知道文总的澳洲海商的身份么?” “我认为肯定知道。”冉耀指了指失窃清单,“这伙人感兴趣的不仅是银子,还有你们的所谓澳洲货――不少明代的细软他们反而没拿,倒把你们的鞋子、袜子、签字笔什么的现代小东西都偷走了。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你的意思是?” “这事情不是盗窃、也不是绑票这么简单。”冉耀摇了摇头,“我觉得绑走文总,未必是出于勒索的目的。” 大家小声商量了一会,还是同意使用明朝人的力量去打探消息。萧子山便叫孙常:把起威镖局的掌柜叫来。 第三十一节 起威镖局 “帮忙救票?”起威镖局的老掌柜孙可成眼睛转了几个圈,盯着来请他的孙常。 孙常这孩子,论师传是他的师侄还和他有点瓜蔓亲,可是性子太直不受人待见。流落到广州之后干脆去当了人家的奴仆,他时常还觉得有些惋惜――可惜了他的功夫了。 有心想在镖局里给他找口饭,奈何这些年镖行的市面不好,生意也大不如前。镖局不比其他的买卖,添人加口不过是多双筷子,镖局的买卖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生意才有人,生意多就添人,添人就得添开支,不会有很大的盈利。生意少不裁人,也得大家干得换稀得一起熬。生意不好,自然也没法加人。 “是,我家老爷请您老人家过去商议。” 孙可成有点模糊了,他记得孙常是在濠畔街那家大富商高举高老爷那里当差。这高老爷在广州城里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遭了匪不请官面上的人物,请他们做什么? 说到救票,镖局是不大感兴趣的。镖局和匪人的关系以和为贵,重“点春”,“交朋友”,不兴大砍大杀,你死我活。去救票就等于是狼口夺食――敢在这堂堂的一省省会绑票的匪人,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辈――动辄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恶斗,而且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介入之后露了身份,以后便和匪人结上了梁子。 但眼下局势不好。天启元年以来,各地乱相渐生,镖路愈来愈难走。收入日减。局里上上下下百十口人……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答应了这桩买卖。一则这生意能让镖局的经济状况缓解大半,二则听这个师侄说,他的这家新主人是澳洲海商――这让孙掌柜起了兴趣――澳洲货最近声名鹊起。这伙海商不仅有钱而且待人宽厚,还特准他复还本姓,是仁义君子。于情于利也得帮这个忙。 萧子山和冉耀有点怀疑的看着这个孙常力荐的起威镖局的掌柜――他们原以为来得必是个彪形大汉,满脸胡须,类似武侠片里的人物,没想到来得居然是个半老头子,头戴缣巾,身着四跨衫,和街上走得老百姓没什么不同。走路虽还稳健,却看不出有武林英豪的模样。 不过他们眼下急需人打听消息,高弟虽已经自告奋勇的出去了,但谁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在几个孩子的身上。当下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踏勘结果都述说了一遍。 听完了萧子山的情况介绍和勘查的结论,孙可成点了点头: “老爷们这里有高人啊。” “我们人生地不熟,这城里的情形又不了解,还得拜托孙掌柜多多襄助了。” “好说,好说,”孙可成笑着点点头,“孙常这孩子蒙你们高看。就凭这,起威镖局也得鼎力相助。” “那孙掌柜怎么看?” “这位冉老爷不是说了么:有一人赤足。这广州城里,就算是四乡的乡民上城,再不济也得穿上双木屐草鞋的,不分时令一直赤足的,只有一种人――疍家。” “疍家?”萧子山好像听说过这个说法,貌似是属于古代贱民的一种。 “正是。老爷们不知道疍家?”孙可成解释道所谓疍家也称“蛋户”,是分布于闽粤桂三省沿海港湾和内河上的水上居民。“其遗民以舟揖为宅,捕鱼为业,辨水色则知有龙,昔时称为龙户,齐民则目为‘蛋家’”。 “是渔民么?” 孙可成道:“疍家虽在水上讨生活,有做渔民的。渔民却未必都是疍家。”他解释说但凡水上的各种生意,疍家都做,珠江上各个港湾岔口几乎到处有他们的船只。 绑匪中即有疍家人,这事情就明了多了。文总很有可能是给藏在水上的某条船上,这里是南城,翻过城墙就是珠江。匪人只要一上船就海阔天空。而且疍家是非常封闭的社会群体,与陆上人有不同的方言习俗,不是熟悉他们就里的人,很难打听到消息。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得心都沉了下去。此事不妙啊。 “这水上的船只没有上万,也得数千,就是排查也得个把月。”冉耀苦恼起来,忘记了在这个时空根本他根本没权力去排查。 “老爷们不必沮丧。事情没那么难办。疍家虽和陆上人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敌视,不过掳人绑票的事情,不会是他们主使。应是有外来的匪人勾结了花艇上的水上妓家。这种妓家常干些不法的勾当――那闷香就不是江湖上常见的东西,倒象是水上妓家盗人钱财所用。” 他胸有成竹的一笑:“文老爷应该就在哪艘花艇上。” “花艇都泊在哪里?” “疍家的花艇多半在拾翠洲的白鹅潭一带,在下回去就遣镖师出去打探。还有几件事情,在下可都诸位说明白了,切忌切忌。” 第一是忌报官,虽然凭着高老爷的面子,一张帖子就能发动这广州一府二县的马步捕快,但这些人自己就是歹人,肥羊送上门来,不喂饱了银子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搞不好还会和匪人勾结。 第二是不要抓捕送信的,这类人物不是临时街面上找来的乞丐,就是一般的混混,不会认识匪人,抓了不但无用而且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最后便是不要轻举妄动,尊宅周围他们必有眼线。不过这些眼线也是找来的帮手,查问不出什么来的。” 送走了孙掌柜,大家讨论这样坐等消息不是办法。好在对方即意在赎金,必然会有双方书信投送――这就是一条牵往绑匪的线索。在这大明广州城里搞跟踪虽然不行,现代技控技防却是没问题的。当下在院落各处都安装了摄像头,在院中架设了监控主机,由几组蓄电池供电。24小时不间断的监视周边。林深河沿路走了一圈,在前院屋顶上又安装了几个无线机位,用来监视街面。他自己套上一件迷彩套衫,带着望远镜、夜视镜、对讲机和步枪上了院中唯一的一棵大树,在枝杈密集间搭上一个铺,和北炜轮流值班,随时准备应变。 冉耀则换上小厮的衣服,腰间带一个dv,由赵常引领着,在在濠畔街四下来来回回的走了一番。 “找到盯梢的了!”回来他把dv往桌上一放,说。 大家都精神一振,赶紧围拢过来。 “盯梢的一共四个人。”冉耀开着dv给大家看,“看这里,”他指着画面上的小贩,“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在偷看高举家的宅门口。 “这个,虽然打扮成化子,却不在热闹的街上要饭,偏躲在高举家的角门的冷巷里。 “这个是监视这里的大门。 “还有这个――在茶馆里独自喝茶的,大约就是头子,他们可能还有一二个人作为机动,随时去报告消息。我们先把这些人的照片打印出来,人手一份。” “好!” “要不要把他们抓来?” “这些人多半都是外围分子,不一定熟悉情况。” “要能跟踪就好了,那头子应该会和里面的首脑人物见面接触吧。” “可能。可惜没法跟踪。” “想法在他身上放个无线信标如何?” “那还不如直接把无线信标放在赎金里。就能直捣老巢了。” “理论上可以。这里我们没有地图,也没有gps,不能根据信号做精确定位。只能用无线电测向的方法来大概进行定位,地形太复杂了。” “关键是没有地图。” “明朝应该有地图了吧?让人去买几张回来。” “孙常买回来一张了,但是这地图……实在没什么用。”明代的地图绘制方法还相当原始,现代制图术大致就是在这个时候由利玛窦传入中国的。 “不过这也是一个方案。谁懂无线电测向的?” “我行。”北炜说。 “那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最好是能把地方打听出来,我们直接杀过去救人。” “问题不大,看那孙掌柜的意思,这几天就能找到下落似的。” “不知道文总现在怎么样了。” 孙掌柜回到镖局,喝了几壶酽酽的浓茶,想了半晌。他在澳洲海商那里拍了胸脯,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底气。有水上妓家搀和这已经是肯定的事情,即使那澳洲的冉捕快不说有赤足脚印的事情,在屋子里嗅到的味道也告诉了他这一点。但是如何去查却有点费思量――镖局的规矩是不能踏足妓院花船这样的风月之地。对里面的人头并不熟悉。 好在花艇的食用供给,还是需要仰仗陆地上的商贩。从那些专做花艇买卖的小商贩嘴里,肯定能知道点什么。别得不说,艇上多一个人出来,伙食就会增加不少。 当下叫了几个镖师过来,分成两拨,一拨扮成游商,去暗访,另外一拨则找相熟的商贩打听。如此的吩咐了一番,又嘱咐道: “你们要注意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艇有了包船的客人,或是哪艘艇突然不接客了。” 花艇上面积甚小,是不可能边藏票边接客的。 只要查清了藏票的地点,救票就不是什么难事。孙掌柜过去为几家老客做过救票的事情,他知道绑匪不大会和肉票在一起,看票的多半是些小喽罗,这一是怕在票面前露了相,二来怕藏票的地方万一被官府破获,自己不会跟着玉石俱焚。 不过那冉捕快也说了:镖局的主要活计是打听消息,至于最后怎么做,由他们决定。 第三十二节 应对 睡眠是最接近死亡的状态,文总从梦中苏醒的时候,脑海中不知怎么的跳出了这么一句话。睁开双眼,一帐浅红罗水草纹的帐顶飘飘摇摇,鼻畔传来淡淡的幽香,受用的闭起了眼睛――忽然又睁开了,这哪啊! 要不是文总已经经历了虫洞,眼下他十有八九会以为自己是魂穿了。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自己不是住在高举送的宅子里的么?那床铺虽有帐子,不过是普通的青布帐幔。哪有这么脂粉气,这到底是哪? 赶紧坐起身子,却觉得头昏沉沉的,四肢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环视四周,是个极小的房间,四下无窗。除了身下的大床,不过一几一椅,几上陈设着花瓶盆景之类,壁上悬着二幅山水画。 赶紧起来穿好衣物,发觉防刺背心、皮带和防水靴没了,从不离身的大折刀、电击器、防狼喷剂全都不翼而飞。这把他吓得不轻。作为一个身体力行多年的“生存狂人”,这几样东西差不多就是文德嗣的护身法宝,现在身在不测,防身宝贝皆无…… 正惊惶间,门响了一声,进来个中等身材的精瘦汉子,面色里透出一股戾气。文总何等人物,一眼就知道来者不是善类,眼下自己处境不清,干脆默然不语。 “文掌柜好啊。”来人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有意无意的露出腰胁下的胁差的刀把。文德嗣听出他的口音略带闽南腔。 “不知尊驾何人?” 汉子嘿嘿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在椅中坐下:“我等都在海上讨生活。最近闻听文掌柜从澳洲来,贩卖奇货发了大财。不道船泊哪里,针路(即航路)几何?兄弟们也好在海上有个照应。” 文德嗣却不答话,只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哈哈一笑:“此地不过是文掌柜暂居之处,何必知晓。我等对澳洲之事十分好奇,望掌柜的不吝赐教。”说罢露出恐吓神气来。 文总心想就你这么个瘦小干瘪的货色,难道老子还怕你不成?称心早就一顿拳脚过去,奈何此刻手脚酸软无力,连动一下都难。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应道: “好说,不知道尊驾想听什么?” “尔等来大明所乘是何船,船现泊在何处?” 文德嗣最怕别人问及此事,因为根本无从解释。谎言也很难造――稍一调查就知道。既然从不存在什么澳洲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推在存在的船只身上。 “澳洲所造船只不利远航,所以只到勃泥。从勃泥再换搭佛朗机船来。”这话说得真伪难辨,王头儿也不便驳他,又问他如何进得广州城。 文德嗣心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这伙人既然把自己绑架出来,显然和高举不是一路的,搞不好还是对头。现在只能把所有可查证的事情都和高举连在一起,他们就无法去对证,谎话便不会被戳穿。当下把以往萧子山和他说过的关于濠畔街走私商人的种种事情都过了一遍。已然成竹在胸,说: “我等在澳洲就听海外番商言大明广州城富庶敌国,只是外人不得入城交易。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佛郎机水手那里知道珠江口外有个游鱼洲,是番商做私货贩运的好去处,便在那里下得船,花钱托人送我们进的广州城,那人便把我们送到高举府上。” “哦,哪人姓甚名谁?” “初来乍到,不敢多问。似乎是姓汪。” 游鱼洲上的汪老大,这也是偶然才从高家仆人那里刮到的一句耳风而已。 “咦,汪老大怎么说不知道你们这些澳洲海商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娇媚女声。 语音一落,门后便转过一个妙龄少女来,一件藕合色对襟紧身小袄,下着雪青色的细褶长裙。身材高挑,眉弯唇红,肤色莹白如玉。眼睛又大又亮,说话间眼波流转,自有一种媚态。再定睛看,眉眼间却带着隐约的煞气。 王头儿却象很顾忌这少女一般,忙赔笑着站起来让座。少女也不客气,款款落座,一双妙眼,仿佛能直透人心一般,在文总身上乱转。看得文德嗣心中乱扑腾,想这妞什么路数?17世纪的大明哪来这号人物? “这位是?”文德嗣被她那句话搅得心神不宁,知道此时开口辩白易出破绽,先来个缓兵之计。 “呔,与你不相干……” “哎,王头儿你可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什么歹人,也是海上竖得起字号的人物。遮遮掩掩做什么?我是李丝雅――”她说着站起身子,双手提起裙摆,右脚后退一弯,竟行了个曲膝礼。文总的脑子当场嗡了一声,难道这妞也是穿越者?这世界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穿越者?! 勉强定住心神,站起来微鞠一躬:“我是文德嗣。” 这回轮到李丝雅小小得吃惊了:“澳洲也是行得西礼?” 文德嗣见女孩子发色瞳仁略带棕色,一头长发微微带鬈。知道这女孩子多半有葡萄牙人的血统,这样的土生二代在澳门很常见,父母是葡萄牙人的都有。曲膝礼不过是西式礼仪而已,这才定了心,微笑道: “澳洲日常都是行西礼的。” “那你们还自称华夏子民?这不是礼崩乐坏吗?”少女调笑道。 “我等心向华夏,便是华夏子民,与礼乐无关。” “气势还蛮壮得。”李丝雅坐在椅子上,随手玩弄着一把小刀――文德嗣认出这便是他常年随身的大折刀――“不过文掌柜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汪老大可不认得你呀?”她百无聊赖的望着文总,娇声说:“下半生,还打算以男人的形态存在吧?” 文德嗣冷汗直冒,知道这少女虽然言语娇俏,下手多半狠辣无比。对待这样的人,下软蛋是不行的,硬顶也不行。心想我只是说大约姓汪,又没说是哪个汪。再者他听萧子山说过,象游鱼洲上的渔民走私团伙这样的团体排外性很强,外人不可能打听得到消息。他心里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放一记“金钟罩”罢了。 “我可不认得什么汪老大,只不过好像听说此人姓汪而已。”为了缓和下语气,他笑了笑,“我等从海外来,只知道卖货赚钱,不兴打听他人长短的。” “你们还真是黑眼睛里只有白银子。” “见笑见笑,商人逐利乃是本性。” “我怎么觉得文掌柜和您的那些手下,个个都是不凡的人物呢?”李丝雅的身子微微的靠了过来,一股淡淡的蔷薇水的味道传到他的鼻端,“逐利?世人哪个不是蝇蝇逐利之徒,就是那当皇帝的,也不过是逐他一家一姓的利罢了。”她眼波一转,“文掌柜,我说得可对?” “是,是。李小姐见教的是。”文德嗣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穿越者了,如果她真得是的话,最好不是腐女……正胡思乱想间,见那李正襟危坐,在几上排出一堆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萧子山的袜子、王工的签字笔都有。共同特点是都不是这个时空的产物。 “这些都是澳洲所产吗?” “是澳洲所产。” 接着这位仪态万方的小美女,居然拎起了萧子山的锦纶丝袜子――显然她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用的是一根竹签。 “这袜子,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丝又是怎么剿得?为什么这般透明,又能松紧自如?” “这是针织袜子,用针织机做出来的。”文德嗣对近代机械十分熟悉:第一台手摇针织机型是1598年在英国发明,一次只能钩16个线圈,还相当原始。到此时不过30年,估计葡萄牙人也未必知道。 “用的是机器?”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子山的袜子。 “是的。” “那这丝呢?生丝是做不出这样的弹性的。” 文德嗣想这事情不大好解释,针织机这东西还能说个子丑寅卯的。告诉她这丝是石油里炼出来的?那自己下半shen恐怕马上就不会以男人的形态存在了。 “此物名叫锦纶丝,不是蚕丝。如何产出在我国乃是一个秘密,我等商人哪里知道。” 李丝雅点了点头,目光中却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文德嗣心中一动,这纤长的大腿上没有一双长袜岂不是暴戾天物。看来下次应该大量贩运尼龙丝袜…… “澳洲的书写之法看来也是西式的。这枝笔不用蘸墨,端得十分方便。”李丝雅慨叹一声,摆弄着签字笔,有些爱不释手,“你们的货物真让我有坐井观天之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能做出如此奇巧精妙的东西。” “见笑了。” “这次你们趟开海路,往后自然是要常年贩运了?” “这个……”文德嗣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哼,也无所谓。”少女冷冷一笑,似是自言自语,“粤广一带的洋面,落在大当家的之手也是朝夕之事了。若要长久保得船货平安,还是识时务为好!”说罢,自顾自的起身去了。 第三十三节 救票(大改) 这节内容根据书友们的意见进行了大改,扩充成33、34两节。 ------------------ 少女一出门王头儿便迎上来: “李当家的,这人说得话?” “真真假假。”李丝雅冷哼了一声,“有些话对证不出,只好任他说了。” “给他吃点苦头,什么都说了。” “花艇上不行,”李丝雅否决掉,“人多眼杂,地方又小,鬼哭狼嚎的不还马上露出风去。得换个地再拷问。” “好,小的这就去办。” “口供出来之后的事情就随你们弟兄处置。想要留个退步的,别弄得他太惨;最好是处理干净。来个死无对证。” “在下明白。”王头知道她动了杀人灭口的心了。 “消息送到老地方就是,这广州城我还要呆一段时间。”她招呼了一声“走吧。”暗处又出来个娉婷的身影,裹着黑色的大氅,两人跳上岸,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良久,船舱里走出二个同伙:“王头儿,咱们?” “哼,到手的肥肉怎么能不吃。”王头儿为了表示轻蔑,往水里吐了一口痰,“她算老几,不过是替大当家的跑腿的货色。” “挪窝的事……” “挪个屁,这丫头懂什么。鬼哭狼嚎?把花艇撑出去,寻个荒水岔一靠慢慢问,来个大明十大酷刑也没人听得见。” “大明十大酷刑,有吗?”小喽罗一脸疑惑。 同伙知道他其实是心疼几个窝费,又眷恋这艇上的相好,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算盘。 不过这地方人多眼杂倒是真得。高举也不是省油的灯。还得多加些戒备才是。想了一下,吩咐几个手下: “人,还是藏在情胭的小艇上,马三和小赵去看着他。” 接着又安排了二个暗哨,分别控制出入要道。其中一个疍家,使得一手好飞刀,二十步内百发百中,被他安排在离花艇最近的地方――真要有人来救票,双手飞刀至少可以毙伤一二个,有这段时间,足够马三把小艇划出去了。 对头也可能从水上来,因此他把自己花得最大本钱――一个步弓手安排在花艇的后捎楼上――居高临下,周围一百步内的水面堤岸都能压住。 任你高老爷面子再大、钱再多,马步捕快也好,镖局也好,在百步穿杨的神箭手面前都是渣!王头儿得意的想,这个步弓手是逃军,但有一手好箭法,准头精,射得快。他很花了一些钱才通过城里的游手专门雇请到的。 银子,王头儿一点不吝惜的――最后还不是赎票的付账,自己何必替人省银子。三个暗哨加二个看票的,每人都先给了十两,还许了得了赎金之后再每人分五十两。便是那花艇上抗叉(妓院赌场的保镖)的废物,他也给了五两。一群鸡鸣狗盗之徒顿时都是精气神十足,摩拳擦掌。 正分派着,派去和监视濠畔街眼线的舌人(联络员)回来了。这是王头定下的制度:每天分早晚一日两报,汇报高家和海商宅子的动静。 “有什么动静?” “没异常,高家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是没人去官府或镖局。打听过了,他们要接个京城里的贵客。” “澳洲海商那边呢?” “从外面看也没有动静。不过……” “什么?” “他们今天放了大半天的炮仗!” “已经查明,”冉耀再次站在了被竖起来的大方桌前,只不过石灰饼子换成了一支真正的粉笔,“我们敬爱的文主席被藏在白鹅潭和字堤第四艘花艇上,字号是‘绚珠’。” 以北炜为首的几个人正静声默气的看着冉耀和桌子。他们身后的一张大画桌上,丢着好些个正在充电的对讲机充电器,一台19寸液晶显示器正不间断的播放着摄像头拍摄出来的近10个画面,桌子地下堆满了机箱、蓄电池组和乱做一团的电线。空气被加热的十分燥热,正轮班负责看摄像头的萧子山只穿着件老头汗衫,还是满头冒汗。 一张被放大了打印出来的数码照片被双面胶粘在了紫檀木的桌面上。这种花艇是宽平首,船梢翘起很高,后设大橹,船头设二枝小橹,便于在狭窄的水域内进退。船上雕梁画栋,装饰得十分漂亮。 花艇不分大小都有头舱、中舱和尾梢三个部分,中舱最大,大约占到船只的一半大小,四面垂帘,私秘性很强。根据推测文总很可能就被藏在这里。 艇上一共有五个人常住:老鸨、两个妓女、打杂的婆子和扛叉的。 “根据起威镖局侦察到的情况,这艘花艇从上个月二十就挂出谢客的牌子来,称有人包船,最近十几天,有几个经常出入,这些人虽然能说白话,却不是本地人,有人听到他们彼此说话是闽南口音。 “除了一个姓王的,其他人都不在本艇上过夜。这个王姓犯罪嫌疑人每天一早就出门,临近傍晚才归。 “三天前,也就是文总失踪的那天开始,这些人都不见了,包船的牌子却没取下,每日所送的食物、菜蔬也不见少。昨天,有人看到艇上的老举(妓女)拿着一只闪闪发亮的小物件在炫耀。通过镖师描述,我们认为那应该是一个指甲钳。” “指甲钳?” “对,一只五羊塑料贴片的小号指甲钳。在失物清单里,它应该是……萧子山的东西。 “还有一点可以作为证据。”他新贴上了一张数码照片,“根据我们对最近二天在出现在该艇周边的人物进行的逐一拍摄辨认,这个人就是我们事发当日在濠畔街茶馆拍摄到的可疑分子。” 自从二天前起威镖局相当高效得通知文总很有可能被藏在白鹅潭的花艇上之后,冉耀和北炜由赵常陪同,使用高举家女眷的轿子行列作为掩护,在白鹅潭进行了长时间的实地监视和拍摄。掌握了许多资料。经过侦察,他们认定起威镖局的消息是可靠的。 事不宜迟,当下决定马上动手。眼下赎票的信没来,情况稳定,匪人一旦换了地方,再查起来就难了。行动由冉耀带头,体育组的三个人外加一个林深河,起威镖局也出动几个镖师帮手。 计划是由林深河负责用小口径步枪压制战场,体育组兵分两路突击,冉耀一组从堤上向花艇正面攻击,北炜则带另一个乘坐划艇从水上截断其逃跑的退路。一旦得手,全员由镖师驾车从堤上接应撤走。之所以不从水上撤退,是考虑到疍家水性精熟,又善操船,万一追来穿越众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时间,选定五点三十动手,穿越众已经打听清楚白鹅潭的作息时间:这个季节里,花艇的生意要到六点过后才开始。在此之前行人不多;天光尚亮,视线不受阻碍。得手之后全员抢在城门关闭前撤退进城。匪首如在城外,反应过来已不可能入城,若在城内,这么短的时间内消息还传不进来――古代的通讯基本就是靠人两条腿走路传话。这方面穿越众有天然的优势。 “天黑以后动手不是更好?我们有夜视镜,他们就是睁眼瞎了。” “天黑以后城门就关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在城外和他们周旋,未必能占上风。明朝的夜盲症不一定有想像得那样多。” 计划停当,大家分头准备。每人都穿了防刺背心,另防落水备有应急充气救生带。突击组的四个人钢盔、护目镜、作战靴、防刺手套,都是防护到了牙齿的级别。为遮人耳目,外罩一件带兜帽的布大氅。 王工留守本宅,配五连发一枝。萧子山则负责和接应的镖师在一起,作为通讯员掌握对讲机。所有人都配一台对讲机,随时联系。 吃过午饭,林深河和萧子山说了几句,萧子山点点头出去了。他自己提着那支峨嵋牌小口径步枪,在桌子上做了一回分解。这是一种相当优秀的国产运动步枪,这款是其中的e751型自选式步枪,56毫米口径,配用4倍光瞄的话,他有把握击中200米之内的人体。 不过他在国外玩过得枪虽多,对这款步枪却没有手感――要确保能打得准,就得做一些试射。 枪虽然旧,但保养的很好。林深河边分解边擦拭,正干着活,北炜从前面转了过来,看他在擦枪,本来想说得话又咽了下去,只在一旁默默的看。 直到他重新把枪组装完毕,才开了口: “小林啊,”他吞吞吐吐的,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你当狙击手这事……” “怎么,怕我干不了?”林深河毫不以为意,把枪举起来,连着做了几个抵肩动作。 “嗯。我知道你在美国打过的枪比我见过的还多,说起轻武器是一套一套的,”北炜迟疑了一下,“可你没当过兵,真刀真枪的上战场和你在靶场玩枪打靶不一样。”他吸了一口气,“按理说这狙击手该我自己来,突击组的人又不够。” “您放心好了。”林深河放下步枪,没再多解释,“陪我验枪去?”说着递给他一个望远镜。 北炜疑虑重重的接过了望远镜。试枪的靶场设在了院旁的备弄里,这里高墙深弄,封闭式的狭长环境是极理想的射击场地。萧子山已经用皮尺在里面丈量出50米距离,还在墙上贴了一个纸靶。 林深河在50米射击线上采取跪姿射击,调整好射击标尺,推弹上膛,关上射击保险。把右脚的脚跟垫在臀部下面,以保持稳定,右膝盖着地,调整着全身的射击姿态。 步枪上的4倍光学瞄准镜,把靶子的中心清清楚楚的映在眼前,此时一点风没有。院子里传来了凌乱的鞭炮和大炮仗的劈里啪啦声――这是掩盖他的试射。他自己几乎听不见,只感到脉搏在微微搏动,肌肉极其微小的颤动也能清楚的反应在瞄准镜里――黑色的靶心在随着肌肉的颤动有节奏的微微晃动。 他屏住呼吸,在这呼吸静止的一秒里扣动了板机。 子弹的后座力比想像的小,小口径步枪又有专门的枪托缓冲垫,对习惯了各式各样轻武器的林深河同学来说几乎感觉不到。 北炜举起了望远镜,看着摇了摇头。子弹的命中位置在7点至8点之间,虽然上了靶,还不到4环。 距离50米才打出4环来,距离200米恐怕子弹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林深河没有动,也没有马上退壳,这是为了保持枪管的温度以利提高精度。重新上膛之后又打了一次,这次提高了2环,接着他又射了第三发,打在8环上。 从第四发子弹开始,弹着点稳定起来,连着三发子弹几乎全打在8环上。他重新修订了下标尺,接下来的5次射击枪枪在10环里。 “这样,应该是可以了吧。”林深河看着子弹盒里的弹药,这种56子弹不多了。本来他还想再打个10发。 “枪法不错。”北炜简单的评价着,“战场上打的是人,你下得了手?” “为什么下不了?”他的脸上浮现起奇怪的笑容,“我经常打猎。” 第三十四节 弹无虚发 因为原第33节已经做了大的修改,所以看过老33节的书友请重新看一下33节,再阅读本节,谢谢。 --------------------- “这就是绚珠艇。”冉耀隔着湘妃竹帘,把堤上的一艘花艇指给他看。 林深河举起望远镜,慢慢的调整着焦距。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光线柔和。真是好天气。 这里是白鹅潭的一处酒楼,昨天,镖局的人就把三楼最高处的一个雅间单独包了下来,冉耀和北炜在这里做了一整天不间断的观察,把情况全都摸清楚了。 匪人选得藏票地点还是有点门道的:和字堤是白鹅潭最靠外一条堤,绚珠艇又是堤上停泊的最外的。只要往外一摇橹,便是宽广的珠江。不但上下船方便,易避耳目,有事逃遁也容易。 在侦察中还发现,这伙人在附近另外还设置了二个看票的,一处就在与和字堤一堤之隔的人字堤停泊的卖艇仔粥的小船上,另外一个则在岸上卖药。 花艇上,应该有二个男人在看守,一个固定在后捎楼上,另外一个则经常在船上船下出没――起威镖局的镖师告诉冉耀,这个就是花艇的扛叉。 林深河一点点对好焦距,观察着下面的斜坡,测算着射击距离。从这里到堤岸的尽头,大约有一百米,绚珠艇泊得离其他花艇远,有点孤零零的矗在堤岸的尽头。这应该是匪人为了便于保密特意保留出来的警戒距离。可惜这样一来,正好便于他的射击――如果是和其他艇一样一艘挨一艘的泊着,他就很难看清楚艇上的动静。 文总真在这花艇上么?是在这红粉窟里享受温香软玉,还是被人tjj惨遭荼毒?这还真说不准那。 他逐一的“点名”着自己将要照顾的目标。都是黑黑瘦瘦的汉子――到了这个时空他就没见过一个胖得。这些人的照片出发前给参加行动的人员反复看过,基本上是烂熟在胸了――连那老鸨和妓女也都有照片。 一旦出现发现她们有异常,就是女人也得杀。这个是北炜关照的,还特意举了许多对越自卫还击战里的越南女特工的例子来教育他。 他们跟他有什么仇?虽然这些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从感情角度来说,他们和文总一样,纯属陌生人。林深河甩甩头,竭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作为穿越众的一员,一切危害穿越者利益的人,都可以杀。 逐一确认了每个目标的方位、距离。他放下望远镜,把桌子拖了过来。在上面放了一个临时改造过的枕头――卧射的精度比跪射高得多,他可以趴在桌子上射击。 “听到楼下鞭炮响,就射击。”冉耀再次提醒他,迅速的下楼去了。他看了下表5:20。 林深河脱掉头盔,又脱掉了累赘的外套。衣服的厚度对射击精度也会有影响。在桌子上卧好以后,以左肘为中心,调整着身体的角度,把步枪对准目标。 选择谁做第一个目标是由冉耀决定的,这个卖药的正在和字堤的入口处。 顷刻间,卖药的小贩的脑袋就充斥满了整个瞄准镜。林深河将腹部轻轻抬离桌面,这样就不会因为腹部呼吸的起伏和大血管的脉动影响到射击。用不熟悉的步枪要在室外环境下一百米上首发命中,需要十二万分的经心。咽了一口口水,冲着步话机说了一句:“林深河准备完毕。” 北炜组埋伏在离开“绚珠”艇100米外的一艘小划子上。 萧子山带着接应的镖师和二辆骡车等候在稍远处。 随着步话机里各组传来的准备完毕的话。冉耀觉得四周安静了许多。他的五连发已经上膛,一柄猎刀也准备随时出鞘。他再一次提醒自己,这是一次救人行动,不是抓捕。 鞭炮劈里啪啦的响起的一瞬间,林深河扣动了板机,食指的动作几乎没有让右手感觉到。第一发子弹偏了一点,打得地面上溅起一股烟雾。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完全下意识的退壳装弹击发,卖药小贩的脑袋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点,倒在地上。调整瞄准镜的瞬间,他瞥到了正向花艇冲去的冉耀,端着五连发大步流星的跑着,黑色的斗篷飘了起来,露出迷彩服和80铁帽――在一片桃红柳绿的古典环境中,这一幕极不和谐,以至于多年后他还记得。 冉耀记得林深河的第二个目标是卖艇仔粥的小贩,鞭炮声中根本辨不出枪声但是小贩显然没有中枪,他咧开一张满是雪白牙齿的嘴,从背后拔出了三把小刀,刀柄上还缠着血红的布条子――冉耀完全是下意识的扣动了板机,五连发猎枪喷出的火舌亮得刺眼,飞刀手象被猛揍一拳般栽倒在水里,红绸子小刀凌乱的掉了一地。 尖叫声、哭喊声响了起来,堤岸上不多的行人小贩失散逃命,谁也不敢向这个煞神来得堤口跑,不是跳水,就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把头埋在土里。 林深河的第二个目标选择了后梢楼上的步弓手――事先的情报里没有发现这点,只以为是个普通望风的。瞄准镜里任何人的动作都被放大了4倍,当他发现这个哨兵在拿起一张弓的时候,马上连发二枪把这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击毙在梢楼上。 艇上抗叉的见二个黑大汉气势汹汹直朝自己花艇而来,心知不妙。身子边往花艇内退去边喊着什么,后手已经拔出了铁尺,冉耀刚想开枪,这人的肩上突然冒出一朵血花,一发56子弹直透肩背,直挺挺的摔下舱去。 冲进舱内,几个女人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这般凶悍古怪的人物,超出了她们的想像,冉耀懒得多问,正待踢开中舱门,看到帘子微动,他和组员几乎同时开枪,浓烈的硝烟味充斥着整个船舱,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大个从里面跌了出来,浑身是血,抓着一把匕首,还扣着七星镖。 “王大哥!”一个妓女失声尖叫起来。 虽然脸上已经被铅弹打得血肉模糊,但从他的身量形貌和衣着,加上刚才妓女的一嗓子,充分说明这个就是主使绑架的王姓头目了。冉耀舒了口气,首恶没跑掉!正要继续搜索,忽听对讲机里林深河急报:“快去救文总!花艇边的一艘小艇跑了!” 这个位置,他能看到小艇在移动,却被花艇所阻挡,打不到摇橹人。 好在水上有北炜在拦截,林深河的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了移动的小艇,朝着小船尾部连开了二枪,立刻就听到了惨叫声。 “快划!” 两个划船的镖师目瞪口呆,听到厉声提醒才醒悟过来,奋力划起船来。 两艇渐渐靠近,北炜估摸了一下距离,纵身一跃上艇。没想到立足未稳,舱里窜出一个汉子劈面就是一刀,又快又狠。论到在这小划艇上打斗的本事,北炜是远不及此人,不过他手里有5连发――条件反射般的扣动了板机,武器的代差是悲剧性的――16颗霰弹几乎面对面的把这位打成了蜂窝,距离近到血都喷到了北炜的脸上。 北炜毫不迟疑,直冲进房舱。这种小划艇是花艇上诸人住宿之用,船舱甚小,只容得下一床一几。床上躺着得正是文总。 “目标清除!”北炜冲着步话机里喊道,“文总已找到,”一摸他的口鼻,气息平稳正常,似是在昏睡中,“平安。” “全体撤退!”对讲机里传来了冉耀的声音,“看船舱里有没有现代物品,能带的都带走,不能带的全部丢水里。” “你呢?” “正在搜索失物,找完就走。到接应地点汇合!” “注意安全。” “明白。” 北炜指挥组员和镖师把文总背出去,自己舱里搜了一阵,除了抽屉里有些女人的脂粉之类的东西并无长物。出来在甲板上拣起猎枪的弹壳,在打得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遍,也不管抓到什么零碎都塞到腰间的尼龙包里。赶紧退回到划艇上,一路朝接应的地方划去。 从鞭炮响起,到文总被扶上骡车,整个过程只用了四分零几秒。匪人面对这样精心筹划的突击行动根本无力防范。骡车启动的时候,那挂万字鞭还在劈里啪啦的响着,仿佛在庆祝穿越众的第一次胜利。 第三十五节 余波 营救行动给百无聊赖的穿越众们带来了无尽的话题。给这漫长枯燥的准备工作打了一针兴奋剂。参加行动的几个人每天晚上下班之后都被人揪着要求说说他们已经重复了几百次的事情。北炜、冉耀和林深河犹如夜幕中升起的三颗新星般闪闪发亮。走到哪都有人来寒暄打招呼,不认得的人也来称兄道弟。 文德嗣经过入院全面检查,医生得出的结论是被许多人倍加呵护的送到医院来的这个人比其他人都要健康的多。虽然丢了一些东西,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物品。最有价值的无非就是文总的防刺背心和电击器了,有人浪漫得想到了防刺背心会不会成为江湖传说中的天蚕宝甲,更有人异想天开的建议执委会批发“天蚕宝甲”――一万两一件。 执委会的情绪却没有这么乐观。当然他们不是担心什么宝甲或是电击器。防刺背心是档不住子弹的,电击器的电池没电了也就是一塑料壳子。而是这次绑票带出来的幕后讯息。 从几个击毙的匪人身上搜到的东西零零碎碎,银子、铜钱、火石、烟袋什么都有,最有价值的是一封书信,内容倒也平淡无奇:无非是问安,询问托付货物是否已销之类的事情,但是落款居然是“闽安周瑞顿首”。 要不是已经来了帝都穿越党,青年历史研究生于鄂水――注意不是青年历史学者,这封信大约也就这么滑过去了,于同学看了之后告诉执委会,这个闽安的周瑞应该就是郑芝龙的族弟郑彩(一说族侄)的“义男”。 所谓“义男”是当时中国海贸商人中常见的经营方式。出海贸易风险较大,豪门巨室便豢养一些义男、义儿,让他们顶风破浪出海贸易,而自己的亲生儿子则可以在家坐享其成。还有些人则是因为负债沦为“义男”、“义儿”。这些义男义儿社会地位不高,等于是商业性的半奴隶――终身职业经理人,还不准跳槽。郑氏家族蓄养了大量这样“职业经理人”,后来郑成功手下赫赫有名的户官郑泰,也是这样的义男。 郑彩,用现代话来说就是长期在郑芝龙集团内占据主要领导岗位。此人虽在郑家属于旁干支系,但是郑芝龙降清之后被挟持而去,一时间郑氏集团群龙无首,他能独树一帜,退居厦门与郑成功抗衡。势力相当可观。 这个王姓匪首身上有郑家职业经理人的信,很多讯息又表明他们是闽南一带地方的人,郑芝龙的影子便清清楚楚的浮现出来。 还没正式开始穿就和明末清初的中国最大海上集团郑家结下梁子,这事可不大好玩。 于鄂水对忧心忡忡的执委会成员说:这是杞人忧天。晚明的广东福建洋面上海盗如毛,除去郑家这伙人马,史学界目前叫得出名的海盗/海商团伙就有一二十股,没名没姓的小海盗,见财起意,随时随地捞一票的海商,外加荷兰英国葡萄牙……简直就是丛林法则的乐园。穿越众要在海南立住脚,非把他们都打服了不可。和谁结仇,早结仇晚结仇,最后都是一码事。这种亦商亦盗的人物可不管你和他有没有仇,有钱赚他就要来插一脚,没实力就会被他抢,和平的贸易关系完全建立在彼此武力的威慑下。所以这次打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让他们知道穿越者不是好惹的,以后才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虽说如此,执委会为了防备郑家可能的报复行动,还是在广州据点内进行了一级戒备。改建了住房,安装了栅栏和防盗门,还储备了若干灭火器。 萧子山去拜会了高举,把事情经过大致告知了一番,把个高老爷听得惊诧不已――没想到澳洲海商还有这一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干净利落的了解了此事。事情出来之后,虽然也应萧子山的要求派过轿子骡车供他们使用,却一直有些拿捏,不肯全力帮忙――原打算赎票的信来了之后等他们求教上门,这样可以卖个大大的人情。 没想到这伙澳洲海商如此强悍!他不由的大大懊恼。萧子山开口请他帮忙,忙不迭的就满口答应下来。 萧子山以此事之后,那所宅子容易受到袭击为借口,提出要另外再买房屋。高举无奈,只好答应。好在买屋子的事情还是由他经手,澳洲人似乎也没丧失对他的信任。于是连拍胸脯,说连房款都可代付――算做为文老爷压惊的礼物,萧子山连说了几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笑纳了。 说着,高老爷又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了萧子山。 他打开一看,上面开列着:纸卷淡巴菰一万支、乌银打火机二百个、鹅蛋镜三十面、粉盒镜二百个、等身穿衣镜二面、各式新奇澳货不拘。 “这是?” “唉!”高老爷叹了一声,脸上露出十分肉痛的表情,“是在下在京里的一点孝敬。急用,兄弟能在一旬内送来么?” “好说,好说。”萧子山满口答应,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除了香烟,其他的去次小商品市场就行了。不过这份孝敬真得不小,合起贸易金额来说,高老爷得付差不多二万两的货款。什么人这么牛b? 萧子山想这样强势的人物,如果能通过高老爷搭上一条线,以后也有用得上的机会。便故意说:“这咱们自然要带些新奇的物件过来。不知道朝中大佬有什么嗜好?咱们给他来个投其所好,岂不是更好,。” “多谢贤弟了,”高老爷苦笑了一下,“新奇货自然要有,这些东西,是他们指明要的。” 真td腐败。萧子山心里骂了一句,受贿不算还索贿,索贿还带点名要什么东西。 “那要得了这许多?”他故作惊讶。 “也不多,宫里头的二位、二十四衙门、内阁相公们……”高举喃喃说着又打住了,“忘了贤弟不是大明人士了,这些说了也未必闹得清楚。” 萧子山听得很仔细,这送礼的级别还真不低。高举有这么大的能量?有心想试探一下,便悄声问:“这位开单子的大人,莫不是九千岁?” 高举吓了一跳,忙往四面一看,见并无他人,才小声答道: “慎言!不是厂公,乃是另外一位。”他反问道,“贤弟怎么知道九千岁的名头?” “来大明这许久,大明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点。”萧子山做出一幅意味深长,“我知道的比说出来还要多”的神气来,猛吊他的胃口。 高举果然接招:“兄弟你也知道哥哥我做得是什么买卖,”他叹了一声,“这买卖能太太平平的做到现在,都是托了宫里一位杨公公的福。” 当下把和杨公公的关系大略说了一番,无非就是杨公公是他的靠山,分赃的事情自然没说,萧子山想也想得出来――这种关系只要是中国人没有想不到的,哪怕你再说和他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也没用。 “可如今杨公公在宫里大不如前了。”高举又低声起来,声音低得和蚊子差不多,“不为厂公所喜。” “这批物件,就是要去讨取欢心了?” “哪敢说欢心,四面烧香,求个平安就是上上签了。”高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和杨公公实为一体,花费再多也得尽力报效。” “兄弟省得了。” “还有一事,也请兄弟帮忙,”高举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萧子山想他的面容这么诚恳,语气如此真挚,难道是要借钱?! “近来我有一烦难之事,银钱恐会周转不灵……” td,真是怕啥来啥,萧子山还在点头微笑,笑容却开始僵硬了。 “……想烦请贤弟说合澳洲的几位掌柜,能否改成每月一次结账?若能说合,兄长我感激不尽,另有酬谢。” 这是想要赊欠,居然还想要贿赂俺。萧子山想,高举提出这个条件,放在任何一个时空来说也不算过。21世纪的多数企业做梦都要笑出来:每月一结放在月结60天已经是公认规则,宝岛商家还在努力推行120天的。而17-19世纪早期的外商到中国贸易,货物委托给中国商人之后一二年后才能结款,还经常结不到账,引发许多中外贸易冲突。 问题是他们的穿越贸易为得是尽快筹集钱款,赊欠会增加收款的不稳定性,这事执委会未必会同意。 他忽然意识到,从刚才起,高老爷就一直在操纵谈话,利用他的好奇心一步一步的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的――这个老狐狸! “莫非贤弟很为难?”高举看他表情变化,知道事情难办。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委以虚蛇,“只是要赊欠货物,须得有明确的缘由,我们才能评议可否。” 迟疑了一下,高举便把杨天梁来广州,和他商议建造九千岁生祠的事情一一都说了。 “这生祠本来好说,拼着费上五千两银子也够了。可杨公公的意思是要‘规模闳丽’,还要发动广州的商民,这事情里里外外的花费恐怕没个七八万两下不来。”高举面孔在微微抽搐,显然肉痛之极。 萧子山对九千岁生祠的知识完全来自中学里的《五人墓碑记》,广州有没有修过魏忠贤的生祠是毫无概念的,也不感兴趣。但是这事情还是要尽快汇报给执委会,让于于鄂水看看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第三十六节 先知(本日第二更) 当下应酬了几句,告辞出来。回到据点里。起威镖局的孙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等他拱手称谢,孙掌柜已然拱手道贺。萧子山开支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谢礼。 “几位掌柜真是文物全才!”孙掌柜接过银子笑得象一朵花似的,“好功夫,好犀利的火器!我那几个徒弟师侄回来都说,见过救票的,没见过这么救得干净利落的。” “不是起威的诸位达官帮忙,我们这外乡之人,多半还在抓瞎呢。” “哪里哪里,起威也是略尽绵薄之力。”孙掌柜随手将银子交给身后的小徒弟,“我有一言,请萧掌柜斟酌。” “好说。” “这次救票虽然顺利,但是这里匪人已经来过,熟门熟路。要防着他们来报复。俗语说:有一日作贼的,无千日防贼的,老爷们这里财货众多,不可不小心从事。” 萧子山有点吃不透他的意思,刚才上了高狐狸的当,此时看孙掌柜笑容也好像狐狸似的。便警觉的一言不发。 孙掌柜见他不接话茬,只好开门见山的说了,意思是他们起威镖局愿意为这宅子值夜,也就是充当夜班保安。除了坐店,这是镖局在城市里最主要的业务。 值夜不是当护院,白天的事情,镖局是不管的。只有每天起更了,宅第内各房各院都落闩掌灯,镖师才进院巡逻。 “若掌柜们觉得不够方便。可买几个僮仆,我们替掌柜们调教几个好手出来贴身护卫。” 原来是推销保安服务。萧子山想夜间保安还是不要为好,这宅里的秘密太多,镖师又都是精明强干之辈,时间久了,难免要窥出端倪来。至于教练几个护卫倒是有用,但是这些事情他不便做主。 但是起威镖局这条线,执委会决定要充分利用的。眼下他们只有高举这一个代理人。社会接触面太狭窄。相比之下镖局是一个和社会各个层次都有交游的行业,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土匪混混,他们都熟悉、也打得上交道。穿越众日后开展工作会很方便。 相比于其他行业和社会阶层,镖局的从业人员是最具有传统武德的人,重信守义。一旦能为我所用,将是可靠的帮手。 要人为我所用,就得市恩。但是镖局的达官们和一般人不一样,虽然为了稻粱谋,和匪人“点春”“交朋友”――那只是为了吃这碗饭。实际上交友十分慎重。想靠出手大方来博取好感是不行的,搞不好好落个“秧子”的名头,给他们看轻了。 好在中国从来就是一个人情的社会,宗法的社会,亲戚宗族师徒之间的关系是最紧密的,在这上面下手要容易一些。 萧子山按照执委会的商量好的套路说道:“此次孙常出力甚多,我们几个商量了给他脱籍。” “这可是莫大恩典啊。”孙掌柜站了起来,深施一礼――虽说脱籍对奴仆来说未必就是好事,特别是脱籍之后没有去处主家又不肯收留的话,简直就是死路一条――但不管怎么说,孙常即是他的宗侄又是他的师侄,屈身为奴,他这个叔伯辈分的也脸上无光。 “这个恩典也是他自己挣来的,”他故意撇了一眼在一旁端茶伺侯的高纤,“主子有难,不怕事,肯出头出力的,自然不能亏待。” 他接着说:“孙常的即脱去奴籍,但他忠信可用。若他愿意,我们还是留他办事。” “孙常这孩子,您多抬举。”孙掌柜面露激动之色。镖局就算生意好了,能添上他这么一个镖师,也不过就是一辈子走南闯北护镖而已。若能留在澳洲掌柜们手下办事,日后的前途可比当个镖师强多了。 “以后他奔走办事,还要您这位长辈多多照应。” “这个自然,”孙掌柜忙不迭的包拍胸脯,“掌柜们交待的事,就是起威的事。一定尽力。” 好,有点意思了,果然还是一家人的事情尽心的多。 他示意高纤退出去。才又继续说:“还有便是高弟。你也见过,此处的一个僮仆。吩咐他打听市面上的各种消息。他人极机灵,又聪明。但我担心他年纪太小,长期出没市井容易学坏了,再则他身上没个功夫也容易吃亏。就请起威好好训诫他吧。镖局虽然黑白二道交游甚广,却难得持正不邪,交到你们手上,我们放心。” “掌柜过奖了。”孙掌柜精神焕发,澳洲的几个掌柜还真瞧得起咱爷们。 萧子山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双方敷衍几句就散了。 萧子山当天晚上穿回去向执委会汇报了有关情况。是否让高举赊帐引起了争论,无论是同意的还是反对的,都有着极充分的理由,一时间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鄂水的发言却是来一个思路。 “那边现在是几月了?” “四月三十。” “是天启七年四月三十。”于鄂水点点头,“再过十八天,熹宗皇帝就会在祭祀方泽潭后到西苑游乐,结果风吹翻船落水。虽然被谈敬所救,但是身体就此每况愈下。” “他要到八月才驾崩,难道叫高举把建生祠的事情拖到八月?恐怕你装神弄鬼也不可能让他有这么大胆子等皇帝死吧。”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思路。 “呵呵,你太小看官僚的对政治风向的灵敏度了。”于鄂水说,“魏忠贤凭什么当上九千九百岁,不就是靠着皇帝对他的宠信吗?他的一身荣辱都取决于熹宗皇帝的生死。天启本身身体就不好,这次落水之后一直没有恢复。皇帝一死,必然是信王即位,魏忠贤就算不倒,也不可能象天启朝那样弄权了。既然这样,官僚们就不会在这样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急于表态。 “这个杨公公既然本来就不是魏忠贤一党,不过想乘这个机会去讨好一下,如果局势忽然变得不明了了,恐怕他第一个要推迟此事。不去出头建生祠,也就是维持现状;建了,万一皇帝驾崩,新主即位事情十有八九要翻过来,他不是给自己添堵?” “难道魏忠贤就眼睁睁的看着信王即位?我们知道天启以后是崇祯,那些官僚可不知道。” “天启没有子嗣的,当然只能传兄弟。”有人解释了。 “其实天启一共有过三个儿子,但是都未成年。根据史籍记载和现代史家研究认为,皇子很可能是为魏、客二人所害的。到天启七年的时候,他最小的儿子已经殇了二年。皇帝一旦生病不起,可传位者只有兄弟信王由检了。 “天启虽然昏聩,但是对他的皇后张氏和五弟由检注重情义。魏忠贤曾经企图制造大案,构陷皇后的父亲张国纪‘谋立信王’,由此打击异己。司礼监太监王体乾知道皇帝的脾性,力劝说:‘主上凡事愦愦,独兄弟夫妇间不薄,如有不测,我辈没命了’,魏忠贤听了大惊失色,赶紧取消了计划。可见熹宗皇帝对皇后和信王的信任众人皆知。除非天启又有了子嗣,否则皇帝驾崩,信王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官僚们都十分清楚。” “皇帝一生病,魏忠贤这只大明股票市场上的绩优股就会岌岌可危,信王这只潜力股自然就被大家看好。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去大量买进说不定明天就会跌破发行价甚至干脆停牌的股票么?” “那我就通知高举拖过五月十八了?” “消息没这么快吧?北京的消息传到广州最快也得十来天吧。不如通知他拖到五月底自见分晓。” “呵呵,虽然我不赞同装神弄鬼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上,可以小小得显示一下预测能力――明确说出五月十八朝局即有变。预测未来对任何人来说都有很强的诱惑力,何况预测这样重大的朝局变动。一旦验印这个杀伤力可是很大的。虽然不至于能让别人倒头便拜当小弟,也能充分增加我们是顺应天命的气氛。”于鄂水笑着说。 这个解决方法不仅奇特,而且大大满足了穿越者们充当“先知”的嗜好。一时间还有人出主意说要于鄂水充当“先知”去和高举和小杨公公面谈,另有人干脆建议于鄂水进京找曹化淳的,说不定以后崇祯那里就有了拥戴之功,穿越者就可以用现代科技和理念直接改造皇帝,把中国带入民主、和谐、发达的大明盛世…… 于鄂水顿时就倒了胃口:这帮人难道以为东厂和锦衣卫是聋子的耳朵?这样妄言帝王生死的“妖言”,不马上给抓到诏狱里去品尝公公们的酷刑才怪。就算曹化淳愿意听这疯疯癫癫的话,信王这会正韬光养晦,连近侍都不大见,还见什么“先知”!真要出了这个决议,谁愿意当先知谁去,他可不凑这个热闹。 幸好头脑发热者不算多,这个异想天开的决议没有通过。于鄂水这才有出了一些细节上的主意:如不要说得太明白,以免吓坏了高举,恐惧会引起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说五月十八必有大变就可以。而且不能说是自己知道的,要说有人夜观天象云云,反正就得云山雾罩。 “有一点千万记得,不要说魏忠贤会倒台或者皇帝什么时候会死。这样事关重大的话,高举肯定会去告诉小杨公公,以这些人的禀性,不为立功就为了避祸也会马上把你告发拘捕!”于鄂水最后对他们强调着。 第三十七节 暂别大明 “阿姆斯特丹……不,广州,我会回来的。”萧子山站在庭院里,望着远处蓝天下坡山上的岭南第一楼,红砂岩的楼体重檐歇顶的古建筑――哦,不是古建筑。他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是现代建筑。” 这青砖铺地,粉墙黛瓦,充满了岭南风味的住宅。萧子山记得,在21世纪,这里应该是惠福路。一条价廉物美的食肆街,其中不乏经营了几十年的名家。他去过吃过那里的“银记”肠粉、“成记”粥粉面,……本时空的此地,却是一个相当荒芜的地方。虽然可以看到民居,但是期间还是夹杂著废园甚至农田菜地,杂树林、小池塘随处可见。 萧子山从小就对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小时候住的南方城市和这里很像。中国的传统城市,城峘之内有农田荒地。某些地方,到60-70年代还有城里的农村――在市区里,却有大片的农田和村舍,甚至还有生产队的编制。 这里已经选做了日后穿越政权在广州的据点。濠畔街的那处,现在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贸易点使用,将来则是一处备用据点。 新宅是高举花的钱,但是地方却是孙常找的――萧子山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办事利落,而且善于理解穿越者的想法。 找得这处宅子,地势却比周边要高出一些来,面积很不规则,两面环水,最早修建房子的主人建造了一所小小的宅子,把余下的空地建造一个园林。如今这里几经转卖,和园林都已经荒废成一片瓦砾荆棘遍布的废地,只有园里的一池碧水、半座假山、几棵大树和一个还没完全倒下来来的亭子才透露出一丝这里曾经的风光。 孙常找得几处宅子里这处是最破败的,价钱也便宜――房院几乎都要重修。但是四处冷僻安静,面积又大,扩展有很大的余地。当下就决定买下来。 整个房屋的重修方案完全由穿越者中的建筑设计人员完成。其设计思路是:在不破坏该宅第的整体明代外观的情况下,内部进行现代化的改造,以适应穿越者未来在广州以其为据点的需求。 在执委会的对广州据点的未来用途中,这个地方将作为穿越众在广东沿海的贸易、情报和通讯中心。 建筑师保留了原来的住宅的结构面貌,只做全面的整修和加固,这个部分将作为与当地人打交道的场所。 废园划出靠近宅子的一部分作为园林进行修复。其他面积,全部规划为各种现代设施,包括计划中的办公室、宿舍、监控室、电报室、仓库、金库。当然这些房子都会有一个传统院落建筑的外表。内部设施和结构将完全按照现代建筑原则,以利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 穿越众要在据点内安排各种技防设施和联络设备就涉及到用电的问题。城里用风力发电显然是行不通的,且不说风力有限,那个又高又大的架子也未免太显眼了。太阳能发电效率也过低。虽然一时间执委会还找不到能安全稳妥的把发电机送进广州据点的方法,但还是准备显修建一个地下的,有隔音设施的发电机房――有备无患。 园内和宅内都有水井,经过检测大体还合格,请当地淘井工人深淘一次,即可做生活用水,饮用水则只好用井水进行水质净化处理了。 虽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广州据点即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但是在修建中将把未来需要添置设备和铺设线路的地方都预先开好暗槽。 防御方面,疏浚原先西北两面的小河和池塘,修整驳岸。原先已经塌毁的不堪的院墙统一增加到6米高,这里大户人家的后院墙,甚至有高到8-9米的。并在墙体上种上爬藤类的蔷薇花――密密麻麻的尖刺也能起到一定的防盗效果。 不过这一切,此刻只留在设计师的电脑上,目前的资金并不宽裕,不宜再在一个不太急需的项目上进行过多投资。虫洞的能量即将消失,为了保存最后的能量,穿越贸易在这次之后将停止,在明代时空活动了好几个月的穿越者们将全部撤回本时空,直到最后穿越行动的到来。 因此这个宏伟的建筑计划,此时仅仅实行了一小部分,孙常请来泥水匠人们,正在修缮宅第和四面的墙壁。看著工人们忙忙碌碌的运砖拌泥,萧子山有点留恋起这里来了,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从新回到这里。 正式穿越之后,他们就不再是人畜无害,带着新奇商品货物来这里赚钱的澳洲商人,而是独树一帜,意图谋反的一股政治势力。自己作为执委会的一员不大可能再被派到这敌方势力下的广州城了。不知道要过多久,穿越者的旗帜,才能在这岭南第一楼上飘扬呢? 正想着,看到文德嗣已经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进来了。最近一周萧子山都在新宅里监工,穿越贸易的事情就由文总和王工负责了 “子山,还在监工?” “文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最近要少露面。” “不碍事,有起威的镖师跟着,又有我的护身法宝……” “呵呵,又是那老三样吧:喷剂、折刀、防刺背心?” “不,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又添了一个简易防毒口罩。”文总拍了拍那鼓起来的腰部。他刚刚去拜会了高举,把于鄂水的那套说辞云山雾罩的胡诌了一番。 “高举什么表情?” “难讲!”文德嗣想了下,“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青橄榄的模样!不过,他知道我们临走肯把货物都赊给他,又感动的想哭……”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考虑到将来穿越之后很长一个时期内,穿越者不能象现在一样轻易拿出大量的所谓澳洲货了。所以经过讨论,还是赊给了高老爷一大批货物,把个高举感动的差点掉了眼泪,这批货物价值二十万两!其实对执委会来说这次赊欠也没多大风险,合计人民币也不过三万多而已。不会影响到本时空这边的资金使用。 “那他也付了不少钱吧?” “二千两黄金。还有许多过去我们不大敢卖的东西,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卖完走人。”文德嗣止住了笑,“这些是我们穿越前的最后一笔收入了。” “够用么?” “核算过几遍了,不算这次的收入,目前的储备就够了,还打了一个二百万的富裕应急。” “我到时候又有人提出来要什么新的东西。” “不够就不买了,该有的都核算进去了要再添什么也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就怕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我们没想到。我们可是要去重建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别在节骨眼上掉了链子。”萧子山依旧是悲观主义者。 “不说扫兴的话了,我们把这里的事情也都料理一下。”文德嗣说。 回到刚刚修好的屋子里,孙常拿着个账本正在屋里候着。他现在隐隐已是管事的意思了。把这么大一份家业托付给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人,换作现代,那是谁都不会干的,但是此时此地,穿越者们别无选择,只有信任了。 “孙常,我们这次回澳洲去了。下次再来,应是明年了。你在此好生看守宅院,切勿生事。遇事对与孙掌柜商议。若有为难事,亦可去求教高举高老爷,我都和他说说过,他定会见你。” “是。请老爷们示下,下次小的们去哪里迎接老爷?” “不用,我们来了自会派人与你联系,”文德嗣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锯子锯开的铝制纪念章,分了一半给他,“到时候,以此为记,你可听来人吩咐。” “是,还有一事想请老爷示下。” “什么事?” “这宅院如此广大,仅我一个,怕看管不力。能否请老爷再收买一二房家人?” “不必了,我们回去之后,高青一家就搬来这里。高弟又在你师伯那里学艺,你平日里也要多教他,不要长大了象他那个没出息的爹。 “家中一切银钱出入,都归你开销,高弟负责记账。高青一家的银钱月米,都有了定额,按章发给就是。你的月银是二两,月米半石。” “喏。” “虽说是叫你切勿生事,可不是要你们呆在屋子里宅!” “?”孙常一脸迷惑。 文德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改口,继续一脸严肃的训诫道:“多去四下走动,打听消息。日后我们来了,再禀报过来。” “是。” “好生候着,我们就要回来的。” 穿越者们离开的第二天,高青一家正收拾着家什物件准备搬到澳洲老爷的新宅里去。阎管事又在宅门口叫高青出来。 高青听得声音刚要出去,他老婆发起飙来: “去去去,你去啊,再去好好的献殷勤吧!咱们先进得门,倒叫后来孙常脱籍当了管事,你倒好!先进的门闹半天还是一个打杂的!” 高青窝窝囊囊的不吭气,意思是还想往外走。 高纤干脆又哭又闹起来了:“我跟了你这个窝囊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还有点脑汁子没有,高家给咱们什么?文老爷他们待咱们怎么样?你倒好,去卖他们还倒贴钱!” “文老爷总是外藩人……以后……” “外藩人怎么着了?待咱们好跟着去天涯海角我也乐意!你就去卖吧,留在高家当你的好奴才!” 他们的一双儿女,看着娘大发脾气,一声不吭。两个孩子都到了已经懂事的年龄,知道爹娘各有各的想法,但是感情上都觉得澳洲来的老爷好,说话又和气,平日里有经常给好吃好玩的澳洲小物件。心里自然是偏着娘这边的。 高青垂着脑袋不说话,乘这个机会,高纤已经走了出去,满面堆笑对着阎管事说:“真不巧了,我们家男人一早就去那边宅里收拾屋子去了。奴家正带着孩子收拾东西呢,收受完了就过去,您有什么事,明个叫他过来给您回话?” 阎管事知道她在撒谎,也不敢奈何她,只好讪讪走了,心里暗暗骂道:这群海外番商真他妈的会灌迷汤!才几天,一个一个都忠心不二了! 第三十八节 意外来客(二更) 一年后。 中国南方,某大城市 郭逸走进办公室。他是个共和国的公务员,不过今天比规定的时间迟了那么一点上班――昨晚上和过去的几个老同学吃饭,多喝了几杯。 老同学见面,喝酒是难免的,但是喝多了的人往往不是因为高兴。 混得好的,自然牛皮连天,巴不得每个人都知道他如何的成功,混得不好的,干脆也就不出现了。 他这样中不溜的,心情其实最郁闷…… 混得好的,瞧不上他们,讥讽他们是混安逸饭吃,没抱负;混得不好的,总觉得他们是不干活拿人民的血汗钱…… 桌面上放着一些资料,都是些最新的社会动向的材料――郭逸是在一个专门维护社会安定团结和谐稳定的部门工作。 例行公事的看了几份没什么花样的材料之后,翻到一份标记着“待办”签条的材料是广东沿海某市的一个动态通报。该地区一处闲置的海上民兵训练基地里,近一年来一直聚集了群奇怪的人,每天都在那里搞军训,练队列,跑步,还有其他军体训练活动。晚上还开会到很晚,貌似还有喊口号的声音。有人怀疑是在搞传销,举报到工商局去,工商执法大队去检查了一次,没查到传销的迹象;当地派出所也去走访过,也没发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负责人解释说这是公司在进行员工岗前培训。查了营业执照什么的,确实有这么家公司,成立一年多了,这个民兵训练基地就是该公司向当地人武部租来的。 但是这个情况还是让人觉得可疑。于是这份通报就七转八弯的到了郭逸的领导的桌上。领导指示:“有空的话,”领导这么说,“就去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情报工作也好,稳定工作也好,坐办公室看材料永远是主要的工作内容。 材料里涉及的一个人物叫文德嗣,从注册资料看,他是该公司的法人、董事长兼总经理。 郭逸以前没看过这人的资料。话说这文总也不是能在他们这里挂号的人物。不过,在局子里面他是出名的喜欢看翻材料查档案的人。这个爱好让他得罪过人――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他翻出来的资料得罪了谁――于是就在本部门几轮提拔之后,依然当他的科员。而且一切能立功的工作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调集了文德嗣的材料来看,这是一个普通的没什么特点的人物,三十多岁,曾经是几家企业的工程师和管理人员,收入不错。平时喜欢旅游,对历史和军事都有很大的兴趣,还搞点手工制作什么的。是个野外运动和武器爱好者,还是什么“生存狂人”,一天到晚准备挖洞过核冬天――大概他家里储备了许多食品物质吧?但是没证据表明他持有或者企图持有什么武器,连各类狗都没有。他还常上一些网站,发表一些询问的帖子,例如什么子弹更便宜、野外活动的设备之类的。身世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连交通违章都查不到。 他名下的这家公司是半年前注册的,注册资本一百万。郭逸当然知道注册资本都是空的,但是以这个文总过去上班时候缴的个人所得税推测,拿一百万资本出来也没什么难的--查询了文德嗣的银行记录:半年前他分几次提空了银行存款。前后有八十多万,在这以后,他的个人账户上就没这么多的固定存款了。 公司账号来往上,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常的经营往来,买进卖出的。列支的费用有:工资、水电办公费支出。账号上有现金,但是不多,只保持着十几万上下的水平。 郭逸又查了税务局的资料,证实了他的想法――这公司业务活动都是正常的开展,税费也一分不少的缴纳了,虽然发现过一些财务上的小纰漏,但在透漏税款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合理避税还是有的。 郭逸想了半天,没发现这事有什么群体性事件的潜质或者其他不和谐要素在内。不过,领导既然发话了,那就干脆去出差实地查询下好了,权当散心。 这个县城普普通通,象广东无数类似的沿海小城一样,这里的人口稠密经济繁荣。繁荣给这里带来了众多的流动人口。长途汽车站的广场上,每天都有拖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的人群来来往往――寻找自己的梦想。 在这汹涌往复的人群中,半年来几乎每天都有真正的不速之客到来,他们装束各异,南腔北调,鬼鬼祟祟的拿着地图和纸条,或三五成群,或单独行动,在车站广场上东张西望的搜寻着什么。 萧子山站在汽车站的出站口,手里举着个拆开的水果包装箱,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毛笔字“穿越贸易”。曾经白胖胖的脸孔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套着件汗渍斑驳的广告衫,一顶破了边的草帽。 曾经的外企白领,虽然失业了,如此模样的出现在一个沿海小城――连萧子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或是在做一个荒诞无比的梦――只不过这个梦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而且,他知道越来越多的人也在追逐同一个梦。 今天,照例又有一些人会到来,萧子山知道,其中的一些人会象以往那样退缩和迟疑,也有些人则不会被选中。梦想的道路,将会是曲折的。 郭逸从出站口出来,九月的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太阳热辣辣的。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城,扫视了一下出站口的人群。他的目光马上注意到了那个拆开的纸箱。 “穿越贸易” 这不就是文德嗣开的公司么?就在这一瞬间,萧子山和他的目光短暂的交集了,这电光火石的片刻,或许可以叫做“命定的相遇”――但是两人都没虎躯一震,散发出无尽的王八之气来让对方拜服。郭逸感兴趣的是这个公司,而萧子山则意识到此人来者不善。 萧子山干了多年的销售,其他长进不大,察言观色看人的本事则学了不少。看此人目光敏锐有神,举手投足间显得自信从容,衣着低调却又干净利落,随身没带很多行李。这是个吃公家饭的人,十有八九在某些权力部门。此人在注意自己,当然,不是对他这个黑胖子有兴趣,而是自己举的那个包装箱。 还没等他转过下一个念头,一个随身大包小包的又高又胖的小伙子已经迎面而来: “穿越公司?” “是啊,你是?” “我是来穿越的……” 萧子山瀑布汗:老大,你也不至于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吧,“嗯……这个……解放军席卷了哪里?” 来得人都得对下切口,这莫名其妙的规矩不知道是哪个想出来的,俺们又不是北方曲艺学校……大概是某人的黑话情结吧。 “亚洲,亚洲。”年轻人大概还沉浸在激动中,声音很大,“我是孟贤,孟贤啊!” “我知道,知道……”萧子山的脑袋都冒汗了,他是个低调的人,做贼心虚般的压低了声音。“去停车场,有辆中巴,车号。” “文总呢……” “一会就能见到……我还得接几个人……”萧子山胆战心惊的东张西望着,希望他们的对答没引人注意。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他们。萧子山稍稍定了下心,刚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有些暗暗的担心,回去要不要和执委会通报一下? 那天郭逸却在一个角落里观察了他们很久。虽然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大致也知道这个拿着水果包装箱的人是在接站。一个人很激动,另外一个则显得不安,警觉,说明谈话的内容里有某些秘密。从接站人对周边环境的熟悉程度和包装箱上磨损来看,这样的接站活动已经持续了相当久。期间他尾随着兴致勃勃的孟贤到了停车场,记下了中巴的车牌。 中巴没马上开走,说明还会有其他人来。但是郭逸决定不在这里奉陪了。他首先去电信和移动公司,调出了公司的通话记录,和他想像的相反,这公司的电话往来还相当的频繁,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电话打进打出。 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协助下,很快就查清了多数固话号码的属地:绝大多数是国内的一些中小企业、研究所、设计院,也有形形色色的贸易和咨询公司。五花八门,什么类型的企业都有。 手机则麻烦一些,手机放号比较随意,很多查不到所有者,号码分散的地域也太广泛了。郭逸便从固话那头着手调查。 这一调查,让他感到极度的困惑。 这家公司在频繁的向全国各地的企业、研究所、设计院进行联系,而且还采购了许多设备和物资,作为一家企业来说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其购买的设备涉及的行业范围也未免太过广泛和怪异。订购发电机、小水电设备、变电设施这倒还能理解,奇怪的是又订购了多套风电系统,外加大量的备件。该公司还对各种图纸和技术资料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连安全套和卫生巾的制造技术都有兴趣。 “他这么有钱?”郭逸不得不对其动机打个大大的问号,洗钱这个设想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或者是在搞技术情报收集?从企业反馈的讯息看,他们感兴趣的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恰恰相反,反而热衷于那些简单落后的过时技术和工艺。这世界上有这么当工业间谍的吗? 难道他们是在用这些作迷雾掩盖着某个重大的秘密?如果是这样,他们企图做什么呢? 晚上,郭逸筋疲力尽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挂掉了n个要为他做减压按摩的电话,还有推荐做“根浴”的,并且表示这个是可以“明来”的。另有一个表示有“新来的小妹”――脑子里乱得象一锅粥。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中,郭逸看到了文德嗣,穿着件古怪的长衫。一艘巨大的船。乘风破浪,远处,是一个青翠的岛屿,蓝天白云,碧海银沙…… 第三十九节 初来乍到 回基地的车上来萧子山和来的四个人“今天天气哈哈哈”了一路,期间有人企图问点什么,萧子山马上介绍起开车司机如何的干活卖力,价格低廉,开黑车也不好赚钱之类,言下之意就是在外人面前少说废话。 孟贤从车上下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地方环境还不错啊。转头看那边已经来了三四个身着作训服的年青人,一起帮忙卸起了行李。 四位新人被迎进了宿舍,宿舍还保留着当年部队营房的结构,虽然有些破损,用起来还方便。房间里放着三张铁架双人床,军毯、凉席、拖鞋、脸盆、口杯牙刷、毛巾基本用品一应俱全,看起来颇为精心。 “大家都坐、坐,”萧子山满面笑容,学着电影里领导的派头把手摆了摆,“生活条件有点艰苦,希望大家能习惯。呵呵,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更艰苦。” “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自称叫田九九的眼镜兄打量了四周。 “尽量让大家能住的习惯点,毕竟d日还有一段时间。养精蓄锐才能有好的状态。”萧子山接着说,“大家一会去一号楼的登记报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先是在电脑上填写了一张个人状况登记表,无非是姓名、出生年月、学历、专业、工作经历、获得过的各种技能和专业证书之类的。比较详细的是特长栏目,这张电子表格对特长的规划非常细,涉及十三个大类,百来个项目,每个特长还有不同的能力程度。萧子山在旁指点他们填表,而且一再要求要尽量准确仔细。还有兴趣爱好,也分得很细。以至于每个人都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填完。接着,他们被带到了医务室,一个专家模样的白大褂查核了他们在各地体检中心做的体检表――每个人来之前都在当地按要求做了全套详尽的体检。这些医疗资讯也被逐一输入电脑。他们还要提交自己在当地防疫站按执委会的要求做的各项免疫的完成证明。期间这位白大褂反复提醒他们: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不要隐瞒,没按要求完成的,可以在当地补种。 最后医生给了每人两片白色的药片,要他们当场吃下去。 “这是什么?”查梧础疑虑的看这药 “驱虫药。”白大褂严言简意亥的解释。 “我没虫。”大感屈辱的查梧础发出了抗议。 “吃吧,吃了没坏处。”白大褂不为所动,“你要去的是一个没有现代卫生设施的地方。” 吃完药,这几位又落到牙科室里。这次换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每个人的嘴巴里又敲打了一阵。显然这几位的牙都不错,小牙医没拿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转头之类的杀器。正当几个人都放下心来准备出去的时候,牙医撕下了三张预约单。 “后天下午三点过来清理牙结石。” 当他们怀着对牙医的恐怖再次回到登记处的时候,萧子山已经在一台电脑后恭候他们了。手里拿着一堆金属的项链类的东西。 “这是大家的身份牌。”萧子山把这些链条分给他们,上面除了一个刻有名字和一个数字串号的金属片之外,还有个近似小u盘的东西,用一种不透明的东西密封着。 “狗牌。”有人说了。 “呵呵,对。不过是电子的。”萧子山解释这狗牌的用处,金属身份牌没什么特殊的,小u盘一样的东西则是一个id卡,通过感应,可以自动在服务器数据库里调阅出每个人的全部详细资料。当然,这个卡也能起到大学里的一卡通的作用。 “那吃饭是不是凭这个卡就可以了?要充值吗?” “不用充值,到食堂凭卡吃饭就可以,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供给制了。”萧子山一边示意他们坐下,“我说明一下,在基地里一切都是供给制的,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执委会的后勤组提出申请,我们会发给的。但是要注意仅限生活用品。你要是想抽烟喝酒什么的,还是要花rb的,这里有小卖部。” “上网呢?”查梧础看来很有网瘾。 “同样是免费的。但是上网要凭id卡登陆才行。” “共产主义啊。” “距d日还有些日子,但是也就是最近的一二个月了。至于许多要点和规定,各位来之前,执委会都和你们说过。” 大家都点了下头。 “最近尽量不要外出,外出一定要请假。后勤组已经把配发给你们的东西送到宿舍了。另外,大家带来的行李,计划协调组想察看一下,有些东西可能你们会忘记带,有些东西则要上缴给资源组统一使用。”萧子山笑了一下,“当然,我们会按价折算,折算成股份还是点劵则按你们的要求。” “马上就要开全体大会了,大家先好好休息几天。最好到这里的网吧,用id卡登陆看一下内部资料,里面有我们的计划概况和进度。再好好想想。如果想退出,全部东西和钱款都会退还给你们。” “要是想退出就不来了。”有人说。 “没关系,再好好想想。毕竟是要从这世界彻底的消失,人非草木,总有个牵挂吧。想想能不能下这个决心。” 基地的大会议室里,桌上开了桌牌,加上围观的,十来个人好不热闹。 文德嗣看了一眼窗外:“有人注意我们了?”他甩下一张s。 “没错,前天我去人武部打牌的时候,听人说的。”说话的是钟利时,一年多来他在本地交游广泛,“听人说,处打过电话来问过这事。” “屁事,咱们这开公司又不犯法。”魏爱文把脚丫子也端到了椅子上。 马千瞩慢条斯理的丢下一张牌:“看a片也不犯法,你到大街上看看去?”他皱了下眉,“你的脚又没洗吧?” “那我们不也没在看a片嘛。”魏爱文大为不爽,这里的几个人,个个都是半含不露的味道,说话绕着弯子。 “那叫组织聚众看a片,要赶80严打那会,你够枪毙的份。”萧子山嘿嘿的笑着。 “你就瞎掰吧,看个a片就枪毙,你也领5美分?”魏爱文马上反驳起来。 “这就是时间的伟大。”萧子山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之后继续翻本子,“我觉得最近的确有点不对头,昨天车站来了个人,很可疑啊。”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处?” “这个说不好,”萧子山顿了一下,其实他昨天就想回来的时候和大家说一声的,但是后来他忘记了,“也许只是偶然到来的,感觉是个专政机关的人……” “你这就和没说一样。”魏爱文马上对其进行攻击。 “嗯,”萧子山承认,“但是我觉得他对‘穿越’这二个字特别有兴趣。” 屋子里的几个人沉默了一下,好像暴露了什么秘密一样。 过了几分钟,马千瞩对文德嗣说:“文总,我们的步子是不是更快一点?现在人来得差不多了。不来的也不会来了。” “还要怎么快?”文德嗣慢吞吞的洗着牌,“船到现在还没着落!” “租不到?” “我们这样成立才不过一年的新公司,谁肯租给我们?就算肯租,也和买艘新的差不多了。” “干脆买二手旧船吧。” “这东西不是买二手车,到市场转一圈就成,里面的手续问题费老劲道了。王洛宾这二个月天天都在跑这事。” “多花点钱开路吧,也别太挑剔了,贵就贵点。”钟利时提出建议,“反正rb对我们很快就没用了。” “那也得留点在手上备急用。” “干脆备点金银好了,这东西紧急情况下拿出去,谁都认。” “说到金银,咱们是不是应该带一批925工业银,最好直接造些西班牙比索带过去。不然一过去怎么和土著贸易?” “那时代不缺白银。带白银过去,第一成本就不合算,其次还要占吨位。贸易又不一定非要靠真金白银才能进行。易货好了。”罗铎不以为然。 “工业品生产是要有阶段的!”钟利时激动起来,“你觉得我们的工厂多久才能形成足够贸易的生产能力?起码三个月吧。你这三个月的补给和建设采购费用从哪里来?不要说去抢就好了!” “兄弟,你知道盐吗……”罗铎慢吞吞的说道,“自古以来,食盐是一种全世界通用的货币。起码在我们要去的时代,向土著买东西还是很有购买力的。” 钟利时平静了一点:“我们会晒盐吗?” “不会,但是我们知道怎么晒盐。我手上有大把的资料。精盐、加碘盐、腌菜盐……”罗铎意气风发的笑了笑,“我们在座的谁会炼钢?谁会做玻璃?谁会造步枪?我们拥有三千年文明积累的智慧,有着工业革命以来全部的现代科技――”他的手戏剧性的一挥,“我们,无所不能!” 这句他自认为富有感染力的话就好像丢到了沼泽里一样,咕咚了一下就消失了。除了钟利时充满怀疑的一瞥之外,没激起任何的浪花。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罗铎卖弄着他的制盐工艺,不时还和钟利时发生一点即不专业也不客观的争执。忽然马千瞩叹了一口气: “俺们这里的讨论,怎么总是爱跑题呢?” “习惯性跑题……”文德嗣说,“好了,好了,我们的财政问题待会再说。子山,人员报到情况怎么样了?”他象想起了什么,“你接回来的那四个人怎么样?” 第四十节 人事 “都安排下了,放在7号楼的106了。”萧子山拿文件夹,装模作样的看了下,其实他不看都记得,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常年当小白领开会留存下来的毛病。 “孟贤,二十五岁,出过国,擅长英语,学的是金融和会计。 “潘锋,二十八岁,无业。自称当过快速消费品行业代表。单身。 “查梧础,二十四岁,制药厂技术员。单身。 “田九九,二十七,省市水利设计院,技术员,给排水专业。单身。” “好啊,除了一个废物之外,都是有用的专业人才。”魏爱文高兴的一拍桌子,故意扫了萧子山一眼。 萧子山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从心里,他很鄙视这个咋咋呼呼的家伙。但是他从不把鄙视流露在脸上,也不和他当面争执什么。他很清楚,即使是打牌他也不属于这个屋子。 其他几个人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萧子山继续他的汇报: “和他们都随便聊了一下,大家对穿越都很热情,态度也比较坚决。” 所谓聊天,是执委会对新加入者的第一次审查,通过表达欢迎的聊天谈话形式,大致摸清来人的基本底细和性格。看其是否有足够的团队合作精神和良好的情商,适合加入到这次史无前例的大冒险中。 “孟贤,极度喜爱轻兵器,在体校练过几年移动靶,言谈中对玩枪很有兴趣。 “潘锋,在整个过程中很少说话,性格比较内敛。爱好是园艺和文史,对快速消费品销业很了解。有会计上岗证。 “田九九,……” 简单介绍完了他对这些新人的印象和看法,萧子山还同时向执委会提供了一张这些人登记的随身物品的清单。 “我已经写一个基本的介绍,晚上和登记表一起交给内务组。由该组来进行下一步的评估和审查。已经安排一个人去和他们一起住。” “安排谁去?”文德嗣发问。 “这个我不清楚了,以后的事情就归内务组管了。”萧子山摊开手,“一会我问下?” “不用了。”文德嗣、马千瞩、萧子山的目光交集了一下。 “这样的话,到目前为止,有效报到476个。” 从半年前开始人员集中,差不多每周都有人来到这里。他们都经历了孟贤他们同样的流程。 当初在帖子里热烈讨论回贴准备穿越虫洞的2106人中,有不到800人参加了随后的skype聊天群。真正来这里,并且留下的,不到500人。 “走得人多吗?” “前后大概有50来个吧。这476个是目前决心参加的穿越的。”萧子山看了下名单,“未来二周应该还会有50人左右。这些人应该都会来。” “千贵会变成五百人院了,”魏爱文感慨起来。“人太少了,说的时候都是气冲斗牛,要真干了全td成了胆小鬼!” 其他几个人都不作声。人多好还是人少好,这是个悖论。对于这几位占据着执行委员会职务的人来说,人少似乎更有利一些。人多了,心也就多了。说到底,虽然这一切筹备计划都是执委会在负责,但是毕竟没经过群众的意见。群众此时都服从执委会的安排,只不过是因为初到一个陌生地方之后的盲从而已。等这群人都混熟了,保不定要出什么妖蛾子。 “队伍精干些好。”马千瞩打着哈哈。 “说起来我们倒是各方面人才都有,什么都不缺。”萧子山比较满意的说,“就是女生少一些。多半都是陪丈夫或者男友一起穿的,单身的不多。” “这个自然了,来得基本都是光棍。”文德嗣仰起了下脖子,“有家有口的谁还跑来干这个……” 魏爱文说:“女人就是个麻烦,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 “那你以后可别向组织要老婆。咱们不管这事。” “老子才不稀罕,古代的小罗莉,老子要多少有多少,一个给老子捶背,一个给老子捏腰,还有一个……” 席亚洲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老子的老子的,你一个p孩,张口闭口老子,就这德性什么女人也看不上你!” “没关系,小魏,大明的背背山很发达的,而且都是高素质人才才玩……” “扯淡,你才背背山呢,你们全家都背背山!”小伙子发火了,这里调侃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请示下执委会,”萧子山说,“关于外国人的。” “外国人?不要!以后麻烦的很!” “我也反对外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比较特殊。”萧子山继续说。 “你别说是个参加过伊拉克战争的军医。要是的话可以考虑考虑。” “不是……是某位报名者的女朋友。”萧子山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念了起来,“丁丁,男,32岁,汉族,某大型传媒集团记者。这个洋妞叫潘潘?好像是美国人。” “靠,大洋马啊。”魏爱文的脑袋凑了上来,“有照片没有,有照片没有?” “人的女朋友,你起什么劲。一边呆着。” “要审查!说不定是美国特务。”魏爱文手舞足蹈,“肯定受fbi指示打入我们内部的,免得我们改写历史!” “小魏啊,你知道fbi干什么的么?”百事通罗铎来提醒他的技术性错误了。 “反正就一个美国特务组织,还管保卫总统!” “是不是要让你审查一番?” “我一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小伙子态度诚恳又坚决的保证着。开他玩笑的种利时看他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识继续调侃他了。 文德嗣点点头:“我个人同意,毕竟是人的家属,想去就带上吧。她就算想去效忠米利坚也没地方去效忠。” “好吧。我和他确认一下,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文宣传媒方面的人,将来是比较有用的人才” “我们什么专业的人才都需要,不是人才的普通人也要。”文德嗣强调着,“接待报到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不要对有专业的人就热烈一些,没有专业的人就冷淡。这样不好。” “这个我明白,要有利于团结。” 孟贤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望着搁在上铺的大行李包。外面安静极了,可以清晰的听到楼上某个家伙在看的a片里的声响。 一路上的满腔热情,一旦安静下来,却为一种无法遣散的惶恐所占据。 我是怎么了……是发疯了么?好好米国工作不干,跑到这个广东的农村来,我到底想干什么? 改变命运?再造历史? 孟贤平时也爱看架空yy小说,也幻想过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再造华夏、建功立业外加三妻四妾,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小说而已。 一旦穿越了虫洞,他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等于是死了。 父母、亲戚、朋友,还有将来的老婆……当然,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更谈不上老婆。但是!如果不来这里,那么一个还不错的老婆是应该是有的…… 想到这一瞬间,孟贤几乎产生了退出的冲动,他猛得坐了起来。看到临床的叶雨茗也在那里发呆。他比他们早住进宿舍。 “怎么,睡不着啊。”看到他坐了起来,叶雨茗丢了一根烟过来。 “我不抽烟……” “那算了,我也不抽了,怎么,不去上网玩?” “提不起精神来。”孟贤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发。”这话虽然有点违心,但也不乏真实的想法――真得穿了,反倒也死心了。这样的两难才最难受。 “你真这么期待d日到来?” “你不是?” “不好说……觉得不靠谱。”叶雨茗闻了闻香烟,“要不是文总、马公都是我信任的人,加上……”他顿了下,“我还真有点怕是骗局。” “应该不会吧。”孟贤的信心有点动摇了。 “嗯,我想也不会。所以才来了嘛,不过,过去会怎么样,还真难说。” “文总不是已经带人过去过了好多次吗?” “可毕竟有这么多人,还有东西。万一能量爆炸了怎么办?再或者,穿过去了出了什么事故……”叶雨茗的脸色很凝重,“把小命挂了可没得load。” “说不定在本位面又复活了呢。”一直在边上看书的潘锋忽然插了一句。 “哈哈,真有你的。”叶雨茗和孟贤都笑了起来。 潘锋丢了下书,爬了起来:“按穿越的一般套路,不都是被雷劈,被车撞,被水淹吗?所以在异时空挂了的话,也应该是在本时空复活吧。” “是有时空管理局的话,你挂了以后马上去申请复活。”孟贤笑了一阵,心里稍微松快点,“小潘,你说你是干销售,卖什么的?” “我啊,不怕你们笑话,干最长的销售经历是卖卫生巾。” 宿舍里的几个人都大笑起来。查梧础拍着床沿,笑着说:“你就瞎掰吧,你卖卫生巾?哪个妞来买啊……” 潘锋拿起孟贤丢一边的烟:“我抽一支不介意吧。” “抽吧抽吧。”叶雨茗还给他点上了火,自己也来了一支。 潘锋吸了一口:“咱做的是渠道销售,直接卖给批发商的。和小妞没关系……这年头快销越来越难,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客户越来越拽,公司要求越来越高,就工资一百年不变……” “你觉得这事靠谱不?”叶雨茗追着问。 潘锋看了一眼他,嘴角露出点笑意来 “为什么不靠谱?除非文总是得了精神病,不然他搞这些干嘛?骗钱么?那他的这个规模大得要自己倒贴了。” “那你真得想穿?”叶雨茗紧接着问了一句。 “穿,为什么不穿?”潘锋弹了下烟灰,“咱是穷忙族。读过大学,上班也不算不卖力,做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干活也就能赚点小钱,还得存点防着生病,结个婚买了房子当房奴――你要抱怨几句吧,还有人为了拿几毛钱要你去游太平洋。”他笑了笑,“兄弟们知道啥叫铤而走险吗?咱胆子小,从小是良民,本时空里不敢干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可是活得又郁闷,所以就来铤而走险了。” 宿舍里沉默了,这些话大概打动了每个人心里的某些东西。叶雨茗微微的笑了下,躺下来开始打给内务组的腹稿。 第四十一节 船只(一) 这几天郭逸到处奔走,他知道的越多,了解的反而越少。 本来以为只是短暂的出差二、三天的事情,现在他向领导汇报说要多呆些日子,从电话中的语气里,郭逸知道领导认为自己有点多事,或者觉得他是想借机游山玩水,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变得让他越来越有兴趣。 首先他发现几乎每天都有人到来,来得人不多,但是南腔北调,多数很年轻,基本为男性。而且不是这一带常见的劳动密集型企业的打工者,个个都带有大量的行李。 其次,在走访该公司联系过的本地企业的过程中,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本市周边一带的各类专业批发市场,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部分商品的销售量暴涨,初步汇总起来看增幅明显的东西有:各种食品、医具药品、工具、水泵、电动机、小型动力机具、各种规格的优质碳钢、合金钢材料和电解铜等金属原料、测量仪器仪表、成衣鞋袜等等。 联想到穿越公司的全国性采购,郭逸毫不犹豫的认定,这些采购应该也是穿越公司的。显然他们把采购分为二个部分,普通的,简单的物品从当地采购;技术含量比较高,或者地区差价明显的,则从外地直接采购。 郭逸已经懒得假设他们打算做什么,他决定,直接去那公司看看。 打了个摩的去了基地,训练基地看起来相当的老旧,多半还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中间一栋办公楼稍微新一点,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没看出该公司搞过什么建设,虽然他查到穿越公司买了了不少工程机械。基地的大门敞开着,门房里有两个老头在聊天抽烟,看起来真是要多正常就有多正常。郭逸担心亮出证件直接进去会打草惊蛇。便爬上了周边的一座小山,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 操场上,可以看到穿着草绿色作训服的队伍,分成几批。在做队列训练。他的镜头忽然顿住了,清清楚楚的看到,有几排队列手里都拿着短竹竿,还有人挎着军鼓,虽然距离远并不能听见声音,这些人显然是在按鼓点的节奏在行进,一会队列展开成横队,一会成纵队,忽然又变成方队。接着,前排的人又半蹲着竹竿斜刺向上,后面的人则站着竹竿平举,摆出一幅奇怪的姿势来。 这是在干什么?郭逸自己高中、大学还有入职的时候都军训过,记忆里队列训练的内容从来也不曾有这些。 郭逸拼命的调节焦距,看到这些人接着做出一整套动作来:摆弄竹竿,从胸口摸出什么来,放到嘴边做咬状,然后在竹竿顶端摆弄一番……他越看越迷糊――这些人除了竹竿之外,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怪事。”他嘟哝了一句,看不透这些鬼画符式的动作到底是什么用意。便把望远镜移到其他地方,沙坑旁,有一群人正在练习徒手搏击,当中的那个教员模样的人,显然是野战部队出身――郭逸的单位里有不少转业军人。职业军人的那种千锤百炼的身板气概,距离很远也能感受得到。 焦距调整到最大,看到码头上堆了许多铁桶和角钢之类的东西,有些人正在焊接什么,火花四射。码头上还有二艘搁在艇架上的小划艇。 “这公司,到底在搞什么妖蛾子……” 郭逸在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失望的回到了市里,除了越来越大的疑团,什么也没得到。 这天晚上,郭逸从酒店出来,在街上转了转,找了个小馆子喝了二瓶啤酒。心里郁闷透了。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智商,工作这些年来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一般的事,到他手里用不了多久就能估摸个七七八八。但是眼前这件事情,却让他至今尤在迷雾中。 “还是先回去吧。”郭逸想,在这里窝着也不是事情。前前后后已经四天了,调查不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从掌握的材料来看,这个公司是有点可疑,但没干什么有碍社会安定团结的事情,它采购那么多的东西是它的自由,至于是洗钱还是其他什么问题,就让相关部门来过问好了。 郭逸的调查,通过钟利时和几位当地人士的社交活动,多多少少传到执委会的耳中。不过,消息能透出来本身就说明谁也没拿这事当回事。萧子山多少有些担心,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是临门一脚了,谁也不希望和男足一样的结果。早晨他去食堂吃过饭,急急忙忙的找文德嗣。 “我觉得没什么。”文德嗣考虑了一下说,“让他尽管去查就是,我们没干什么犯禁的事情。他查不出问题。” “还是抓紧吧,夜长梦多。” “预计报到的人都确认好了吗?” “都确认过了,还有19个在下周四之前全部到齐。不参加的我也都确认了。” “那我们下周五就开全体大会。” “相关的提案都准备好了吗?” “这几天各个小组都在讨论和提各种建议,大家情绪还是比较高涨的。” 正在说话,办公室的门推开了,风尘仆仆的王洛宾走了进来。他在执委会中目前担任的是物资准备的立项、审批和采购工作。经常在各地奔波。最近三个月,他集中力量在搞船的问题上。 穿越者们在穿越贸易中发现:虫洞的能量是随着打开的时间流逝而逐步衰减的,虫洞打开的时间越长,虫洞消耗的能量愈多。 小型的穿越贸易,涉及到的东西最多也不过是几拖车而已。当总得穿越行动开始之后,则几千吨物质要通过虫洞――使用汽车队输送物资和人员的方案显然是行不通的――穿越时间太过漫长,很可能没有完全运送完毕就会耗尽最后的能量。 唯一能够在较短的时间通过虫洞,又能够运输大量物质的,只有船只了――尽可能大的船只。穿越众的采购清单越来越膨胀,没有一艘大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几百个活人和几千吨的设备物资一下子送到17世纪去的。 除了运输本身,一艘现代货船就是一个现代工业社会的缩影,各种主机副机、高低压管道、帮浦、电缆、电子通讯和观测设备、制淡设备、小型机修车间、卫生所……有了一艘船,在陆地基地没有建设起来之前,就是一个完整的现代世界,穿越者可以在这个现代基地里获得电力和加工设备上的支持。最大的好处是它能在相当时间内维持住基本的现代生活条件,免得这些享受惯的了现代人猝然感到生活条件太艰苦而精神崩溃。 最后是可观的军事作用。巨大铁船足以形成震撼人心的压迫感,钢铁的身躯不惧怕任何炮弹和纵火武器。就算勇敢者想跳帮白刃,也得爬得上那高耸如城墙的干舷。 无需装备任何武器,就是开足马力直撞过去也足够让那个时空任何战舰都要失魂落魄――小一点的船直接浪沉,大船也经不起钢铁船首的一撞,他们还无路可逃,即使很老的旧船,也能轻轻松松达到11-14节的航速,除了某些快帆船在有利的风向下也许能逃出魔掌,绝大多数船只能任其蹂躏。 华丽的多炮塔战列货船!有这么一艘,岂不是就是海洋的主人。 华丽的梦境背后往往伴随着可怕的现实,带来现实的是一位海事大学的毕业生。 正在这时候,蒙德出现了。 蒙德知道聊天群已经是第二批骨干人员报到之后的事情。在经常出没的bbs上偶然获时空穿梭门居然真的出现了,而且已经开始暗中召集同党去崇祯初年改变历史。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后,蒙德毅然决定加入其中,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历史篡改者。 他是这伙穿越众中唯一一个海事大学的毕业生,并且工作内容经常接触船舶。 他在的学历和工作经历立刻引起了执委会的注意,虽然执委会觉得此人的操船技能有二把刀的嫌疑,但是除他之外也没有什么人懂大型货轮了。 海事大学和虫洞能量两个毫不相干的因素,注定了他将是在穿越历史上单独留下章节的人之一。 在特意召开的一次船只问题会议上,他被聘请当了顾问。这让这个毕业才不过几年的小伙子第一次感到自己备受重视。 “文总,这事情不好办,”蒙德听完了执委会的计划介绍,“船员,我们没有船员。” “需要多少人” “比较旧的船5000吨以下一般是40人,上到万吨的都在50人以上。”蒙德说,“新的使用无人机舱的船也在20人以上。”他摊开了手,“这些人都是技术性工种,穿越众不可能胜任。” 中国的商船如果不运客,基本都分甲板部和轮机部两大部分。仅甲板部就有船长、大二三副、主任报务员、报务员、货运员、理货员、水手长、副水手长、一水、二水、大厨、二厨、三厨,舱面服务员等。 关键的轮机部则有:轮机长、大二三管轮、电机员、机匠长、生火长、机匠、副机匠、铜匠、电匠、加油、生火等等 “如果我们要长期运用这艘船的,这些人即使不全配上,也得有一半人。特别是轮机部门。” 执委会面面相觑,一条船这么复杂?那还搞个p啊。有这么一个海运专业人员来参加已经是运气很好了,还指望来一船水手? “如果只是穿越过去呢?” “也有很大难度。虽然可以再少一些人。”蒙德提出了他的建议:在雷州半岛某港口设立一个货代处,租用仓库。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一并运至该港待装货;租用或者一条沿海散货船,航运目的地设定为海南的博铺港,一部分穿越众可以伪装成背包客搭船,这在沿海货轮是常见现象,其它人则搭乘几艘渔船先行抵达会合点。船出海航行至接近港口时,穿越众接管轮船,将船员赶下海,自驾船舶穿越时空门,然后在海南岛坐滩。 “琼州海峡非常狭窄,我个人以为我自己的操船能力还可以做到。轮机和基本舱面人员,建议执委会派出一些人去学习下,但是这船以后就基本上用不了了。” 第四十二节 船只(二) “用不上了?!”不少人面露失望之色。华丽的铁甲多炮塔铁甲战列货船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要坐滩呢?”有人提出异议,“船一旦坐滩搁浅之后,再浮起来不就很难了吗?现在是没有足够的船员,暂时开不动,不等于以后不能用么。” “就穿一下,然后就当旅馆用?太浪费了!我等穿越众没有无敌战船,如何和海盗浪战?” “有了这船,什么郑芝龙,刘香、荷兰、英国,统统都是渣!” “能不坐滩么?”文德嗣问道,“海南西部有不少良港的,光临高就有好几个深水港开发区。是叫金牌港吧?还在广州搞过招商。那里应该有足够多的深水泊位。” “没那么简单。” 蒙德知道大伙对海运、港口设施的了解基本上都是空白,对此先稍做了解释 近代以前,除了极少数地理水文条件特别优越的港口,大型船舶能够直接靠泊岸边之外,世界上多数的港口,大船都得下锚在港内水较深的地方,再用趸船和小艇逐一将船上的货物和旅客转运到岸上。一直到近代,许多大型港口内还要专门配备供旅客上下大型邮轮的港内渡船和货物趸船。这样的效率当然很低。所以现代港口内要修筑各式各样的码头配套设施,即使是最简单的配备,也得有几条栈桥。 穿越众打算登陆的临高,处于海南岛的北部地区,琼北地区的港口,东起木栏头,西至兵马角,沿岸有一系列向内陆凹入的港湾岸段落,自东向西有铺前湾、海口湾、澄迈湾、东水港、花场港、马袅港、红牌港以及后水湾。 沿着这些海湾,大大小小的港口不计其数。但是多半属于小型的天然港口,只有些渔船停泊,明代海南岛虽是中外海上贸易的重要中途站,许多商船都会在这里停靠避风和补充食水,但是本身的海贸却并不发达,而且主要集中在琼山的神应港。临高境内各港湾几乎都保留着原始的面貌。 “明代的这些海南港湾里不会有什么港口设施。而且琼北地区的港口,水深普遍不大。文总说的金牌港开发区,实际就是红牌港,该港港区经过一期的开发疏浚,也刚刚形成5000吨杂货轮的停泊能力。” 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许多人一直以为红牌是个天然良港。事实却并非如此。红牌半岛向北突出在开阔海域,岬角岸段常年受到风浪的强烈侵蚀,形成浪蚀陡崖和海蚀平台。被侵蚀的熔岩碎屑随波流运移到半岛西侧堆积,形成一片砾滩,而比较细的泥沙则向红牌港内运移,湾内成为中、粗砂堆积的滩地。半岛西侧的红牌屿是玄武岩海蚀平台,其前缘海域水深条件较好,多为5米以深的海域。而红牌港港内的受到沿岸漂沙淤浅,水深只有2-4米了。 本来执委会计划选择金牌港(即红牌港)作为船只停泊的港口,蒙德的这番话完全打消了他们的计划。2-4米的水深条件,别说万吨轮,二三千吨的船都很困难。 “而且港内形成的大量滩地,将使我们的卸货工作变得很困难。” “在临高的这些港口,水文条件最好的是后水湾地区。在湾内邻昌岛东西两侧都有10米水深的深槽向湾内延伸,该岛南部的波影区为泥沙堆积的浅滩,水深仍有7-8米深。沿岸都是珊瑚岸礁,抗侵蚀能力强,海湾内的泥沙来源较少,岸滩的冲淤已趋向稳定状态。应该说后水湾地区是临高最好的天然深水港。对穿越者来说,后水湾有邻昌岛作为天然的港口屏障,在上面建造炮台可以有效的对海面攻击进行防御,比红牌屿这样的小礁屿要强得多。” 什么是专业,这就是专业!不管是优秀的军队组织还是高效率的社会生产组织,合理分工――在工作岗位配制专业化的人员都是基础和前提。执委会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会议室里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气氛。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能想当然啊!”马千瞩发出感慨。 “我们把港口基地选在后水湾?既然此地的条件优越。” “不,不行,”文德嗣连连摇头,“后水湾作为港口很好,作为登陆基地条件不合适――没有水。” 临高的后水湾地区在古代没有较大的天然河流,是县内比较干旱的地区,该地区附近的村落长期受缺水的困扰,一直到解放后,才打了深水井,开凿了多条灌溉渠道,解决了该地的缺水问题。 没有足够的淡水,做什么都很不方便。而且这个地方离临高县城和未来穿越者的主地基也都嫌远了点。联络运输起来不大方便。 “那你的建议呢?”此刻的询问的语气已经从随意变得尊重起来。 “未来的主基地设在哪?” “百仞滩。在文澜江的下游地区。” “想要最近的话就是博铺港好了。”蒙德想了想,“博铺港实际就是文澜江的河口,在港口分类上是河口港,这里长期是海南岛和大陆进出的要津,也是天然的避风港。该港的中心深水槽的能有6-7米深,但是港内沙洲纵横,锚地很小。” “这个深度足够万吨轮了吧?我记得吃水7米左右。” “没错,如果是浅吃水型沿海杂货轮还能更浅一点。问题是我没有当地水文资料――不对,是没有明代的水文资料。而且即没有引水员,轮机人员再是凑合的话,就算是现代化的港口也靠不了岸――现代很多船只入港靠码头的时候,也是用顶推船把它‘推’靠上去,我这样的操船水平,船进港之后不坐滩不搁浅就是rp大爆发了。” “轮船少说得好几千万吧。花几千万搞个大和旅馆?” “其实我的建议是用驳船。平甲板或者敞口驳船都可以。”蒙德大胆的提出了一个完全不华丽,被众人一致鄙视的建议。不过他视而不见。至少在他的专业领域,还没发现谁是内行的,这大大的壮了他的胆气――说错啥也不会被人狠拍了。 “是用拖轮拖的?那不是在河里的跑的吗?” “我说的是海运驳船,一般是用在沿海地区,载重吨在1500-8500吨之间都有,有一些驳船是有动力可沿海短程航行的。这种船吃水非常浅,1500吨的吃水不过2米。” 一艘典型的自航甲板驳船性能如下: 实际载重:1500吨 总吨:1411吨 净吨:342吨 总长:61米 型宽:136米 型深:32米 吃水:1832米 适航区域:沿海航区 主机功率:330kw 运送各类干杂货和集装箱都没问题,缺点是速度很慢,续航力短,耐波性较差,只能在用于短途沿海货运。当然这对穿越众来说都不成问题。 但是综合考虑下来,决定还是以杂货轮为主要选择对象,只有在预算不够的情况下才购买自航驳船作为候补。原因很简单,自航驳船没有起重装卸设备――完全依赖港口的装卸设备。对穿越众来说,去徒手卸载成千吨的物资基本就是神话,更不用说某些几十吨上百吨的东西,再多的人也扛不下去。而杂货轮一般都设有吊杆和各种装卸设备。 “我有一个想法。”体育组的赵德因为曾经在水警区服役,属于穿越众未来的海军班底,所以也参加了这次船只选型会议。 “就算货船不搁浅。拿货船做军舰也根本不实用。”赵德掸了下袖子上灰尘,“大型货船吃水深,操船复杂,转向掉头也不见得能比帆船快多少。船再厉害,对手吃到一次苦头还会来跟你正面硬拼吗?他们有数量优势,完全可以在航线上和沿海进行海上袭扰战,打起来我们就顾此失彼了。就算出海打掉它几艘,余下分散逃开往浅水的地方一躲,你能拿他怎么样?吊救生艇下去追么?我们要的是制海权,这么一艘孤零零又费油又费人力的船,太浪费。” 华丽的铁甲多炮塔战列货船被人批斗了,所有人都感到痛心,但是一想这位前海军军官说得也没错。 “我自己是渔民,当年自己在生产队就开过渔船。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又看到海军也用渔船,200-400吨的船,续航力大又耐风浪,用来当穿越海军的主力不是比啥铁甲多炮塔战列货船强么?别的不说光速度就快得多,用油也少。” “还能捕鱼!” “对,还能捕鱼,这类船一般都是拖网船,经用的很。” “渔船不大好买。”蒙德反对道,“渔政上的手续太复杂了。” “没关系,我们买之后不做渔业用途申报就是了,反正穿过去了拿它干啥都行。” 这个问题在执委会中有不同的看法;认为徒然增加行动的复杂性。但是执委会的多数还是表达了支持意见――穿越众要作为基地发展的海南,周边海域渔业资源十分丰富――北部湾至今还是重要的渔场,每年中越渔民都会在那里发生渔业纠纷。想来17世纪只会更加丰富,有一艘或者几艘渔船可以丰富穿越者的蛋白质来源。现代渔船轻捷灵活,操作简便。完全可以充当穿越众的早期近岸海上力量――要知道琼州海峡最窄处不到18公里,很小的船都能轻易过去。没有船只在海上进行早期预警,恐怕要等敌人进入岸边视野才会被发现,十分被动。 于是方案就这样确定下来。赵德被委托进行渔船的选型,同时提出相关的备件、物资采购清单。会议结束之后,在蒙德的建议下,选拔了一批身体条件好,对航海有一定兴趣的穿越众去参加培训――蒙德利用工作便利,找了一个自己家里就经营几条沿海货船的朋友,把人送上船去一对一的直接培训有关技能。 第四十三节 资源标准化 “老文,船搞到了!”走进办公室的王洛宾神采飞扬,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全部搞下来了,许可证、执照……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三个月全部都给搞定了。” “到底是船还是执照?”文德嗣和萧子山都胡涂了。 “都有。这是船的资料,我和蒙德跑了好多地方。就是这条船,包你满意!” 这艘如同“五月花”般建立起一个崭新世界的船只,最终被称呼为“圣船”,永久的保留在当年登陆的地方。但是此刻,它只是一艘船龄超过40年,接近报废的杂货轮。 该船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国内船厂仿制波兰造的“丰城”型建造的同级远洋货船,登记总吨655789吨。净吨36083吨。载重吨7167吨。可载货6000吨。船舶总长13526米,宽1774米。型深104米,满载吃水765米。有5个货舱。自带4台吊杆(2台重吊)。航速11节。 该船可储运多种类型的货物。其第一、二、三、五舱装干杂货,第四舱为冷冻货舱,分隔为3层,装载冷冻货物,第一、五舱最底层为植物油舱,装载散装植物油。70年代末它还加固了甲板,扩大舱口,试验性的搭载过集装箱,简直就是多才多艺。 因为原来是作为远洋轮设计的,载货量大,吃水深,所以在近海运输中成本过高,长期处于闲置状态。 “这船是长期闲置,模样有点惨,”王洛宾介绍着,“不过因为是封存的,整体状态还行。我和小蒙一起检查了一遍,船上主要设备老了点,但都能用。” “多少钱?”文德嗣紧张起来,这是一艘不折不扣的远洋轮,要买下来不得好几千万! “1200万。” 还好,这个价钱小于他的心理价位。执委会对船的预算是3000万。 “不过,最好要花点前把设备都维修保养一下,设备老化的不少,干脆都搞好一些吧。” “行,过去以后也没地方修理,各种设备都要保证能用上几年。” “估计要花二三百万……” “行,你花吧。”文总咬了下牙,提醒自己钱不花白不花。 “因为预算有富裕,蒙德又提议再加买二艘船。” “什么?!” “一艘是他提议的自航式甲板驳船,1500吨的,350万。” “要修么……” “基本不用,稍微保养一下好了。有个一二十万就行。” “成。”文总心想自从王工搞起了采购,口气是越来越大了。 “还有一非常有用的好船,你绝对会高兴。” “我高兴极了,别卖关子了……”文总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了。 “一艘登陆挺!刚从部队退役下来,保养的非常好。连机枪座都完好无损。” “登陆艇?”萧子山的眼睛也睁大了。 “对,1975年秦皇岛造船厂建造的多用途登陆艇。” 总吨89吨,净吨50吨,船长28米,宽54米,高27米。船首电动门,兼做上车跳板。开敞式,可装标准卡车2辆,或重卡1辆。吃水12米。 “呵呵,而且这船够便宜,才16万!赵德都说了,这么便宜跟白给一样。” “赵德说的渔船呢?” “他看中了好像叫什么8154型单拖网渔船的,200吨的。船况很好,也是部队退役的。120万一艘。申请买4艘。此外,还需要购买很多船用的备件、设备和专用消耗品。” “都买吧。钱只要不超过预算就行。我们快没钱了。” 也许是过去在公司上班时候遇到过的财务大姐留下得阴影,穿越公司的财务股负责人程栋虽然是个金融业出身年轻男士,文总也很少光临。最近更是连电话都不怎么敢打了――程栋同学每次见到他都痛心疾首的告诉他目前公司的财务状况是如何的危险,利润是根本没有,开销是如何的巨大,太多不符合财务手续的支出,账目上的漏洞如何的有隐患,那些空头公司面临的问题又是如何,如果文总真得是在经营一家集团公司,恐怕此刻想潜逃的心都有了。 现在他们下属的各个相关公司账户,秘密金库的现钞都还有很多结余,但是这些钱都将是要支付的货款或者核好的项目预算。真正保持机动的预留费用减少到不足二百万。最近三个月,穿越公司已经在偷偷出手那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最后一批大明出品的物资:名贵中药材、麝香、各种硬木和高级香料。 这些东西因为市场很小,一旦有大批的货物进入就会引起市场波动――文总很希望在大明的蝴蝶效应成为飓风,但在本时空,市场上蝴蝶效应却可能会让他们彻底曝光――最近广东的硬木市场一路下跌,已经引起了某些财经记者的兴趣。 快点到农历八月十五吧!文德嗣望着窗户外渐渐变圆的月亮,心里不合实际的企望着。 就在此地的某栋办公楼内的阶梯型大会议室内,此时正洋溢着一种欢乐而严肃的气氛,窗户上低垂的大幅绿色遮光窗帘又给人奇怪的神秘感。油漆剥落,横档折损的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人,或窃窃私语,或双目呆滞,或故作镇定,左顾右盼。他们的共同点就有面前都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黝暗的光线下,三四十台笔记本同时运转发出连绵不绝的风扇嗡嗡声。 主席台上随意的坐着三四个人,面前也堆着好几台笔记本和一个巨大的机箱,无线路由器的灯光闪烁着。他们的身后挂着巨大的投影幕。投射其上的是一张穿着暴露身材火爆的女郎照片。下面打着三个大字:苍井空,接着又是一排号码p01701105-3。 “大家注意,这次的标准号码是p01701105-3,姓名:苍井空。开始同步化资源。” 随着笔记本上的网卡灯不断闪烁,桌子上的服务器开始通过无线局域网指令已经安装了远程控制软件的的每一台笔记本进行智能化搜索。第一步是搜索全部带有苍井空、苍井そら、あおいそら、aoiso关键词的所有视频各式文件;第二部搜索由某人提供的苍井空全部av目录进行汉语、假名和日语罗马拼音搜索,第三步,进行文件大小和视频各式比对。 最后,软件在服务器上生成了报告,该报告提示了哪些笔记本上有重复的同类资源,哪些笔记本上的同类资源在视频格式上更有优势。 几乎同时,每一台笔记本的屏幕上都跳出了提示:p01701105-3号资源开始优化同步!程序自动的删除了笔记本上那些程序认为重复或者质量欠佳的视频文件,那些目前没有,或者质量较现在好的视频文件则开始自动上传。 “啊,我的苍井空全集怎么都开始删除了?!”有人惨叫着开始疯狂的按键盘,“我挂了一个月的bt才下全的啊啊啊啊……” “大家不要动键盘,程序是自动执行的!”主席台上的一个人对着麦克风在吼叫,“你吼个p啊,我们资源服务器上的苍井空都是dvd版kv高画质压缩,你那几百一本的rvb也出来现!――下回去让你精尽人亡!”他说着汗珠已经滴落到桌上――在这初秋的时节,同几十个男人和他们的电脑一起窝在这里,不热才怪。 随着一阵叹息和笑声之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下一位av女优: 标准号码p01701105-4,姓名:朝美穗香,ihiro,みひろ …… 所谓的资源标准化,是为了执委会整合所有非物质资源的一个统一行动。来报道的每个穿越众无差别的都携带了笔记本电脑、无数tb级别的硬盘、数不清的光盘。包含了各种电子资源。除了日本av这类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还有整套的各种论文、期刊数据库、几个国内主流的电子图书馆数据库;各种电影、电视剧、文艺节目;广播电视大学远程教育节目、大学讲座录像;电子版的各类图纸、cad设计图、工业手册;各类软件……目前网络上能找到的和不能找到的,被电子化的图文媒体资源几乎都被带到了这里。这些海量的信息被分散在许多载体上,即有大量的重复浪费了空间又不够安全。因此由信息组负责,对每一批次报道人员带来的此类资源统一检查、归类、优化和备份,分门别类的进行归类编目,做出索引来以便查询。 每一台笔记本、每一块硬盘到每张光盘资源组都要制作条码化然后输入数据库。原则上,信息组并不征用个人带来的笔记本,但是全部光盘和硬盘则收归信息组集中管理,信息组有权对硬盘上的资源进行删除和储存,以便最优化管理。 至于笔记本的储存空间依然是由个人支配,在软件进行完资源标准化处理之后,每个人都可以从信息组资源服务器里下载个人感兴趣的东西――当然,最核心的资源,依然需要授权。 第四十四节 核心问题 这是补昨天的,晚上再发一节。 -------------------------------- “不统一思想,没有一个正确的指导方向。穿越之后的失败是必然的!”杜雯的声音穿过秋天的暮色,直入天高云淡的万里夜空。 在围绕着操场转圈子的人一群人当中,没有一个人吭气。在操场上打球玩羽毛球的人穿越众不少,眼睛尖的人已经发觉了,这群绕场散步的人都是执委会的五六名主要委员,还有几个他们不太熟悉的人――上这些人是目前尚未公开的政策资询小组的成员,以历史、法学、社会学专业为主的人士组成。青年历史学家于鄂水是组长,副组长则是杜雯女士。 “统一什么思想?”良久,马千瞩才说了这么一句,“大家会买你的账么?” “笑话,一个政治性组织居然连自己的政治目标都没有,思想都不能统一,还想去拯救中华民族?” “拯救中华民族?”文德嗣说,“那这个就算最高理想吧。起码比共产主义容易实现一点。” “现阶段目标就是搞腐化了吧?我要养萝莉――” 男人们嘴角都露出了暧i的笑容。 “低级趣味!小资产阶级的局限性暴露无遗,历史证明……”杜雯开始痛批。 “我们不要扯远了。”青年历史学家于鄂水开始把话题扭转回来,“近期和远期政治目标之类眼下都不需要考虑,其实关键只有三点:权力架构、利益分配、行事底线。” “执委会目前运作的不是很好吗?以后再完善一下就是了。”萧子山对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感兴趣。 “你这是行政至上主义。”文德嗣说,“执委会只是一个行政机构,它并非权力机构。” “可是现在的执委会效率很高,要是搞一个全民大会的话,任何事情都得投票,那还能办得成什么事情?别看这里不少人每天上网就是骂民猪柿油的,以后他们搞起民猪柿油比谁都起劲,到时候不挖个厕所也得开几天会!” “所以更得有。”文德嗣承认执委会的效率的确不错,“但这样的状态迟早是要出问题的。等群众站出来索取他们的权力的时候,执政者就被动了。” 与其到最后被迫接受民主要求,不如早早的就把还没明白过来的群众纳入对执政者有利的政体框架内。此时穿越众们还沉浸在准备工作的狂热气氛中,等穿越之后,一切稳定下来之后,难道大家就心里没自己的小算盘――谁愿意一辈子当个群众呢? 执委会成立伊始,虽然各个组的组长都是委员,实际却是文德嗣、王洛宾和萧子山的三寡头掌握核心权力。当发现马千瞩在整个准备过程中崭露头角,威望渐显的时候,执委会迅速的将其结合进决策层。对中国人来说耍弄政治手腕几乎是天生的本事,大伙心里都雪亮的很。眼下穿越者之间没有利益分配和利益冲突的问题。当做领导只意味着更多付出的时候,多数人还是乐于做酱油众的。 “我们的权力架构呢?代议制还是全体大会。” “显然是全体大会。” 穿越者统共也就五百多人,坐一起二个篮球场也容纳下得了。代议涉及到选举制度问题,太复杂了,眼下宜简不宜繁。 “未来参加我们的,嗯,土人的权力呢?这个你不能不考虑吧。” “早期我们不需要考虑土人的权益问题。我们和土人的关系就是利用与镇压。”钟利时博士悠然说,他是一个红果果的实利主义分子,“他们肯合作的,干活征地买东西我们都给浅,不肯合作的,严厉镇压到他们肯合作为止。” “你这作为和日本鬼子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可是我们的同胞。” “人也得认你是同胞才行。我们这幅模样哪个土人会觉得我们是同胞?” “在未来,肯定要考虑到参加我们的当地人的利益――就叫‘归化人’吧,适当给予政治权力是完全应该――没有长远的利益,人凭什么给你卖命?”于鄂水说。 “融入政策吗?”萧子山担心起来,“归化人未来会很多,即使代议制也会造成话语权旁落的问题。” “小资产阶级的一个特点就是害怕发动群众!只有发动群众才能有广泛的社会基础,我们才能够对抗腐朽落后的封建政权。你们倒好,就想着自己当老爷。我反对这样的讨论!”杜雯对大家如此赤裸裸的讨论如何控制权力压迫人民感到愤怒――更关键的是对她的发言彻底的绿坝化。 “我的话没说完,我设想的是类似古罗马那样的政体,”于鄂水继续解释道,“贵族共和制或者叫权贵民主制――都一个意思。” “元老院?” “对,我们穿越者全体都是元老,元老院掌握一切权力。在元老院内部充分发挥民主。对于广大的归化者,可以给予有限的政治权力,设立一个下院或者类似的机构来代表他们的权力。” “所有动物都平等,但是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于鄂水说,“不过这是后话。早期我们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政治体制。简单的说:穿越者全体大会选举产生执委会,由执委会行使行政权力。重大决策和立法,由全体大会投票决定。每个穿越众都有选举和被选举权、还有投票权,不分男女,十八周岁以上一人一票。” “如何决定多数?” “这个属于细节问题,如果要照顾到全面的民意,可以规定为90%的穿越众参加会议,投票才是有效的。在90%的投票基础上,三分之二为多数。” “这样的大民主会不会有问题?群众有时候是盲目的,很容易会被人煽动,万一刚顺风顺水的发展了几年,打了几次胜仗就有人要去澳洲殖民或者要搞什么屠日灭美的怎么办?投票一通过不就成了决议。” “呵呵,的确是这样。”于鄂水笑着说,“如果在穿越者内部实现民主,那么作为民主,众人皆醉我独醒与民主是一对矛盾:如果你发现团体中的大多数人都持着一种‘错误’的观念,那民主的结果就是你该屈服于这种观念。 “在一个多数人都想养萝莉的团体里,你坚持养萝莉就是摧残少女必需取缔的结果只能是失败。除非你能说服大家认可你的理念――这也许得很多很多年才能做到,或者极端一些通过某种途径夺权独裁,这样你获得了改造他人思想的权力。” “舆论,关键是舆论。”萧子山说。 “没错,舆论可以作为一种导向。控制舆论一定程度上也就是控制了民意。” 围着操场散步的众人又转了一圈,期间杜雯不断的批判资产阶级民主的虚伪性。 “在穿越众内部实行三权分立吗,司法搞独立体制?”有人问。 “没必要,至少一开始没必要,内耗太大了。我们人少不需要这么复杂的均衡。就算要制衡也不在法律领域里。”于鄂水的话虽然没说明,意思是大家都懂的。 “呵呵,我觉得我们有点太细了,政治体制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利益如何分配的问题?”代表穿越者中的北美利益集团的钱水廷发言了,这位40岁生物学硕士已经默默的听了许久,这时才开口说话,“搞思想统一的领导核心是不太现实的。现代人什么思潮都有:左、中、右;黄俄、黄德、皇汉……要让这些人统一思想再干事,估计大家都得给明朝军队杀光――要不也饿死了。这里高学历的又多,个个自视甚高,很多人都有了成型的思想,要想树立唯一的核心根本不可能。所以,穿越者的合作只有寻求利益上的共同点,而不是理念上的一致。我个人认为以股份制形式最适合作为利益分配的基础和方向。股份制就是搞公司。公司是干什么的,为了中华民族的繁荣富强?这也太高尚了吧。穿越者的利益或者需求是什么?和一般人没两样,除了少数舍己为人的理想主义者外,多数人不外乎金钱,名气、女色和权力的。所以即使集团成员的政治理念各不相同,也还是有机会求同存异的进行合作的。” “这样鼓吹利益核心导向,穿越者个人利益不能满足的时候必然会叛变革命么!”杜雯质问道,“历史证明,为自身私利而投机革命的人是根本靠不住的――他们随时会抛弃革命事业,只有那些愿意为理想献身的人,才能做成大业。”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为了建立17世纪的第一个社会主义社会,您愿意为这一事业而献身吗?” “我会培养出许多愿意为这事业献身的人的。”她坚定不移的说出了这句话,大家顿时昏倒一片,个别人还口吐白沫。只有马千瞩神色如常。 “我们需要一个基本宪法,五月花当年还有个公约呢。” “说到这里,我现在有个很奇妙的感觉――象是一次十七世纪的远洋探险。”于鄂水兴奋的搓着手,“一群社会的失意者和幻想者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新的起点,到新的世界去发财去掠夺去满足yu望。他们有全新的杀戮技术和武器,他们有大堆的紧俏商品。他们冷酷无情的进入新世界。最初只是要求一小块土地容身。后来他们成为帝国的主人!” ps:本节的一些观点言论都来自各个论坛上的评论,非本人原创。特此说明。 第四十五节 准备出发 月亮逐渐圆润起来,总部的工作也脱离了按部就班运行的节奏。整个机构的进入到高速运转中去。 财务部门将全部可以变现的资产全部换成了rb,接着又把rb变成了无数物资。为了防止最后关口出现某些节外生枝的情况,财务组依然保存了大约50万rb,还把手边还没有变现的十多公斤黄金全部私铸成10克、25克、50克的小条子,准备随时使用――虽然没有现金好用,金子的价值总还是人人都能明白的。 除了留守在雷州半岛上货代处的航海人员,所有外派出去的穿越者全部回到了基地,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 医药卫生组对穿越者的卫生健康情况进行了最后的复查,重点在免疫方面――尽管三令五申的出过多次通知,还是发现有人没有接种却慌称接种完成――甚至有人拿了伪造的接种证明来。 对某些疫苗来说补种已经来不及了――乙肝疫苗的接种全过程要一年半。卫生组只好增加了疫苗的采购量。 “这群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么?”河马看着被普查出来的《未完成免疫情况表》,虽然他不知道17世纪的海南的疫病情况如何,但是想都想得出来,那里肯定是各类微生物的乐园,霍乱在20世纪还多次在海南爆发过。 “关于角膜切开术校正视力的,也有很多人没做。”兰方方大夫痛苦的说――他不得不在采购的医疗器械里增加了全套的老式验光设备,相比起到处都有的电脑验光仪和电脑磨镜机,这东西还真不好找。 不好找的东西还有许多。卫生组比较头大的事是他们不能象现代医院那样使用轻轻松松的大量使用一次性的用品,象玻璃的注射器、输液器这些东西现在很难寻觅,与之配套的小型医用消毒锅之类的东西也都销声匿迹了。找了许多医药公司、医疗器械厂和医院的仓库才配齐了东西。许多老式医疗器械上的专用橡胶管早就老化不堪,连配的地方都没有只好专门请企业开模重做――代价高昂。 执委会对医疗卫生的态度就是用钱无极限--只要能保证尽可能高的医疗水平,用多少都肯批款,结果卫生组成了民生部门了花钱最多的一个组。 最后就形成了一张几乎可以开医院的清单: 1、检查类设备 胃镜一套、b超一套、x片机一套、肠镜一套、腹腔镜一套、心电图一套、监护仪10套、医用显微镜5台。 2、治疗类设备 无影灯2台(直径15) 手术帐篷2顶 手术台2张 氧气瓶10罐 呼吸机10套 洗胃机2台 牙科治疗机2台 除颤器2台 玻璃管注射器100只(1l5l10l20l50l) 玻璃吊瓶50套 手术器械20套 牙科器械10套 接生器械5套 骨科器械和设备2套 每套:电刀一把、手术刀尖头圆头各一把、止血钳大中小各4把、弯钳4把、勾钳4把、拉钩大中小各2把、有齿镊大小各2把、平镊大小各2把、压肠板大中小各2。 手术服、口罩、帽子、手套等等若干。 大量缝合线、敷贴、纱布、消毒液等等 3、药品 抢救类:甘露醇、异丙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异搏定、西地兰、胺碘酮心律平、心得安、洋地黄、阿托品 麻醉药利多卡因大量 利尿剂呋塞米大量 大量抗生素(青霉素,红霉素,克林霉素,头孢类,磺胺类,奥硝唑,甲硝唑,奥能,万古霉素药效由低到高) 大量抗病毒药(病毒唑) 各种常用药物、疫苗、抗蛇毒血清。 4、设备 消毒锅、各种不锈钢医疗器皿、紫外线消毒车、电冰箱、婴儿保温箱等等。 急救包,按每人5个配置,其中1个直接发到个人手中作为标准装备。 要不是实在没地方买,执委会还准备买野战医院一套,但是跑了很多地方都没这东西出售,只好作罢。执委会对医疗问题好大求全的偏执使得卫生组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不得不阻止他们越来越多的要求――连ct机都上了采购清单,他们不得不说,这东西虽然也很有用,但是并不是少了就不行…… 至于穿越众的个人装备,更是体现了执委会宁滥勿缺的精神。不过他们还是按照不同的人员分工进行了多级配置。 穿越者的个人配置为a级,即普通级,属于每人必备。 在这个级别里,穿越众的配置主要是为了满足日常的生产生活需要,兼顾低级别的冲突的防护和短途越野。 山寨版美海军陆战队的组合背包,可分解成6个大小不同的包。一般穿越者不配发迷彩服,只配发了热带军用绿色作训服和热带作战靴,奔尼帽和盔形帽各1顶,后者配有专门的防蚊头罩,另外配风镜、雨衣和橡胶高筒水靴。 一般情况下穿越者都住宿在船上或者基地内的简易房内。所以住宿物品不强调野营化。海南本身地处亚热带地区,配发15度的温区睡袋和配套的防潮垫。 至于防护装备和武器,a级配置的穿越众不参加激烈的冲突,只需要作有限的防护即可。所以配发的是防刺背心、手套和80式钢盔1顶――不选用更轻便的新头盔是有机材料容易老化,老式的80盔存量很大价格便宜。 联络物品是对讲机和救生哨。对讲机是通话距离能在1k以上,能组网。 个人物品配发: 防水户外手表(可测海拔、气温、气压、带电子罗盘、记时和闹钟等功能) 山寨版瑞士军刀和短砍刀各一把 指南针 头灯 手电(磨擦生电的,可节约电池) 防风打火机 小钢杯(喝什么都可以,早上还可作为洗漱杯) 户外水壶(可以有效的防腐,颜色比较酷) 军用水壶(带一个饭盒,这点比较实用) 饭盒、搪瓷饭盘、旅行餐具各一套。 最后,每人还有二天份的应急干粮:能量棒和牛肉干。另有针线包和急救包各一个。 至于盥洗用品和一般的内衣、袜子和衣服,则由个人自备。 在a级之上还有b级――一般军人、远程旅行人员和c级――侦察兵、远程野外勘探人员两个级别。在这两个级别里,除了迷彩服、冲锋衣替代了作训服,还增加了更多专业户外用品和军用、专业装备。琳琅满目,不一而足。不过这二级的许多用品,在平时是不配发的,只在需要的时候临时发给,事后要交还。 根据委员会的反复核算,每名穿越者可携带200kg的私人物品,含配发装备在内。个人物品只要不超过总重携带种类不限,但是不能私自携带枪支(携带的必须上交统一保管)。 马千瞩不辞辛苦的带人检查了每个穿越者的携带物品打包情况,不由得大摇其头。几乎所有穿越众都带了各式各样的电脑,却很少人想到该带一本笔记本一支笔,不少人还带了p3、psp之类的娱乐设备。好像他们要去的地方到处都有电源插座。对个人卫生至关重要的内衣、袜子、盥洗卫生用品之类却带的很少。 类似的不象去穿越,倒象去远足的装备不一而足。委员会决定对全部人员的装备做调整。说服他们不要带那么多无用的东西去。筛选下来的东西可以邮寄回家,但是多数人都坚决不同意把自己的电脑留下――就算穿越成功,大伙都成了离休干部级别,电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是不可能生产出来的。 “算了,还是让他们带吧,也好多一些电脑配件的后备。”负责全部穿越众资讯工作的石开叹了口气――他自己的担子也不轻,满满一个柜的it资讯设备,以他大学本科的水平不知道是不是搞得定。 负责物资采购的王洛宾等人不得不再次往返于附近的城市-采购各种各样开始想不到,到临出发才意识到有用的东西。 打包工作在不断的反复检查和补充中度过。喧嚣声到很晚才停止,第二天一早穿越众们都聚集在训练场上,每个人都换上了统一发放的服装。 “不错,象支军队了。”席亚洲审视了下席地而坐正在等待上船的穿越众们。 “嗯,乌合之众。”马千瞩闷闷不乐的说了一句。眼前的景象与其说象军队,倒不如说大学生时代军训的再现。 “不要这么说,老马,”席亚洲豪情满怀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还要一起席卷全中国……” 第四十六节 最后的插曲 就在这个杂草丛生的训练场上,聚集了全体的穿越众们,召集了第一届全体大会。 尽管许多事在几个月前就被已经制定出方案,但在一些关键的问题上还是有悬而未决,争议很大没有得出结论。委员会决定在穿越开始之前,把这些问题全部以投票的方式写成成文法,作为日后行动的指导纲领。这就是后来史称的“训练场大会”。 几个月来在穿越者论坛上激烈讨论的方案一一拿出来供大家讨论,经过讨论和修正,几个重要方案获得了大家的认同,虽略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没有太多人支持。 首先大会先就各种名词做了一系列的定义: 穿越众/穿越者:所有参加这次时空移民的本时空居民。不分性别、年龄、职业、民族。 本地人:所有17世纪时空的当地人。无论性别、年龄、职业、民族、国籍。 因为对政权机构该如何运作没有实践经验,所以整个系统以简单明了为指导思想,不纠缠过多的专业术语。会议决定: 未来的穿越政体的最高权力机构为穿越者全体大会(穿越大会)。 穿越大会有选举、改组穿越执行委员会、制定各项法律政策、决定重要内外事务的权力。在正常情况下每月召开一次,当遇有重大紧急事项时可由三名以上执委会委员或三分之一以上穿越者临时动议召开。除特殊情况外,出席大会的穿越者必需多于90%。 全体穿越者凡年满18周岁自动均成为穿越大会成员。有选举和被选举成为执委会委员的权利。穿越大会的成员数量不可增减,穿越者的席位在其退休时可按1:1的比例由其指定子女一人继承。 穿越行政执行委员会(执委会),是穿越者的常设行政机构,有权规定行政措施,制定行政法规,发布决定和命令;向穿越大会提出议案;负责所有行政性事务工作。 其成员由和执委会下属的各个行政专业部门的正副负责人组成。 1、工业、通讯、能源、交通委员会(工业部) 2、农业委员会(农业部) 3、外交与商业委员会(商务部) 4、军事委员会(军事部) 5、内务民政委员会(内务部) 6、计划委员会(计委) 每个委员会下,又分设各专业组,考虑到专业人手有限,实际在人员和资材运用上还是以委员会为单位进行统一调度。 其中新设的计划委员会的任务是管理各类资源的收存、保管、审计、发放;考核资源的使用情况;负责搜集各项建设政策的实施。 在各部之外,执委会直辖: 总务组:负责文案工作和档案收集整理,协调委员会工作。 it组:负责全部计算机系统运行。 情报资讯组:管理掌握穿越者携带来的全部资讯材料 政策资询小组:为穿越大会和执委会提供各项政策资询。 直辖小组的组长同样是执委会委员。 在部门设置上,有比较多的不同意见。焦点主要是在计委的权力是否过大和谁来监督执委会运行中的可能产生的问题上。因此三名专职执行委员中,除了执委会主席、执委会秘书长之外,另设一名监察委员。 这样,整个执委会共有执委19人。执委会在决定重大事务时必须经全体大会多数批准才有效。任期4年。如果某位部长等在服务期满之前放弃其席位,其所在部门将举行共同会议,推选一人接替其席位,直到任期结束或下一次选举。如部门不能开会决定,执行委员会可以根据提名或指定一名人员来行使职权,直到全体大会召开会议选出新人员。该会议每周召开二次,紧急情况下可随时动议召开。 随即穿越者们投票通过执委会的第一号提案:授权在穿越的早期为临时紧急状态时期,在该时期内除涉及宣战、缔约、重大人员改组之外,一切事务由执委会全权负责处理。执委会有权执行任何其认为对全体穿越者有利的政策和行动。紧急状态自d日起6个月,到期后,由全体大会决定是否延期。 直到穿越大会认为需要对穿越者福利政策做出修改前为止,穿越众享受生活必须品供给制:包括伙食、服装、医疗保健。均无需付款。 利益分配才用股份制的分红的方式。 穿越携带装备分成个人和公共2个部分。 个人部分(例如某人的私酒)所有权和使用权完全归个人所有。 公共部分是由穿越众上缴给组织的物品和现金(或委员会征用的原属私人所有的物品)组成,物品上缴后完全归组织所有,物品的分配和使用完全由组织决定。由会计和资产清算师根据穿越前的价值和穿越后的使用价值进行综合清算,然后转化为只有分红权的股票发放会各成员手中。 每个穿越众无论有无资金装备投入,均无条件获取价值10万股原始分红股――儿童也不例外――这是为了给经济条件有限的穿越众一个最低保障。 股票单位为点券(穿越众内部记账货币),1股=1点券。 利益分配分成4个部分: 1、职务薪金:各个穿越众根据其工作领取不同的薪金,也就是按劳分配。原则上职务薪金最高的不超过最低的2倍。 2、奖励:对穿越众的工作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给予奖励(实物或者记账货币),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奖励是一次性的,临时性的。按发放级别分为大会级、部门级、小组级三级。 3、津贴:对穿越众中有特殊技能、从事危险事务、长时间劳动者的额外津贴。 4、红利:穿越组织的商业机构盈利和军事机构战利品的总收益中每年度提取10%做为股票红利分发给各个持股成员。 5、福利基金会:穿越组织的商业机构盈利和军事机构战利品的总收益中每年度提取2%做为穿越者基金会的专项收入。该基金会的收益将用来负担未来穿越者的福利开支及子女教育费用。 股票只有分红权,只影响获得红利的多寡。如果召开全体穿越众大会,依然是一人一票而不是一股一票。 穿越众死亡,股票的一半根据他的遗愿给予他指定的人或者机构(不限数量),另一半收归国有。所有持有股票者均依此类推。 目前的所有利益分配,均以点券计算。除非特殊情况,个人不能增持股票。 至于某些春心萌动,已经提出穿越国是否能提供多子女补贴的人士,执委会的回答的是等你们有了子女再说。福利问题过于复杂,目前无法太多的归化。 总得来说,大家对整套政体和分配制度比较满意,会后,每个人都领取到了他的股票证――这是执委会在本地一家印刷厂花大钱定制的,钞票纸一般挺挂的手感,蓝色的油墨,复杂无比的花纹,中心图案是一艘在朝日下乘风破浪的海船,上面还印刷有持有人的姓名、代码和流水条形码――以便遗失损毁的时候补办。执委会还特意每张证都配发了一个带挂绳的塑料防水袋。 “20万股,靠,不知道以后能分多少红利。养4-5个老婆总够了吧?” “没出息啊,这点红利算个啥。”吴南海把股票证塞近防水袋里,“我希望我死后,有几十个孩子来争打遗产官司!”他满怀豪情的望着21世纪的天空――在17世纪的天空下,吴南海――这位农大毕业的宅男将满足他的赫赫野心。 中秋节假日刚过的第一个周六,郭逸刚刚起床,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科长打来的: “小郭,你上次侦察的那个穿越公司――” “是!我上交过相关报告了。” “这家公司有问题,限你20分钟内到办公室。”说完科长就挂掉了电话。这让郭逸吓出了一身冷汗――有问题这话不是随便说的,说有问题就是有了很大的问题。 18分钟内赶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科长还有本机关外事部门的一位领导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女的金发碧眼,男的虽然是黑发黑眼的纯种中国人长相,凭他多年来的工作经验一看就知这是个abc。这两个外国人看上去身手矫健,十有八九是在强力部门服务的工作人员。 “这位是薛子良,这位是他的搭档萨琳娜。”科长介绍着,“他们是a烟酒火器管理局的外勤工作人员。半个月前,该局发出一份通报来,有多名中国籍男子将大批枪械弹药运抵夏威夷,并在该州租用了一艘100吨级游艇后离港,所办航海手续为前往越南。他们怀疑,这些枪械弹药正在该船上。” “会进入我国海域么?” “这么说吧,我认为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越南,很有可能是中国大陆!” “而且他们和你上次调查过的穿越公司一度联系很频繁!”科长补充了一句。 郭逸的脑袋轰的一声――这还了得,走私武器弹药,还是从美国走私到中国来?这案子的性质可严重了。 部门里同意这两个美国特工以观察者的身份随行提供办案协助。郭逸拿着材料晕乎乎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感觉有点象醉酒了――即忐忑又期待。这案子,办下来可就是大功了。 “你好,我们尽快开始吧。”叫薛子良的华裔特工说道,此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在会议室里,薛子良和他的搭档介绍了他们侦察到的一些可疑情况。 “船上共有华裔男子五人,华裔女子二人,拉丁裔女子一人,华裔女幼童一人。” 他递给郭逸看文件夹,里面是每个人的照片和个人资料。 “根据我们的调查,船上有二个家庭,其中一个家庭有儿童。拉丁裔女子似是其中一名中国籍男子的女友。不过我们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郭逸有点莫名其妙,有这样的军火走私组合吗?有女人不稀罕,怎么还有儿童? 看出了他的疑惑,薛子良说: “我们认为他们可能是以家庭航海为名,进行某些不法的走私贸易行为。”他告诉郭逸,烟酒火器管理局在最近一个月里发现这些人在大量购入以sks半自动步枪为主的火器和子弹,数量十分惊人,远远超过了正常枪械爱好者的需求。而且他们本身已经拥有了数量不少的私人枪支,再购入上百的武器,美国的华裔很少有这样的举动――其动机显然不良。” “那你觉得美国白人有这样的举动就是合适的了?”郭逸对这最后一句有了极大的反感,你个香蕉,都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是啥颜色的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子良有点狼狈,种族问题在美国向来是比较敏感的话题,“我的意思是,这不大符合华裔族群的行为习惯,并不否认他们享有美国宪法所赋予的权力……”为了急于岔开话题,他赶紧说了下去,“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是前科的。”他指了一下文件夹里的一页纸,照片上的华裔男人国字脸,花白头,“此人叫林传清,曾经是偷渡集团的蛇头,熟悉美国至南中国海的偷渡路线。由他驾船,我们不得不怀疑其真实目的地!” “除了电话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可疑点能够和穿越公司联系起来吗?” “我们并不清楚他们是在和谁联系,只是到了你们部门才得知道那些号码是‘穿越公司’和相关人士的,我们电询了国内,查出这五名男子中,有一人曾在七个月前回过中国,入境口岸是广州。这是他的材料。” 郭逸看了一眼,时袅仁,这个名字好怪,看职业是医生。还是传染病方面的。这么个白面中年男会去走私军火? 郭逸打电话,查资料,顺路还叫总务科拿点速溶咖啡来――这两个美国佬一点休息的意思也没有,看起来要大干一场了。 给当地部门打电话的结果吓了郭逸一跳:穿越公司在半个月前就退租了!基地里如今人去楼空,除了两个一无所知的看门老头,一个人都没有了。 去向呢?一阵狂打电话之后,终于从高速公路管理部门了解到。穿越公司名下的多辆汽车经高速公路去了雷州半岛的某个县――这个县,正好有一个港口! 港口?难道是接应的地点?那么一定得有船了!郭逸的思路转到了这里,忽然他联想起来那天他独探训练基地:基地是有港湾的,港湾里还有小艇…… 他马上开始拨打电话。 第四十七节 前夜 这是补昨天的一节。晚上还有一节 ---------------------------------------- 黄昏的天空一片静谧的晕黄色,远处天幕上的浮云镶嵌着淡淡的金边。傍晚的海风微微吹拂,丰城轮平稳的行驶着,琼州海峡的天气很好,浪高不到15米,即使没什么坐船经历的人,也没有晕船的感觉。 巨大的船首劈开浪花,乘风破浪。以背包客名义搭船的穿越者们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海峡两侧的风景。琼州海峡是很狭窄的一条水道,从船上就可以看得到北面的雷州半岛和南面的海南岛的海岸线。 在船的侧面不到20链的地方,一艘矮墩墩的平甲板驳船正紧随其后,甲板上满载集装箱和各种车辆机械。两船都是以10节的速度前进,他们的预计在北京时间6点和从另一个港口开出的四艘渔船汇合。 经过蒙德半个来月的奔波,终于完成了复杂的装货过程,沿海货轮本来就是什么都装的角色,倒也没引起港务部门的诧异,唯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油料公司――两艘船居然全部用的是柴油,而不要廉价的船用重油。 雇佣的船员是菲律宾人。古怪的英语除了蒙德这个经常在港口混饭的人之外没人能够明白――好处是他们毫不在意船上装的是什么,那些穿着绿作训服的背包客又怎么来了这么多――三分之二的穿越者都集中在这艘船上。只有少数专业人员安排在其他船只上。 整个货轮上其实没给穿越者们留下多少空间,五个货舱全部都装满了货物,连甲板上都捆了若干集装箱。有几个动物货柜还不断散发着恶臭。除了妇女儿童能分配到船员的房间外,多数人只能坐在甲板上,等待着命定的一刻来临。 好在大家还处在一种即将开创新时代的兴奋中,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便。有些人昨天没有睡好,这会干脆在甲板上铺开了睡袋补起觉来。也有临风而站,望着若隐若现海南岛的海岸线。他们在这个时空出生、成长,原本也将在这里终老。凝聚着无数的爱与恨,失望与满足,无数人生的第一次――他们即将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再回来,如同死亡的永别一样。 站在尾楼上的执委会成员们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志来感慨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根据计划,从渔港出发的渔船和登陆艇,以及传说中的北美分舵的游艇应该在下午17时和他们汇合,此时他们不断的用望远镜搜索海面,看到的只是三三两两正在归航的沿海渔船。 北美分舵的游艇提前十分钟第一个抵达,蓝白相间的艇身张满了雪白的三角帆,从海面上优雅的滑过,引起了穿越众们一阵欢呼和口哨声。执委会的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时袅仁正在甲板上挥舞双手,船帆下面的舱口又爬出个张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迷惑的外国女人――显然她不明白这是在干嘛。 “这妞身材不错啊。”王洛宾端着望远镜喃喃自语。 “栗色长发,不是大洋马啊。” “你懂什么,这是拉丁裔的,又不是金发碧眼才能叫洋马。” 十多只望远镜注视着新出现的尤物。全然不顾北美的全体男淫正在甲板上挥手致意。 渔船和登陆艇依然迟迟不露面幸好无线电一直保持着联系。四艘渔船因为负责拖带多个大型浮动筏――这活谁也没干过,光调整拖缆长度就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下午17时过20分钟的时候,与已经等待多时的轮船汇合。 这支奇怪的船队就这样沿着海南岛的海岸线低速前进,博铺港已近在咫尺,临近夜幕降临,港湾内的灯光已经明灭可辨。航线上的船舶也都亮起了航行灯。 “gps显示,我们现已在博铺港以北偏东3海里处。” “减速,打开全部灯光!” “接管船只!” “各船向旗舰靠拢!” “准备虫洞!”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蒙德首先以船东的身份将船员全部集中到甲板上,随即军事组的成员亮出他们的五连发猎枪。没费任何口舌,20多名船员非常合作的下到一艘专门为其准备的救生艇上,向岸边划去。 此时各艘船上的全部灯光都开了,轮船上的探照灯照得甲板一片雪亮,穿越者们意识到历史性的一刻即将到来,纷纷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尾楼。 高音喇叭里响起了试音的喂喂声,接着,传来了一个高亢的有点过分的男声: “注意,穿越五分钟准备!全体人员穿救生衣,进舱!” 估计到虫洞在穿越时会因为能量的剧烈波动而产生振荡,为了防止万一有人落水,除了必要的甲板人员系上安全绳坚守岗位,所有人都挤进了船舱里,接着,水密门也都关上了。 “文总,开始吧!”蒙德紧张的站在操舵的位置上。 “好,开始。” 随着被悬在船头的虫洞慢慢的被船首挤开,这个巨大的镜面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大片海域。虫洞的边缘如焰火一般散射着能量的光芒。 “坚持住。”文德嗣嘀咕了一声,心里暗暗起到这玩意可别突然就爆了,不能去另一个时空还是小事,万一来个能量大爆炸,估计威力也不会比原子弹小多少吧。 “各船注意!”蒙德吼了一声,“缩短间距,全速通过虫洞!全体准备接受冲击!” 船舱里的穿越众可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一出。都一脸严肃的紧抓身边的固定物等待传说中的穿越冲击波。忽然,灯光疯狂的闪烁起来,所有人的脸和手都好像过了一层静电,微微的发麻。一阵怪异的头晕目眩感涌了上来。 “穿了!”有人喊道。 没有人呼应他,许多人在灯光闪烁的瞬间闭起了眼睛。 当殿后的渔船通过虫洞后没多久,本来像镜面一样反射出货船上的灯光的虫洞通道突然开始发光,短短数秒时间从一个平面膨胀成一个发出刺眼强光的球体,然后……消失了!海水飞速回灌进虫洞留下的50多米直径的海水空洞,奔泻而下的海水撞击在一起又冲到10多米高的空中发出巨鼓一般的响声,离开虫洞一百多米的船队殿后的渔船被4-5高的浪头无情的洗礼了一次。幸好准备工作充分,没有任何的损失。 “各船汇报状态!”蒙德在电台里喊道。 “驳船正常!” “登陆艇正常!” “渔1正常!” “渔2正常!” “渔3正常!” “渔4正常!” “北美,正常……啊,有一艘汽艇在急速靠近我艇!” 执委会的人都是心头一沉,汽艇,17世纪哪来的汽艇? 不等文德嗣说话,席亚洲已经在通话器里呼叫渔船舰队的领队赵德了。 “老赵,你赶快带人去北美船上支援。” “明白!” 随后丰城轮打开了两个大型探照灯,雪亮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夜幕已经降临的海面,赵德率领的渔船舰队中的两艘船离开编队,船首劈开波浪,一南一北的全速向帆船两翼包抄过去。 灯光照亮了整个水域,文德嗣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正靠近北美帆船旁的汽艇,载客8人的小型的海用摩托艇而已――是他们也穿了,还是自己根本没穿过去?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发现执委会的每个人都沉着脸,显然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执委会的人几乎年龄都在三十以上,个个自诩多年社会磨砺,沉着冷静是起码的修养。但这会也渐渐沉不住气了。虫洞已经没了,如果没穿过去,不用说是一场灾难了。 蒙德拼命拿着望远镜察看着四面,水面上看不到月亮,四处一片漆黑,只有以这艘丰城轮为中心的海域是灯火辉煌,这更让四周的黑暗变得深不见底。 “应该是过来了吧。”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察看起设备来。 “gps没信号了!”他叫了起来。 这个举动也提醒了其他人,好几个人都掏出了手机――“信号搜索中”――琼州海峡里手机信号应该是正常的。 电台里的各个频率也都是一批空白,只有电流的回波的嘶叫声。 “成功了!”执委会委员们把冷静抛之一旁,欢呼起来。 既然这里是17世纪,不管汽艇上来的是何许人也,都无碍大局了。 电台里传来了赵德的声音:“已经控制全船,俘虏4人。好像是旅游者。” “全部送旗舰上来。” 夜还漫长,黑灯瞎火的靠近海岸显然是冒险的行为。执委会决定所有船只就地下锚,等天亮后再进行登陆行动。这里是17世纪,没什么船会有能力碰撞损害到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各船的大灯都打开了照得周围雪亮。军事组人员已经从北美帆船上开启了一批枪枝,分配到各船上。现在他们即有武器又有人,什么也不怕。 “格老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土匪!海盗!二流子!棒棒!”萧子山刚一打开门,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的吼叫声。 “爸,您别喊了,有话好说……”另一个男声在劝阻。 “这是琼州海峡,不是红海,索马里!人民海军不是吃素的!” “你们几位先生有话好说,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不是有钱人,一家来海南旅游的……”这是个中老年妇女的声音。 萧子山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襟,正了下帽子――他很不习惯穿制服,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很快就弄清了。原来汽艇上的四个人是一家子:一对老夫妻和儿子儿媳。一家人去海南旅游,老头子过去曾经在海军部队服役多年,和海南这一圈的部队都熟悉。过海峡的时候没买船票,找部队里的老熟人借了一艘旧汽艇,想顺便温一下航海的旧梦。没想到快到博铺港这边的时候忽然遇到了奇怪的风暴,等平息下来四面一片漆黑,就看到不远处的那几艘船了,向帆船靠拢纯属是为了问个信――汽艇上除了罗盘之外什么航海设备也没有。结果莫名其妙的就被两艘渔船上的人给抓了。 “几位先休息一下吧。”萧子山依然满面笑容,“现在外面天黑着,天亮了我们再说。”心想这事怎么说得清――人肯定当我安定医院逃出来的。 “天亮就让我们上岸吗?”公务员模样的儿子问道,萧子山注意到他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不断的看他那漂亮的老婆。 “这位先生,我们真得就是老百姓而已啊。把我们扣着有什么用呢?”老太太又在解释了,虽然事情很突兀,现场又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端着5连发猎枪,她还是镇定自若的解释着,说话一点不乱,一看就是场面上的人物。 “你看,不怕你笑话,我们家老头子过去就是在这里当海军的,儿媳妇也是干警察这行的,这海峡里海事、海监、海关、海警、渔政还有海军的船是川流不息的,你们这样有意义吗?都还是年轻人,犯不着这样。我们一家就是老百姓,也不想当英雄,下了船大家各归各,随身的行李就当是丢了……” 老太太的话软中带硬,不错呀。比这儿子和媳妇强太多了。萧子山依然礼貌的点点头,说: “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说吧。”他站起身来,“你们会看到,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第一卷起航(完) 第一节 新世界 天色微明的时候,丰城轮上的人已经纷纷走动起来。昨夜的一切,特别是虫洞消失瞬间的壮观场面,成了大家无穷无尽的话题,多数人在舱房内没看到这一幕,但是拍下画面的dv和数码相片却不少。 执委会还没有下令起锚开船,大家马上就发现了第一个在计划里没想到的问题,这么多人的早饭问题无法解决――船上的厨房是为40个船员准备的规模,现在仅仅丰城轮上就有400号人。更要命的是,盥洗也成了问题,厕所前排起了长队,有些等不及的人干脆就冒险跨到摇摇晃晃的小艇甲板上,直接向大海高空排泄起来。 “马委员,这样不行的!”被任命为登陆侦察小队的队长北炜大光其火,跑到尾楼上冲着刚刚上任的登陆总指挥马千瞩喊了起来,“这么多人的排泄物,会把鲨鱼都给引来了!这样登陆太危险了。” 马千瞩无可奈何的说:“那我怎么办呢?船上的厕所只有那么10个位置,现在要400号人用。” “你不管,一会要出了事故就不好办了!鲨鱼不说了,都爬在那晃晃悠悠的小艇甲板上,摔下去一个连捞都不用捞。” 正说着,管理食堂的田大妈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 “马委员,您说这咋办呢?大伙说要喝点稀饭,我看船上那伙房,做不了四百个人的稀饭,来不及啊……” 马千瞩刚被北炜教育过,这会又有人扯起稀饭问题,眼看登陆计划还没开始就出了好几个纰漏,心里不耐烦起来:“这事情你找萧子山啊,他不是你领导么!” “可是您不是登陆总指挥吗?这船上的事情都归您管啊。” 还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事情!现在问我怎么办?马千瞩心里暗暗骂了起来,但是又不便发作――人田大妈五十多的人了,跟着穿越众舍生忘死的来开辟新世界――只好先敷衍一下,把皮球踢回去:“有多少先熬多少,一批批的发吧,有总比没有好……你再找子山商量一下。” 不给大家熬稀饭本来也没什么:每个人都准备有二天份的干粮,只要保持淡水供应,啃啃那能量棒也能对付过去。 问题是这田大妈一看到船上有厨房,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按老习惯做上早饭了,天还没亮,总务组的李元元带着几个女孩子给船楼里的执委会委员们端来了刚出锅的稀饭和蒸好的馒头,每人还有一小碟袋装咸菜和几颗油炸花生米。 这下马千瞩就知道麻烦了,群众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凭什么你们领导都在吃热腾腾稀饭馒头,俺们群众要就着凉水啃那过期月饼馅一般味道的能量棒?这事业的一开头,就搞出差别待遇来,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所以这会执委会喝粥都偷偷摸摸的,没人靠近舷窗。他摸起电话:“轮机舱吗?把制淡设备开到最大,要充分保证淡水供应!” “充分保证,你谁啊?!”电话里传来一个愤懑不平的声音,“制淡设备就这点供应量,你叫我们尿淡水出来?”马千瞩听出这个声音是萧白郎的,他是学机械加工专业,又会设备安装及管理,就给分配去跟船学习了三个月轮机。 目无领导!马千瞩暗暗骂了一声,你个伪娘,看不我把你卖泰国去!心里发泄了一通,想呆这里也没用,干脆跟着北炜下甲板去。 董时叶靠着自己的背包坐在甲板上,他从小艇甲板上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两腿之间就是大海,看一眼就够头晕了,幸亏船几乎没什么起伏,风平浪静的。天边的残月正在慢慢淡去,看着在厕所边排队边骂三字经的群众,他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的。 没地方洗手,还在他对这些问题早有准备,拿出消毒巾擦了擦――卫生纸,消毒巾、净水药片这些他带了很多。完全指望组织那是靠不住的。他也没拿出杯子去刷牙――许多人在船舷两侧不住做引吭高歌状,白色的泡沫在船体两侧挂出一条条污痕,蔚为壮观。他只用牙线和一片口香糖做了清洁牙齿的工作。尽量不打开整理完毕的背包,这就是他的原则。 执委会供应的稀饭一度让秩序有些混乱,董时叶可不去凑这个热闹――每次4大锅,只够40个人每人一碗。等的时间太长了。他也没去啃那难吃的能量棒,自己带着解放军单兵特种口粮,啃啃压缩干粮喝点水也就是了,喝粥一会还得找水洗盘子。要不洗的话盘子就成了细菌滋生的培养基了。 从船上看出去,昨天漆黑一团的海岸线现在已经清晰可辨。临高应该是一个已经开发的很成熟的县了,但是海岸的这一带,却象是没有人烟。 侧舷外不远处的海滩很窄,满地都是黑色的碎石砾,一点没有印象中海南碧海银沙的感觉。后面是一块矮小的断壁,由于地震的石头断裂悬崖切成了许多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缺口。有些地方有几处不陡的斜坡,可以通向断壁的顶端。 往西看去,距离丰城轮不到一海里的地方,有一个突出陆地的海角,那个大概就是博铺港的河口了,海角上长满了许多向水面倾斜的红树林。这些红树林郁郁葱葱,几乎长满了整个海岸地区一直延伸到水里。这个地方如果来得是一位植物学家,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这么完整的红树林生态圈在21世纪的海南已经很少能看到了。 董时叶忽然发觉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些沿海的树木里,竟然没有一棵海南最常见的椰子树!这让他这位老驴友十分诧异。椰子树是一种比较容易成活的树木,热带亚热带海岛、海岸上到处可见。他不知道临高本地原先的确是没有椰子树的――21世纪的临高椰子树是在上个世纪30年代以后才陆续引种的。 海滩上,起落飞翔着大群的叫声刺耳的海鸟。其中多数是各种不同的海鸥,也有潜鸟。显然,在21世纪很少能看到如此密集的鸟群,这荒莽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有些压抑――这里还是人类涉足极少的地方。 丰城轮右舷外一阵喧闹,由北炜带队首批登陆侦察队背着步枪、开山刀在同志们的注视下爬下舷梯,登上了摩托艇。 登陆侦察队由军事人员、工程测绘人员、地质人员组成。他们的任务是探查港口及沿海数公里的地形、水文资料和可能有的村落及水源。配备了对讲机、自卫武器和25x8望远镜、测绘工具和一部300万象素dv。 为了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每个人都穿了防刺服,迷彩服和钢盔,执委会原打算把防暴服配备给他们,给北炜拒绝了――这东西虽然防护效果一流,穿着活动起来实在有点吃力。 “要注意安全!”马千瞩在舷梯口对北炜说。 “您放心好了。”北炜转身下了摩托艇。 “突突……”的引擎声比现实里早了几百年打破了千万年的平静。摩托艇划开海浪快速驶向隐隐现现的海岸线。 北炜是登陆队的队长,全权负责登陆的安全事宜。登陆指挥部的给他的命令是,以搜集资料为主,避免与当地人发生武装冲突。如果能接触到人,则设法询问当地状况。为此特意把熊卜佑也安排进了侦察队--按理说这个漫画公司出身的宅男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首批侦察队里,但是他会说临高话,在队伍里是翻译官的角色。 临高话是海南方言中的异类,现代海南也只有临高、儋州和澄迈的一部分人使用。它不仅和普通话差异极大,和海南的主流方言琼州话也完全不同。一般认为,这种语言和广西的壮语有同源性。 语言上的差异,使得临高在海南一直是一种特立独行的存在,与外界交流较少,社会环境相当的封闭。 熊卜佑原来打算是穿他不惜耗费行李配重带来的锁子甲,但是这东西被北炜严词拒绝――太沉了,还是防刺背心比较实际一点。 侦察队因为依靠地图上的定位会有较大的误差――配备地图是虽然是最大比例的临高县地图、地形图。但是毕竟当中隔了四百年,很难说地形地貌的准确度有多少,纯属聊胜于无。因此北炜决定暂时不靠近海岸,直接朝向这里最显著的地形标记――临高角而去。 第二节 临高角 如果说本时空的临高县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最为广为人知,那就是“临高角”这个地方了。 1950年4月16日傍晚,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第四十军的一一八师和一一九师的一万八千七百多名人,在兵团副司令员兼四十军军长韩先楚、副军长解方的率领下,分乘318艘机帆船和32艘机动船,从雷州半岛的徐闻县灯楼角启航,渡过琼州海峡,以临高角灯塔为目标进发。次日凌晨三点多钟在临高角港湾登陆,揭开了海南岛战役的序幕。 另一个时空的临高角,还没有发生过这宏伟壮观的一幕,但这里一直以来都是海南岛的关津要地。于鄂水在出发前的情报通报会上特意指出,从元代开始临高角就设有烽火台。明代在这里设置有博铺巡检司,“提督盘诘之事”。正德年间这里有弓手三十人,巡船三只。到了万历末年,此地还有弓手十二人,估计最多有艘小船。不过此地向来是临高渔民的避风港,可能会遇到当地的渔船。 北炜在船头仔细的搜索着前面的地形。d日到来之前的3个月,军事组的部分人员曾在21世纪的时空进行过一次海南的参谋旅行。对计划中登陆地点:临高角-博铺港以及作为候补的马袅湾、红牌湾、后水湾等地的地形做了重点勘察。 北炜作为登陆侦察队的领队不仅当时详细的察看了地形,事后还多次根据资料重温了当地的地形地貌,以做到心中万无一失。 东方际白,岸边的一切在望远镜中都显得非常清晰。汽艇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开阔的海湾,根据海图,这里应该是临高角西南的龙豪湾,因为风浪较小,鱼群经常会洄游到这里栖息,是临高的重要渔场之一。 北炜用望远镜搜索着,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从西北延伸向东南,长约一公里的三角形海岬――没错,这里就是临高角。 临高角在这里形成了一条天然的防波堤,长达15公里,宽500米。堤岸的中间都是海水冲上了的沙子,晶莹洁白,形成一条沙堤路。21世纪的海岬上有石砌的碉堡、了望塔和清朝海关在光绪十九年(1893年)建造的灯塔。本时空的堤岸上虽然空无一物,但是整个地貌差别很小。 “减速,注意观察水下。”北炜提醒到。临高角除了这部分露在水面上的堤岸外,在水下还有相当长的一部分淹没部分,虽然汽艇吃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万一被礁石擦底也损失不小。 海水清澈透明,水下礁石间细白的沙子几乎清晰可辨。小艇越过临高角进入了昌拱湾,即使不用望远镜,艇上的人们也能看到伸向东南角的博铺角了。整个昌拱湾就这样被两角环抱,宽约二公里的海湾湾底平静如席,沙明水静,只有细微的白浪在岸边翻滚。 “真想在这里游泳啊。”有人说。 “以后在这里盖个高干疗养院!” 大家都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个感觉有些荒唐,犹如一群穷人说发财了以后将如何如何。 北炜小心的要操艇的人注意不要太深入湾内,万一要射来一箭可不是闹着玩的。 “队长,这是什么山?”李军指了一下远处博铺角上绿树丛中冒出的一个圆椭型的庞然大物。 “不是山,是烽火台。” “烽火台有这么大个?!”汽艇上的人都惊讶起来――他们印象中的烽火台都是西域丝绸之路上被风沙剥蚀的殆尽的土台。而这个台即使400年后也还有16米高。此时北炜目测它的高度至少在20米以上,45度的坡度,乍一看很象一座丘陵地带常见的小山丘。全台周身都是用片石块砌成的,内部由土夯而成。和21世纪塌毁剥落严重,长满杂树野草的荒丘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家注意安全,这里有明军驻扎的,拉下面罩!” 随着命令,全体人员都把自己的防暴头盔上的面罩拉了下来。汽艇迅速的饶过博铺角,进入东南海域。 “博铺港!” 此地就是临高县境内最大的河流――文澜江的入海口了。这条全长不到90公里的大河,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开阔的港湾,湾口向北。远处的一处影影绰绰的黑色岛屿影子就是红石岛――博铺港的东缘。 “减速!进入港内。戒备!” 红石岛对面的港湾海滩是泥沙质的,长满了大片郁郁葱葱的红树林,有的地方可以看到非常突兀的被烧毁和砍伐过的痕迹,在红树林后面,是高低起伏的台地,并不高,顶端参差不齐。在这些红树林的对面,港湾的南部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环境,荒草蔓生。似乎还有房屋的废墟。 岸滩上散乱着枯萎的海草和大量被拔起的树木,这是台风不久前光临过的证据――之所以选择在农历九月才登陆,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避开每年八月十五前后都会来的台风和风暴潮灾害。 港湾内部相当的开阔,靠近海水的地方都是大片的红树林,滩涂纵横,各式各样的水鸟在天空中起落盘旋。水质不清,明显看得出泥底。岸边平坦,稍有起伏。出乎意料,望远镜里没有任何渔船的身影――这有点不对劲嘛…… “这鬼地方真荒凉!”已经有人感慨起来了。 “这就是执委会说的已经开发成熟的县?那开发不成熟的地方不都是原始森林了?” 北炜不悦的瞥了一下说话的人――退伍当群众久了连基本的军人纪律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博铺这个地方虽然号称进出海南的要津,但是长久以来海盗每次寇略琼北往往视此为捷径。久而久之,除了少量捕鱼的疍民为了捕鱼而散居此地外,一直到康熙年间还是荒凉不堪。当时的临高县令樊庶到此地视察,感叹之余还赋诗一首来描写此地的环境: 匹马频行历海滨, 荒烟深处旧关津; 白波满目儋澄界, 黄笠遮头疍灶人; 三尺矮檐防飓母, 一拳小石祀龙神 …… “关舵机!测量水深。” 他们手里有完备的博铺港湾水文资料,根据水文资料,河口港湾的水深从2米到10米不等,不过现在是17世纪。400年的泥沙淤积河道变化会有很大的误差。 汽艇开始缓慢的划行,李军竖起了一面武警钢制防暴盾牌,掩护着水文工作人员放铅绳。 北炜清楚,此时的汽艇变成了一个很好的靶子,在开阔的水面上一无遮拦。他倒不怕谁来射一箭,反正那种粗糙的铁箭头是射不穿防刺服和头盔的,但是要是对方有一门小炮藏在岸边的草丛里,50米外打来一顿铁砂铅子是肯定会出现伤亡。 军事组的人都持枪在手,子弹上膛,监视着周边的每个角落。 正在此时,烽火台上,一个身影也在那里观察着海湾里的小艇。 此人头戴一顶生了一层厚厚黄锈的碗口铁盔,身穿霉烂不堪的皮甲――还是嘉靖十年朝廷增加海南各卫兵器时添置的。手里提着一柄同样年龄的腰刀,木鞘都烂得散了架,用藤条勉强缠着。 他身后是一个兵,脑袋上同样有锈迹斑斑的铁盔一顶,无甲,穿着一件破破烂烂里外不辨的鸳鸯战袄。背着一副弓箭,腰里也有一柄年高德勋的腰刀。 符柏文是琼山县人,少时习武,得过一个武秀才的科名,一直没再能登科。年近四十混了一个从九品的巡检之职,带着十二名弓兵看守这个“琼海要津”。此地虽然号称关津,实则旅客来往不多,平日能盘查的也就是些疍家渔民和从雷州那边过来贩海的小商人而已。即无油水,又荒凉寂寞。见得最多的,还是海盗。 海南因为地处重要的海上交通要道,一直是海盗极度猖獗的地方,历史上海盗曾经多次寇掠临高,甚至围攻县城,顺治十一年居然把临高知县都给俘虏了。明清两代政府对此也没什么对策,无非就是广筑烽火台,一见海上异动就举火报警。 海盗在这里泊船取水的,大家相安无事。一但深入港湾放艇登陆。符巡检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跑到烽火台上去点那堆马粪火,然后带着人找个地躲起来。一点烽火,沿文澜江两岸直临高县城方圆几十里都能看到烟火,百姓躲避,城门也随即关闭。 每年到了农历八月十五过后,台风渐熄,海盗的沿岸抄掠也就频繁起来。平时在此地避风休憩的渔船,最近也都不来了,他们这些巡检的弓兵,自然也不能怠慢――粮饷虽少,好歹也是一份钱粮。 侦察队的汽艇一进到昌拱湾,烽火台上瞭望的弓兵就看到了。一般这样的小船他是不会去惊动巡检老爷的,但是这小船行驶的如此之快,让他很吃惊,等船进到河口,来人个个身材魁梧,头戴铁盔身穿黑甲,手里还拿着黑乎乎的铁火铳,这状况可不得了,赶紧把符巡检给请上了烽火台。 “符巡检,这些是什么人,”弓兵在后面轻声问,“要上去盘查么?” “没见过。”海南虽然是南陲州县,但是老百姓的见识却不少。符柏文见识过倭人、佛郎机人,也见过红毛夷人,眼下这船这人都不在他的常识范围之内。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伙人显然不好惹。 “好像在测水深啊?” 符柏文点点头:随着小艇的划动,那个黑乎乎的盾牌后面,有人在不断的收放绳子。测水深意味着有大船要进来。 “点火么?” 他迟疑了一下马上下了决心:来者人少,但是全身甲胄,已经是犯禁之人,绝非良民,又在这里私测水深,显见还有大股人马要来。现在天光即将大亮,百姓们都要出门营生,若是匪人掳掠,就要大受荼毒了! “点火!” 第三节 新开始 “队长,烽火台上有火光!”负责观察的梅晚报告。 北炜抬头一看,烽火台上已经燃起了一堆篝火,在微明的天空下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虽然这个情况已在预计之中,他还是有些沮丧――如果能无声无息的拔掉这个警戒哨就好了。但他的方案被席亚洲枪毙了――特种作战的准备工作太花时间。穿越者们要尽快展开登陆行动,在消息没有扩散开之前就在岸上站稳脚跟。琼州海峡这里古代就是海上交通要道和渔场,天一大亮,这么一支超越时代的船队是瞒不了任何人的,拔掉烽火台和不拔掉,差不了一二个小时。 “不去管他,继续测水。”北炜命令道,眼下尽快让船进港才是真得。 可是艇上的人还是有些紧张,梅晚一边纪录着水深线,一边悄声问北炜: “明军会来增援吗?”烽火一起,各路援兵纷纷而来――这是他们在电影和小说里常见的情节。 “不会。”其实北炜自己也心中无底。于鄂水信誓旦旦的说,临高城里是没有驻军的,烽火台起得是预警的作用。虽然他不怕小股的明军或者任何当地武装,不过无谓的流血还是越少越好。 小艇一路划行一路测试水深投放航标,为船只进入标定航道。海水正在涨潮,波涛倒灌入河,船几乎不需要划动就被潮水带到了烽火台前的码头,台下是一片低矮的瓦房,门前立有旗杆――这里大概就是情报中说的博铺巡检司了。 巡检司门前空无一人,高高的旗杆上还挂着未熄灭的巡检司字样的灯笼。 北炜一挥手:“全体上刺刀!侦察队,目标正前方房屋,一组二组三组跟我前进!”随着口令声,北炜关上保险,第一个跃出小艇,跳上码头。 这次突击尽管所有人都做得很标准,穿越者们占领的第一个大明官衙里却空无一人。左右厢房的床铺上,草席余温还在,伙房里已经座上了一锅水,火都没熄。这里人去楼空还没几分钟。 巡检司担任的是盘查和预警,当然没必要和穷凶极恶的海盗拼命。他们地形熟悉一走了之就是。反正海盗是呆不久的,走了再回来收拾就是――巡检司里除了桌椅板凳就是些伙房的家伙,折损不了几个钱。海盗也知道这衙门里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干脆过门不入。 这伙21世纪的穿越者们不但到处搜寻,对所有东西都要兴致勃勃的翻看一遍――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些都是古董。还要鹊占鸠巢――房子,背靠着海岸的制高点烽火台,还有码头,简直是现成的登陆指挥部么。 北炜吩咐一个小组上烽火台去搜索灭火然后担任警戒,一个小组则在巡检司登顶,负责压制周边。自己通过步话机向旗舰报告登陆成功,占领博铺巡检司,行动中无人伤亡。 汇报完毕,他叫来两名队员:“你们回小艇上去,沿着航路投发烟航标。引导后续船只入港。” 丰城轮的船楼里,听到消息后一直紧张的注视着烟柱的人们都松了口气。博铺港――临高的大门已经向穿越众打开。 马千瞩按奈住激动的心情,故作镇定的对蒙德说:“开始吧!” 这个命令随即传到了所有的船只上。每艘船上都重复着同一个命令:“起锚!” 二艘渔船前卫,二艘殿后,丰城轮和自航驳船并肩行驶,北美分舵的帆船张开雪白的船帆。船队翻滚着白浪航迹,浩浩荡荡的驶向港湾。他们身后,是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将天空染红,南中国海的海面金光闪闪,新世界的曙光第一次照耀在穿越者们的身上。甲板上的穿越众们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心中的激动无可比拟: 我正在见证历史,我也在创造历史! 这样的感觉让他们如痴如醉,有人唱起了《歌唱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起先是一个人,接着是许多人,最后是所有的人。高亢嘹亮的歌声直上云霄,响彻在新世界。 “鸣笛!”在即将进入港湾的时刻,执委会命令道。 “呜――”汽笛声响彻着,这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文明的鸣笛,它宣告了新时代的来临――历史,即将被改变。 虽然每个人都在跃跃欲试的准备踏上新世界,暂时他们还得继续在船上忍耐直到码头工程结束。专业的工程人员和不专业的基本劳动力――后者按5人一组的编制,分批下到小艇上,运送上岸, 工程人员要先规划建设一个港区,作为向内陆挺进的出发基地。 因为博铺港作为一个海港来说地理环境并不优越――虽然海湾内有水深十米的深水航道,红石岛和河口淤积的沙洲也起到了天然防波堤的作用,但这里的避风条件却不是全天候的,西北面几乎全无遮蔽,一旦刮起西北风港湾内风浪会很大――穿越者无法把它作为主要基地使用,每年因为台风而引起的风暴潮也使得这里不适合安居乐业。 现代的博铺港是在海湾的南端,这里水深条件最好,工程人员也选择同一地点作为登陆地点和卸货堆积地。作为常规来说,一个这样的港口需要建筑防波堤,各种形式的码头和栈桥,卸货机械和大面积的堆货库房、场地。这一切对穿越者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当然,使用登陆艇也可以进行船-岸驳运,但是速度实在过于缓慢。如果人工修筑栈桥,整个工期很长,还必需自制一些专业设备才能有效的工作。所以负责港口规划设计工作的燕雀志和几位工程方面的技术人员在穿越前就商量好了采用最简单的办法――浮动码头。 浮码头在现代运用最为常见的是小型船艇的上下客靠泊,很少用做卸货码头。不过稍了解一点军事历史的人都知道诺曼地登陆中英美就大规模的使用了浮动码头,使盟军在没有攻占港口的情况下将十万吨物资和五万辆各种车辆送上了岸。虽然浮动码头在随后到来的飓风中损失惨重,很快失去了作用。但其效用却被完全证明了。 穿越者们没有那么奢侈的条件――诺曼地的浮动码头还有防波堤,也不需要如此庞大的规模。他们只要能将船上的物资人员尽快转运到岸上就可以了。所以浮码头采用的是封闭的200l铁桶联排,再用角钢连接焊成小型的单元,各单元连接的部分还悬挂了缓冲用废轮胎,顶部再焊接上波纹钢板,根据工程组的测算,每个单元的浮力可承载40吨。一般的车辆、机械和物资都能通行了。 这种铁桶浮码头单元的问题是连接困难。如果是制式舟桥,有专门的连接螺栓、可以非常准确的连接起来,这些铁桶码头虽然用角钢焊接了外框,也事先焊接了连接用的外露钢耳,但是这里的误差水平谁也不敢担保。 由渔船拖带的浮动码头一个接一个的拖进了海湾,穿越者们没有舟桥兵的大马力机动舟,丰城轮上的小型机动艇马力有限,靠着几艘小艇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将一个个单元大致就位――丰城轮锚泊的泊位离开岸边最近处差不多整整150米,单元数量倒是足够,就是组合起来比想像当中还要费劲许多,波浪起伏使得连接得的螺栓很难到位,工程人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忙乱中不时有人因为过于专注干活掉下水去,幸亏都有救生衣和哨子,登陆指挥部又组织了一批擅长海泳的人乘坐划艇在海湾内来回巡视救助,工程部总算没成为第一个出烈士的部门。 在制造浮码头时候参照浮桥安装的抓锚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每个单元上的四个小抓锚成功的减缓了浮桥的颠簸。上午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座长150米,宽8米的浮动栈桥已经成型,虽然这些单元在海浪的起伏中还是会不时露出可以夹断人脚踝的裂缝,并随之发出可怕的拉扯声。 执委会的成员在丰城轮上看着穿越者的第一个工程完工,心里按奈不住的激动,马千瞩大声说:“我建议这个栈桥命名为‘一号工程’,在桥边要树碑立传,永垂穿越国的史册!” “立碑可以。”文德嗣说,“不过这个东西在明年台风前之前就得用永久性设施替换掉,台风一来,把它刮走了我们损失就大了――这么多的铁桶和钢材!” 马千瞩正想说话,忽然驾驶室里钻进来一个洋妞,拿着个照相机喀嚓喀嚓的一阵猛拍,大伙都是一愣,这才是想起这是丁丁的大洋马女朋友潘潘,接着丁丁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个采访机,直接就要马千瞩谈谈登陆的感想――这位不甘寂寞的传媒记者已经拉拢了几个懂印刷的,准备出穿越者的第一张报纸,他连股份都分配好了,还给自己未来的报纸取了一个毫无创造力的名字《临高时报》。 “没什么感想。”马千瞩一脸不合作的态度。其实他今天心潮澎湃的很,就是不喜欢采访这类玩意,他更愿意安安静静的写回忆录的时候再提自己的感想,而不是被人用某个东西戳着问。 “文总呢?谈谈你的看法。”丁丁马上转换对象,潘潘过来又是对着文德嗣一阵猛拍。 “历史性的一天。”文德嗣说。 第四节 港口建设(一) d日的开始,如果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即混乱又壮观。保持着原始亚热带海湾风景的港湾里,到处是突突着来回奔波的小艇,船舶上的吊杆不断的起降着货物,密密麻麻的人群正从巨大的轮船上攀附着舷梯下船,沙滩上到处竖立起不同颜色的牌子,指示着人、车、设备的登陆地点、堆货处、联络处、登记处等等。 整个港区的营地的是以博铺巡检司和其后面的烽火台为中心拓展出去。从港口未来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个地点并不理想,红树林一直延伸到海边,四面也不够开阔。但是巡检司现成的房屋和烽火台这个人工制高点却是穿越众难得的有利条件。不过这房子里大明官兵虽然落荒而逃,另一种生物却给穿越众们带来了小小的麻烦。 凌晨军事组刚占领这房子不久,搜索工作还没结束,就有好几个人被房子里的跳蚤咬得逃出来了――旧式的砖木结构房屋内虫害滋生,跳蚤臭虫基本就是常客。在40年代ddt和666被大规模生产使用之前,只要是老旧房屋,又特别是木结构房屋内,寄生虫都是长期住户。1945年,意大利的那不勒斯还因为跳蚤传播的原因爆发过斑疹伤寒。幸亏美军大量喷洒ddt,消灭了宿主才遏制了这次疫病流行。自此以后世界上的大多数城市才摆脱了困扰千百年的这几样寄生虫问题。 作为卫生组的负责人,时袅仁在卫生预案里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带队的卫生防疫队就紧跟着登陆了,全身防护衣长统靴,口罩风镜,背着喷药桶的防疫队让军事组产生了七三一的联想,这群人进到屋子里就猛喷药水。 医疗卫生组用6%可湿性六六六调制成150倍的水悬液,喷洒在房内的各个角落和家具上,然后紧闭房屋门窗30分钟,以杀灭房屋内的跳蚤、臭虫和其他害虫。房内的各种破烂家什:席子被褥衣服等物统统被搬出来丢在海滩上一火焚之。至于进过屋的几个军事组成员,也被毫不客气的先用药水液从头到脚彻底的喷淋了一遍,再打发回大船上去洗澡。每个人身上还被别了一个卫生组特制的橙红标签,意思是轻度感染者。 熏蒸半小时接着又通风一小时结束后,登陆指挥部立刻就占据了这所小院的三开间正厅作为办公室,两侧的厢房弓兵的宿舍也被清理干净,作为机房和贵重物品的仓库。 房屋里依旧散发着弥漫着浓烈的六六六消毒水的气味。不过对于指挥部来说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电台被架设起来,桌子上铺设了地图,随即,依靠电池组的电力,服务器开始工作,无线局域网被架设起来,通过信号放大器天线,各个登陆地点和卸货点的笔记本电脑都可以直接和服务器传递数据了。潮水一般的数据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服务器:人力组在各个登陆点设置了登记点,记录穿越众者上岸情况,计委在卸货点和堆货点也派出了扫描人员,开始纪录资材设备的入库出库。 丰城轮上,被编入各个组的穿越者们正在排队按人力组的安排逐组下船,山寨版的美军背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还是配发装备,私人行李此刻还在底舱睡大觉――按卸载级别要轮到最后。 船上的高音喇叭里正反复宣读着执宣字:16280002号文件: 1、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2、非经许可,任何人不得超越营地警戒线。有任务需要的,在穿越警戒线时必需从警戒值班点登记出入。 3、不得随地大小便,抛弃垃圾。垃圾必需分类抛弃在指定垃圾坑内。 4、必须在指定食水供应点获取食物和水,不得私自打猎、捕鱼和食用猎物。 5、发觉自身或者他人身体有任何异常,应迅速向医疗点求助。 为了合理使用劳动力,有效率的分派人员,避免有人干活有人发呆,登陆指挥部发明了一个臂章带体系。 红色:军事组警戒人员。 蓝色:船舶留守及使用人员。臂章中心有白圈,按船舶类型不同,用汉字印上:轮、驳、渔、登、艇、杂六种字符。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参加劳动的人,如病人、儿童使用这个蓝底白杂字臂章。 白色:负责d日当天各项工程建设的专业技术人员。 黄色:登陆指挥部体系下的指挥及行政人员。 白色号码臂章的,一律属于“基本劳动力”,臂章上印有一排4位数字号码。所有“基本劳动力”按五人一个小组自由组合,每个小组各有一个4位数编码。组长领有一本组工作手册,每接受一项新工作,工作人员就在手册上做相关纪录,同时将因为工作需要发给的工具装备登记在册。 派工的事务,由登陆指挥部的人力组统一调度,在人力组的帐篷里有一张大桌子,一张事先打印好的临高角-博铺港地区大比例地图铺开在桌面上,上覆盖着透明纸。各个专业组、劳工组以不同颜色的号码卡片代表,放置在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区域。根据工作内容的不同,人力组派工之后卡片上都要将象征劳动强度的发卡卡上去,一根为轻度、二根为中度,三根为重度,以避免各小组之间的劳动强度差别过大。 这套图标系统虽然简单,但是和oa系统中的劳动管理系统配合起来使用,不仅人力组可以清楚的知道每个小组目前的工作内容,工作地点、劳动量多少,连每个组领取过什么工具,多少资材都一清二楚。极大的方便了劳动力的调派和管理 港湾南面的沙滩上,临时搭起了一个大型军用帐篷,门口竖起了一块牌子,上面是七弯八扭的几个油漆字:“博铺港区建设指挥部”。这里云集了穿越者中的所有建筑、规划、设计、水文各个方面的技术人员。他们刚刚完成的一号工程现在已经发挥起作用。各种工程设备和物资正在通过浮码头不断卸载――有了物质基础,港区基地的建设自然也要全面铺开。 帐篷里摆了一张从船上拿下来的会议桌和折叠椅,桌子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许多装订成册的水文资料集。尽管这里各方面的技术人员都有,但是大家的主要目光还是落在紧靠桌子看地图的四个人身上: 冰风,27岁,这个毛发浓密的小伙子是结构工程师。有项目经理证。擅长的是门式钢架结构厂房和钢结构住宅设计、施工。 燕雀志,28岁,胖乎乎的,属于中国式大学教育培养出来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的人才。水文学大专毕业,半吊子水利、水文、气象技工。水文的知识了解比较多,懂测绘,能熟练使用水准仪、经纬仪,略懂水利工程结构。 梅晚,30岁,建筑专业毕业后在建筑公司混迹多年的老混子,专门负责工程造价和管理。会熟练使用各种测量工具,对土木工程的管理和协调也有丰富的经验。 李潇侣,30岁,职业规划设计人员,有建筑师和规划师证,测绘和规划是她的本行。 这就是号称建筑工程组的四大金刚。当然李潇侣是女的,但是论到持证之多,谁也比不上。不过她很少施工方面的实际经验,而且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四大金刚就以梅晚为主。毕竟他在工地上时间最长,方方面面都懂一些。 “指挥部要求我们在今天天黑前完成港区的基本设施建设:通电、供水、设置卸货场和堆货场。完成简单的设防工作。”梅晚传达着指示,“我们拥有物资、机械和劳动力的优先使用权。” “梅组长,我们连测绘都没做,出不了规划图。我对照了带过来的测绘资料,这里地形和21世纪差别挺大的。”李潇侣说。 “没时间做太细了。”梅晚说,“好在这里并不是我们建设的主基地,不需要太多的规划。以小型临时性的工程为主。” “我们边测绘边设计边施工好了,”梅晚到底是工地上混过的人物,对如何赶进度熟得很。当下作了分工,李潇侣和燕雀志负责港区的测绘工作,测绘工作即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所以再拨给一个基本劳力小组作辅助工,同时由军事组发给5连发猎枪一支作为防身用。 田九九负责营区的给排水工作,常凯申负责送电业务,至于冰风,他的任务最为艰巨,建造货物堆栈。 相形之下,常凯申的业务比较容易。执委会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发电装置,还有许多配套的输变电设备,但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还在集装箱里睡大觉。作为临时性的港口营地,用电点少,整体负荷小:主要满足的是照明用电、指挥部的办公用电和少数电动装卸机械设备。用电负荷较小。 根据这样的需求,这个简单的早期版供电网应该力求简单可靠,操作方便和尽量少用资材。因此常凯申的的方案是不在岸上建立发电所,而是直接从丰城轮的辅机上取电――轮船下锚之后主机虽然停止,但是辅机还是一直运转着,为整个轮船提供能源。电力组便直接从船上配电间拉出一根380伏电缆,沿着浮动舟桥布线固定,一直延伸到岸上的配电所进行配电。整个供电网使用最为简单的放射形接线方式。这种接线方式也是过去中国农村电网中最常见的方式。它的缺点是线路发生故障或者检修的时候,就必需暂时停止对线路上所有用户的供电。不过这在目前的状况下还是可以允许的。唯一需要不间断供电的只有办公用电中的it设备运转,那么使用ups备用电源+大功率蓄电池组也可以满足了。 不过在实际的工程里,将输电缆直接固定在浮动栈桥上的设计被推翻了,执委会的意见是可能会漏电,不安全,而且线路固定在人车反复来往的栈桥上,可能在无意间被人为的损坏。工程组随即变更了设计,他们拆开了一组备份的浮动单元,用钢丝绳把这些空桶单独串联起来,浮在水面上。每个桶上还悬挂了配重物,保持其在水面上漂浮的稳定性。这条原打算用来输电的水上线路很快就发挥了更大的作用:首先是架设起了从船上抽取柴油的浮动输油管,然后是通讯组将船上的电话线直接拉到了岸上。这样,丰城轮就可以不使用步话机而直接和指挥部进行电话联系甚至发传真了。最大的好处是it组的石开利用这条电话线,实现了网络连接,现在岸上的所有电脑都可以通过登陆指挥部的服务器直接访问船上的服务器双向传送资料了。oa系统实现了全面覆盖。 第五节 港口建设(二) “uc0079、uc0083、uc0093、ac0197人员全部到绿滩集合,准备卸载车辆。” 随着步话机的呼叫,刚刚从栈桥上下来几个专业组懒洋洋的从沙滩上爬了起来――代号为红滩,红滩是从1号码头登岸的登陆点,黄滩则是小艇登陆点,绿滩是驳船、登陆艇登陆点――坐了一天的船,一脚踏实地腿脚都有点发飘了。在休息点卸了大背包,都坐在石头上喘气,说是人员休息点,其实除了一张放着电脑和账本的折叠小桌子和一块大书人员休息点几个大字的木牌之外别无他物。满是大大小小圆砾石的沙滩上错落有致竖着好几块牌子:厕所、食水点等等,表示将来会有这些东西。 这四个组,uc的是有驾驶大型车辆执照的,ac有工程机械执照的。北美分舵的钱水协虽然一再表示自己的意向是到军事组拿枪保卫穿越政权,但是他填写的专业技能――开大货柜车使得他最后落到了uc0079去了。和一群根本不认得的人一起工作有点无趣,不过他马上发现了比自己更郁闷的人:白羽,装甲兵指挥专业、兵器设计与工程设计相关专业毕业的军事人才,被打发来开履带拖拉机。 为了在上岸后能够尽快展开基建工程,蒙德和执委会在组织在装船前就将物资做了一些分类,将登陆后马上会用到的资材都集中装载在1500吨的自推驳船上,包括各种车辆、建筑工程机械和基建物资。 平甲板自推驳船的满载吃水不过183米,虽然比不得登陆艇能够直接冲滩上岸,怎么也比大型货船离岸要近。当然这样的水深车辆也是没法直接下水的,所以这里也装配了一个浮动码头,称为2号浮码头。 自推驳是没有车辆跳板的,它自身又不具备吊杆。好在工程组对此事早有准备,2号浮码头上安装了一组车辆上下跳板, “准备卸车了!大家注意安全,穿好救生衣,万一有落水的可能性马上从车里出来,不要怕,大伙不都开车上过摆渡轮吗,一样的……”白羽身为这四个组的临时头头,一边进行安全教育一边打气。 这几十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这能一样吗?从这晃悠悠的甲板上把车启动起来,开上狭窄的跳板,再下到那一样晃来晃去的浮码头上――这玩意难度也太高了吧? 白羽见大家都在迟疑,知道得有人先做出表率来才行。好歹自己当年在部队里也开过坦克,把心一横,叫了声:“帮我看着点!”第一个爬上那台东方红1202通用型履带式拖拉机。 拖拉机启动起来的轰鸣声让白羽稍稍心安,驾驶室的视角很好,24v电瓶启动起来又快又稳。白羽在部队开过坦克、装甲输送车,也开过各式各样的军用工程车辆,上下舟桥或者舟桥驳都是小菜一碟,不过眼下的这浮码头、车辆跳板纯属手工山寨货,强度、承载力到底是多少只有天知道。 有点迟疑的看着在蓝色的水面上摇摇晃晃的跳板还有跳板下面那高低起伏的码头,他启动了发动机,船明显的飘动了一下。他顾不得许多,眼睛紧盯着挥着小旗指挥的钱水协,履带在钢板上打着转,发出龇牙咧嘴般的磨擦声,一步一步的蹭上了跳板。履带刚压上跳板,下面的浮码头就飘动起来,跳板都移位了,吓得周围的人都呆了,这时候在码头指挥工作的工程组卓天敏见此情景猛跑了过来: “都发什么愣!快拉住钢丝绳!” 工程组在驳船上早就装了4根钢丝绳,为得就是在卸载的时候可以用人工拉紧,尽可能的减少船只和码头的漂移。 “快拉快拉!”在他的不断的吼叫声中,四周的人赶紧都去抓钢丝绳,身体朝后的猛拽,毫不容易才让拖拉机开上了浮码头。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二个小时过后,穿越众拥有的工程机械都上了岸,整齐的停放在沙滩上: 二台东方红1202通用型履带式拖拉机,带挖泥斗、推土铲 四台东方红404z1w前装(装)后挖(土)型拖拉机(中轮拖) 四台东方红170v轮式拖拉机(小轮拖) 十台常柴动力单缸柴油翻斗车 一台18吨东方红轮式压路机。 一台25吨汽吊 二台牵引式混凝土搅拌机 四台空压机 为了减少维护的复杂性,多数工程机械都选择了洛阳第一拖拉机厂的东方红系列。 这么多的设备别说一个小小的临时基地,就是建一所新城市也不在话下。 但是负责基建工作的梅晚和冰风还是有些一筹莫展的感觉。机械设备、燃料、电力都有了……问题是没有建筑材料原料。 驳船上装载了许多钢筋和水泥,但是工程组手里即没有黄沙也没有碎石,没法使用现代建筑最常见也最方便的混凝土,传统的砖瓦当然也是一个选择,但这荒芜的海滩上哪来的砖呢?不用说大明的临高县肯定是有砖窑的,具体在哪里则还需要人去侦察。 当然有些基础建设并不需要什么原料,因陋就简就成。冰风的任务是在红滩修货物堆场。这只是一个临时性的货物堆场,没有必要进行地面硬化处理。简单的地面堆高压实,辅以一定的排水系统就可以了。以冰风过去在建筑公司的经验,这样规模的工程一二十人的民工队,靠铁锹、十字镐、手推车这类手工工具一个上午就能搞定,现在他们全套机械化施工,得表现的更好一些才行。 运输组就这样变成了货场建筑队,整个红滩上机器轰鸣,车辆来回颠簸奔走,扬起来的灰尘有半天高,每个人都知道红滩货场已经在动工了。火热的气氛把无处不在的丁丁两口子给吸引过来了。洋妞就是生猛,海滩上的气温不过二十七八度,就穿着个紧身小马甲牛仔热裤爬上爬下的拍照,两条光光的雪白大腿在大伙面前晃来晃去,不时还掘着滚圆的屁股抢镜头,看得工地上的老老少少个个气血翻涌,生理变化明显。在接连发生几次翻斗车差点撞人和挖土机挖偏方向之后,冰风只好忍疼割爱的把这二位赶走了。 堆场的地面自南向北有一定的坡度,经过测量,发现坡度小于1:10,一般这样的坡度状况可以不进行表土清除,简单的去掉表层的大块石头、杂树之类即可直接进行堆夯,但是取了土样之后发现表层几乎全是松散的沙子和小砾石,附着力不强。最后还是用推土机将表层沙性土和大小砾石完全清除。 堆货场处于斜坡上,所以整个堆场地基采取的是半填半挖式。首先在堆场的南面坡度最高处用挖掘机开挖截水沟,收纳从斜坡上斜下来的雨水,再分别从东西两面开挖排水沟直接排放到海湾内,开挖出来泥土则作为地基填土。 去掉表层沙砾之后,下面的土样是砂性土,这种土透水性好,压实后稳定。冰风就全部取了这样的土作为地基土。用小翻斗车运来的填土倒在地基上,每填埋20高就用压路机来回碾压3次,再填土,再碾压。连续二次之后就算基本完工了。冰风原来还打算在整个场地上面铺一层碎石,不过他们没有碎石机,沙滩上的石头大大小小,形状也不规则,不太好利用。就省却了这一步。完成后的整个堆货场略高出地面,俯视呈长方形,三面有斜坡,坡下是排水沟,朝向海湾的一面按临时公路的标准修筑了一条简易路连接码头。 “有足够钢梁的话,就可以给这个货场搭建一个棚子了。”冰风有些遗憾,“现在只能兜盖雨布了。” “那也没有石绵瓦盖屋顶。”梅晚说。 “这倒不要紧,用木板覆盖就是了,临时性建筑不用那么讲究。我主要是怕那些驳船上下来的水泥,下雨被淋了的话就能当土方填地基了。要是没了水泥,很多事情就难办了。” “木板?说起来木材在哪里呢?营地的塔楼、还有厕所,都得要木材。” “我们正在组织人力卸货船上的盖货雨布,力争最快速度送下来把易损货都覆好。”戴谐是计委派驻红滩的管理员,“木材,到现在还没有统计数据出来……” 木材,是人类使用最早,也是最为广泛的一种自然材料。穿越者们当然不会放弃这种获取容易,加工难度低的材料。从一开始,人力组就分配了相当多的劳动力去伐木。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海南既然是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海岛,一定是一个椰树婆娑,森林茂密的地方,更有人以为海南的到处都是热带雨林,其实由于地形不同、气候差异和长期人为开发的破坏,海南的植被状况是相当复杂的。到二十世纪的五十年代,海南的森林覆盖率只不过是128%而已。基本都集中在岛屿中部的吊罗山、尖峰岭和霸王岭。21世纪的海南森林覆盖率虽然已经达到了518%,但是基本都是以人工林、次生林为主。 临高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干湿两季明显,天然植被以热带稀树草原为主,从来也没有广袤的森林。而且这里因为开发历史悠久,稍大一些的天然树林早就被砍伐一空了,次生林的质量也不高。当穿越众准备向17世纪临高索取木材的时候,他们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匮乏的环境。 第六节 港口建设(三) 终于到了。 董时叶望着不到300米外的贫瘠沙滩,绿色的树丛,秋天早晨的阳光和煦,晒着很舒服。该死的上帝,我终于来到古代了――我干嘛要来古代? 这个的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就被后面的人猛捅腰推搡着前进了。甲板上闹哄哄的,人头济济,虽说是有个码头,但总不是十六铺客运码头,没有舒舒服服的带遮阳蓬和扶手的舷梯,除了直上直下的金属舷梯,就是大幅的绳网――身为曾经的校军事爱好者协会的会长,小董很自然的想起来了诺曼地登陆的照片,美国大兵也是爬着这东西下到登陆艇上去解放欧洲,顺便爱护一下各国妇女们的。看图片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此时站着起伏的甲板上,探头往外看去,这足有好几层楼的舷墙下面,蓝幽幽的海面上,浮码头和小艇一起一浮的,看了两眼就头晕目眩起来,腿肚子都有点抖了。 浮码头的面积不够,很多人还得靠船上的几条划艇转运上岸。人们纷纷攀着网绳下到艇上,不时有人用长绳把各种奇形怪状的包裹从甲板上吊下来,“别慌、别慌,当心小船”“别上来啦,船要沉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滴,快点上岸,开辟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时,出现了第一个意外,一个胖子在递行李时脚下打滑,脑袋先磕在船舷上,然后栽下了海,甲板上、海面上立刻沸腾了:“席亚洲落水啦……”“快捞人啊~~~~~” 混乱的状态下,高音喇叭又在不断的吼叫,“c0071、c0077、c0081……伐木任务!” c0081?这不是自己这组吗?董时叶看了看自己的臂章。 “就是俺们组了。”说话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筋骨强健的男人,背包上捆着工兵铲,懒洋洋的靠着舷墙,“我叫柳正……” 双方通报了姓名,既然分在同一组,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伐木?”这活新鲜,董时叶虽然也是野外旅行爱好者,看过植物图鉴,砍过柴,斧子可从来没拿过。 “没干过。”柳正苦笑了一下,“红烧法克犹!我明明报得特长是野外探险!伐木也算野外探险?” “也没工具么!” “工具倒不怕,肯定预备着。问题伐木可是技术活啊,而且很危险!这里有专业伐木的没有?” 临近的被叫到几个组的人都阴沉着脸,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边刚把军事组首长席亚洲捞起来,送进了船上的医务室,那边又出了人为的堵塞问题。 自从一早上,蒙德连蒙带rp大爆发的把船开进了港湾,实实在在的停泊在登陆侦察队标定的深水泊位抛下双锚之后,他这个执委会心目里的二把刀就升级为一把刀了。俨然成了登陆总指挥马千瞩的总顾问。 整个船队的卸货工作,完全由他在指挥了。这不仅装货工作是由他安排的,也因为杂货船的装卸货物本身就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工作,一艘万吨杂货轮,以载货5000吨计算,不管使用船吊还是岸吊,在设备完善的港口内,每天每个舱口可卸载200-500吨的货物,4-6个工作日完全卸空。 蒙德因为知道穿越者们即没有实际经验,在力气和技术上也无法和码头搬运工人相媲美,所以在装货的时候就不惜多花包装费用,各种件杂货全部包装成成组货物。 所谓成组货物,常见的例子就是集装箱,但是丰城轮因为尺寸限制和港口设备的问题――在一个毫无专业装卸设备的港口吊运集装箱是一件富有挑战性的事情,丰城轮上只少量搭载一些集装箱。 杂货轮最常用的成组货物就是使用货物托盘、网络袋、集装袋(包)等成组的承载工具将零散的件杂货和散货组集合成组,虽然没有集装箱那么多的优点,还是大大方便了各种散杂货的装卸。 丰城轮上有4组吊杆,8台起货机,起货重量分别为3-5-10吨,其中一台为60吨级的重吊。起吊多数货物都没问题。开动吊机也是项技术活,幸亏有了三个月的海员实习,总算没见猪肉也看过猪跑,七七八八的把吊机都开动起来,就是动作迟缓僵硬,来来回回的晃动了好几次,把甲板上排队下船的穿越者吓得不轻,都躲着吊杆跑,一时间秩序大乱,任杜雯在高音喇叭里如何的“发扬革命英雄主义,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也没奏效。 折腾了差不多十分钟,第一个货物托盘在空中吊半天才算着落在浮码头上,惊魂未定的穿越者们都不吝惜掌声,叫好声一片。 掌声过了还没有15分钟,船上的人就都傻眼了――吊机手只顾着把货物往浮码头上卸,片刻功夫把吊杆下的码头空间全占满了,排队下船的人下不去不说,最要命的忘记把捆在甲板上的一台3吨和一台10吨东方红叉车先吊下去。吊运下去货盘每个都在1吨以上,下面的人即拽不动,又吊不起来。 这下热闹起来,蒙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一脑门子汗,这下执委会又给他添加了一把刀,打回原型了。 马千瞩脑筋一转,命令先把登陆艇调来,把叉车吊登陆艇上,先把叉车送上岸,再从岸上绕回到浮码头上,这么一个圈子兜下来才算解决了前后流程错误导致的卸货堵塞。 卸货部门重新设计了卸货路线,在栈桥上绘上了不同箭头的方向车道,保证同时一车来一车去,大大提高了卸货的效率。这样的安排就和国内的马路一样,彻底无视行人的基本权益――谁也不敢在那狭窄漂浮的栈桥上去和叉车抢路,更不用说还有十多辆出口越南的柴油动力小型农用车正在上面来回行驶,发挥出其皮实耐用、超载能力更是一流的特征:在摇摇晃晃的浮桥上、在砾石遍地的沙滩上整日的奔走。那几天在海滩上开过农用车的穿越众,后来都特许在制服袖子上绣上一枚袖标:“农用车一次突击章”。 董时叶随着大流抖抖筛筛的从绳网上爬下来,换上小艇,终于脚踏实地的爬上了岸,一时间头晕目眩的跟着去了登记点登记寄存背包,扫描完id卡,就发到伐木斧一把,这玩意又大又沉,握手里都不知道该怎么拿,干脆学矮人的样子扛在肩膀上。 被分到伐木的几个组都有点不知所措,拿到的工具更是五花八门,从大片锯、伐木斧到船上的消防斧,五花八门啥都有,就是没一个人知道到底该怎么拿的。 正不知所措间,登记处来一个彪形大汉,脚穿一双黑色军用长统胶靴,一手里提着一个大号旅行袋,一手一柄大斧子,威风凛凛的走了过来。 “弟兄们,”他吼了一嗓子,“我叫吴旷明,木材组的组长。大伙都跟我来。” 执委会登陆后派出了第二波由军事组和农林人员组成的资源勘探队,对河口地区的进行了勘察,结论是这里的木材资源十分匮乏。海岸旁有一些高大乔木,出于防风固沙的考虑,这样的天然林不宜砍伐。沿河深入一些,发现文澜河两岸很少成片的成年乔木林,小杂树林到处可见,但基本没有成材的,除了烧火搭棚子之外没什么用。 最后还是决定砍伐河口处红树林中的乔木。河口和海湾沿岸的红树林相当的茂密,而且植被齐全,从灌木、小乔木到大型乔木。特别是在河口地区边缘,靠近沙滩的地方有成片的10米以上的海莲林,砍伐难度比较小。于是第一个伐木场就设在这里。 说是采伐难度较小,其实也得走进半沼泽化的红树滩涂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沙洲纵横在水里,上面长着各式各样的红树林植物,枝叶缠绕,还散发出一股霉烂的臭味。让大伙看着真有点望而却步。 吴旷明叫人抬了几箱子长统雨靴过来,吩咐大家都换上。 “一会我们就进去伐木了。大家要小心了。”他叮嘱大家,“千万不要深入树林,里面的没有道路的,你掉到潮沟里喊救命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哪!” 说着带队淌着水过去了,他站在一棵海莲树旁,手里拿着斧子对着大伙说:“树是好东西,玩过帝国的都知道――你说你只玩星际和红警?那你跟着我们过来干什么?赶快跳海里游回去。砍树要注意,要斜着挥斧,先从上面向下,然后从下面向上――树倒的时候一定要喊一声。砍树的时候要时时刻刻听别人的招呼!自己别给树压了――把你脑壳槌破了一命呜呼倒好了,别伤了腰脊闹个半身不遂,这新世界的第一张残疾证可就归你了。我现在去拿绳子,等一下教大家如何用绳子拖木头。” 吴旷明走到计委的办公点,请他们调拨一捆缆绳和一些挂钩去树林。这边建筑组的人已经在砍伐点不耐烦的等待着新的木材。 “什么时候才能有木材?”那个叫卓天敏的家伙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三十多岁年纪,白白净净和和气气,一看就是养家糊口的居家男人,不大象个搞建筑的工头。 “急什么,现在连给集装箱上岸用的滚木都没凑够数呢。你以为在打帝国时代,鼠标一点我们挥挥斧子就加+10木材了?” “应该是+12木材,你刚升级了缆绳科技,哈哈……”伐木组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老子有+100木材的科技。”他从那旅行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德州电锯狂使的大功率油锯满腔豪迈的一拽,突突的马达声中连续喷着青烟。吴旷明狞笑着走近一棵大树,狠狠地挥了下去。 第七节 厕所 “从你拿出那把油锯出来,我就知道中国的环境没有未来了!”在第三界全国环保工作会议上,戴谐的发言揭开了对林业部长吴旷明的批斗狂潮,在林业战线上奋战二十多年的吴旷明同志不得不在会上做出深刻检讨后黯然离职,转而就任林业大学任校长。但倒退回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可是被执委会称为“一个人干了一个小组定量”劳动英雄――当然他能干这么多,主要是其他伐木工太废柴,倒不仅是油锯的功劳。 油锯当然不止一把,但是谁也不敢贸然去问津这可能随时断裂肢体的玩意。吴旷明突击培训了二个,又给大家演示了一下用斧子砍树的技巧:先抡着斧子,围着树干接二连三的转圈砍着,切口渐渐深入树心,树一开始晃动,就马上站在上侧面,一面用斧头顶树,一面喊。树木就倒下去了,看起来是一点也不难,但是这里牵涉到人的臂力和用斧技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自己一边砍,一边随口指点着周围的人。 各个伐木组沿着林线砍伐,斧头咔咔响着,拉锯的嗤嗤声此起彼落。时而有人大喊一声,一棵大树倒下。砍伐这一行对这些过去的现代人来说是艰苦的,多数人是外行,斧头抡的很猛,砍下去却不深,拉起锯来,不是夹锯就是别锯,非常吃力,半天也拉不倒一棵。倒把锯子和斧子用坏了不少。把个计委管物资工具分发的几个人脸拉得老长。 吴旷明拿着油锯,和大家一起干着。他其实也不算内行,油锯拿着很吃力,油锯自重大,开动起来又需要很大的力气来稳定,砍倒一棵树,每每累得满头大汗。 他不放心的到各处去察看。一棵大海莲下,绍宗和胡义成正在拉锯,一拉一送很吃力。在并不炎热的阳光两个人已经是气喘如牛了。他提醒他们:“小心,别折断了锯条。计委那帮人脸都臭了。” 胡仪成叹了一口气说:“绝望了!执委会有眼无珠!好歹属于高精尖方面的人才,要我拉大锯!同学要知道我这么研究生物,准得把牙都笑掉。” 吴旷明说:“内行使巧劲,外行只有花力气了。学着干吧。要你们用油锯又个个推脱!” “别,我的胳膊和腿还想留着,那玩意我是玩不了。” “我这体格,当德州电锯杀人狂恐怕第一个就得把自己卸下几块来。”绍宗愁眉苦脸的拉着锯子,“本来想到通讯组能轻松点,亲手搭建起中国电信来,没想到先来准备电线杆子了。” 吴旷明刚想说些什么给他们鼓点劲,忽听有人尖叫一声:“妈呀!有蛇。”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三四个人失魂落魄的从树林边连滚带爬的逃了过来,手里的斧子锯子丢了一地。 赶紧拦住这几个,哥几个还惊魂未定,一个个话都说不利索了。吴旷明很鄙视了这几个城市宅男一把――伐木工遇到蛇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听一个当过林业工人的父辈朋友说过,晚上在林子里过夜,床辅都得抖过,秋天天一冷,蛇类都往工人的窝棚里钻,得拿烟熏过才能进去睡觉。 红树林这样的半沼泽环境,不用说也是爬行动物的活动区,所以他才给这些伐木工们都配备了长统雨靴――不是为了防水。 柳正倒来了精神,随手从砍削下的枝叶堆里选了个叉头棍子,对吴旷明说:“组长,我去看看,逮着了晚上做个加餐。” 吴旷明说:“执委会不是说不许吃野生动物吗?” “管他个球。这么纯天然野生的货色,怎么能不吃。”野外探险对柳正来说就是职业,剐条倒霉落在他手里的蛇加个餐更是家常便饭。他估摸着他们遇到的应该是广东常见的水律、过树榕这类,也可能是毒蛇,饭铲头、过基峡之类。他一则平时捉得多了,二则装备齐全,背包里还塞了好几瓶季德胜蛇药,带着棍子兴冲冲的沿着逃跑路线进去了,结果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吴旷明怕他走的太深了迷路,赶紧又把他叫了出来。 这边正说着话安抚受到惊吓的穿越男们,顺便进行安全教育,那边又有树枝劈裂的声音,接着一声惨叫,忙转过脸一看,一个人被砍倒的树刮倒了,赶紧跑过去。小伙子一脸的血,躺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的,吓得四周的几个人都不知所措。幸好沙滩上一直有卫生组的人在巡逻,步话机一呼叫,一辆插着红十字旗的黄色小农用车就来了,简单看了下认为没大碍,是撕裂伤,包扎处置了直接拉车上送走了。 这事情让吴旷明感到不安,说到底他对伐木这活也不是很熟悉。自己又是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干危险性高的活。登陆以来,出了人身伤亡事故的他这里还是头一个,这个纪录可是不光彩呀。他无心干活了,拎着油锯到处检查,叮嘱大家注意安全,看到实在砍得不得法的,直接拿油锯上去解决。 采伐下来的木材被简单的拖到沙滩上打筒,枝叶也被堆在一边等候利用。刚采伐的树木含水量过多没法加工,马上利用的话很快就会干缩变形,甚至引起霉烂等病虫害。一般都要进行一定时间的干存去除多余水分或者人工烘干。穿越者此时没有烘干设备,好在眼下不打算造什么长期建筑,几座塔楼和一排厕所都属于临时性的东西,用湿木头也无所谓。 戴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带咸味的清新海风沁入心脾。这里的海水与自己的那个时代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也许就因为这是大海吧,孕育生物的摇篮,自身的洁净能力自然要远远高于那些受不得工业污染的江河了。 也许真的有鬼使神差这么一说,不然怎么也不能解释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会参与这么一个逆天的计划。甚至没有留下一份象样的遗书就不告而别,原本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而选择的默默离开,但是真的就这样轻轻割裂了二十多年亲情,细细思虑也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薄性了。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了,在亲眼看到那个薄薄的镜面化为一阵白光消失后。戴谐明白,从此,所有现世的一切都被抛弃了,包括自己和同志们只剩下一个决心――“建立新世界”。 因为体力和近视等因素,也因为之前的职业关系。戴谐在现世一直在做的是计算统计供职,好歹也懂一些策略规划,因此被安排进了计委任职,任务是掌握各个组所需的物资和工具,分配到各组,检查并记录这些资源的使用和消耗情况。由于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现代化的工具和物资都是用一点少一点,为了杜绝可能的浪费,对宝贵物资的管理是计委的主要工作。同时,计委也负责在当地采集、制造的原材料和成品的入库和再配给,工作相当的繁忙。 此刻他的任务是用手持的pda统计伐木的数量和被领取木材的去向,看到吴旷明狞笑着挥舞电锯,一棵棵大大小小的树轰然倒在泥水中,被惊吓的水鸟鼓噪着四散奔逃……完了,有这种杀器在手,中国的环境没有未来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树倒了,快闪啊!”吴旷明独特的尖叫让沉浸在环保思绪中的戴谐猛然惊醒,立马一招滚地葫芦,挪过了数尺,堪堪躲过轰然砸下的大树,才没险些成为了第一位烈士。 “你妹!故意的吧!”戴谐一身泥水的暴跳如雷,冲着吴旷明吼着。 “哥哥我没妹妹……”吴旷明一脸无辜的看着小戴。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过节就这样结下了。 卓天敏坚决的守株待兔,终于优先得到了木材,随后建筑组就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找个地基结实的地方,开始挖坑了。田九九的专业是排水专业,于是给穿越众们修厕所就成了他的第一个业务。厕所是保证营地卫生的重要设施,其重要性还排在食堂之前。 作为一名专业给排水工程人员,要田九九造间简易厕所当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他掌握的各种方案应有尽有。可是眼下别说砖块水泥,连土坯砖都没有一块。唯一可用的就是少量的木材。 他原本拟定的厕所方案极其简单,直接在沙滩边的某个水岔上架起高架,上面铺上木板,木板间留下空位。四面再用枝叶一遮。排泄物直接入海,即简单又方便。某些环保人士和农业组的极力反对,环保人士是指责其污染环境,农业组则还指望着靠这些玩意去当肥料――他可算是了解到吴南海的抠门了--他说起这些东西来的狂热神情就好像在说什么金银财宝。 显然执委会被他的慷慨陈词忽悠了,厕所方案便重新做了修订,改为挖坑式,如果仅仅是挖坑式厕所也是很简单的,坑上面架木板,和他的水上厕所大致相同,但是这类坑式厕所一般不考虑粪便利用问题,差不多满了直接洒上石灰填埋就完事。如果要粪便利用,挖坑厕所就只能用掏粪工了。 “既然农业组这么喜欢这玩意,就让他们来掏粪好了。”田九九愤愤道――挖坑式厕所的最大问题是土方工作量大。 要供近600人使用的厕所,按每50-60人有1个蹲位的考虑,男厕共设10个蹲位,小便槽1条;另设女厕2个蹲位。坑为狭长形,坑底呈坡度,便于粪尿下流至集粪坑内。集粪坑设在厕所外面,上安木盖,便于清理掏粪。正常情况下,坑底和四壁应该用水泥抹平,至少应该用砖砌。否则容易造成污物渗入地下水造成污染,但是此时没这个条件,只能采用夯土机尽量夯实。好在这里的地下水本身就是含盐卤的无法利用,污染些也无所谓。 在动用了挖土机和几个“基本劳力”小组之后,坑总算都挖好了,没有砖头,就用现成的树干做坑边,再用土埋实。没有蹲坑用的木板,就用打筒削下来的枝条用藤条捆成筏子代替。四面架起屋架子,墙壁没砖,还是土办法,先用树棍一根一根的稀疏的直立埋好,再用从红树林里拉来大量的藤条反复缠绕在这些树棍之间,然后再再当中插上许多小的枝条,最后用树叶杂草拌和粘泥,堆在这藤土的墙上,里外用泥刀抹平――除了表面疙疙瘩瘩之外,看上去倒也整齐――田九九可知道,这墙壁里的材料都没干燥过,太阳多晒点日子立马要出问题。 第八节 剪彩 屋顶他没什么好办法,即没有瓦片也没有木板,虽然申请了油布,却被计委打了回票。只好继续废物利用,把枝条编成的篱笆做覆盖物,刚一盖好顶真是郁郁葱葱,纯天然风格。看起来有点象国内那种自然原生态公园里的建筑。当然这纯天然材料的厕所基本没有防风雨能力,好在临高在中秋过后基本上就是旱季,雨水不多,台风也不光临了,凑合一下还行。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在门口分别刷上大大的男/女。 建筑组的几个围绕着新落成的厕所转了好几个圈,心里真还有点激动――虽然它的结构如此的简陋,用途更是卑微,在21世纪恐怕连乞丐都懒得问津,却是穿越者亲手创造的第一所房屋,其意义是具有里程碑式的。连个浮捅码头也能竖纪念碑,这个建筑意义更大,起码也得竖一个“穿越登陆基地厕所旧址”的石碑才对。几个人正热烈的讨论着有关碑文该如何写得时候,梅晚提议:按理这种有关民生的建筑应该请个把执委来剪彩启用,才显得隆重正式。这个想法得到了田九九的热烈拥护――厕所毕竟是他的作品。于是梅晚致电执委会,要求举行厕所落成仪式――“事关民生,事关广大穿越群众的最根本利益,你们就看着办吧。”在海滩电话站上打完电话之后,梅晚想到既然要搞仪式,厕所里总不能搞得臭气熏天。这样对领导和媒体都不合适,便以“举行重大公共活动”为由,向代理军事组领导工作的何鸣申请派遣二名民兵进行“警戒”――他特意说明,不需要什么精兵强将,就一般民兵好了。何鸣是个老军人,听到有重大公共活动,还有执委会领导出席,立马把二名年轻的新兵调给了建筑工程组。于是叶孟言和魏爱文两位虽然并非军人出身,训练执勤最为积极的年轻人便接到了他的命令: “马上整理仪表,步枪上刺刀!跑步去红滩建筑工程组报到,执行特别警戒任务!”这道命令让两个拖着枪站了半天岗都淡出鸟来的年轻人精神振奋起来。赶紧洗脸整理一番就去报到了。 梅晚一看来了这两位生气勃勃的年轻人,还带着上了刺刀的sks,英姿勃发,心中大喜,便要他们在厕所门前站岗,不许人进去拉屎撒尿。 “没有执委会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他特意叮嘱了,“这是政治任务,要严肃对待!” 叶孟言和魏爱文面面相觑:给厕所站岗,这算那门子政治任务。 “屁个政治任务。厕所不许拉屎撒尿,造这个干啥?”魏爱文有点恼火了。他在没穿之前一直和执委会的许多人打牌吹牛混得很熟,以为穿越之后会混个小职务,没想到第一天就是和一满脸青春痘的中学生一块站岗,这会更好,来给厕所站岗了! “一会要举办剪彩仪式,把厕所弄得臭哄哄的怎么行?” “靠,厕所不臭哄哄的难道还香喷喷的?”魏爱文把枪往旁边一杵,“执委会还管得了人拉屎撒尿?老子先去撒泡尿再说。” 叶孟言一脸孔不耐烦,本来就有点不爽,这两个人还要吵架,便说:“吵毛啊,烦死了,做就是了。在那边也是站岗,这里也是站岗,管那么多!” “还是这位小同志有见地,”梅晚称赞着,又许愿晚上可以来工程组办公帐篷看“好孩子片”这才算把工作做通。 厕所门前在为了派岗的事情磨叽,船尾楼上执委会也在为谁去出席互相推诿。露脸的事情人人都喜欢,但是这么个露脸法是在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感。不去的话,似乎又对群众的利益过于漠视。最后萧子山因为顶着个分管内务民生工作的头衔,推脱不过,只好去出席了。 厕所门前早聚集了大批群众,看来这样的实事工程还是得民心的。萧子山刚面露微笑的向他们挥了下手,就被一阵骂街声淹没了: “操行!装啥b呢,造个厕所不让人用!” “这他妈的太官僚了吧。领导不来撒尿都不许了?” “我要拉屎了……拜托快一点吧。”有人发出痛苦的哀号。 …… 萧子山脸色变得很难看:厕所门前还有两个拿着sks的卫兵站岗,刺刀雪亮――这算是哪一出啊。 “萧委员,朝这里看!”丁丁举着个dv,正爬在特意调来的一辆挖泥车举起的车斗上,继续着他的连续报导,显然这个剪彩仪式很配他的胃口。丁丁一知道消息就和女友赶来了,在他看来,门口的卫兵,门前代充彩绸的藤条虽然不错,还是太过单调,缺少一些热闹的东西,特别是没有捧彩带的美女。于是十分钟后,测量回来的李潇侣就莫名其妙的被套上一件不合身的旗袍和潘琳――丁丁的外国女朋友的大名――充当起了剪彩礼仪小姐。 前凸后翘的潘琳穿着裹得紧紧的、衩开得高高的旗袍一出马,群众的焦点就变了,想拉屎撒尿的赶紧找个地方去方便,马上又回来占位置。要不是工程组力阻,有人都要爬到厕所的屋顶上去了。 在丁丁的策划里,潘琳除了要当礼仪小姐,还得充当报道记者――按他的规划,这些图像资料都要按合乎新闻宣传片的标准进行采集,以便作为日后重要的史料。 潘琳的汉语说得很溜,几乎没有外国人说汉语时平仄不分的毛病,她拿着采访机大家也比较愿意配合,丁丁自己拿dv,先拍了几个群众采访,群众纷纷表示这一工程的建成,极大的方便了他们的如厕,改善了基地的卫生状况。在采访中伐木组的绍宗充满感情的说道:“过去我们没有厕所,只能爬在晃悠悠的甲板上方便,即危险又污染环境。现在执委会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及时修建了这一民心工程,我们广大穿越群众看在眼里,暖在心头。我代表广大群众感谢执委会,感谢工程组的全体同志们!” 正说得热烈,后面有人挤上:“靠,怎么到了这里还有人没经过我同意就要代表我!” “潘潘,刚才那句记得删掉。”丁丁吩咐着。 接着采访机转向了在门前的叶孟言,问其感想如何。小叶看着旗袍开领下雪白的深沟,头晕目眩。七颠八倒的也不知道说了些啥。丁丁想这段只好到时候重新配音了。现在他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之外,调派不到其他人手,举提示板的人没有。这么下去采访质量可提不高啊,得和执委会好好说说。 总算剪彩仪式在一片和煦中结束了――虽然在剪断藤条的时候发生了些意外,这玩意的韧性十足,萧子山费了半天劲才搞定。 满头汗的萧子山离开之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关照工程组,在厕所门口要竖一个大公告栏,用来张贴通知――对讲机可能没电,厕所总是要来的。 在靠近烽火台有一片被稀疏的林间空地上,营地卫生站已经在这里建设起来了。医疗部门有着很高的优先权,卫生所几乎是紧随着登陆指挥部就搭建好了,从船上取电的电线一接通,一条独立的供电线路就被拉到这里――虽然暂时还不要用电。 几个大型的帆布帐篷构成了门诊部――暂时重症病人还是会被送回到丰城轮去,船上条件毕竟要好的多。从帐篷的窗户望出去,特意保留下来没有砍伐的树木和旁边的溪水构成了美妙的风景――要给病人以良好的心情! 门诊部门口,一根竹竿已经被树立起来,卫生组长时袅仁升起了一面红十字旗。 卫生组的其他人员则清点着将领取到的一部分日常需要的用品都清理出来,主要是手术器械(骨科和普外的)、敷料,若干糖水、盐水、还有一些常用药物。 在清点的同时医院接诊了4名中暑、5个腹泻、2个上感病人。其中一个是晚上一时懒惰没用睡袋就爬到救生艇上睡觉的,现在发热起来。河马蹲在一边正给这倒楣蛋量体温。 “394度,还真是猛啊。”河马看了下体温计,“抬到船上医务室去。” “上感?”张子怡填写着病历卡,她是另一位大夫杨宝贵的老婆,这位杨大夫虽然也属于卫生部门,却不在这里上班――他是个兽医,此时正忙着照顾甲板上动物集装箱里的大大小小的动物,包括他自己带来的五条狗。 “还好,就这么一个。天气帮忙啊。”河马收拾起医药箱,“我倒是担心的是这登陆之后的问题,昨晚我和时大夫也谈了,他是传染病方面的专家。海南有不少传染病,疟疾、霍乱都很常见,还有寄生虫的问题……” 卫生组成员开了一个短会,讨论今后的工作的重点,会后时袅仁着给执委会写《疾病预防工作建议》: 1、尽快发掘中医药人才(包括可能利用的本地人才),能够在节省现代药物的情况下确保穿越者一定的健康水平。 2、现代药物必须尽量节省。抗生素类要留给手术后的患者使用的。 3、要作好人群的健康监控,出现传染病迹象立即隔离。 4、穿越众不能随意将野兽和野果作为补充食物,此类食品应该首先送卫生所进行检疫。 5、做好水净化工作。 6、调查本地卫生状况,掌握第一手统计资料。 7、制定具有强制力的卫生部门规章。 8、加强营地卫生管理,生活垃圾必须深埋。 第九节 营地 他考虑着还要写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吵吵声,原来农业组的吴南海和时袅仁派去给厕所消毒的何平吵了起来,一路跑这里来要说法了。何平虽然穿越前是某国营大药厂的职工,实际上是做设备、仪器仪表维修工作的,并不懂药物药理之类的玩意,卫生组把他要来是因为其老婆赵艳梅是药厂霉菌种子实验室的技术员――时袅仁预备着以后要上制药厂项目,这赵艳梅先得留住了,留人老婆当然也得把先生给留着。 何平这人长方脸戴眼镜一副书生相,干脆就当了卫生组的文书,干干杂活跑跑腿什么的。怎么平白无故的和人吵起架来了? 出去一看,吴南海这胖子揪着何平,一脸愤懑的神情,何平则一脸委屈,手里还提着个装石灰的尼龙袋。 “是你让他去撒石灰的?”吴南海看到头目出来了,便把火力集中到时袅仁身上。 “怎么?有问题吗?我们卫生组是在给厕所消毒。” “你懂不懂化学?”吴南海指着石灰,“粪便这类农家肥是氮性肥,不能与草木灰、石灰之类的碱性肥料混用。混用的结果就是中和失效。你这么派人大把的洒石灰,这厕所里的粪尿还有什么用?!” 时袅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好歹也是留美博士,医学叫兽,在米国操过刀,在帝都防过疫,给一农大的本科生当面质问懂不懂化学,岂不是大大的没面子。不过转念一想,吴南海身为农业口负责人也是执委之一,农业更是执委会准备大干快上的产业,将来许多后勤保障方面的事情怕还得靠农业部门――他自己是卫生口的负责人,双方负责人当面闹翻日后连个转圈的地步都没了。便稍稍定了定神,把火气压了下去。他倒真没想过这个肥效的问题,用石灰给厕所消毒,这是最最简单常见的消毒法了。处置传染性病人的排泄物时,用石灰消毒几乎是必经的手续。 “这是我们疏忽了。”时袅仁忙打招呼,好言好语的把吴南海给哄走了,小何一脸不爽之色――执行领导的任务还被人说不是。 “不就是大粪么?给他多拉几泡不就是了!” “我们也是在实践中学习嘛。”时大夫安抚自己的兵,“吴南海搞农业需要靠肥料――什么什么庄稼一枝花之类。”看了一眼石灰袋,几乎没用掉多少。石灰还是从建筑工程部门搞来的――他舍不得那些漂白粉――还准备用来处理饮用水呢。 石灰不能用,漂白粉又舍不得,粪便的无害化处理就得另外想辄。时袅仁主业是传染病学科,对防疫并不陌生,他知道一般排泄物的无害化处理有很多种,石灰、漂白粉之类起效快,如果没有的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密封存储,但得有三级粪池――最差也得有粪缸……要不用点天然植物?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书上说过,一些天然野生植物也可以代用。问题是他记不清到底是哪些植物了,而且他没学过中医,即使知道名字也未必认得出。 正想着是不是该打个报告询问下哪里有中医药方面的人才,这边田九九又进来问卫生组到底打算采用哪种水处理手段,他们好尽快拿出供水方案来施工。 “这还真是一个出一个进啊。”时袅仁喃喃自语。 “什么?”田九九一连疑惑。 “没什么,我这就来工地。” 供水系统是在卫生组的直接控制下进行的,博铺附近的浅表层地下水含盐比较高,不适合作为饮用水,深层水他们还没有条件开采。唯一可行的就是抽取文澜江的水了。 作为供水来说,最为理想的是泉水或者深层地下水,象文澜江这样的河流,流量较大,有比较好的自净能力,也属可以利用的水源,但是此地系河流三角洲地区,水质一般都有较大的污染,水处理要复杂一些。 时袅仁测试了水深和流量,又从水面下50厘米处提取了250l水样,他手里没有检测设备,只好用最简单的目测鼻闻法。 看下来的结果,他连连摇头。原以为以17世纪的污染程度来说,河水应该是非常清洁的,事实是水里的泥沙虽然少,藻类却很多。说明水体内有机物含量过于丰富,这在现代时空当然没什么奇怪的――都是化肥闹得,但是大明是没有化肥的,有机质含量这么高只表明河水的中上游是发达的农业区或者居民点。 当然,这水要利用也不是不可以,按时袅仁的观察,这水按现代标准好歹也有3类水的标准――现代有些城市自来水厂的取水口都达不到这个标准。 这样的水质要作为饮用水就必需使用一套相当复杂的沉淀、过滤、消毒流程,不管采取哪一种供水模式,都需要沉淀池、过滤井、消毒池、水渠……对建筑材料奇缺的工程组来说岂不是天方夜谭。 再考虑到古代糟糕的传染病形势,水体里含有霍乱伤寒病菌的可能性很大。时袅仁考虑再三,认为在没有条件建立起水处理设施之前,还是不要利用河水为好。 “还是从船上往岸上送淡水吧。”他叹了口气,直接去马千瞩汇报去了。 马千瞩对船上的淡水问题如何解决不大了解,就打了个电话问蒙德。 “船上的水倒是有,就是顶不了多久。”蒙德解释说:一般的船体设计,至少都有两个淡水舱。一个贮存饮用水,是进港后通岸接驳过来的淡水;一个贮存日用水,是从主机冷却水里经冷凝而来的蒸馏水。这种经海水淡化而来的软水,平常用来作卫生盥洗用,一般不喝。有时饮用水不够用,也可以饮用。 丰城轮因为是作为远洋轮设计的,它的淡水舱有4个,储水量相当大。但是原来的设计是供应四五十个船员的,现在有近六百号人,稍微有点吃力。辅机运转时候新产生的蒸馏水数量有限,也没法大规模长期供应。 “用辅机供淡水!”马千瞩听了他的汇报,眉头皱成个疙瘩,“这是在拿柴油换水啊!”他有点惋惜,“河里可不淌柴油啊。” 时袅仁知道他心疼船上的油料,但他知道临高这地方,历史上霍乱、伤寒、副伤寒之类的肠道传染病流行十分广泛,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霍乱伤寒还曾经小规模爆发。虽说眼下穿越众拜现代医学的所赐注射了疫苗,但是难保一定会没事――就算没得传染病,急性肠炎爆发也够他们受的。 在痛陈利弊之后,马千瞩只好接受了这个建议。为了尽可能节约用水,指挥部商讨之后决定:在岸上设立集中供水站,用浮桶线路铺设输水软管,将船上的淡水引到生活区里的一个2吨容量的不锈钢水塔里――仅供饮用和盥洗。 “至于洗澡什么的,暂时就先克服克服吧。”马千瞩知道这个淡水限量供应政策肯定会给他招来无数的咒骂,但也只好这样了。他坐下起草了个文件,由oa发送出去。“建筑材料”他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了一笔,今天的好多事情都被这个建筑材料限死了,晚上开会的时候一定要设法解决。 暮色渐渐浓重,d日的白天即将过去。随着步话机里传来“收工”的命令,在外围工地干了一天活的穿越者们三三两两的向营地汇拢过来。 伐木组的人,一边说话一边从红树林返回。肩上扛着工具,虽然身体疲倦不堪,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热烈的情绪,彼此间的感情似乎也增进了不少。 潮水正在退去,海水冲刷着海湾内的大大小小的岩石。远远望去,西边的天际显出临高角的轮廓。血红的夕阳,在散乱的云朵霞片中徐徐下沉。博铺湾的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海水,如同被大火烧着了一般,变得一片金红。 穿越者的船队,依次停泊在海湾里,黝黑的船影被霞光镶嵌上一道光芒四射的金边,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货船、渔船,此时此刻在他们看来,如同帕斯卡海湾内的帝国舰队一般宏伟。 这壮美的景色让他们如痴如醉,莫名的激动让他们沉默无语,也不仅是他们,那些从其他外围工地上回来的穿越众们也都放慢了脚步,望着这华美壮丽的一幕。 “大家快走吧,天要黑了。”最后面的军事组人员一面招呼着他们一面参看有没有落单掉队的穿越者。按方案,他们要走在最后。确保没人在天黑后还在营地外面。 “炮楼!”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往营地的方向看去,那矗立着的烽火台四周已经围起了土围子,上面竖起了铁丝网,乍一看,还真象老片子里的日本炮楼。 整个营地经过一天的建设初具规模,以烽火台和巡检司的房屋为核心,整个营地呈不规则的五边形。外围开挖了一条宽5米深2米的壕沟,引来文澜河水注满,壕沟内测较外侧要筑高1米,上再布设铁丝网。铁丝网高2米,用木桩交叉固定着,埋得很结实,铁丝网的下部另外铺设蛇腹型铁丝网。在铁丝网之后,又用挖沟的泥土堆砌夯成一条长垒,上面挖了战壕。另外在长垒上修筑了六座8米高的木结构哨楼。 此时,沿着长垒都点着火把,把壕沟照得通亮。营地的大门敞开着。门楼上,二名哨兵手持步枪,站在一盏探照灯旁,门楼下挂着二盏电石灯,光线亮得刺眼。穿越者穿过大门,在门口的人力登记处扫描狗牌,接着在计委的堆货点交还工具和多余的资材。 “柳正,对吧?”人力组的女办事员看了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个人资料和照片,再和他的脸对比了一下,“你的营房编号b座14号。” 第十节 意外的偷渡者 “b座?”柳正想这倒稀罕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营地是什么模样,但肯定不会是一栋大楼,还分a座b座? 整个营地规划的倒是整整齐齐,棋盘格式的帐篷营房。为了防潮,地面都用沙土垫高了一层,四周还洒了一层石灰和雄黄――用来驱蛇虫。 根据路口的营地表示牌,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帐篷位置。原来所谓的a座b座就是男单身区和夫妻家庭区的区别。两区之间有一条道路间隔,灯火通明。 “不错,考虑得还蛮周到。”柳正可是带老婆来的,要是劳动一天之后还要过男女分居的日子这未免太无聊了。他忽然皱了下眉,“什么味?” 营地还弥漫着一股怪味――这是卫生组喷洒的用来驱逐蛇虫的农药夹杂着正在燃烧的艾草的气味。更令他不满的是,营地的通道里已经挂上了“禁止吸烟!”的告示。柳正此刻最想干的事情就把背包里那条555拿出来抽上几口。 他的背包里好东西可不少,野营装备、各国军队野战口粮应有尽有――柳正并不太信得过执委会的后勤保障能力,再说即使有食堂,这类公共食堂一般都是效率差味道差的双差典型。开始几天肯定是吃干粮的,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在红树林砍伐的时候,他就已经用细藤条给自己编了几个网袋。红树林是生物的乐园,鱼虾螃蟹之类相当多。趁着几次休息的时间,他摸了斤把虾,还逮了一只螃蟹,用藤条捆好了,准备晚上和老婆打牙祭。 路边的帐篷外,三三两两的穿越者们就着水啃着干粮――看来食堂没戏么,也有人实在太累,已经在帐篷里鼾声如雷了。 正走着路,以冉耀为首的几个军事组成员点着火把押着一个脑袋上扣着黑塑料袋的人走过来拦住了他。 “夜间检查,出示你的id卡。”冉耀的声音让柳正不由得又想起了他当年在北京的日子。 他递上id卡,扫描器很快在pda上显示出了他的id号。 “你是柳正?” “是啊,是我。”柳正有点迷惑,难道这里要查暂住证吗?还是执委会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你带了外军的野战口粮?” “对啊。”柳正想这是不是要征用啊,这可不行。 “什么牌子的,多少数量?” “那哪能记得清啊。我想想,re的四号、七号、八号……” “好了,”冉耀打断了他,和周围的军事组员对视了一下,从手中的包里翻出了四五包褐色塑料胶袋,还有一条555。柳正一眼就看出,这正是自己带的储备物资,那条香烟他还特别贴了个标签在封口上。 “我的烟!” “这是我们从这家伙手上查到的,”冉耀示意了一下,“他正从你的帐篷里出来。” “啊!”柳正做梦也没想到,穿越第一天就有人偷东西。人性啊人性,太丑恶了! “我们也没想到,原来觉得执委会要军事组在营地内巡逻是多此一举,没想到第一天就抓了一个现行。” “这家伙怎么处理?” “我们不管,执委会去处理吧。”冉耀笑了一下,“要搁在21世纪这点案值也就教育一下放人,最多拘留二天的。” 看着这群人渐渐远去,拿着烟的柳正不由得同情起这个倒霉的家伙来,刚来就要留下污点,太惨了。他连去海边抽烟的兴趣都没有了。 冉耀把人带到指挥部,想先问问情况再汇报给执委会发落。刚才抓到的这个人,除了偷窃之外,身上还有太多的疑点。 在拘捕他的时候,此人试图抵抗,虽然迅速被制服,但是明显有拳脚的功底,搜身搜出一支式手枪,这可不是化隆造,而是有枪号的正货。冉耀很清楚,真正的手枪在黑枪市场上并不多见。有些穿越众有渠道有能力去搞枪枝,但他决不会去搞一支有小砸炮之称的式手枪。 在灯光下把头罩一掀掉,这个疑团就更大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乍看起来年纪轻轻,普通的长相,但是眼神颇为精明老练――冉耀熟悉这样的目光――应该是个同行啊。穿越者里的警察同行寥寥无几,他都认得,这个从来没见过。再联系到的那支手枪…… 衣服,是穿越者统一的热带作训服,戴着一个基本劳动力的臂章,但是没有电子狗牌。 “姓名,年龄,职业?”冉耀随意的问道,“你的id卡呢?” 年轻人低头不语,冉耀虽然没干过预审,但是见过的犯人多了,什么样的表情做派的都有,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极度的迷惑。 良久,他才开口了,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冉耀一愣,自从上次勇救文总之后,穿越者里不认识他的人真还不多。 “我是冉耀,治安小组组长。” “治安小组,什么地方的治安小组?”郭逸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刚才就是这家伙带人扑上来的。的确是公安武警系统的擒拿拳,气质也很象――同类总是容易识别同类的――一个警察怎么也穿着穿越公司发的衣服?他怎么会在船上? 疑问一个接一个,不过对郭逸来说,从昨天到今天,疑问已经够堆成山了。 原来郭逸和二个美国特工知道船的去向之后,一路追踪到港口,令他们失望的是,船上的货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都是这里的港务公司装载的。拿到货物清单之后三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文德嗣有什么目的。但他们在监视中发现,文德嗣带人上了那丰城轮。商量之后,三个人干脆来个卧底侦察。按上船的人行头,每人置备了一身,通过港务局的协助偷偷上了船,混在船上躲了起来。这事情,船上的高级船员是知道的,为了防备万一,他还通知了上级部门自己的行动方案。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当晚薛子良发现那艘有军火走私嫌疑的帆船果然与丰城轮汇合的时候,他还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正激动万分的忙着拨手机汇报的时候,信号突然就中断了。 随后的一夜一天,这三个人在惶恐中渡过:先是谁的手机也拨不通,连薛子良花大钱租的海事卫星电话也没有信号,接着天亮之后,郭逸发现船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荒凉地方。 三个人都认为船是到了越南的某个荒僻的岛屿港湾里――从船只的航速和周边地理环境分析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海事卫星电话还是打不通。不是有干扰,是干脆一点信号都没有――根本无法解释的现象。 看着船开始下客卸货,为了探查明白,郭逸干脆混到了排队下船的人群里,在混乱中拿了一个基本劳力的袖标。谁也没发现海滩上多了一个没有组别的人。军事组的警戒线设置在外围,压根没想到船上还有奸细。他就这样在营地里晃荡了一天,直到肚子饿了,才想起搞点吃的带回去。没想到一得手就给人抓了现行,虽说是工作需要,但是日后给同事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执委会,内务民政委员会治安组!有问题吗?” 郭逸抬起了头,他根本没明白冉耀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个机构明显不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难道是某个犯罪组织? 冉耀已经基本肯定:此人不是穿越众。想起昨晚被虫洞吸进来的一家人,难道这人也是?但他明显是有目的有针对性而来的。从偷袖标混到营地里的表现看,此人不是无辜的卷入者。 “好吧,我都回答你了,你是谁,混到我们当中来做什么?” 郭逸坚决的不说话。他愈发认为这些人是十分凶残的有组织犯罪分子。今天一整天的见闻里,他看到许多专业人员在工作,卸下了大量设备和机械,担任警戒的人装备精良,而且许多人是军人出身,再加这个审问他的同行…… 这个犯罪团伙的能量也太大了吧!从美国走私武器,在越南造基地,雇佣退伍军人和警察……郭逸不寒而栗,完了,自己落在这伙人手里,肯定会备受严刑拷打,最后悲惨的死去。虽然小郭一上班就知道,他的工作的性质随时可能让他成为烈士,但是成为烈士的人毕竟是少数,几年也不会出一二个。再说烈士生前也不知道自己就一定会壮烈牺牲,这可比现在他等着做烈士好受多了。 坚决不屈服,多年受党的教育的小郭一面坚定自己,一面继续不说话,拷打就拷打吧,现在只希望两个傻乎乎的美国佬能逃出去,这样多少还有获救的希望,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美国电影里那么神勇。 冉耀知道他有点恐惧了,这是人之常情。但他对自己的职责看得很重,坚决不说话――这倒有点麻烦。逼供显然是不行的。即使他别有用心的混上船,在这个时空也只能成为同伴了。解释吗?冉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明,会被当成精神病吧?今天萧子山花了一个下午给那一家人在解释他们的环境,除了挨了无数川味国骂之外没说服任何人。 第十一节 说服 双方互相沉默着,冉耀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人,他忽然有了发现,此人的袖口上擦着一丝不引人注目的红色痕迹,他猛得把胳膊拽了起来。郭逸一惊,刚想挣扎,就被身边的人压了下去。 冉耀用指甲刮了一下痕迹,凑到鼻端闻了一闻,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还有个女人。”这是口红的擦痕。 他命令手下,“向执委会汇报,船上有偷渡客,已抓获一人,船上至少还有一名女性!”他又补充了一句,“对方可能持有武器!” “是!” “通知何鸣和赵德,在营地和船只上全面排查!检查所有人的id卡,没有卡的人一律拘押到丰城轮上鉴别。” 事情很快就随着大规模的排查水落石出了。丰城轮上军事组一个舱一个舱的检查。地毯式搜查的结果就是二个atf的特工在靠近底舱的一个杂物舱内被揪了出来――已经一天没吃的特工在明晃晃的sks步枪刺刀下没打算表现其神勇,而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两个atf特工倒是很配合,很快就把他们追查北美分舵买枪运枪再一直追查到国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薛子良企图和冉耀谈判,提出如果他可以帮忙联系美国领事馆或者其他办法帮他们脱身,可以支付给他一大笔报酬。 冉耀笑着摇摇头:“价码很不错,但是没人有本事拿。” “你害怕?”薛子良耸了耸肩,“美国政府可以保护你……” “我相信美国政府的能力,问题是眼下没有这玩意。” 薛子良吹了一下口哨:“好吧好把,我知道这里是中国政府的地盘。”他狡黠的一笑,“说不定不是。”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么?” “20xx年x月x号。” “错了,今天是公元1628年,中国农历九月初一。”冉耀摇头,“你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两个美国佬象看一个精神病一样的望着他,继而神秘莫测的微笑起来。 “我就知道。”冉耀怨念的自言自语道。这个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船上的执委会会议室里,从三个偷渡客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摊了一桌子。护照、证件、文件、手枪……七零八散的东西摊了一桌子。两个atf的东西更多,满满二背包,但是没有食物――大概觉得不会在船上呆很久。 “这就是传说中的x处啊。”文德嗣拿起郭逸的证件,翻了翻。 “这个郭逸什么也不肯说,很守纪律。”冉耀还不忘夸他。 “两个美国佬呢?” “都说了,是来追查北美那帮人来的,就这么着和小郭搭一块了。” “他们来干什么已经没意义了,反正也回不去了。”萧子山说,“还是说怎么处理吧。” “你说处理这词有点‘解决’的意思在内,寒得很。” 钟博士倒是很潇洒:“既来之则安之么,这些都是有用的人才,可以吸收到队伍里来。” “小郭好说,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同志。两美国人怎么办?” “一个不是华裔吗?” “是个abc。根本不认同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想找谁认同去,17世纪的英国人还是荷兰人?只有我们才是先进文明的代表。他不认同也得认同。”王洛宾对此倒比较乐观。 “这倒是,纽约现在还是个农村吧?” “二年前荷兰人才取得曼哈顿岛,这会它叫新阿姆斯特丹。”于鄂水说。 马千瞩说:“个人意见:可以吸收他们,这几个都是正规的执法人员,有知识、有武器使用经验,充实执法队伍很有用。老是由军事组人员代行治安任务的话他们太忙了。” 冉耀连连点头,表明支持马委员的意见。接着他又提出了建议,那意外卷入的一家人里,儿媳也是警察出身,还是个刑警,他申请也把她调入治安小组。 “你们说得热闹。”萧子山说,“到现在人还以为我是一精神病呢。有人愿意为一群精神病打工么?” “得有什么证明我们是真得……手机没信号?”王洛宾说。 “这世界上总有没信号的地方。” “gps没信号。” “被你们屏蔽了。” “烽火台。” “古迹。要不就是伪古建。” “明代的家具。” “现代也能做。” 王洛宾眨巴了下眼睛,想不出还有什么新玩意了。 “这些我都说过了,没用啊没用。”萧子山无奈的摊开了手。 于鄂水却说:“把他们都放了吧。” “放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他身上。 “对,放了。让他们自己去看。”于鄂说说,“他们不是不相信这里是1628年的海南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年文总的虫洞大伙也是亲眼看到了才信的。事情太超出常理了,换我我也不信。让他们自己去走走看看,用事实说话。” “万一他们逃走,路上出了事怎么办?老老少少的又没有注射疫苗。” “那也没办法。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愿意做同路人,生死就只能随意了……”于鄂水的小眼睛闪闪发亮。看得大伙ju花一紧。 “可以把这七个人一起放掉。”赵德嘿嘿的笑了下,“这会肯定会抱团走,等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发觉不对就会闹起来……” 钟利时提出了反对意见:“根据审问纪录,这七个人的背景、能力都很不错,要放穿越小说里当猪脚都没问题。合在一起,难保海南不出现第二股穿越势力!就算没有我们这样的科技基础,也可能投靠大明啊!” 赵德笑了一下:“没可能。先不说大明会不会收留他们。你就看这七人团体多复杂,又有老百姓,又有人民警察,又有美国特务的――还有四女的。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走到一起的,还经历了一年多的磨合期。他们有什么共同目标去奋斗?遇到一点挫折,不马上闹翻才怪。” “等闹完了自然就明白了,也就回来了。”赵德慢悠悠的说,“到那时候再收留他们,比现在子山这样苦口婆心还挨骂好多了。” “万一给明朝人抓了,或者干脆杀了呢,不是没可能的。” “这么奇装异服的特殊人物,为什么要杀?明朝人又不是野人,肯定会留着,让他们吃几天苦头再救出来不是更好。”赵德说,“真要运气不好挂了,也没办法。” 萧子山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建议把他们的东西检查一下,把那些需要的都留下,就发一些最基本的口粮和工具什么的……” “不,”赵德打断了他,“既然要放人,干脆大方点,全都还给他们,充分体现我们来去自由的政策。即使都损失了也没所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不用心疼。” “要是明朝的地方官抓到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的底漏出去呢?” “那又如何?”赵德反问道,“他们当我们是精神病,大明的官吏也一样拿他们当疯子。再说语言能不能通都难说。” 郭逸没有遭遇想像中的拷打逼供,还得到了几个馒头和一点榨菜。吃完了他就被送到一间舱房里。桌子上摆着一个不锈钢锅子和几个半空的盘子,薛子良正狼吞虎咽的啃着馒头,稀饭喝得刺溜刺溜的。这个100kg的彪形大汉的吃相可够难看的,萨琳娜花容憔悴,一天没吃饭眼窝都深了下去,一双蓝眼睛变得无精打采,手里捏着吃了半个的馒头,看样子吃不大下去。 看来即使是abc,也还有一个中国胃,纯种洋马就明显水土不服了。 “郭,他们问你什么了?”薛子良吞下最后一口馒头,顺手拿手背擦了下嘴。 “问了,我没说。” “对不起,郭,我们什么都说了……”薛子良一脸无辜的说。 “知道,知道,你们那被俘政策,很人性化,很人性化……”郭逸对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关心的是这些匪徒会如何处置他们。 不再审问他,可能是因为满足于薛子良他们的口供,也可能是觉得他们已经没用了……郭逸的寒毛都倒竖起来。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薛子良,他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郭,你是不是在害怕。”薛子良凑过来问。 郭逸很想保持住中国人民的英勇气概,但一说还是露了底:“有点……这群人你觉得怎么样?” 薛子良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被收走了,他只能凑在鼻子下边闻边说:“我觉得他们没恶意。” “?” “有件很奇怪的事情,”薛子良收起他那笑嘻嘻的神情,“刚才审问我们的那个人,一直想让我们相信……”他压低了声音,“现在是1628年。” “什么?!”郭逸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么荒谬的话也说的出来? “很古怪吧。一开始我觉得他疯了。但是萨琳娜说,他没疯,绝对精神正常。”为了加强说服力,“萨琳娜有心理学硕士学位,一个人是不是疯了,她是看得出来的。” “那也未必,比如传销……”郭逸发觉这个例子不大好,美国人很难理解中国特色的传销业务,“比如邪教组织吧,要从精神病学科上说他们也没疯……” 薛子良点点头:“没错。我觉得这个组织有那么点邪教的味道。” 邪教这方面不是小郭的业务的范畴,不过同处一个机构,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可他们没有邪教的特征……比如教主,还有图腾象征物之类的东西。” “你知道有个地下组织,叫生存教会吗?” “生存教会?” “对,这是个起源不详的地下组织。以大量储备物资,构筑工事以求能渡过核战争或者其他足以摧毁正常社会秩序的大灾难……对了,他们的教主貌似叫文斯特。一直鼓吹末日来临论,鼓吹生存狂们要做好准备。” “宣扬世界末日也是邪教的特征。”小郭想了起来。 “还记得我们看的货物清单么?那些东西,作为贸易来说太多太复杂,但是作为重建文明的需要呢?” “你是说?!” “嗯,我怀疑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骗局。”薛子两一字一句道,“有人虚构了一个新世界。” 第十二节 临高城 郭逸一听来了精神,怪不得领导们经常出国,这外国和尚念的洋经的确不一样。。赶紧扯着薛子良要他说说这里的细节问题。 薛子良问:“你知道世界共和国案吗?” “不大清楚。” “这是个很典型的案件,我觉得非常符合眼下的局面。”这是个发生在1960年的古怪案子,一个自称是阿道夫希特勒私生子的名叫弗兹伯特的人创立的所谓世界共和国。此人在欧洲的媒体上宣称:1960年12月16日属于金星的第三飞碟舰队要在柏林坦波劳夫机场着陆。阿兹,宇宙别动队的总司令将立即宣布地球人弗兹≈ap;8226;伯特为世界共和国最高政府总统。弗兹总统将立即要求地球上所有国家的军队投降,毁掉所有军队的弹药库,所有的军人将禁止出营房。 这个案子和形形色色的诈骗案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弗兹伯特并没有任何诈骗行为,他真心相信自己是金星人选择的世界共和国总统,所以后来此人并没有被追究任何刑事责任。 “这个和我们面对的局面是不是很象?我相信他们从上到下都觉得到了一个新世界,实际上很可能这里只是越南海域里的一个荒岛。说不定是组织里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特意租下来的。” “这不就是一个外国版的当皇帝么……”小郭打了个哈欠,心想这算什么,1949年以来我国的穷乡僻壤里自称真命天子少说也有十来个了。他闲来没事的时候就调过这些材料看――多数案子非常有娱乐性。 解释的倒是不错,但还是无法说明一切信号都消失的问题。正胡思乱想间,舱门打开了,有人丢了三条毯子进来。 “好好休息,明天上路。”来人简单的通知。 “看来明天会把我们换地方,我得好好休息,明天有力气走路。”薛子良吃饱喝足,又扯了一会淡,已经困了,裹上毯子睡觉了。萨琳娜一直没说话,此时也睡觉了。 作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小郭对汉语的博大精深是深有体会的。“上路”对身处深陷这样环境的人来说真是个不吉利的词。 丢毯子进来的孟贤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让小郭失眠了半宿,还在小笔记本上涂了写,写了涂几页遗书。 入夜,临高县城一片死寂。 起更之后城里已经静街宵禁,黑黝黝的城池显得特别的阴森。贯通全城石板路的道口都站着兵丁,预备着盘查行人--今天从四乡和城外已经涌入了不少人,拖家带口的,有的还带着猪牛鸡鸭和猫狗,县里已经把路旁的各所庙观都打开收容这些避难的农民。还是有许多人露宿在石板道两侧。即使是畜生,大约也知道灾祸临头,很少有叫唤的。只有不懂事的小孩还在哭闹,被大人小声的呵斥。 衙署和庙观门外都挂着红色的或白色的纸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墙壁上贴着布告。不时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梆子,和着几个民壮走过。 城头上非常安静,每隔不远有一盏灯笼,民壮们在城墙上来回巡视。自从一早博铺烽火台告警,然后符巡检又仓皇的逃回来,这城里的气氛就变得异常的紧张了。街道的黑影里不时有人在窃窃私语。 “海贼该不会已经退了吧?”有人在在屋檐下小声的说话。 “各村都还没消息来,难说。” “这起海贼,过往都是捞一票就走。说不定这会船都走了。” “要真走了,吴太爷还会叫人去求救么。”有人神秘兮兮的说,“今下午,主薄吴老爷去后所讨救兵了。” (后所,即海南的内附卫五千户属下的后所屯,在临高县,有屯所二处。) “海贼势这么大?”一个黑瘦的汉子惴惴不安,这是个射耕人(注:射耕人,本福建人,射地而耕也。子孙尽闽音),在临高开荒种地好不容易才积攒下一点家业,去年在家乡刚讨了老婆带来。这会他老婆正紧紧的抱着一只猪娃子,身边两个大竹笼里,鸡鸭臭屎味道熏人,她却毫不在意。 “不是大,是很大。”一个小商贩模样的人大约见过些市面,绘声绘色的说着,“这几年两广的洋面上就没太平过,什么扬二了,刘香了,官军都奈何不了他们,俞大帅剿了不知道多少次,败多胜少,听说朝廷正商量着要招安呢。” “招安了就太平了吧。”有人说。 “太平,我看未必。”小商贩愤愤道,“那扬二招安过一次,结果还是祸害老百姓,这二年每次过海我都悬着心,蚕村都的符三就是过海的时候被杀的,连个尸首都没了……” “这起子海贼,不会攻打县城吧?” “围攻县城还是三十年前提南村闹黎变的时候了,我爷爷还给征了当了民壮守城。那群黎人,都和疯了一样,人山人海的攻城,后来马矢又来一次,虽然没攻城,可城门也没敢开。”(注:提南村黎民暴动是在万历二十五年,定安黎人马矢暴动是在万历二十七年) “这次应该也能平安无事的过去吧。” 正说着话,典史老爷带着几个人正从街上走过,见这群人说得热闹,不由得大声呵斥:“蛮子们都胡说什么,再胡诌看本官不治你个扰乱人心之罪!” (注:明代海南的城里人叫农村人蛮子,农村人则呼城里人为赤父。当然都是骂人的话。) 老爷一发威,众人都不敢吭声。从今天一早戒严开始,因为多说几句话,或者多看了几眼就被拉去打板子、枷号示众的倒楣蛋有十来个了。 看得典史老爷带人去远了,那小商贩才咕哝道:“就知道对小老百姓发威,有本事去打海贼……” “你少说几句罢!”一个老者制止了他,“这是什么时候?嚼这没用的舌头。” 今天晚上,临高县令正坐在花厅里,他名叫吴明晋,南直隶人,年近五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他本是举人,奈何科场蹉跎,四十多了也没登科。大挑到一个县令,还是到这南垂边鄙的地方。临高虽然置县久远,即使从县治迁徙到莫村算,也都有五百年了。但在他这个南直人看来还是荒芜的不毛之地。上任以来他也想勉力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修水利、开荒地,劝课农桑……能留个贤名。但是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沿海的烽火台一月数警,不是博铺就是石牌、马袅,海贼处处来袭,官军束手无策,县里只好关门闭守,用“贼饱自去”的策略应对。去年秋后又是台风,村落民宅被毁无数,人民流离失所,他叫人设粥场、收敛无主尸,结果还是出了时疫,死了许多人。 (注:查临高县志,天启-崇祯年间有记载的县令共五人,其中叶耀和吴明进是天启末-崇祯初在任,因为上下任时间都不可考,就用了后一位。) 原本这次烽火台告警,他也没太当回事,海盗袭扰对这里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符柏文带着弓兵逃回来说得一席话,着实把他惊吓不轻。 来得海贼所乘的是前所未见的“巨舶”,船身比临高文庙的大成殿还高,跟随的那些船只,每艘都比官军的战舰大,都不用帆桨,在海面上来去自如,犹如神技。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船居然是铁的!铁做得巨船能浮在水上,这大大的超越了他的理解范围。人对超出其理解范围的东西有着本能的恐惧。 等到再看到这些人真得开始登岸的时候,符柏文赶紧带人一路狂奔的撤回县城――他本能的预感到,这些人和他以往看到过听说过的任何海贼或者还是商都不是一回事,他们不可能是为了抢劫老百姓的几担咸鱼几石大米才来临高的! 吴明晋当然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武人畏战,夸大其辞是常有的事情。慌乱之余他还是派出了县衙里一个熟悉博铺附近状况的疍家出身的皂隶去探视。中午回来的时候,那皂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吴太爷从他那七颠八倒的描述中知道,这伙海贼人数很多,有上千。上了岸之后有车可以在海滩上行走,车上即不套马,也不驾牛,人坐在上面就会走。有的车能够轻轻松松的搬起很大很大的铁箱子运来运去……还有许多他说不清的东西……一言蔽之,这伙人邪气十足。 这下他才急了。他倒不怎么相信邪术之类的说法。吴明晋到海南当官,路上在广东看到过葡萄牙人的大船和火炮,还见识了望远镜,知道海外之人多有奇巧之物,焉知这群海贼会不会仗着某些海外奇异之物来攻打县城?临高城里除了皂隶衙役,可用的不过是八十民壮外加巡检司回来的十二个弓兵,满打满算也才一百多人。 于是他赶紧叫县丞吴亚带着银子去后所搬救兵。这会吴亚回来禀报:后所的千户应了,明天一早便派三十人一门炮过来,只是事后得给每人一石米的赏钱。 第十三节 临高人的对策 “赏钱好说。”吴县令一脸苦笑,比起送去的五十两银子,这三十石米还真算不了什么,“赞府辛苦了。” “事关阖城安危,安敢言辛苦。只是那李千户拿捏的很,卑职说尽了好话,才肯拨三十人。那些炮药铅子,不用也就罢了,若用了还得双倍还他。”吴亚年近四十,是个胖子,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县令年轻多了。他是杂佐出身,没科甲正途的人那么有想法,日子倒过得逍遥自在。 “这也怪不得他,”吴令低着头,叹气道,“卫所之事,朝廷上下尽人皆知。他那里那有可用之兵?就算有,也不过些老弱病残,逃不脱的人罢了。” “明府说的是。”吴亚点头道,正说着话,门子来禀,县里的主簿、训导都来了,典史正带人巡逻,一时来不了,教谕则去请士绅们了。明代绅权很重,地方绅士往往能干涉地方行政,所以县内每有大事,请士绅们来商议总是不错的。 所谓士绅,是个复杂的阶层,上起朝廷大臣,封疆大吏,下及官宦家属、豪强地主,乃及因丁忧、革职、致仕等各种缘故返回原籍的官员;身有科名而未出仕的举人进士。都可以包括在内。他们因种种关系,和省级封疆大吏及朝廷有相当密切的联系,更有手眼通天直达皇宫内廷的。州县衙门的七品八品九品官儿们,尽可在平民百姓跟前充老爷,但在这些乡绅面前就要大打折扣。 临高因为是边鄙小县,士绅拢共也没几个,有的地方偏远,海盗波及不到的也就不来了。有的自设村寨招募乡勇的,此时要坐镇守御,自然也不便来。也就是在县城里和周边几个都图的绅士,他们利益相关,自然要来。 眼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吴明晋低声问身边的师爷:“刘先生还没到吗?” “回老爷,冯教谕亲自去接了,一会就到。” 他点点头,把这花厅里的士绅们都看了一遍。虽花厅里,已然坐了十多个人,有的趾高气扬,有的唯唯诺诺,也有的故作深沉,拈须不语。 “诸位父老,”吴明晋没有客套,直接把谈话转入正题,“眼下的局面:海贼势大盘踞博铺不去。巨舶快船满港,明日定会溯河而上一路纵掠,局面危矣!吴赞府今日冒死出城求援,明日可到卫所兵丁三十,然而卫所之兵,不过借以壮势,断不可倚靠!”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听得人不免都骚动起来。吴亚知道这不过是常见的敲山震虎而已,把局势夸大到十二万分的危险,目的无非就是勒逼这些士绅们献粮捐银。他身为这县里的老县丞,深知如今朝廷上下财政败坏到极点。临高去年又遭了台风洪水,秋粮损失大半,但是朝廷征收的三饷却不免,县里已经很窘迫了,连民壮和弓手的粮饷都欠了好几个月。如今又要防着海贼攻城,请援兵,募民壮,都得花钱。 眼看这群人都惴惴不安,吴大令才缓缓道:“本官承乏来此,守土有责。城存与存,城亡与亡。各位或世受国恩,或为本城绅衿,或为科甲正途,守城之事,责无旁贷。请各与本官同心协力,共守此城,打退海贼进攻,保全城官绅百姓平安无事。不知各位有主张?” 众人忙起身道:“原惟大人马首!” 吴明晋见气氛不错,这才将他的打算说了出来:“本县虽然是小城,围长也有六百余丈,现在城中兵丁民壮不过一百余人,要分守三门,城内又涌进了许多百姓,难保没有海贼的内应,仅靠皂隶弹压,恐怕力不从心。我欲添募民壮二百人,协力守城。” (注:明代临高县本有四门,但是北门长期堵塞不开,这是海南明代城池的一个特点,这里即有防御海盗的说法,也有风水上的意思。) 一位绅士说:“明府如此忠心,实是全城官绅士民之福。可是如今海贼只在博铺,并无深入县内之举,添募民壮,是否有骇视听?” 另一个也忙说:“添募民壮守御,自是良策,然去年台风洪水之后,民生凋敝,若非危急之刻,不可出此惊扰士民之策呀!” 这些滑头士绅个个都是一脸难色。纷纷诉起苦来,无非是朝廷加派繁重,去年又是遭灾,佃户们多有饿死逃亡的…… 也有的说琼崖参将的巡船三日必到博铺,官军一到,海贼即使不遁去,汤将军守土有责,必会起白沙水寨之兵来讨伐。 吴明晋脸色愈来愈难看,忽听门外有人道:“城池危在旦夕,诸位还在吝惜几个钱财!”说着话,冯教谕带来两个亲随,用一张藤椅将一位中年人抬了进来。众人忙纷纷起来见礼,甚是恭敬。连吴令也趋步上前,连称:“老先生”。 这位瘫痪多年的中年人,就是临高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刘大霖,字孟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这是临高自唐代置县以来第一个进士。不过登科后他即瘫痪不起,所以没有出仕。 他此时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虽然身体瘫痪不利行走,但是于地方还是颇为热心的。他家就在县城西门内,一听吴令有请,没有推脱就来了。 吴明晋道:“老先生于此有何良策?” 刘大霖道:“民壮是要募的。贼此刻不动,难道明日也不动了?贼人大股出动岂能只是为占个博铺?博铺离这里才三十里路,贼人朝发午至,待到兵临城下,玉石俱焚,诸位的身家还有得救么?” 他歪了下身子,身边的家仆忙帮他挪动了一下:“如今兵备颓废,还指望汤参将的人马?!诸位没听得探子回报,海贼都乘大铁船,不用帆桨来去自如么?白沙水寨就是倾巢而来,又能如何?” 众人听得,脸色又灰了一层。有个士绅小声道:“官兵都无用,募些民壮又能如何?” “自古官兵不如乡勇、民壮之事多矣!前者不过求粮饷谋生计,后者却是保卫乡梓。安能相提并论?”刘进士侃侃而谈,“现今之计,求人不如求己。”他对吴明晋拱手道,“明府,大霖以为:募乡勇守御只是一事。”说着他把自己白天苦思冥想出来的几条对策说了出来: 一、派人去各村、图、都,晓谕地方绅士募乡勇,筑土围,以自卫计。 二、坚壁清野,凡乡村墟市卑小无力设防的、或是海贼大股可能路过地方的乡村则将人口、财物粮米,鸡鸭牲畜尽迁入县城。 三、清查户口,严明宵禁,以免贼人探子混入城内。 四、派探子日夜监视博铺海贼的动向。 五、派一敢战之士,带数十乡勇在城外要道,有贼人抄掠落单的,尽可擒杀。贼人日久无粮,自然退去。 六、多募民壮,城外也不可弃守,三城门外宜各立一寨,以利守御。 说罢,他又道:“大霖愿献粮三十石!” 本县的唯一进士如此表态,其他人也不得不所有表示,于是便纷纷这个十石,那个五两的。一会功夫,募集了三百石粮食和一百两银子。吴明晋见刘进士如此急公好义,出谋献策又捐粮的,忙说了无数的恭维话,并请他留在衙中参谋,刘大霖也不推辞,就在衙内住下。这边又绅士们自去筹集银米不提。 吴亚把进城的乡民里的男丁从十六到六十的都编排起来,每十人一甲,分派四门,修补城墙,运送砖石檑木。县学的生员们,负责城墙上分段守御,生员们都是年轻力壮之人,少年火性未褪,还是一脑门子的忠君爱国,保卫乡梓的雄心壮志,此刻形势危急,个个身上穿着县武库里取出的陈年披甲,顶生了绣的铁盔,拎着生锈的刀剑在城上呼吆喝令,个个威风凛凛。只是县武库里取出的刀剑枪矛都朽烂不堪了,临时叫铁匠木匠赶工修补。 城内四门上原各有虎尊炮二门,都是正德年间造的,幸好万历年间都打过说明炮还能响。就算吴明晋这样的文官也知道这玩意也就是壮个胆,指望不了的。 官吏们商议,此时城里避难民众众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民变。便命主薄和县学的教谕、训导在文庙前开设粥棚,另熬枯草茶供饮,典史带各房衙役皂隶上街巡视,弹压民众。本来吴大令还想杀个人立威,被刘进士劝阻了,说此时不宜杀人,免得立威不成激起民变,不过板子打得更勤了,满街都能听到竹板着肉的劈啪声和倒楣蛋的惨叫求饶。老百姓在秋夜的寒风里一声不吭。 此时,城内靠北,县衙背后的一条窄巷内,有所宅院正亮着微微的灯光。院子里一片寂静。井口搁着一盏灯笼,灯笼边是几个铁箱。井台的青石条上坐着一男一女,呆呆地瞅着井台边一株高大的木棉,半晌不吱声。秋天的夜里已经是寒气逼人,都穿着毡子。 男人用一幅绳索扣着箱子,一个一个的放下井去,待箱子入了水,再把绳扣抖开,只听得井内咕咚一响,便不见了踪影。 那妇人站在一旁起来,抖了抖长裙,终于开口了:“这里安全么?我想起了便心口发怵――这可是我们家几代人的积攒的……” 那中年汉子冷笑一声,弯腰将灯笼挪了挪,低声道:“贼人就是破城,要把这井淘干也不是朝夕的事情,下面极深,没有这幅抓扣,除非是神仙才能捞起来。” 他想了想,将抓扣的铁件卸下藏在木棉树下,将绳子依旧卷了起来。对妇人道:“你明日一早,就带着家里头的人回娘家去,我和承绚留在城里。” “那你?” “怕甚?有兄弟们维护,就算城破了要逃出命来也不难。承绚是县学的生员,走不得。吴老爷早看我们家不顺眼了,要是承绚跑了,铁定找这个由头革掉他的功名。”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刚才我叫赖家兄弟去给吴令送钱了。我也捐二十两,私人又馈送了十两……” “三十两?!”妇人惊叫了一声,心疼之色浮于言表。 “呵呵,夫人放心。”那汉子一脸笃定之色,“城若不破,看这三十两的面子上,今年县郭都的秋粮的包揽又能落到我手里,出息大了。若是城破了……”他嘿嘿一笑,“我手里有几十个兄弟,乘乱搞一票再出去也还不难。” 他望着了无星月的夜空:“哼哼,我苟大户岂是那惊慌失措的平常之人?” 第十四节 侦察队 “临高。”北炜拿着俄罗斯产的红外线望远镜,喃喃自语。红外望远镜下的景象有点模模糊糊的,但是大致轮廓都看得清。 北炜过去也曾经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从保留完整的山西平遥、湖南凤凰到仅剩下墙基的古城,见识过各种各样古代城池。但是象临高这样的县城还是第一次看到――椭圆形的,东西长,南北短。形象的说,象个橄榄。 整座临高县城座北朝南,背靠高山岭,面对文澜河。河流在这里自南弯曲向东北流去,形成一个拐弯,江水环保抱城池,“因河为池”,没有专门的护城河。 目测城墙的高度,大约在7米左右。城周长很小,北炜估计也就15公里之间。小虽小,设防并不差,各城城门都有谯楼,似乎还有炮位,墙体全部包有砖石。明代在城市设防上是很舍得花人力物力的,就连这样的边陲小县都是壁垒森严。北炜想起自己旅游去过宇宙大国的一个古城遗址:乱石+泥巴胡乱堆砌起来的所谓城墙还没自己读过书的小学的围墙高,城门就和火车路基下的过街隧洞一个样子。真不愧是周游世界向四大文明古国散布过文明火种最后退隐半岛上的宇宙第一大国。 (注:明初临高县城初建时高仅一丈,嘉靖时为御倭寇,城墙增高至二丈,同时增修谯楼,并将城墙以砖石包砌) 此刻,从红外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城墙上篝火灯笼一个连一个,士兵们在来回走动巡逻,看起来守御很严密。不过,即使他这个从没研究过古代战争史的人,也看得出城门的设防有很大的漏洞。东西两门分处于橄榄的两端,完全向外凸出,两翼毫无掩护,攻击者完全可以集中猛攻尖端的城门,完全不必顾虑两翼的火力。至于面对文澜江的南门,又在整个‘橄榄’的中腰部最凸出处。 东门外模模糊糊的有一些建筑,但是全无灯火,一片死寂。南城门外的文澜河上,还有一座长长的连拱石桥,这是永乐年间县丞陆昇在元代太平桥木桥的基础上改建而成,桥有九孔,名为临江桥。 (注:此桥又名文水桥,清代整修,50年代被加高加宽,一直用到20世纪60年代末,1970年这座保存尚好的古桥被拆毁。) “看来县里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李军小声说。 “别说话,注意警戒。”北炜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黄昏的时候,马千瞩找北炜,要他带一支精干的侦察队沿文澜河向内陆挺进,直插临高县城下。 “以最快动作插到临高城下,监视县城动静。”马千瞩叮嘱他,“沿路的勘察不是你的任务。” 接到命令之后,他立刻从军事组抽调了3名刚休息过的人员,又从通讯组里调来1人。挑选了必要的装备稍做准备之后,在夜幕降临之后就出发了。 “你们的任务不是打仗,以监视对方动向为主,没有必要不要杀人。” 根据这一任务性质,侦察队员都换上了迷彩服,除了步枪之外,还特意带了一支带瞄准镜的saiga-308步枪,另携带红外望远镜和2瓦电台一部。 夜间越野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对于军人来说并非难事。更不用说他们还每人装备了一副微光夜视镜。稍微困难的是手里没有这个时空的临高地图,行进途中很难判断自己的方位,因此北炜决定尽量沿着河走――按照本时空的地理资料,沿河上溯12公里就是临高县城,途中还有百仞滩这样的明显的地标可以作为参考。再配合指北针和地图判读,没有向导也不会迷路。 如果是一般的道路,12公里即使是普通人徒步3小时也能走到。眼下虽没有道路,但是参谋旅行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文澜河两岸基本没有复杂地形,最多有4个小时也够了。 实际上他们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快,在佩戴夜视镜的情况下小队沿着河行军,一路上没有休息,3小时就已经看到临高县的灯火。 隔江选择了一处小山坡,这里是一处杂木林,正处于县城南门与东门中间的位置,与城墙隔江相望,可以清楚的监视南门和东门。侦察队员们在这里构筑了观察阵地,又洒了驱逐蛇虫的药粉。9月的临高夜晚气温已经很低,露水很重,队员们用雨布搭起小棚子,开始轮班守候。 “队长,指挥部叫通了,要我们汇报情况。”担任报务员的李运兴报告。 “这是北炜在电报机旁。” “这是马千瞩在电报机旁,你们情况怎么样?” “很好。侦察队于农历9月1日21时12分抵达临高,”北炜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目前正在观察中。” “临高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进入戒备状态,自西向东的南城墙上有大约20人在巡逻站岗。” “继续监视,有情况随时联系。完毕。”马千瞩结束了通话,抬头看了下船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半,d日t时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卸下了大批物资和装备,海滩基地也初具规模。现在的营地已足以抵御几百名当地武装的攻击。然而各处传来的报告并不乐观。一些基本建筑材料奇缺,花费了许多工时建成的设施多半是临时建筑。许多基本民生设施也无法到位。 与当地人接触方面为0,警戒线上的军事组人员虽然发现了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暂时还没遇到过当地人。烽火台上的瞭望哨发现海面时而有少量帆船过往,但是作为临高渔民的主要渔场昌拱湾附近却没有一条渔船出现。显然是给烽火台的报警吓跑了。 在第一天的总结会议上,许多执委都认为原先计划的乌龟流战略太过保守,d日的发生的一切证明蜗在博铺港不利于基地的升级。眼下的状态,按王洛宾的说法就是一个死循环:没有足够建筑材料-不能建造生产基地-没有生产基地-生产不了建筑材料-没有足够的建筑材料。要突破这个循环,就得迅速的走出去,在适合发展的地方建立起工业基地。 从侦察队传来的消息看,当地人现在惊慌失措,只是闭门自守,根本不会来袭击穿越者。正是迅速扩大控制范围,升级基地的好机会。 会议做出决议,明天天一亮,派出第二支侦察队,任务是对临近地区的地形进行测绘和资源勘察。 “同时还要再派出一支线路勘测队,勘测设计博铺-百仞滩公路。”文德嗣的彩色铅笔在地图的透明板上划了一条线,“我们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除了保持必要的人力和设备继续卸货之外的全部劳动力、机械都投入这个工程。争取在三四天时间内打通两地之间的联系,这样到d+5我们就可以在百仞滩展开建设工作。 “两支勘测队都要军事组执行保卫任务吧?”何鸣问,“军事组得申请增召十名民兵进入现役。” 文德嗣眉头紧皱,眼下人力资源相当吃紧,一但开始筑路,不用说劳动力更缺。但是军事组也的确到了捉襟肘见的地步,二十一个人要负责陆地和海上的警戒、瞭望,一天下来没休息又派出了四个去侦察,其他人现在还在各个塔楼和哨位上――他们只能轮流打盹。 “好吧,人可以给你。”文德嗣下了决心,“每个测绘勘测队各派二名警卫。”他看了一眼何鸣,“这样问题不大吧?” 何鸣点点头:“没问题。组织上现在劳动力紧张。军事组人员不执勤的时候也要参加劳动。” “你们一天警戒下来,也很辛苦的。” “我和白羽、赵德、陈海阳他们都商量过,调整一下军事组的执勤方案,担任警戒任务的每人每天必需抽2小时劳动,我带头。” 天色渐渐发亮,d+1日的凌晨降临在第一侦察队的身上,每个人身上披着伪装斗篷,露水让他们浑身都湿漉漉。 望远镜里能看到城头上的人一边打哈欠一边在把灯笼取下熄灭,火把的火都熄灭了,在晨曦中散发着袅袅青烟。 晚上看到东门外模模糊糊的建筑,原来都是些庙宇之类的建筑。城池周边都是开阔地,,有大片的荒野,夹杂着一些水田,期间还散落着几处民居聚落。 魏爱文慢慢爬到李军的观察位置,说道:“李哥,咱们动手吧。” “你想干吗?” “打进县城去呀。” “就我们五个人?”李军扫了一眼正在伪装棚下睡觉的三个人。这小魏还真是个左倾冒险主义分子。 “我们五条半自动,还怕他几个土人?冲上去一顿子弹就把他们都吓跑了。” “那你先去穿雨衣吧。” “为什么?” “穿成咱们这样,肯定会被当成妖人泼狗血、大便的。” “……”魏爱文本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的真实想法是开开枪荤,sks拿到手之后,他死皮赖脸的要到了一个俄罗斯产的r14瞄准镜,又缠着北炜帮他练习,昨天警戒的时候已经“空发”了好几十次,今天正巴不得找个机会试试枪法。 北炜被他们的话吵醒了,说:“省省吧,执委会给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打仗,冒然开枪会暴露我们的企图,再说这次的目的一是侦察,二是锻炼锻炼队伍。你不是一到这里就累趴下了,睡了大半宿才醒的。” “我可是替你顶了半宿的,你要记得下次还我。”李军说,“我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值夜班伤身体啊……” 第十五节 遇伏 “不用了吧,咱们谁跟谁呀,李哥对不?” “少和我套这个近乎,”李军拿出片口香糖权当刷牙,避开了小魏贪婪的手,“你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比我当年在机动中队当兵的时候还大两岁,该上岗却睡觉,在部队早挨班长的揍了,还好意思说?” “情况不同,我们又不是部队……” “屁,执委会就是拿咱们当部队用呢,你不是对席亚洲、北炜说你最喜欢当兵打仗么,上岗的时候睡觉,嘿嘿……” “嘘,别说话,有情况!”北炜一摆手,两个人赶紧爬过来,蹲在坑边。 晨雾渐渐消散,从城外的驿道上,陆陆续续有了行人,三三两两挑着担子,赶着猪牛鸡鸭,扶老携幼的往城里来。 “他们进城作啥,今天赶集?”魏爱文看到驿路上人络绎不绝的,觉得奇怪。 “是难民,躲到城里去避难的。” “难民,有小日本要来?” 北炜一时间很难理解小魏的思路:“日本人?哪来的日本人。” “明朝不是天天闹倭寇么……” “这些人是躲我们的。”李运兴望着驿道上的破衣烂衫面目模糊的人群,心里微微发凉,我们和1628年的大明子民真得能沟通吗? “我们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小魏的理解还是现代人方式的。 “说不定城里已经在传说我们是青面獠牙,吃小孩非礼老婆婆的非人类了……” 正说着话,忽然看到路上的百姓都往两旁躲闪,驿道上来了一群人,簇拥着三辆手推二轮车。为首的一个,头戴铁盔,身穿铠甲,腰带长刀,是个武官。 “象是明军。”北炜一边说,一边默数着通过的人数,一、五、十…… 带头的不算,一共三十人,还有两辆手推车,因为夹杂在人群里,看不真切。不知道装得是什么,但是从推车的人数和姿势来看,车上的东西很重。 “是明军,都带着武器。”从望远镜里看,这群人还算行头整齐,但是除了三四个人之外无人着甲,状况好的有顶头盔。每人就是一根长枪。 手推车也看清楚了,第一辆上面安着一门铁炮,黑沉沉的看不清,不过估计也就是三磅炮的水平。后面的车上都是箱子、罐子之类,大约是弹药。 “小魏,拍照!” 他魏爱文端起数码相机用长焦连续拍摄着,队伍、士兵、火炮、连带队军官和几个带甲兵士都拍了面部特写照片。 “快看!”李运兴忽然失声叫了起来,声音大的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有个外国人!” 北炜调整观察方向。果然,在队伍的最后,是个蓬头垢面的外国人,一头棕色的头发十分醒目,他被人用绳子反绑着手连拖带拽的走着,光着脚,小腿上鲜血淋漓,身上披的是半件渔民的蓑衣,后面的一个小兵还不时那枪戳他的屁股催他快走。 商人?传教士?海盗?北炜的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问号。明代的广东福建沿海能看到外国人不稀罕,这个家伙怎么会给抓到临高县来了?是不是外国海盗? “给我叫通指挥部。” 太阳初升的时候,明家一家和中美特工三人组已经聚集在营地门外的沙滩上,一脸茫然。 早晨起来吃过早餐之后,那个一直对他们胡说八道到了明代的萧子山来了,受够了他的碎碎念的明家人还以为又来发神经了,没想到此人很客气的说决定放他们走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艘交通艇就连人带行李的把他们都送上了岸。 海滩上的营地、港湾里的船只、沙滩上来回奔走的车辆和机械,扛着枪的士兵……这一切看起来是太不真实了,这群匪徒真是胆大包天啊。要不是这里有海湾,这家人还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的金三角地区。 “您看,行李都在这里了,都没动,您可以查点一下。”萧子山笑容可掬的对还在发呆的一家人说。 明朗真弯腰去开行李的拉链,被他妈拦住了,笑着对萧子山说:“信得过,信得过。” “这是什么地方啊?把我们撂这也得说下在哪嘛。”漂亮的女警发话了。 老人家又赶紧拦下儿媳的话头:“不用,不用,小同志您就告诉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能上公路好了。这儿看起来太荒了,我们要走也得有个方向不是。” “大妈,我昨天不就和您说了吗,这里是临高县的博铺港,这河呢,是文澜江。公路是没有的,你们沿着河往上游走,不多远就是临高县城了――不过是明代的临高县城。”萧子山说着这话都觉得自己在发神经。 老头子冷笑了一声:“格老子,博铺?你还不说这里是纽约。” “您看,真没骗你们。”萧子山反正昨天被骂惯了,他手一指烽火台,“那不就是临高的烽火台?那里过去就是临高角,老爷子您在海南当过兵,这地方您总该知道的。” “临高角?那灯塔呢?纪念碑乍不见了,给你吃了?” (临高角上的两大标志性建筑:光绪年间建造的海关灯塔、解放海南登陆纪念碑。) “这不是1628年吗,我们伟大的人民解放军还没来渡海解放海南。” 老爷子一脸不屑,还想说什么,被老妻推了一把,只好闭嘴了。 “博铺就博铺嘛,谢谢您了,我们这就走了。您请回吧。”大妈赶紧打着圆场。萧子山笑了笑,直到郭逸他们也被带来了,才对他们说: “这是公安x处的郭同志,他正好陪二个外宾,你们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 明家的一家人都紧张起来,猜不透这萧子山卖得是什么药。至于小郭他们,也对这一家有点莫名其妙,今天一早冉耀带着人把他们带下船,一路上他都以为这家伙要在半路上下毒手,开始以为会在甲板上被身后打黑枪,后来在交通艇上又做好了被种荷花的准备,到了海滩上以为面对行刑队壮烈牺牲,结果见到了老老少少的一家子,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行李包。 “小郭,你就和明老爷子一家一起走吧,沿河走就是临高县城。”萧子山看着这两拨人,各自怀着不信任的目光彼此审视,心里不由得好笑,于鄂水这家伙可真够毒的。想到这群人在前往临高的道路上可能会遇到什么,又实在笑不出来。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吧。 萧子山看他们行李比较多,就叫了辆海滩上的农用车,把他们送到了河边。 “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他最后一次诚恳无比的说,“这是17世纪的海南……所以……”接着他就只看到七个人的背影正全速离开中。 由于两拨人各怀心思,都以为对方是匪徒派来的,一开始是彼此默不作声,接着,明家的人就开始慢慢的落后了。 “傻小子,走这么快干啥?” “我不累啊……”明朗不明白妈是怎么了,虽然路不是很好走,但是好歹也是一路平地,自己一小伙,带个箱子走路还不算太累。 她对前面的三个人撇了撇嘴:“慢点,我们行李多……” 明郎恍然大悟,原来妈的意思是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于是一家人便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落在了后面。 郭逸这伙行李不多,又都是执法人员,一开始步子就很快,看那一家人距离越落越远,心里反而有些高兴。他摸了摸失而复得的手枪,虽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伙匪徒的想法,但总算是已经脱离了他们的魔掌。现在所在地区不明,好在沿路走来,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应该不是什么偏远不毛之地,走不了多久就该看到一二处有人烟的地方,有人烟就会有通讯工具,联络上组织就好办了。 “老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心情轻松了许多,问走在一旁的薛子良。这个彪形大汉背着巨大的背包,走在乱石荒草间异常轻松。 “不知道。”abc耸了下肩,“也许他们不愿意冒犯美国执法官员。” 扯淡。郭逸想这美国佬真是不管肤色种族,二代人就都忘了本了,一脸妄自尊大的模样。 “薛,你这话太没想法了。” “那又怎么办?我们可是连在哪里都不知道。对了,他说我们在什么:临时?” “是临高,海南省的一个县。” 显然薛子良对海南没地理概念,居然问是不是中国的领土,差点晕过去的小郭只好稍微给他普及了一点中国地理。 “可是未必是真得,对吗?”薛子良说。 “嗯,我相信要是真在临高,这么大的动静派出所早过来了,手机也不会没信号。” “那不就是了,郭,”薛子良一面走路,一面说,“我们连周围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拿什么推测?还是赶快到有人的地方。” 地势慢慢的高了起来,虽然不是很明显。他们此时正在上坡。土地被开发过,到处留下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河畔不时可以看到被开垦过的小片水田,河边挖开的引水渠道……除此之外,就是无边无际的荒烟蔓草,有的地方草甚至长到一人多高。路上很少见高大的树木,只有些杂木林和灌木丛。河水流淌着,看起来很清澈, “我们休息一会吧。”这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水声,薛子良提议道,“萨琳娜说她身体有些不大舒服。” “是吗?不会着凉了吧?”郭逸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手枪――他急于要检查一下枪枝的情况,匪徒会把手枪还给他有点意外,不管他们的动机如何,总让他少了许多麻烦――丢失枪枝可是很大的问题。 “不,不会。”薛子良刚想说什么。草丛中猛得响起了急促的锣声,三个人都是一征,接着十几枝羽箭便纷纷从草丛和树林中射了出来! 第十六节 奋战 郭逸一个虎扑趴倒满是乱石的地上,胸口被石头咯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人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来的潜力还是惊人的,连续几个翻身就爬到了块大石头旁,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瞥见萨琳娜似乎是中了箭,倒在地上不动了。 薛子良的反应比他还快,大约因为他人高马大,目标明显,多数箭都是朝他去的,瞬间就中了四五枝,郭逸只见他趴在地上如同鱼一般在满是卵石的地上快速游动,一手甩下背上的背包,一手已经拽住了萨琳娜的背包带,将她拖了过来。羽箭还是不住的朝这边招呼,准头却差了许多。 “郭,开枪!”薛子良一边拉人,一边回头嚎叫着。郭逸被他满脸扭曲的肌肉吓得一激凛,他到底是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士,应变能力差点,这会刚刚回过神来,端起手枪朝着弓箭射来的方向连开了几枪,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打了几发,草丛里瞬间传来了痛苦的尖叫声。 趁着这个空挡,薛子良已经把萨琳娜拽到了自己的背上,猫着腰猛跑起来,郭逸赶紧跟了上来,仓皇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大约是中箭了,可是他根本不敢去看。 从附近的树林和荒草中窜出十多个人,凶猛扑来,手执六七尺长的白木棍子,朝着他们乱打。郭逸猝不及防,身上挨了好多棍子,幸亏背包替他挡掉了不少力量。他连开了二枪击倒了一个才把其他人逼退了。 “往前冲!”薛子良吼着,顺手拣起掉在地上的一根白木棍子――棍子的主人衣着古怪,正痛苦在地上扭动呻吟。他虽背着一个人,但自持力大被不惊惶,刚才中的几箭不是被防弹衣挡掉了就是没中要害。此时他知道翻身回跑断然没有生路,唯有往前冲才有可能破围。 郭逸刚才脑袋上挨了一棍,此时头晕目眩,而且糟糕的是,混乱中打光了子弹的手枪也掉了。但是当他看见一个穿青衫的人,提着一柄长刀,在在前面指挥人群阻拦追杀,他的精神忽然振作,大吼一声,直向他奔去。那人看他过来,并不躲避,挥舞着刀迎了过来。这一瞬间郭逸的脑袋轰了一声――这是在演古装剧吗?!来人明明头挽发髻,身穿青衫长衫,犹豫间对方的刀已经劈砍过来,正中他的肩胛,剧痛让他几乎木棍脱手,周边的几个人也冲过来用白木棍子朝他乱打,郭逸倒在地上,一面拼死护住脑袋,一面挥舞着木棒抵抗,惊惶中心思却清明如镜――自己要被这些人活活打死了!正在绝望中,忽听霹雳一般的巨吼: “sonofbitch!” 小郭面前的一个家伙的脑袋忽然在他眼前开了瓢,脑浆、鲜血和碎骨片一起迸飞出去,直喷了他一身,那红白相间四散纷飞的景色让他几十年之后还记忆犹新。 已经跑出一段路的薛子良看到同伴被困,赶紧放下萨琳娜又重新赶回来,背后偷袭一棍子砸烂了一个人的脑袋,旁边的人看到来人如此凶悍,一时间都慌乱起来,乘着着这会,郭逸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 然而这起子人却并不逃散,听到有人用不知道什么话吼了几声,十几个人又聚拢着冲了过来,薛子良因为要把萨琳娜背上,缓了片刻,被人追了上来,连中了几棍子,却都砸在萨琳娜身上,女的叫了一声,嘴里喷出血来,流了薛子良一脸。 郭逸见薛子良背着人行动累赘,眼看就要被人击倒,顾不得身上痛楚,赶紧挥舞着棍子返回来拦阻,冲在前面几个人用白木棍子蒙头乱打,像落下的雨点一般。此时此刻面临生死存亡,郭逸发了狂一般的挥舞棍子,硬生生的把对方逼退了好几步。 此时心定了一些,见对方都是些形容枯槁之辈,身高体量都比他们小一号,胆气又上来了。见他们挥舞棍子毫无章法,大开大阖的乱砸而已,便站定脚步,使出当年军训时跟教官学得刺刀术,乘他们慌乱后推间向前猛进一大步,一个前进突刺,木棍虽然没有枪头,但这全力一击也生生的将对方的下巴、鼻梁撞得粉碎,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捂着脸满地乱滚,哀号连连。 青衫人一面吼着什么,一面身先士卒的冲了过来,当面就是一刀。郭逸侧身一偏,一个“防左侧击”,棍子尾端狠命的砸在青衫人的脸上,电光火石的一瞬,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白相间的眼珠飞了出来。 袭击他们的十几个人见他满身血污,面目狰狞。一棍就将头领打倒,心里顿时起了怯意,一声呼啸拖了青衫人落荒而走。许多年后,这一带的人们还活龙活现地传说着当时郭逸和薛子良以一当十,两杆哨棒打得对手落荒而逃的奋战情形。 “好样的!郭,你简直就是brucelee!”(注:李小龙的英文名。) 郭逸无力的挥了下手,软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他进安全部门多年,执行过的任务多了,从来没有这样胆战心惊的到奈何桥边走上一圈的感觉。此时精神一松懈,浑身疼,脸上湿乎乎的,一摸居然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伙莫名其妙的家伙的。 “郭,我们快走吧,这伙人也许还会回来!”薛子良招呼着。 “我得看看情况!”郭逸说着,拿棍子当拐棍,一瘸一拐的走向倒下的几具尸体,他想搜查一下这伙奇怪的人物,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把手枪找回来。 重新上路又走了一公里,几个人实在都有些吃不住了,身上的伤痛愈来愈厉害,而且也未发觉有人追踪过来,决定先躲起来休息一下包扎伤口,再考虑何去何从。前面河流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一片乱石滩,河水在石头间倾泻奔腾,响声如雷。便在河畔寻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河岸边乱石堆的一个石窟,周边草高林密,旁人很难发现。 薛子良用橡皮水袋从河边打来清水,洗去血污检视伤口。他虽然中箭如刺猬,实际上并没有着肉的,箭大部分射到了背包上,其他也都给防弹背心拦住了。除了脸、手在地上翻滚的时候磨破了一些之外,没有伤口。身上挨的棍子也最少。 郭逸也中了好几处箭,幸好他一出发就把防刺背心穿上了,没有射破只有一箭射在他的胳膊上,但被厚实的作训服布料缓冲了下,入肉很浅,稍微一拔就出来了。薛子良看着锈迹斑斑的箭头,连连摇头,用急救包里的消毒水给他消毒。 “郭,你得注射破伤风。”他说着,“虽然伤口不深,但这箭头……” “知道,现在不没办法么……”郭逸此时累脱了形,浑身都疼。不光是破伤风,他脑袋上被砸破了一个口子,按理说是该缝合一下伤口,眼下也只好先清洗消毒包扎起来,肩膀上的一刀被防刺背心挡住了,但是这会疼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伤了筋骨。身上又挨了许多棍子,他深怕自己有骨头断了或者受了内伤,幸好一路走来,还没有异样。 相形之下,萨琳娜的状况却不大理想。她有一处中箭伤了腿,幸好有护膝的带子挡了一下,入肉不深。但是她在背薛子驮着跑的时候实际上当了肉盾,背上连挨了几棍子,看起来是受了点内伤。问题是她在发烧。大约是感冒引起的。急救包里有退烧药,薛子良用水化开,喂她吃了下去。 外面鲜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石窟很小,萨琳娜躺着,他们的腿就都在外面了,薛子良从背包里翻出防水布给每人盖了一块。 郭逸的脑袋疼,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刚才的那一场苦斗,生死攸关之外又给他带来了其他烦恼。这些人无论从衣着还是模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古代人形象,一开始他还抱着怀疑的心态,揪了下死人的发髻,发觉那是真得,并不是头套,再看他们粗劣的衣服、武器,不可能是拍电视的道具――那头领的刀子,就是一把真正的铁家伙,不是机制的钢片刀具。 几个死人身上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些铜钱和零碎。小郭掏出来端详了半天,大致看出是“天启通宝”,天启是哪年?他不记得了,就记得天启是崇祯的哥哥,大明的倒数第二代皇帝。几乎每个死人身上都有个小荷包,里面有个弯曲的铁皮,还有块石头和松散的棉絮状的草。郭逸颠来倒去的研究了半天,没看出这是这是啥玩意。 “这是火镰。”薛子良凑了过来。 “什么?” “火镰。”他把防水布拉了一拉,“你还是中国人,这是你们祖宗取火的工具。” “靠,你祖宗不也是中国人……”郭逸骂了一句,问,“你怎么知道的?”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有陈列品的,我看过。你看――”薛子良拿过火镰和小石头,左手拿住火石并将火绒压在火石与手指间,右手握紧火镰,将刃部对准火石猛击,碰撞迸发出来许多火星,“我是没练习过,博物馆演示的人打几次就能把把火星引着火绒,很奇妙。” 郭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上冒了起来。 第十七节 百仞滩(一) “薛,我有个很不好的感觉……”郭逸把他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他听,“――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这要是他们安排,演出水平够得奥斯卡奖了。” “你说的是,要取我们的性命,这样做没意义。如果只是想演戏让我们相信,代价又太大。”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两个人沉默着,看这水珠沿着防水布流到脚下的乱石堆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种被抛弃感攥住了他们,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自己――24小时里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不演戏。”本来睡着的萨琳娜说,她已经醒了过来,扶着石头坐了起来。 “你睡着好了。”薛子良立马绅士起来,“你的内脏好像受了震荡,多休息。” “没关系……”萨琳娜的中文说得有些拗口,但是还算流利,“郭,你怀疑是有道理的,”她喘了一口气,“去检验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内裤?” 郭逸想我又不是变态,青天白日的扒男尸的裤子作甚? “郭,古代的人是没有内裤的……”萨琳娜似乎有些萎顿,“特别是穷人。” “这个做不得准吧?”郭逸严重的怀疑。他回想起来,似乎搜东西的时候是没有发觉他们有内衣,至于是不是有内裤就不知道了。 “假设他们是现代人装扮的,策划的人不可能连内裤问题都想到。”她稍微停了一下,对薛子良说:“雨停了我们回过去,看下尸体。” “不,”薛子良说,“万一敌人返回来,我们没体力再和他们打一仗了――我去把尸体背一具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在这里留守,萨琳娜现在没有抵抗的能力。”薛子良一摆手,“我去去就来。”说罢披了雨布钻了出去。 一时间石窟里就剩下了郭逸和萨琳娜,小郭第一次和大洋马距离这么近,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夹杂血腥气,又有一些异味,有点象野兽的气味……混合的气息让他浑身不自在。平心而论,凑近了的话萨琳娜这样的白种女性并不好看,皮肤粗糙,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但是那丰满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水汪汪的蓝色眼睛,乌黑的长睫毛……还是让他心头小鼓乱敲。要在原来的环境里他是不敢想的:身为一个普通的、非领导干部的安全人员,工作的敏感性使他不能和外籍人士有许多私交――除非是任务。眼下四面不靠的环境让他的组织性纪律性都开始摇摇欲坠……很想和萨琳娜搭讪几句…… “郭,可以帮我拿个背包靠一下吗?”萨琳娜主动开口了,“我很累。” “哦,”小郭怔了一下,“好的。”从边上拖过背包,帮她靠在身下,借机又扶了一下她的肩头――肩膀好圆润…… “谢谢,”萨琳娜闭了下眼睛,“郭,你是个很可靠的人……” 郭逸居然脸红了,可靠这词在现在可值得玩味呀。 “今天要不是子良救我,我就被打死了。”郭逸赶紧发挥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谦虚一番。 “维尼要是不救你,我们也逃不掉。”维尼就是薛子良的英文名。萨琳娜又喘息了一下,“现在的局面很不乐观,很不乐观……” 正说着话,薛子良背了一具尸体回来,放在石头上,雨已经停了,萨琳娜勉强扶着棍子出来,一起检看。 这是一具年青人的尸体,中枪死的。看到一个被自己打死的人摆在眼前,让小郭很不舒服。死亡使得人面目扭曲,不过还是能看出长相是典型的南方汉人。薛子良从背包里找出一包乳胶手套,一人发了一双。萨琳娜从腰里抽出一柄匕首,权当解剖工具。 死者双手满是胼胝,上肢粗壮,筋肉结实,显然长期从事劳力工作。脚上穿草鞋,脱去后发现脚底有厚厚的胼胝,系长期赤脚走路造成的,皮肤上有许多寄生虫叮咬的痕迹,有疥虫感染。萨琳娜撬开尸体的嘴,让薛子良用手电照射。牙齿雪白,但是磨损严重,这是长期食用掺有杂质的粮食所致。 割开身上的衣服,果然没有任何内衣。衣服的质地是一种粗棉布,织得非常粗,染成一种带黑青色的蓝,薛子良捻了一会,说这大概是一种植物染料染的,染色不均匀,脱色褪色严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工厂里的出品。 检验完毕,薛子良去把尸体丢到了河里,萨琳娜脱下手套,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了。 “我有点相信他们说得话了――”她说,“死者无论如何都不象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 “难道是什么处于原始社会的部族?” “要这么说的话,亚洲地区只有东南亚山区还有少量原始部族,但是地点和人种特征都不符合。”萨琳娜说,“这些部落不会纺织,更不用说染色了。能做到这二点,就不是原始部落。” “现在真是1628年?” 讨论了一会,还是得不出任何结论,他们到了古代的中国这个说法谁也无法相信。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前进,一直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到时候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刚才的激战让他们对前面的路途安全不甚乐观。郭逸的手枪失落以后没再找到,何况找得到他也没子弹了。两个atf入境的时候武器又都被海关暂扣了,现在除了三柄军用匕首之外什么武器也没有。刚才的袭击幸亏对方只有棍棒,要是有铁枪或者更多的刀剑,今天就没这么便宜了。 郭逸把三根木棍都削尖了,又生了一堆火,慢慢的把尖端烤干烤硬。这是从《鄂豫皖苏区革命斗争史》上看来的,据说在粪缸里泡几天会更好。 薛子良照顾萨琳娜这个病号,走路放缓了不少,也让浑身疼的小郭借机喘息了一番。越往前,水声越大,这里的地势变化变得陡峭起来,乱石坡地时时可见。一行人连走带爬,转过个坡,前面是一大片的石滩,河水从九级岩石上倾泻而下,发出雷鸣般的轰声。河床上乱石累累。散布水中。江水中有一簇直径十多米的四堆,顶端开裂,状如花瓣,呈粉红色,有如展开水面的荷花;有个如同老翁对弈;有的如渔翁垂钓,还有的因为水流冲刷,石窝中石块不住的旋转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注:这些景色都是从过去描写百仞滩的文章里摘录的。在现代的百仞滩有许多历史上有名的石头已经没有了。) “景色还真不错……”经历了刚才一场生死搏斗的三人组,心情都好了许多,正走着,忽然发现前面石头滩上,正站着四个满身行李的人――正是明家一家子。 他们在路上休息耽搁的时候,原本落在后面的这家人已经反抄到前面了。见他们走近,两位妇女都露出了警觉又惊惶的神情,小郭想多半是因为看到了路上的尸体。 脾气最大的老头子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个人蹲在一块滩头上的大石头下,双手抱头。似乎在苦思冥想。 郭逸看过去,那石头上不过是勒刻着三个巴掌大的字“百仞滩”。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眼看薛子良要凑过去,那警察猛得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搞得薛子良莫名其妙。 老太太拉着儿媳妇的手,看着他们手里削尖的木棍子,挤出一点笑意来: “没啥没啥,是熟人就好……” 小郭赶紧上去,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如实说了一遍,说到被十多个人袭击的事情,他们明显表示出不相信的模样。直到他掏出自己的证件,这才打消了一点对方的疑虑,那个叫慕敏的漂亮警察把他的证件验看了半天,才还给了他。 “别介意,现在冒充公安的假证件太多了。”她一屁股坐在石块上,指了指身边的石头,站一旁发呆的先生赶紧坐了下来。 靠,真听话。还没等小郭鄙视下其先生,慕敏就开始说起系统内部的一些事情了,两人都算是一个系统内的,业务部门虽然不同,还能聊得起来。一聊才知道,原来这很强,在治安3年,刑侦5年,政治部1年,属于能文能武实干人物。聊着聊着,郭逸发觉对方眼神中的戒备之意消失了不少,他猛得醒悟过来:这妞是在盘他的“海底”,就算你证件能搞到100%的逼真度,系统内的事情,不在系统里是绝对搞不清的。 厉害!郭逸不由暗自惭愧,人和人的差距,乍就这么大呢? 双方都亮过底牌,戒备也小了不少,李梅――老太太更热情起来,看到萨琳娜身体不大好,有点发烧,从行李里给找药出来,又拿蜜饯、火腿肠饼干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招待,特工三人组从早晨出发之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又剧烈运动了一番,肚子里都饿得叽哩咕噜,薛子良一边吞着火腿肠,一边小声对郭逸说这东西防腐剂肯定超标,而且都是油和淀粉,对健康极端的有害…… “你可真够挑剔的!怕死就别吃。”郭逸极度的对这个abc不满,倒不是因为这个混蛋一天到晚米国最伟大的模样,而是他总是抢着做搀扶萨琳娜的工作,这使得小郭的心态微妙的不平衡起来。 第十九节 锻炼锻炼 郭逸在医务室打了破伤风,又在脑袋上缝了几针。河马本来还想开个吊针下点抗生素预防发炎,一想现在的抗生素是有出没进,大明的细菌也不存在抗药性就吝啬的只给了点药片。郭逸出来透透气,看到已经处理好伤口的薛子良坐在医务室帐篷外的石头上,闷着头抽烟。此人刚从码头被赶回来――萨琳娜被转送到了船上的医务室去了--她的状况比较严重,薛子良也想跟去,却被拒绝了。任凭他如何在码头上又跳又吼,站岗的叶孟言就是不许他上交通艇。 “我是她的同事,我有知情的权力!我抗议!” “我还最强烈的抗议,外加深表遗憾那。”叶孟言的青春痘的都变得红彤彤了,“不许上船,这是规定。” 薛子良憋了半天,嘣出一句话来:“我要找你们领导!” “领导没空,在开会研究问题。”叶孟言念念有词,“您还是回医务室呆着,我奉劝你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薛子良看姿势满身都是漏洞,据枪都不象样的“小兵”,我一出手三秒之内就叫你趴下!他愤愤的想。不过他虽然有点狂妄,倒还不傻,知道在闹起来这里不会有人来照顾“美国友人”。眼见交通艇越跑越远,自己暂时又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医务室这边。蹲墙角等郭逸出来――眼下他也就剩下这么个熟人了。 “郭,你说我们该怎么办?”abc一脸无奈,“没想到我会当亚瑟王朝的美国人!”(注:马克吐温的作品,美国人回到了中世纪的英国,用铁丝网、机关枪和毒气战胜了中古世纪的英国武士。可能是现代穿越小说的鼻祖) “你就节哀顺变吧。”郭逸虽然自己也没从这巨大的变故里回过神来,但看到薛唯尼一脸沮丧的样子,还是有点恶意的快乐。忽然又觉得这话不妥当,有咒萨琳娜完蛋的意思――怎么说萨琳娜也是和薛的关系更近一些。 至于自己,在被缝合针穿透他的皮肉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在考虑未来该怎么办。身为一个合格的公务员,小郭当然知道在任何时候都要积极靠拢组织个人才会有发展。 说起来穿越公司的头头脑脑们,小郭都给他们做过材料,总boss是文德嗣,一个是企业里的工程师王洛宾,还有什么萧子山――一个失业的销售经理…… 这些人,过去小郭一个电话要他们来喝茶,说8点不敢8:01到。如今用屁股想也知道自己别说打电话,就是去上门求见也没戏――人如今肯定都是政治局常委一级的人物,真td沐猴而冠。 郭逸考虑了半天,决定先去找冉耀。好歹是认识的熟人。而且他是“治安组长”,显然属于领导。自己也是警察系统出身,去那里肯定能专业对口。他不知道怎么去找,就在营地里到处乱撞,果然没费事就找到了――刚问了几个人就因为没有袖标被警惕性很高的的群众扭送到治安组,直接送冉耀那里去了。 治安组的办公室设在新的搭的帐篷里,这类公务用帐篷都紧挨着配电所,围绕着巡检司门外的配电房,无意中形成了一个行政区。治安组的帐篷在最外面,门口坐着个袖子上别着“治安”袖章的人,腰里一边挂着一只五四式的仿牛皮混凝纸枪套,一边是警棍,脚边还有顶80盔和防暴盾牌。 冉耀正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写着什么,看到郭逸进来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坐吧。” 郭逸打量了下这个不大的帐篷,里面除了几台电脑就是正在充电的对讲机,几个标注着英文的子弹包装木箱叠在一旁。 “你怎么自己来了?”冉耀从桌上拿了张卡纸给他,“本来要派人给你送身份证的。没证件在营地里很麻烦,连吃饭都没地方。” “嗯,谢谢。”手上的张卡纸就是普通的做员工挂牌的样子,上面有贴他的照片,除了姓名之类的个人资料,还有一个打印上去的条码,他的号码是:临0001号。 还0001号……郭逸一脸苦笑,他想这“临”大约是“临时”的意思。显然,他还没被这个几小时前还被他称为“匪徒”的团体完全接纳,虽然这在意料之中,心里还是蛮失落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脸皮还没锻炼得足够厚。 “既然这里是另一个时空,我们又回不去了……我还是希望为组织工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郭逸吞吞吐吐的说着。 “想加入治安组?”冉耀点点头。 “是的,我觉得这方面我的专业还是对口的。”郭逸说话流畅起来,接着他介绍了自己的学历和工作经历。越说他越有信心,冉耀多半是刑侦方面出身,专门的国家安全工作人员,他可是独一份,21世纪最需要的是人才,17世纪不是更需要人才…… “是这样的,”冉耀用一种赞赏的口气,“你这样的人选,我们治安组是欢迎之至。不过,你们的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 “这个我明白,”郭逸的话里流露出一丝苦涩,“治安组这样的部门,肯定要经过考验才行。”他忽的站了起来,敬了一个礼,大声说:“我原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考察!” 冉耀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这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坐、坐,小郭同志,不要激动。” 郭逸的脸有点发烧。赶紧坐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没关系,”冉耀拿出一张纸,“根据内务民政委员会的派令,你现在属于人力资源组调派,注意每天早晨都会有派工单告诉你的任务是什么。现在凭这张纸到计委办公室去领你的东西吧。” 他站起来,一脸诚恳的笑容,拍了下小郭的肩膀:“小郭同志,其实我是很希望你马上到这里来工作的,但是制度就是制度,在你的关系没有转正之前,先在其他岗位上锻炼锻炼――都是为革命服务嘛。” 在通向百仞滩的4号测绘点的土路上,有一辆北京212奔驰着。车里坐的是总体负责技术方面的执委王洛宾和工程建筑组的梅晚、李潇侣。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开着,这里还根本算不上路,只是工程组为了博铺-百仞滩公路勘测而临时标记出来的一些适宜越野车行驶的路段。 今天早晨开始公路勘测以来,王洛宾已经在这几个测绘点之间跑了几次,有时候坐车有时候步行。在规划中,百仞滩将是穿越者的主要生产、生活基地。此地对穿越者来说十分有利:这里地处文澜江这条临高第一大河旁,工业、生活上的给排水方便;现代又是百仞滩水电站的所在地,20世纪能够修水电站,17世纪也可以。基地建在水电站旁有利就近用电,免除了架设线路的大量资材消耗和建成后的保护成本;百仞滩离博铺港8公里,离临高县城4公里。彼此之间可以互相呼应。三个基地沿文澜河一字排开,有利于控制两岸农业区。 要在百仞滩展开基地,就得把大量的设备物资运到工地,博铺-百仞滩简易公路就这样列入了最优先工程项目。 车颠簸的很厉害,王洛宾望着窗外的风景,听着风声呼呼,颇有感触。他今天在线路上跑了一天,其实他并不懂测绘或者筑路方面的专业知识,但是这个工程的难度心里还是有数的。建筑工程组集中了穿越者中所有的勘测、规划、建筑工程方面的技术人员,每个人都是各有专长,在大分工的社会体系里游刃有余,到了这样一个需要全才的地方就不太行了。今天的勘测方面和公路设计的讨论已经暴露出很多问题。但是穿越者需要这条公路,身为工业、通讯、能源、交通委员会的正职委员,一定要协调好自己的指挥下的第一项工程,顺便锻炼好这支队伍,执委会需要建设人才啊。他越想心情越振奋,不时把想到的问题随手记在小本子上。 王洛宾转脸瞅瞅李潇侣,她翻起了衣服的领子,缩着头,似乎在打瞌睡。他微微一笑,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萎靡不振。在工作的时候她很少说话,干活的质量却很高。 少时,汽车猛地一颠,李潇侣醒了。 开车的梅晚减慢些车速,车子稳当了些。王洛宾问:“李工,你初步勘测下来觉得这条公路该怎么修?” 李潇侣说:“整条路难度不大,有坡度,但是坡度小,地面相对平缓。主要问题是我们手里的地图都是现代的,实地勘测下来差距不小,没法做图上选线的工作。” 梅晚插嘴说:“现在等于是先改地图,再标线路。” “就是这样。”李潇侣说,“地图准确的话,我晚上花几个小时图上选线,白天带人现地选线标线好能开始动工了。” 现在测绘队在她的带领下只测绘了3公里,一个专业的测绘队,至少要配备7个人,执委会倒是给她配了12个人,但是多数人都不懂测绘,她只好从头开始教,怎么定线,怎么拿坡杆,水平仪如何看。测绘队成了教学队。一上午都没走完500米。下午大家都熟悉了,进度才有所加快。 第二十节 筑路(一) 本节根据书友的建议做一些小的修改。 ------------------ “王委员,看起来修路不会太平。”梅晚意味深长的说。 “怎么?” “听说早晨到临高去的侦察队在百仞滩被袭击了。”梅晚一边说一边盘,躲开了路上的一块大石头。普通群众对中美三人组的事情并不很清楚,以为他们也是派出去的侦察队。 “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事还没上内部简报。”郭逸回来后报告的情况,还处于保密阶段。 “尸体都漂到河滩上了,不是瞎子都看得见,这有啥秘好保得?”梅晚说,“新环境新气象,有些脑残的习惯就不要再延续下去了吧。” “怕什么,十几个人围攻三个,一样被打退,三个受轻伤,对方可死了好几个。”王洛宾故作轻松。 “不能这么说,要来几枝冷箭也让人提心吊胆的。大伙在工地上又不能穿着防刺服装干活――太热了。” 他一路边开车边反映了公路建设中的问题:会开推土机的人太少,那么多大型机械只能运作其中的二三台;没有安全帽,虽然人手一个80钢盔,但戴这个上工实在太累了。建议赶快做一批柳条帽――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一些柳树林;饮用水,现在每天补充饮用水都得回到海滩上去。身体矿物质流逝很多,需要盐来补充,计委又不肯直接拨发盐给他们,说只有伙食办才能领,好说歹说半天才松口说这事得医疗卫生组打证明才行…… “还有,现在我们建设工程组的正式编制人员就那么几个,都是技术人员。建筑工人全是从基本劳力组里调派来的生手。没技术不要紧,我们教得了――农民工不也一样能干?可问题是第二天就给我们换一批人――还美日其名平均工作量。拜托这又不是吃大锅饭,能这么搞平均主义吗?得,前一批还没教会,又来一批新的,这不瞎折腾吗?你看今天工地上一口气来了三百多人,干了多少活?” “是这样。”王洛宾若有所思,今天派到筑路工地上的劳动力小组的确多数都没活干。 “得组建个专门的工程队搞基建施工,人员要固定。”梅晚说,“我要求也不高,50个人好了,力活可以派基本劳动力来干。” 两个人一路说着公路的事情,来到了临时的公路建设指挥部,为了就近组织施工,这个地方离开营地差不多有2公里,条件很简陋,也没有拉电。只是一个帐篷而已。 走到里面,晒了一天太阳的帐篷里还是又热又燥,各种图板、测绘器材塞得到处都是。一张大桌子上堆着成卷的勘测图纸。梅晚拿出了规划方案。 路线选在在文澜河的东岸。河东岸较于西岸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未来还可和红牌、马袅等港口连成一片,形成产业基地-港口运输一体化。现代的临高的几个主要工业开发区也设置文澜河的西岸。 对于来到17世纪的穿越者来说,完善的道路体系是重新构建现代社会的基础。现代化的道路不仅有利于物资和人员流通,更大大增加了政权对社会的控制力。中国虽然是最早建立起全国性道路交通网的国家之一,但是在道路延伸的范围和深度依然是很不够。以海南为例,明代仅有官方的环岛驿路一条,各县内均无较完善的大路。只有一些人踩牛踏出来的小路。无论官道还是一般的大路小路,几乎都没有路面硬化和排水设施,所谓“无雨三尺土,有雨一身泥”,在明代的海南同样适用。 相形而下,同一个时代的欧洲也高明不到哪里去。1600年以前的道路状态依然非常恶劣,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筑路技术已经失传,路面的坑洞是用柴捆来填塞的,甚至用这种强度很小,容易腐烂的材料做为新建道路的路基。现代筑路的思想来自意大利人托格莱塔(约1587),他在一篇文章里第一次提到了一些现代道路的基本概念,如道路必需在地下水的水平面之上;道路两侧需要有排水设施;用砾石修筑较为坚固的路基,在上门铺设碎石、砂浆的混合路面――他还指出,这种路面需要长期的维护,但是在成本上比传统的罗马式硬质石头公路要便宜的多。从17世纪开始,欧洲的筑路技术和路政才进入一个快速的发展的阶段。 穿越者的道路规划自然是雄心勃勃,这条规划中的公路,直线距离为8公里,路线总长12-16公里,按等级军路的乙级标准进行建设,这种等级军路的通过量小于每昼夜200辆。设计汽车通过最大时速为40公里/小时。整个路基宽度为7米,车行道宽度6米,双车道。 “我有个看法,”王洛宾说,“可能说得不对。你们现在对勘测方面是不是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你们是不是打算一劳永逸,一次修成永久性的公路。现在有这个必要吗?先修一条便道通上去以后再慢慢改就是了。执委会的想法是要尽快修通到百仞滩的道路,这么搞下去别说d+5,修一个月都完不了工吧? 梅晚看了下周围的几个人,大家都默不作声。冰风计算过大体的工程量,知道王洛宾这话说得没错。但是这里只有梅晚和卓天敏稍微懂一些路桥工程,梅晚作为建筑组的组长对自己的方案又兴致勃勃,大家都不好意思去提这个工期的问题。 梅晚看到自己的方案有被否定的可能,急着解释说:“这种路对我们来说已经有点奢侈了,不过未雨绸缪,先把基础打好,也好为以后的扩建改建打好基础。” “现在穿越伊始,我们百废待兴。什么该从简,什么该精细,虽然没有客观实际的标准,但是你们作为实际工程负责人员不是样样都必须从专业角度出发非要尽善尽美。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技术还是材料现在都不是很完备。盲目追求完美有点缘木求鱼意思了。”王洛宾说。 一直在建筑组内保持沉默的卓天敏忽然说:“我赞同王委员的看法。修路说复杂很复杂,要考虑路的坡度、考虑地质结构、考虑施工量、是否需要架桥、是否需要隧道、根据考察的情况设计施工方案……但要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特别现在只是临时修一条便道。只要确定路的起止地点,中途必须到达的地点,然后根据经过的地形选择一条路线修筑简易土路就可以。根据实地的查勘,本地的地形不复杂,在这种地方修便道甚至不需要严格的测绘都不会有大问题。” 卓天敏的发言让梅晚的脸一下变得很难看,这个机电一体化本科毕业,拥有注册咨询师、建造师资格的男人虽然因为报名参加比较晚,加上还得照顾儿子,在组里一直保持低调的姿态,但是他的专业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这让梅晚一直有些忌讳。 他本来是想通过这个工程漂亮的露一手给执委会看看,同时也在群众中竖立起知名度――通过修筑高质量的公共建筑赢得人民的好感,这是很容易成功的手法。 但现在,他的设想显然不被王洛宾看好,又被卓天敏当场反驳,倒落了个“没有大局观”的评价。 “海滩上现在有好几百人,还有那么多的物资机械,这些东西都要尽快到百仞滩!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能到,不是怎么到,别本末倒置了。”他站起身来,“你提出的要求,今天晚上全部给你答复,但是方案要重新做,到d+6,车队必需到百仞滩!” 会后,如同霜打茄子一般的梅晚按王洛宾的要求,重新组织修订了规划。新的公路属于土路面的简易公路。这样的路面只适合通过车辆较少,同时在雨天可以停止通车的条件下。考虑到这条公路上通过的车辆不会很多,此时又是农历中秋过后,临高的雨季已经结束,雨水对行车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第二天,筑路工程终于进入正轨,秉承着“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的指导原则,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筑路工程队取代了原来闹哄哄出工不出力的基本劳力小组。 因为他们没有17世纪的文澜河水文资料,不知道其历史最高水位是多少。因此在划定路线时,距离河岸的标准是按20世纪的百年一遇洪水标准再加多10%的余量。 路基采用的填土式,这种路基适用于平原和丘陵地区的低平地段。为了减少运输环节,决定尽量采用路边沟取土,取土坑只作为补充。 施工对首先根据车辆宽度算出的公路边沟的宽度,从路基边椿向外按该宽度量出边沟的边线位置,一般都是用石灰洒线标记或者用打椿拉绳来订出边线的,梅晚不舍得用石灰,就改洒草木灰来定边。 从边沟里挖出来的土,浅表层是水稻土或者其他富含腐殖质的土壤,这样的土施工队是不要的,修筑路基最好是采用粘土和砂性土,这二种土在工地沿线都不缺少,使用起来很方便。因为位置沿河,砂性土很多,土中夹杂有许多鹅卵石和贝壳,直接填埋进路基对路基的整体强度不利。被安排负责取土工作的卓天敏就在取土现场设置了筑用的沙石筛,将土中的石头、贝壳都筛选出来。鹅卵石可以作为建筑材料,贝壳,梅晚则打算用它来烧石灰――不过他只知道贝壳可以烧,并不知道怎么去烧。 被筛选过的泥土被用来填埋路基。整个路基的截面呈阶梯型,用粘土和砂性土交替分层铺设的,泥土每填高20公分就用压路机碾实二遍。这样持续把路基填土到1米。再把两边取过土的边沟整平以利于排水,整个路基就大致完成了。 相形之下,路面的工作要复杂一些。土质的路面要求平坦密实,天气干燥的时候不松散,行车时尘土少;下雨时能很快把水排干。这几个工程技术人员从来就没搞过路桥工程,梅晚上晚上开了一个夜车把随身带来的课本和技术资料都复习了一遍。 第二十一节 筑路(二) 更改过筑路计划之后,整个进度就快得多了。王洛宾也说到做到,执委会通过人事数据库,把所有开过拖拉机、工程机械和重型汽车经历的人都调集起来,白羽这个准备把拖拉机改装成坦克、农用车改成步兵战车,当上穿越军装甲兵之父的前坦克兵再一次惨遭无差别抓丁,被充实到工程队去了。 梅晚亲自上阵,巡视着工地,顺便教这些新来的筑路工人一些工具使用方法和土工作业――说来可怜,多数城市宅男连到手里的铁锹都拿不利索,要他们铲个土,挖个沟、耙平地面没一个做得象样的。 他教了一会,又看了下机械的施工情况。虽然开工程机械的人也不怎么熟练,好歹还能做――幸亏穿越前执委会安排人去学习过。 还好有工程机械,梅晚暗自庆幸,否则很难想像这群所谓的施工队员会把活干成什么样子。巡视一遍,忽然看到有个人干活有模有样的,他在工地上当项目经理多年,生手还是熟手一看便知。小伙子看起来壮壮实实的,就是干活有点懒散,动作缓慢。梅晚走了过去,说: “干得不错啊,上过工地?” “上过,我干过的活可多了。”小伙子歇了下来,“你是梅经理吧?”梅晚过去是工程队的项目经理,于是大家都跟着这么叫了。 “没错,是我。你认得我?”梅晚有点诧异,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尽快认得领导是我们打工仔的基本能力么,”小伙子笑了起来,“看到领导来了,就得赶紧卖力干活……” 梅晚哈哈笑了起来,“你叫什么?” “谭明。大伙都叫我肥明。”谭明说着又干起活来,“我不但在建筑工地干过,还做过保安、石油工人、网络游戏代练、印刷工……” “当印刷工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不一把年纪了也没混出个样子,如今经济形势不好,又失业。想反正混不出名堂了,干脆换个地试试看吧。” 梅晚转了一圈,回到帐篷里,他对总体的进度还算满意,施工队长冰风转进了帐篷,向他汇报伙食组刚送来1吨饮用水的水罐,食盐也拨到了。 “安全帽还没有吗?”梅晚问。 “王委员刚才说早晨已经派人去砍柳条了,现在正在试制。” “好,现在不戴问题也不算大,吊装活不多。”他想了下,“对了,队里有个叫谭明的,过去在建筑工地上干过,活很熟,你先安排他当个班组长,看看他有多大能耐。行得话以后培养他当施工员。” “好的,我这就安排。”冰风正要出去,梅晚叫住了他,“以后这类事情你自己要多看着点,有合适的人就培养。你一个结构工程师,又是副组长,老在工地上当工头怎么行?不浪费么。” 冰风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没闹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胡乱应了几句就出去了。 梅晚点上一支烟,心里有些混乱,按理说他的心思应该都在这条公路上,但是昨天会议上的情景还是不断重现在脑海里。没料到卓天敏这个一贯低调的人居然当场给他来了这一手。这是在博出位啊。梅晚有点苦涩的想到:卓天敏的建筑师、资询师资格证书恐怕引起执委会很大的兴趣…… 一时间他觉得危机感四伏。本来他对建筑工程组的这个班子十分满意,冰风这个副组长是结构工程师,专业比较偏;小燕是个杂家,博而不精;李潇侣虽然业务水平很高,但是是女人,又一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但现在不同了。虽然他自认对土木工程的管理和协调有丰富的经验,但是论及专业水准,他显然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正胡思乱想着,步话机里汇报,一号标段的3公里路基工作已经结束,现在路面摊设队要进场了。但是路面材料还没确定。梅晚揣上个本子,顺手操起个小铲子,出帐篷沿着取土的路沟不断的铲起一铲土,用眼睛看,用手捏搓。接着又在小本子上记点什么。就这么走了一米又一米。把个正测量文澜河水文资料的燕雀志看得莫名其妙。 “梅经理,你踅摸什么呢?” “看土质。”梅晚随手把手里的土搓碎,“找适合铺路面的土。” “挖出这么多土不能用?路基不也是这么填得。” “路基用土要求比路面简单。”梅晚解释说土壤按颗粒大小可分为粘土、砂土和粉砂土,自然界的土壤一般都是三者的混合体,按其含量的不同,又可细分成九种,用来修筑路面各有不同的特性。有的很适合,有的完全不能用,有的则需要改性处理。 “简易公路是土质路面,比起常见的硬化路面来有很多的缺点,比如扬尘量大、路面承受力小,下雨天路面会软化,形成水坑泥泞……”他说,“所以选择和加工路面用土是很要紧的环节,用好了,这类问题就会小一些,少一些。” “就比如说这种砂土吧,这里沿河,砂土很多。”说着他铲起一铲土,“这个土的特点是几乎都沙粒,粘性小,干的时候松散不成型,潮湿的时候也捏塑不起来。拿这个土铺设出来的路面,晴天干燥的时候行车很容易形成深车辙。雨天又有微弱的粘性。优点是路面容易干,掺入一定的粘土改性之后才能用来铺筑路面。” “这种呢?”燕雀志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看到那边的泥土不一样,赶紧捏了一点过来,“按这样的说法,是这种粘土和砂土混合的土壤最适合铺路了。”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但是实际又没那么简单。各种土壤多一点少一点都有不同的特性。”梅晚边说边把泥土拿到手里端详了一下,又把它搓了一下,泥土变成了细细短短的小土条,“你拿来的这种是细砂质垆坶,它即有粘土又含有比较多的细砂,所以有些粘性,这种土就比较适合筑路面。” “那就是用这种土了?” “我想找的砂质垆坶,”梅晚拍了下手,“和这种差不多,但是砂粒要粗一些。用这个土铺路的话,经过压实后能保持一顶的密实性,不易松散,行车时尘土较少,雨天不粘车轮,雨后干得快,维护起来容易保持路面的平坦。” “那哪看得出啊,砂子细还是粗,这个眼睛看得出来吗?”燕雀志端详了半天手里的泥土。 “仔细看是看得出来的。”梅晚继续指导他,“简单的鉴别方法是用手搓,象你给我的细砂质垆坶,能用手搓成细短的土条,但是砂质垆坶就搓不出来。” “是这样。”燕雀志对此刻对他简直五体投地起来了,“够专业!” “呵呵,”梅晚得意的笑了起来,“哪里哪里。”心里想老教科书果然是很有威力的。 没用多久,梅晚就和燕雀志就发现了一处砂质垆坶的取土地点。当然找不到的这样理想材料的话,梅晚也可以根据土壤条件做改性处理,只是这样的话要多一道工序,劳动强度也大的多。 路面的摊铺工作由梅晚亲自指挥。简易公路因为交通量不大,没必要修筑很厚的路面,15厘米的厚度再施以2-3次压路机压实就已经基本完工了,路面中间微微隆起,便于排水。 为了提高路面的强度,工程队在路面土里掺入了一部分鹅卵石。因为合适的石头有限,效果还不能很真正的砾石路面相提并论。换句话说,雨天汽车最好还是不要行驶。 “尽快尽快,尽快出这么个玩意。”梅晚看着完成的路段,把烟头丢到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刚刚一更过后,县衙的院子里显得十分寂静,只有两个值更的皂隶提着小小的白纸灯笼,每隔一阵在院中各处行走,用木梆打更。 院中或坐或躺着是十多名乡勇,若是平时,这官衙重地是容不得这群泥腿蛮子如此放肆,但是眼下城防吃紧,这十多名乡勇又是昨天刚和海贼厮杀过的,衙役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去叨扰了。 带乡勇来的,是那美村的首户的黄守统,年在五十上下,身材魁梧,精力健旺,短短的胡须有些花白,眉阔额广,双目开阖闪闪如电。他是本县的一个大粮户,祖辈在国初从征,落户在临高,祖上中过几个秀才改了民籍,宗族就此发达起来。为人慷慨好义在乡里宗族里都很有威望。 临高历来受海盗的袭扰,地方的也不平靖。从嘉靖年为防御倭寇起,他家祖辈就在那美村筑土寨,练乡勇。是临高有名的“硬地”。到他这代,以那美村为首,临近六村乡约联保,随时可出动五六百乡勇。这些年地方不靖,每次出兵剿匪或是守御县城,黄守统都带乡勇参加,出力很多,很受吴明晋的嘉奖。 黄守统是个白身,但是有一个儿子是秀才就在县学念书,这次请士绅们来会议的时候,他自己在各村布置防务,只让县学里的儿子来参加,又派了十多名乡勇带着一车粮米菜蔬进城协守。现在这老头突然带人来访,吴明晋又觉诧异,又觉欣喜,宾主到花厅中坐下以后,略作寒暄,吴明晋眼见这老头的网巾换成了白色,双眼通红。大为诧异,他知道黄大户的父母均已去世,难道他的老妻也新病故了? 见知县满面诧异,黄守统才告诉他:自己的一个儿子昨天袭击海贼的时候阵亡了。 第二十二节 黄大户 吴明晋一时失色,心里十分的感动,他知道这位黄大户因为急公好义,地方每有匪患往往都会带族人乡勇出力剿灭,已经失去过好几个近支本房的子侄,却没想到这次连儿子都死了一个。 “请老先生节哀。贼人退后,学生自当奏报上官,为贵公子请抚恤荣典。”黄大户没有功名,不过他有儿子是秀才,吴大令又有意高抬他,平日里便叫他一声“老先生”。 “犬子是为平靖地方而没的。我黄家世受国恩,自当粉身碎骨报效朝廷、保卫桑梓,并不贪恋这恤身荣典。”黄守统不原意多谈儿子的事情――他虽有三个儿子,这个即是庶出又没功名,但是丧子之疼依然是摧心裂肺一般。 “守统此来,是向明府告警的。”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海贼不比往常,我临高将有大难了!” “老先生何出此言?”吴明晋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位老人沉静坚韧,不是空口大话之人。 黄守统便把昨日他儿子带着十来个乡勇在百人头滩附近伏击三个海贼探子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自己虽没参加,但是逃回来的乡勇的描述让他十分吃惊,一轮弓箭袭击只射倒一个,虽说老话三箭不如一刀,乡勇用的弓又不好,但是对方身无甲胄,二个大汉都中了七八箭还能一路冲杀,连杀数人,最后把他儿子也给杀了。 他闭起眼睛,想起乡勇把儿子的尸体带回来后的惨状,半个脸颊几乎被打碎,一只眼睛不知去向,听乡勇说整个过程,这个人身中数箭又被乡勇围打,自小喜欢舞枪弄棒的儿子在他手中只有一个回合即被击毙,此等人物即使在官军里也是少有的猛将了。 单是个人的武勇,他还不甚担心。但是乡勇拿回来的另一样东西却让他很担忧。 “海贼火器十分厉害,内中一人用一支小手铳,连杀数人,连子药都不装。明府请看――”说着他将怀里一个布包递了过来,吴明晋打开一看,里面是乌蓝色的一块铁,模样很小巧,从样式来看略似红毛人用的手铳,但是外表简洁,没有多余的线条,也不见夹火绳的地方。 “这是手铳?” “正是,”看到吴大令一脸疑惑,黄守统说这是乡勇在事后返回战场时拣到的,大约海贼在混战中所失落。 “这个,乡勇所说可信么?”吴大令还是不大相信,他是个文人,但是最近二十年来文人士大夫都好谈兵谈火器,各种火铳虽没都见过实物,图样总还是书上见识过的。这东西和任何火铳都不沾边,除了也有一个枪口、一个板机。 (注:明晚期在知识分子中有过一个火器火yao论述的高潮,多数人当然只是纸上谈兵的,宋应星在《天工开物》里批评过这一风气) “可信,此铳不用装药,扣下板机即可发射。”黄守统拈须道,“拿回来之后我曾试发一枪,威力颇可观,五丈之外的厚木炮子亦可入。但再射则不发火。想是在这铳中预储多份子药的,扣板机一次即发射一份。” “那端得是威力极大之物了。”吴明晋看着眼前这支乌蓝色的小物件,忧心忡忡。如果海贼们有许多这样的火铳,野战民壮乡勇的弓箭如何抵御得了。看来还是依仗火炮守城才是上策。 “我这次来县里,一是为告警,二则也请明府拨给些器械。” 他现在身为六村联保的团总,手下好几百丁壮,武器却紧缺,除了大小头目和部分家丁有刀枪之外,一般乡勇只有木棍。临高本来铁器就缺乏,武器更少,他家家丁用的刀枪还是多年前祖辈留下来的。弓箭虽然有不少,但海南气候本身对弓箭不利,用起来并不称手。 吴明晋不便推辞,便从武库里拨给他腰刀二十把,挨牌十面,虎叉四十根,铁枪五枝。又给了他一些火yao铁子――黄家寨里有些铁炮抬枪,只是火yao是官府的禁物,置备困难。 黄守统正待告辞下去休息,门子来报,早晨出去侦察的探子回来了。从海贼登陆开始,县每天都派出一批探子去打探情况,这些人都是本地出身,地形路径熟悉。 城上不敢开门,只把预备好的大箩筐放下去,将人拉上城来。探子们每天都出去,并无损伤,今天回来却十分的惊惶。城上的民众见他们如此模样,议论纷纷。 “什么,修路?”吴大令惊讶的问道。 “是,老爷。”探子跪在地上,偷偷得望了老爷一眼。 “是从博铺向百人头滩修。沿途都有标记。海贼们堆土为路。已经修了差不多五六里了。” “五六里路,你没看错?!”黄守统向前一冲,逼问道。 “小的没有看错。”探子畏惧了看了一眼这个在临高赫赫有名的人物。 黄守统十分惊诧,他回过头拱手禀道:“明府,本寨的乡勇昨天去厮杀,沿途尚未见有路……” 吴明晋点点头,沉声道:“修路之事确系眼见,未有夸大之处?若有半点虚言,定不饶尔!” 探子连连磕头:“小的不敢诓骗老爷,确系已修路五六里。”他又说海贼们有邪术,许多车子无轮也可走,上有巨大的铁膊,能用使巨铲挖土,小山般的泥土轻轻松松就能挖出搬运…… 又是邪术!吴大令不信怪力乱神的说法,但是海贼们超越他理解范围的东西越来越多,能力也越来越大,这实在让他担心。就说这修路,县里修桥补路的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但是每每总是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制肘,不是缺钱征集不了民工,便是土地上的地主吵闹,不肯让地。就是一切顺利,他也没本事二天之内就修出五六里大路来――还是堆土成路。这群海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然而此时的问题不在于路,而是海贼为何修路,既然是匪,就不可能是为了积功德;他们意在抢劫,这么做是多此一举。再说百人头滩有什么好抢的,那里只有几家石匠而已,现在多半都已逃走了。 犹疑中赶紧吩咐将县衙内的官员、刘大霖和来增援的百户都请来,大家一同商议对策。听完探子和黄大户的情况,一厅官绅都默不作声。本来他们以为海匪登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最多抢掠百姓,烧掉几个村庄墟市。本县自宋以来,无论黎民暴动还是海匪劫掠,从没给攻陷过。有人还庆幸这群海匪是中秋过后登陆,若是在立冬前秋粮登场之时,恐怕损失要惨重的多。然而这几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探子回报对方在博铺扎下大营,日夜向岸上卸载货物。接着就是向来以勇悍敢战著称的黄家寨乡勇溃败,现在海贼们居然又在修路,谁都闹不清这伙髡发之徒到底想干什么。 吴明晋望着依为高参的刘大霖:“老先生怎么看?” 刘进士以手支额,半晌才道:“明府,此事有大凶险。” 在场的吴大令和吴亚都吃了一惊,吴大令忙拱手道:“请老先生教我。” “恐此髡发海贼的意图是攻城!” “何以见得?” “山贼海匪多为轻装抄掠,何需修路?若是修路,唯一之解,便是意图攻城了。大霖以为,海贼必携有攻城器械,十分沉重,不修路便不得运抵城下。” 要修路才能运到城下的攻城器械,那得多大多重的物件?上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吴明晋颤声道:“莫非是红夷大炮……” “除此之外,难有他想。” 海南地近广东、澳门,红毛夷的船只时有路过,朝廷在广州向红毛人买大炮的事情,官场上也是有所闻的。吴明晋知道此炮十分沉重,但是威力惊人,朝廷都用在辽东守御。去年广宁之围便是依赖此炮才得以坚守;堪称军中利器。 眼下若是有这么个玩意拉到城下――吴大令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可如何是好?本县只是一座小城而已。”吴亚早就惊得叫了起来,其实他言下之意在座的官绅们都明白,临高这个边鄙小城有什么值得海贼们如此兴师动众的东西?临高造了什么孽,要招来红夷大炮这等杀器。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要面对的是比红夷大炮更妖孽的事物,正如后来临高城内的百家书场里说书人口头禅:“悲剧啊!”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身穿鸳鸯站袄的孙百户,这位世袭百户本以为这是件好差使,到得城里下马伊始便收了十两银子的犒劳,县里发给士兵的犒劳又被他搜刮去一半。这二天顿顿酒肉,比起卫所里那半死不活的日子舒坦多了,至于海贼攻城,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见一堂人都看着他,不由得心慌起来。他深知自己虽顶个世袭百户的名头,实际就是个小地主,带来的三十个大头兵,捏锄头的日子比拿刀枪的日子多。唯一有点威力的就是那门佛郎机炮。要他拿对策如何拿得出?再说海匪们真要拖来了红夷大炮,他逃命还来不及。心知说什么都不好,干脆故作镇定一言不发。 吴县令暗骂孙百户是个废物,不过他本来也没太指望卫所兵能有什么作为。恐怕这事情还是得请汤将军出兵了。 “眼下之计,唯有袭扰之策了。”刘大霖道,“髡贼们筑路总不能时时都聚在一起,我们多派乡勇,许以重赏,或以弓箭袭扰,或乘隙纵火,日夜袭扰使其不得安生。必能阻其修路。” 第二十三节 邬德的新任务(一) 官绅们还是不放心,便叫人送了一封书子去琼山的汤参将,试探下能否请动来剿匪。 刘进士寄予厚望的袭扰战术却得不到各村寨乡勇团总的支持。乡勇们并不愿意打仗,大家听说黄家寨的乡勇在众寡悬殊又是伏击战的情况下都吃了败仗,士气更是低落。 吴大令又是恐吓,又是许愿,各家的乡勇还是不愿去,他们也存着个想头:这群人上岸来也没见他们抢劫杀人烧房子的,就算要修路攻城也是打县城,与他们何干?自己去打了,反而把海贼们激怒招来报复怎么办?乡勇们家都在农村,不比老爷们可以躲在城里。被逼不过勉强去了,远远的转个圈便回来。至于各村寨的团总,只要不是家宅产业不在县城附近的,对此都不太热心。乡勇不是同乡同宗,就是自己家的佃户长工,万一打仗送了命地让谁种?临高缺得就是劳力,所以也并不认真督责乡勇们去厮杀。 乡勇们频繁在工地沿线出现的情况引起了派出去的侦察员的注意。军事组人员因为海滩营地已经成型,毋需太多的警卫,除了在临高县城下保留一个三人观察哨之外,便将其他成员都投入到筑路工地的警卫中去了。 沿着路段,筑路路段上每隔3公里修筑一个瞭望塔楼,每个塔楼都由配备高倍望远镜和步话机的瞭望哨警戒。塔楼下面则是警卫组建造的简易工事,一人高的土墙,外面再围上铁丝网,工事里有四驱农用车和摩托车,还有一部硅2瓦电台。平时用摩托车在工地沿线各点之间来回巡逻。一旦发现某处发现敌人袭击,就以农用车作为快速投送工具运送战士增援。 仅仅有战士是不够的,还得发动群众。施工队配发了一批sks步枪和弹药。保证在每个工作点除了1名军事组警卫之外有4-5名武装工人。一旦发生突发性的袭击事件,作业点上可以自我保护。 “一旦你们被袭击,不要乱动乱跑,报告之后就地开火,明白吗?”何鸣叮嘱工地上各个点的负责人,“机动队五分钟内必到。别的点被袭击你们只需要及时报告就可以。” 这样一来小股来侦察的乡勇在白天甚至都无法靠近工地,一发现有任何可疑人物靠近,马上通报到工地指挥部,指挥部就会调度巡逻的越野摩托车过去查看。警卫们甚至不用开枪,摩托车开动起来的轰鸣就足以让对方落荒而逃了。开摩托车的队员一时兴起甚至能追出很远,直到对方跑得脱力倒下,再把人抓回来――要不是北炜担心这样会被敌人诱伏,严禁他们追击,还能多抓几个。一审问却是叽里呱啦的语言不通,问不出什么。用电台把熊卜佑叫来了当翻译官,幸好临高话的几百年来变化不大,折腾一番之后总算明白了他们是奉命来侦察的,除此之外就是老一套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幼子之类的哀求饶命的话。 从俘虏口中穿越者大体知道以为他们修路的举动县城里已经慌作一团,日夜预备着他们攻城。修路能让人害怕这让执委会有点意外,原先预计城里多少会有些驱逐他们的准备,显然临高的大明官绅们更怕他们。这个第一手资料给了执委会很大的信心。 俘虏因为人数太少,本来打算干脆放走,但是执委会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作为将来大规模接受使用当地劳动力的一个演习。就被全部留下了。 随着闹钟的“玲玲”声,把邬德从睡梦中叫醒了,一看钟,早上9点。 昨天值夜到凌晨4点才睡觉,现在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不过来到古代不是来渡假,是来“讨生活”的,再睡下去,恐怕到时候连饭也没得吃了。 邬德作为渔船支队的指挥,本来是可以睡在条件更好的渔船上的,但是军事组眼下人手吃紧,海军系统的人也得上阵,只好上岸来了。 在部队多年,从小又是渔家出身,转业后虽然在城市工作,但是丰富的经历给了他许多生活经验。执委会统一搭建的帐篷他嫌太小,人又住得太拥挤。便和医疗组商量,在他们附近的树林里找了块空地清理干净,去伐木场找了10来根3米不到的长木棍,一头拿绳子扎牢,另一头撑开插进泥里,用油布把四周围上,留出一个口子出入,再在油布外面盖上芦苇,一个印地安型帐篷的雏形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了,然后在四周挖出排水沟,在帐篷里铺上沙子和草木灰,一个象样的窝就出现了。这里沿河靠海,环境不错,也能顺便看着他的四条渔船。 为了省油,渔船队的四艘船保留二艘处于随时出动的状态,另二艘船暂时封存。一艘用来捕鱼,龙豪湾这边的鱼虾资源很丰富,还能捞到海带之类可吃的海草类。吴南海最近一直在渔船上跑来跑去,看到捞上来的东西就拍照,拿个小本记录。 另一艘则作为备用,船上时刻都有一组人留守,准备随时应对来自海上的袭击。 这条起身拿铝锅端了一锅草木灰去河边,搓把脸,折根嫩柳咬烂了当牙刷顺便把牙齿也搓一搓,昨天值夜班又修瞭望塔,晚上没用睡袋,身上已经开始酸了,鼻子塞住了,头也有些痛了。 不会感冒了吧?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摸摸额头,好象没有热度,还好。折了几跟柳条,剥下树皮,扔进嘴里嚼开了,柳树皮里富含水杨酸,虽然对胃有刺激,但是对付头痛脑热,确实很有有效果。 来到河边浴场脱guang衣服就下了水,昨天太累了,根本没洗澡,以现在这种卫生条件,不勤洗澡的话,会得皮肤病的。这个纯天然露天澡堂是建筑组在d+1完成的另外一个民生工程――在河口附近选了一个水很浅的沙底河湾,湾口挂上用拦截网,再清理掉了里面的杂物淤泥,河岸上用从海滩上挖来的沙子铺上,本来还做个屏帐什么的,后来嫌麻烦就没做。每天五六点一下工,一群男人在里面赤条条乱哄哄的场面蔚为壮观。邬德因为是轮班执勤,没机会去凑这个热闹,据说男人赤条条的洗澡可以增进彼此的感情,什么时候也得和马委员他们一起洗个澡。 上午的水有些凉,邬德不禁打了个哆嗦。把身上和头发都打湿后,用带来的肥皂洗了头发和身子。洗完澡,用草木灰便把内裤和袜子洗了――这个是很要紧的卫生问题!他舍不得多用肥皂,虽然做肥皂不是什么高深工艺,但是看眼下这乱哄哄的状况短期内是不会有肥皂厂投产的。衣服拧干后就近晾在帐篷边的树上。 营地的食堂是24小时供应的,他没兴趣去凑这个热闹。再说食堂里没什么值得一吃东西供应,无非是些海产品:海带汤、清水煮鱿鱼、清水煮贝类、清水煮大虾、清水煮螃蟹……基本全是清水煮海鲜,一开始大家饶有兴趣,为了螃蟹的大小问题还吵过架,连吃三四天之后都有点吃怕了的意思,昨天晚上有人煮了一锅方便面,居然引来了许多人垂涎欲滴的围观――不吃海鲜想吃方便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邬德倒不在乎拿海鲜当饭,只是鄙视食堂里做饭的家伙们乱来,把好东西都糟蹋了。他直接来到营地外面的一个海湾,岸边礁石上密密麻麻吸满了牡蛎和藤壶,好东西啊……拿出小刀,不多时就撬下几打,他也不多拿,这些贝类离水就死死了就臭,臭了的家伙吃下去,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就算住医务室旁边也不能这么冒险。就直接坐在礁石上,三下五除二,撬开贝壳,把所有贝肉和汤水吃个干净,真鲜啊,养殖的家伙这这些比,逊的太多了。 回到窝棚,从背包里拿出内裤穿好――穿这个还是因为海滩上多少会有些女人出没,不然还真想一丝不挂,身体干得快一些。保温杯里的水没有了,前几天都是自己烧水,从船上拉管子供应过来的机器冷凝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幸好有些茶叶可以压一压。前几天开始食堂开始供水了,开水锅炉24小时供应是邬德最喜欢的服务,就是水里的漂白粉味道稍微重了点。 在伙房沏好一杯浓茶,感觉都惬意了许多――不知道临高产不产茶,即使不产茶,这么基本的作物农业组应该也有考虑吧? “赵头,来块我们伙食办的最新产品吧?”伙头军拿来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这是什么?” “烟熏鱼,这可是上等鱼肉,昨天在熏了一晚上。味道肯定好。” 盛情难却,只好接了过来。这鱼肉被熏了一夜,水分和油几乎都被熏干了,外面黑忽忽的,摸上去硬帮帮的,卖相十分恐怖。 鱼肉看着恐怖,吃着更恐怖。这所谓的烟熏鱼居然没用盐腌过就直接上架熏,熏的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吃到嘴里简直和刚才嚼的柳树没什么区别,就着刚泡好的热茶,才勉强咽下了去。 吃完鱼,猛灌几口茶,才压下要呕吐的冲动。 “怎么,味道不错吧?” “兄弟,你过去是干什么的?”邬德艰难的问。 “我啊,学生物工程的,我叫胡仪成。”这个前伐木工人因为擅长动物解剖,混入了食堂继续练习他的解剖术。 第二十四节 邬德的新任务(二) “这个,我觉得你还是继续从事生物工程这个对穿越大业更有帮助的工作为好。” “不喜欢我的熏鱼实话说嘛。”胡仪成悻悻着,“算了,我刚解剖完一只兔子……” “兔子?!”邬德(注:根据龙套本人要求,赵德改为邬德。前文所写到的“赵德”即“邬德”,有时间一起修改)一激凌,这可是好东西啊。 “昨天打到的,”胡仪成笑得很象狐狸,“中午打算烤着吃。” “中午?”邬德不无遗憾的想到那时候他还在工地上站岗放哨,肯定是没法吃烤兔肉了。 “不过我可以给你留个前腿……” 邬德刚想道谢,忽然想起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小胡和自己又不熟,干嘛请他吃兔肉? 果然,胡仪成的狐狸尾巴马上就露了出来:“昨天,嗯,我看你做海鲜饭了,这个,我能不能来你这里搭伙啊?” “行啊,不过你得自己带米。”邬德很爽气的说,海鲜饭多做一点会更好吃。 “那可太好了,我也顺便学习学习。”他指着后厨的方向,“吴组长刚回来,一早上捞了十多筐鱼,正想办法加工呢。” “加工?那我可得去看看,别又给糟践了。”这个时空果然资源丰富。 “我带你去。”胡仪成大约对邬德的做饭本领很崇拜,一听他要来来指导做饭,当然是求之不得。 后面里用树干当柱子,搭建起了一个帆布棚,里面热气腾腾的。一字搭开了一排大锅,烧火的,劈柴的,提水的,忙的不亦乐乎……里面赫然有几个女人!邬德想幸亏有先见之明,穿上条内裤,不然就成裸露癖了。 一进“厨房”,就见一个家伙拿了笔记本电脑埋头干活,小胡上前招呼一声:“南海,有人要来给我们做鱼了!” 吴南海抬头看了看:“阿德啊?你个渔民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在船上?”上下又打量了一番,“几天不见,和个土人一样了。” “我不是在当警戒哨嘛,过去是水兵,现在成海兵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脱guang了衣服人又精瘦,皮肤本来就黑,现在又赤膊赤脚,就穿个小裤衩……这形象可真够土的。 “南海,你不是在农业组么?不搞蔬菜大棚,养鸡喂猪的,当起伙头军了?” “萧子山的主意,这小子为了摆脱管食堂的麻烦,硬说农业就是吃饭问题,说我来当伙食办主任是理所当然的。”吴南海无奈的说,“其实我想去照料那些兔子和鸡,那些鸡大概水土不服,又受了惊吓,下了船就没下过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还有那些猪,身体也不大好,不肯吃,让人担心那……”他说到那猪牛羊鸡鸭时的款款深情让邬德一阵寒颤。 “伙食办娘子军不少,你有福了……” “有啥福气?都是别人的老婆。”吴南海毫无兴趣,“再说我对现代女人没兴趣,要养就从萝莉养起,说起来执委会该派人去广州买萝莉了吧?” 正在深入探讨着萝莉几岁算是成熟和培养的方向到底是傲骄、无口、天然呆还是眼镜娘这些重大问题的时候,一个胖子怒气冲冲的来了,吴南海一见面色大变,正要把脑袋埋得更深,却被那人一把揪了出来。 “我的‘蓝电’呢?” 吴南海愁眉苦脸的说:“这个……你节哀吧……我们把它给埋了,你知道,这里天气热……” 来人脸色一征,居然双目噙泪,一甩头又出去了。突兀的让人目瞪口呆。 “这是谁啊?……” 吴南海说:“这是尼克察,从澳大利亚回来的。这次带了二匹赛马一些信鸽。” 两匹退役的赛马“阿阑驰”和“蓝电”,都是原来澳洲马会注册过的,虽然马龄大了些。尼克察试图依靠自己在这方面一些见识,设想以后组建一只骑兵。但到这里之后,严酷的事实打消了他最初的设想。马是敏感的动物,登陆后的喧哗让“蓝电”受了惊,尽管用于固定的板架强行束服了它的燥动,它却执拗的反复把头撞到一侧的木梁上。好不容易等到人员物资上岸结束,马匹牲畜才被吊运上岸。营地里当然没有干净的马房,也找不到马草,草创的基地里连人喝得水都得从船上输送过来,马每天必须的清洁的温水也无法足量提供。 “他亲自跑到执委会去,反复那马有多珍贵,而且要求提供‘至少每天5人份’的豆、麦食品供应。” “结果呢?” “还用说吗?船上哪来的大豆、黑豆和大麦啊?我也就只有一点种子。粮食是带了一些,但是为了节约空间带得是大米。” “就被拒绝了?” “正确的说是被婉拒了,因为萧子山那个混蛋又把皮球踢到我这里来了!”吴南海愤愤的说,“他非说我对动物最有爱心。我那是为了获取动物产品,不是爱心的问题。现在只要一涉及到活物的,统统都算在农业组头上。” 大概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后面用篱笆围起来的地方传来了狗叫的声音,一会此起彼伏,接着又夹杂着马嘶牛叫猪哼哼,鸡鸭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一只脖子上戴着蝴蝶结的猫又钻了过来,往吴南海的裤腿上直蹭。 “这是杨宝贵的狗。他带了五条,说是未来的军警用犬……” “那马呢?”邬德还是忘不了赛马的事情。 “说来真不好意思,他是亲自把马和鸽子送过来的,还叮嘱我要照料好这些‘不会说话的朋友’。”吴南海随手从一边的箩筐里捞了一条小鱼丢给小猫,“我没学过骡马饲养,也不知道怎么养才好。马又不肯吃东西――” 旁边的胡仪成点点头:“这马真够难伺侯的,我们打来的草也不肯吃,就这么绝食。” “对,好像还是狂躁不安。”吴南海说,尼克察自己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让马恢复平静,几天不吃东西加上天热加上蝇蚊,昨天它就倒下了。 “昨晚我叫杨宝贵来看,他是兽医,说没治了,接着就挂了。我当时都没敢和老尼说……” “那真有点可惜呢,赛马血统都很棒的。”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胡仪成一脸不然的神情,“都是阉马,十八九岁的老阉马有什么用?” “我也觉得没什么,”吴南海也有点无所谓,“赛马干不了农活,拉不了车耕不了地的。不如挽马有用。” “对了,鱼呢?” “都在那边箩筐里呢。”吴南海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做啥好了,每天清水煮鱼的……” “明天就能有……” “嘘,你瞎掰什么?”吴南海冲着棚子里的女人方向努努嘴,小声说着,“你想被唾沫淹死?我可告诉你,露馅了我可不知道啊。” “成,成。” “兔子肉?” “哎,你先帮忙动脑筋怎么处理这一堆鱼吧。”吴南海把他拖到箩筐边,水淋淋的,有股大海的咸腥味,让邬德觉得很熟悉。 箩筐里什么鱼都有,大大小小的,连小号的鲨鱼都有。这东西阿摩尼亚味道太浓,不处理是没法吃的。 “清水煮要作为海鲜品尝来说是最好的办法,原汁原味,但是现在要拿鱼作为日常的蛋白质补充,这种做法就太寡淡了。我的办法也没什么稀罕的,就是做海鲜饭或者烧烤。” “烤鱼?我们没香料……” “没有香料也可以做的,海鲜饭更简单。”他看了看手表,快10点了,自己要到12点上哨,正好吃了饭再去。“我来演示一下。” “那野战炊具饭锅最多可以做几人份的饭?” “按每人4两米算是一百人份的。” “行,我就先做一锅,然后你们再做好了。” 吴南海见有人愿意主动请缨,赶紧把伙食办的人都召集起来听候调遣。 邬德一面吩咐大家把鱼都收拾好,按大小和品种分开。红肉鱼和白肉鱼要分开,油脂多的要和少的分开,大小也分门别类的进行分级。 “海鱼的种类很多,我们利用的方式也不同,鱼获到了岸上,就要及时把它们分类,这样才便于处理。” 邬德说完又带人到河边去采野菜,他昨天晚上就在附近采到了不少:有车前草、苦菜、野葱和野紫苏,采上两捆在水里洗干净了拿根茅草扎了,一并带了回来。 炉灶里投进了大量柴草,又有专人鼓风,很快就把火烧大了,水开下米。乘着煮饭的功夫,他带头收拾起鱼来,作为示范, 鱼头鱼尾鱼肚子这些下水都放在一边,鱼身剁成小块。贝壳都撬开把肉拿出。海带野菜都剁碎。两把火工夫,米就涨开了,汤汤水水成粥了,把鱼肉贝肉海带都扔进锅,拿大马勺把米和鱼搅匀,焖上几分钟,再扔野菜和野葱,焖一分钟,撒上点盐,一锅海鲜饭就成了。 收拾下来的鱼下水,加上没什么价值的小杂鱼,可以用来发酵做鱼露,伙食办没有水泥池子,不过从巡检司的伙房里找到了几口大水缸,邬德就指导他们做起鱼露来了。 理论上说做鱼露什么鱼都可以,但是一般只用没有经济价值的小型杂鱼。加工中产生的部分鱼下水也可以使用,加入鱼重量大约1/3比例的盐,拌匀之后上面加竹篾的盖子,再压上大石头就可以了,发酵的时候外面的气温最好是30摄氏度以上。邬德要他们把缸放在室外,这样有利于发酵。 “要一年时间才能好,”邬德说,“不过味道非常鲜美……” 又教大家怎么腌鱼晒鱼,一时间厨房后面臭气熏天,腥味扑鼻,苍蝇逐臭而来,大家都有点顶不住了。有个女生实在顶不住了,跑外面吐了起来――今天中午的海鲜饭,她是无福享受了。 第二十五节 邬德的新任务(三) 邬德吃完海鲜饭,又给保温杯灌满水,带上装备,邬德继续他的执勤警戒任务去了。今天的任务地点是筑路工地的3号标段,昨晚听任务分配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执委会领导要来工地劳动,所以警卫人员加倍。据说这是贯彻执委会“人人参加劳动,避免干部特殊化”的文件精神的新举措。 不费多大力,他就找到了干部的工作地点――想找不到都难。因为丁丁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已经爬在推土机上,一面指挥大家摆pose,一面大呼小叫的叫他的洋马女朋友拍照。马千瞩和几个执委带着僵硬的微笑,拿着个折叠工兵铲作挖土状。 靠,这画面好熟悉啊。待到记者散去,执委们倒还在埋头挖土运土的,没有立马上车走人,也没搞什么握手慰问劳模之类的事情。看来小丁的业务还不够熟练。 “哎,挖坑准备埋谁呢?”邬德走过去调侃道。 “当然是埋你这种闲人咯,老子在修路啊。”老马没好气的回应。 “修路?我咋看你像挖坑呢。” “挖坑?我很有公德心的,不像某些人。”马千瞩挥了一铲子,对着那边也在干活的叶孟言吼了一声,“干啥呢?我们是取土,你挖那么深的坑做什么?害人啊!” “哈哈……哦,对了,你手里的家伙那是骗那些前世没干过农活的娃娃们的,我这有把二齿开山锄,装个柄就好用。那才是干活用的。”邬德停止了玩笑,指着老马手里的铲子说。 “还不快去拿?没眼力见的……”马千瞩停下活计,举起铲子作虚劈状。 邬德于是又回到窝棚里,把锄头、铲子、镐头、篾刀、斧头一股脑的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他带来的工具,自己用过的比较称手。他选上几根合适的树杆,给工具都装上柄,打上木楔,在一个树墩上磕结实。取了一把锄头带回工地给马千瞩。 马千瞩接过锄头,呸呸的往掌心里吐口唾沫,伦圆了锄头就刨了下去,一看这把势,邬德连连摇头。 果然,马千瞩锄了没几下,锄头就脱落了……而他自己捏着锄头柄仰面倒在坑里。 “哦哈哈哈……这个民工是假冒的嘛。来来来,暂住证办了没,拿出来看看……”看着马千瞩的狼狈样,他忍不住又调侃起起来。 “扯啥淡呢,快拉我起来……” “好好,不开玩笑了……”见马委员真火了,赶紧倒嘴。 他跳下坑,帮马千瞩把锄头装好,教他如何使用这种千年来基本没进化过的工具来。 “哎,昨天你吃什么?”一边拿着洋锹把马千瞩刨下的土铲到坑外,一边问道。执行警戒顺便干点活,免得在领导面前显得太悠闲。 “别提了,干粮和海带汤,你呢?好象食堂领饭没见你。” “我吃海鲜什锦饭,那味道……小魏没回来,他蹲临高城下都快四天了吧?” “他乐意呗。都换过二批人了,还蹲那里,今天大概要回来了。海鲜饭?说说嘛。”马千瞩对海鲜饭来了兴趣。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几天我都捉些鱼蟹,摸点贝壳,凑合着就烧来吃了,怎么,想搭伙吗?想的话,自己带点米过来。”邬德说道。 “我也想啊,不过海滩上的事情都处理不完,不是个个都象你这样逍遥,对了,执委会给你新任务了。” “新任务?”邬德一愣,难道他在伙房帮忙做饭的事情让执委会知道了,要调他去当伙头军? 五个俘虏原以为当探子被抓是必死无疑,纵然海盗们愿意留他们以钱赎命,他们都是贫民佃户人家,老母固然没有八十,八岁幼子也根本谈不上――都是光棍一条。贪图些赏钱才来当探子的,再要赎人哪里拿得出钱来。一个个都在关押的窝棚里流泪号哭。 正哭着,都给人赶了出来,眼看几天来一直审问他们的那个小头目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一身从来没见过的锁子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边上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头目,几个人赶紧跪下。 “都起来,都起来,站成一排。”负责看守的小海贼拿着细棍子抽着他们。 邬德扫视了面前的五个人一眼,个个又黑又瘦,古代劳动人民显然普遍缺少营养,一幅发育不良的样子。就说旁边那拿棍子的看守袁秋实,才不过18岁,个头体格都比他们大一圈。现代小孩就是发育的好。 既然要把他们留下来,就得摸索出一套人员管理模式。虽然面对的是明代的土人,但是人的本性千百年来并没有太多变化。对这些抓来的俘虏,首先就要让他们“知畏”,打消一切反抗的念头。无论是新兵队班长的咆哮,还是监狱里的号长的下马威,都是一样的效果。 他铁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这几个人,身边的熊卜佑穿着自制的锁子甲手持从文总那里借来的长刀,不时有意无意的恶狠狠的挥舞着。看得这五个人腿肚子直发抖,有人忽然很想拉屎。 接着又看到来了一个全身穿白的海贼,虽然一脸斯文,一身白色长衫,透着股邪气,看起来有点象出殡的时候的白无常,这人眼睛贼溜溜的在自己全身看来看去。几个人更是连气都不敢大出了。 “脱guang衣服!”邬德大声的吼了一声。他的普通话俘虏们听不懂,一个个不知道干啥的盯着他的嘴巴看。 熊卜佑刚想翻译,邬德冲着他摇摇头,又对小袁一摆头,这小伙子劈头盖脸的拿着棍子一顿乱打,打的几个人抱头乱滚。 邬德又是一摆手,几个人又在小袁的棍子驱赶下站成一排。 “脱guang衣服!” 这次的命令加了手势,指着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机灵点的明白了,这是要他们脱衣服,不过这破衣烂衫也不值钱啊,这伙海贼哪个都穿得比他们好。正迟疑间,小袁的棍子又劈头盖脑的打了下来,这下立刻全把衣服脱得精光,一个个瑟瑟发抖。 “河大夫,你检查吧。” 既然要把人留下当劳工,以后就会有许多和穿越众接触的机会,搞好他们的卫生也就是维护穿越者自己的健康。 河马负责给这些人体检,虽然还没有动手,凭他的经验也知道,这些人主要是寄生虫、皮肤感染之类。没有清洁的衣服、很少能够洗澡、住宅环境恶劣、人畜杂居,这样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 再接着邬德的口令和袁秋实的棍子下,几个可怜的人终于明白要把自己的屁股撅起来,还得掰开着把ju花暴露出来,这群海贼难道要菊暴么?自己长得可一点都不象老爷们身边的小僮仆那么雪白粉嫩啊,这几位海贼虽然个个威猛,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集体菊暴,他们的口味还真好…… 河马戴上口罩和乳胶手套,看这五个扒开的屁股里面有明显的肠道寄生虫的卵,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还是产生了呕吐的感觉。 所有俘虏身上都有许多疮疤,皮肤上有跳蚤、臭虫之类的寄生虫叮咬过的痕迹。不过没有什么大毛病。他检查了这些人的头发,不出所料有许多的头蚤、虮子,出乎意料的是他还发现了有二个人头皮上还牢牢的吸附着蜱。这东西在他们来的那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只有在比较荒僻的野外还能遇到。 又检查了所有人的牙齿,都有牙结石和营养不良造成的蓝线,但没有龋齿――估计他们也没有机会得龋齿。河马原来担心他们有麻风或者梅毒这样的恶性疾病,但是看起来这些人都很健康。 “让他们洗澡吧。”河马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很健康。” “就在河里?”邬德问,“不会感染血吸虫吧?” “不会,我查过临高的医疗卫生志,从来没提过有这个病。另外这里的水源里也没发现过钉螺。” “下河洗澡!”邬德的这个命令却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几个俘虏还以为是要把他们赶到河里淹死,任小袁棍子乱抽,就是不动,熊卜佑挥舞着钢刀才把他们都给逼下水去。其实水并不深,邬德特意选了一个很浅的河湾。几个可怜人在棍子和刀光的威逼下在水里打滚,不时还得全身没入水中。直到憋不住了才冒出来。 河马在河滩上架起了从路上跑空的民房里找到的一口锅,把衣服都给煮洗了一遍――简单的话直接丢火里烧了最好,但是眼下穿越者没有多少服装储备可以给当地劳工――纺织工业还只是在纸面上。 终于被许可上岸的人,又被拉到在一块石头上,这次轮到了杨宝贵的老婆上阵,五个俘虏眼看又来一个女海贼,一身白衣,脸上蒙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锋利的刀子,不由得魂飞魄散,都把手按住了自己的下体。有个人还马上跪爬到邬德脚下连连磕头,说他三代单传,要他干什么都可以,唯独太监是不当的。 护士虽然不会剃头,给手术病人剃毛的经验可是足够的。手里的剪刀剃刀一阵飞舞,顷刻五个人的脑袋就被剃成了秃瓢。 乡下人虽然没有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之类的熏陶,但是突然被剃光了头发,还是觉得又惊又惧,有人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极其凄惨,连河马都觉得有点不忍心了。 第二十六节 邬德的新任务(四) “阿德,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们这些人,说起来话来一个比一个狠,动不动要屠日灭美的,见人哭几声就不行了?”邬德冷着脸,对着袁秋实说,“谁哭就狠狠的揍,揍到不哭为止。” 小袁果然年纪轻,下得了手,棍子劈里啪啦的下去。熊卜佑吼着:“不许哭,都给我站好了!” 邬德知道这五个人连佃户长工这样的级别都混不上,属于旧中国农村里最低级的短工,一个佃户还有房屋,有一点虽然不是自己的总算还能有点收成的土地;长工起码也有个棚子栖身,粗粮管饱。这些人真所谓是上无寸瓦下无一垄,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穷苦人。他心中浮起一丝同情。但是,他很快就将这同情抹去,同情对穿越者来说是奢侈的感情,他们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一切的一切都要用他人的血肉去铺垫,奴役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些人将来如果能活下来看到穿越大业成功的日子,多半还要吹嘘自己从龙最早,子孙后代都要为祖宗这段当奴隶的日子而自豪,说不定还会著述立说上电视签名售书,讴歌穿越众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至于会不会被人抽耳光就很难说了。 俘虏们经过刚才的一番棍棒相交已经服服帖帖,一个个低眉垂眼,不敢抬起头。每个人都清楚,这位便是管他们的头目了。看样子暂时是不会要他们的小命,那么今后日子便取决于这个头目的个人好恶了。这些海贼,连官府的王法都不怕,何况几个小民,杀个人不等于捏死个苍蝇。 “今日第一次见面。从前往后,你们就是我穿越众的人了。”邬德提高嗓音,“我说什么就得去做什么!好好干活,二餐一衣总少不了你们。否则……”他冷哼了一声,“从明天起,这位熊头目不会再在一旁帮你们传话,我说话,你们听不懂一次,二次,我可原谅,第三次还听不明白,立刻拉出去砍了!这等废物,留着做什么?!”他说得声色厉疾,熊卜佑也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大概想准确的传达他的精神。 语言沟通是穿越众和当地劳工的最大障碍,邬德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团队里唯一的翻译带在身边,论到快速学习的效果,严厉粗暴比循循善诱更有效。 俘虏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但是在他目光一扫之下,都把脑袋垂了下去。 河马在旁边小声说:“这样老是杀人来威胁不好吧?万一学不会咋办,真杀人?” 邬德对他不满意的看了一眼,冷笑道:“那就杀呗。” 河马的脖子忽然有点发冷,他深知人的暴虐本性在没有制约的环境下会放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现在点名,叫到名字的要应一声‘到’!这是你们要记住的第一个规矩,一点不到抽四十藤条,二点不到抽八十,三点不到抽二百。” “王田!”对着名单,邬德叫了第一个名字。 “啊?”回应的是个矮个子,估计也就一米五十左右,看年龄大概二十出头。 “说‘到’!”小袁配合默契,笞棍已经抽了下来。 被棍棒纠正过来的王田赶紧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林兴!” 应声的人声音很大,语音却还是听不明白,这个人看起来高大些,身材也比较健壮,虽然头低着,但是邬德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不驯。 “我听不懂。”邬德决心打掉他最后的一点不驯,一挥手,又是一顿乱棍,直到他比较正确的喊出了“到”。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接下来的三个人都能比较准备的喊出这个“到”字了。基本有点样子之后,就由邬德带队去上工,他即当警卫又监工,两不误事。工地上其实也不少这几个人干活。 他有意把这些人安排在离机械稍近一些的地方,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看工程机械干活即使是现代人也会觉得很震撼,何况几个从没出过县界的土人。当发现穿越者拥有的不仅是他们这些草民,更是任何人都无法反抗的巨大力量,他们就会变得忠心,迟早还会为这个奴役他们的组织的强大而感到自豪。 当看到挖掘机发出巨大的吼叫声,把挖掘臂向他们这边转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吓得扭头就跑,直到被邬德拦住 “跑什么,干活!” 俘虏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虽然叽里呱啦的听不明白,但是邬德还是明白他们是害怕那巨大的机械――以为是某种怪兽。直到邬德指示他们看到透明的盒子里也坐着个海贼才知道这是由人操作的。 工地上的挖掘机、推土拖拉机、来回奔走的小翻斗车――机械化的施工带来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相比之下,自己一铲土一铲土的挖,一簸箕一簸箕的挑运,简直和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有邬德这个煞星还有袁秋实这么个下手毒辣的小打手在旁,谁也不敢懈怠,俘虏们干得十分卖力。半天相处下来他们发觉这个邬头目虽然一脸煞气,但是与以狠揍他们为乐趣的少年相比还是好的多。 干到晚上收工,邬德把他们都带到了单独的一个窝棚,这里是嘹望塔的监视范围之内,营地周围又是铁丝网围起来的,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逃跑。河马提了个医药箱在那里等候了。根据中午的检查情况,他要对这些劳工进行必要的治疗。在强迫他们再次洗澡和煮衣服之后,几个人赤条条的被带到河马面前,河马拿这一个勺子,把稍稍有些烫的热水淋到他们身上,接着用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草刷子狠命的刷着。几个人别说惨叫连啃都不敢啃一声。 “你这是在干啥?” “治疥虫感染。这是把感染的部分刷开,好用药。”河马解释着,用纱布将一种软膏用力的擦在皮肤上。 “硫磺软膏,这东西要不是文总提醒我都忘记了,”河马一面用力的擦,一面说,“21世纪很少有人被疥虫感染了。” “还有,”河马又开始给他们涂抹其他药膏,“这几天不要让他们洗澡,等这个疗程结束了再洗。” “难治么?” “很容易的,不过这玩意皮肤接触就会传染,很讨厌。”河马自己全身装备防护。 “我要不要也涂一点?”邬德有点担心,这玩意发作起来似乎很痒的样子,今天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这些人拼命抓挠的样子。 “没关系,洗澡换衣服就可以了。尽量不要和他们有皮肤接触。对了,他们睡觉的铺草,每天都要拿出来烧掉。” 干完这一切,河马又拿出一堆小药片叫他们吃下去,虽然看到这些白色的小圆片心存疑虑,但是在邬德的高压态势下还是都吞了下去。 “可惜我不懂中医,也不认得中草药。”河马摇了摇头,“我记得驱虫也是药方的。” “符有地。” “在!”经过一下午的磨合之后,每个人都会很快的对点名作出反应了,而且也稍微懂一点海贼头目说的话的意思了――代价是屁股上伤痕累累。 “你当队长,”邬德任命他作头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配,这个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力气不大,又不够机伶,说话都不大利索。当队长肯定不服众。他要得就是要不服众的效果。 “我?”符有地还有点闹不明白。 “对,以后你们领饭,带工都由你负责,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吴南海原来是按穿越众的份额,每人正餐四两大米的标准给的饭,这对于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来说也差不多。但是邬德并不打算让他们吃饱,在他看来吃饱应该是一种奖励,不能轻易的给予。就叫吴南海去掉一半。 “那够吃么……”吴南海怀疑的说。 “就是得不够吃才好。人吃饱了容易多想事。” “没有吧,我吃饱了就想打瞌睡……” “那是你。给我搀水,对,多搀点,给我搞成海鲜粥。” 等袁秋实用个木桶把粥领来,米饭已经成了满满一桶稀粥,但即使这样桶盖一揭开,几个俘虏还是目瞪口呆:雪白的大米粥,还有很多很多的鱼肉和贝肉在漂动,香气扑鼻――临高虽然沿海,但是一般小民哪有什么机会吃到新鲜的鱼类,最多就是农忙三抢的时候主家给蒸一段臭咸鱼。要不是已经给邬德整怕了,早扑上来了。 给俘虏发了不知道谁做的木碗和筷子,分饭的事情就归他刚任命的队长去负责了。 “谁敢在吃饭的时候闹事,不但这顿没得吃,明天一天都不给饭吃!”邬德恶狠狠的撂下这话,自顾自的走了。他知道,再胆怯的人,一旦有了领导的支持,也会变得肆意妄为起来,更不用说吃饭这样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情了。 第二十七节 百仞城 在以后的几天里,符有地迅速完成了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彻底蜕变成小恶霸的过程。在他朴素的农民意识看来,经手三分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开始还只是分饭的时候多给自己捞点干得,荤得。接着带工分配活计的任务也交给了他,邬德只每天告诉他们要干多少活,怎么干并不过问。于是他就把活都分给其他四个人干,自己就做个样子,开始有人不情愿,也跟着磨洋工,符有地还不敢管,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伙食权的威力就体现出来了――不肯干的符有地就尽舀面上的汤给人家。王田因为和他一样是本地土著,两个人比较说得来,成了优待的对象,活少干吃得多。另外三个人就成了受害者,干得多吃得少,于是在某天晚饭的时候爆发了一次小小的冲突。林兴带头反抗,把符有地打了个嘴啃泥。邬德并不干涉里面的是非曲直,而是把参与殴斗的每个人都抽了五十藤条,林兴第一个动手,打一百。 毫无疑问,当天这五个俘虏的屁股在火烧火燎的时候,他们彼此间的仇恨也熊熊燃烧了。符有地完全拉破了脸皮,他开始敢于对着林兴吼叫,克扣粮食也变得肆无忌惮。矛盾越来越深――根据邬德的观察五个人分成了三派:符有地拉拢着王田,林兴企图反抗,他们都企图拉拢在中间打酱油的两个人。邬德有时候又故意在其中制造矛盾,有时候说干活不力,有时候则借口清洁工作没做好,降低伙食标准。当某个人的错误造成所有人都要饿饭的时候,互相指责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比较聪明也大胆一些的林兴壮着胆子直接朝他抱怨符有地的问题,虽然他的普通话说得结结巴巴,有时候还词不达意。于是邬德借机收拾了一顿开始发胖的符有地--让他知道点分寸;还有意无意的表现出袒护林兴的样子。被符有地剥削的苦不堪言的俘虏对邬德的明察秋毫感激不尽,而且也知道了是林兴去打了小报告才会这样,于是连最懒惰的人也开始积极的学起普通话来。 “阿德你真行!给他们都吃了迷魂药?”熊卜佑发现自己的学生忽然变得勤奋起来,晚上吃完饭之后也不急着睡觉了,而是来找他补课学说话。 邬德嘿嘿笑着,这个局面一点都不出他的意外。在人性方面17世纪和21世纪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邬德的新任务只是日常工作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虽然这件事情在后世看来意义重大,在当时却很少有人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围绕着筑路工程的进度。 除了少量平整和修形使用人力之外,全线采用机械化施工。建筑组对如何组织施工也越来越轻车熟路,到d+6,也就是大明崇祯元年农历九月初七,公历1628年十月三日这天,全长12公里的博铺到百仞滩简易公路比执委会要求晚一天全线贯通――从百仞滩到博铺虽然都是一马平川,实际上还是略有坡度的,公路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略呈曲线形。 公路沿线的设防工事继续保留着,未来它们会被扩展加固成小型的要塞,作为护路的基石。 至于百仞滩本身,它将成为穿越众在这个时空的第一个城市,执委会对这个基地的 建筑组已经给这个新的城市取了一个简单又贴切的名字:“百仞城”。 “有点武侠小说的味道啊。”梅晚意气风发的站在百仞滩的悬崖边,这里就是21世纪的百仞滩水电站滚水坝的位置,与发电房的落差大约有16米,文澜河在这里有一个剧烈的转弯,九级岩石形成了百仞滩的斜坡瀑布,水流湍急,声如雷吼,这就是所谓的“百仞滩声”了,方圆二十多里都能听到。 “百仞城主!”燕雀志挥着手里的标杆,摆出一个pose。几个人也跟着比划了几下拳脚。 “规划图出了没有?” “出了。”李潇侣拉开一张1:1000的规划地图。对这个所谓“传承着21世纪的文明火种的基地”该如何规划,从建筑组本身到执委会的各部门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李潇侣归纳下来,决定按照70年代末期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规划思路进行设计,当时有一种专门的规划设计图是专门针对“公社驻地”这一级别的村镇的,这种村镇即考虑到了行政、教育、小工业企业,也考虑到了农业生产性建筑,是一种城乡结合,工农副兼顾的新型农村居民模式。 百仞城的规划是整个城市沿文澜河两岸展开,其中主城区和水电区设置文澜河东岸,重工业区在西岸。 水电区将建造电站、水处理厂,未来还将设置一个小型的内河码头和仓库。 主城距离河岸边的水电区大约100米。这一地块的地下水位要低一些,土壤承载力也很好,整个地面自南向北有大约4%的坡度,凭借自然坡度就可以有效的排泄雨水。 在主城区最南面是供水站,因为有坡度的关系,自来水无需加压,使用简单的水塔就可以实现自全城供水。 主城区根据用途不同,规划出以下区域: 行政区,在主城区的中间地段,沿着南北向主干道依次安排各个政府机构, 文教卫区,在行政区的东面,计划将有学校、卫生所、图书馆、简易的体育场和俱乐部。 居住区,位于主城区的东北区域,占地面积最大――简易房宿舍不需要占用这么大的面积,但是考虑将来500多人都要组织自己的家庭,而且家庭规模可能会很大,所以先把房基地留足。 工业品仓储区,存储包括所有从21世纪时空运来的物资、设备、机器,也包括军火。这个区域将有单独的围墙。 农业区,包括农产品加工厂、粮仓、兽医站、蔬菜大棚、牲畜圈,另外有沼气池一座。 工业区,各种机械、零件制造和装备工厂。 主城区完全按照功能进行规划区域,居住区与工业区分开,最大程度的考虑了舒适度和安全形性。 重工业区由于污染较大,再考虑到临高以东北风向为主,所以重工业区设置在下风区的文澜河西岸,包括规划中的钢铁厂、化工厂和那些污染较为严重的工业,如造纸厂。 在主城区的东门外还将设立一个开放式的商业贸易区,用于与当地土著交换农产品、土特产和小商品。 宏伟的百仞城规划图获得了执委会的一致同意,几乎同时,某些人就开始争夺未来的“长安街”上自己的部门的位置了,到底谁的部委大楼能离执委会大厦更近一些差点引起一些热心成员拳脚相向,直到文德嗣反复说明眼下的规划里根本没有什么各部委大楼,也不存执委会大厦之类的东西,规划里只有一个行政机构的地基标注而已。不用说几年之内大家都是要合署办公的。 要展开建设,象海滩上那样用船上的辅机来供电已经不现实了。执委会有多个选择,包括柴油发电机组、风力发电机组和太阳能发电站,但是这些东西各有利弊,内陆地区风力有限,风力发电机的功率不过300瓦,除了照明之外几乎没什么用,太阳能的发电量也很有限;出于节约柴油的考虑,柴油发电机只作为应急使用。 拖拉机从海滩基地上用拖车运来了一台怪模怪样的东西:黑色的铸铁质地,有着烟囱和飞轮,裸露的管道、各种阀门、压力表……看起来很蒸汽很朋克。大家都好奇的围拢上来 “锅驼机。”马千瞩简单明了的回答了大家的疑问,这个东西就是用锅炉驮带蒸汽机的动力机械,它的结构简单,操作方便、维护容易,即能移动又能固定。使用效率高,运行可靠性好,能长时间连续工作。用途又特别广泛,从排涝、灌溉、碾米、磨粉、榨油乃至带动发电机发电或者直接作为各种工业机械的动力均可,从这点来说它很象现代农村的单缸柴油发动机。相比之下,它的劣势是比柴油机笨重得多,但是对穿越者来说笨重不是问题,关键是锅炉很不挑食,从木材、柴草、劣质煤炭什么燃料都能使用,能节约宝贵的柴油。 目前锅驼机即使在柴油机十分普及的情况下依然有一定的市场。执委会一共采购了6台锅驼机,其中2台是捷克产的单胆火管卧式复胀凝气式锅驼机,飞轮速度达1000转/分,最大功率290马力(21315kw),用来带动发电机每小时可发电200度以上。这种锅驼机是固定式的,必需在平整的地面上才能工作,另外4台则是100马力的移动式机组,可以用汽车、拖拉机甚至马匹来进行牵引。 第二十八节 水与电(一) 这台用来发电的锅驼机原先打算安装在主城区,但它的污染严重,烟灰乱飞,噪音很大,加上锅炉需要大量的水,所以最后还是安装在水电区。为了防洪,水电区的火力电站、配电房、变电所所在的地基被专门垫高了。 锅驼机虽然对穿越众来说有许多好处,但它每天需要的燃料也很可观,更不用说的锅炉是需要用软水的。从船上给机器运蒸馏水未免太奢侈。如果使用天然水以雨水为最佳,河水也可以凑合,但是最好经过软化处理,罗铎说他可以做栲胶来进行水质软化,不过一时间没地方给他找原料。最后王洛宾根据在农村的经验,说可以用烧过的开水代用。 给这个庞然大物烧开水,未免有点滑稽,河滩上一字排挖了好多炉灶,把船上带的锅子都卸了下来烧水,火苗熊熊,蒸汽弥漫,一时间无比的壮观。穿越众们又投入到割草伐木的工作中去,各种柴火堆得象小山一样。 “为什么不用柴油发电机?”文德嗣看到这样壮观的场面豪无激动之情,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人力,锅驼机可以不用油是不假,但这样耗费下来的人力也根本谈不上经济。 大马力锅驼机运转需要硬化的地面――不仅是锅驼机的地基,整个城区都要进行地面硬化工作,特别是即将建设的简易房住宅区和城区的街道。 穿越众手里还没有砖,但是做混凝土却很方便,水泥和钢筋是随船运来的,石头在百仞滩要多少有多少――百仞滩在历史上一直是临高的采石场,石头不仅供应县内使用,还销售到临近各县。穿越众到来后石匠们都跑了,他们采下来打磨的石件有许多留存着,采石场里还有大量开采后剩下的碎石废料――河滩上有的是河沙,筛过就可以使用。从博铺运来了水泥和搅拌机。做混凝土还需要木模板。吴旷明在博铺建立起一个电力锯木厂,可以方便的开出各种尺寸的木料,很快就把木模板做好运来了。 完成了锅驼机电站的地面硬化之后,建筑组干脆一鼓作气的把水电项目也开工了,毕竟这样每天烧水喂锅炉不是个事。而且随着执委会的办公部门、住宅区的搬迁和新的工业区建立,用电量马上就会大增。到时候这点电量就不够了。 能源组在能源规划中把百仞滩水电站作为其重点工程,手头准备了电站的全套设计图纸,但是他们与建筑组开会协商之后大家一致认为完全按这个方案施工目前力有未逮。 1967年春节过后开工到1968年底建成的百仞滩水电站,拦河坝长94米,高75米,还有配套的闸门、函洞、渠道、渡槽、水管……即使在20世纪的临高也是倾全县之力才完成的大工程,从发动机关干部300多人,水电工程人员100多人开始,到全县征调民工几百人,还特意从头咀、黄龙、昆社三个公社调集能挑重担的渔家妇女200多人挑运大石。仅投入劳动力达到64万个工日,完成土方518万立方米,砌石5110立方米,浇注混凝土630立方米…… 这些数字对穿越众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所以全套的图纸都只能暂存,最后决定采取的是一种简单的渠道引水式发电站。安装一台200kw的发电机。 设计方案是首先在百仞滩九级瀑布的上游开挖了一条引水渠。引水渠的宽度和深度是根据水流和坡度的进行计算的,幸好这些是有现成的数据表可查的,最后确定为引水渠道的规模为底宽15米,水深1米。 引水渠将水注入压力前池,这个池子连接着引水渠和压力管。由前室、拦污栅、闸门、进水室、溢水道和排沙口组成。 压力前池是水电站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仅用来沉淀泥沙和拦截漂流杂物,以免进入水轮机造成损坏,在有多台机组的时候还能起到分配水量的作用。此外,它的最主要作用就是调节进入水轮机的水量大小。 当水电站负荷增大,水轮机所需要流量增加的时候,前室的蓄水池可以补充渠道来水不足,以免水位下降造成空气吸入压力水管,降低机组出力;反之,当负载突然减小,或者上游来水过多造成洪水时,渠道中的多余流量可以通过溢水道排出,以免影响建筑物安全。 水渠的闸门则是用来控制流量和截水,设置在压力前池的送水室内,因为是小型的水电站,这个闸门就决定使用了木材来制造。王洛宾根据自己在农村的所见所闻,推荐使用了一种期间推广流行的木制弧形闸,它开启的时候使用滑轮组和手摇木绞车,关闭靠重力矩,结构简单,启闭快捷,使用起来极为方便。 压力水管是建筑者们遇到的一个主要难题,它作为水电站用来造成压力水头驱动水轮机做功的重要部件,不仅要承受水头的压力,还要承受关闭水轮机导叶或者闸门时造成压力水管内水流骤然停止所产生的水锤压力。因此压力水管要有较大的强度,否则容易造成裂管事故。 在现代,中小水电站一般都是使用钢管或者钢筋混凝土管,大口径钢管他们自然是没有,钢筋混凝土管的制造倒不成问题,但是对钢筋水泥的消耗太大,眼下还没有自产水泥和钢筋的能力,马上要用到的地方又太多。于是有人提议用陶管,但是陶管的抗拉强度差,10米水压下就会破裂,只能用小水头电站上,而且这么大的陶瓷件没人做过,在临高当地恐怕也不见得有人会烧制――再说到现在穿越者们还没找到一个陶窑――连砖窑都没发现。 王洛宾考虑再三,提议采用木管。这种木制管道用厚4~6厘米的木板料拼接成,用铁箍箍紧,它的强度比混凝土管都要好,可在100米以下的水头高度使用,相比之下,混凝土管只能用于50米以下水头。木管保养的好的话,寿命也并不逊色,用上10~20年没用问题。 木料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这些天伐木的工作一天也没有停止过,虽然缺少干燥设备,吴旷明还造了一个土窑,用枝叶慢熏的方式干燥木材,这种方法效率很低,干燥程度还不一致,不过总算是能提供足够的可用的木材了。 问题是用木板拼接管道并不容易,它有点象箍桶,这门手艺本来就快要失传了,更不用说制造这样大口径的木管道了。在经过若干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最后有人用cad建模的方式分解了每一根拼接材的标准尺寸。木材组看着每根材料都精确到毫米,有着详细角度的加工图纸哭笑不得――我这里又没有数控锯木机。 不过有了数字,摸索就有了方向。根据图纸的数据,又经过几天摸索,终于拼接出了第一根管道,长4米,直径07米,外用铁箍箍紧,经过简单的加水测试之后发现拼接强度还不够,在制造第二根管子时候又增加了铁箍和木料的厚度。试验合格之后,锯木厂立刻生产了32米的压力木管,其中12米为备用。事实证明这个备份是有必要的,在施工阶段报废了2根。管道之间的接口用水泥砂浆连接封固。压力管之间的支墩和镇墩则用水泥砂浆石砌。 压力管的底部就是发电厂房,它的基座要求比较高,所以不惜工本用了碎石砂浆混凝土,部分用的是采石场里不知用途的各种各样尺寸的石条。 尽管梅晚上和他的建筑工程组以前没造过水电站,不过为农村设计的电站设备有详尽易懂的说明书。一群富于工程经验的人仔细研究,再加上各自对所目睹过的水电站的回忆,搞明白具体的建设方法的不难。开挖土方、沟渠,建造厂房,乃至架设电杆都是驾轻就熟。水渠是土渠,其他建筑物则都使用水泥砂浆石砌。 在某些石质的地段开挖比较费力,但是有空压机和风镐这些工具,也比较容易的克服了。本来执委会还拨给了一些硝氨和煤油,准备必要的时候用zha药施工,不过梅晚考虑还是少用这种大杀器为妙――他们都没有使用zha药的工程经验。 王洛宾因为在广西农村生活工作过多年,对这种农村小水电之类的农用民生建筑很了解,最近的工程基本都是他在负责协调,在巡视工地的时候远远得看到水电站那边一群人围拢在一起,好像在争论着什么。他走近了点看见主要是建筑组和下属的工程队的人员在,一个是组长梅晚,另一个他有点印象,就是在公路基建的时候提出先修简易路的卓天敏。 第二十九节 水与电(二) 他对卓天敏没有特别深得印象,记得他有个儿子,曾经到执委会来找过萧子山,要他批条子给吴南海分个鸡蛋给他――给儿子吃的――鸡蛋眼下可是最紧俏的东西,每天只有三四个,一般只供应病号。 他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沾满石粉和泥土的作训服,指着那个新砌好的压力池,眼睛不看任何人,说:“……按设计图纸:进水室的底板比前室的底板要高。现在却造得一样高了。” 工程队的人围绕在他身边,都不作声。梅晚有点不耐烦:“就几公分的高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样样都抠设计图纸的话这就是一豆腐渣工程。” “那是缺材料搞得代用措施,没法子的事情,”卓天敏听他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了,“这压力池的水泥石子黄沙一样都没少用,为什么不按图纸做?” “工程队的人对图纸不了解,没注意……”冰风试图打圆场。 “这更没道理。干活的都是生手,不是专业工人,责任不在他们,这没错。我们都是吃工程建筑饭的,这样的低级错误还好意思说?”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了。 几个专业人员都红了脸,梅晚也驳不倒他,只好说:“那你说怎么办?” “砸掉了按图纸尺寸重新做。” “这样浪费材料不说,还延误工期!”梅晚几乎要跳起来了,“再说你也不是水电专业出身,知道为什么池子前后要做成这有高低?图纸上的东西未必就是对的么,这样的事情多了。” “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正因为我们不懂,所以对图纸丝毫也不能含糊。” 这时有人发现了王洛宾,说:“王委员来了!” 卓天敏听说王洛宾来了,转身一看,王洛宾果然站在人群里,他有礼貌的向王洛宾点点头,不说了。 “卓工,你继续说呀。” “我要说得都说完了,而且我的确也不懂水电建筑。王委员你来决定吧。”卓天敏冷淡的说。他要看看这执委会的委员到底有多少水平。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洛宾身上。 王洛宾围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又拿杆尺测量了下各部分的深度。检查完了,他向卓天敏征求意见说:“卓工,你看怎么办好?” 卓天敏说:“不按图纸施工就是质量不合格,唬弄是可以的,就怕以后会出问题。” 王洛宾转身问梅晚:“你看呢?” 梅晚想了一下,说:“的确是和图纸有出入,但是现在材料少,又得赶日期,我看可以将就使用!以后有了条件再改。”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部分建筑组人员的赞同。 王洛宾点点头,说:“如果重新返工,要浪费一些水泥、钢筋,还会延误发电并网的时间,但是这个事情却不能将就。” 他指了下池子:“压力前池的宽度和深度要比渠道大,是为了水流进入前池之后减慢流速,这样水里的泥沙就会沉淀下来,这是第一步,进水室比前室底部高一些,是为了防止已经沉淀下来的泥沙冲入压力水管。保证水轮机的安全运行。” 梅晚知道这件事情上自己又领会错了执委会的意思,修筑公路的经验使他以为执委会主要看工程速度,所以这次就坚持进度优先。眼看着建筑队的人大眼瞪小眼的都看着他,没有好气的挥了下手: “别看了,快把有问题的地方都砸掉,返工!” 建筑队跳下池子拿八磅的锤子敲打着要返工的地方,混凝土块剥落着掉了下来,王洛宾一阵心疼,水泥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远程侦察队正是为了寻找各种资源才被派出去的,现在已经走了快一周了,虽然每天都有无线电联络,但是资源勘探情况还没汇报过来…… 卓天敏站在一旁注视着王洛宾,似乎今天才认识王洛宾。平时他对这些执委的印象就是和气而圆滑,萧子山这类就是典型,永远不说一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但是你分辨不出他对某件事情的态度,即使是要在某些争端中充当决策者,他也会用一套言辞让大家都觉得不伤面子――他很佩服这样的人,但是同时又看不起,觉得这是自身没有专业的人才会搞得一种生存手段。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建筑工程组里几次发言之后已经成了梅晚的忌讳,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不就是为了离开那个虚伪空洞的生活环境才带着儿子来到这里的吗?如果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还要继续搞那一套,那他何必来呢? 风很大,枝条柔软的树木起劲的摇晃着,百仞滩这里的植被保持的比其他地方要好,附近连绵的矮丘陵上的树林茂密,随着风传来一阵阵的树涛。风忽然变大,天气也阴沉下来,有点要下雨的样子。返工的部分砸掉之后,梅晚立刻重新组织了力量,亲自带领工程队抢修,浇注的混凝土的工作要抢在降雨以前完成。王洛宾也在工地协助清理残渣,他边干边思索,正如文总在私下里和他谈得一样,团体里的事情并不象想像的那么简单,从这些天他组织安排施工的前后来看,建筑组内部显然已经有了裂痕。 重新浇注完混凝土之后,马上开始安装水轮机。水轮机安装要求比较高,要测水平,最好是一次性吊装到位,梅晚调来了那台汽吊,经过一下午的折腾,终于把水轮机吊装到位。发电机房因为没有砖瓦可用,暂时就先搭建了一个棚子作为遮盖。 工程队冒着细雨清理干净工地上碎石和垃圾,安装好引水渠闸门,最后将取水口的土石完全挖开。弧形木闸门发挥了它的作用,水没有涌入,现在就等混凝土完全干透即可发电。 这座水头20米,水流量每秒两立方米的小水电站,可以为基地提供200kw的电力。未来的远景规划是达到5台机组1000kw的发电功率。 因为即将有二台发电机同时发电,原先简单的拉电线供电的模式就要有所改变。常凯恩计划建立起新的电网系统。系统是成套采购的,这个电力网将采用110千伏电压高压送电,用电则采用工业380伏和民用220伏,这都是本时空现成的电压标准,也符合他们带来的各种机械设备的用电需求。 电网的输电线路梅晚为了安全起见原打算都安装在地下,但是没有合适的耐腐蚀的电缆套管,所以继续采用电线杆架空输电,好在从水电区到主城区的线路全长才100米,完全在视线范围之内。如果有必要,可以用城墙把两个区域之间连接起来,不过暂时还没这个必要。 有了电,接下来的项目是供水系统。文澜河的水质主要是受到上游县城居民区和农田的废水废物的污染,故而有机质含量比较高,水藻较多,泥沙含量反而很小。对于这样的水质,仅仅依靠传统的泥沙沉淀、消毒的方法是不够的,水藻会带来难闻的臭味,连氯气的味道都掩盖不了,太湖无锡段的蓝藻大爆发的时候,当时自来水厂出厂的水质在理化标准上完全合格,但是臭味却始终不能消除。 田九九作为给排水的专业人士,在查堪过水文地形后,决定采取渗滤式取水口――河水通过河边土壤的渗滤再进入到蓄水池,这种形式取到的水通常不受污染,不需要太多的处理。 最简单的模式是挖掘渗滤井。不过田九九考虑到要供应的人口数量多,现代人的生活习惯用水量也较大。所以采用的是比较复杂一些的渗滤廊道给水系统。 首先在沿河15米的地方,平行着河岸开挖一条集水管沟,集水沟的的开挖深度要低于最低水位线1米,管沟内是由多层不同规格的砂、砾石和小碎石组成的滤床,滤床中间埋设集水管道,这种管道在现代一般是用50~100直径的打孔pvc塑料管,田九九没这种pvc塑料管,所以采用了混凝土管,用200圆径的圆木作为内模,用砾石、细纱和水泥混合后现场浇注成型。这种管道不需要太密实,而是要求疏松多孔,管道接口的地方也不用密封――以便到进入集水沟里的地下水能渗透进管道里去。整个管沟用不少于30厚度的泥土进行覆盖。 最后,在管沟的北面尽头,地势最低处,用混凝土砂浆砌石修筑清水井,渗入集水管的清水最终被流淌到这里沉淀。建筑工程组为这个水井做了一个钢筋混凝土盖子。沉淀后的清水用泵泵入高架水塔。水塔的基座是用石块和水泥砂浆砌起来的,上面安装了一个从船上拆下来的十吨水箱,水箱外面涂上了一层用作防水防锈的水泥砂浆。水塔外安装有一个臭氧发生器。这个装置用高频电子装置产生臭氧用于杀菌。臭氧杀菌效果并不比氯气差,而且不需要复杂的电解装置和管道,对人体也没有很大危害。在电解食盐装置没有上马前,这个东西能顶很长时间。 为了防备台风,整个高塔水箱用粗大的船用缆绳牢牢斜拉在地面上。通往主城区的主输水管道是pvc材质的,因为建筑组规模宏大的地下市政暗沟工程还没开工,这条输水管道暂时埋设在浅沟里。 第三十节 电信 为穿越者们修建住宅的工程也随之展开,比起前面的几项基础建设,这个工程简单多了,简易房都是搭积木一样的标准件构造,施工并不困难。 住宅区的地基已经被适当的垫高2米,一是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洪水,二来万一遭到进攻的时候也能居高临下的进行抵抗。整个地基的斜坡都用石块砌坡,地面则做了硬化处理。简易房采用新村里常见的行列式的布局,所有房屋统一座北朝南向排列,围绕中心广场布置成七个组团,分别用阿拉伯数字按顺时针方向编号,其中一到五组团是男子单身宿舍,六组团为女子单身宿舍、七两个组团为家庭单位。每间单身宿舍住4人,家庭则每家拥有一间。简易房内按照过去的想法,尽可能的配置了舒适的环境,安装了电灯、电源插座,不过没有家具――眼下的木料都得优先供应基建工程――即使这样,也让很多人感到高兴了,十多天来第一次可以睡在一间真正的房子里,笔记本又能充上电了,夜晚的生活不再枯燥…… 生活区广场上用搭建了成排的晾衣架,广场的北面的一排房屋则是厕所和盥洗室。从船上卸下了全新的抽水马桶――不是家庭用的座便器,而是俗称“土耳其式马桶”的蹲便器――执委会觉得这种不与皮肤直接接触的洁具更卫生一些。冲洗厕所用的水是直接从河里抽来的,储存在厕所后面的一个简易水塔里,百仞城从建城伊始就开始了分质供水。 盥洗室和厕所采用的是同一套的排水设施,这些污水在高度差的重力作用下通过污水渠直接排入住宅区下风处的农业区,吴南海建造了一个大沼气池,城里所有的污水都在这里进行处理。 整个生活区的外围用土石堆砌成一人高的矮墙,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它进行抵抗,出入生活区的入口只有一处,台阶上大门用结实的木板做成,旁边是一个石块水泥砂浆造的二层楼的值班室――实际上是一个碉堡,这里在平时安排治安组的人员24小时值班。 执委会的办公环境也跟着改善,一栋二层的钢架简易房的组合楼拔地而起,这里的内装就要气派多了,家具都是从丰城轮上取下来的――这些过去看起来很旧的老款家具如今看起来即豪华又气派,让很多人眼红。办公室里甚至还有局域网!群众中有人传说,执委会的一些人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里联机打游戏。 这給刚刚在执委会大楼里拿到一个办公室的通讯组很大的压力,许多人都来找组长李运兴要求尽快把网络接口通到每间屋子,还有人担心没有那么多的路由器,一个房间一个接口的话大家没法同时上网了。就干脆建议全面开放无线上网服务,反正多数人带的笔记本都有这个功能。 这个要求被执委会无情的否决了,眼马千瞩指示他尽快在百仞城设立通信中心, 通讯组在穿越前的通讯计划里采取的方案实际就是现在已经被淘汰的小灵通系统,当然这种通讯系统在现实中运用并不太理想,很多时候都是属于“喂喂操”。但是它作为一种穿越通讯器材却有结构简单,能耗小的特点,至于信号差的问题,17世纪的空气里是没有无线电干扰的,也没有林立的大楼和高压线。 李运兴带了一套本地电信废弃不用的小灵通基站和控制器,还有笔记本2台、电信淘汰服务器、各类通讯线材、接口设备、通讯协议、通讯管理软件等全套通讯类管理软件。这些东西足够他在这个时空建造一个无线通讯网络了。 这样一套小灵通基站和控制器,可以在最大几十公里的半径内支持上千个小灵通手机,如果增加几个远端模块还可以支持更远的距离,相当时期内基地内部通讯都够用了。 还有一千多个小灵通手机,都是批量买同一个信号同一个批次的,这样到时候可以零部件替换修理。 他估算了一下,现有的基站发射功率是50w左右,大概能够覆盖15k的蜂窝区,若要满足执行委员的要求,基站覆盖范围应要达到35k~40k左右,则应该加装基站功率放大器,使每通道发射功率增大到200w,这样可以同时大幅增加系统的衰落储备,为了平衡功率,同样要装上塔顶放大器,使上行信号增加12db左右。总体估算,整个基站用230v50hz交流供电,所需功率为7-10kw。当下把报告交到执行委员会要求给予供电配额,不过现在锅驼机电站就能每小时提供200kw电量,这点功率应该不成问题。 通讯组申请工程队的帮忙,在城内搭建了一个塔架,安装了阵列天线,这样可以减少周围建筑物的回波噪声,当然此时此地也没什么高层建筑,但是架高一点总没错。 文总提议,应该尽快把各种无线资源整合起来,使电台、手机、步话机可以互相通话。对这种合理要求,李运兴冥思苦想了半天,又把组员都召集起来研究了一番,最后只好采用一种土办法来解决:利用空中公共接口协议,为大家的步话机提供集群调度――临时用工业用的单片机组建了一个服务器,把步话机的信号模拟成手机信号接入交换机中,这个方案不仅需要单片机,由于小灵通和步话机之间的频率不同,又加装了一个天线。 小灵通的开通使用使得每个人都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在放号发手机的那天,通讯组办公室前人头攒动,大家都想要一个所谓的吉利号码。 “我要888888!” “我要168168!一路发!” “放屁,那是我的。” “小绍,你还记得吗?我还请你吃过饭呢,給我留个带8的!” “你们这群人真庸俗,就知道要8,扒皮?” “这叫发,发财!你懂不?文盲!” “你才是文盲,你们全家都是文盲,你又不是广东佬,跟这人学什么舌头?”这两个人几乎拳脚相交起来。 “我要6,給我带6的!” 还有人别出心栽的:“我要444444” “那你不如要514514”有人开他的玩笑。 绍宗坐在桌子背后,桌子上放着个大箱子,扯起喉咙喊:“大家不要乱,挨个来,我们这里依次摸号,没选号的,知道不?摸到那个是那个。哎哎哎,我说你这么不自觉啊,看了又丢回去?!没素质!” “哎,小绍啊,能不能給我个好看点的?这手机也太难看了。”这是女生在发话了。 “我要翻盖的那种。你们怎么都是直板的?老土!”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她们的兴趣不在号码上而是那边的一堆小灵通手机――都在那里乱翻。 “是啊,颜色也没得选……早知道我把我丢家里不要的那个带来了……”这些手机是批量采购的,除了颜色有些不同,款式型号都是一模一样的,难怪女孩子们不满意了。 通讯组的几个人拼命的维持秩序,但是眼看场面愈来愈混乱,一直在附近干活的郭逸同学站了出来: “大家不要乱,”他没干过治安这行,到底也算是一个行业中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眼看这样的情况下正是表现的时候,马上站出来帮忙维持秩序。有个性情暴躁的家伙企图推搡小郭同学,被他一个关节擒拿捏得直掉眼泪,有了这么个可悲的榜样,闹哄哄的人群马上安定下来了。 选号很快就结束了,除了少数幸运儿获得了所谓的带8带6的吉利号码之外,多数人都是普通的号码。有些特别信这个又没抽到号的人心有不甘的咒骂着,去找那些幸运儿,提出用自己的物资装备和他们换号。 “商机在任何地方都有啊……”绍宗心满意足的把桌子搬回了办公室,和另一个时空一样,通讯组――未来的穿越电信公司,已经把那些所谓的吉利号码都扣留了下来,李运兴和绍宗盘算着一旦穿越电信改制,他们再把这些号码投放市场,乖乖,那不是发财了? 看到站出来维持秩序的人没取号就走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兄弟,你叫什么?怎么不取号领手机呢。”他决定为了表示谢意要給他一个带8的号码。 “这个,”郭逸抓了抓脑袋,有点难为情的说,“我是临时身份证,现在不能领手机。” “哦!”绍宗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你是那个郭逸吧。” “你知道我?”小郭有点不明白,他在这里应该是没人认得他才对。 “嗯,其他人是不知道了,不过我们组长拿回来的内部通报,我看过。” “哦?上面说什么。”郭逸对自己的未来很关注,内部通报无疑代表了这群大胆的时空冒险者的高层对自己的看法和政策。 “这个……”绍宗为难的想了想,“不方便说了,是有秘级的……” 他妈的,还真是有样学样,这套玩意倒是一学就精通。小郭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不过脸上还是无比诚恳的说:“没关系,我就随便一问。” “我就露一点了吧,”绍宗觉得太讲原则性未免不近人情,“你们三个人么,执委会的意思是要有所区别的。你记得这点就好了。” 有所区别?这是什么意思,郭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一节 临高的反攻(一) 所谓三个人有所区别,显然是说他和atf的两个洋人是有所区别的――在未来他们的待遇和发展就根据这个区别有所不同。至于是好是坏,这个就很难讲了。 从好的一面来说,他是中国人,另外二个是美国人,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考虑,他显然属于“可以团结的对象”。但是从某些国人一贯喜欢优待洋大人的思维来说,保不定这二个无根无底的外国友人更受这群领导者的器重,自己反而成了一个企图破坏他们计划的可恶之徒――要是这样,他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控制使用”。 这給他很大的苦恼,他深知领导人物的想法往往会与众不同,而且这种古怪的思维模式是伴随着职位而不是个人――一个人成为了领导,想事情的方式和逻辑就会与众不同,其他人很难揣摩他的真实意图。在他看来,这个时空冒险团体的领导也不会例外。 自从被分配到基本劳动力小组之后,他就一直的默默无闻的干活。“夹起尾巴做人”这个中国普通人民深刻懂得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但是他也在时时刻刻的等待着机会,等待一个执委会承认他是革命同志的机会。 他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到了。 在穿越者们忘乎所以满腔热情的投入这所新城市的建设的时候,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巨大的工地并没有充分的设防。登陆以后当地人的望风而逃和在几次小规模冲突中取胜让穿越者志得意满,北美分舵运来的满船军火也让他们的安全感膨胀到了极点――以为壕沟、鹿柴、铁丝网、sks和探照灯这些就能构成最坚固的堡垒。 县城里的探子每天都在远处窥探,小心翼翼的不敢凑得很近。那些被骑着轰鸣怪兽的海贼抓走的同伴已经給了他们足够的教训。最勇敢的人在白天利用树木和草丛,慢慢的靠近,多少能看到海贼们正在忙碌的做什么。城里基本上了解到了海贼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束手无策而已。能商量的人本来就不多,但是说来说去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士绅们又不积极,拿什么去打?他清楚这伙老财们的想法:大不了危急关头往城外的村寨里一躲:小乱避城,大乱避乡,这是千百年来屡试不爽的老话。他身为县令,城破断无自己逃命之理,免不了要来个以身殉城――这他可老大不愿意的――要不是出仕之心甚旺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大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当县令了。 城里也不太平,避到县城里的乡民有二千多,城里根本没那么多房子可住,四乡的农民要么躲进了城,没进城的也不敢把粮米和蔬菜运进城,深怕路上被海贼们劫去了。各种食物都很匮乏,避难的人就靠着粥棚的施舍过日子,营养不良加上风餐露宿,老人和孩子因为体弱已经死去了一些,每天街上都有人在哀哭,把个吴县令搞得心神不宁,他深怕一旦风吹草动,民变起来可不得了。为此他每天都亲自带人去巡街,安抚下民心。 防着万一,他已经派遣亲信家人带着丁壮,把自己的家人和贵重积蓄都秘密送到了府城,关照一旦出了什么闪失,立刻送他们渡海回乡去。这样他就成了彻底的“裸身当官”了。 城里胆战心惊的熬了十多天,海贼们还是没有来攻打的动静,探子们回来报,髡贼们把路修到了百人头滩后就停了下来,眼下正在那里大兴土木。似乎并无攻城的意思。吴明晋想不通百人头滩那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们挖来挖去的――没听说此地有什么古墓或是财宝埋藏的传说。 “这倒是伤脑筋啊。”吴明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十来天,似乎头发都白了不少。 “老爷,符巡检求见。”长随进来禀报。 “请他进来。”吴明晋没有好气的说,虽说他知道符柏文的十二个人本来就抵挡不了髡贼们的登陆,但是他对此人的望风而逃,没有力战还是心存芥蒂的。眼下又只能敷衍他,毕竟是本县唯一的武官,还要有所依仗。符柏文大概也自知道罪责重大,无论是城里备战还是出城探查都很卖力。 “堂翁,髡贼们在百人头滩上筑城了!” 吴明晋的手一抖,茶水都泼出了,他忙问:“如何知晓?” “昨日我亲自去探查,髡贼们已经在百仞滩上盖起了许多房屋了!” 吴明晋的茶盏都险些掉在地上――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海贼盘踞不去的话,他如何是好?过去他还总抱有希望,海贼们呆些日子自然就走了,现在他们非但不走,还在修路,现在又在离县城不到十里地的地方修寨子了。 一旦寨子修成,海贼们就会长期盘踞下来,别得不说,现在已交九月,马上就是征秋粮的日子,文澜河两岸又是本县的粮米产地,海贼们就在眼前,老百姓哪还敢去下地收粮! 征不上秋粮……吴大令知道这比境内闹海贼的性质要严重得多,别得不说这乌纱是肯定没戏了。 “快请刘先生。”吴明晋转了个圈子,吩咐道,“把城里的士绅们都请来!还有黄家寨的黄老爷。” 城里的官绅在会议上听了探子们的消息,其中颇有些读过兵书的,见这群髡贼沿着大路一字排开,便自以为海贼不知兵,摆出这首尾不能相顾的一字长蛇阵。没修筑在博铺那里壕垒森沿的寨子。各处背着鸟铳的匪人不过二三个。都是些短衣髡发的工徒在劳作。 这一来,官绅们胆气壮了许多,符柏文因为身为博铺巡检丢失了防地,为了将功折罪对攻打海贼们鼓吹最为积极。吴县令特意指出眼下秋忙将近,沿江各村的农民都不敢下地,一耽搁下来这一年的收成可就没了,不仅上对不起朝廷,下面的小民恐怕也无以为生,更不用说交租子了……士绅们的心思渐渐活了起来,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们就不得不主动一些了。有人当即就表态愿意出人出钱去打仗,赶走海贼。 九月初十一这一天,有乡勇的各村寨团总都奉命进城计议,吴大令这次措词极其严厉,加上本县几个豪绅大户都明确表态愿意死战,小寨子也不得不同意参加,或三人五人,或出刀枪火yao的,到十三这天,县城里已经到了乡勇近三百人,吴县令还觉得不够,派人去县南的新化乡黎畔都,向黎峒征发了三十黎人土兵。这些土兵都是弩手,配着毒药炼制过的毒箭。 刘进士建议夜袭,吴县令也十分赞同。但是符巡检和黄守统都反对,他们有一些实战经验,知道晚上打仗就是训练最好的官军都难以控制队伍进退,更不用说他们这样临时凑集起来的乌合之众了。既然是乌合之众,唯一的办法就依仗人多势众,猛攻海贼一点,来个以众欺寡,吃掉一股人马,毁掉些海匪的车辆器具。 符柏文命众人多备火种火yao,准备打仗的时候用来放火,原打算把卫所的佛郎机炮也带去的,孙百户却执意不肯,声称炮和兵都是来守城的,出城打仗是县里的事情,他管不着。吴县令亲自去说,也吃了回票。他心里十分失望,去白沙汤允文处的信使也回来,汤允文称最近要参加围剿刘老香的战斗,没时间来到驱逐这“小股海贼”。 不过汤允文如此作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贼人不破临高城,官军就不会来剿匪。眼下只有打点起精神,奋力一搏了。 县里一面把武库里的东西都搜罗出来装备給这些衣不蔽体的乡勇,又叫城里的铁匠新打造了许多铁枪头,搜罗了各种废铜烂铁做炮子用,征集了人手打造战车……一时间城里闹得鸡飞狗跳喧闹不堪。 城里的这些动静,一丝不少的都被在城下的观测哨报告到了执委会。到底临高县是在进一步增强防御,还是在准备一次反攻,这个谁也下不了判断。最后加强警戒的命令下了下去,但是军事组实际上已经没有更多力量了。 连登陆后动员的武装民兵在内,军事组总共也只有七十多人,其中还扣除了派往县城外监视点的三个人和护送远程侦察勘探队的二个人,余下的人要负责从博铺营地、沿公路路警戒哨一直到百仞滩工地本身的警卫任务,军事组已经取消了三班倒的执勤方式,采取两班倒,才勉强维持住了一定的警备规模。 这样一条满是漏洞的防线在大明的乡勇团练面前有没有效果,只有实战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是一个游戏,它没有load可用,每死一个人,每损失一件设备,就意味着不可挽回的损失。 从观测所传来的种种消息都说明,大明临高县即将对他们展开一次全面的进攻。这出乎执委会的预计,原先以为县里在没有得到明军的增援之前是不会进攻的,但是农历九月十三日这天,观察哨发现有人在拆卸城楼上虎尊炮,这个举动进一步证明了军事组的推测。何鸣警告执委会,他们现在的安全形势很不乐观,执委会在紧急会议上决定全面动员,除了少数工程继续进行,其他全部暂停,向所有男性分发sks步枪,向所有女性分发左轮手枪,并且由军事组的负责尽快进行几次实弹射击训练。 何鸣知道多数人受过的训练有限,在穿越准备的阶段因为条件的限制,所谓的军事训练主要是走队列和练体能,实弹射击没搞过几次,一个不熟悉射击的菜鸟拿sks和拿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更不用指望他们能主动有效的战斗了。 军事组经过会议讨论之后,决定继续沿用机动防御的计划,一旦遇到攻击,动员兵们就退守到重要据点里去,军事组的战士则用农用车和吉普进行机动,敌人在哪里集结最大的攻击力量,农用车机动部队就从侧后对其出其不意的进行攻击。何鸣相信己方强大的通讯和机动能力将有力的弥补兵力的不足。 第三十二节 临高的反攻(二) 县城里的反攻计划基本上来自刘大霖和黄守统,无形中正好形成了大明常见的以文驭武的局面,刘进士学富五车,又受晚明政治局势的影响,很读了一些兵书,对总体的谋略布划有点心得;黄团总则多年在短兵相接的第一线,小规模的厮杀经历过无数次,战阵指挥进退颇为熟悉。官绅们看到这个局面,都很安心。 从探子们口中得知,海贼们分屯在博铺和百人头滩。探子在百人头滩看到了女人,说明海贼们的老营就在那里,老营即在,中军也该在那里。 城里现在聚集的人马虽多,但是能上阵厮杀的有限。黄守统是当地土著,又是多年带勇打仗,哪家的勇能战,哪家的只能欺负老百姓,他心中有数。真正能用的人马也就是他自己带来的一百黄家寨乡勇,还有几家本地大户豪绅的乡勇和家丁。合起来不过二百人。他打算用这些人作为战兵,直接突击海贼们的中枢,最好能一举斩杀几个头目。 这个策略被某些士绅们置疑:海贼死了头目会不会疯狂的报复? “打仗的事情,切不可心存侥幸,”黄守统捋着亥下的胡须,“动了刀兵就要杀到底,别以为手下留情日后能有退步,到时候别人看你软弱可欺,反而要变本加厉了。”他扫了一眼众人,不怒自威,“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就会自己滚蛋。” 当下决定分二路行动,左路以黄家寨的乡勇为主力,带着从城墙上拆下来的二门虎蹲炮,并许多火箭火yao罐,一共三百人,由黄守统亲自带队直攻百人头滩;右路由符柏文带队,也有三百多人,不过多数是临时征发的老百姓充当的民壮,多带旗子号角锣鼓,用来造声势佯攻博铺营地作为牵制。为了防着海贼们在城外有探子,两路人马一起出发,做出向博铺进发的样子,半途左路军折返突袭百人头滩。 两路人马约定起火为号,由右路军先攻博铺,随后主力发动攻击,无论哪一路要撤出战斗,就以狼烟为信号。 城里留守的除了衙役,还有二百人。县里的弓手民壮因为欠粮饷太久,吴明晋怕将他们留下守城,一旦失利便会乘机在城内和四乡骚乱抢劫,各村来的乡勇,他也不敢完全信用,便用掺沙子的办法,民壮乡勇弓手卫所兵混合编组着守城。民壮们不想去打仗的只能贿赂典史,没钱被赶去打仗的个个心怀怨言。 九月十六这天,各项准备都已完备,县里在街道上支起锅做饭,许多人是今年第一次吃上干饭,都挤在锅前,个个垂涎欲滴的看着,嗅着。 “天爷,可吃到顿饱饭了。” “本来要吃干饭就得到农忙,这二年连农忙都吃不到了。” “天也邪兴,临高这地居然会下霜!” “就怕这顿是断头饭。” “别说丧气话,不吉利。” 县丞吴亚带人送了几百贯钱过来,说是开拔的赏钱,又拿了二十套新纳好的棉甲――这种甲物虽然物料易得,但在南海之地穿着未免太热,所以很少有穿用的,这是临时赶制出来。黄守统知道县令是倚自己为长城了,十分感动,再三称谢。决意要力战。 他将自己的二儿子叫了过来,黄守统的二儿子黄禀坤在县学里读书,是个生员,眼见三弟新丧不过几天,父亲又在秣兵砺马,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安。 “禀坤,为父今天就要去剿贼了,”他抚着自己的膝盖,“海贼厉害,此去并无十分的把握……” “父亲――” “你不要说话,”黄守统沉声道,“为父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纵有意外,你和你大哥也不必太过悲伤。你大哥虽然武勇,却不爱读书,不如你聪慧。故而我只叮嘱于你:这十多年来天下乱相渐现,我们这里幸好是边鄙小县,然而一旦天下大乱,不免宵小之辈乘机作乱。你们第一是带领子弟执干戈以卫桑梓,第二便是要顺应天命!”他盯着儿子的眼睛,“且不可多读了几本书,就读出个愚忠愚孝来,你可明白?!” “是!儿子明白。”黄禀坤心里即明白又胡涂,但不敢多问。 “一会你随我出城,路上便回黄家寨去。” “儿子愿随父亲一起去厮杀!” “傻小子……”黄守统长叹道,“你是秀才,刀兵凶险,黄家不能没有你!” “还有大哥――” “你大哥是个白身,”黄老爷子在家丁的帮助下穿上棉甲,“吴太爷总是要调走的,将来新来得太爷能记得咱爷们的血汗功劳?有个秀才,说话都响亮点。” 他听了,这才深悟父亲的苦心,只是心中又隐隐的觉得不甘。 黄守统嘱咐了儿子这才领着大队人马出城。一路上在路上,他一方面为这次吴县令的信任所感动,一方面心头上总是摆脱不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股乘着巨大的铁船,驱使着人力不能抗衡的机械的海贼并不是他一直打交道的土匪强盗,他们的到来或许意味着许多事情将会彻底的改变。他抬眼望天,天空只有淡淡浮云,却让他觉得日色昏昏无光,这大明的天下,真得要有大变了么? 从路上分兵出来,他先把队伍带到离开百仞滩二里的地方,一面等候博铺的佯攻开始,一面听探子的回报。他打定主意,若是百人头滩此刻无备,即使符柏文那里没有开始他也要提前进攻。 不多会,探子回报说百人头滩的海贼都收缩回各个营地去了,外面已经没有人走动。黄守统点了点头,这点并没出乎他的意外,对方的探子大概早就侦知了他们的动向了。 又等了片刻,忽然看到博铺方向有烟火的信号,知道符柏文已经开始进攻,他策马走上一个土丘 “各位父老,我们就要攻向敌阵了。我与诸位都是本地土著,世世代代居于此地,这里有我们田地房屋,祖宗的坟墓祠堂……”说到这里他的觉得自己的眼泪出来了,“今日正是我们护卫乡梓,报效朝廷的日子,大家随我来呀!” 说完以后,他把马的镫子一磕,带着自己的骑马家丁作为前锋,向百人头滩的方向奔去。乡勇们分成两路,紧随着这十多骑冲来。炮手们十来人一组,前拉后推,拼着命的把两门虎蹲炮推到前面去。 何鸣在行政区的警戒塔上用望远镜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集结,此刻看到方烟尘蔽天,鼓声阵阵传来,知道攻击已经开始了,忙拿起对讲机告警,几乎同时,百人头滩上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云霄,所有人都是一凛――进攻开始了! “何组长……组长……”来人是通讯组的一个人,此刻连说话都不清了,“博铺告急了!敌人在围攻博铺!” 何鸣眉头一皱,从观测哨一路的跟踪报告他就知道敌人是兵分两路的,显然其中有一路肯定是佯攻。但是两路人数都差不多,也都带着许多手推车,现在又几乎同时发动了进攻…… “让博铺坚持住!”博铺在设防上比百人头滩完善的多,现在又有包括十名军事组组员在内的一百多人守卫,他觉得守住问题不大。 反倒是这个中枢之地,因为建设摊子铺开了,要保卫的地方很多,住宅区要保卫、堆放器材车辆的地方要保卫、水电站要保卫,刚刚建好的行政区也得保卫。多数地方都只有二道铁丝网和一道土垒。这些没打过几发子弹的城市宅男们有多少战力还是个未知数。 黄守统的人马冲到壕沟边,把准备好的土包柴捆丢进去,顷刻就铺出了一条道路,这时候枪声响了,他身边立刻就倒下去了十来个人,海贼的火器好犀利!他伏下身子,纵马快跑,枪声连绵不绝,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他圈转马头,决定不向纵深的贼人老营攻击,而是集中兵力进攻最近的一个营地。他手中大刀一指: “兄弟们,冲杀过去!” 被他选中的营地恰好就是行政区,这里因为新近完工不久,连铁丝网都昨天刚支好的。由五十个人守卫着,其中十个是军事组的组员。 “孟贤!你负责压顶!”何鸣在对讲机里吼叫着,“打那些骑马的。” 话音未落,一个挥刀跃马的乡勇随着一声枪响栽倒在地。 “妈的,打得好!”他不由得用出口赞了一声。这个在体校练过几年移动靶的金融财会专业学生枪法真不错。 此时乡勇们已经向浪潮一样的涌了过来。枪声乱成了一团。铁丝网后面的人见这些人个个龇牙咧嘴的吼叫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杀过来,多数人过去都是良民百姓,别说开枪杀人,就是打群架也没看过几次,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慌乱得目瞪口呆,开了一枪之后就都傻眼了,只凌乱的响了几声枪。 “射击!你们这群蠢货!”何鸣猛得抄起sks步枪,用力一甩把刺刀甩了出来,飞快的赶到前面,踢打着他们。 终于排枪响了起来,冲锋的灰色浪潮停滞了一下,又跟着涌了过来,这时其他营地也响起了凌乱的枪声来支援他们,大多数穿越者对射击不熟悉,许多人忘记调整表尺就开枪了,还有人抠着板机一个劲的乱放,很快子弹就打完了。 第三十三节 临高的反攻(三)-改 “我没子弹啦!” “子弹,子弹在哪里!” 临战前每个人都发了90发子弹,sks-d步枪又是用ak的30发弹夹的,大家自信这样的装备就算是满洲铁骑来冲阵都能打个稀巴烂――话是没错,但显然不是在他们这些人手里。看到敌人并没有象游戏电影里那样随着枪响就倒地完蛋,接着溃不成军,而是咬着牙,狂呼着猛扑上来,许多人立刻就慌了神,有的人忘记去拿弹夹,还有人在身上乱摸弹夹,好好的弹夹死活拽不出来。 “大家不要乱,稳住!”何鸣沿着土垒跑着喊着,他深知这些人的军事训练还比不上新兵,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临时乱了阵脚是难免的,所以拼命的来回奔走,维持住军心。 乘着这个火力停歇的空隙,乡勇们已经把许多堆满沙袋土包的手推车推到土垒下,弓弩手们靠着手推车的掩护,乱箭齐发,有人中了箭,倒在地上嚎叫着,河马带着医疗组刚想过去救护,就給人猛得一堆,接着脑袋上一疼,却发现一个家伙把步枪丢在他脑袋上,失魂落魄的往后面跑去。 “快回来!你个懦夫!”河马吼叫着,脑袋上幸亏有钢盔,不然这八斤半砸到脑袋上不让他开瓢了? 正吼着,忽然铁丝网外面猛得喷出一股白烟,炮声轰鸣,河马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只听到脑袋上的钢盔一阵叮当乱响,身上也被砸到些东西,生疼生疼的,抬头一看,从土垒上已经栽倒了一个人在面前,满脸都是血,十分骇人,一拖之下发觉他还在呻吟,知道还有救。 两门拉到土垒前的虎蹲炮的齐射压倒了已经乱了手脚的守卫者,这种炮虽然射程威力都很有限,但是在这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同时开火,就是石子碎铁也有了足够的杀伤力。不少人当即受伤倒地。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的战场的穿越者们谁也没表现出王八之气,镇定自若的冲上去手起刀落潇洒的砍人。二门发射石子碎铁的小铁炮的轰鸣就成了压垮他们脆弱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到身边的人满脸是血的在地上惨叫,有人终于支撑不住了,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走了。气得何鸣真想掏出手枪当场枪毙几个。这会要是有一个排的p――他想,就算是用三八大盖一分钟内也能把这群衣不蔽体的乡勇打垮――他们太低估了对手的战斗意志,太高估了现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开枪开枪!”何鸣帮一个和自己的弹夹闹意见的人拽出了弹夹,帮他安上,“不断的给我放!” 有些最果敢的乡勇们已经爬上了土垒,何鸣把军事组的七八个人集中起来,连续的集火射击,sks-d的30发弹夹给了他们很大的优势,滚烫的步枪弹壳落了一地,聚集在突破口外的乡勇们顿时倒下一片,余下的都溃逃下去。 这次小反击稳定住了战线,从各面射来的子弹开始密集起来在。趁着这个当口他和其他军事组员的来回鼓动,把原本有点慌了神的守卫者们的情绪安抚下来,李军在后面连踢带踹的把那些逃走的家伙又赶了上来。医疗组赶紧把地上受伤的人都拖到屋子里去,免得鲜血直流的场面影响士气。 “大家不要慌,注意脑袋别露得太多,射击不要停,敌人上不来……”何鸣沿着土垒走着,喊着。 黄守统还想在坚持攻一次,他带来的乡勇们已经涌到了土垒下面,但是现在他们全都陷入了几个营地之间的交叉火力,不断有人倒下,乡勇们死伤惨重,射击来自四面八方,显然海贼的火器比大明的任何一种都要射得远,而且他们不时还会遭到来自高处的射击,威力极大,很多人都是在枪声一响之后头盖骨就不见了。 炮手们遭到了集中射击,顷刻之间全部毙命。打算支援登垒的弓弩手再也没有射箭的机会就被打死了,聪明的躲在堆沙包土筐的车子下面。密集的子弹象瓢泼大雨一样的洒在乡勇们身上,乡勇们只在土垒下坚持了片刻,就在弹雨下溃散了。他们始终没能准确的估计sks步枪的射程,因此许多人在返身逃跑的路上被击倒在地。 何鸣看到乡勇们开始溃逃,赶紧用对讲机下令停火,即使这样,凌乱的枪声也隔了好一会才停歇下来。 “为什么停火?”一个人提着sks跑了过来,“正打得带劲!” 何鸣一看这家伙正是刚才丢了步枪逃走,又给后面的李军揪回来的人,看着他此时兴奋得鼻翼起伏,满脸放光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我们要得是俘虏,不要死人。”他转身呼叫机动队,叫他们出去拦截溃逃的乡勇。 农用车的出现让剩余的乡勇大惊失色,原先他们为了预备着可能要和“妖车”作战,都带了装满火yao和油的瓶子,上面还洒了许多鸡血,但是此时谁还想得到这些,只是撒开腿跑路了,可惜人在河滩平地上如何能与四驱农用车比快?很快,在农用车迂回包围并且并连着射倒几个乡勇之后,大部分人都在河滩上挤做了一团,熊卜佑连着喊“降者免死”,多数人都跪地投降。只有几个跑的快或者水性好的才逃脱了。 溃逃是如此的迅速,连撤退的黑烟也来不及放出去,何鸣留下一部分人清理战场,出动了八辆农用车,带着五十多人去抄博铺敌人的后路了。 对博铺攻击是从中午开始的,因为早就得到警报告,原来在周边的伐木队和开采海石花、蛎房的劳动组早已退进了营地里。符柏文一面叫民壮们挥舞旗子,一面把带来的三眼铳放个不停,加上拼命的敲锣打鼓,搞得声势极为浩大,正当在他自认为足够安全的一处山坡上指挥一切的时候,身边的亲随忽然胸口开了个洞倒了下去,把他吓得掉头就走。民壮们见老爷忽然跑了,也都丢下手中的各式家伙四散奔逃了,因此他们跑得比黄守统的乡勇还要早,当然,也没发那个撤退的讯号。 不过发与不发,此时没有什么区别了,刘大霖和黄守统策划的左右两路人马,现在已经全部溃散。如果说谁更高明一些,那么符柏文的及时逃跑至少救了右路军的大多数民壮,使得他们免于被俘――何鸣的抓捕机动队只抓到了一些老弱。 战后的百人头滩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从行政区的土垒下到壕沟边,倒了许多的尸体,经历了一场“激战”的宅男们拖着步枪,都有点呆若木鸡的感觉。自己杀人了?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但是这满地的死尸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的作为。有人在呕吐,有人在掩面而泣,也有人莫名其妙的狂笑…… 看来穿越者的心理干预问题也得提上议事日程。萧子山想着,一路往行政区走去,他今天在车辆物资场观看了战斗――这几天,穿越者们开始实行一种应急制,在任何一个营地里都有几名执委,而不是大家都集中在一起,这是为了避免被人一锅端。 战场上,军事组的人拿着上了刺刀的sks步枪,警惕的翻看着每一具尸体,如果还能动弹或者有生命的迹象,就由医务组抬到一边,除非是轻伤员,否则他们不会得到马上救治,只有能挨得过足够时间的人,医务组才会治疗他们。再说这场战斗穿越众们受伤的也很多。 “有伤亡么?”看到时袅仁也在,萧子山问道。 “目前没有死亡,但是受伤不少。”时袅仁说,“多数是虎蹲炮打伤的,很多人伤在脸部和四肢。” “哦?” “大家身上有防刺服,脑袋上有钢盔,这种小铁炮有什么用?”时袅仁轻蔑的用下巴指了一下倒在土垒下的炮车,两门短小难看的小铁炮翻倒在地上,粗糙的铁质、难看的造型让人很难把它和火炮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初步看下来还算走运,没有伤到眼睛的。伤势最重的一个是中箭的,胳膊上,”时袅仁比划着,“他的胳膊以后不大好用力了。” 萧子山默然:这总比残废好。不过这话他不便说。 伤亡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穿越者一共二十一人受伤,包括一个冒失的去捏sks步枪枪管的烫伤在内。 相比之下进攻的乡勇仅仅在两地的战场遗弃尸体就有一百多具,丢弃的伤员三十多人,这些伤员伤势严重,大多会在一二天内死去。被俘的有一百三十多人,此刻都被拘押在河滩上,神情萎靡。 缴获的东西不少,除了许多刀枪弓弩,还有二门虎蹲炮,锣鼓旗子,粗糙的手推车,甚至还有好几车火yao和充当炮弹的碎铁。这些东西,都由计委的人员清点入库,武器可以以后用来武装土著部队,再不济也能回炉,火炮和碎铁没什么用,就给未来的钢铁组当原料吧。手推车很有用,工地上能用得到。至于那些火yao,虽然化学组的人看了之后都对其表示藐视,还是储存了下来。 穿越者们的最大收获是俘获了三匹马,海南本身不出马,都是从西南引进的,这些马个头不大,当骑兵用马可能不行,但是充当畜力没问题。另有五六匹死马,统一都交给农业组处置。 第三十四 战后(一) 王洛宾从行政区走出来的时候,心还在狂跳个不停,为了镇定自己,他始终拖着自己的步枪。今天真是好险!一直忙于工地上建设,身体疲惫不堪的时候,敌人这么快就来了! 在战斗中虽然打掉了一个弹夹,但是到底打中了什么自己也闹不清,30发子弹居然一会就打光了,眼看着敌人就要爬上土垒了,来不及装弹夹了――他一慌就可耻地跑了。整个过程就好像早晨做得梦,混乱而片断,反正神志清醒的时候敌人已经退了。他自己也从战线的一面到了另外一面。好在只有一点擦伤……不知自己今后还能不能活下去呢…… 地上到处是凌乱的弹壳,有的还在冒烟――浪费啊,短时间内穿越众还做不出弹壳,应该及时组织人都捡起来。 正想着,看见萧子山站在土垒上,满脸厌恶的看着满地的尸体。 “子山,你怎么过来了?”他问。 “这不安排料理后事么”萧子山想勉强挤出一个坦然的笑容,但是还是露出了欲呕的神情,“说真得我最怕见死人了……” “没人喜欢吧。”王洛宾也尽量不去看那些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显然即使是子弹打死的人,也并不象电影里那样只是在人身体上优雅的留下一个小孔,象征性的淌一摊血,而是毫不客气的翻出一堆血肉,流淌出大量的鲜血,把土地染得紫黑紫黑的――没亲眼看到很难想像人有这么的血…… 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歪在地上,少了半个脑壳,露着白花花红澄澄的东西,身上棉甲被好几发子弹打了个稀巴烂,被血染红的破碎的棉絮在风中颤动。王洛宾赶紧把头扭了过去。由俘虏们临时组织起来的收尸队,用着带来的准备拉掉铁丝网的钩连枪,拽着尸体,往外拉,一具具的都抛在手推车上,一车一车的拉到远处去掩埋。 看着这些俘虏,脸色麻木的抬着拖着尸体,穿越众们的阴沉的看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在过去只当是笑话说的一句歌词,在此时此地让他们充分了解了其中的阴冷,革命就是流血和牺牲。革命,无论如何的顺应天道合乎民心,最后死得最多的还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对了,王工,晚上7点执委会要开扩大会议。” “扩大会议?” “对,是战后的检讨会。除了执委,还有各个专业组的组长和一些骨干,对了,群众代表也要参加。” “群众代表?” “嗯。”萧子山冷着脸,“我看晚上多半会有第一次路线斗争了。” “什么?我们不是打得不错。”在王工看来这次战斗虽然有点狼狈,但是战果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己方的损失微乎其微。 “事情要分两面看,”萧子山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我们有这么大的技术优势,武器比他们先进几百年,居然被明军突进基地来打,这算不算失误?” “的确……” “这里离开敌人的据点才四公里,执委会对近在咫尺的威胁视而不见,只派三个人去监视,算不算轻敌?” “嗯,嗯。”王洛宾连连点头。 “发现敌人出城,不组织兵力去主动袭扰攻击,坐等他们来围攻,这是什么行为?” 王洛宾冷汗直冒:“子山,你这是欲加之罪啊。” 萧子山摇了下脑袋:“我们登陆以后,一直奉行的是稳健的建设流,竭力避免和明代土著的正面冲突,但是现在看起来,激进线路就要上台了。” “不可能的,执委会里的基本想法都是一致的。” “领导班子一团和气是正常的。所以要开扩大会议。”萧子山阴沉着脸,“专业组长、技术骨干,还有群众代表怎么想,你都知道?” 王洛宾想了下,说:“不管大家怎么说,我都坚持稳健作风。坚决支持文总的思路。”他忽然笑了起来,拍了下萧子山的肩膀,“你太阴谋论了,事事都往政治斗争上想……” 萧子山和王洛宾在鬼鬼祟祟的扯淡的时候,医务组的人正在帐篷里忙个不停,惨叫声此起彼伏,因为舍不得用麻药,绝大多数伤员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清洗伤口,取出异物,有的上点药就好,就得还得缝合起来。 多数人伤得很轻。但是有不少人是伤在脸上,所以看上去满脸是血特别吓人,很多人抬进来的时候处于晕厥状态,把医生们吓得够呛,但是仔细一检查,都是因为紧张害怕造成的,没人是因为失血过多。大夫们用自配的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然后用酒精消毒,去掉各种异物,缝合伤口。 这个时空的细菌没什么耐药性,所以只用磺胺软膏做抗感染处理了。有些人还得注射破伤风针。 “好了,你的铁沙都拿掉了。”兰大夫安慰着一个可怜的家伙,他花了一个多小时,从他脸上逐一拔掉20个小碎片,有的看上去是破碎的钱币,另外有些东西很难知道原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会变成麻子了,医生,你会整容吗?”因为疼痛和害怕不断哭泣的伤员问着。 兰大夫想我对你的肠胃或许更熟悉一些,但是眼下为了安抚情绪只好先胡说八道了:“没问题,我还在美容医院干过呢。” “那我先预约挂个号,你手艺可得高点,我还准备娶公主做老婆,就阿九吧……”这边杨宝贵的老婆张子怡(ps:这是龙套本人的要求,不是我恶趣味)见他有点神志不清,把早已准备好的镇静剂给他注射了进去。这个要娶公主的人昏沉沉的睡着了。 但是也有人伤得十分厉害,有人被打掉了牙齿,腮帮子上穿了个洞,好在医务上有个牙医,也备了做假牙的材料和设备,时袅仁担心有人有较大的颚面缺损性伤口的问题,做修补手术他可不在行,医务组的五个医生,都不是外科专长:他是传染病学的,兰方方是内科肠胃专科的,河马是内科医生,有一点骨科临床经验;杨大夫则谁也不愿意让他看病――他是位兽医。 受伤的俘虏挤在医务所门前的地坪上,很少有人哀号的,他们多数一声不吭,默默的流着血,有的在伤口上自己包上了破布,海贼们把他们赶到这里来的时候都很惊惶,看到有人不断的用担架把受伤的海贼抬进去,又有包扎好的海贼被抬出来,他们大概明白了这是要救治他们,都安静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他们倒一点并不着急,中国人自古至今都是很有耐心的。 符不二也躺在这堆人群里,他在逃跑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狠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然后左腿就再也用不上力了,直到被海贼们用装在鸟铳上的剑逼着爬起来,一撅一拐的走到这里,因为拼了命的跑过,他觉得很累,口很渴,差点跌倒了,他知道不能跌倒,跌倒就会被直接丢在路边重伤的人那里,到了那里,就再也起不来了。幸好他看到本村他的一个长工林二受了点伤也在队伍里,忙求着他扶着自己,才走到这里。 受伤能走动俘虏都围坐在一起,有海贼拎过来几个铁皮桶,里面装满了清水。这群人走了一路,刚才又是一阵狂奔,这会都渴得厉害,纷纷围上来喝水,场面有点混乱,伤势稍微重一些的,被挤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看守的人赶紧把他们都驱赶开,维持好秩序。让所有人都喝到了水。 符不二喝了水,又躺了一会,精神好了些,血似乎是不流了,腿上也不怎么疼了。他后悔自己鬼迷心窍的去跟着黄守统来打海贼,本来自己村里呆得好好的:十来户的佃户,三四个长工。只因为当年黄守统带着乡勇帮他打退过土匪,他心存感激,有听说这股海贼很奇特,想看看眼界才带着五六个人跟着来“剿匪”。黄家寨乡勇的强悍,他见识过得,这次又是跟着大队人马,所以很放心。 没想到这次败了,还败得这么惨,前前后后才不过几枝香的功夫就全军溃退了,海贼们的火器也太狠毒了!他没看到黄守统在哪,十有八九是死了――毕竟他是冲在第一个。 远处还躺着是十来个人,都是受了重伤的,他们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哼哼唧唧的呻吟。符不二知道这些人是没救了。过会不是过来补刀给个了断,就是直接拉去和死人一起埋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过自己的小命,似乎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要给他们治伤,就不会急着要他们的命。 “老爷,你说海贼们想把我们怎么样?”长工马蓬小声的问他,他的伤不值一提,逃跑的时候崴了脚――他是推车运沙包的,枪声一响前面的人一倒就跑了,根本没随队往里面冲,要不是不走运伤了脚,估计这会都回家了。 第三十五节 战后(二) “总不会要我们的命罢。” “哎,我娘一定要急坏了。”马蓬开始抹眼泪。 符不二不是滋味,你有老娘,我可有上上下下一家子呢!老婆倒也算了,纳得几个小妾他可舍不得,特别是第三房小妾还是从广州纳来的,虽然年岁大了些,到底是原来院子出身(注:就是高级妓院,当时所谓行院。这里的年岁大些是按照明代人的标准,女人二十七八就算是徐娘半老了),打扮风liu,又会唱小曲,比本地的乡下丫头不知道强过多少,把个符老爷搞得神魂颠倒。 又想到儿子小,女儿顶不起门户,自己万一回不去了,积攒起来的家产岂不是会给同宗的那些叔伯兄弟们侵吞了?自己被同宗的眼红不是一天二天了。他是越想越后悔。眼看周边看得不紧,只有二个少年海贼看着,便在自己身上乱摸,倒给他摸出了些散碎银两,合计有二两,又怕不够,把自己的镀金银网巾圈也摘了下来――这个估计也能值得二三钱,再看了半天。思量着二两多银子买跑一个人,这个价码估计也够了,这些小喽罗胃口不会太大。 符不二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挨到拿着鸟铳的少年海贼身边,把银子凑上去,他会说些广州话,但是显然那少年听不懂,他只好指指自己,又指了下外面,做了个跑路的动作 那少年却毫不假以颜色,用带剑的鸟铳朝他比划了一下,吓得符不二不敢言声了,但他也不敢把拿银子的手缩回去――算了,反正一会搜过身之后也不会是自己的了,换个照应也好。少年却并不拿他的钱,只示意叫他拿回去,又指了指他的伤腿,指了指边上的大帐篷。符不二知道意思是要他在这里等治伤。 一直忙到晚上,医务组才把伤员们都处理完。符不二的腿上被缝了十多针――对医生来说,这个人很运气,子弹穿透了肌肉,没有留在他的身体里也没有打断骨头或者血管。但是对符不二来说则完全是新奇的体验,他第一次知道皮肉还可以象裁缝缝衣服一样缝起来,虽然缝合的时候他叫得死去活来。 三十多个重伤员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死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医生们看了一遍之后也觉得救治的希望不大:没有血浆,缺少合格的护士,这些人上了手术台也很难活着下来了。 “让军事组给他们个痛快吧。”河马知道在资材极度宝贵的现在,不大可能再去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去救治这些人了。 时袅仁沉吟了片刻,说:“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们能从中午支撑到现在,生命力也够强,我们试试看。” “可是没有血浆啊,还得找人献血。要验血……” “就用生理盐水,”时袅仁下了决心,“麻药也不必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他们的运气。” “这……这……”医疗组的人都惊呆了,没有麻药,没有血浆,给这些重伤失血,有些已经昏迷的人做手术,不等于是杀人么? “不是都说了么,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时袅仁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与其眼睁睁的看他们死掉,不如死在手术台上还稍微能让自己的心平一点。他还有句更没法说的话,顺便让大家都练练外科。 “来吧,我们动手吧。”随着他的招呼,忙了大半天的医务组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不过医护人员实在不够用,特别是护士,只好让医生给医生帮忙,最后连兽医杨大夫也被叫来了,他刚帮俘虏的三匹马看完伤,又顺便治疗了下它们的马病, “老杨,你会给人开刀吗?” “我会给马开刀……”杨宝贵开着玩笑,“清创消毒缝合伤口的活给我好了,这个都差不多。对了,要截肢我也可以做。” “动手吧。” 晚上召开的战后检讨会,各方面根据战斗中暴露出来的实际情况,整理出五个主要问题。 一、军事训练不足,战斗意志很差。多数人不仅枪枝掌握不熟练,无效射击过多。在稍有危险的时候就坚持不住,即使在依托工事抵抗的情况下还发生了溃逃。如果发生在野外,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二、组织性极差,除了军事组员尚且能够有效的听从各组组长的指挥进行战斗之外,军事组几乎无法指挥临时组织起来的群众。“乌合之众”,何鸣在总结会上如是说。 三、防护方面,钢盔+防刺服的装备被证明是有效的。但是这次战斗暴露出来的问题是防护面积过小,四肢、面部都缺少防护。需要开发进一步的防护产品。 四、战略过于拘谨,把自己局限于百仞滩,没有利用己方在火力、通讯和机动力上的优势主动出击,造成被动挨打的局面。 五、百仞城的设防显然不足,需要加强 但是会议的焦点却是下一步的战略方针。 稳健派依然坚持以两点一线为主要活动中心,加强基地的防御,在造成既成事实之后以工业和技术发展为核心,形成完备的城市和工农业体系,用丰富的物质、优越的生活和和先进的技术形成“明灯效应”,吸引当地人加入流通和建设,最后达到“和-平-演-变”的目的。 激进派则嘲笑稳健派是真正的“乌龟流”,明明己方的实力大过对方三个世纪,却畏敌如虎,只缩在壕沟和铁丝网后面,不敢去争夺主动权。他们提醒对方,如果不主动出击,摧毁当地的大明统治中心,临高的资源就永远不能为我所用。而且这个统治中心将会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各种各样的敌对活动。 “临高县今天可以发动这样一次两路并进的进攻,明天也许会派出人来搞偷袭,从前他们也搞过。而未来我们肯定会离开基地越走越远,去搜集各种物质,每次都靠军事组来护送吗?” 激进派列举了占领县城的各种好处:首先是可以捕获县城里的大量人力作为劳动力,其次通过缴获的赋役册可以征税征粮,还能获得县库里的大量物资钱粮…… 这些好处使得许多人都开始心动,虽然稳健派举出史料和现实作为武器:告诉他们城里没有多少居民可以给抓来当苦力,从明代的临高县志看,本县一直不怎么富裕,县库里也不会有多少物资粮食。 这时候激进派的代表人物马千瞩却意外的提出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下,着重解决这次战斗中暴露出来的训练和组织方面的问题。 训练工作的确是空白:上岸来十几天,每天都在劳作,根本没时间,实弹打靶也只做过一次,每人打五发子弹就把计委心疼的直叫了,五百个人就得二千五百发子弹。穿越众在这次战斗中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的子弹消耗,在这次前后不到一小时的战斗里,消耗了差不多三千发子弹,这可真是个可观的数字。而子弹总库存只有一百万发……这种训练和小战斗就用去了这么多子弹,接下来的仗怎么打?什么时候能生产出金属定装子弹呢? 至于组织性的问题,显然和军训不足有直接的联系。萧子山在会议上提出:各个专业组在战斗中都表现得不错,这显然是因为平时一直在一起工作,彼此熟悉的结果。问题主要出自那些每天临时编组的各种所谓“基本劳动力小组”。这种小组建立伊始是固定编制的,实际现状是每天都根据人力资源部门的调配临时组成,结果大家互相之间即不熟悉,又缺少信任感,平时干活没事,遇到危急状况就难以团结在一起。 经过讨论,执委会重申了小组的方案:全体穿越者,除了家庭单位之外,单身人士以自由组合为前提,建立起固定的四人小组,每个小组推举一名组长负责,共同参加劳动,住房也尽量安排在同一间宿舍。通过同吃同住同劳动来增进友谊――大学里的宿舍兄弟之间的关系都比较铁的。 每个小组,都配发一支sks步枪作为小组装备,这样大家平时就有机会用步枪进行练习,即避免了战时才发枪,大家对武器不熟悉,又防止了人手一支步枪,造成军火失控的局面。 以这些小组为基本单位,每周抽出一定的时间进行军事训练,增强彼此之间协同水平。紧接着,北炜又抛出了一个新的训练计划:“狩猎”。 “每次我们军事组出动5人,再带2~3个普通小组,”他详细解释着方案,“脱离我们现在只沿着文澜河行动的模式,向各个方向的纵深进行侦察,校正地图,清查各种资源――” 小组在行进的时候将抓捕单个或者小股的行人,必要的时候,对当地的各种武装人员进行袭击,通过战斗来锻炼队伍,以边走边训,比在基地里走队列练打靶要更接近实战。将穿越者的威权散布到全县的各个角落,使老百姓知道他们的到来,散布必要的恐怖。 这个计划显然带着血淋淋的气味,但是温和派决定不反对,毕竟二十一人受伤的现实在那里摆着,如果要否决这个计划,激进派势必会重新抛出攻打临高县城的提案,以目前的情绪,稳健派并不觉得自己会在投票中取胜。最后稳健派同意这个“狩猎”计划,作为激进派不再提出攻占县城的妥协。 第三十六节 审俘(一) 有人提出要对俘虏进行全面的审讯和甄别,从他们口中尽量得到当地的情况,这比现在执委会只能依靠情报资料组从书本里找讯息有用得多,也快得多。于是冉耀就得到了一个新任务:审俘。 虽然有人提出俘虏的人权问题之类的疑问,但是许多人显然对如何保障当地土著的人权没兴趣,而对如何折磨俘虏有充分的兴趣,冉耀还没想好该怎么审问,就有人主动上来提出了各种刑具和拷打方法。 “我是审俘,又不是拍满清十大酷刑。”冉耀哭笑不得,只好一再拒绝这些人的各类热心提议。不过俘虏这么多,治安组自己的事情又多不能都来干这活,想来想去,他只好向执委会申请,把持有临时身份证的二位前同行借调给他。 本来打算在战斗中一露身手的小郭,虽然也发了一支步枪,但是因为地点不对,连一枪都没放上,就轮到了一些打扫战场的活。正在郁闷的时候,一纸调令把他调到了治安组。他一阵激动:终于又能干老本行了! “好了,小郭,从今天起你负责审俘,今晚先把流程和提纲搞好。”冉耀伸了个懒腰,”对了,我们把慕敏也给调来了,你们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 “冉组长,这个,她可是有先生的,和我搭配干活,是不是……”小郭委婉的表达着安排的不妥之处。 “你还够封建的,怎么,要我把大洋马给你调来?”冉耀打趣着他,”萨琳娜的身体也差不多好了,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任用。不好办那。”说着他脱下帽子,捋了下头发,”对了,邬德也会配合你工作,他专管俘虏,你手下过过得人就归他接收。” “没问题,我一定配合好邬队长的工作!” “不对,你们是互相配合,不是你配合他,”冉耀嘿嘿的笑了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小郭同志,你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的编制,但却是我们治安组的少有的专门人才……” 郭逸有点晕的从治安组办公室出来,他的办公地点在河边,建筑组正在那里兴建一个俘虏营地,推土机和挖掘机正在轰鸣着工作,河里,是一群赤条条的肉体,俘虏正在洗澡,郭逸对看男人洗澡没什么兴趣,正要转头走开,背后却有人追着跑了过来: “郭,郭――”来得正是薛子良,他脑袋上顶着一个钢盔,”可找到你了,这二个星期都没看到你。” “什么事啊?”郭逸稍微离得他远一点,他可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和abc在说话。 “郭,你帮我找你们,嗯,嗯――领导,是叫领导吧,说说,给我换个工作吧”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磨破的手套,”我都开了二星期的拖拉机了。我可是个atf!专业人员,你们需要的!” “这个问题我做不了主,”郭逸朝四周张望了一阵,确信没有人在注意他们,”我自己都是拿临时证的,还替你说话?” “上帝,为什么你们说话都是一个口气!”薛子良仰天长啸,”这个我做不了主……这事要研究研究……领导没空……” 郭逸本来想一句话就打发了他,赶紧跑路去和邬德、慕敏商量工作的事情,看着这abc一脸绝望的模样,又有点可怜他了,“薛,你现在要学着做一个中国人,明白吗?做中国人第一得有耐心,”他用手指戳了一下薛子良的胸口,”耐心,懂吗?好好得干你的活,领导什么都知道。” 说完这话他赶紧走了,至于薛子良是不是能明白他的话,那是另外一回事。就现在看起来,领导层似乎更信任他,而不是洋人,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形象总和薛子良他们联系在一块。 俘虏营地设在在河边,用铁丝网临时围出了一个空地,俘虏们自己动手,搭起了窝棚。邬德带着的五个俘虏现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眼见来了更多的同伴,他们马上意识到,自己将会被重用了。因此在整个安排当中,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在邬德面前表现着自己的凶狠和能干。 审俘地点就在这个临时俘虏营地的外面,搭起了一个帐篷,为了增强恐吓效果,帐篷外放着一个大号的木墩子,上面搁着一柄从某人收藏中找来的中世纪巨型战斧,还特意用医务室里找来的医疗垃圾充分的将其污染――锃光瓦亮的斧子上如今都是血污。虽然这个东西从来没砍过人,但是看过的还是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出这个策划的于鄂水本来还想在帐篷外树起一片长枪林,每个枪头上都戳一个死人的脑袋的,但是遭到了大家的一直反对――这玩意的心理刺激也太强了,恐怕第一个受不了的是他们自己。 入夜,帐篷通向营地的路两旁点起了熊熊的篝火。神秘恐怖的气氛让对自己命运恐惧不安的俘虏们更加忐忑,当他被带到到门口,看到那血迹斑斑的斧子的时候,几乎立刻就会瘫软下来。 审问由二个人一起进行,慕敏在审问的时候基本不开口,只做记录,有时候也提示下小郭――轮到审问的经验,在治安和刑侦做过多年工作的女警察自然比小郭这个以请人喝茶为主的人要多得多,不过现在搞个女海贼来审问,对这群明代人似乎有些惊吓过度,只好暂时让她屈居次位了。负责翻译的是俘虏中普通话学得最好的林兴,熊卜佑也在现场监听,免得有时候把意思搞错。 俘虏姓名、住址、年龄,职业情况、家庭背景之类。内务委员会责成it组在服务器里做好了俘虏的人事数据库,只需要直接填写到数据库里就可以。 虽说审问小组营造了足够的恐怖气氛,但是郭逸和慕敏都很快领教了中国农民所固有的狡絬,每个人都说自己的是三代贫农,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都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幼子。把个郭逸搞得很纳闷――三代贫农出身当年就这么吃香了? 至于说姓名和住址,乱七八糟的根本无法判断――一百多人居然来自八九十个村子。显然,有许多人在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不少人在被俘的时候在地上乱滚,企图用泥土掩饰自己,但是河水把他们的伪装都剥掉了。 换作这个时代的其他审问官员,不是无法在这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里理出头绪,就是要用肉刑拷打来获得真相了,但是对出自现代专政机构的人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临时编造谎言是很容易忘记的。 …… “性别?” “姓名?”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叫赵三么,怎么改姓了?到底叫什么” …… 不管他如何赌咒发誓自己前面没说过自己叫“赵三”,录音笔都会让他哑口无言。这个有如妖术的小东西让许多人在恐惧中开口说了实话。有些人继续他们的谎言,直到再次被揭穿,这个时候他就会被赶到外面,绕着火堆走路,几个人看着他,不许他睡觉用长枪赶着他不断的绕圈走路,直到他自己愿意说实话为止。郭逸知道这种拷问比什么酷刑都要有效,一个意志最坚定的人在连续四次编造谎言被戳穿以后,绕了半夜的圈子倒下去毙命了,给俘虏们一个可怕的警告。 很快所有俘虏就把自己的一切,连同自己所知道的别人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了。 多数的确都是穷人,当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并非真穷得这么过分。俘虏中的有三分之一来自一个叫黄家寨的大村寨,这次进攻的头领就是黄家寨的团总黄守统。 来自黄家寨的被俘乡勇多数是佃户、长工,有的自己稍微有些地,也佃些黄家的土地,因为当乡勇,所以待遇要比普通佃户长工好一些,佃户可以少缴些粮,长工也能多些工钱。还有的就是黄家的同宗或者亲戚,不是小地主就是自耕农。这次出来打仗,除了县里给了赏钱,黄守统还许诺打胜了就减他们今年的钱粮,死了的抚恤全家。 所以黄家寨乡勇在这次战斗中特别勇敢,死伤也最大,据其中一个小头目说,除了凑数当劳动力的人之外,来进攻的乡勇死了一大半。 “那黄守统呢?”郭逸赶紧追问。 “没看到黄团总,”那头目说,“副爷们一放鸟铳,团总就下马指挥,接着就不见了……” 其他人则五花八门来自什么地方的都有,多数是被主人家派来凑数的长工,有的则是赤贫户,因为“无牵无挂”所以被宗族或者村里送来打仗的――意思就是死了也不打紧的人。不愿意说自己情况的,多半是有点家业的小地主、自耕农和佃户,怕牵连自己家被海贼们抢掠或者勒索。不少穷人因为害怕,也跟着胡编乱造。 从俘虏们口中,他们知道了附近的许多情况,包括村落的分布,村里大概有多少人,哪些是富户地主,哪些村有什么副业或者特产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也有的人说着说着就横了心,说他愿意入伙当海贼,可以带领他们去抄掠本村的富户,只要许他杀掉谁谁谁就行。 审问小组仔细的记录着他提供的情况,有的人说着说着,情不能自抑,嚎啕痛哭起来,林兴听着也跟着流眼泪。 “说得都是什么?”郭逸见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问熊卜佑。 “说起来真惨――”熊卜佑面露同情的神色,摇着头,“这些说愿意入伙的,都是有血仇的。” “让他们仔细说说,”郭逸忽然来了兴趣,他的脑子里出来了个想法,“一个一个来。” 第三十七节 审俘(二) “小人名叫张兴教,原是个童生。”那人抖抖筛筛的跪在地上,郭逸他们也没把自己那套平等观念加在这些俘虏身上,不平等的威压反而对他们有利。 “童身?”慕敏眉头一皱,“处男?他练童子功的?” 熊卜佑差点没笑出来:“是童生,没考中秀才的读书人。” 大家仔细看这人,虽然破衣烂衫,肤色黝黑,但是仔细手脚不粗大,不是个苦出身的汉子。 张兴教见他们有些笑意,自嘲的叹了一声:“小人读书不成,让副爷们见笑了。我家本是这里的土著,几代务农,祖上传下来几亩田地。村里有个苟姓的大姓,因为宗里出了几个富户,和衙门里的书办们说得上话,在村里横行霸道。我父亲气不过,就供我读书,指望能中个功名,支撑门户不受他家的欺负。可是小人无用,一直考不上。” 大约觉得丢脸,他的脸也红了:“读书要用钱,家里卖去了几亩地,家用本已有些吃紧,家中的耕牛忽然死了,大家都说那是苟家的人干得,我们一无凭据,二也没这个势力去和他打官司。父亲又气又急,生了场重病。庄户人家哪有余钱的,万般无奈,一张文约把剩下的四亩地卖了出来。本可以多卖几个钱,可是苟家仗着和衙门里的书办熟悉,硬拦着其他各家大户不许买,狠狠地煞了地价,拿到卖地的钱还不如平常的一半……” “强买强卖。”慕敏同情的点了点头。 “地卖了,可爹知道这事之后,更是气恼,拖了几个月钱花光了人也没了――”张兴教抹着眼泪,“这还不算,苟家竟会那样坏心,跟衙门里管钱粮的师爷勾手,不曾将那四亩的钱粮过户。我家地已卖出,每年夏秋两季仍得交纳钱粮。天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 有这样的事情?几个人都觉得很吃惊。这在明代中后期是相当常见的事情,叫产去粮存:地卖掉,但是税务负担一点不少,买主反而不用缴税纳粮。往往造成农民失地之后被迫逃亡。 “这些年合着朝廷的钱粮特别的重,又加辽饷。这可苦了我等这样的小户人家!小人找买主问为什么不将钱粮过户?文书上明明有写。苟家家主说已经对衙门里管钱粮的师爷们讲过了,钱粮没有过户与他无干。小人往城里空跑了几趟,反被师爷们骂了一顿,说小人是个刁民。” 帐篷里鸦雀无声。那些坐在地上等着过堂的俘虏们深深地被他诉说的事所打动,多数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委屈,听他说得凄惨,有的人默默流泪,有的人咬紧嘴唇,想起来自己的遭遇,心中愤恨不平。 “卖出的地还要逼缴钱粮,完粮的限期一到,衙役们就带着火签传票,拿着水火棍、铁链、手铐,下乡抓人,如狼似虎。一到家中,不容分说,见人就打,见锅碗就砸,将小人抓到县里去追比,每三日一比,打得小人体无完肤,又要枷号示众……本是活不成了,幸亏当年读书的学友,有几个在县学里念书的,求了教导、训喻说情才算饶过一条小命。回到家中,那苟家又勾结着差役,以代完了小人的税粮为名,威逼着小人,虚钱实契的把小人家的几分宅基坟基都给霸了去,可怜我家历代祖坟,都被他掘了……”说到这里他把头捣在地上,哭号不止。 这次要去打仗,村里的各家大户因为他身无长物,又没了家人产业,觉得这个人死了也没关系,就硬把他和其他三个人一起捆了送到城里当民壮,他本是在攻打博铺的那一路,因为力弱跑不快,才被抓了。 又问了几个想入伙的,事情大同小异,都是被大户官府逼迫的过不下去的人,人人都有血仇。大家听了都很同情他们。 “这事应该和执委会反映呀。”慕敏抹着红红的眼圈,“老百姓太苦了,一定要搞土改才行!” 郭逸的心里也很同情,不过他对土改没兴趣,对慕敏的感叹他也表示了自己的同情,免得被人说冷血,但是土改之类的话是一个字也没说――谁知道领导是怎么想得!新人更要慎言。但是从这件事情上他有了一个设想。这个想法,在结合他今天从绍宗那里听来的昨晚执委会战后检讨会的内容,他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被采纳。 “打大户?”文德嗣有些意外的看着萧子山。 “嗯,”萧子山点点头,“确切的说,是打土豪劣绅。” “子山,我们当时可都是讨论过的,不搞土改那套啊。” “我们不搞土改,就是打大户,说白了,就是搞替天行道,劫富济贫那套。”萧子山拿出几页纸,“这是郭逸的建议和他在审俘过程中获得的一些材料。利用审俘所掌握的资料,对一批有民愤的大户进行打击,一是收拢民心,警告土顽不要和我们对抗;二则可以获取大批粮食和物资。” 这几页纸上,记载了俘虏们提供的有劣迹的大户们的情况,包括人口、防御、田地、财产等等。非常的详细,有的连家里有几口猪几头牛,金银可能会藏在哪里都有。简直就是详尽的抢劫指南。穿越者只要按图索骥,不难大发横财。 自然,所谓的劫富济贫,自古以来主要是济自己的贫。但是这套东西对老百姓来说却有极大的吸引力,虽然老百姓实际上得不到很大的收益,但是颠覆压迫他们的日常秩序,将高高在上的人打倒在地,对许多人来说还是充满了诱惑力的。 执委会进行了讨论,这个建议获得了一批激进分子的强烈支持。对温和派来说,原来的“狩猎”是随机寻找攻击目标,很可能会杀一些不该杀的人,损害一批不该损害的人的利益,为以后的行政建设埋下隐患,采用这个方案之后“狩猎”计划可以变得目标明确,配合上能吸引鼓动百姓的口号:“锄暴安良,劫富济贫”。简直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双方都感到满意,得对郭逸同学也另眼相看了。 “我们确实也需要打几个大户补充下物资了。”吴南海作为农业和伙食部门的负责人,压低了声音向大家说,“本来我就想提醒一下粮食的问题。” 他打开一个笔记本:“我们在粮食储备是按每人每天1公斤,连续供应60天的量储备大米和面粉,总储备量是35吨。d日之后,大多数人实际上是按每天600-800克配给,因为我们能配给比较多的蛋白质和脂肪,包括罐头、速食品和海鱼,减少了了碳水化合物的需求。这样每天消耗的粮食为350公斤,所以粮食消耗比预计的少。储备比预计可多维持大约15天。但是这个数字是不包括俘虏的。 “邬德报今天给我的俘虏的人数是138,按每人每天配给300克计算――如果要让他们干重体力活,这个配给实际上是不够的――从明天开始每天就得消耗多40公斤粮食,这不是小数字,要尽快开辟粮食的来源。” “我们的自己的粮食种植计划呢?”萧子山知道吴南海的农业组带了无数现代农业的精华。 “过去没有人手,现在俘虏多了就好办了。海南在21世纪可以一年三收。不过现在是小冰河期间,海南到底冷到什么程度我还不清楚,得问了俘虏才能决定种什么。” “我记得明代的海南还下过雪。” “这应该是特例,不过气温偏低几度是肯定的。一年二收总可以。希望多拨给我一些俘虏,实话说我对宅男们种地不大放心……” 萧子山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下他的要求。 “还有食盐,得尽快找到来路或者自产。农业组有一吨食盐,眼下暂时够用,不过现在因为要制作许多腌制品,消耗相当快。其他部门也有需要,都向农业组来申请,这让我挺难办的。” “盐不难办吧?海南我记得是中国最早开展大规模晒盐的地方之一,北部湾、琼州海峡沿岸的盐场很多。” “得尽快开工建设一个盐场。” “这个好说,”王洛宾信心满满的,“我小时候在广西,经常去海边的盐场玩,知道怎么晒。”他皱了下眉,“不过晒盐可是个苦活力气活,都是机械化生产还好说,用人力的话现在劳动力不太够。” “不用费事,我们可以去抢……”于鄂水翻开了一本书,“根据县志记载,离我们不远的马袅半岛上就有一个官盐场,想来那里的盐足够我们用的。” “去抢盐吧。化工部门很需要这个。得分些人手。” “我们梳理一下到底有哪些项目要满足。再谈如何分配人力。” 第三十八节 建筑材料 正当执委会的各个专业组为劳动力优选权争论的时候,萧子山又接到了冉耀的电话:在审俘过程中发现了黎人俘虏。 “真得?”萧子山吃了一惊,在海南岛这个地方,黎族向来是一支很强大的力量,翻开各个县的县志,“黎情”都要单独占据一个篇幅,从元代以来,几乎没有哪一年黎民不发动暴动的,汉黎冲突相当激烈。防黎一直是当地官府的重要任务。因为黎人的抵抗,汉人的移民一直没能深入到海南岛的核心区域,穿越者要在海南发展壮大在黎族问题上必须极其谨慎才行。 “怎么个情况?” “据他们说是县里征发来当弓弩手的,一共来了三十个,现在我们抓到了八个。”冉耀在电话里说,“另外告诉你件事情,记得那一家子人吗?就是偶然卷入的――” “记得,那女的不是警察出身么,派给你去审俘了。” “她就是黎族,而且祖籍是海南,很妙吧?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个关系。” “我记得她一口川普?现在的少数民族很多都是水分大大的。再说她早就不在当地生活了,还能知道什么。” “不,她对本族的事情知道的很多。几个黎人俘虏现在对她五体投地呢,”小灵通里传来了冉耀的笑声,“你看,人才有时候就出现在不经意之间。” 郭逸这边已经差不多都甄别出来了:绝大多数人都是农民――小地主往往是亲身参加劳动的,有几个算匠人,实际也是半农半工,农闲的时候烧些瓦器,或者替人修房盖屋子的泥水匠。稍微有些技术的是一个粗木匠,是个半老头子。识字的只有一个,就是张兴教了。他被单独叫出来,跟着熊卜佑学习普通话,当上了整个劳动队的文书,负责记工之类的事情。 邬德把匠人单独抽出来组成一个队。其他人除了二十多个伤员,全部分成五个劳工队,由最早的五个俘虏当队长。在编组的时候,他根据审俘的记录,把临高土著、福建射耕人、各地移民全都打乱了混编,还是搞那套互相制约的那套――反正你们不能团结起来。林兴他们如今都成了队长,忘记了自己半俘虏半奴隶的身份,一个个还觉得蛮高兴的,不等邬德吩咐,就给自己都做了笞棍。准备卖力的督促新来的可怜虫了。 严格的等级关系,上下级之间的绝对权力和通过权力得到的利益,这些东西在人类群体里是极其有诱惑力的。在部队和司法机关工作过许多年的邬德深谙这一点。所以他刻意的去深化这些东西,五个队长每人都发了一顶难看的藤编安全帽――这是工业委员会不成功的试制品,本来打算当柴火烧掉的,邬德却把这些帽子都要了回来,把俘虏们的地位用有帽子和无帽子这样的明显标志物区分出来。 因为工程的急需,劳工队全部被派给了建筑组生产建筑原料:砖。 现代建筑已经从砖瓦渐渐的转向使用钢筋水泥,但是烧制的粘土砖依然不失为一种最广泛经济的的材料。工程建筑组自然也不会放弃。 根据侦察队的消息,他们在距离百仞滩三公里外找到了一个砖瓦场,这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砖瓦场。有三座土圆窑,工人们虽然都跑了,但是里面的东西都还在:烧制好的砖瓦、阴干的砖坯和许多“熟土”。 烧制砖瓦的工序是相当烦琐的,首先要把生土开采出来――也就是不含有机质的粘土,将生土晒干、碾碎,加水之后再反复碾踏,做成熟土,再制成砖坯。砖坯不能直接入窑去烧,水分太多的话会直接在窑里烧裂变形,所以还得阴干十天半月,阴干期间不能见太阳,不能有强风,更不能遇到寒冷,所以常规情况下冬季是不能烧砖瓦的。阴干之后的砖坯才能入窑烧制。 如果让穿越者们自己去制砖烧砖,很难想像生产效率的问题,不过穿越者们有一台联合制砖机,用一台锅驼机进行驱动,制砖坯效率就仅仅在于他们能开采出多少生土了。 梅晚嫌土圆窑的生产效率太低,而且装窑需要熟练的老师傅才干得了,不是他们这些看说明书的生手能做得。好在这里有大量现成的砖可用,就开工建造了一座16孔的轮窑。 轮窑是一种“洋窑”,当然比起更先进的遂道窑之类的现代化砖窑它已经是很落后了,但在这个时空绝对是一种先进的事物。 它是一种连续生产窑,可以同时装坯、出砖、清扫。窑由很多互相连通的小室组成,如同一条环形的遂道,四周有许多窑门,所有的烟道都和窑中心的总烟道连接。燃料则是从窑顶的加料孔加入的。轮窑工作的时候分为:干燥、预热、煅烧和冷却四个工作带。一个16室的窑,第一室在出砖、第十六室已经在清扫,第十五室同时在装坯,接着第二室就刻意出砖,第一室进行清扫,第十六室内可以装坯了。一旦点火就可以不间断的二十四小时连续生产,在工作效率和热能利用上都是传统窑望尘莫及的。一个普通的轮窑,一年可出砖瓦五千多万块。 为了不浪费时间,在安装机械和建造轮窑的同时,梅晚决定先把已经阴干的那些砖瓦坯都烧出来,不过土窑的砖坯装窑是个技术活,无论是穿越者还是劳工谁也没干过。消息传回执委会,情报资料组的罗铎再次发挥了他两脚字典的功能,很快从电脑硬盘里找到了一本1958年出的《土法制砖瓦》的小册子的电子版,不到一小时,这本打印出来的小书就被火速送到了窑上,劳工们惊讶的看到这位“海贼匠人”用一本书在指导他们怎么装窑――这可是只有老师傅才知道的秘密! 砖窑附近有大批的茅草地,梅晚询问了过去在砖窑打过散工的劳工才知道这是作为燃料特意种的,土窑用这样的“软柴”才能烧得好,硬柴火力太猛,不容易控制火头。这些燃料,自然也被穿越众毫不客气的利用上了。 土窑在烧砖的时候,梅晚指挥着劳工队,不断的割草、挖土,草捆和土堆都堆得老高老高。有些俘虏觉得海贼们多半是要把他们劳作至死了――这么多的土,不吃不睡也用不完。 当锅驼机调整完毕,突突的冒起了黑烟,飞轮转动着,带动联合制砖机运转起来的时候,俘虏们只看见成堆的熟土被倒进那个钢铁的大开口里,许多铁件眼花缭乱的上下起伏轰鸣着,接着就看到平整的土坯象被施了法术一样,被整齐的切成了整板整板的砖坯!就算是最熟练的制砖师傅,也不能做得这么快!所有人都傻眼了――海贼们什么都会!而且他们造起东西来的速度,根本不是凡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有些人干脆害怕的跪在轰鸣的机器前连连磕头了。 “磕什么头,快去运料!”梅晚对着发呆的林兴吼叫着。 “知道了!首长。”这个称呼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教给他的,他现在见穿越众就叫首长。 “干活!干活!”他卖力的挥舞着棍子,“去运土,快点,动作慢的都给丢那铁口里去!” 这种恐吓比他的棍子有效的多,每个俘虏都对这机器产生了迷信般的恐怖,个个都十分卖力的去干活了,生怕干得慢了真给丢机器口里去――这种东西怕是要用活人作祭品吧? 制出来的砖坯,被手推车拉到堆料场上,原本的阴干棚都腾空了,正好用来堆这些新制的砖坯,所有的砖都是按照过去的八五砖标准制造的。 显然,机器的生产速度大大超越了这个时代,还没到晚上,临高烧砖匠人准备用好几个月的熟土都被消耗殆尽了,机器只好暂时停了下来。 要建造轮窑,梅晚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要造出水泥来。对他来说,水泥就是打个电话叫人送货的事情。即使d日之后用到的水泥也都是从原来的时空带来的。现在要从头开始制造他就完全没概念了。梅晚知道这世界上有土水泥这么回事,但是怎么造,造出来能有什么样的性能就不清楚了。 在现代社会,水泥工业已经成为一种高度专业化,机械化的大生产,它涉及到许多特殊的大型专用设备,如破碎机、回转窑、球磨机等等。复制这样的大型设备对穿越者来说太奢侈了,即使买来现成的设备安装,这类巨型设备也不是他们的能力可以搞定的。 第三十九 水泥 王洛宾采购过一整套立窑法生产水泥的小水泥设备,不过这套设备运转起来需要使用大量的煤,而穿越者们暂时还没有煤。 其他水泥所需要的原料,如粘土、石灰、石膏在当地都有所发现,这个砖窑的取土场的粘土本身含沙量少,土质偏红――含铁质高,很适合烧水泥。石灰的话,虽然博铺那边用贝壳蛎房烧出来的石灰碳酸钙含量偏低,但是取土坑附近也能找到白垩土的矿层,石膏暂时在附近还没有发现,不过加不加石膏问题不大。 王洛宾考虑过再三之后,决定暂时不安装对温度和原材料都有一定要求的成套设备,而是因陋就简的烧制一种代水泥来满足目前的施工需求。这种代水泥又叫做“人工火山灰水泥”,有的地方过去农村也烧过。它不需要复杂的设备流程,简单的说,就是把烧成的砖瓦或者陶器破碎碾细,也可以直接将石灰和粘土放在窑内煅烧。这种代水泥的工序极简单,煅烧温度600-800摄氏度就可以,比烧制硅酸盐水泥所需要的1450摄氏度低得多。性能大致和最古老的“火山灰水泥”类似。云南的滇越铁路就是用这种水泥修筑的,抗战期间广泛用于西南大后方的基础建设。 王洛宾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是不是能用还不了解。所以先叫人把砖场里烧好的红砖取一批过来做实验。劳工们用手工一一敲碎把砖头敲成小块,磨细的工作原来打算用人力或者马力牵引石碾的――他们在百仞滩的采石场找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碾――运行了一小时后发觉效率实在低得可怕:才碾了10公斤。 碾细过筛之后,王洛宾把这些粉末和石灰混合,然后加水拌匀,在建筑组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混合物被用来砌一堵墙。大家都很兴奋,想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代水泥是不是真得有效。 干结之后证明这种烧粘土的代水泥完全可用。当然不能和真正的硅酸盐水泥相比,但是可以用来作为建筑材料的黏合剂,甚至能制造强度要求不大的混凝土。 这个发现令所有人振奋。连砸砖头的泥水匠赵五都是一脸兴奋的神情――他做泥水匠十几年了,砌墙造屋,都是黄土、石灰和水拌匀了作黏合。最考究的,也不过是加了糯米汁的灰泥,这群人竟然用砖头碾粉就做出来可以把砖头牢牢黏合在一起的灰泥!这太超乎他的想像了,他们真得是海贼么?这一招可得记着。因为学到了这手,甚至有点高兴自己被俘了。 水泥是穿越者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现代工业产品,虽然它还不是太合格。但是对穿越者的建设来说这是关键的一步,水泥可是现代建筑的基本原料。 不过碾磨的效率还是太低了,按这个水平,24小时不断的碾磨产量也只有240公斤,低得不值一提。 机械组的人研究之后,制造出了一台简易的自动碾磨机。他们用了二个从百仞滩采石场找来的石碾,做了一个电动的双碾,用穿心轴连接于立轴上,立轴上装有轴承,以减轻转动时候的阻力,用一个安有甩轮的摇动架通过铁链带动伞形齿轮,使石碾运转。 但是加料和筛料还是手工操作,不仅效率差,而且容易搞成尘肺――这是个很麻烦的职业病,几乎没救得。虽然干这些活的都是俘虏的土著,但是劳动力对穿越者来说也是一种财富。展无涯就带着几个机械组员研究了一番,在伞形齿轮上加了一个木轮,用皮带带动一个筛粮食用的风车罗,物料由立轴顶端的漏斗加入,碾出的粉料由坡道自动流下,落入风车罗,利用风力将粗细粒分开,粗粒由坡道旁的输送料斗重新送回到石碾上面的漏斗,再次入碾子碾细。这套铁木石合作的土装置每天能粉碎差不多1吨的碎砖料。 有了水泥,砌造轮窑还需要耐火砖。耐火砖是现代工业的基石之一,没有这个东西,不用说轮窑、水泥窑,连未来的高炉都没指望。幸好临高本地就出产耐火材料。穿越者们从砖窑附近找到了烧制耐火砖的氧化铝和氧化硅,很容易的烧出了耐火砖。 有了耐火砖和水泥,修建一座轮窑在建筑组的手里就是手到擒来了,几天以后,轮窑的砖红色烟囱第一次向空中喷吐出浓厚的黑烟。 “靠,真是太美了。”有人在喃喃自语。穿越者们的眼神中露出了沉醉的神情,过去被大家所厌恶的,象征着落后、污染的景象,现在却被穿越者们视为最美的事物,王洛宾看着那烟雾,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年伟大领袖对北京的古城墙一点都不看重,说拆就拆。却发出了“北京的烟囱要象树林一样密集”的豪言壮语了――古城墙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而当时稀缺的现代工业才是一个国家社会进步的标志。 此时这座轮窑的砖红色烟囱昂然的树立在文澜江畔的青山绿水间,对穿越者来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宣告着穿越者的工业化时代正式开始。 轮窑在开始烧之前要进行暖窑,建筑组又出发到博铺去,在那里为木材加工厂建设一座木材干燥窑,有了这座合乎标准的干燥窑,木材组就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合格的木材制品给百仞城的工地,而不是现在用土窑干燥出来的湿度不一随时会干缩变形的临时代用木料。这件事情,王洛宾就不参加了,干燥窑的尺寸材料,反正罗铎会去找书的,他在广西生活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玩意。 看着建筑工程队爬上农用车向博铺开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马上拨了一个电话给梅晚:“你和木材组的人商量下,再修一个木材干馏窑。” “干馏窑?”梅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烧炭的窑,一会你和罗铎说,他知道的。你们先研究一下,看看什么时候能够投产。” 既然没有煤炭,只有先用木炭来代用了。干馏木材,不仅可以得到木炭,还能获得用作化工原料的木焦油,这是种复杂的化合物,能提炼出许多有用的物质来。木炭本身的发热量也不逊于煤。 伙食办用炊事车给砖瓦厂劳动的工人们送来的饭。现在,邬德通过棍棒已经教了他们排队。排队是一种基本的社会秩序,是每个人大体都能公平的获取资源的一种表现,中国人之所以不喜欢排队,似乎无关于个人素质。或许很大程度上和长期的社会资源匮乏有关,谁遵守秩序谁就会吃亏,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喜欢排队了,有机会就会猛冲,把其他人挤到后面去。邬德觉得这话多少有些道理。 就如同现在的分饭一样,尽管每队都有队长在维持秩序,但是整个队伍还是有点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排到前面去。只是迫于穿越者的威摄力,队伍的秩序才勉强的保存着。 邬德对自己的劳工们的工作还是满意的,在整个工程期间,他看似只是随便走走,转转,观察着这支队伍。多数人干活还是比较卖力的,当然不是他们的自觉性高,而是五个队长之间的竞争意识,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队在邬德的面前表现的太差――对老百姓来说总是“汉奸比鬼子更坏”,这五个队长,在督促干活方面的确十分的卖力,但这还不够。邬德知道俘虏们的卖力还仅仅是因为害怕,要自觉自愿的努力干活需要其他方面的刺激。 邬德决定就从伙食上着手。俘虏们每人都领到了一碗稀饭之后,邬德叫人抬来一个筐子。这个由机械组编出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干海味的腥臭味。是伙食办不成功的咸鱼作品…… “今天是王田的队伍干得最好最多,”邬德在土堆上宣布道,“所以他们一队每人可以多吃一条咸鱼。” 这个额外的奖励让许多人眼皮都膨胀起来。从被俘开始起,每天吃二顿稀饭――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撑得住――从生下来就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的大有人在,但是连个咸萝卜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喝稀饭尿又多,吃不到盐,二天下来身子都软了。 “王田指挥得力,发二条。”这个奖励让王田兴奋的满脸放光,其他四个人都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多吃条咸鱼是小事,丢了面子才是大事。都盘算着晚上要狠狠的收拾几个磨洋工的家伙――杀鸡儆猴。 第四十节 思想动态 邬德的另外一个任务是防逃跑,一旦开始外出劳动,多半会有人尝试逃走,他必须完全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成功的逃脱会给其他人类似的希望。 所以在开始外出劳动的之前,他向执委会要求,派给他看守俘虏的军事组员都得是特等射手,最好还配上瞄准镜和夜视镜。 “要这么强得人做什么?”何鸣觉得有些奇怪。 “发现有人逃走的时候可以一击必杀。”邬德解释说,制止的越干脆利落,越残忍无情,越能产生效果。等到恐惧度足够了,就不需要看守也行了。 接着,他把那些说愿意入伙的人都打散了安插到各个劳工队去,吩咐如果有人谈论逃跑的事情就可以直接来找他报告。 他并不向这些人许诺什么,也不给什么好处。要想得到信任就得表现出卖身投靠的勇气来。 大概是因为那场战斗给了许多人太强烈的印象,也或许是他们原来过得日子和现在相比相差无几,反正除了有人反映几个小地主富农在抱怨没人来赎他们,家里的农活没法做之外,没异常的情况。 符不二因为腿上有伤,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当劳工,而是和其他伤员在帐篷里休养。每天除了换药就是吃饭,伙食也还不差,大米稀饭虽然稀,但是管够。看到几个海贼的白衣郎中每天进进出出的照看伤势,符不二还是很钦佩的:到底是医者父母心。无形中的害怕也少了许多。 受伤的俘虏原来有二三十个,有的没捱过手术后的恢复死了,有的伤很快就好了,便给打发到到劳工队去干活了。符不二的长工马蓬只是脚崴伤,很快就给送走了,这个长工过去符不二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现在他走了反而觉得很留恋了。眼下,自己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了。 又过得几天,马蓬却寻了个机会来看他。说自己正在海贼们做工,他现在不叫他们海贼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们“首长们”。这词听得符不二很新鲜。马蓬现在每天伐木挖土。顿顿有白米稀饭吃,三天二头的还能吃到咸鱼。一天干活也就六个时辰――就是每天被逼着洗澡很烦,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总得来说日子还算过得去。听说海贼们给白米和鱼吃,这让符不二有点意外:他家给长工长年吃的都是番薯,要到农忙加犒劳的时候才会给米饭和咸鱼吃,虽然根本不和自己不搭界,他还是为海贼们的奢侈而痛心。 马蓬还说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那自己会动的机器,一会时间就能自己做出几千几万块砖坯;还有台浑身冒烟,发出隆隆吼叫的东西,“首长们”不许他们靠近,据说那是一切的力量来源,就是要不断的添柴,一天用的柴比一村人做饭用的柴都多。其他还有装在四轮车上的锅灶,神奇的锯子,一下子就可以锯断一棵大树…… 他说得高兴,符不二听了也不怎么惊讶:他自己这些日子也见了许许多多新奇的事情。对海贼们的新鲜玩意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 “……首长说了,干活干得好的,如果愿意留下就可以转职工。” “职工?不就是当海贼么。” “不是当海……贼,”马蓬小声的说“当那个还不够资格。叫职工,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写得,反正就是一天吃三顿,顿顿有荤得,每月还能休息一天什么的……”马蓬有点羡慕的神情。 “呔!你想从贼?”符不二眼看着自己的长工就要堕入造反的深渊,马蓬的生死存亡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只是怕自己的劳动力要少一个,赶紧提醒他这是条险恶的路。 “我是不敢。老爷说得是,那是要杀头的。可听说有人愿意。再说眼下县里的太爷都拿他们没辙,我们小民有什么办法。”马蓬给海贼们做了十来天的工,似乎嘴巴也灵活起来了,“反正都是干活……” “马蓬,你这个可是存了胡涂心思!”符不二训斥道,“朝廷大兵一到,还不是化为灰烬!你依附海贼,到时候连自己落个从贼的名头!” 马蓬张了张嘴,大概不知道说什么好。 符不二却乘机打听家里有没有消息,马蓬说他自己一直在干活,没看到村里来人。而且如今海贼们的开工的地方很多很大,他经常被赶着这边做几天那边做几天的。都快闹不清地方了。符不二心里很着急,想就算要勒索赎金,总也得派人去说票吧。怎么海贼们连个声音都没有? 马蓬因为还有活干,赶紧走了。符不二腿上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能够走动了。遗忘他不敢出去,怕给海贼们看到了当他要跑就砍了。如今看到马蓬进出很自由,便拿个棍子当拐杖,从帐篷里出去转转。帐篷四周都是铁丝网,他一看到这玩意就一阵哆嗦,那天打仗的时候,血淋淋的尸体挂在铁丝网上的情景实在太恐怖了,让他一直不能忘记。 铁丝网外面有一座木头的塔楼,下面百无聊赖的站着一个小海贼,背着上了短剑的鸟铳,这玩意的威力符不二是见识过得,打起来密得象下雨,枪声一响,身边的人就死一片。这么厉害的火器,别说他们这样的民团,就是官军来也够呛。不过符不二也清楚指望官军来解救他们是梦想。大明官军才懒得来理会他们这些百姓的死活,真要来剿匪,只怕第一个就把他们这些肉票砍了头去冒功领赏――他到广州去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听说了不知道多少――“客军如匪”。 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吼叫声,又象是爆竹爆炸的声音。接着是隆隆的轰鸣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红色的钢铁怪兽在咆哮,喷出污浊的黑烟,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啃噬着地面,眼前的景象即使在最可怕的噩梦中都没有看到过,符不二的脸色苍白,差点跌下去。 眼看着铁板咯吱的作响,这个庞然大物缓缓的移动着,接着一声嘶吼,一个巨大的铁铲猛得从土里举了起来,泥土和碎石象瀑布一样的洒落在四周,一切都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符不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力量,有什么能抵挡?别说琼州府的一千多官军,就是调集几省人马会剿,又能如何?他们有这样大的力量,在这里大兴土木,不是为了长久居住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变得很混乱,到底是福是祸也闹不清了。一时间蹲在地上,茫然无措了。 邬德拿着最新的一期《俘虏思想动向》稿子去向执委会汇报。执委会对这批俘虏期待很高,想把他们作为未来政权建设的种子,所以对这些人思想状态要求每周一都做出汇报来,以便做出相应的政策调整。 执委会大楼――虽然实际上是做简易房小楼,但是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它办公大楼,以示气派――现在已经完全变样了,四面的铁丝网拆除了,修建起了高高的围墙,木质的双开大门前设了岗,办公楼两翼新修了两排平房--俘虏里既然有泥水匠,修几间老式的砖木架构瓦房自然不成问题。大院的地面全部铺上了青砖,还一左一右的修了二个花坛,院子里停着一辆北京212,还零放着几辆摩托车和自行车。乍一看,很象60-70年代某个县城的县委大院。 邬德没有进大楼,直接进了东面的一间瓦房,门前的白底黑字牌上面用端正的美术字写着“文印室”。这里就是执委会编辑印刷文件和各种内部刊物的地方。 这种内部刊物从执委会搬到百仞滩就开始编辑了。虽然丁丁吵着要办临高时报,但是执委会一直以时机不到为名拒绝了他的请求,而是让他负责搞内部刊物。这类内部刊物从全体穿越者穿越到只限执委会传阅都有。《俘虏思想动向》就属于只限执委会和理论政策组传阅的材料,每期只印五份。 文印室里黑洞洞的,因为要节约用电,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不开灯。屋子很大,里面有一台快速油印机,一张从船上取下来的大桌子上摊着蜡纸、钢板和铁笔。角落里是二台电脑和几台爱普生的24针打印机。装白纸的箱子和印好的文件堆在墙角。 屋子里没有人,邬德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清样,象是张单开的小报,头版有两个歪歪扭扭的斗大毛笔字写着蝌蚪文般的文字,仔细看,原来是:《临高快讯》,下面还有落款:席亚洲题。 席亚洲的脑袋看起来已经好了,都给刊物题字了。邬德看了起来,该报纸大篇幅报道了“第一次反围剿”的胜利,夸张的报道当地官府出动了三千人的大军,但是在我天军神威的打击下,仅半个时辰便全部被消灭。虽然署名是本报军事评论员,但是那那类似战棋游戏说明一样的文体,显然就是出自在d日不幸负伤的席亚洲之手。 然后是一篇社论,署名:本报特约评论员。评论道:反动的明朝政府必将被我英明伟大的穿越党彻底消灭。 后是一篇理论文章,介绍马克思主义,当然,这位马先生成了出生于万历年间的一位隐士。落款是杜雯。不过这文章虽然很长,还列举了许多数字,邬德却始终没看明白写得到底是什么。估计连马克思自己看了也不知道。 报屁股上,又是一篇文章《临高农民的血泪控诉》,里面写了许多农民的悲惨遭遇。邬德觉得很眼熟――这不就是小郭审问俘虏之后抄送给他的《审俘记要》里摘抄来的东西么。真是天下文章一大抄,里面还添油加醋的增加了许多内容,其想像力简直令人发指。作者很自觉的没有署名。 第四十一节 行款 “老邬,你来了!”正看着,周洞天从外面进来了,他穿的作训服上都是油墨渍,其实他在穿越前当过消防干事,后来是一名司法工作者,不过因为他很熟悉印刷事务,便成了这个文印室的头头。屋子里的多数设备也是他出钱购置的。 “怎么,出报纸了?”邬德指着那清样。 “对,执委会已经批准了丁丁的建议,办一张报纸,不过只是不定期的小报。第一期印五十份。” “我觉得这报纸定位不对头啊,准备给谁看?” “你说我们能不知道马克思么?” “既然给当地人看,怎么用简体字?而且,执委会有没有考虑识字率的问题?”邬德觉得这真是个笑话,就说他管理的138个俘虏吧,除了一个张兴教能读能写,只有二三个小地主还识几个字,文盲率高达到95%以上。这么一个社会环境,印报纸不是多余么。 “马上就要对你的劳工队开始扫盲了,”周洞天指了下那边的电脑,“文教组已经出了扫盲教材的第一稿出来,我们还准备搞石印,做些识字卡片。” “还真想得出。” “都是丁丁的想法,”周洞天嘿嘿的笑着,“这记者真会想,野心很大,除了办报纸,还想搞教材出版。” “有想法就是好,对了,这是稿子,尽快帮我印出来吧。” “你这点东西,我拿打印机给你打蜡纸就能出来。等一下好了。”说着就去开电脑,邬德的稿子是写在电脑上的,用无线网络直接传送到oa上,连电脑打字的功夫都省却了。 “既然有电脑网络了,还印什么文件呢?文牍主义!”邬德感慨着。 “大概是为了给日后留下文字的存档吧,电脑总有一天是要坏得。”周洞天调整着机器,夹上蜡纸,“再过个十年,估计这些东西都得手写了。我还带了一台老式的中文打字机,机器坏了就指望它打蜡纸了。” 油印好材料,照例要留一份给情报资料组存档,他直接去找执委会的几名主要领导谈话了。 “你是说俘虏不太安心?”文德嗣问。 “是的,而且有些人恐怕会一直不安心。”邬德指着自己的动态报告,“根据最新的报告,那些自己有宅地的小地主、富农和中农,因为马上要农忙了,不能回去干活,又担心家人,所以一直都有浮躁的情绪。” “这些人应该不多。” “没错,但是一般的佃户也有类似的问题,他们不收粮食就缴不了租,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没有保证。” “嗯,嗯。” “真正觉得那里都可以活得,只有那些没有家累的赤贫户或者长工。” “这么说,愿意归附我们的人不多。”文德嗣有些气馁。 “是的,其实我们对穷人是有吸引力的,特别是我们推出的‘职工’待遇之后。起码对原来扛活的人来说给我们干比给老财们干好多了。可是对于有一点家室产业的佃户、贫农,可就未必了――他们更在乎的是‘安稳度日’――其实就是这些人对‘红旗能打多久’有顾虑。” “在我们没有取得更大的胜利或者合法的地位之前,恐怕这个顾虑没法消除。”萧子山也显得很失望。 “就算有顾虑,也得推行下去。”文德嗣考虑了一下,“还记得预定的方针么,‘明灯效应’。只要大家看到为我们效力能活得更好,自然而然的就会倾向我们了――老百姓还是看眼前的比较多一些。” “这个我赞同,只要能切切实实的给好处,老百姓是不会忘记的。” “还有,那八个黎民俘虏,现在还押在俘虏营里,没有编入劳工队。执委会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我们正准备以他们为突破口,和南面的黎侗交通起一定的关系。”萧子山解释道,“慕敏正做这项工作。这几天就会出结果了。” 言下之意就是此事不是你过问的范畴,邬德点了点头。正说着话,文德嗣的小灵通响了起来,有人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文德嗣说了句:“让他们先等着,好好招待。我们这就来。”对邬德说:“有当地人来拜访我们了。” “哦?”邬德来了兴趣。 “是为了俘虏的事情,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对了,把熊卜佑也带上。还有那谁?当地的翻译,都叫来。” “好,我这就去办。” 自从县里的两路反攻惨败之后,整个临高县城里一度又情势紧张起来。听逃回来的乡勇说海贼们火器十分厉害,一打就是死一片,连本县赫赫有名的黄家寨的团练都被打败了,连黄守统本人都受了重伤,被直接抬回黄家寨去了。城里人心惶惶,缙绅们有人已经在往偏远处的亲戚或者自家的庄寨上转移财物和人口,还有的则慌称家里有事或者身体不适,纷纷告退回家去了。连躲在城里的难民也有想出城的――风闻这群短毛的海贼要来洗城报仇的, 折腾了几天,看髡贼们没有要来攻城的意思,官绅们才惊魂稍定。因为损失太大,一时间内部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了。本来以为谋划的天衣无缝的进攻不光彩的失败,使得刘进士的所谓讨贼之策被证明根本无用。有人在风言风语的说刘进士是秀才谈兵,上误朝廷下误乡梓,把个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刘大霖气了个半死――一个月来劳心劳力的落了这么个下场。他身体也不好,就此告退回家休养起来。 吴县令即生气又不便阻拦,每天只在花厅生闷气,又担心。海贼登陆已将近一个月,到现在也没看他们有退走的意思,缙绅们对自己也失去了信任,城里的人心都散了,髡贼们要是来攻城,恐怕那些弓手乡勇立马就会一哄而散。至于府城那边,到现在除了来个书子,要他“谨守城池”之类的废话之外,便是提醒他朝廷秋粮开征在即,要他全力督责此事。 “征粮,征粮,如今一团糟,还征什么粮!”吴明晋一团愤懑。想来想去,也只好去求教师爷了。 这位王师爷名兆敏,广东人,在省内的各州县幕中多年,对地方上的一套很熟悉。 王师爷沉吟了半日,低声道:“东翁,我等即无力驱贼,唯有行款了。” “行款?”吴县令吓了一下,差点没跳起来大骂荒谬。但他毕竟是在地方官场浸淫过多年的,马上沉住了气。 “行得通么?” 王师爷捋起了胡子,笑道:“这也算是权宜之计。眼前最要紧之事乃是秋粮!只求得把这一季的秋粮收上去,自然就是天下太平。海贼么,闽粤各省都在闹,难道就我们这里闹不得?” “是,是,老先生说得是。”吴县令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忽然他眉头一皱,“只是这事情,怕是瞒不过上宪,还有厂卫们――”说着他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一眼。 “东翁不必多虑,官场上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秋粮入库,县城不失,府台大人理这些作甚?他人亦是。”王师爷小声道,“以髡贼们之势,要取这县城早就取了,何必在百仞滩筑营居住?他们在本县即不掳掠又不杀人,颇有仁义之风,我们就算是买个平安,对付过去再说。” “有理有理。”吴明晋连连点头,“不过此事毕竟非同小可――” “东翁放心,”王师爷一脸成竹在胸的神情,“恐怕急着要想髡贼们行款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士绅们。”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又说了许多话。 果然绅士们担心着自己的收成,有的因为自己村寨里有人在“剿匪”里下落不明,都想着和海贼们去联络,这边王师爷稍稍一暗示,大家就自顾自的去备办这些事情了。 经过商量,士绅们派去的代表是县里一个破落地主,名叫张兴福的,因为爹是个赌棍,把家都败得差不多了,留给他的不过百十亩坡地,纯粹看天吃饭。因为他老婆的娘家和刘香家有一点亲戚关系,和在这附近活动的各路人马都说得上些话,常受人之托同海贼们打交道,讲斤两,说票之类的事情常由他出面。虽然各方都对他不完全信任,但遇事还不得不找他在中间说话。他自己也利用这种身份弄点儿外快,得些酬劳。 随同他一起来的人,不是某家的管事就是谁家的远房同宗,士绅们怕自己来了给海贼扣留了勒索,都派些不要紧的人来。都带着礼物,抬着猪、羊和礼物,拿着帖子去拜见,帖子上按照当时士大夫阶层平辈交际的习惯,谦称为“侍生”。 出县城走不到半个多时辰,远远得望见前面有土垒和塔楼,便知道海贼们的大营到了。这些海贼登陆一个多月了,众人是只闻其名,连声都没听过。许多人都知道他们片刻之间就把本县最强的团练打一蹶不振,连黄守统都被打倒。不过听闻海贼们纪律尚好,多少还让他们心安。 第四十二节 议和(一) 众人战战兢兢来到土垒下,见寨门虽然关着,壕沟上却没有吊桥,而是直接留有路面没有挖断,都觉得纳罕。其实是因为吊桥没有这么大的承载力,营寨里的重型机械要出出进进,搞了吊桥反而麻烦。 在一箭之外,来人都停下,派人去喊门。寨门上似乎知道他们要来,一喊就有人答应说话。张有福因为常与各路海贼打交道,官话、广州话、闽南话都会说一些。寨门上的海贼说的却是一口非驴非马的古怪官话。好在彼此还能沟通。张有福说明来意,不多会,寨门上一阵地骚动,门便打开了。出来十多个人来。 张有福知道无论山上海上的大王,往往喜欢摆些架势出来,以此吓唬说票的人,好多勒索些财物。这套东西他见得多了,眼看这群海贼却没有什么排场,只出来十多个人,都是普通的绿衣的短衣人物,背着有短剑的鸟铳。等看见中间的为首的,简直感到意外:这个人和其他喽罗穿着一样的深绿的短衣长裤,脚上一双灰蒙蒙的短靴子,腰中束着一条皮带子,从外表上和周围的喽罗们没有任何的分别。从他的相貌、神气和言谈、举止看,也很温文儒雅,不带一点儿草莽英雄模样。 想不到这髡贼的头目竟是这样朴实!张有福不由得在肚里叫道。 来人对他们十分客气,自己通名说叫席亚洲,但是并不请他们进寨子。吩咐人拿了许多椅子和长凳出来,放在寨门前的河滩上请他们坐。又有人从寨子里用拿出许多木碗和木桶来请民夫们喝水。 给张有福他们端来的东西,让这几个土财主都瞪大了眼睛:全是玻璃杯!他们虽然身在海南岛上,玻璃杯的价值还是懂得:二三两白花花的银子也只能买一个带色的玻璃碗,更别说这么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了。 杯子里的东西,却乏善可陈: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纸袋,在水中载沉载浮,慢慢得将水染成浅绿,嗅闻一下,似乎略有茶的味道,却是十分的低劣。 排场可真大!张有福即喜又忧,喜得是髡贼们拿这么高级的东西出来招待,应该是极有诚意,忧得是他们的排场这么大,待会谈价钱的时候恐怕不是小数字能谈妥的。 这位席亚洲会说一些广州话,彼此客套了几句。接着只听见寨门里面又是一阵的轰鸣,一辆四轮小车颠簸着过来了,引起了河滩上人们的一阵骚动――髡贼们有不用牛马就能动的车子,这件奇事早就传遍了全城,有人说车里面有妖术,以鬼神之力来驱动,也有人说是髡贼们得到了天地造化之术,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张有福从探子、乡勇那里知道坐这样的带棚子的车的,都是髡贼中的大头目,便知车上的人来头不小,忙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下车过来的几个人却和刚才的头目一样的装束,并无特殊之处。又见陆续又走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虽然剃着光头,却穿着当地的土布衣服,大约是本地被俘从贼的人。 担任翻译的熊卜佑的临高话在张有福听起来有点古怪,但是意思却很明白。席亚洲说明他们不是海贼,是旅居海外的中华商人,做得是工商之业,这次是回国创业的--萧子山心里暗笑:我们啥时候变成“海龟”了。到了临高之后从未有过骚扰百姓,对抗官府的事情。接着他的语气又严厉起来,指责当地的“劣绅”无故组织团练乡勇们来攻打,给他们造成了损失,他们是被迫自卫,而且保留采取下一步行动的自由。 张有福只是唯唯诺诺,对他们不扰民的做法满口称颂,随即把礼单呈上,上边开列着纹银一百两、大红彩缎八匹、杂色绸二十匹、松江棉布二十匹、粗细粮食共十石、猪二口、乳猪四口、汤鹿一只、酒二百斤。席亚洲接过礼单看完,又给坐在后面的其他几个人传看了一遍。觉得东西都很有用,便笑道: “我们在这一带筑城,对地方多有骚扰,何敢受此重礼。可是不收也辜负贵绅的雅意,既然这样,只好全部收下。实在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张有福见他手下礼物,便乘机提起士绅们的几个要求:一是秋收在即,希望他们不劫掠干活的农户百姓;二是赎取那些被俘的人;三是把上次打仗时候阵亡的人的尸体都交还给各家,以便入殓安葬。 接着他许诺,若能答应,县里的士绅们愿意“襄助粮饷”,总之不会让他们吃亏。至于具体是多少数字,大家可以再谈。 席亚洲只是很客气的点头并不答话,事关重大,他探询的看了一下后面的文德嗣他们,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便一起先起身到塔楼下的值班室里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认为此事涉及到未来的政策走向,几个人决定不太妥当。不过对方既然有缓和的意图,也得给予积极的回应。 因此席亚洲回来的时候,直接同意各村寨可出人、车来挖取尸体。他们会派人直接指点埋尸的地点。为了表示诚意,他们还会释放几个伤残的俘虏,至于另外二点,他说还得再议,要张有福隔天再来。 张有福本也没打算一次就能把事情谈妥。眼见对方很爽气的就答应可以挖取尸体,还释放了几个俘虏,眼见是极给他面子,余下的事情,多半也不为难,无非是价码高低的事情。他对这个倒不伤脑筋,反正都是各家绅士们负担,这次谈成之后他的酬劳却不会少。而且还能和这股髡贼拉上关系――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到,这股海贼和他见识过的各路上山下海的好汉都不一样。 临走,席亚洲按照文德嗣的指示,又回馈了张有福一条原价二十五元rb的淡水珍珠项链,并给每个脚夫发了五十文赏钱,上上下下都对这群奇怪的人感到满意。 吴县令和阖城官绅们都在焦急的等待张有福的回音。午后见他带着人都回来了,传话说髡贼们愿意交还尸体,还肯放几个俘虏回来。又听了张有福说几个头目看起来都是些沉稳朴实之人一点没有匪人的习气。都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过去匪人们即使绑得票死了,亲人要取回尸体安葬,也得付一笔不小的赎金。这次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于是各村赶忙去征集民夫,赶制薄皮棺材,准备明日一起去收敛尸体。吴县令因为累各寨都死了不少人,也叫县里的善堂一起去收尸,若有无人收敛的,一并收敛回来。 第二天,各村寨的民夫都套了车,载了棺材芦席并许多石灰包,一起过去。这边安排了人带路,将墓地指明了,便赶紧撤了回来。只让人用高倍望远镜远远的监视。卫生组测了风向,认为不会把味道吹过来,但是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戴上了口罩。 席亚洲带着几个人,在哨楼上监视,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用布缠着脸和手的民夫们在挖掘,不时把一个个土渍斑斑的物件搬到一边。每搬出一具尸体,就有些妇孺老人扑上去验看认尸,有人呼天抢地,有人昏倒在地,看了一会,他也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打仗杀人,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这战后的惨象实在让人渗得慌。 “当初都火化了不就是了,干嘛土埋啊,模样太惨了。”席亚洲知道那些尸体都埋下去十多天了,挖出来除了看衣着,基本上是腐烂的看不出模样了。 “把尸体烧了才遭人怨恨呢,”萧子山一直不肯把眼睛贴到望远镜上去看,“这不就成了化骨扬灰了么。现在家属还能收敛到尸体,来个入土为安多少能觉得好受些。这算是收买人心吧。” 本来就战后如何收拾尸体,卫生组出于卫生防疫的考虑,建议要么在野外架起火堆火化,要么全部运到博铺丢到大海里去。多数人赞同这样的意见,于鄂水则反对,他提出:古人对死者的尸体是很看重的。“收敛尸骨”在历史上一直就是仁义的表现。如果就这么把尸体毁损掉,会让穿越者的形象大为受损――毕竟这里以后将是他们的根据地。 因此最后还是收殓了土葬在远离营地的地方,原本以为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县里来谈判的人提出的三个条件,第三个就是收殓尸体,原先有许多置疑于鄂水这个夸夸其谈,好做惊人语的人凭什么占据执委会的一个席位的言论,自此之后就全部消失了。 折腾了一天,各村才将尸体都收殓运走,有些死者因为是村里的“废物”,被打发来送死的,死了自然也无人收殓,最后都是由县里的善堂装殓了运走,埋在义冢上。 第四十三节 议和(二) 执委会讨论了余下的二个问题,多数人觉得不骚扰百姓本来就是他们的宗旨,答应不答应也没太多的区别。争议主要是在第二点上,要不要释放俘虏。邬德和建筑组的人是坚决反对的,前者刚刚把这他们编练好,各方面也比较顺手,后者因为现在工程量繁忙,没了劳工队会大大影响效率。 其他人也不太愿意放弃这些人,最后决定只把那些小地主、富农之类的人物放掉,他们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价码来吸引这些人的归附,至于其他人暂时不放,以便尽快建立土著附属力量。 这样决定之后,邬德连夜把全部俘虏都梳理了一遍,列出了大约十多个可以释放的名单,都是大户或者富农之类的人物,留着这些人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放了获得一些现实的收益。 大家又商议了一些条款,定出了一个谈判的条件。第二天,张有福又带着八色简单的礼物来拜访,明为是感谢他们允许收殓尸体,实则来探听下他们的口风如何。 席亚洲便将己方的三点要求提了出来: 1、穿越者可与当地人在本县任意地点行商,自由交易各种商品。官府和其他人不得阻碍。 2、穿越者得在县内自由雇工。 3、穿越者在县内得行走自由。 同时他表示无论县里是否答应这三条,为表诚意,他们都可以放一部分人,他还提出了一份预备释放的名单,请他们参看有没有要补充的。若是要马上带人走的,这边立刻就可以放人。如没有特别的,则明日带些轿子牲口来接人就是。 此事张有福自然不敢做主,便将预备释放的人员和条件各抄录了一份带走。 吴明晋接到这些条件,自己也拿不定注意,有些事情好说,但是有些实在事关重大,特别是这个交易商品――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有点象红毛人前几年派船来要求开口岸,行贸易时的条件,莫不是这些人也是一路的?便赶紧去找王师爷商议。 王师爷沉吟片刻,喝了一壶浓茶,这才拿定了主意,小声问:“东翁,应下就是了。” 吴明晋摇头道:“我有二虑,一是他们若是效法当年佛郎机人故智,赖着不走,以百仞为城,以博铺为港,此地就会成了第二个香山澳,朝廷断然是不许的;二则虽说雇工自由,但是将来他们一旦扬帆而走,岂不是造了离人骨肉的罪孽。” 王师爷笑道:“东翁过虑了。眼下要紧之事是安抚好绅士们,把秋粮收上来。过得半年一年的,到省里活动一下,谋个调任,是不是成香山澳就和老爷不相干了。至于离人骨肉――雇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去给这样化外之民当佣工,给带去海外也是其咎由自取。” 吴明晋左思右想了一番,想也只好如此了,就把张有福召来,说这些事许髡贼们就是,但是不可落下笔迹字据。张有福心领神会,又去召集等着赎人的各家家主,要他们拿出谢礼来。 这些家族中有人被俘的,本来都是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东求情,西托人,想找人去想海贼们说合,愿意出银子赎人,甚至打算着只要能救命不惜倾家破产。只不过这群海贼来路不明,一直搭不上线来。如今听说对方不要赎金,明日就放人,要谁家多拿出一两银子就好像要从身上揭掉一层皮,疼到心里,一个赛着一个的哭穷。都把自己说得是天天吃黄连长大的苦不堪言,谈到起更以后,仍然没有眉目,张有福大为生气,只好抹下脸皮,扬言如果不能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数目,自个明天就不去百仞滩接人了。“明个谁想去接人谁自己去!”说着做出一副拂袖而去的模样。 众人哪里肯让他走,都拦着,这边县丞吴亚也跟着假意说些劝慰的好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好说歹,最后决定叫大家拿出六百两银子,一百匹琼布(注:海南当地产的棉布),四头猪和一头牛。另外拿出来三十两银子给张有福作酬劳。银子和布匹按照各家家产大小分摊。大家对这个总数都还满意,因为倘若是赎人,至少要破费三四倍的银钱。把数目议定之后,大家又担心这个数能不能使席头目满意。他们决定请张有福明天去一趟,把这个数目说明,倘若席亚洲同意,再把银子和布匹送去接人。 第二天张有福带着轿子牲口去见席亚洲,他对着席亚洲替大户们诉说了许多艰难的话,然后说出来银子和布匹的数目,席亚洲不但没露出嫌少的意思,反而说了些领情的话,也不等县里把银子和布匹送来,就直接把那些小地主、富农都放了。 这一手更增进了士绅们对他们的好感,就是一般的平民小户,知道他们的这番举动也觉得这些海贼都是仁义之人,又听说他们从不烧杀劫掠。胆子稍大一些的,纷纷离城回家去了――地里还有许多活计等着他们做,几天下来,县城里的难民居然都散了个干净。县城由原来的只开二三个时辰的南门,变成三门都开了。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紧张气氛,慢慢的消退下去。又过了几日,道路上断绝的行人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百仞滩附近的田地也有农民在下地劳作。 “和平果然是美好的。”萧子山站在哨塔上,陶醉的说。 “和平,是暂时的。”北炜沉着脸,在他背后说。他鼓吹的狩猎计划经过二次调整,本来已经准备出发,却因为这次和议被宣布暂时搁置。这些天他就以“金木水火土日金”的劲头每天操练叶孟言这批一直嚷嚷着要当特种兵的小伙子,每天都可以听到训练场上这十来个人的惨叫声。 atf的薛子良也在开推土机的过程中痛苦的觉悟到了如何才能改变命运。他注意到了北炜的训练课程,每天下工之后溜到训练场上。开始北炜还不太愿意搭理他,但是当他在训练课程中发表了几个很专业的意见之后,两人就经常开始交换一些意见了。薛子良便乘机在北炜面前露了一手,几个漂亮的战术动作和一手极佳的枪法,令这位前侦察连长刮目相看。这时候他才亮出自己的底牌:在加入atf之前曾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武力侦搜队(forceren)服役,参加过伊拉克战争。 “你看,我也是一个老兵。”薛子良用一种充满了寂寞的眼神深情的看着北炜,于是中美两个前侦察兵的心灵振荡着撞击出了共鸣的火花。两人的神色是如此的充满男人的刚毅和柔情,使得当天在特种兵学员们中间就有了断背山的传说。 接下来,两人在训练场上的交流更加频繁了,同行之间,特别是彼此还很尊敬的同行是有许多话可说的。军事组里虽然专业很多,连装甲兵和舰艇专业出身的人都有,但是军事组里他是唯一一个侦察专业的。平时除了和何鸣、席亚洲这样曾经的步兵部队的主官还能谈得上些专业之外,其他就没什么可谈的了。现在有了薛子良这么一个人,共同的话题不少了。两人从特种部队的行动,战术到军队的各种问题的探讨,变得日益深入。当然关于两人的流言也变得不胫而走。 北炜自己还浑然不觉。当何鸣以一个老同志的身份,对他委婉的提出:身为军事组的主要领导干部,要私生活上注意影响的时候,他还觉得难于理解:一个从不对女生假以颜色的人怎么会有生活作风的流言。说起来他还看不惯席亚洲和女生们太热络呢! 直到最后这个传言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私生活问题原来不限于男女关系。在脸色由红转青继而发白之后,他跑了出去。席亚洲赶紧带人跟了出去,深怕他一时冲动干出啥傻事来。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北炜在特种兵训练队宣布每个队员在当天训练结束之后还要额外做200个伏地挺身,一直做到他和薛子良的流言消失为止。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和薛子良之间的友情。薛唯尼用他身为一个华人与生俱来的对人情世故的敏锐洞察力,在这个一度陌生的环境里又重新找回了生存之道。 对大多数穿越者来说,与当地人的缓和带来的最大变化表现在饭桌上。当吴南海神气活现的在食堂的今日供应的黑板上写上“红烧肉”三个字的时候,食堂刚刚砌好的柜台几乎就被人挤垮了。 第四十四节 新农庄(一) 穿越众的伙食从d日开始就是米饭+海产品。连续吃了一个月的各式各样做法的海鲜之后,很少有人还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即使是邬德原创的海鲜饭,他自己吃了二周之后都开始觉得无趣到极点。虽然后来在他的住持下,进行了一些伙食方面的改进,比如做熏鱼、鱼露和鱼板,但是这些东西有的需要长时间才能成熟,有的缺少必要的调味品――大家想到了带足够的食盐,却把酱油、食糖、醋、料酒、香料这些东西从储备里剔除掉了,在许多人看来,这是没什么技术难度的产品,完全可以穿越之后自己设厂生产、种植或者买进――他们忘记了这些东西不是马上就能有的,而他们每天都得吃饭。 结果就是无论是熏鱼还是鱼板,味道都很古怪,让人很难提起兴趣来。有时候伙食办也改善一下伙食,动用储备里的各种罐头,只不过数量相对于人口基数实在有点少――一个午餐肉罐头二个人吃的话绝对会腻味,但是一个午餐肉罐头给十个人吃等于和没人吃到差不多。 吴南海有一天鬼鬼祟祟的给邬德送来了一根熏肠,这个在另一个时空他看都不想看的东西,却让他觉得无比美味――虽然里面连胡椒都没有,只放了些大蒜。吴南海还再三要他保密,尤其是在那尼克面前保密――这是用他的“蓝电”做得马肉熏肠。这匹澳洲赛马的遗体就这样作为农业组的私货偷偷的给腐败掉了。而尼克有空就会去凭吊的赛马的坟墓里空无一物,连骨头都偷偷被收收了起来――吴南海准备用它做肥田粉。 打退“第一次围剿”――在《临高快讯》发行之后,大家都这么称呼那次反攻了――之后拖来的几匹死马才成了他们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真正的改善伙食,而这次当地士绅们送来的六头猪更是成了食堂难得的美味。 不过对吴南海他们来说,还是稍微有些失望,这些猪比他们在另一个时空看见的差远了,体型瘦小,鬃毛很硬,看起来有点象野猪的感觉。 “你可别看不起它们,”带人赶猪过来的熊卜佑一边望着几头苗猪,一边吞咽着口水,“这可是临高猪,本地有名的特产,一直都是出口香港的。临高乳猪知道不?就是这种猪,皮薄骨小,肉质细嫩,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他用大灰狼般的贪婪的目光在几头苗猪身上乱转:“这几头都是十三四斤的,正是当口,烤出来一定又肥又嫩。” “别打歪主意,苗猪我本来就打算养起来做种猪用。既然你说得这猪的品种这么好,那就更得留下了。” “大猪都宰了?” “没错,给大家打个牙祭吧。我请示过执委会了,”吴南海看着几头还在不知命在顷刻还在拱土找食吃的猪,“本来想杀两头的,执委会说要杀干脆就把六头大猪都宰了,与其让人只能吃一小片肉,不如大家都吃得痛快点,也算是犒劳一下。” 吴南海心里已经打好了那些送来的礼物的算盘:二百斤酒是度数很低的米酒,可以用来做料酒,也能拿来做醋;汤鹿是已经屠宰好的肉尸,就做鹿肉干了,这种食品做法容易,虽然没有香料,用盐水煮透吹干后味道也还行,便于随身携带,能长期保存。可惜鹿是杀好了才送来的,鹿皮和鹿下水都没有了。一头牛是母黄牛,在南方水田里做畜力力气不够,不过可以做将来的肉牛、乳牛的本地母本。六头大猪是已出栏的肉猪,做不了种猪,虽然还有再育肥的余地,但是眼下缺少饲料,继续养着徒然掉膘,干脆宰杀吃了。 至于怎么利用这几头猪,大家已经列出了许多方案:五花肉、肋条肉这些统一都做红烧肉,猪头肉做卤肉――不过暂时没有香料用,先和大排、里脊这样的高级货一起放在冰箱里――从丰城轮的厨房里拆下来。猪蹄、小排这些可以用来做汤,腿肉、夹心肉用来做绞肉;肥肉全部熬油,油渣用来炒菜,猪骨用来熬汤。脑子、脊髓都单独敲了出来用。猪血、内脏下水都是美味了,不能吃的下水:猪胰子、猪膀胱、猪胆和脾脏等等的都有其他用处,也先冰冻起来。最后连猪皮也准备炸成油肉皮做菜――吴南海实在想让抱怨伙食的呼声稍微停歇几天。最后实在不能吃的东西则给吴南海烘干做饲料粉。 这么面面俱到的利用方案却遇到了一个大问题――没人会杀猪。对这些穿越众来说,猪就是菜市场案板上或者超市冷柜里鲜红的肉,怎么把活猪变成猪肉成了一个难以解答的谜团。 吴南海把杨宝贵找来了,他因为曾经成功的帮伙食办解剖分割了几匹死马,大家当仁不让的认为杀猪的任务也可以交给他了。不过杨兽医连连摇头,说夺去一头猪的生命容易,但是杀猪是个技术活,干不好的话白白把猪肉就给糟蹋了。他还举了欧盟的例子,因为要贯彻动物道主义,欧盟硬是把千百年来延续下来的杀猪法给改成了符合动物道主义的电击法,结果现在欧盟的猪肉都巨难吃。 最后还是军事组的退伍军人解决了这个问题:连队里哪有不养猪的,等到过年改善伙食的时候,都是自己炊事班组织杀猪,有人还在炊事班帮过忙。几个退伍军人把袖子一撩,煮开了大锅子的水,一下就把猪都给宰了。 由杨宝贵和时袅仁组成了检疫组当场进行了相关的检疫,认为这些猪还算健康。没有严重的寄生虫感染,但是还是嘱咐所有的肉都要煮熟做透。 当晚食堂里就煮了几大锅红烧肉。只有盐、酱油――还是很差劲的固体酱油,料酒调味的红烧肉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连一贯怕发胖不爱吃肉的女生们都加入了争多嫌少的大合唱。吴南海看到有人居然吃得流出了眼泪。 “还是肉最好吃。”这是许多吃了将近2个月的海味的穿越众们一致得出的结论。 但是这几锅子红烧肉也把他们从船上厨房里找来得最后一点酱油也用完了。吴南海打算着应该找地方去买些酱油和调味品之类的东西――他有带发酵用菌种。但是眼下农业委员会的事情太多了。 随着整个产业重心都在往百仞滩转移,各种配套建筑相继建造完成。农业委员会的各种家当也要转移到百仞城了。吴南海每天往返两地之间,清理运送物品。他虽是执委之一,但是很少按级别调用北京212,总是尽量搭乘两地之间的农用车往来。搬家之后农委会留在博铺的就只剩下一名伙食办人员看守的博铺食堂和陈海阳这个从前的海军,现在的渔民所管理的渔业生产组了。陈海阳给执委会打了个报告:要求以渔业组现有的船只和人员为核心建立海军,兼营捕鱼业。博铺营区可以改由海军管理,至于未来的海上贸易、造船等方面,也可以由海军代管。 海军!吴南海想,连吃饭问题都还没搞定,已经有人想搞海军了。看到自己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帐篷已经给拆除,不由得有些伤感了,把邬德送给他的几捆尼龙网都丢到了农用车上。邬德这个渔民现在满心欢喜的当着他的劳改队长,每天就折腾着那些土著,干活洗脑。他要是继续在渔业组,陈海阳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搞什么海军。 这辆农用车后面被挂上了一长串反攻中乡勇们丢下的两轮车,上面拉拉杂杂的捆着农业组的各种家当:小型农具、提排灌设备、喷药器、全套的农技实验设备、兽医器具、种子,还有许多装着鸡鸭兔子之类的畜禽的笼子……农用车这种车辆在这里已经沦落成火车的趋势了,虽然他不太懂汽车,但想来这样肯定不行的。困难时期也就将就吧,希望在把物品都运完前,这车子能抗住。 杨宝贵挥舞着一根自制的鞭子,在路边指挥着麾下的六条狗跑前跑后的驱动着刚刚编成的行军编队:几头猪、一对驴子和三匹马,这些大型动物享受不到坐车的待遇,将以徒步行军的方式到它们的新家去。这些种畜都十分宝贵,军事组派出了七八个人随同护卫。 “老杨,辛苦了。”吴南海走到他身边,“我们一起走吧。”牲畜养殖不是他的专业,想趁此机会好好的和兽医聊聊。 “很远那,要走十来公里,你这身子骨吃得消不?”杨宝贵打量着他有点发福的身子。 “这话说得,我可比你年轻。”看起来这个皮肤黝黑,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树脂片眼镜的男人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七八的样子。 “我可是兽医,还是农村的兽医。每天走十几公里是小意思。虽然现在村村通公路,但是车嘛,永远只有一辆。而且总是给不出诊的人在开。”杨宝贵摇着他的平顶分头,吴南海发现他和自己一样,把两个眼镜脚用绳子栓着,挂在脖子上。这个共同点大大增加了他的好感度。 第四十五节 新农庄(二) “那你的体力还保持得真不错。” “说得我好像很老一样,我才三十岁!” “啊?” “在基层干久了就这副模样。”杨宝贵的笑容很阳光,“我们一起走吧。”他说着吆喝了一声,“贝贝,去!把乌克阑赶回来!”随着他的吆喝声,一只狗快速的跑出去把企图窜到路边啃树皮的一只大白猪给赶了回来。 “它叫贝贝?” “没错,一共六个,正好是:‘贝贝’、‘京京’、‘欢欢’、‘盈盈’、‘妮妮’。” “还有一个呢?”吴南海被他的恶趣味所感染,急于想知道最后一个叫什么。 “叫奥运嘛。”杨宝贵一脸正经的说着,又吼了一声:“奥运!”一只本来正安静的走着的狗猛得一窜,跑到他脚下,撒着欢的绕圈子。他满意的摸了摸它的颈毛。 “你还真会训狗。” “这是我的特长,倒不是专业。纯属好玩。”杨宝贵挥动鞭子,打出一个个响鞭,“我还会赶大车。在农村跟农民学得。就是这儿没大车,我到工业组说给做几辆胶皮轱辘大车吧,套上我们俘获的滇马,二套车拉一千斤没问题,这群人唧唧歪歪的说什么这种车落后,正努力攻关开发啥四轮农用马车,都是扯淡,那种车用小马拉得动吗?” “用铁岭挽马肯定能拉,”吴南海看着队列里二匹特别高大健壮的重型马。这就是1949建国以来国内繁育出的最好的役用挽马,它身上有许多欧洲最优秀的挽马、骑乘马的血统。最大挽力可达450公斤,单马即可牵引1000公斤载重的双胶皮轮大车。 “能拉,不过这二匹得留着做种马,不适宜多干活。而且铁岭挽马的马种实际上已经退化了不少。”(注:铁岭挽马在90年代已经停止继续育种工作,现只存极少数已经退化的种马。该马种很快即将消失)杨宝贵说着叹了口气,“南海,实话说我对我们农业组是很担心的。” “嗯,我也觉得有些问题,不过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他学着杨宝贵的样子,挥动着手里的柳枝赶着牲畜。 “南海,你是学农的,总该知道现代农业高产的基础是什么吧?” “农药、化肥、良种、水利、转基因、土壤化学……”吴南海说, “这里可能复制这样的模式吗?” “比较难。条件太差了。大搞农田水利和推广良种是比较现实的增产手段。”吴南海思考着,“化肥还好说,化工组鼓捣出联合氨制造厂和硫酸厂之后就行。不过农药很难,这个得有机化学工业,我觉得没个三四十年的工业发展积累根本不可能。” “不,”杨宝贵摇着头,“这些问题还是表面的。最大的问题是现代社会是个大分工体系,农业也不例外,而在这样的分工体系下,我们这些农业技术人员的业务能力实际上是退化了――农民也是。 “过去农民要自己选种育苗,现在只要直接去买种子就是了。农技员其实也就知道该用什么种子,播种下去怎么管理,什么时候要打哪些农药,施什么肥……” “这里即没有种子公司,也没有农药厂、兽药厂、农机站……一切都得自己来。我们都是在这个大分工体系下被培养出来的,只懂自己要做得那个部分。现代农业是一个完整的链条,而我们只有一些零星的链环。” 他指了一下被狗驱赶着走路的几头猪:“就说那几头猪吧――格卢吉亚!跑哪去呢!”杨宝贵高声的斥骂着,拿鞭子把一头猪又赶回了路上,“大家都指望着靠它们开展大规模的养猪业,过上顿顿吃肉的日子吧?就没人知道现代养猪场里一头苗猪从生下来到出栏要打多少疫苗,吃多少药,猪栏里的光是消毒又要用多少药品。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闹起猪瘟来,还是一死一大批。” 吴南海给他说得担心起来,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从没考虑的这么深入。 “看来要一样一样的重建起来。”他看了一下那几头无忧无虑,哼哼着边走还边找吃的猪,“它们也有名字?” “对,都是种公猪和种母猪,取个名字容易记。” “叫什么名字?” “乌克阑、大波波、格卢吉亚、鄂罗斯――” “哈哈,鄂罗斯一定是那头公猪吧?”吴南海指着那头最凶猛、最大的猪。 “不,那头叫苏联。” 两个人边走边聊着。十多公里的简易公路维护得还不错,除了汽车开过之后灰尘有点大,赶着牲畜悠闲得走在路上。一面是滔滔的文澜河,两岸稀稀落落的农田里,稻穗已经熟了,但是没有熟悉的滚滚的稻浪的情景――这里的农业还是相当的落后。吴南海一路走着一路感慨,想着如何才能把大家的知识化作生产力,可是眼前的困难却是重重叠叠。 路上很平静,虽然偶然也能看到一些当地人在田地里劳作,但是都离开得很远,沿路的几座塔楼也给了来来往往的穿越者们很大的安全感。这些原本粗糙的木结构塔楼现在已经改修成了砖石混合结构的三层炮楼,楼顶安装了探照灯,楼下还有一个围绕着深深的壕沟和铁丝网的空场,一旦发生什么袭击事件,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能干迅速的躲避进去。 整个行军纵队一直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抵达百仞滩的营地。农业委员会的全体成员都在等待他们了――今天是农业委员会正式搬入新址的日子。 和那些已经入驻在执委会大院里的部门不一样,农委会的全套班子都设在后来被称为“南海模范示范农庄”的地方。吴南海在大学里就受到过教育:农业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写计划做报表搞出来的,是靠每个农技人员脚踏实地的在土地、鱼塘和果树林里一步一个脚印的做出来的。身为一个农业技术人员,就得住在靠近农田的地方。 整个农庄全部都是用砖窑场最新生产的红砖建造的,整个百仞城里大约没有比这里更气派的建筑群落了:办公室、农技实验室、仓库、农机站、地窖、排列整齐的谷仓;河畔是水力的磨坊,新搭建好了畜栏散发着原木的清香味。唯一的水泥建筑是一排压水式的沼气池――处理生活区和农业区排放出来的各种垃圾、废水和粪便。产生出来的沼气供应给食堂作饭用。将来废料多了以后,缠身出来的更多沼气可以用来发电。沼液用来施肥或者饲料的添加剂都好,最后的沼气残渣还是上好的肥料。 建设计划里原本还有一个永久性的玻璃暖棚的,不过现在工业部门还没制造出玻璃来,暂时缓一缓,好在海南怎么说也是亚热带气候,即使是在小冰河期积温也是足够的。 “划给我们作为试验田的地方,”叶雨铭指着作为土地界限的标杆,“从这里一直延伸到河边的水力磨坊。” 从这里到河边有100多米的距离,长度也有200米,是一个不太规整的长正方形,计算起来,大概有现代面积的亩二十多亩。用做菜田和试验田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块土地上现在已经平整过一小部分,播种了一些白菜、青菜、青椒、番茄之类的蔬菜,此时有些蔬菜已经进入到采收期,食堂的饭桌可以稍微丰盛一些了。 不过,大部分土地依然是是石头多泥土少的状态,还残留着这许多树根,需要平整土地,可能还得运一些泥土过来才行。他观察着河岸的高度和丰水期的水际线,估计着需要多少灌溉渠,要不要修筑防洪堤这些水利设施。哪里可以种植果树、挖鱼塘,带来的热带作物种苗暂时落户在哪里,这些都得一一考虑。 整个农委会的建筑群的空间也不能放过,可以搞庭院经济,院子里的过道上搭一个葡萄架好了,半亩地的葡萄架可以采收1000斤葡萄,又不占地又能遮荫。房子后面可以种一些果树…… 他心里盘算着,美滋滋的。不过现在劳动力不足,要找邬德拨几个当地农民过来帮忙干活――最好是能直接雇来当长工。至于当地的农业情况,最好能得找个地主来问问,可是听说已经把地主和富农都放跑了。太可惜了,这类人的农业生产经验都是很丰富的,对农村的社会状态也了解的比较多。不过他不会说临高话,得找人翻译,麻烦,看来还是要自己学才好,别得不说,以后讨老婆纳小妾总得有点感情交流吧,难道先从啊噢鹅移开始?不过这些都明天在说好了,走了几个小时路,他实在太累了。 这天他在农委会的办公室里入睡了,这么多天,终于头上有快瓦,能在屋子里睡觉了,竟然有非常幸福的感觉,看来幸福感觉果然要靠对比呀。 第四十六节 新农庄(三) “好了,我们先盘算下家底吧。”在农委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吴南海提议道。 农业委员会原先就有一本帐本,不过上岸五十多天来,数字和种类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得重新进行一番修正。 种子方面,他们有100公斤的杂交水稻种,这个穿越大杀器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它本质上是一种植物界的“骡子”,优点很多,却无法繁育。吴南海带这些种子的目的是在能在第一年获得一次大丰收,把粮食储备稳定下来。有了粮食才有了一切。 其他各种水稻种子每种50公斤,一共1000公斤,包括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临高广泛种植的广桂朝、双桂等高产抗倒伏强的适应当地水土的稻种。 作为未来要重点推广的高产番薯100公斤。1628年的海南应该已经有了番薯种植,这些是优质的种薯。土豆也带了100公斤,临高的水土条件不太使适合种植土豆,不过这种作物即能做作蔬菜又能当粮食和饲料,将来推广到大陆上大有可为。另有葛藤20公斤,优质苜蓿草籽20公斤。 玉米、小麦,大麦种子各100公斤,另外有各种豆类:大豆、绿豆、赤豆、黑豆等等各10公斤, 蔬菜种子:青椒、番茄、白菜、青菜、胡萝卜、南瓜、黄瓜、洋葱、各种葱、大蒜等等,每样1公斤。 香料在当时通过海上贸易在东南亚能很容易搞到,所以只带了红辣椒和花椒种子,10个品种,共10公斤 上船前他还在当地买了几大包1公斤装的适合在海南生长的水果的种子。 最后,他没有忘记烟草这个小嗜好,10公斤烟草种子将会给他带来未来的烟草种植业垄断地位,吴南海已经盘算着一旦种出了烟草,就要自己生产香烟。 所有种子都有正式包装,应该有2年的保存期,有一些品种并不适合当地种植,是为更北的区域准备的,就选购了能长期保存7-8年的真空包装。 “种子就是这些了。”叶雨铭介绍着,“还有一些种苗,要尽快移栽到苗圃里去。” 带来的种苗也有不少:椰子树苗50株,橡胶树苗50株,咖啡树苗20株,20株可可,古柯20株,奎宁50株,罂粟5株,还有一些用材树、速生树和果树的树苗,甘蔗、香蕉的培养茎。这些植物对他们来说都很有用,就是管理和种植的难度都不小。吴南海记得热作专业的老师在课上说过,当年在云南的知青农场专门培育奎宁种苗,发芽率低到不足5%,奎宁种子更是号称价比黄金。奎宁是资料疟疾的特效药,没有这个,穿越者们北上台湾,南下东南亚的殖民计划都得泡汤。因此除了种苗之外,还带了一部分种子作为备份。 牲畜家禽方面目前有6只猪,分别是二对长白猪和一对东北民猪。长白猪是从丹麦引进的瘦肉型猪,用来做杂交的父本;东北民猪是东北地区的地方品种,耐粗饲,产仔多,用来作为杂交母本。而且这种猪的脂肪沉积比率特别高,便于获取动物脂肪。现在他们又有了4只本地的苗猪。 在农业委员会的马匹畜力表上,只带了一对铁岭挽马,这种马是古代中国比较稀缺的挽马。尼克带的两匹赛马本来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不过“蓝电”死了以后,伤心的尼克把“阿阑驰”也归在农业委员会下面饲养了。开始吴南海是老大的不乐意,因为尼克提出的各种照顾要求让他不胜其烦:什么一天要喂五次料啦,要用温水给它喝了……直到杨宝贵说这匹老赛马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是匹母马。 “要是公马,二三岁开始赛马调教的时候肯定会阉了,如今就是废物了。”杨宝贵对这匹马比较满意。 “它有多大?” “十三四岁吧,”杨宝贵翻看了一下笔记本,“我还没查过它们的牙齿,马能活三十岁。这马当赛马是不大行了,当种母马还能凑合一下。” 俘获的3匹当地马,经过杨宝贵的辨认,都是滇马,马龄大概有七八岁,其中2匹是阉马。这三匹马可以用来直接使役使。 “最好能再搞一些马。”吴南海看着卸在院子里还没整理的各式小型农机具,他们有小型的手扶拖拉机,也有现在被工程部门占用的大型、中型拖拉机,但是长久看来还是要有一些能牵引的役畜才行。要在机械化的各种资源用完之前尽快进入骡马化的时代,不仅要满足自己的需要,还要满足采用新农法的农民的需求。 “要用马的地方太多了,不过海南这地方不合养马。”扬宝贵摇摇头,“气候热了点,雨季又太潮湿。马这东西,超级娇贵的。” “配点骡子怎么样?”叶雨铭提议道,“不是有一对驴么?” “拜托,我可不打算现在就去扶驴……” “扶驴?”叶雨铭一脸困惑,连吴南海这个平时很正经的标准好男人也淫荡的笑了起来: “没错,还有推屁股呢!”吴南海回忆起了当年上畜牧课的时候老师讲得马匹配种,这课程可把80后女生都给羞得面红耳赤。 “怎么?你也玩过?”扬宝贵笑着问吴南海。 “没,我就上过这课,看过几次给马看得黄色录像。” “配骡子的事暂时先搁置一下好了。马的繁殖期要到3月才开始。而且这种动物很神经质的,最近把它们折腾的太多,让它们先好好休息养养膘,适应了环境再说。” 除了这些大家伙之外,还有不大起眼,但是很有用的小动物:2对兔子(毛用和肉用各一对)、4只不同品种的公鸡(肉鸡蛋鸡各半)和20只母鸡、2对鸭子、2对火鸡,10羽信鸽――也是尼克的私产。最后还一只不知道哪个女生带来的花猫,现在好像把它忘记了,脖子上还戴着漂亮的蝴蝶结。 除了这些活物,还有处于一些细胞状态的动物:储藏有山羊、绵羊、良种肉牛、奶牛、的液氮储藏罐一个。这个罐子目前还存放在船上的冷库里。不过他们没有制液氮技术,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本地母本。 盘点完财产,21世纪的来得新农民们平整了土地,兴建起简易的家禽棚,沙土铺垫的散养场周围用竹子编成密集的篱笆,种上丝瓜、扁豆和葫芦,即能给鸡鸭遮荫,又能采收到蔬菜,一举两得。 不过这些鸡鸭家禽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之后看起来明显表情呆滞,食欲不高。老是惊扰这些动物的确有问题。希望这里广阔的天地、新鲜空气能尽快让它们恢复起来,兄弟们还等着吃鸡蛋呢。 吴南海在院子的过道上搭起了葡萄棚架,两边的空地种上了果树,树下开出几垄园埔,种上了各种香草和药材。 “你是要把院子都翻个个啊!”黄大山推着他的两轮小车走了过来,他刚刚通过人力组调到农业委员会来。手推车上是他的行李。 “呵呵,再过段日子,这里就花果飘香了。”吴南海得意的望着那些用竹竿和绳子捆搭得乱七八糟的架子,他望了一眼戴着厚厚眼镜片的新来者: “你是?” “我是黄大山,这是我的调令。”黄大山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欢迎,欢迎!”吴南海想起此人已经申请了好几次到农委会来,申请原因是他擅长培养食用菌,还带了许多菌种和培养基,“你是搞菌类栽培的?” “不是,”黄大山无害的笑了一下,“本行是生化实验室实验员,特长是动物活体细菌/病毒培养不过,培育菇类菌种的纯属是补贴收入的副业。” “那就把副业当成正业来做吧。”吴南海对新来的这个战力很满意,“你看你的蘑菇棚搭哪里合适?” “就在果树下栽培好了,葡萄架下本来就是最适合的场所。”黄大山看了下周围,“先种容易活的萍菇,这个好种,产量又大。不用搭棚。以后有了条件,再建几栋专用的培植棚好了。我带的菌种可不少。不过得给我个房间做实验室,我可带了的生化实验室常用设备。”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比较独立的房子,离其他生物远一点……” “嗯?”吴南海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杨宝贵分到了一间屋子作为兽医室,外加一间卧室。他一直不辞劳苦的藏在自己的帐篷里,带在简易房里,一路上辛辛苦苦带着的大小箱子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地方,里面是全套的动物医疗器材及资料书籍。吴南海准备腾出一间房子专门用来储存带来的农业书籍、种植手册和各种教学视频光盘,作为专门的农业技术图书馆。 第四十七节 用工制度(一) 叶雨铭因为养过兔子和家禽,被南海指派管理小动物。兔子因为数量还是少,暂时不搭专门的笼舍,只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三层的兔楼。不过在照顾兔子的时候发现兔子精神不振,也不怎么吃东西,不会是病了吧?结果在到农业技术图书馆的农业资料里发现这么一段话:“家兔的抗病力较差,在潮湿不洁的环境中,容易罹蔓疾病而致成莫大损失,尤以幼兔为甚。所以应遵循干燥清洁的管理原则,规划笼舍和环境应注意干燥清洁,并实施卫生防疫管理。另外,兔较为耐寒而不耐热,当气温超过30c时,成年兔就减食或废食,母兔容易流产、减奶或不给仔兔喂奶等,还会引起疾病流行。故在炎热期间,应注意防暑降温。” 潮湿?闷热?兔子?那我们上海南岛带什么兔子啊!居然还有一对是长毛兔!没办法,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吧。这个兔楼虽然号称是在果树下面,但是现在这果树还是一株幼苗。他只好又把兔笼移了出来,放到一间空房子里,还时不时的在周围洒水降温。兔子的饲料问题吴南海是概不负责了,好在他养过兔子,给兔子打草的经验是有的,收了蔬菜以后,伙食办的菜皮之类也可以给兔子吃。对了,等南海的地瓜收了,可以大量的搜集地瓜藤喂兔子――别看这写家伙现在萎靡不振,一旦振作起来繁殖力是非常惊人的。 起先几天基本就是基本的清理地面工作,工程队的推土机铲除了石头、树根和杂草,运来了大量的工程上开挖出来的废渣土,加深了土层。这样的田地还相当的生,只能用来种番薯。至于杂交水稻,为保险起见,还是留到明年的春天再种,他得看看当地的冬季气温会下降到什么程度。吴南海还打算种上一些冬小麦和大麦――大麦喜欢冷凉的气候,能耐一定的低温,而且成熟时间短,可以抢主要作物的播种空挡。 做农活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平整土地、挖渠、犁地、施底肥。虽然可以用到机械,但是手工的活一点都不少。申请到农业组来的人出奇得多,不少人都把到农业组视为他们幻想中的田园生活。刚刚开始种地不久,就有一些人喊累或者推说自己的专业不对口,又换了其他组去了。吴南海自己也觉得吃不消,他觉得自己还是当农技员指导比较好,干活还是尽快找农民来做比较好。倒是邬德那里拨来的农民干得很卖力。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邬德的劳工队已经很有效率了。他利用彼此之间有矛盾的五个人作队长,有意的鼓励他们之间的竞争,这种头头之间的个人恩怨比什么恐吓都好使,每个队长都卖力的驱使手下努力的干活。唯恐掉在竞争对手的后面。 邬德又不失时机的抛出了物质奖励,每天第一个完成劳动指标的队伍可以获得额外的食物。他还采用了一种“末位淘汰”制度。以每七天为一个周期,在七天内劳动指标完成最低的队将被减少四个人,分给排在前面的四个队。如果某队的队员全部都给调走,那么队长就降为一般劳工,取消全部待遇。 邬德的这个措施就是要看看这些队长有多少驭人之术。这个措施会加剧竞争的激烈性,如果没有收买人心,合理管理的本事,仅仅靠棍子、饿饭之类暴力办法来迫使劳工卖力工作的队长只能一时达到目的,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而且被压迫的劳工也看到了反制队长的手段――只要他们磨洋工,连着四个七天,高高在上的队长就会倒台。双方必须要达成平衡,才能有效的合作。 显然,符有地在这样的竞争中显得极不适应,他最早当上俘虏队长,那时候就开始作威作福,自己不干活,一味的捞取自己的好处。后来手下的四个人都成了队长,他极度的不平衡,为了在邬德面前保住自己“最老队长”的面子,变本加厉的压迫手下人干活,甚至用克扣众人伙食的方式豢养了二三个打手,建立起一个横暴的小王国来,几乎没有一天他的营地里没人不挨打。结果就是他在自己的队里愈发遭人的仇恨,而此人还浑然不觉。 王田比较老实,他虽然自己也多吃多占些好处,但是并不欺压手下人,干活的时候自己带头卖力,大家觉得他人好,但是有人就不免偷起懒来,王田开始总是窝窝囊囊的不肯多管,等后来发觉自己的劳动指标慢慢低下去了,才发了急打人。等到指标上去了,他又开始重复这个循环。 另外二个大体就在符有地和王田之间的水平。相比之下,林兴的表现却让邬德刮目相看。他把自己手下的人分成几个小组,根据每天不同的工作内容分工协作,而且自己以身作则,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别人该得他绝不侵犯,即使是自己得到的奖励食品,他也会分给手下一齐吃。但是如果有人偷懒,他也决对不轻饶,真所谓赏罚分明了。整个队伍都很服他,即使过去队伍里有些小地主和富农,也对他很佩服。还有地主私下里请他以后去当自家的长工头目。 人民群众之中果然是有的是豪杰。邬德心想,和现代人到处可以接受各种各样的资讯不一样,象林兴这样的目不识丁的一个穷佃户,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莫非这世界上天生就有这样有领袖气质的人? 邬德也慢慢的提高了劳工们的伙食待遇,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每天吃一干一稀了,当然干饭里是掺入了一些本地的杂粮的。但是对劳工们说已经相当的不错。有些队长照旧克扣粮食,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于是一般的劳动群众愈发对自己的队长不满,觉得海贼们反而比较有良心了。 这样连续半个多月之后,符有地的队伍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在连续二周垫底,调走八个人之后,气急败坏的符有地在队里宣布停食一天作为惩罚,早就被他欺压得苦不堪言的劳工们忍无可忍,一拥而上的围住他拳打脚踢起来,连他豢养的几个狗腿子也没能幸免,被打得鼻青脸肿。 其他几个队都被这场突变惊呆了,邬德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案,他关照俘虏营地的哨位遇到这样的情况无需进场平乱,只要控制住周边,防止有人乘乱逃跑就好。他本打算等他们自然平息之后再进去收拾局面,没想到林兴居然自发的就带着人进去平息了骚乱。 符有地的手下见邬德来了,纷纷跪在他脚下,争先恐后的控诉此人的种种罪行: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充分明白了任何人都别想当上帝――符有地其实一直在偷偷的囤积那些发给俘虏们工作用得钢制工具,俘虏们很早就发现,“首长”们发给的工具比他们曾经用过的简陋铁农具要好得多,不但轻巧而且耐用,几乎不需要磨拭就能保持很好的状态。符有地就打起了算盘――临高本地很缺铁制品,铁农具、制品都是大陆上贩运来得,这些特别好用的工具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他发现虽然领用的时候都会登账盘点,但是因为每天都要劳动,不可能每天上工去领,下工去交,平时都是堆在一个窝棚里的。他就每隔几天就偷偷的藏起一件来。在群众的揭发下,鼻青脸肿的符有地只好带着邬德去了他藏东西的地方,把藏在河边草丛里的十多件铁锹、铁铲,钢钎之类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看着这一堆东西,在场的穿越者们都无言以对。自己真得比所谓的“土著”聪明么?此时此刻,看到一个俘虏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把东西陆陆续续偷走,藏起来,恐怕没人敢这样说了。 想不到符有地这么一个二个月前还窝窝囊囊,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最后居然堕落成这样――看到俘虏们一个个的愤怒控诉,让邬德更加坚信了这一点:17世纪和21世纪的人性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符有地的事情暴露出了他许多没有想到的问题:劳工们没有一个来揭发符有地问题,而是敢怒不敢言,直到最后忍无可忍才一齐大爆发,来了一个中国式的结局。看来,自己的俘虏管理政策,也有欠妥当的地方。 我太着重搞内部矛盾了,邬德有点烦恼的敲着自己的额头,只想着让他们能彼此不团结,不能团结起来反抗。没想到搞出来的牢头狱霸实际上也严密的控制了手下的人。即使他安插在里面表示愿意入伙的人,也因为害怕而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告密的材料。幸亏符有地只是个小财迷,不然真藏起了工具突然暴动起来,恐怕就会出人员伤亡了。人和人之间的彼此牵制根本没能实现。 说到底,是自己的出发点出了偏差,邬德反省着自己。他还是在沿用过去的一些老经验,虽然在管理人员和洗脑方面很成功,但是这些做法的目的只是把人管得规规矩矩,不闹事,听话干活就是。对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还是不够,他们需要得是当地的同盟者,未来的穿越大厦要建筑在这些基石之上的。总是用一种监视、控制和压榨的方式去对付他们,是无法获得这些人的忠诚的。 第四十八节 用工制度(二) 邬德开了一个群众会,在会上符有地和他的爪牙被群众狠狠的批斗了一番,他的所有问题都被摆到台面上批斗,连他吃饭前抠脚丫,睡觉打呼噜的事情都被揭发出来。邬德在这次大会让群众普遍的参与,增强他们的主人翁意识。搞所谓“有组织的造反”,充分满足他们的翻身快感,又能显示他的英明。 符有地在会上被宣布免去一切职务,和他的爪牙一起“在群众的监督下劳动改造”。不过,当群众企图对其施加拳脚,甚至有人建议该把他砍头示众的时候,邬德制止了大家――不管怎么说,符有地可是为穿越众努力服务过的。不能让他的下场太糟了,否则以后哪有人肯卖身投靠。 接着,另外两个队长的问题也被揭露出来,包括克扣伙食,自己偷懒等等的问题,坐立不安的两个人很自觉的站起来,跪到邬德面前请罪。 “你们的问题很大,”邬德做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面孔,“但是前段时间你们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些问题就不追究了。” “谢老爷宽宏大量。”两个人感激涕零。 “以后继续好好的工作吧。”邬德说了之后,改组了整个俘虏劳工队,改叫生产队。队长是林兴,王田当副队长,文书是张兴教。下面依然分成四个生产小队,每队的队长采取推举制度。邬德规定所有管理职务都必须学会说普通话,所以原来被批斗的二个队长得以重新上岗,当然他们以后会收敛许多,其他人也多半起了要好好学说“首长”们语言的念头。 新的劳动制度采取工分制,每人每天完成基本工作量,得1个工分。担任管理人员和技术工种,基本工作量为12个工分。劳动超额的部分按比例递加。从事特别艰苦、危险性或者难度大的工作,工分酌情增加。 邬德在一块粗糙的黑板前,借助林兴和熊卜佑两人的同时翻译,才算把工分的含意说明白了。 “这个工分有什么用呢?”他说,“工分现在可以换取额外的食物。等于是钱,想多吃鱼么,就用工分去买,想多吃米饭也是。”他停歇了一下,“将来你们还可以用这个工分买更多的东西,比如那些农具、工具,只要工分够,都可以卖给你们……” 这时候有人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是马蓬:“那我买了饭去我娘吃可以吗?”大概怕邬德以为他要逃走,“我可以把我娘接来吃……” 众人们哗然都笑了起来:“失心疯了吗?老爷们要你的老娘有啥用。” “当然可以了。”邬德抓住这个机会,来宣讲他的新政策,“这是你赚的钱,怎么用是你的自由。以后我们还会推出更多可以用工分买的东西。”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大家显然对干活还能有报酬这事情很有兴趣。有人接着问:“那我们现在每天吃得饭,以后要交工分才能吃吗?” “不用,我前面说了,是换取额外的伙食。”邬德解释说,伙食供应依然是按二餐,一干一稀供应。 “邬老爷过去说过,干得好的可以转当‘职工’,‘职工’也赚工分么?” “赚得。”邬德解释着两者的区别,职工的工分收入会高于他们这些人,同样的工作,他们是1个工分,职工就是12个工分――解释小数点是什么很不容易,把个熊卜佑愁的要命,最后还是用了二个果子:一个果子代表10,另外一个切成10片,拿出2片来,算做02,这么直观的教育法才算说清楚了。 职工免费享受二干一稀的三餐供应,提供住房,以后还可以考虑给一些自留地――这样的条件让许多人都眼红起来。不过,当职工就是从贼的顾虑使得多数人对这个美好前景不抱希望。 邬德知道他们的顾虑,所以也不说得太多,过于热情的宣传的话效果会适得其反。中国的农民是最现实,也是最多疑的。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轻易上你的贼船的。 果然,大家对这个工分制度将信将疑,也有人认为是骗人的。叫俘虏干活还给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但是自此以后,每天干活都是张兴教负责派工记分了。一周下来――他们已经知道“首长们”是以七天一周的单位计算日子的――每个人都领到了多少不等的工分券,少则七分,多则十分。这种工分券面额有一分、一厘、二厘和五厘四种不同的面额。 鉴于工分券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货币,所以发行工分券经过了计委的经济专业人士的评估。讨论下来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工分券实际上是一种粮食本位的内部流通券。只能在穿越者的两间食堂里兑换食物,发行和使用范围非常小,只要穿越众手里有足够的粮食,维持其基本信用毫无问题。 而且工分券本身的价值也微不足道,一个工分可以兑换一碗干饭(100克米),一碗稀饭要半个工分(50克米),一条咸鱼二个工分。 每天赚得的工分,实际上只能有限的改善伙食而已。对穿越者的食品储备的消耗微乎其微。再者,正如吴南海所说的:“要是登陆之后半年,我们还是连喂饱劳工的农业能力也没有,还不如集体自杀来得比较痛快。” 作为第一次尝试发行货币,慎重起见,还是由计委成立了一个金融工作组,对工分券的发行、印刷、流通和储存都做了一系列的规定。工分券是在文印室里用石版印刷的,纸是带来的卡纸,尺寸大约是rb一角纸币的大小;一厘、二厘和五厘则与老版的一分rb一样大。图案不套色直接用黑色的油墨印刷。正面是执委会大楼的雄姿,反面则是丰城轮的船影,花纹则是椰子树。唯有面额部分是采用不同颜色的油墨以示区别。每张工分券都有一个独立的阿拉伯数字的流水号。 席亚洲毛遂自荐的要为这新的钞票题写“穿越中央银行”的款识,但是金融组长程栋认为这种东西只是一种粗糙的代币券而已,类似食堂的饭菜票。眼下也根本没什么银行。暂时还是保留其代币券的本色为好,不要乱用银行的名义,以免将来留下什么后遗症。 最后到了邬德手里的花纸头上只有简单的题写着“工分券”三个字,发行单位为“百仞生产队”。因为印刷很简陋,纸张也不大合适,效果有点类似清明节在公墓外面叫卖得粗糙的冥币,不过就技术含量来说在大明没人能模仿得出来。 这玩意上面有一个漂亮的墨色篆体图章,仔细一看正是他的名章。把邬德搞得哭笑不得,这算啥意思? 程栋说这样做显得正式一些,也让工分券看起来庄重些,等于是用邬德作为信用的担保――必竟那些劳工们又不认得什么执委。 “要上面什么都没有,不就成了真正的花纸头,大日本帝国的军用手票了?” 工分券印刷好之后,全部缴到金融组去,每周由邬德凭记分单亲自去领。因为造工资表是件细活,邬德这样的没财会经验的人搞不定,所以他只需要把每周的记分单拿过去就可以,由金融组搞过人事工资的人来汇总出工资表按数额发给工分券。 对于生产队的劳工们来说,这是一件新鲜的玩意。铜钱,大家都用;银子,也能看到;金子,听说过。有时候没钱,拿自家产的蔬菜、鸡鸭、粗布换盐和百货什么的。这拿纸片买东西,还是头回听说。 明代曾经发行过纸币。不过这种曾经被政府大力推广的货币在毫无金融常识的皇帝和官僚们的联合撮弄下早就寿终正寝了。这样的边鄙地方,许多年前就是铜钱银子的世界了。虽然有类似后世银票之类的汇兑凭据,但是普通百姓是根本接触不到的。 拿到手之后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番,谁也不信这东西能去换吃得东西,心想自己要是贸然去换饭吃:邬首长说能用,食堂里的吴首长要说不能用怎么办?就是官府也常常这个衙门说东,那个衙门说西。吴首长倒是白白净净一脸福态,很和气的一个人,但是拿个花纸头去买东西,保不定他会发火――神仙打架,小民吃亏的事情多得去了。 最后,在大家怂恿之下,又得到了万一吴首长要打人,林兴就去请邬德来救人的保证之后,马蓬拿出一张五厘票子抖抖筛筛的递了过去,买了一碗粥。结果送饭的人很痛快的收了进去,给他添了一碗。 周围的人看到马蓬拿到了粥,又看着他稀里呼噜的喝了下去,再看看那边送饭的人并没有一副过来收拾马蓬的模样,呆了半晌之后,所有的人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掏出工分券,买饭的,买咸鱼的。伙食办来送饭胡义成措手不及,很快就把剩余的东西全卖光了――谁也没料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购买狂潮,所以准备的额外食品并不多――没买到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周围是一片响亮咀嚼声,贪婪的眼光似乎要把他也吞下去,他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给吴南海。 第四十九节 信用(一) 接到电话的吴南海赶紧叫人把炉灶的火重新拨旺盛做饭。海南的秋天温度也极少低于二十五六度的,白天往往将近三十度,为了防止食品多做了会溲败,所以伙食办每天都是按配给量做饭,稍微留一些富裕而已。食堂里有一些给夜班准备的食物,但是实在满足不了这么旺盛的需求。他赶紧把已经回去休息的人都给叫了出来。一面做饭,一面叫胡义成统计需要的食品。 满满一锅饭做了出来,马上就给送到了营地,三十人份的米饭立刻就被一抢而空,许多人看到这张纸真的能买到米饭,谁也不买粥了,都涌上来买饭吃。胡义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吞着白饭,什么下饭的菜蔬也没有。他还记得小时候听那种穷人立志传之类的故事,主人公都是“拿酱油拌饭”,已经觉得很非人类了,现在这些人别说酱油,连盐都没有一颗。 看到又一个家伙挤了上来,把他的大号木碗戳到他的眼前,手里又捏着一张工分券,虽然他嘴里说得话停得不甚明白,但是猜也猜得出是在说“饭一碗”。胡义成摇摇头,又给他添了一碗――这家伙好像在吃第四碗了吧?真是强人。 熊卜佑有点害怕得往邬德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老邬,这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不会把他们撑坏了吧?” 邬德摇摇头:“你放心好了,农民能吃的。我家乡的老辈人,一顿饭吃一斤的人多得去了。过去农民平日吃饭没油水,食量都大。” 说着话,饭得消耗量渐渐少了,买咸鱼的人又多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吃饱了也得打个牙祭。不巧得是吴南海的食堂里已经没有咸鱼了。 “咸鱼没了,没了。”胡义成大声的喊着,“明天再买吧,今天都卖光了。” 许多人听说咸鱼没了,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原来喧闹的气氛也渐渐冷场了。 “鱼没了?”邬德跑过去问。 “没了,食堂里的存货全光了,得明天去博铺拿了。”农委会在博铺有一个海产品加工厂。 “一点都没了?” 胡义成一摊手,“把给军事组的夜班伙食都挪用给你了。明天给你多准备一些好了,反正那咸鱼在食堂也超不受欢迎。” “鱼捞上来的时候被你们杀死了一次,给你们烹调又杀死一次。”熊卜佑一本正经的说。 看着正在慢慢散去的人群,邬德吩咐林兴:“叫大家不要走,想买多少的,算一下,马上给他们取货!” 胡义成赶紧说:“这不成。天都快黑了,现在怎么去博铺取货?!” “我亲自去。”邬德想到这是一个竖立信用的绝好机会,无论是工分券本身,还是他们这群“海贼”,要真正取信于当地人,就得做到言必行行必果――越是小事情,越是要做足姿态。 “太危险了,”熊卜佑赶紧劝阻他,“再过半小时天就黑了,公路上没有路灯,路上不安全。” “没关系。用汽车好了。”邬德说着,直接给内务民政委员萧子山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要求拨给一辆汽车去博铺。根据军事组的保安规定,入夜前半小时开始一直到天明,任何人、车都不能上公路。 “取咸鱼?!”萧子山吃惊的反问了一句,“就为取一桶咸鱼?” “对!很重要的。” “你开玩笑吧?这东西明天让顺路车带来不就是了,还派专车去取,别说现在马上要天黑了,就是大白天也不行啊,之后耳部浪费吗?” “这不是浪费!”邬德详细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分析了这么做之后将会收到什么用的良好反应。 “话是不错,但是就算晚一个晚上供应,也不会让我们的信用崩溃吧。买东西商店还许缺货呢,我们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有没有必要我很清楚!”邬德烦躁起来,这些官僚怎么会懂得要收揽人心有多困难,咸鱼明天来也没关系,但是效果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好。信任感这种东西要建立起来极其艰难,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该错过。 “那好吧。”听到他的再三坚持,萧子山终于让步了,拨给了他一辆北京212,还嘱咐既然去了要多带些东西回来:“免得空跑浪费。” 吉普车在满天晚霞的落日中,向博铺驶去。邬德亲自开车,陪伴他的是吴南海--他想顺便去看看海产品厂的生产状况。 吴南海在车上乘机要求把劳工组拨出一些农民到农委会来,不再作为集体行动的劳工,而是作为农委会的固定职工。 “可以吧,我请示下执委会,同意的话就拨给你几个人。他们都是积极要求入伙的。” “会种地不?” “呵呵,当然,临高的老百姓基本都是农民,除了那个张兴教。” “其实我更希望能有些孩子,我好亲自教导。”吴南海把怀里的sks换了个方向,这玩意在狭窄的吉普车车蓬里有点挤。 “没问题,我告诉你的内部消息。”邬德故做神秘,“马上要派人去广州了。” 吴南海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执委之一。” “你别忘记我是军事组出来的,”邬德小得意了一下,“军事组的人现在是无所不知――正通知席亚洲挑选保卫人员呢。对了,听说他也要去。” “那还不如北炜去呢。” “北炜每天都练兵,走不开。而且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军事班底了。”邬德看到经过的第一个塔楼,上面的人在打灯光信号,他也打了下车灯作为回应――他们的行程已经通知到了沿路的各个炮楼。 “他有商业经验。俺们这些退伍兵都没做过买卖,这就是优势么,再说他也很积极。” “那我可得把要买的东西都开个单子出来。”吴南海赶紧掏出小本子,记了起来。 “别着急么,几个主要执委都对要不要去广州还有争论,但是现在看起来非得去不可了。” “太夸张了吧。还非去不可。” “一点不夸张,我再告诉你个内幕――”邬德小声的说,“知道那大洋马吗?” “知道,是个美国特工什么吧?” “她现在被派在治安组,给治安组的人上上课,搞搞培训。前几天,她差点给人――”邬德说着,神秘的笑了一下。 “给人什么?”吴南海一下紧张起来了,“杀了?” “这里有五百来个被日本av毒害的男青年,在这17世纪的荒郊野岭里每天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你说他们会干出什么来?” 吴南海恍然大悟,一下子觉得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就是可能了,不过那女人身手了得,没得手。”邬德叹了口气,“现在这妞成了执委会的一个烫手山芋了。” “要抓人吗?” “当然不。”邬德连连摇头,“为了这么个外国人激化矛盾,犯不上。其实是谁干得冉耀第二天就知道了。” “这不好吧。”吴南海很不以为然,“放在任何一个时空,这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执委会这是纵容,后患无穷。” “追究?你记得当年全体大会上定下的基调吗?‘人人平等,但是穿越者比其他人更平等。’” “没错。所以我们更要维护穿越者的利益啊,这样赤裸裸的侵犯一个同伴,还是一个女人――”吴南海忽然住口了,萨琳娜算穿越者吗?! “你想起来了吧。”邬德意味深长的说,“一共有七个人是意外的偷渡客,而不是穿越众。” “可以吸收他们么。有什么不行的。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来自21世纪的。既然到了这个时空,就只能和我们在一起创业吧。” “坏就坏了她是个洋人身上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很多人恐怕都在这么想。” “这个――”吴南海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就算不能信用她吧,也不至于要对她那个……” 邬德嘿嘿的笑了:“的确有点过了,这件事情之后,执委会才下了决心派人尽快去广州。” 吴南海忽然觉得起了鸡皮疙瘩:“我的天,要去买女人?!” 邬德神秘的笑了下,继续开车,不过等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这个时空的女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要女人我也得从萝莉养起来。” “对我来说,有个女人可以帮我做饭洗衣服我就很满意了。”邬德感叹了一句,“这自己洗衣服,吃食堂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博铺,取了几桶咸鱼捆在车上马上就往回赶了。天已经黑了,路上漆黑一团,开着车灯驾驶也不觉得很难,沿路的炮楼的灯光成了指引他们的方向灯塔,一路很顺利的回到了营地。 已经散去的劳工们被从新召集起来,一桶咸鱼打开了。邬德中气十足的告诉他们:敞开供应,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劳工们迟疑了一会,却没有许多人上来买。有人把剩下的工分券仔细的用破布包好,藏在衣服里。马蓬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想,找机会得把家里人叫来,好好的吃一顿。 第五十节 信用(二) 工分券的第一次发放和回笼状况很快就统计出来了,共计发出八百十五分三厘,回笼三百三十四分,当天回笼比率40%――第一次搞这个到手的人急于把它兑成实物也是情有可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余下的代币券开始陆续回笼,但是速度大大低于原先的预期。这让吴南海大大松了口气,首发当日他比平常多消耗了差不多60公斤的大米和杂粮。 不过,工分券的信用基本建立起来了,虽然还有人将信将疑,但是这纸片的的确确每天都能从伙食车上买到额外的食品。接着,吴南海又开始向他们销售地产的米酒――五分一瓶,每瓶250克。为了防止有人酗酒误事,每周供应一次,每人每次限购一瓶。但是销售情况却并不理想,让吴南海很纳闷:这批米酒都是那个张有福办理俘虏事宜的时候送得,他还特意问过俘虏,都说是本县比较上等的米酒。 既然是上等,为啥销售量还这么小呢。这么多日子和生产队打交道,他已经能和这些当地劳动力用一种混杂着临高话和普通话的语言大概的交流了。结果多数人的回答却是:“太贵,买不起。” 邬德听了他的反应之后,却很高兴的笑了:“好事情。” “好在哪里了?”吴南海本来还指望用米酒回笼掉一些工分券,减少粮食的消耗。 “说明他们认可了工分券的价值呀!”邬德说,“他们觉得这是钱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是1949年的金圆券,大家还会在乎物价是多少吗?能买到东西就好了。” 吴南海恍然大悟,不由哑然失笑。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你没换位思考,这里很多人也没有。觉得这些人理所当然的应该相信工分券的价值。”邬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都是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样,我觉得他们应该怎么样。没错吧?大家都忘记了这些人也是活人,人人都有一把小算盘,凭什么轻易相信你。” “的确有点。” “所以,我们得小心翼翼。”邬德说,“信用,信用,不是一天二天能建立起来的。”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了林兴的报告声。 “进来吧。” 这个新任的生产队长穿着簇新的土布衣服,款式是仿制穿越众穿的作训服的,虽然手艺惨了点,但是看上去还算合身。 “什么事?” “小的,小的――”林兴的普通话已经说得很好,只是稍微带些熊卜佑那特别的广西口音,“是有事求老爷。” “说吧。” 林兴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才说是生产队里许多人是佃户,离开家都一个来月了,眼下秋收就要到了,许多人担心不回去收粮,家里缺劳动力,打不下粮食来缴不了租,万一给东家夺佃一家人都得饿死。 “大伙公推我来求老爷开恩,让大家都能回去看看,做掉这一季的农活再回来。”林兴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要回家?这事对邬德来说并不意外,光棍一条的人毕竟是少数,生产队的大多数人没有田地,却有家人,这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割舍的。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不过,一但放走了,还能回来吗?邬德没有十足把握。从掌握的劳工们的思想动态来看,多数人觉得在这里当劳工和给地主扛活差不多,执行工分券的制度之后,劳动热情也增加了不少。但是有多少人愿意长期固定的为他们工作呢? 他迟疑了一会,先让林兴退了出去。 “这事怕不好半。”吴南海也觉得很难处理,“请示下执委会吧?” 当晚,为这事情执委会专门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讨论是不是让劳工们回家忙农的问题,许多专业组都反对,特别是目前正在进入基建安装高潮的工业委员会下属的各个组――一旦失去了这些劳动力,进度就会大大放慢。还有砖窑那里正在新建的水泥立窑工程,本来劳动力就缺乏,现在一口气放走一百来个已经用熟的壮劳力,缺口很难补上。 邬德对这个问题也很摇摆:放人,显然对眼下的生产建设不利,不放,林兴特意来求他,说明这件事在生产队里已经有了很强的思潮。不放人会严重的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心。 他实在无法做出抉择,就把自己的种种想法和担心都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表示:最好是放他们回去一次。纵然会失去许多人,他们的仁义信用也会得到当地人的认可。 “仁义信用?”有人冷笑起来,“我们这群时空入侵者还讲这个?”此人正是机械组的萧白郎同志,一副白白净净的面孔,十分秀气,有点伪娘的气质。此时他脸色红扑扑的,说起来话来很冲。 “这话说得,难道我们得卑鄙无耻才对?” “你省省吧,”对方马上反驳起来,“我们来这里干啥的?别说你们都是为了共产主义事业或者给中国人民带来民主自由。说白个个个都不为了求富贵,玩萝莉才来得吧?”他扫了一眼与会者,“我都烦你们这套莫名其妙的仁义礼智信了,把临高打下来,县里的人都抓来干活,不够再一个一个的打村寨,我们马上就能大规模出zha药了,还这么窝窝囊囊的躲这里和一群土人谈信用,有多扯淡有多扯淡。” “靠奴役是成不了事情的……” “奴役怎么了,满清不也靠残酷的奴役汉人统治了中国三百年。满身涂猪油披猪皮的通古斯野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21世纪的现代人就做不到了?” “我坚决反对这样!”程栋站起来激烈的反对,“虽然有时候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还是应该有的。这么做会丧失民心的!” “民心?”萧白郎嗤之以鼻,“可惜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民心未必是武力的对手。如果说民心曾经打败过武力,那是武力不够!古代老百姓能起义,你看现代世界有老百姓起义的没有?最多是集体散步或者来个‘群体性事件’。我们的科技、工业能力和这个时空的人相比就是天顶星对地球的水平――天顶星人要地球人鸟个民心?” 这番煽动性极强的话在许多人心里引起了一些共鸣,看到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萧白郎的气更粗了: “我提议,不但不能放人,还应该立刻开始‘狩猎行动’!”他有力的挥舞起胳膊,“大规模的围捕劳动力,把他们集中编组强制劳动。定额干不完就不给饭吃,谁敢反抗就砍头……”他唾沫星子乱飞,越说越起劲。 “我反对!”邬德听他的话越说越极端了,深怕再说下去把他辛辛苦苦二个多月的成果毁于一旦,“我们需要当地土著的忠心,没有他们的支持,难道就靠我们这五百人来统治吗?” “怕什么,”萧白郎不以为然,“汉奸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绿营、和平军、皇协军,给口饭吃你想招多少人帮你打仗都可以――” 程栋这个和平主义者忍无可忍:“这么说你是要大家向通古斯野人或者日本鬼子的道德水平看齐了?”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萧白郎哼了一声,“我们有什么权力到这里来?凭什么在这里占据土地?难道临高是穿越众‘自古不可分割’的土地?我们就是时空的入侵者,拜托别给自己涂脂抹粉了!” 眼看会议将要进入了失控状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公开站出来支持萧白郎,但是显然这番话极具煽动力。文德嗣意识到了危险,这种赤裸裸的丝毫不顾忌一般道德准则,利益至上的表达对大众有极强的煽动力。从心底里,他其实并不反感萧白郎的发言,本质上他说得没错,只是很多事是不能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的――这很危险。 他想着该怎么制止事态的发展,展无涯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小萧,别说了!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不能怎么有好处就怎么干。” “底线?大家来这里都是干啥的,扶贫?……” “你放屁!”展无涯勃然大怒,“前二天要不是我赶过去把电拉掉,你今天就剩一只手了!照你这么说,你有几只手管我屁事?!” 萧白郎蔫了一下,文德嗣暗叫侥幸,说真得今天要是这么辩论下去,还真难说会搞成什么后果。虽然知道萧白郎的极端派建议是不会通过的。但是辩论留下的裂痕是很难弥补的。幸好展无涯站出来――这次小事故他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乘着这个空挡,他赶紧站了起来: “大家不要争了,请围绕议题来讨论。怎样做,才能使得我们的利益能够最大化,又能保证生存环境能够长治久安?” 这话等于是为后面的讨论定了基调,接着又有一些人发表了看法,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总得来说似乎是一半对一半,大家都从各个方面说了自己的理由。最后,执委会决定投票表决。表决的结果是支持放人的略占上风。 邬德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觉得身上都出了冷汗。他是希望放人的,但是放人的后果是不是能和他想的一样没有把握--毕竟他和这些17世纪的土著,有着400年的历史差距。 第五十一节 黎区工作(一) 宣布给予二十天的农忙假之后,整个营地一片欢腾。很多人都求吴南海能不能直接卖给一些米,而不是煮熟的饭,他们想带回家去。他痛快的答应了。就按每份米饭的量:一工分100克混合米的价格销售了。咸鱼的销量也增加了许多。除了那些已经无家可归的,准备一心一意干下去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劳工都把手头的工分券消费光了。 邬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他们得按时回来,如果有延期的,必须托人来捎话,否则迟到多少天就要按迟到天数的二倍罚工分。另外,他还叫劳工们给各村带话:凡是愿意来做买卖的、打工的,这里一律欢迎,保证他们人身和财产的安全。 第二天天刚亮,劳工们三三两两背着用藤条破布包扎着小包袱,里面装着咸鱼和大米高高兴兴的离去了。有些人是一个村的,搭伴而行。吴南海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晨雾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有巢的鸟养不家呀。培养新农民,还得从孤儿入手。 正想着,忽然看到张兴教也背着个小包袱,柱着一根木棍,慢吞吞的朝外走,便打招呼:“张先生也回去吗?” 张兴教这些日子普通话已经学得不错――他本来就稍微会一点官话。听到吴南海发问,赶紧躬了躬身子:“吴首长,我也回去一趟,四五天就回来。” “家里还有人?”吴南海从邬德那里听说过他:身世很惨,家里什么也没有了。 张兴教苦笑着:“小人哪有什么亲人,”他摸了摸包裹,“落难的时候承蒙几个好心的乡里照看。蒙老爷们高看,赏了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送人,算是谢他们的情了。以后小人就是死了得人了,老爷们去哪里,小人也跟着去哪里……” 还真是个有情义的人,吴南海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大明读书人,一身破烂的阑衫,头发因为统一都给剃光了,现在脑袋上顶着一顶破烂的帽子。面目青灰,一脸伥然之色。看来“从贼”对他来说,依然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吴南海想了起来,忙问:“张先生,你们村里有没有孤儿?” “孤儿?”张兴教想了想,“有是有,不过都是宗族里抚养,算不得孤吧。” “哦。”吴南海有些懊恼,他想了起来,中国古代的宗族社会其实是代替政府行使了许多社会职能。特别在农村这样的宗族制特别巩固的地方,除非出现战乱、饥荒造成流离失所,否则很难收养到许多孤儿的。 “倒是有一对孤儿寡母的。”张兴教想了下,“日子过得很苦,原是从大陆渡海过来垦荒的,不巧男人发瘟死了,抛下母女二个,哎……”他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张先生,你和他们说,若是愿意来,就来我们这里做活吧。” 这回轮到张兴教吃惊了:“孤儿寡母的,干不了什么活,女孩子还小,当娘的也不象本地的女子能干。” “没事,若她们娘俩愿意,带回来就是了。” 张兴教迟疑了一下,想这些海贼们没理由平白无故的添丁进口的,就算要收买奴仆干活,自然是青壮男女才好;若是供荐枕席用,自然要豆蔻年华的女子,这样的半老妇人和黄毛孩子顶什么用?想归想,也不敢多问,自去了。 俘虏们都散了。这边的黎人工作也进入到尾声。从审俘中发现有八名黎人俘虏之后,执委会就讨论是不是通过这个契机,和当地的黎人接上联系,穿越者需要的各种矿产资源基本地处岛屿的内陆,和黎人结下较好的关系有现实意义。 原本配合郭逸审俘的慕敏主动申请了这个任务,原因无它,她自己就是祖籍海南黎族,虽然好几代前就迁移到了四川,本质上就是户口簿的黎族。不过,因为自己的族别关系,平时多少了解一些海南黎族的事情。算是穿越众中难得的对黎人比较熟悉的专业人员了。 她对本族的一些了解使她很容易就打消了几个黎人俘虏的戒心,把当地的黎情全都说了出来。 几个俘虏都会说汉话,穿越者们从这点大体知道他们是“熟黎”,也就是被编户齐民,纳税当差的黎民。海南各县都有不少这样的黎民。慕敏则通过和他们交流,知道他们是所谓的“布配黎”(注:这的确是过去临高县的熟黎自称。),汉化程度已经很深,说得是琼州话――也就是海南话,在海南有官话的作用。姓氏也是用汉姓。根据他们的交代,他们来了三十个人,县里的老爷征发的时候许给他们每人二十斤盐巴。 从询问知道他们多半有些田地,但是产量比汉人的地少得多,多数人还得向峒主佃种些土地,打短工,平时无事就去山里打猎或者采红白藤拿到市上去卖换盐米农具,不过到到汉区不但要过巡检司,可怕的是路上还有明军营地:轻则被勒索过路钱,重则货物都被抢去,小命都不保。多数人的日子都过得很苦。 去黎区的路上除了巡检司,还有军队把守,这个消息引起了执委会的注意。显然临高还是有明军驻扎的,只不过他们的任务是防黎而已。从言谈里慕敏感觉出当地黎人对官府是颇有仇隙的,三十年前因为提南村的暴动,官军到黎区进剿过,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许多人。还很痛恨市上的汉人小贩--山货在卖不出几个钱,一头山猪也换不到二三斤盐,他们都喜欢汉人的铁农具,但是价格贵得离谱,几大篓谷子才能换一把镰刀,除了峒主和少数有钱的地主,谁也买不起。 慕敏的报告让执委会知道海南的民族问题比他们想得要复杂的多。有人提出利用黎民对官府、明军的不满,通过这八个俘虏派出小分队深入黎区去发动群众,不仅可以获得一个盟友,还能得到一个兵源地。既然他们连盐都经常吃不上,招募士兵会容易得多。军事组有不少人赞成这个建议,特别是魏爱文,提出了招募黎族、苗族战士建立山地步兵营的建议,并且热烈的推销这个建议。成立一支当地人的新军显然是极有吸引力的主意。既然本地汉人都有“从贼附逆”的忧虑,那么招募对官府权威不那么卖帐,还有仇恨的黎人来当兵,要容易的多。 “把缴获的刀枪给他们一部分,把黎人都武装起来,这样明军就没法来对付我们了。”魏爱文提着他的一揽子计划,“还可以帮忙拔掉几个通往黎区的巡检司,歼灭那些明军,这样就能获得他们的充分信任了。”接着他自荐为赴黎区武工队队长。 这个大胆的计划立刻遭到全体的反对。历史上海南的汉黎矛盾虽然有大量经济上政治上的因素,但是多年来双方的反复厮杀,已经有了很深的民族矛盾,眼下的总算维持了三十年的平静,穿越者去把它打破,甚至去挑逗,是极端危险的。恐怕到时候整个海南会陷入社会混乱当中。立足未稳,小国寡民的穿越国就算有天顶星科技也维持不下去了。 经过讨论,大家认为和黎人的关系最好是保持在友好的基调上。所谓友好,就是即不敌对,也不同盟。设法开辟一条交通线,彼此通商,互通有无。力争能在黎区招募一些新兵。 这样的基调定下来以后,组成了一支贸易商队,队长由陆荣担任,这是位广西土著,会客家话、海南话、白话、雷话、壮话、闽南话、西南官话等多种方言,销售出身,能言善道,又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懂些武术,而且刚随远程侦察勘测队回来,有了一定的当地野外活动的经验,很适合这份工作。 慕敏作为“民族顾问”随队前往。魏爱文作为募兵计划的主要吹捧者,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整个队伍由二十人组成,每人都带了sks步枪,大砍刀和野营背包,随队的还有勘探测量方面的人员。 外交和商务委员会准备了礼物和一些易货贸易的物品,知道黎区缺盐,大宗的货物就是带来的精盐了,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他们要打交道的是当地的峒主,不是苦哈哈的老百姓,还是要有一些奇巧淫技的东西才能打动他们。 “我们打死了对方二十多个人,是不是要给他们些赔偿呢?每人给些银子吧。”魏爱文想了起来,“我记得杀人在少数民族里是可以通过赔付命价来化解的。” “没必要,”萧子山反对,“你先搞清楚前因后果,是他们参加了乡勇队先来攻打我们的,放人已经是很友好的表示了,还陪命价?拜托我们可不是大清,打赢了还要割地赔款。” “总是杀了他们的人啊――” “怎么忽然这么有爱心起来了,”从军事组调来护卫队伍的游老虎反唇相讥,“那天死在百仞滩的几百个汉人,你怎么不想要去陪他们的命价?” “这不是民族政策么?” “不好,”陆容连连摇头,“这样的民族政策要不得。我们打赢了主动放人就可以了。去陪命价反而会让人觉得我们很软弱,有求而来,要起价来可就狮子大开口了。” “我也这么觉得,”萧子山连连点头,“所谓平等就是不歧视,不歧视别人,更不歧视自己。这个基调一定要把握好。” 第五十二节 黎区工作(二) 这支奇怪的队伍走在通往黎畔都的大路上。八个黎人背着作为贸易商品用的盐,穿越众们武装齐全――路上可能会遭遇明军或者土匪,这两者在见财起意方面不相伯仲。 路上已经有了往来的行人,看到他们这么支奇怪的队伍开来,远远得就都从路上避开了,田地里的农民没什么惊扰,还是忙活着收割前最后工作,稻田里的水已经放干。稻子快要成熟。随队的农业部门的人员正估计着大概可收多少稻子。 徒步不到一小时,县城已经出现在大家的视界里了。上岸二个月来,穿越众和这城里的大明地方政府已经狠狠的打过一仗,但是除了监视县城的军事组和通讯组的少数人员之外,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大明临高县的统治中枢。原有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了,城头上的民壮们少了许多,城门也开着,路上人来人往,有点热闹的气象。城门口有乡民在摆摊售卖蔬菜鸡鸭和柴火。一片安宁的景象。 看到他们的到来,城头上似乎有一阵紧张,带队的陆荣看到有个穿甲的人在城墙上张望。为了避免无谓的误会,整个队伍没有靠近城门,保持着距离慢慢的通过,原本在收摊准备跑路的农民,见他们秋毫无犯的远远的过去了,都松了口气。 根据几个俘虏的说法,他们的峒离县城有一百多里地,所以一天之内是走不到的。途中要歇息一晚上。 “没想到沿路这么荒芜!”幕敏惊叹着。沿途很少有田地,大量的都是长着大片高过人头的荒草的草地。 “临高本身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县么。”文德嗣也在队伍里,不过他参加这次行动纯属是好奇加散心,d日之后每天都忙着开会批阅文件,起草材料,搞得比过去更忙,连一贯喜爱的户外运动也没时间搞了。正好趁此机会去恢复一下。 至于安全性问题,他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在一个身上不离防刺服,袋里不少防狼喷剂,又颇为喜欢耍弄和随身携带长折刀和长达12米的西洋手半剑的人来说,不管是中外海盗还是大明官军、乡下的团练,外加土匪,统统都是渣。更别说这身边的二十来号人个个都武装到了牙齿,除了钢盔――为了轻便起见,换上一色藤编安全帽,这批产品是工业部门研究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制造出得第一批成品,原计划是做成殖民地风格的,但是出来的产品却有点四不象,不过装上皮革的悬挂之后戴着感觉还行,帽子后缀还缝上了俗称屁股帘的遮阳布。 “好奇怪,既然有这么多荒地,为什么没有人垦荒呢?那些俘虏,无论黎汉,不是佃种就是当长工。这里又不是没有水,土地看起来也不贫瘠啊。” “缺水。”文德嗣没干过农活,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瞎讲,这么大一条河,缺水?” “水还在河里,把它灌到田里去才有用。灌溉可是大学问,要提水、要有渠道、修水闸……” “为什么不开渠道?” “水利工程费事,”文德嗣解释说,“一家一户的,要自己挖灌溉渠太难了。历朝历代搞水利都是官府出面组织的。要用许多的劳动力和钱财的。” “是这样啊,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慕敏感叹着,“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呆21世纪不好吗,为啥要跑到这个时空来冒险呢?” 文德嗣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他不好意思说到这个世界来他想当神。不过慕敏显然把那奥妙的笑容理解成了猥亵,撇了下嘴: “真讨厌,你们男人最恶心了!” 后面远远得跟着的明郎看到老婆居然和土匪头子文总有说有笑的,恨不得冲上去先给文总一砍刀。这些日子实在把他给郁闷坏了,自从知道这里是明代的临高之后,他们一家四口就一直处于半软禁的状态中。美好的一家四口海南游变成了大明临高永久游――这群疯疯癫癫的土匪想来明朝,他们一家可没这个打算啊! 他也讨厌老婆多事,非得去什么治安组帮忙,每天穿着那丑得要死的作训服,兴冲冲的去上班,很晚回家不算,回来之后还叽里呱啦的把看到的事情都给家里人传达一遍,老爹也是:开始还一天到晚闷着不说话,听媳妇说多了,不知道动了哪个筋,居然主动去找他们要求安排工作了――据说准备当海军顾问?!听到这个明郎以为自己是在发烧:老爹这个老员,老人民海军,现在居然要和这群人同流合污了?至于自己的妈,本来就是个社会活动家,到了百仞营地没几天就和这里的妇女们混熟了,每天不着家,前几天还在说要搞一个妇女福利社,做买卖。 看下来,只有自己混得最差,大概觉得他没什么用,到现在也没分配到什么正式工作,只是日复一日的当着一个凄惨的“基本劳动力”,陪着当地苦力一起干活。这次老婆说要去黎区开展工作,他也赶紧报上了名,萧子山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是合法夫妻,不许男人去似乎说不过。 这么一来他才算是跟着来了,但是老婆是本队的“民族顾问”,显然属于核心人员,比他这个背伕性质的人级别高多了,出发以来一直和带队的几个人在一起,一会研究工作一会说说笑笑――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午间休息的时候,通讯组照常用野战电台向百仞城的总部呼叫一次,报告平安。出发前就商定,双方每三小时联系一次,远征队要报告自己目前抵达的方位。以便总部掌握其动向。大家开始品尝农业部门刚刚开发出来的几种野战食品:有吴南海的亲自操刀制作,味道却十分诡异的“金华酥饼”,有加了米醋和干梅的所谓“日本饭团”,还有一颗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造出来的核桃大的东西,包装的竹筒上写着“兵粮丸”三个和体汉字,号称一颗可顶一顿饭…… “这都什么玩意啊!”陆荣吃了一个酸得连牙都要掉下来的饭团――这个食品虽然不好吃,却成功得把他走了半天路之后的旺盛食欲全部打消了,也算是达成了效果。 “大家休息一会,马上出发。”刚说着,忽然看到慕敏从一块石头后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拍了拍手。 “好像瘦了,打起来不带劲――” 一路上平安无事,随着离黎区愈来愈近,地面愈来愈崎岖,从平缓的坡地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山地。路上的行人也少见了,偶然有遇到挑担的汉人小贩,带着货物去黎区,也有黎人的带着货物出来交易的,一见到他们都躲得远远的。陆荣想找几个人问问前面的情况也做不到。 队伍的行进速度放缓了,勘测队员们不时会停下来修正地图,有人还会跑出去捡几块石头,采摘些植物回来,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乘机休息一下,舒缓下筋骨。 勘探的结果让他们很兴奋:这里有煤矿带的分布,虽然品质很差,是热值很低的褐煤,而且储量不高,但是煤带应该往南延伸得很长,现代的南宝煤矿就大致在这个方位。褐煤不大适合做燃料,但是可以加工成很好的化肥,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是发行了许多褐铁矿的矿脉痕迹,而且埋藏比较浅,可以小规模的露天开采。 “我们得尽快把这条贸易通道打开才行。”文德嗣十分兴奋。 “路上的明军是个麻烦。”陆荣皱起了眉头。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二座明军的哨卡和一座营地,不过看到他们全副武装的经过,守卫的士兵都没理会,文德嗣乘机观察了下未来他们的军事对手模样:士兵们个个面黄肌瘦,身上别说盔甲,连完整的衣服都找不出一件来,心里不由得纳罕:就这副模样的军队,几百人居然就能镇守住黎区边界,要么他们战斗力很强,要么黎人的战斗力很差。 “嗯,”文德嗣点点头,“先和黎人谈好条件,我们派技术人员,他们来负责开采。用产品交换,省得还要另外开分基地。” 早饭以后,根据俘虏所说,这里已经是黎区边缘了,不过汉人商贩还时常来往,再往前走,就是居蹄村,那里有座明军的大营称为南略营,是镇守监视进入黎区要隘番豹山的,不过营里都是黎兵,虽有盘查勒索的事情,却无大碍。 文德嗣在情报资料组给他的《黎情通报》里知道:番豹山地形险恶,只有一条一人宽的山间小路通过,这个地方是汉黎双方分界的主要隘口。如果没有安全保证,最好不要穿越这个地方。不过这几个俘虏的黎峒都在隘口的北面,据其说过了番豹山,就是生黎居多了。生熟黎各有方言,生活习惯也不大一样,彼此间很少交往――只有造反的时候才会联合到一起。 第五十三节 黎区工作(三) 根据事先准备好的预案,所有人在进入山地之后,据枪方式都改为戒备状态,同时向前方派出尖兵探查。山势并不险峻,沿路可以看到一小块一小块的山间的小片土地,种着即将收割的稻子,比较平缓的山坡上也有种植过的痕迹――绿色的山林里如同脱毛的毯子,不时露出一块块的黄色――这就是黎民们种得山栏了――这是一种近乎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方式。远处的山坡上可以看到零星的一二个村寨。因为时间宽裕,他们并不急于赶路,一边走一边观看山景。虽然已是秋天,但是海南四时如夏,依旧山花烂漫,草木葱宠,风光特别好看。和山外荒烟蔓草的凄凉景象相比别有一番风味。走上一座山头,大家矗立四顾。文德嗣不禁赞说: “可真是个好地方。” “比起文澜江两岸,景色要好看得多。”大家也都这么说着,擦着汗,指点着周围的风景 “这是什么?”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片极其高大挺拔的树木,在这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它却十分显眼的已经落叶了。 “这个,就是木棉了。”文德嗣说。身为一个生活在广州的人,不可能不认识作为广州市花的植物。 “木棉,我知道!花很漂亮。我去攀枝花的时候看到那里有好多。”慕敏说。 “呵呵,不错。攀枝花这个地方就是以木棉得名的。” “这些树怎么都落叶?南方的树一般不脱叶的吧。” “它本来就是落叶树,”法石禄解释道,“因为它的原产地基本都是干湿两季的,进入干季之前就会把树叶都脱掉,这是为了节约水分。”他虽是一个农艺师,对植保也工作过。这方面比较了解。 “这树很有用,”法石禄接着说,“是非常的好的纤维原料。” “好虽好,却不能纺布。” 木棉的纤维比起草棉来也短得多,作为纺织原料来说不大合用。不过它生长迅速,材质轻软,纤维短而细软,无拈曲,中空度高达86以上,不易被水浸湿,耐压性强,保暖性强,天然抗菌,不蛀不霉,可填充枕头、救生衣。 穿越者目前在文澜河沿岸零星发现过不少木棉树,但是这样成林成片的还是第一次看到的。如果开发出来,应该是大有可为。 “文总,我想去采集一些样本。”法石禄请示道。 “法工,这事你向陆队长说――”文德嗣说,“我只是队员,没有指挥权的。” “好好,我又忘记了。”农艺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文德嗣头上的委员长的头衔总是让他忘记了这点。 “老法,你说这木棉不能纺纱,为啥我听说黎族的棉纺织技术在古代一直是领先的呢?连黄道婆都是从海南的黎人那里学得纺纱。”陪着他去采集样本的是崔云红,他身上背着许多设备:笔记本电脑,瞬变电磁仪,锚杆检测仪,超声波检测仪……甚至还有一个非洲扶贫版的小型的手摇发电机――没办法谁叫这些东西都得用电呢。乘着他采集样本,他也顺便做一下地勘方面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木棉都不能纺。”法石禄小心翼翼的避开树干上刺,拉着皮尺,“有些木棉品种是可以的,不过质量不能和草本棉相比。还有就是有些所谓的木棉其实是海岛棉。” “海岛棉?” “这是种品质很高的长绒棉。产自中、南美洲。因曾大量分布于美国东南沿海及其附近岛屿,所以叫海岛棉。”法石禄解释着,“海南岛有一种类似的长绒棉,和这种美洲海岛棉很接近。” “棉花我见过,很矮小和草一样一年一种的。怎么会和木棉象呢?” “呵呵,因为棉花是可以一年生,也可以多年生的。”法石禄知道原来的时空里大多数人是五谷不分的,拿麦苗当韭菜的人多的是,能见过棉花已经算不错了,“棉花在自然环境下可以长成多年生木本的,可能因为它和木棉一样,种子外皮上带棉絮,所以被误叫成木棉了。海南岛的黎人纺布的原料,应该就是这种多年生的木本棉花。”他接着说,“这样的零星的棉花树我看到过一些了。岛上相当常见。我们部门正考虑到底怎么搞棉花的问题呢。” “这个是木棉吧?” “是一般的木棉。”法石禄有点遗憾,要是成林的海岛棉就发了:这种长绒棉不但可以用做精纺原料,纺出质地手感堪比丝绸的精纺高支棉布,还是未来轮胎工业不可或缺的帘子线的原料。 “可以用来做火绵的。”在旁给他们警戒的张柏林插嘴说,“做火绵只要是纤维就行。” “话不能这么说――”法石禄正说着,忽然看到远远的来了二三个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汉人,知道是黎人,赶紧收拾东西,退回大队去。 两个土兵过来,离开一段距离高声的问着话。他们都穿着布衫,下身却是三角裤一样的布条包裹着,有点象日本人的兜裆布(这个是过去黎族男子常穿的一种服饰)。腰里跨着钩刀――这是过去每个黎族男人都随身携带的,即是生产工具,又是武器--身背弩箭。陆荣用琼州话和他们说了一阵,知道这里已经是一个峒界内,峒主就住在前面名叫那南村的地方(此村纯属杜撰)。 这边正说着话,后面的俘虏却骚动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盐包沉重,都赶着过来,两边相见,都激动抱头痛哭――原来这二个土兵就是他们村的。今天一早就有猎人向报告,来了一支模样古怪的队伍,他们人数不多,不是官军。又不是单个或者小群的汉人商贩。峒主同时也是明朝官府任命的土舍总管,有维持本地治安的义务,就派人过来查问一下。 从交谈中知道,原来本峒派去的三十个黎兵逃回来了五个。如今黎区都在说海上来了一支强大的海贼队伍,火器强大。来自汉区的小商贩们又添油加醋的把百仞滩大战的事情演义了一番,现在差不多是尽人皆知穿越者是如何的恐怖了。 知道来者就是那支有鬼神之力的“海贼”,两个土兵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陆荣忙解释说自己不是什么海贼,而是商人,在百仞滩和官军打仗也是迫不得已。这次来黎区,一是送还这八名俘虏,二是想做买卖。说着,陆荣打开了一个盐包――雪白的精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盐的威力果然十分巨大,在舔了一口确认这真得是盐之后,两个土兵飞也似得跑开了。 陆荣吩咐大家原地等待,如果治安组从黎人俘虏口中得到的讯息准确的话,盐的威力就足够了。虽说如此,大家还是有些紧张的,深怕对方万一来要报仇。二十多条sks步枪的火力,即使来个一二百人也不在话下,但是冲突一起,就难以善后,己方再出现几个伤亡,更是不可挽回的损失了。 过了不多久,见又来了十多个黎兵,簇拥着一个中年人过来,穿着比近乎半裸的土兵考究的多,看起来象传统的黎族织锦,头上戴有野鸡毛装饰,似乎是头人之类。据俘虏说,这是他们峒内的一个“奥雅”(注:黎语“老人”的意思,解放前一般的黎族群众用这个称呼黎族的上层头人。),是仅次土舍老爷的一个大人物。 这个“奥雅”能说很好的琼州话,单身过来走到两边的空地上,先将勾刀砍在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陆荣有点紧张。 “好像意思是没有敌意。”文德嗣记得过去看一部亚马逊雨林探险片子的时候,考察队遇到森林里的土著,也是把砍刀先放在地上以示友好的,“照样做就好了。”(注:这个纯属胡编) 于是陆荣也走出去,把砍刀放在地上。不仅他自己极其紧张,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他离开那些土兵不过五十多米,弩箭一发,万一中在没有防刺服保护的地方,弩箭上的箭毒木可是见血封喉的。 双方站在那里谈了十多分钟,接着他返回来了,有点无可奈何的说:“他不肯让我们去村里。盐他们愿意买下来,俘虏他肯用我们想要的东西作赎金。” 文德嗣想要就这么回去了还有什么用。但是队长是陆荣,他插手决策似乎违反了执委会制订的指挥权政策。 所以他还是很试探性的问:“再谈谈吧?送点礼物好了――” “礼物!”陆荣笑了起来,“辞职一年多,本行的内容都忘记了。”于是又返回去,两人又谈了一会。过了一会,陆荣眉开眼笑的回来了: “成了,他答应带我们到村外,不过我们不能进村。只能在村外贸易。不过他答应让我们见峒主。” 这个转化的代价是一把小水果刀。水果刀虽然不是什么工具钢之类的高级钢材做得,好歹也是钢刀,和他们手里粗糙的铁片钩刀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看来,商业贿赂这个东西,到任何地方好使。 第五十四节 贸易协定 头人把队伍带到村子外面的一片空场上,嘱咐他们在这里休息。这个黎寨和后世大家去过的海南大大小小的民俗游里的黎族村寨完全不一样。首先它没有寨墙,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规模稍大一点普通村落而已,围绕着村寨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带刺的矮树,期间又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藤蔓和竹子,别说人,连只兔子都钻不过去。这样的围墙大伙还是第一次看到。 其次,大家从民俗村学来的黎族标志性的船形屋在这里也毫无踪影,这种屋子上面住人,下面饲养牲畜,让人一看就很“民族”。眼下的村子里却是金字塔形的稻草屋。屋子墙壁是用竹片编成了篱笆糊上泥土做得,看起来很特别。这个那南村,就是这个峒的“首府”所在。 海南所谓的黎峒,大体以自然地形为界限进行划分的,一般由几个村子组成。峒主都得到过官府的认可,世袭职务,发有印信、铜牌的凭证。峒主、土舍之类的黎人土官,一是弹压黎民,维持地方治安和社会秩序;二是每年按时完成官府派下来的各种摊派,这里有官面上的赋税,也有官吏私人的“吉钱”。当然少不了他们自己的收入――土官无论大小,官府都不给俸禄,得靠自己去征收。换而言之,只要你每年把该缴的各种官面上私面上的“份子钱”按时缴纳了,土官在自己的领地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基本就是一土皇帝。 留在村外的人统一由张柏林管理,大家外松内紧,抓紧时间休息。陆荣、文德嗣和慕敏由头人带领着一起进了寨子去见峒主。 村寨内外都有许多好奇黎民,都在稍远一些的路边指指点点的看着,文德嗣看到几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石头上正编着藤器。脸上密密麻麻的纹着黑色的花纹,一张嘴却是乌黑一团,着实恐怖,心想这就是海南十八怪里的“老太太象妖怪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注:黎族妇女的文面习惯到20世纪50年代才完全消失。文面一是为了防止被外人掳掠,二是代表对感情的坚贞。至于嘴唇牙齿的颜色,纯属是每天嚼槟榔的结果)。稍加注意就发觉几乎所有妇女都有文面,除了未发育的小毛孩之外。这下把大家对少数民族女子的幻想给彻底打破了。 “这个习俗一定要革了它命。”魏爱文嘟哝着,在他的原来的计划里,招募黎兵只是第一步,接着他要通过担任黎兵的指挥官,把队伍掌握起来――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娶一个黎人头目的女儿――他印象中的黎族少女是按照电影里的形象设想的。不过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计划严重的动摇起来。 真要有一位头人把女儿许配给他,是不是接受呢?真是伤脑筋。而且这里女子一成年就文面了……他就这样无端的为空中的泡影烦恼起来。 这会不要说头人,就是一般的黎民少女也没有看上他的。对黎族的老百姓来说这是群可怕的人物:他们听说这些人手中“粉枪”(注:黎民对火yao枪的称呼)厉害,可以连着打枪,隔着很远就能把人打死。逃回来的人说只听得连绵不断的枪响,人一死就是一大片。 陆荣一行人被带进了村子中央的一所大屋。这所屋子比一般的民宅要高大些,建造在基台上,屋子里除了中间的甬道,三面都是竹编的床,用来给大家坐卧。火塘在后墙,上面挂着竹筏,用来熏制食物。屋顶侧面有开窗,不过采光还是很差,一进去便觉得眼前一黑,过了一会才适应过来。 峒主是个老头子,头发已经发白,脸色也不甚好――后来他们才知道峒主五十刚出头,不过按照17世纪的标准在任何地方都算个老者了。陆荣献上了特意准备的礼物:一瓶红星二锅头、一包冰糖和两把折刀。 这三样东西里,装在玻璃酒瓶里的二锅头最吸引他的注意――明代白酒已经普及了,但是用纯净无色的玻璃小扁瓶包装的酒对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显然在现代只是作为货物包装的玻璃瓶在他眼中的价值要比酒大得多。 至于两把折刀,峒主把玩了一番,又在木板上刻划了几下,眼中流露出了艳慕之色。 “这样好的刀,就是到县城里也买不到。”峒主抬起头看着他们,十分的诧异,“你们从哪里来,琼山?” 文德嗣又吹起他那套澳洲海商的东西,这套玩意因为说得多了,练得也特别熟。峒主对外面的事情所知不多,汉区他只到过临高县城。在琼州府的“大官”――知府――在他眼里就是最大的官了。不过听到他们并不是明人,而是海外来得汉人,他明显要轻松了一些,吩咐人拿酒来待客――用黎人种植的山栏稻糯米酿造的米酒,这种酒在后世发展成了一种当地的名产土黄酒“山兰玉液”。 山栏酒是最简单的糯米饭发酵酒,酿制期只有七天,酒精含量微乎其微,和后世的酒酿差不多。三个人都喝了一碗。 有了酒做润滑剂,谈起事情来就容易多了,也乘机套问出不少本地的情况。峒主姓朱,不过这个朱可和朱元璋没什么关系,他们家是所谓的:“芭蕉的孩子”。世代是这村的头人。万历年马矢暴动的时候,临高的许多黎峒也卷入了。唯独他家没有卷入,事情平息之后,就把临近的村寨都归并成一个峒,封了峒主。整个峒有七个村寨组成,男女老幼二千多人,是临高本地很大的一个峒了。 慕敏打听临高有多少黎人,这个朱峒主自己也说不清,除了本峒,临高熟黎还有十多个峒,有编都图的,又不编的。人数少得几百,多得一二千。过了番豹山再往南就是生黎的地方了。除了他们,附近还有叫加茂黎的黎峒,总而言之,黎族内部也相当复杂,因为语言和生活习俗不一样,交往不多,甚至不大通婚。 至于官府,朱峒主说最近两任县令还好说话,需索不多,每年把定例钱送到了也就不来罗嗦了。只是最近几年路上不大平靖,来黎区的汉人小贩少了很多,盐本来就贵,现在价格更高了。要海商们能运盐来得话,有多少要多少,他们愿意用兽皮、红白藤、槟榔和牛来换。接着那个被他们贿赂的符头人提出,最好能贩卖些铁器来,这里农具刀具都很缺。 这些条件都在意料之中,陆荣都答应了。盐和铁这样两样目前还不能制造,但是投产就是最近的事情了,供货不成问题。相比之下黎区能提供的有用东西相当多:木材、棉布、兽皮、藤和猪牛,都是他们急需的。 价格上面,文德嗣决定不采用高价盘剥的方式――象那些肩挑手推的小商贩那样做买卖的确能获取暴利,但是造成的结果就是能卖出去的东西也非常得少。当然古代的生产力水平低下,运输能力低,路途上又有风险。高价暴利的方式还是说得过去的。对穿越众这样掌握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能力的人来说就不合适了。食盐价格过于高昂,获利是很大,但是民众就会把食盐消耗压到最低的活命水平上,结果还是卖不出多少盐来。价格一旦低了,民众对食盐的消耗量马上就会上升了。 他报出的食盐价格令朱峒主和头人都很满意,只有小商贩的价格的三分之一,不过即使这个价格,文德嗣都觉得很奸商了。食盐的计量暂时用官斗做度量衡单位――文德嗣决定回去之后马上做一批衡器,通过贸易尽快把穿越者的度量衡单位推广出去。至于铁器的价格,他暂时还不清楚明代生铁的行情,所以只许诺说必然比商贩们低就是。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他们与那南峒达成了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的第一个贸易协议。史称:《那南村贸易协定》。协议规定:穿越众可以向那南峒销售一切商品,但是每次贸易都必须携带一定数量的食盐和铁器。那南峒用穿越者需要的任意物品进行交换,但是不包括人口。 这次带来的80公斤食盐,换到了七十多张的牛皮、鹿皮、野猪皮。四十匹琼布和一头水牛。堆满空场上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奸商,他们还不知道专做黎区买卖的小贩用一斤(旧斤,合594克)粗盐就能换到二三十斤的猪一头。 黎人这边也觉得得了利益:兽皮各村都有许多,在他们眼里是易得之物;琼布是女人们自纺自用的,不值几个钱。 峒主又另外送葛布十二匹。葛布是明代的海南名产,因为吸潮散热,是做夏日衣服的高级布料。每个被送还的俘虏人家,各馈送猪一头作为放人的谢礼。各方皆大欢喜。朱峒主传话叫各村的奥雅都来饮酒,在宴席上取出两枝箭来,他先让人大声的把协定内容都念了一遍,然后在箭先砍了九刀,接着又把另外一枝箭给陆荣。 “你也砍九刀好了。”慕敏告诉他:这是斩箭的仪式,表示双方要遵守彼此的规定,如果违反约定,就要罚九十头牛和九十两白银。 斩箭之后,又多喝了几碗米酒。双方还各自指定了联系人:穿越者这面是陆荣,那南峒则是本村的奥雅符大有。文德嗣又乘机提出,希望能在那南峒多逗留几天,看看本地有什么他们需要的土产。有得话,以后也可以用这些土产来抵盐铁的价款。这个要求被很痛快的答应了。 第五十五节 盐场(一) 在那南峒的初步考察进行了二天,因为有符奥雅的陪同,勘测队的考察进行的十分顺利。法石禄和崔云红两人分别负责农林和矿产方面,慕敏则对当地的社会状况进行考察。那南峒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 首先是各种林木资源,山地里有大片的林地,虽然当地人种山栏的原始耕作技术破坏了不少,储量还是相当丰富;法石禄朝思暮想的成林的多年生木本棉也有发现――显然当地人就是用这种棉花进行纺纱织布的。山上还有许多野生的芭蕉、荔枝、龙眼和菠萝蜜树,是当地人的粮食补充来源。槟榔树很多,但是对穿越者来说除了当贸易品转口之外没什么用。 其次是在这里的稻田里发现了大量的原生稻种,这对搞育种的人来说是非常有用的基因库――只要有足够的稻种,就能不断的杂交培育出新的良种。法石禄仅在那南村附近的水田里就发现了十七种不同的稻种,又在山坡上的山栏上获得了五个山栏旱稻种,籼、粳和糯三个品种都有。 海南岛本身就是中国野生稻的主要分布区,稻种多样化的基因优势十分明显。临高在21世纪就是中国杂交水稻的主要制种地--法石禄看着采集到的各种样本,真是做梦也会笑了!中国的杂交水稻之父,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这里还没有开始种番薯,黎民甚至不知道有这个新作物。但是他们种一些其他薯类,最多居然是天南星科的一种。这在其他地方往往都是做药材用的。法石禄不是中医,但是天南星的芋头有小毒他是知道的――这玩意能当饭吃?但是从种植的面积来看显然还是主要的作物之一。另外一种常见的是甜薯,又叫毛薯的。 杂粮方面,他发现了粟米。法石禄一直不知道海南有小米种植,百仞滩大战之后当地人送来的杂粮里就有小米,这还让整个农委会颇疑惑了一阵。请教了当地人才知道,这是鸭脚粟,是海南常见的杂粮,成熟期很短。 除了粮食,他还找到了成片的野生苎麻,看起来黎人对农业并不太关心,基本是放任自流式的,谈不上田间管理。水果、苎麻和棉花都是野生的状态,他们只是采集利用,并无有计划的培育种植。 猪、牛和鸡鸭都是散养在山坡上,没有畜栏,也不喂食。所以看起来不太健壮,牛只的数量倒是出乎意料的多,水牛黄牛都有。不过他不是学畜牧的,对这品种问题不了解,等以后再派专业的来看看好了。 “真觉得浪费,”法石禄感慨起来,“这里的农业条件很不错,但是农业水平也就比原始社会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你就别感慨了,”文德嗣拍了拍他的肩,“就说文澜河两岸的那些水田吧,又能高明到哪里去。和我们家乡的农民比差得远了。” 崔云红这边的收获就不那么鼓舞人心了,凭借另一个时空的地图,他找到了重要的出产:褐煤,埋藏很浅,可以开采。还有一些石料资源,如石灰石、珍珠岩之类的小规模储量。但是路途遥远,道路又不好,所以价值不大。最稀罕的是发现了一条小规模的钨矿矿脉,不过对穿越者来没什么利用价值。 黎人们对这群古怪的汉人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看着他们拿着奇怪的东西,一会爬树,一会下田,又站在一边一画就画上半天……不过小孩子们显然对新奇事物有着最大的好奇心,从开始远远的观望,到慢慢的靠近,最后开始摆弄穿越者的器具物品,慢慢得就交流起来。当然大多数人是没法和孩子们交流的,只有用一点冰糖来代表友善了――这是文德嗣在出发前关照带的。慕敏对这另一个时空的同胞有着本能的好感,她又能说海南话,加上糖的威力,到了第二天,她身边就多了一群跟屁虫。 看到这群光屁股乱跑,泥猴一般的儿童,慕敏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最后成了穿越国在黎区的第一所学校。 正当赴黎区工作队正在大搞亲善活动的时候,穿越者的另外一支队伍由王洛宾带领,向距他们不远的马袅半岛挺进。目标是一劳永逸的解决盐的问题。 盐即是人维持生存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也是现代化学工业的重要原料。对穿越政权来说,他们还急需一种可以流通交换的物资。在商品经济落后的古代社会,没有比食盐更适合的交换品了。而且这里的的盐业自古就非常发达。临高面临琼州海峡,港汊众多,有大量天然滩田,海水的氯化钠浓度含量很高,一般都在15-2波美度以上。旱季的时候气温高,风力大,日照长,雨水少,是海盐生产的的好地方。从唐代开始就有食盐的出产,当时还是采用煮盐法。因为自然环境优越,从永乐年间开始,海南的盐场陆续采用晒盐法进行大规模生产了,在海南洋浦经济开发区南部的新英湾畔的盐田村,就是现存的我国最早的一个日晒制盐点,也是至今保留完好的原始日晒制盐方式的古盐场。这个盐场依然可以正常可以正常的生产。 根据穿越众掌握的历史资料:明代临高的盐场设在县城以北25公里外的马袅半岛,有盐场大使一人管辖,隶属海北提举司。每年可产盐“一千四百一十七引二百三十斤”。按每引三百斤计算,这个盐场每年产盐200多吨,初期足够满足穿越众的生产生活需求了。 这么一个丰富的资源,穿越政权当然要迅速的接管它。王洛宾的任务是实地察看这个时空的晒盐技术,并且考虑如何用现代技术进行改进增产――对现代化工来说,200吨盐实在是太少了。 盐务工作队的配备要比黎区工作队好一些,因为任务中要运回一些盐来,所以整个队伍完全是机械化配备,出动了五辆农用车。车子在土路上蹦蹦跳跳的前进,走了差不多二个小时,沿路难得才能看到个行人,进入到马袅半岛地区之后,更是人迹渺然。路上只看到残垣断壁和荒废田地,好像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路途洒落的零星盐巴,才让大家肯定自己没走错路。 王洛宾很困惑:根据他拿到的行动情报:按照史籍上的记载,这个盐场有盐丁一千多人,加上家属,盐场周围少说有五六千人口,应该有许多盐村才对。但是一路上除了废墟就是废墟。 中午时分,他们发现了一条半荒废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前行,终于找到了一个还有炊烟的村落,这里的屋子都是火山石堆砌而成的,巷子幽深,但是许多屋子都是房门紧闭,有的门前杂草老高,一看就是多年没人了。村里也散落许多坍塌的房子,上面已经长出了草。 村里只有一些老幼妇孺,衣不蔽体,看起来极其穷困。看到他们这群怪人来也不躲避,神情麻木,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熊卜佑在村里问了许久,才找到村长家。 村长姓谭,是这里的世袭盐丁,出自海南有名的晒盐世家。面对熊卜佑提出的买盐的要求,他叫人打开盐仓:里面有五六百斤的盐。这么少的盐让王洛宾吃了一惊,一问之下才知道:万历四十五年临高地震,盐场的滩田被冲毁了许多,有些地方沉到了海里,马袅盐场的生产能力一直没有恢复到最初的水平,但是官府规定的折色银一点都没少,盐丁们逃亡很多。雪上加霜的是从万历末年开始海寇经常来盐场抢劫盐引,盐丁们被杀的被杀,逃走的逃走,现在村里只剩下二百多个盐丁了。古法的晒盐完全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人力少了之后生产更加难以维系。每年的折色总是缴不齐,官府催课又急,村里的丁壮们平时都躲起来。幸好马袅土地尚多,又有马袅河水灌溉,盐丁在晒盐之余,另外垦田种些粮食,还能果腹。只是担惊受怕而已。 这个情况给了王洛宾很大打击,显然这个盐场的生产状况极不理想。看来执委会原先的控制盐场,收买全部产量的计划要做改动了――穿越者不仅要控制盐场,还得组织恢复生产,扩大产量。一时间王洛宾觉得自己很象小时候看的电影里的土改工作队长,到处都是百废待兴。 但是要组织恢复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洛宾决定先去盐场看一看。在给了神情麻木的谭村长一个墨西哥银元之后,满脸麻木一副什么都不感兴趣模样的村长终于答应带他去盐场看看。 第五十六节 盐场(二) 即使在现代,实现了大规模的机械化生产,晒盐依然是一种劳动量很大,极端艰苦的工作,远不是在海滩上挖一些凝结、蒸发池就可以批量出盐了――古人很早就知道岸礁上积存的海水蒸发可以凝结出少量的盐来,但是直到元代,煮海为盐依然是最广泛的制盐法。晒盐没有想像得那么简单――理论要运用在生产实践中需要一套系统的工艺流程。王洛宾在广西农村见过盐场生产。工艺流程是海水由坝外引潮沟纳入坝内储水沟,用动力机械将水自高而低,经过干支水道送入蒸发池,卤水达5~10度(波美度),放入晒卤池后,再浓缩到20~25度,由输卤沟汇集回卤机房,再由动力扬至卤池,然后注入结晶池。卤深6~8厘米,浓度要保持在26~28度,这样才能晒出盐来。 在古代,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生产条件,他们是如何在原始的条件下增加卤水的浓度,这是他很有兴趣的问题。 村长带他和熊卜佑到堤坝上,堤坝下是许多一大片模样如同砚台的石制晒盐槽,些这些盐槽的摆放很是讲究,看似毫无规律的堆叠在一起,实际上高低错落有致。是为了充分利用阳光,盐槽围拢的中心是一片一片乌黑的盐田。村长说,现在村里总共有7000多个盐槽,全部是祖辈开凿打磨,一代代流传下来。 盐天是一种泥质滩涂,他们称之为“盐泥”。在旱季太阳光照射比较强的时候,每月两次大潮海水将会淹过这片盐泥,盐泥有汲取海水中盐份的功效,当海水退去时,将盐泥用耙子耙松,再经太阳晒上几日蒸发掉水份,这片盐泥就含有相当高的盐份了。 再将含有盐泥放进盐池,完全是手工劳作:用木板耙将晒好的泥放入盐池。所谓盐池也就是在盐田上开挖的一个2米宽、3米长、1米深水池,下面垫着竹片和茅草,起到过滤作用。 盐泥进池后,盐工需要脚踩踏实,再注入海水,过滤出来的水从盐池旁边预留的小口流入一侧的卤水池里,便有了一池的卤水。 卤水的浓度怎么判断呢?盐丁会折下一种长在盐田边的植物黄鱼茨的茎杆放进卤水池,只有黄鱼茨茎杆漂在水面才是真正的饱和盐水,否则还要太阳反复暴晒才行。 将卤水挑到盐槽上去,盐槽是由火山石制成的,王洛宾仔细看了看,石头上有细细密密的小孔,也许起到透水的作用?太阳未起时候就将卤水倒入盐槽,暴晒一天后,到黄昏就可以用板刮盐,收入竹筐了。在最晴朗炎热的季节,一个盐槽加上两三次的卤水都可以蒸发干。 此时多数的盐槽里都是空的,但还是有部份的盐槽上有晒出的盐晶,在阳光下闪耀出晶莹的光芒,煞是好看。 王洛宾望着这七千多个盐槽:就是用这样最原始的劳作方式,这里一年却能生产200多吨的盐,不禁要惊叹古代人民无穷的智慧。 堤坝上有一个放工具的棚子,出于对古代盐田工具的好奇,王洛宾走进去看了看,里面堆着许多工具,模样和过去在盐场看到的也差不了多少。试了试那耙地的耙子,发现比现代的产品得要沉得多――古代缺少加工能力,只能用最笨重的方法来制造。炎炎的夏日拖着这样重的工具在太阳下劳作,真的是件非常辛苦的事。 他走近一个晒盐槽,里面已经凝结起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晶莹透亮的很是漂亮,而且非常的细腻。看起来很象现代盐厂制过的精盐――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海盐没经过精制工艺就能达到这个水平,起码在他是从没看到过。用手指点了一些放入口中,比带来细盐要淡许多,入口即化。 不知道氯化钠的含量怎么样。这里没有仪器,分析不了。不过王洛宾知道就凭这种盐的卖相,不愁不是抢手货。 但是这个地方居然如此的穷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古代劳动人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正发着感慨,忽然看到有一行人也在向堤岸上走来,为首的人骑着马--这在本地是很少见的事情,后面尾随着一大群的青衣人物。谭村子一看,面上浮出即害怕又厌恶的神情,他转头对王洛宾说:“是苟大户。” “苟大户?”王洛宾依稀记得这个名字,从哪里看来得已经忘记了。 “嗯,嗯。”谭村长似乎怕这大户的厉害,连多和他说一句的功夫也没有,匆匆的就迎了上去,叉手行礼,弯腰曲背,态度十分的恭敬。 王洛宾不知道这苟大户是什么人,不过从谭姓村长如此的恭敬又害怕的模样看,此人定非善类,十有八九是本地的土豪恶霸,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很难与这样的人直接打交道,干脆就在堤坝上看着。 只见骑马的人做连连呵斥状,谭村长又是作揖又是打躬,似乎是在哀求什么,这样的活哑剧演了一会,谭村长垂头丧气的领人往村里去了。竟把他们丢在堤坝上不闻不问了。王洛宾忙将这个情况用对讲机通知了还在村里搬盐的人,要他们注意戒备。 但是来人显然没敢来招惹他们,短衣髡发海贼的厉害,如今在临高是妇孺皆知。又过了好一会,村长才回到堤坝上,愁眉苦脸的把他们引回村去。 熊卜佑打听了半天,才算把事情的原委都搞明白了。原来按照官府的规定,盐场是采取折色缴纳的制度。也就是说盐丁们并不需要直接向官府缴纳额定的盐,而是将盐折成米或者银子。旧年的规矩是每一引折合米一石,后来,又把折米改称了折银:先把盐折合成米,再按米价折合成银子。马袅盐场的盐额是“一千四百一十七引二百三十斤”,折色米就是一千四百多石。折色银按天启崇祯年的行情就得要近二千两。 盐课折色缴纳对盐丁们来说有一定的好处:生产不再受官府的监督控制,只要按时缴纳盐课,基本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日以继夜的献身大明的盐务事业了。出了盐之后,自然会有商人来购买,若是盐晒得多,行情又好,那么日子还过得不错。有人嫌晒盐太苦的,用经商或者垦荒的收入来缴盐课银的也有。 但是地震之后,一切都变了样。苟大户的爹利用村里盐田被冲毁,盐课银一时间缴不齐的困难,用借债代垫的方式,渐渐得控制了盐的大部分销售。但他的收购价却比行情低了许多,盐丁们累死累活晒出来的盐,填还这笔连环阎王债都不够。他还勾结官府,包揽盐课,硬说如今米价高昂,每石米的折色得三两银子。这边的高利贷还不清,那边的官课又欠得一塌糊涂。盐丁们知道他从中捣鬼,却又不得不央求他在官府面前代为缓颊。久而久之苟家成了村里实际上的统治者。盐田到似成了苟家的私产,盘剥日重,加上这些年海贼每次来临高,总要抢劫盐场里的盐引,又杀了不少人,村子变得越来越凋敝。青壮们平时不敢回家,聚在内陆一些的地方垦荒种地过日子。 至于刚才他的来意,其实就是催缴本月的“规例银”,又叫他把青壮们都叫回来晒盐,否则就把村里的妇孺老小都抓去坐牢。 “坐牢?”王洛宾问,“他当官?” “哪里,是他家的私牢。”谭村长说着打了个哆嗦,“苟家可了不得,别说一个私牢,谁要是惹了他家,给抓去拷打得没命的人都有――” 说着他赶紧闭了嘴,大概觉得自己说多了,只一个劲的催促他们运了盐快走就是。王洛宾感到盐村的事情是个复杂的问题。这里牵扯到的问题,或许真得得要土改工作队来处理。 为了取得执委会对此的指导意见,他当晚返回了百仞城。虽然有部分执委不在城内,剩下得人经过讨论,赞成了他提出的工作队的思路:派一支精明强干的队伍进驻盐场,帮助当地村民恢复生产,还要把盐丁们武装起来,摆脱恶霸和海盗的威胁,使得马袅盐场成为穿越者的重要盐化原料基地。 因为这是第一次穿越者们真正从社会层面上对一个地方进行全面的改造,所以各个组都对这事情十分重视,抽调人员组成了一个盐场工作队。 本来执委会准备让王洛宾担任工作队队长,但是王工认为这职务最好是一名即通军事又有较强的社会交往能力的人担任,最后确定了由席亚洲担任。 文宣组织工作由杜雯担任――她自从登陆以后除了每天念没人听得广播稿之外还没捞到什么正活干,这次听说要去“土改”,她立刻起了兴头,毛遂自荐的参加了。整个工作队共计三十人,包括一名医生――河马。 每人都携带了足够的武器:手枪、步枪、匕首和大量的弹药。河马带了许多药品和简易的手术器械。考虑到在那里也许会长期驻扎,工作队还带了风力发电机和其他一些设备。粮食问题比较麻烦--除了自己吃,或许还要赈济当地老百姓。虽然萧子山已经带人去了广州进行大采购,但是离第一批粮食运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吴南海也不敢多给,先拨了一周的粮食和副食品。 第五十七节 群众工作 张兴教已经回来了,他只去了三四天。正好帮了席亚洲一个忙:熊卜佑这个卡通公司的宅男如今是香饽饽,作为唯一的一个临高话翻译,到处都需要他去沟通,还有人要他开临高话培训班――熊卜佑做梦也没想到另一个时空的里的小方言如今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成就――要是现在勉强把他调来有点说不过去。张兴教这个穿越众自己培养出来的翻译人才回来的恰到好处。 回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一对母女,吴南海看到她们的时候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两具活尸。母亲看不出有大年纪,面黄饥瘦的,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根木棍,一手拉着女儿。小女孩子头发完全是黄得,因为很瘦,显得眼睛很大,看起来活象一只饥饿的流浪猫。两个人身上还有那么一点衣服似得东西,早就脏破的不成模样,七零八落的挂着而已。 大约觉得这两个人带回来对这位吴老爷也没用,张兴教一脸歉意的说,这母女俩人实在是饿得久了,所以这幅样子有点吓人,不知道老爷还要不要收留? 吴南海倒吸一口冷气。靠,这也太吓人了吧。他愿以为最多是有点营养不良,吃几顿饱饭就是了――他本来还有点绮念,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养萝莉了――怎么知道给搞来两埃塞俄比亚饥民。 两个人饿的连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站着。吴南海动了恻隐之心:收下吧。 张兴教显得十分高兴,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若是再给赶回去,就这母女两人的状态,十有八九会死在路上,那可伤了他的阴德了。吴南海肯收留是再好不过。倒是这对母女大约已经被苦日子折磨的麻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张兴教过去提醒,才勉强爬在地上磕头道谢。吴南海注意到女人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即有感激,似乎又十分屈辱。 这会河马正来向吴南海要人,把张兴教调到盐场工作队去,吴南海就乘便让他带这两个人去卫生所“净化”一下――这是对接纳本地土著的标准处理程序,包括理发、洗澡、驱虫、治疗皮肤病。 “不过你得派个护士办这事,”吴南海叮嘱,“这时代的女人都很封建的,你们那里的大老爷们把人家剥光了治皮肤病,那女人非自杀不可。” “知道了。”河马无可奈何的笑了下,“你以为我们喜欢搞‘净化’啊?当医生苦啊――”说着着眨巴了下眼睛:“南海,你厉害!养萝莉的事情让你占先了!” “这萝莉也太惨了。”他心里回想着女孩子的模样,依稀似乎还算好看,但是眼下连她到底多大都不知道。他想起了件事情:“头发都剃光?” “当然,不然没法搞干净。再说这里的人头皮有疮很普遍,不剃光也不好治。” “真够你们受得。” “是啊,对了,你把那个当妈得给我们卫生组留下吧?培训一下当护士。我们缺人,一起来的女孩子都不肯当护士,嫌脏。” “暂时不要吧,她们新到一个地方,肯定惊慌不安的,分开了不好。再说两个人那模样风一吹就倒,先在农庄里养养结实了再说。” “南海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河马笑着说,“不过,这个女人我们组可是预订了,你不许给自己留下,萝莉都归你了――那女孩子的模样,可周正的很。” 第二天,天一亮,工作队就出发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驾轻就熟,农用车不到一小时到了盐场。因为行李多,车子直接就沿着石板路开了进来。村里依然冷冷清清,街上偶然有几个人影,看到三四辆车子轰鸣着开进村口,便惊恐地跑回家去,咣当一声关上房门,没有一个出来看热闹的的人。 找谭村长,却已经不见了人影,四处叫门问话,房子里便发出了一种恐怖的喘息声,推门进去,只有些年老的人和妇女,在恐惧的神色中,又看出他们满面愁容,脸皮青的和他们的墙壁一样颜色。稍年轻些的女人脸上都涂抹的乌漆墨黑的,难得能见几个青壮,更是一脸惶恐不安,有的则是满面的敌意。席亚洲知道这里看似冷清,实则村里的气氛十分紧张,他叫大家都聚拢起来,一户一户的打听不要落单。 打听了许久,最后走到一家,家中有一对老年夫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壮汉,蹲在正间地上。席亚洲领着张兴教进来,老年妇女还从容些,问了问村长的下落,几个人都一声不吭,席亚洲又问了那小伙子,这个脸色肮脏不堪的小伙子却回过头去,羞涩的一言不发。席亚洲开始有些奇怪,忽然恍然大悟:这是个女孩子。打扮成男人大约是怕他们劫掠。 为了避免误会,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席亚洲就带人退了出来。准备另外找人问话。当他走过院子外面的墙根的时候,只听那老年人,大概是当父亲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慌恐颤抖的声音:“孩子,一会你领小芹也出去避避吧,要是他们抓人,我可对不起村长……” 原来村长的女儿就在这里!席亚洲知道这可能是打开问题的缺口,但是他听到大家的类似的汇报之后,内心涌出了一阵疑虑。本来他听说王洛宾和几天前来过这里的人说过:这里的人虽然待他们很冷漠,但是并不敌视,怎么几天不变都视他们为寇仇一般了?这样冷酷的态度,这对他的计划是一大难关。 他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大家看到了吧,群众对我们不但不信任,明显的有仇视的情绪。现在的关键就是要群众认识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感动群众,提高他们的觉悟!从现在起,我们要按人民解放军的优秀传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自己。在修建营地的同时,还要向群众展开宣传,宣传的中心是:我们是――”他忽然卡了壳,在另外一个时空,自然是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人民子弟兵之类的。但是在这儿? 到现在为止,穿越者还没有提出一个政治上发动群众的口号――李自成还有个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样的口号――这牵扯到穿越众当中微妙的政治理念问题,在穿越前的许多次会议里,这样的分歧就已经表露出来过。 “为人民服务――”杜雯刚起了个头。 “不行,我们哪里是为了这个来得,不好!”马上就有人反对。 的确也是,这里多数人都是抱着做当人上人的目的来的,说什么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未免太假了。 “替天行道!” “拜托,这又不是梁山泊,梁山好汉的下场可不怎么样。” 席亚洲想了一会,又和王洛宾商量了一下:“我看就叫‘铲强除恶,保境安民’吧。” “我想提出,这句话的政治方向有问题,而且缺少革命的斗争性。”杜雯指出,这口号充分暴露出了反恶霸不反皇帝、不反封建的本质。 “好了好了,”席亚洲打断了她的发言,“我们的政治口号是什么得执委会开会决定,暂时用这个:余地大一些,也比较有针对性。容易让盐民们有共鸣――老百姓对大道理是不懂得,听得明白,看得见的现实利益才能吸引他们。” 虽然有人觉得这话太平淡,缺少战斗力,但是一时间也提不出更合适的,就决定暂时先用这个。张兴教倒是很喜欢这个口号。 席亚洲命令工作队分成两队,一队在村外路口的葛洪庙建立营地,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另外一队则立即向群众展开宣传,调查村里的情况。 “怎么去宣传?”有人嘀咕起来了。 “怎么宣传?卖保险的遇到过没有?就按那样。”席亚洲指点着,“有卖过保险的没有?有干过销售的也行啊,你们在前面示范,大伙都跟着学着点,以后你们独掌一面的时候,要人给你出力卖命都靠这个了。” 大家就按他的命令展开了穿越众的第一次群众工作。 不用说这样的群众工作是够艰苦的,特别语言还不大通,把个张兴教累得唇焦口干。换来的结果还是冷漠惶恐的反应。 不过,大体知道了苟大户因为收不齐银子,盐又少,把村里的几个长者都抓走了,扬言什么时候能把规银和盐都缴齐了,什么时候再放人。 从走访宣传当中,发现整个村落穷困到了极点,这里缺粮已经很久了,村长说在青壮在马袅垦荒,实际只是种些天南星的芋头,这种东西虽然量大管饱,但是长时间吃得人们脸上灰青灰青。至于穿的,更加凄惨,衣服早已穿得稀烂。盐丁干活时许多人都是一丝不挂的,但是平时还是有衣服穿得。现如今只剩下补了又补,连了又连的破衣烂衫,连屁股也遮不住了。有的全家四五口只有一件衣服,谁出大门谁穿,其余的在家光屁股窝草堆里。家家户户都称得上“家徒四壁”这几个字了。 工作队了解了这一切,同情感使他们对这个时空群众的疾苦引起了强烈的焦虑。有的人还流出了眼泪。人类对自己同类的疾苦总算还是一些怜悯的。 村里像死一般地静,在一盏孤灯下,整个工作队的几个主要人物在一座大帐篷里坐着。每个人都在想问题。 第五十八节 发动群众(一) 整个白天,他们已经通过最大的努力,在自己完成繁重的营地搭建的工作之余,深入每一家作宣传、调查、询问工作。虽然吴南海准备的粮食不多,还是有许多队员把配发的干粮:吴南海特制“金华酥饼”“紫菜饭团”给了老百姓,他们这样做,觉得自己的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点。 席亚洲踱来踱去,十分愁闷,手扶下颏凝想。要恢复生产,首先要稳定人心。眼下村里内部是衣食匮乏,外部是有恶霸海盗的侵扰,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外部问题暂且不论,群众眼前的饥寒问题却不大好解决。 杜雯打破了帐篷里的沉默:“群众生活很困难,眼看群众这般情况,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提议明天开始要救济,还要发些衣服,这里女人都没衣服穿――” “我们没多少本钱啊。”王洛宾很清楚他们带来的家底,吴南海只给了他们三十个人一周的口粮,外加一天份的随身干粮,现在队员多半把干粮给了群众,而且这个村眼下还有一百多户人家,四五百人,就算大家一口粮食不给自己留也不够这里一天的份。 杜雯说:“向百仞城那边再申请几车粮食吧,还有布匹。” “粮食,吴南海那里的储备也不多了。就算能来一点又能支撑几天?人可得天天吃饭。” 席亚洲点点头:“没错,我们不能光等上级想办法。还是要立足自己解决。”他又走了几步,问:“这个盐村本身自己就不种粮食的,那过去他们靠什么吃饭呢?” “当然是靠卖盐的收入或者直接交换了。” “说到底,”席亚洲归纳道,“还是这里的生产秩序被破坏了,盐民们晒盐得不到正常的收入,连人身安全都没保障,怎么会努力生产?” 王洛宾说:“这么说,还是要――” “嗯,我们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得硬。”席亚洲说,“一、我们得设法筹集粮食,有了粮食,老百姓的情绪能稳定下来,也能对我们产生信任;二、我们要武装起群众来。让他们有对抗恶霸海盗的自卫能力。”他微笑地点了点头,“不错,就这样!发给群众生产必需的武器,生产自救,盐场村完全有条件建成一个我们的一个堡垒。” “我同意!”杜雯一听说要发动群众,顿时眉开眼笑,精神焕发。“不过,”她皱起了眉头“筹集粮食?我们上哪里筹集粮食?” “这里是什么地方?盐场啊!”席亚洲把手一挥,“是人就得吃盐。这里一天就能出差不多一吨盐,只要劳动,还愁什么吃穿!本地的新谷很快就上市,这个当口,如果能尽快出盐,不仅村里的吃饭问题可以解决,还能给百仞城筹集一大批粮食。” “好,就这么办!”杜雯兴奋的两眼放光,幻觉中她已经成了电影里土改工作队的妇女队长,口气也象极了。 “可是,现在盐民们不敢下场劳动,而且对我们有敌意。”王洛宾提醒他们。 “我们要尽快了解这个敌意的由来。王工你上次说这里的人并不怕我们。” “是的,这点很奇怪。”王洛宾也觉得古怪,“我上次来,这里的人虽然不见得热情,但是态度也算正常,这次可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他停了一下,“我就纳闷了,抓人是什么狗大户还是羊大户,和我们可是一点干系也没有。” “会不会是这里的阶级敌人散播谣言,就好像过去国民党说共产共妻?” 王洛宾笑了起来:“小杜你可太有想像力了,第一这里没阶级敌人,二来我们也不是――” 席亚洲开始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说:“别说,还真有点可能。”他想了想,“这事情和苟大户多半有干系。” 王洛宾说:“我们和这个所谓的苟大户根本没有一点接触,当时我就堤坝上远远得看到他的人马来村里,他最多也就是知道我们来过。” “咳,这个不忙。”席亚洲一摆手,拿起了对讲机呼叫护卫队的人,“快,你们去几个人,带上张兴教,把那有女扮男装的那家都给带来。对,别惊动了其他人,这个用不着我说,你们满在行的。” 说着他放下对讲机,把煤油灯的火调大了一些――带来的风力发电机还没组装起来――对着大家说: “咱们再谈谈防卫的问题。”他在桌上摊开一张新绘制的盐场周边地图。 “马袅盐场这个地方一马平川,没什么可以据守的要点,村子本身也没有设防。我们面临的敌人,有本地的地主武装,土匪和外来的海盗,这三股势力很有可能彼此还有勾结。我们这个工作组长期驻扎的话,除了武装当地村民之外,营地本身也得有设防。” “这个庙不错么,地基都是现成的,可惜屋子都塌了。”他们目前驻扎的就是村口的葛洪庙,这位晋代的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被许多盐民视为盐业的祖师爷(注:海南的盐民是否有这样的信仰并不清楚,各地盐民的祖师爷似乎有所不同。)。这座庙年久失修,房屋都塌毁得差不多了,只有写石头砌成的台基和周遭坍塌不齐的一堵围墙了。工作队的帐篷就搭建在这些屋基上。 “修碉堡吗?” “得更大一些,我们还得保护生产出来的盐。” 正说着话,外面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席亚洲说:“杜雯,去拿点糖果和杯子来。” “你要吃糖?”杜雯糊涂了。 “有客人,快!准备的不够,一会那女孩子你要负责安抚。” 杜雯走了出去。 不一会,护卫组的人领进了那一家子,张兴教跟在后面。二个老人抖抖簌簌的,中年壮汉似乎心有不甘,故意慢慢腾腾的。那男扮女装的少女低头垂目的跟在后面。 席亚洲忙请他们坐下,又端上了茶。他在部队多年,又在大企业里当销售经理多年,脸上马上就是一幅诚挚可亲的笑容。 经过工作队一天的宣传,捐助了些粮食之后,原本的恐惧仇视的心态有些缓和了。 当他们听到关于穿越者是为了“铲强除恶,保境安民”来盐村的,脸上多了一层疑惑和不解。那壮汉哼了一声,嘟哝了几句。 席亚洲已经有点懂临高话了,配合他的神情,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便温言问他:到底穿越者们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张兴教把话翻译了过去,对方还是时而冷冰冰的,时而讥讽,时而愤慨的回话。不管壮汉如何的态度,席亚洲始终保持着最诚挚的笑容,说话十分的客气。来回了好几个回合,终于陆陆续续明白了事情的整个原委。 原来这苟大户前几天来盐村里宣称,百仞滩的短毛老爷们委托他来收盐二百引。还威胁村里:短毛老爷们火器厉害,发兵打过来杀个鸡犬不留――百仞滩大战的事情,早就添油加醋的传到这里。加上前几天王洛宾的确带人来过买盐。此时再被苟大户这么一说,本来就喘不过气来的盐民们更加绝望,一下就外逃了十多户,村里一片愁云惨雾的。苟大户怕人都跑了,干脆把村长和村里的族长长老都抓走了,胁迫他们不许外逃。 “岂有此理!”王洛宾差点拍案而起,“太不要脸了!”在场的所有穿越者都吃了一惊:这个仅仅从张兴教嘴里知道的土豪劣绅,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看来这个苟大户真不简单呢。”席亚洲笑了一下,他多少有些估计到了,不过这种拉大旗扯虎皮的本事,此人还真是小看不得。 席亚洲随即向他们解释起根本没这回事,要盐不假,那也是公买公卖,绝没有强要的道理。说着他一指已经满面愤懑得张兴教:“你问问这个被苟大户刨了祖坟的人吧!” 古人最终宗祠坟墓,刨人祖坟可算是深仇大恨了。席亚洲这么一提,张兴教已经满面通红了,便对着那家子说开了,语气愈来愈激动。眼看着这家子的神情慢慢的转变过来。 看来,还是当地人对当地人比较有效。而且张兴教是个读书人,虽然没功名,不过中国传统上对有文化的人还是相当尊重的。 从张兴教口中知道,这家人也姓谭,和村长是叔伯兄弟,一个辈份上的:村长叫谭桂琼,他叫谭桂璜,那个壮汉是他们的儿子,叫谭成晴――盐民别得不巴望,就巴望天气晴朗好晒盐。谭天晴会点拳脚功夫,人又耿直,是个敢说敢做的直性人,在村里的年轻人中很有些声望。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席亚洲看火候差不多了,才把话拉回本题:“乡亲们,很对不起,这一带地区我们不熟悉,也不知道苟大户会用假借我们的名义来勒索威胁。你们的痛苦我们不知道,现在全村的男女老少没吃没穿,大姑娘没裤子穿。我们要先想办法解决,大家共同商量一下,要弄粮,要弄衣服,让大家衣食无忧。” “这办得到吗?”这家人一起盯着席亚洲问道。 “能!”席亚洲肯定地表示,“只要大家齐努力。” 谭天晴高兴地抢先说:“只要有办法,什么力我们也能出。” 席亚洲为了驱走他们长期以来灰心失望的情绪,加重语气道:“我们是为了帮助老百姓而来,只要知道大家的苦难,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第五十九节 发动群众(二) 谭桂璜说:“要是世道太平,光晒盐就能衣食无忧。”他说实际上这个盐场每年能出的盐不止一千多引,光雷州那边的盐商每年都要来收几百引,自从给苟大户霸占之后,他为了独占盐的交易,硬把大陆上的盐商从这里赶走了。 “为什么呢?”王洛宾觉得奇怪,对盐商来说,在谁手里买盐都不是问题,为什么苟大户霸占了盐场却不许老客户来买盐。 “他家在琼山有盐行,所有的盐,都是运到琼山去了。”谭桂璜叹息道,“他自有门路向大陆上销盐,哪里在乎雷州来的客商。” 这里看来还有官商勾结的成分在内。不过大家都不懂明代的盐法是怎么样的,也想不出里面的关键在哪里。 “只要有盐,还怕没粮食衣服吗?”席亚洲挥一下手,“大陆上的盐商个个都富得流油,咱们苦哈哈的晒盐混个衣食无忧还难?” 谭成晴在欢欣中突然转为沉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就是怕盐晒出来了保不住。” “这不怕!”席亚洲满有把握的说,“有我们在这里,这火器你知道不?”他掂量了下身边的sks步枪,蓝色的枪钢在煤油灯的幽幽的泛着光,“黄家寨的几百乡勇都照样完蛋,还怕几个欺软怕硬的混蛋?” “可是你们走了呢?反而更坏。”谭成晴显然为将来而担心着,“官府说你们是海贼,你说自己是海商。不管海贼还是海商,总不能在临高呆一辈子,你们有铁船快枪,说走就走。苟大户可勾连着官府――”接着他详述了过去被苟大户霸占盐场的经过,神情上增加了失望情绪。他着重地述说了衙门里的书办、衙役都受了好处,帮着苟大户来欺压他们,他们想找地方说理都不成。 席亚洲点了点头问道:“苟家有多少人?” “他家本宗就有两个大户。”谭桂璜对当地的情况显然比他儿子更熟悉。这苟家原有二兄弟。乡下的是苟大家,家里蓄养了一百多家丁恶仆,有些还是大陆上逃亡来的亡命之徒,十分凶悍。苟二因为儿子中了一个生员,迁移到了县城里,专门交通官府,包揽词讼。这两户互相勾结,俨然当地的一霸。 “你们当时村里有多少人呢?” “那时候村里人还多,三百多户人家。” “三四百户人家,丁壮总得有三四百人吧?”席亚洲说,“你们三四百丁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把你们的产业都霸去了?” 说得在场的二个男人都红了脸,低下头去。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这不怪大家!都是官府闹出来的。” 大家一看,就是那女扮男装的少女,此时看到众人都在注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女扮男装的身份,急得手足无措起来,站起来想往外面逃。 杜雯忙在身旁安抚她,言语不通,只是微笑着拉她的手。有同性在旁,女孩子安静了下来,没被锅灰染黑的面皮上露出了红晕。 “你是小芹吧?谭村长的女儿。”席亚洲说着,拿了一颗水果糖给她,“别怕,我们早知道你是个女孩子。” 谭桂璜陪着笑脸:“她的确是我那兄弟的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是一根独苗。她爹可宝贝了,老大也不肯给她说人家――” 其实这女孩子也就十七八岁,不过在早婚早育的时代,的确算是晚了。女孩子不肯收水果糖,只跑过来给席亚洲跪下,连着叩头,求他帮着把她爹爹和父老们都救回来。 杜雯赶紧过来把她拉了起来,也不管人听得懂听不懂,叽哩咕噜的说了一番男女平等的论调,把个张兴教气得脸都红了,干脆一句话也不翻。 “小芹你放心,被抓走的乡亲们,我们一定帮你们救回来。”席亚洲哪里肯放弃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英雄气概的场合,一脸无比可靠的神情拍了胸脯,“你就说说这官府的事情吧。” 原来万历四十五年,临高地震之后,马袅的盐场损失很大。盐丁们特意给当时的县衙上了一道呈文,请求豁免或者缓征几年盐课――虽然盐田毁了不少,但是盐场的实际生产能力还是有一定的富余的。主要是地震造成的人员和财产损坏巨大,有个三四年的喘息就能恢复过来。但是这苟家早就对盐场垂涎三尺了,便利用这个机会,让苟二与相熟的县衙里的书办商议,又贿赂了师爷,硬是把呈文给扣毁了。苟大乘机包揽了盐课,用了许多差役打手,日日在盐村里催收盐课,村里被逼迫不过只能请他代缴,从此一步一步的沦入他的掌握。县令后来虽然对此事有所发觉,但是为官不得罪当地豪族是地方官的金科玉律。每年盐课能正常收纳,苟家又不断的有孝敬过来,也就不闻不问了。 “说到底,就是官府为他撑腰了。”席亚洲说,“对吧?” “嗯,有官府给他撑腰,谁能把他怎么样呢?”小芹一脸无奈,“他就算一个人来,我们也不敢怎么样。不然就他手下那些人,成晴哥一个打三个都行。” 席亚洲知道事情开始触及核心了――苟家这套其实并不稀罕,无非就是“官黑勾结”。官商勾结,官黑勾结,官匪勾结,在中国历史上都是屡见不鲜的社会现象,即使到了21世纪,一个成功人士,不论他是走哪条路上成功,身后总少不了官的影子:商人要赚取超额的利润,黑社会老大要一个安全的靠山,这些都得靠官面上的人物。即使是比较清高的知识界,也知道官帽子的力量比学术强得多。大明临高县的苟家,无非也是同样的模式而已。 和官府对抗,就是造反。老百姓其实不喜欢骑在他们头上的历朝历代的官府――但是官府有严刑峻法,有军队――现代的说就是掌握“暴力机器”,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它,你都得听它的话。就算是绿林好汉,也把“不斗官”作为金科玉律。 要老百姓对抗官府,不管什么样的形式,都等同“造反”――老百姓不到走投无路,是绝对不会踏上这条路的。席亚洲当然没天真到认为他一番鼓动就能让老百姓去抛头颅洒热血的给穿越众打江山――他的方针是迂回式,或许可以叫曲线革命。 “说到底,苟家这么猖狂,无非是靠二条:蓄养打手,勾结官府。”席亚洲微微一笑,“第一条不足道,只要大家能团结起来,他那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关键是第二条,既然他能勾结官府,我们也能。” 盐村的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短发的“海商头目”,大约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片刻之后,谭桂璜才小心翼翼的说:“老爷也熟悉官面上的人物?” “实话说不熟悉。” “那如何交结官府呢?” “你说官府为什么要交接苟家这样的土豪劣绅?” “还不是为了几个钱。”谭成晴一脸的不屑。 “不错,即然是当官的贪图的是黄白之物,他有得,我们也有得。”说着,便把想法和盐民们说了一番。 其实计划并不复杂:首先是夺回盐课的包揽权。苟家有了这个等于就了官方的身份,这块牌子不砸掉,盐民们还是胆战心惊的。至于怎么去夺回,用不着盐民们操心,有他们来搞定。 一旦夺回了盐课权,苟家就没了干涉盐场生产的正当借口,他剩下的东西,无非是一笔拖延了十几年的烂账了。这种利滚利的阎王帐高利贷,席亚洲在后世也是明白的:只要欠债的还有一点点经济能力,债主是永远不会说你还清了。所以与其继续还这不明不白的钱,干脆来个一笔勾销,彻底赖帐。 失掉了包揽盐课的金字招牌,债务问题就纯属是民间纠纷,扯不到皇粮国税这个大道道上,他再有本事勾结官府,官面上的想来给他出头,也没那么容易了。 拿回了盐场的经营权,不再受到他的盘剥,卖盐的收益是有保障的,把盐课和县里上上下下的“例钱”照常缴清,官府在公私两方面都没有损失,苟家的利用价值就没了,没了利用价值,官府还肯照应他们么? “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席亚洲的话音刚落,谭成晴就苦笑起来,“苟家在县衙里和三班六房的书办衙役极其相熟,世代都有来往,盘根错节,光老爷们想收这个盐课,在户房就过不去。” 古代的县政,与其说是“官治”,倒不如说是“吏治”。自宋以降,州县地方官多半是从科举中选拔出来的。州县地方的行政事务烦十分烦琐,除了各种事务都有一套繁琐的程式,基本法令之外,应该援引或可资类推的成例有如汗牛充栋。某件公事该依哪一条法令或哪一项规定去处理,在律令和会典等书籍中都找不到,万一出点纰漏或被上司找出了岔子,轻则驳回,重则训斥,那不就成了吃不了兜着走?这时就得设法找出以往出现过的成例套用,以保万无一失。可是究竟该找什么成例就是一门学问了。这就叫“吏道”。 科举出身的人,经史策论能讲得头头是道,诗云子曰可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少有能摸着这些地方行政的门道的――其他不说,仅仅一个鱼鳞册子,外人看来就如同鬼画符一般,看得明白的人却知道这里有地产面积、位置、形式、产量、税额和田主的情况。所以当官的为了不出错,或者嫌麻烦,只能把这些事情都托付给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办去处理。身份卑微的吏员在古代社会实际上把持着地方行政权力。 吏员因为往往是世袭,和当地的大户勾结很深,远不是简单的经济手段就能割断的,所以席亚洲的计划在他们听来实在有些理想化了。 第六十节 发动群众(三) 席亚洲却胸有成竹:“官府的交道,由我们来办就是。你们不必担心。”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打算――我们和古人去耍心眼,搞计谋占不了上风,只有以力破之。 盐村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不过眼前这些短毛老爷也不是善男信女,百仞滩大败几百乡勇,真能拿下也说不定。席亚洲并不急于证明什么,只问:“如果我们把盐课拿回来了,大家的心能不能齐呢?到时候苟家那两老小子肯定不甘心,要上门来闹腾――” “那还怕个鸟。”谭成晴一抖动膀子,十分肯定地道,“他那点人,村里的青壮哪一个也能对付他仨俩的!” 谭桂璜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有刀枪,我们村也为这个吃够了苦头。两手握空拳,连个出气的家什也没有。” “武器,我们有的是。”席亚洲说。 “那就能齐心,”谭成晴从心里涌出一股热劲,“妈的,反正人总得一死,这么活着他妈的太窝囊了。好汉不能受鳖的气,要有了刀枪,”他牙根一咬,“怎么么也拚他几个。” “好!”席亚洲兴奋地说,“现在的问题是一是让乡亲们吃饱肚子,二是想法先把村长他们救回来,到那时咱再说别的。” “对!”几人一起激动地说,“人心一定,什么都能干。” “现在村里有多少人?”席亚洲问谭桂璜,“青壮妇孺各有多少。” “大概还有四百多人,主要是妇孺老幼,青壮们多半在外面躲着垦荒,合起来有二百多。” 不算外面的青壮,光村里就得供应四百多人,按低标准每人每天半斤米计算,一天的粮食消耗就是二百五十斤,这对粮食已经消耗过半的穿越者来说不是个小数字。另外还得把盐场的被抓去的人都救回来,看起来,苟大这个大户是非打不可了! “如果青壮们都回村,”席亚洲问谭桂璜,“每天能出多少盐?” 父子俩人对面一核计:“每天能出二千多斤。最近天气好,是晒盐的好日子。” 席亚洲想,这等于是一天出一吨,对手工劳动来说是不少了,但是对化工部门来说,一吨盐还不够小化工厂一天的原料消耗,看来制盐法的改进还有很大余地。不过这是后话,眼下只是要把盐作为一种商品,尽快换回粮食布匹才是正题。 临高本身是没能力消费这么多食用盐的,实际上海南的盐多数都是输出到大陆上去。得给这些盐找销路。萧子山去广州之后还没有消息回来,就算赶紧通知他这里有大批的盐可供出售,也是远水难解近渴。他想了一下,又问: “原来来你们村收盐的商人,如今还来不?” “哪还敢来!”谭桂璜说,“自从苟大户勾结歹人,抢劫了雷州那边的一艘盐船,把商人船主都给杀光之后,再也没人敢来我们这里买盐了。” “有相熟得么?请他们来收盐就是,我们可以给予武力的保护。”席亚洲信誓旦旦,看着他们有疑惑的眼神,“怎么,我们有这么大的铁船,还怕几个小海贼?” 谭桂璜点了点头,仿佛狠一一条心来:“成!过去这些盐商是我接待的,他们的字号我都熟悉,雷州那边有个叫刘纲的福佬,是个小商人,虽然也买引贩盐,但是经常夹杂着贩私。他的胆子或许要大些。我去海康走一趟!”(注:雷州有二属县:海康、徐闻) “还是我去吧,您年龄大了,”谭成晴看到自己老父要出远门,赶紧制止。 “去海康不过是渡个海而已,村里一样得留人。” “我们明天派船送你过海。”席亚洲虽然知道这样做有点兴师动众――从马袅渡海到雷州半岛,就是木船划奖也用不了半天。但是此时此刻正是显示穿越者实力的时候。 “成晴,”席亚洲对谭成晴说,“劳烦你明天去把逃在外面的青壮都叫回来,我们立个团!” “立团?” “对,他苟家能有家丁乡勇,偌大一个盐村,没自己的武装可不行,就算苟家不来,海盗来了也要防备。明个我们就会从百仞滩拨给武器过来。” “成!我明天就去办这事。”谭成晴兴奋起来。 “好,下面我得说说救人的事情了。”席亚洲说,“人,要救回来不难。不过,一旦救回来,你们就和苟家扯破了脸,你们有没有这个决心和干到底?”他故意说,“如果没有这个决心,那么用软功也可以,你们先凑齐了二百引盐,再去赎人。”他这也算是激将法。 这父子俩人彼此相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说:“干!过去我们让一寸,他就进一尺,不把他干倒,迟早这盐场盐村都得成苟家的!” “行,那我们可就安排救人了。你们明天把熟悉苟家情况的人给我找些来。” “好!我们这就回去和乡亲们说,一齐安排。” 这几个人都没入了外面的夜色里,帐篷里的气氛也活跃了不少。大家都对今天能打开这么个局面感到高兴。 席亚洲又和大家商量了一些事情,决定明天先从百仞城调运一批粮食过来赈济,武器也一并运来――反正这些东西穿越者也用不上。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有了些活气,工作队的人一边继续建设着自己的营地,一边眺望着海滩,人影憧憧的已经有人在劳作了。比起一片荒寂的昨日景象,他们有了很大的信心。许多人原本对自己昨天的宣传工作抱着怀疑甚至嘲笑的态度,此时此刻对席亚洲的这套“老掉牙政策”心服口服。 阳光照射着翻腾的海水,反射出斑驳闪烁的光芒。这毫不出奇的新的一天,对盐场的居民来说,却意味着新时代的开始。 葛洪庙的残墙外,聚集着好奇的儿童――和心怀疑虑的大人不一样,这些带来酸酸甜甜的滋味的糖球的短毛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人用奇怪的工具干活,这些人的东西看起来都那么精巧,又奢华――即使一个糖球也包着五彩缤纷的透明纸,孩子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收集水果糖纸的热潮。每次有短毛走过,大家都噤声屏气的,看着他会不会拿出个糖球来,大家会紧盯着这个幸运儿,看他迫不及待的把糖球塞到嘴巴里,把纸捏在手里,象拿了什么宝贝一样。 “这些孩子都可以是我们未来的新血。”王洛宾对着席亚洲说。看到这些面黄肌瘦,半裸着身子的儿童,设想了很久的第一所综合工业技术学校的年头又冒了出来。 “那我们就办一所好了。”席亚洲说,“土改工作队都怎么干?斗地主、分田地,还有不就是办夜校么――” “没错!”王洛宾兴奋的点点头,“我把这个都忘了。”他有点惭愧的说:“我总想着象正规的学校一样,有校舍、有宿舍食堂,实验室……所以想了好几次,老觉得物资还很匮乏,办学时机不成熟。其实办学办学,有一间屋子,一块黑板就行!” “我们三十个人,个个都能给孩子当教师。”席亚洲说,“不然大伙晚上不都无聊死了?”办夜校不仅可以进行教育,还能让大家在这闲极无聊的夜晚有事情可以消磨时间,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好,那我就马上去准备这事情。”王洛宾兴冲冲的走开了。 穿越者们的第一件建设任务还是能源,作为处于海边的小型的独立据点,风力发电机是最好的选择。临高本身的风力资源是比较丰富的。 何影带着队员们用原始的吊杆加滑轮的方法把一个沉重的包装箱吊上了一座石堆砌的高台上――从石台的样子看,过去应该是个钟鼓楼,不过石台上的建筑早坍塌了许多年。台面上只有一层厚厚的瓦砾和泥土。何影擦着汗,测量了一下海拔,连同这个5米多的台子的高度,此地高出海平面将近10米,地基比较坚固,迎风面开阔。风可是真大,汗一会儿就吹干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里应该是个合适的地方。 一小时后,一个两米高,状似高压线塔的架子搭起来了。 两小时后,架子上装起了一个电扇机头似的东西。 两个半小时后,这个机头的扇叶装起来了。 架子下已经放了个黑色的箱子,一条粗粗的电缆连通着架子上的“电扇”。 何影脚蹬在架子上,用力扳下扇叶保险。“电扇”呼地转起来,黑箱子发出长长的一声滴。清洁能源设施一号开始工作了。 这台风力发电机是采购的现成货。扇叶是玻璃钢的,发电机是个直流小电机,架子下的变电箱里有蓄电池。实际上发出来的电首先充电,然后再供电。这样电压会比较稳,功率只有400瓦。 400瓦的电力除了照明用电,就只能跑跑电脑之类的东西,暂时也够用了。在能源部门的规划里,盐场的形势一旦稳定下来,就会在这里投产一台小型的火力发电机――据说是自产的,机械组的人最近都在画锅炉的图纸。 这自产的小型发电机可别捅出什么娄子来,到时候他可不打算来安装。正在安装发电机的何影暗自嘀咕,他私人带了一台小型发电机,但是一上岸就给计委征用了,因为这台发电机,他成了工业部能源组的一员。 第六十一节 发动群众(四) 正在忙活的时候,远远得看到海面上,一艘船只正乘风破浪的驶来,独特的船影让瞭望哨一眼就看出,正是穿越众的67型多用途登陆艇。这船自从进了港就没再挪过地方――怕费油。 海滩上的盐工们却都慌了神,丢下工具乱哄哄的都往村里跑――这年月海上可不太平。从海上来得每一条船都可能是敌人。 张兴教见多识广,在村口带着谭家父子安抚大家――这是那些短毛老爷的船,不碍事。 穿越者们却很高兴,二个多月来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船在海上行驶。执委会派出了一向不轻易动用的船只,对本次任务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没人希望自己是在一个不受重视的岗位上工作。 席亚洲扬了一下胳膊:“走,大家去海滩迎接海军去!” “海军!”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颇感到自豪。这个时空最先进的海军不就是他们么? 正在这时,登陆艇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啸。汽笛声未落,它已从长长的浪线里钻出来,迎着他们向海岸驶来了。 没有任务的人一起都往海滩走过去,后面又跟上了几十个好奇的孩子和村民。 登陆艇吃水很深,没法靠得太近,席亚洲打开对讲机,双方呼叫上了,才知道这船上除了运来了工作队昨天申请的粮食、布匹和武器之外,还运来了一批生活用品和建筑材料。 “给我们找一个吃水12-15米的泊岸,好抢滩卸载货物。”陈海阳在对讲机里呼叫着。 “好,你们稍等片刻!” 海南岛西部以岩石岸线为主,除了港湾内的泥沙冲积而成的滩涂之外,小型的岩石港湾可说是到处都是,很快就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小港湾,水面很小,勉强能容纳二三艘渔船而已。 登陆艇打着慢车,慢慢的驶入了港湾,这艘在穿越前整修一新的登陆艇此时看上去又漂亮又威武。船上新装了一个卸货的吊杆。船楼的二个机枪位各有一个手持sks步枪的军事组员,80钢盔,橘红色的救生衣,看上去英姿勃发,很有点另一个时空里解放军的意思――要是各有一挺机枪就好了。席亚洲胡思乱想着。看到大家来迎接他们,他们满面笑容,向岸上欢迎的人群挥着手。 发动机马达最后吼叫了一声,长长的喘息了一口气,停了机。 登陆艇抢滩放下跳板,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圆脸大眼,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把跟来的小孩子们都吓得哑巴了,身高190,体重110kg的人物,对当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巨人了。这个壮汉乃是军事组的陈海阳,穿着一身自带的海军蓝色作训服,精神抖擞。 陈海阳带着四个军事组员走到席亚洲跟前,排成一列横队,行了军礼: “报告,海军五指山艇艇长陈海阳,奉命押运货物到来,现在我听您的命令。” “立刻组织卸货!”席亚洲一面还礼,一面微笑着,“让群众看看你们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是!立刻组织卸货。” 席亚洲又向陈海阳他们握手致谢后,便拆开执委会给他的书面文件,他边看边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真解决问题。” 他十分兴奋地向张兴教说:“叫谭老伯把村民集合起来准备卸货!” 随着村民慢慢的围拢过来,席亚洲爬上船楼,站在高处,好几百只眼睛盯着他: “乡亲们!”席亚洲满面笑容,挥动了一下他那拿着文件的手,“从百仞城给我们送来了吃的穿的。暂时先拨给村里一千斤大米!这些大米一个钱不要,全部分给大家!” 全场开始是一阵难以置信的沉默,片刻之后发出一阵欢呼声。张兴教昨晚已经通过谭家父子召集了一些年轻人,教会了他们按暗号欢呼。有些老年人和妇女瞅着满船的粮米,流下了眼泪,呼声渐渐低沉,它被群众感激的热泪所代替。 席亚洲接着这刚刚静下来的声音说:“还有五十匹布,全部给大家用来作衣服,这就得村里的妇女来帮忙了!不过,布料还不够多,做出来的衣服,也许只能每家一件,但是后面还会有更多的――” 张兴教翻译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声。 “乡亲们!”席亚洲把文件装好,“我们的生活是靠劳动,不能单靠救济。现在百仞城需要大量的海盐。大家拿出力气自己生产。海盐有多少,要多少!” “我们有得是力气,盐,要多少有多少!”在谭家父子和周围的几个人的带头下,群众被煽动得热火朝天。 张兴教看到气氛很热烈,按席首长布置的,赶紧站出来:“乡亲们!鄙人张兴教,也是本地的土著,读过几年书。过去生生得被苟大户霸了房产田地,最后连祖坟都给他刨了,欺负都活不下去了……”他说到惨痛处,拿衣袖不断的擦着眼睛,下面的群众也都跟着欷歔起来,“苟大户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大家没衣服没吃得,”他擦了下眼睛,用嘶哑的喉咙叫着,“短毛老爷们来了,给我们吃穿,帮我们生产,谁要再来罗嗦,谁要再来占我们的好处――” “这还用说!”年轻人们一阵怒吼,“苟大户这王八操的再来,砸烂他的狗头!” 年老的人都有些害怕的模样,不过现在气氛已经被煽动起来,他们也不敢公然出来说什么泄气话。 “对啦!”席亚洲兴奋地喊道,“这盐场是朝廷核准的盐场,是大家的祖辈们一担水一勺盐做出来的地方。他苟大户凭什么来霸占发财?大家要保护盐,保护粮米,保护家园,保护我们的劳动成果!” 群众的情绪极度的亢奋。站在一边的杜雯开始还一直兴奋的微笑,后来皱了下眉。这讲话里席亚洲留了点伏笔,没有说盐场是人民的之类的话――按执委会的想法,这盐场以后可是穿越众的财产。 在群众的吵嚷声中,席亚洲满意的走下了登陆艇的船楼。成捆的武器已经被卸到地上。这些都是在百仞滩大战中缴获的武器。现在被整修一新。 登陆艇除了粮食和布匹,还给工作队运来了红砖、水泥,一些简单的博铺木材加工厂最新出品的桌椅板凳――机械组的人员因为暂时无事可做,就利用木材加工厂的木材加工设备,做了一些现代款式的家具供应大家使用。 工作队的营地也整修一新,有了建筑材料,在随船来的建筑组的专业人员指导下,大家一齐动手,很快就落成了一座炮楼式的建筑。周边还有几间还算舒适的瓦房。带来的15w电台也增加了一个新的天线发射塔。在墙外,席亚洲要建筑组修了一个照壁墙,作为宣传栏 当天,在席亚洲的主持下,成立了村民委员会,下属一个生产队、一个民兵队。在杜雯的建议下,还成立了妇女组――海南的农村妇女都是下地劳动的,而且以干重活苦活著称,所以男女大防之类的礼教在这里市场不大。 民兵队由谭成晴担任队长,张兴教写了一张给县里的呈文,大意因为本村屡受海盗的侵扰,故成立乡勇护卫乡里。这种合法流程还是要有的。 民兵队由六十个青壮组成,盐民们多少会些拳脚,得到了武器之后,大家的劲头都很高,清早和傍晚都抽出时间来教练。刀舞枪飞的,好不热闹。席亚洲在旁看着,却觉得这些东西虽然单打独斗的时候有点威力,真正对阵肉搏恐怕还是不行。席亚洲在百仞滩战斗的时候看过黄家寨乡勇的攻击:势头猛,而且很有章法。如果这样一支队伍打来,毫无组织性纪律性的民兵恐怕是要一触即溃的。 席亚洲对新兵教育是一套心得的,不过这些民兵用得是大刀长矛,贸然用火器时代的新兵教育是不是合适他也没有底。 “如果能给他们装备火器的话就好了!”席亚洲看了他们的操练,回到指挥所。陈海阳带的人还留在营地里――他们在等待盐民们凑齐三十吨盐,等盐凑齐了,就把这些盐和谭桂璜一起渡海去雷州,把盐的销售渠道打开。 “火器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陈海阳想了一下,“可以先练习队列和体能。这二块在任何时代的军队中都有用。” “政治上首先要可靠,军事上才能过硬!”杜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她眼下全身心都扑在组织妇女组这块了,每天和谭小芹在一齐,学说当地的方言,“我们的组织还是浮在面上呢。”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征。的确,盐民现在的热情的确被煽动起来了,但是他们此时还谈不上政治可靠,只是时势所趋才成为穿越者的盟友的。立场的坚定性还得打几个问号。 席亚洲思索了一下说:“目前首先是建立起组织。村委会、民兵都成立了,可是还不算在盐场扎根,必须在盐民里培养积极分子,发展出一批我们休戚与共的人。这样一来,才算在盐场扎下根。要陆续的从盐民里提拔一下干部。” 大家都同意席亚洲的见解。杜雯说:“我想办一个训练班――就叫马袅农民讲习所吧。训练一些盐民,培养出骨干力量,由我来主讲。你看怎么样?” 这个见解正好和王洛宾的想法相同。不过席亚洲可不希望杜雯去主讲啥政治理论。他说:“好啊,讲习所这个名字不错,正好王工也有办技术训练班的想法,你们就一起做这个事情吧。先从扫盲、学说普通话开始!我们都要拿出一部分时间去讲课。” 第六十二节 新的教育 “不能把大人小孩一锅烩吧?” “可以分两批,日班和夜班。”杜雯提出她的方案,“儿童是白天,晚上改成成年人。” “你这么搞不行。”王洛宾连连摇头,“你没在农村待过――孩子在农村也是半个劳动力。白天都去上学,村民们肯定不能同意。” 杜雯一想也对,相比之下她对成人夜校更有兴趣:“那就上半天课好了,把夜校抓好……” “更离谱。”还没等王洛宾发言,陈海阳就大摇其头,“我家就亲戚的时候去农村插队,那时候也时兴办夜校,但是农忙的时候一律停办――农民劳动强度大,干了一天活都要休息,谁来上你的夜校?” “没错。”王洛宾连连点头,“而且在没认识到有文化的好处之前,你要吸引他们来学习很难。” 杜雯看到他们都反对,有点急了:“那难道就不办了?” “办,先办个培训班,我们也来个精英教育。”席亚洲半开玩笑得说。 席亚洲说的所谓精英教育,其实就是干部培训班。这种临时性质的短训班在过去的地方工作中经常使用:培养靠拢组织的积极分子――虽然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通过培养提高他们的觉悟,增强组织性纪律性,学会工作的方法,最终成为无数基层组织中驱动群众的传动齿轮。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所谓打开一个地方的局面是最难的。特别是相当封闭保守的传统农村社会。盐场面临的危机给了穿越者一个打入当地社会的绝好机会,从这点来说苟大户倒是他们的功臣了。 那么积极分子是哪些人呢?有谭家父子、谭村长的女儿也算一个,还有一些是和谭成晴交好的年轻人。独身的女孩子自然不便和一群男人一起晚上上课,所以一开始这个夜校只有男人。 王洛宾却不急于正儿八经的把人都召集起来,他只是先找了谭桂璜,说想给孩子们办个学堂,教教他们认字和算盘什么的。谭桂璜面露难色,说村里的孩子平日都要帮忙干些农活,要他们去上学,恐怕爹妈都不会同意。王洛宾保证说每天只上半天课,保证误不了农活,谭桂璜才勉强答应去说说,为了保险起见,王洛宾把张兴教也派去游说。席亚洲本来想许诺说来读书的孩子都免费供应午饭,但是这对日益减少的粮食储备来说太勉强了。 最后来的孩子倒不少,多数人虽然觉得自己的孩子读书没什么用,但是能识些字,算个帐对农家来说也没坏处。再者上学不过半天,不影响田间的劳作。 学堂的课程是每天下午上课四个小时,从12点开始到4点下课。不过盐民们和大多数的古代的居民一样,很少确切的时间概念。为了建立这个概念,葛洪庙营地里安装了一台电喇叭,每隔一小时就自动播放一次:现在是临高时间x点正――席亚洲知道与其去给他们灌输几点几分的概念,不如这么潜移默化的来得有用。 工作队队员对这个教育计划投入了很大的热情,课程在安排上突出简易、实用现阶段的主要内容就是识字、计算。 一般汉语的阅读至少需要掌握500个基本汉字,所以王洛宾的识字计划就是以500个基本汉字为基础的。为了这所学校,他特意返回了一次百仞城,从情报资料组的电脑数据库里查询到了二本合适的教材:1959年版《农村扫盲教材》和1971年版《农村实用数学》,这两本都是当年为农村教育专门编辑的教材,通俗易懂,针对性强。特别是农村实用数学,不仅有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有计算亩产量、容积计算、简单的几何测量等实用性强的内容。 不过这二本教材里有许多浓厚时代色彩的字句,比如动辄出现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还有“在伟大的无产阶级中……”王洛宾连夜誊抄改写,找到文印室的周洞天要他印刷30套。 “30套?”周洞天如今也有点吝啬起来了――他的纸张储备还没补充过。而且这是二本书,不是几页纸的文件或是对开小报。 “对,30套,初级教材。越快越好!” 周洞天翻看了一下稿样,看到里面还有许多插图,不由得踌躇起来,光这个制图的工作量就相当大。不过他还是答应尽快拿出成品来。 不过在教材里王洛宾又加入了小学语文里的汉语拼音的教学内容――王洛宾一直认为:简化字和汉语拼音是新中国能够普及基本教育的两大法宝。 他把这套教材给张兴教看,不出所料的遭到了这个中年童生的反对,在张童生看来,这些“俗体字”倒没什么惊世骇俗的,但是作为教育他反对把“俗体字”列入教材――“误人子弟啊。”他评论道。 王洛宾说这个主要是为了简化教育,方便儿童的读写,再说他们教育这些孩子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考科举,吟诗作对,只要会写名字、会写信、看一些简单的书籍就可以了。 不过张兴教还是觉得挺别扭,其实这些简化字他差不多全都认识,在他看来简体字只能为用,不能为体:“你这样教出来的学生是要让人笑死的,写出来的文章通篇都是俗体字,别人就算不笑话,我们也愧为人师。”说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有点要誓死捍卫繁体字的意思。 那扫盲课本,张兴教也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童蒙教育用千字文、百家姓就足够了,新编的书是多此一举。看到那印刷精美的扫盲课本,他大呼可惜――而且把课本里的许多词组和句式都批成“不通”。 王洛宾忍受了张兴教一个多小时的挑剔之后,向他提出一次公平竞赛:两人各带一个班,看谁先学会认字写字。把个张兴教唬得一愣。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识字课本,半响才说:“你们这套简化字认、写都省事,自然是你们占先了……” “没错,我们这套简化字有易学易记得好处,民众不需要太高深的学问,识字只是为了便利生活。”王洛宾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张兴教是他们深入接触的第一个知识分子,他的态度大致可以看出明代的知识分子对穿越者的文化到底护有什么样的看法。 王洛宾经过一番说服,又退了一步:提出简化字和繁体字同时教授,张兴教还是不太愿意,不过这些海外之人能为穷苦孩子办学,已经是其心可嘉了。再说自己也是人家手下混饭吃,不能闹得太僵。想到这里,他总算是答应协助王洛宾的教学。古代的读书人多少还有一点的教化苍生的责任感,不象现代的都是冲着旱涝保收的待遇和寒暑假去当教师的。 但是对王洛宾来说,他是不满意的。他没能真正说服一个明代的小知识分子接受他的论点。 为了避免干扰,在初始阶段,他先从拼音字母开始教学,教孩子们学习拼音字母的发音――学会了拼音,也就掌握了普通话的正确发音。毕竟穿越者是要用普通话来进行教育的。儿童的语言学习能力远胜成人,教育起来事半功倍。 在张兴教看来,王洛宾的教学法完全是匪夷所思。象张兴教这样的儒生,自古以来所受的启蒙教育法都是灌输式的,学生入学,先从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神童诗开始读,学写字则是用笔描红,老师基本不讲,只是每天带孩子读一段,让儿童反复朗读背诵。这样的教学一般直到上完《四书》才结束。一般的学生都能把四书念得倒背如流,字也差不多都认识了。 但是王洛宾上课,却是从他完全不懂的弯弯曲曲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开始教,什么啊哦鹅一的,还做了许多漂亮的卡片:e字就是一头鹅,非常直观的把音教了出来,学生们把这些东西如同唱歌一般的都记住了,这才用这写字符来标读每个字。看到这个用途,张兴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首长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拼音字母是用来注音的,类似文人们所学习的正切反切。(注:古人标注字音的方法有多种,最常见的就是用正切反切,中文系学古汉语是必修的内容) 不过张兴教也承认,学会了这套“拼音字母”之后,认生字就快了许多。甚至有些聪慧些的孩子,直接根据课本上的标注拼音就能自己认字了。这套快捷的办法让他大感兴趣,连着追问王洛宾这是哪位大儒想出来的。王洛宾说这套拼音和简体字都是海外的“文慨伟”这位大儒穷毕生心血才研究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普天之下的华夏之民都能识字作文。这么伟大的理想让张兴教肃然起敬。 第六十三节 军事体育 席亚洲的干部培训班的对象放在了民兵队上。民兵不仅可以作为一支武装力量使用,经过充分的教育培养之后也能成为基层干部的预备队――现代中国农村基层的干部基本都来自退伍军人。这个做法是一定的成效的。 眼下盐场村的任务日渐繁重――盐民们看到来了大铁船送来粮食布匹,又来了一批拿着火器的人,心更定了,逃散在外面的人也陆续回来了。老百姓要救济,物资要发放,要组织扩大生产,还得防备着有人来混水摸鱼。这一切都急需大量的基层工作人员。 席亚洲给这个讲习所的定位不仅是扫盲班或者民兵训练营,而是一个基础的干部培训班。 在他的设想里,现在的民兵队的规模还不够,整个盐场村的目前的丁壮有二百多人,完全可以做到全民皆兵,为以后穿越众的大发展准备好足够的干部资源。兼顾到日常劳动和民兵训练,席亚洲决定采用一种经过实践考验的民兵制度,即少量的基干民兵和普通民兵,前者要精锐化担负一些常备任务,后者作为动员时的补充力量。 不过他知道一开始就用部队的那套进行训练是不行的――盐民们的思想是很单纯的,但是正因为单纯,他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会抱有怀疑的态度。队列、口令、纪律这些近代军队的基本要素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贸然去推行未必能收到好的效果。另外,他们还几乎百分之百都是文盲――军人是文盲在这个时空问题倒不算太大,但是作为未来的基层干部,文盲就不适合了。 席亚洲的切入点就从小伙子们都感兴趣的格斗术开始。不过他对这个并不太在行,好在穿越者中什么人都有,会得玩意更是五花八门。席亚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北炜,他是侦察兵出身,擒拿格斗不在话下;然后是李军,他曾经是个武警,当过防暴机动队,镇暴技能必然在行。于是这两个人就被紧急借调到马袅基地来了。 北炜的格斗技能一出手,就把这些盐民们都震住了,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干净利落的几下就把人制住――谭成晴知道那几下要是在实战中挨到了,不死也得受内伤。这样的武技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至于李军的出手,又完全不一样,出手凶猛,但是招数不致命,只求擒拿制敌。他还露了特别的一手:十多个小伙子拿着棍棒去围殴,他只用一根短木棍一面藤牌,几个冲杀就把大家都给打散,连着打倒了好几个人。 这两种截然不通的斗技引起了盐民们的极大兴趣,当下就有不少人要拜北炜为师,北炜和李军就这么当上了盐场村民兵队的正副教头,于是每到傍晚,总能看到几十个青壮小伙捉对搏斗,呐喊声连天。 随着格斗技能教育的深入,席亚洲和他们商量,要逐渐把他们引入到队列战斗的技能训练中去。为了增强他们的概念,有一天席亚洲提议,在工作队和民兵之间进行一次对抗战,双方不用火器,只进行冷兵器的模拟格斗。谭成晴却提出,两个教头现在没有人是对手,所以北炜和李军不能参加。席亚洲满口答应,于是双方商定,二十对二十。 为了保障安全,博铺的木器厂运来了新产品,全身防护藤编的刺杀护具。穿越者一方是标准的刺杀用教练枪。民兵有的是将长矛的矛头去掉,裹上包头,多数人不喜欢用这样的长兵器,觉得施展不开,改用藤牌和木棍的。 规则很简单,在一个100100的范围内进行战斗,双方各有一名掌旗手,以夺取对方旗帜或者将对方三分之二的人员逐出场地就为胜利。 穿越者并没有摆出什么特殊的队列来,二十个人太少,非常简单的排出了一个前后两排,每排十人的队形来。民兵则没什么队形,乱哄哄的聚成一堆。 信号一发出,由谭成晴带队,民兵们一拥而上,直奔工作队的正面,他们这些日子很受了一些格斗技能的训练,有的人连武器都嫌麻烦,干脆赤手空拳的上阵地,准备来个武术表演。 民兵的冲击在巍然不动的人墙前被撞了个粉碎,第一列的穿越者随着口令,全体后退半步,待到民兵冲到面前,一个整齐的突刺,被裹挟着冲在最前面的民兵被这猛烈的一击撞得东倒西歪,前后碰撞乱哄哄的摔倒了不少人,不过人群的冲击力也把好几个穿越者懂得摔倒了,但是他们的空缺很快被后排的人补了上去,摔倒的人爬起来赶紧在后排站好位置。 谭成晴见正面冲击占不到便宜,反而搞得一片混乱,带着几个人从侧面冲过去,后排的穿越众立刻向两面分开,分守左右两翼,一个突刺又把企图侧翼迂回的人遮挡住了。席亚洲看到民兵队毫无队形可言,简直连街头斗殴的水平都没有,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每个人都狂乱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没打到穿越者不算,倒不断的打到身边的自己人。 眼见民兵乱哄哄的犹如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工作队只是开始被他们一冲的时候稍微有点阵线波动,此时只见他们不断的排枪突刺,很有点锐不可当的意思。 “队形这么密集,一板砖下去就能砸破几个人的脑袋了。”北炜说。 “盐民要有这点能耐,这个队形早给破了。”席亚洲研究了下整个场面,穿越者的队形一直很稳定,教练枪的突刺动作也比较熟练――到底是练习过好几个月的。相比之下,民兵即无队形也没有纪律,谭成晴在混乱中除了以身作则的带动几个身边人做了次侧面的迂回之外,他的所有命令都淹没在混乱中,结果就是从头到尾他都一个人单打独斗在第一线,除了护具了挨了无数的突刺和枪托之外,什么也没捞到。 没过五分钟,形势完全逆转,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民兵队溃不成军,工作队用枪刺开道,一下就夺下了旗帜。 虽说这场胜利对北炜和席亚洲来说毫无悬念,但是看到这群以宅男为主的队伍,只是在穿越前训练了大半年的体能和队列,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军事组的领导们对未来军队的作战效能有了充分的信心。 当然穿越者的体能优势也是胜利的一个主要因素,参战队员的身高都在170以上,平均体重60公斤,对抗平均身高不到160,体重不足50公斤的民兵,优势十分明显。再说这群宅男经过了穿越前长期的体能锻炼,d日之后又是一直从事体力劳动,力量和耐力都有很大的提高。 这次演习增强了民兵对纪律、队列的重视。席亚洲的也顺利的把队列训练安排下去了,没有人置疑这样的向前看向后看,左转右转,齐步走有什么意义了――事实比一切大道理都有效。 当然训练队列也是遇到许多麻烦的,最大问题就是左右不分,光教会他们哪只手是左手、哪只手是右手就费了北炜和李军老鼻子的劲道,什么左脚穿草鞋,右脚光脚之类的直观教学法搞了无数,每天光纠正这个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军队的队列训练能够塑造军人特有的气质,树立威武的军人形象。新兵训练之所以从队列训练开始,是因为这是由普通老百姓向合格军人转变的必由途径。严格的队列训练可以使人养成保持良好的军人姿态,塑造军人气质。队列训练的大强度,高标准,队列生活的严要求能够培养军人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精神,形成威武、坚定、英勇顽强的军人气质。提高军人的服从意识,增强组织纪律观念。穿越者未来要面临的敌人,无不具有强大的骑兵,要在面对面的战斗中以步兵去克制骑兵,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军队就必须拥有最强的战斗意志,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如何训练组织起未来的正规军,就要从这支只有六十人的民兵队身上去摸索、探询。 席亚洲看到队列训练也贯彻下去了,又搞起了足球队,大家每天傍晚的时候就开始练球,把六十人的民兵队分为六组,进行循环赛。每三天完成一次循环,优胜者可以获得奖励。通过比赛,他逐渐把另外一个时空中足球中的各种规章条例引入,教会他们足球运动中的各种技战术,借此来培养队员们的团队意识纪律意识。 对于缺乏娱乐的农民来说,这个新鲜的运动很有吸引力,很快就在村里风靡起来,特别是儿童,没几天就到处可以看到儿童在追逐吹足气的猪尿泡。球类运动的竞技性和对抗性是极有吸引力的。 当他们发现要在比赛中获胜,就必须增强体能训练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催促,民兵队主动的仿效起工作队的人开始每天的长跑锻炼。 不过,用各种代用品制作的足球让席亚洲觉得不大好用,于是他又在民兵队里搞出了橄榄球。比起足球,橄榄球的对抗更激烈,队员常常处于直接的身体冲撞之中,比赛激烈刺激。而且橄榄球的节奏快,对时间掌握必须很准确,席亚洲也意图用比赛来引入他们对精确时间的概念。 民兵队的小伙子立刻就爱上了这个运动,结果是席亚洲不得不再次要求博铺的木加工厂制造专门的橄榄球的护具。每周末下午的橄榄球大赛就成了盐场村的固定节目。民兵队自己动手在村外平整了土地,夯实了地面,还用木材搭建了看台――小伙子们很快发现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在比赛的时候来观摩,暗送秋波。这种异性的刺激使得他们的荷尔蒙分泌大为增加,比赛愈加激烈神勇。没过多久,一个叫林福的小伙子就成了盐场村少男少女的偶像,他在十一次比赛中多次单枪匹马的达阵得分。体育明星这个概念就这样毫不费事的从后门钻进了这个时空。 席亚洲开创的体育运动最初只是为了锻炼军队,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未来的橄榄球大联盟赛会以“盐场杯”这个名称名满天下。 第六十四节 苟家庄(一) 在盐场工作队的工作开展的轰轰烈烈的时候,铲除苟大户的狩猎行动准备活动也在进行中。席亚洲是要求越早越好――村里还有好些人给他关在苟家庄的私牢里。不过执委会并不着急。反正盐场村的人也不是他们家亲戚。凡事都得调查清楚了再说。经过二三天的调查,执委会知道此人是一个人见人厌,狗见狗嫌的货色。土豪劣绅这个称呼给他真是半点也不过分。干掉他,本县上上下下都会觉得很满意。虽然苟大户并没有招惹这群时空强盗,最多也不过是利用他们的旗号招摇撞骗,但是穿越者们急需表现自己的伟光正,顺便改善下伙食。于是苟大户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了。 干掉苟大户的直接原因是他企图控制盐场,但是执委会却没把任务直接交给工作队。而是另外成立了一个小组来负责此事。负责人是长期与当地人打交道的邬德同志。 邬德的生产队已经回来了一些光棍汉,他们没什么牵挂,回去把破烂家什收拾收拾,干长工的直接找老爷辞工就完事了,至于工钱,老爷们没敢说不给的――谁都知道这群穷蛮子是去给短毛扛活了,万一在短毛面前下点眼药,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邬德从这些人中挑选了几个,扮作小贩短工,四处去打探苟大户和县里的动静。他自己也没闲着,坐上车,直接去了县城。 在县南门,他遇到了符巡检,这个博铺巡检司的巡检成了唯一对现状不满的人物――他的衙门没了,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交待。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张有福那里进进出出,央求他去百仞滩去说合说合,把衙门还给他,以后巡检司衙门的灰色收入二一添作五就是。 张有福是何等机灵的人物,那肯搀和这样的事情,一直推说身子不好,不肯去。符巡检又不能用强,每天愁眉苦脸的在县城门口站岗――这是吴县令派给他的临时工作。 看到短毛头目突然光临,符巡检大吃一惊,幸亏他的官话还对付得了几句,双方比比划划了一番,符巡检才知道这是要见县令。 髡贼头目要见县令,这让符巡检吃了一惊。不过他不敢怠慢,赶紧自己跑去县衙找吴大令禀报。把个吴明晋吓得手足冰凉――这些日子他已经派人去省城活动谋求调任了,事还没办下来,髡贼就找上门来,这该如何是好?见,未免有通匪的嫌疑,不见,县里目前的状态就和没穿衣服的大姑娘一样。城里别说民壮,连衙役都下乡去催征秋粮了。 赶紧把师爷叫来,师爷的主意倒也干脆,官面上不便出面,不如他这个私人代表去见见,探听下对方是什么意思。毕竟师爷只是县令的私人雇员,身份上好周旋一些。 邬德的要求倒也简单:代征盐课和办团。这事情让王师爷有点犯难了,盐场村想办团,这是小事,县里差不多是遍地有乡勇。多一个少一个不成问题,这呈文也的确是盐场村的村民写来的。但是苟家可不会乐意这事情。 县里对苟家的所作所为知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对这样的土豪,县令一般都没什么办法。更何况这样的边陲小县,苟家不公然作乱就很好了。 代收盐课和盐场村办团,随便哪个稍知道点县情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群短毛是准备抢苟家嘴里的肉了。 问题在于,无论苟家还是短毛,现在县里都惹不起。相比之下,还是短毛更惹不起一点。在和吴县令商议之后,王师爷给了一个活络的答复: 十一月初一交盐课银,谁先来交就是谁包揽。 这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公平竞赛吧,俺们官府不干涉。谁是冠军这盐课的奖励就归谁。至于办团,县里不反对,办就是了。 就这个问题达成默契之后,邬德告辞回去,开始攻打苟家庄的准备工作。 论到提供的苟家讯息最多的,当属张兴教,他本身就是苟家庄人。但是执委会并不完全相信他的情报――有仇的人往往会夸大或者缩小某些内容。基本的情况,邬德还是希望自己去了解 经过派人四处调查询问,苟家庄实际上并不叫苟家庄,它的真正名称叫大美村。这个大美村地处临高西北面的高山岭地区。苟家是村里的外来户,但是他这个外来户可不简单,是浙江福建倭乱被平定之后的余孽――诸位可不要以为苟家是倭人之后。大明的倭乱,向来是国人当boss,倭人不过是些打工仔而已,而且还是不怎么高级的打工仔,基本就属于上阵打前锋,撤退当殿军的主。苟家先辈好歹也算一头目,不至如此的不堪。他一家逃来不算,还带着许多同党部下。到得这村,发觉此地虽然离县城近,却地处山区,容易防守。又离海滨近。干脆落户下来,把原来的地主杀得杀赶得赶,堂而皇之的当上了地主老爷。势力慢慢的扩张起来,隐隐约约的成了县里的一霸,大美村也变成苟家庄。 山村的田地其实不多,苟家也不过百十亩地而已,但是苟家势大强横,虽然没有功名,却在庄外软硬兼施的逼迫带地投效,渐渐的名下土地有了近千亩。这些年赋税日重,又有不少庄户主动投效在他家名下――虽然被盘剥的利害,总还能混口苦饭吃。 苟家基本就靠着这些田地,每年大量的收租,又兼放高利贷,积攒下很可观的财产。寨中的住户有二百多户,男女老少人口在一千人以上,村子的位置是在一座小山坡上,并不险峻,只是乡勇家丁众多,而且多数是大陆上逃亡来的亡命之徒,无家无业的光棍汉子。村寨防守严密,土围的寨墙有两重,外面是一般村民、庄客、佃户居住,内层则是苟家的十几家本家的宅第。由专门豢养的家丁把守,不是本村的熟人谁也不能进内寨。 更牛的是,苟家依然延续是祖辈的海盗传统,自己虽然不干,却和海上的小股盗匪勾勾搭搭――他们攀附不了刘老香之类人物的大腿,不过小股的海贼在海上多如牛毛。海贼虽然在海上混饭,但是还得上岸来取水,抢了赃物要在岸上销赃,受伤生病要上岸养病――所以不管规模大小,海贼们在岸上都得有窝家。苟家就是这样的窝家――不过他们也是有原则的:就是从来不在临高本地销赃,一则这里地方小,没那么强的购买力,二是免得闹大了惹上官府。赃物的去向,从掌握的情报看都到了琼山。苟家这户土财主很稀罕的在琼山有买卖。商品经济意识似乎十分强。 琼山虽然比临高要富庶繁华,到底也只是琼州府的首县而已。执委会的情报资讯组推断,苟家在琼山的买卖不过是向大陆地区贩卖赃物的一个窗口而已。 为了查清苟家庄的具体形势和防御情况,邬德要求派出专业的侦察队去实施一次侦察。北炜不在百仞城,但是他一手训练的侦察队已经初具规模。经过北炜的推荐,薛子良带队执行了本次侦察任务――执委会又收到了一些人的抗议,说这样的军国大事不该委派这个abc的。幸亏他是北炜这样的重量级军头的推荐,不然里通外国,崇洋媚外的帽子是少不了了。 对薛子良而言,这样的侦察行动纯属小儿科的级别。不过他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毕竟是组织上第一次让他全面负责,只能办好,不能出错。叶孟言也终于捞到了第一次真正出任务,他立马把自己行李里的各种私货全身披挂起来:什么丛林bdu,美军单兵装具lc1,不管正版民版,真得假得,都给堆身上了。对薛子良这样长期使用正版货的人来说,这套真假搀半的行头业余到了极点。外加脑袋上一顶80头盔,手中sks步枪,看起来就像一南美游击队员。 “不用这么多装备的,我们的侦察任务是很简单的。” 薛子良虽然在民族主义分子那里很不受待见,但是在北炜的侦察队里却有很高的人气――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出头。他和北炜又不一样。北炜虽然有一身扎扎实实的侦察兵功底,但是实战经验为0,薛子良好歹在中东混过,真刀真枪的执行过不少次任务。战斗经历方面除了打过越南小鬼子的何鸣之外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爱好军事的小伙子又特别好这个,薛子良便长期投其所好的大讲自己的战斗经历和美军里的种种趣闻轶事。他为人好交际,又是在美国长大,美国人那种喋喋不休的传统也一并继承下来。临高的夜生活即枯燥又乏味,听他侃大山就成了侦察队的晚上的唯一娱乐。 “那带什么去?”小叶心有不甘,这身装备没机会显摆,岂不是白带来了。 “平常的装备就ok。”薛子良知道其他倒没所谓,关键得找个向导。大美村在21世纪印刷的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第六十五节 苟家庄(二) 向导很快就找来了,是本地的一个小贩。苟家庄到底不是魔多,除了苟家那几户混世魔王之外,多数是普通的老百姓,平日里也是需要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的,有需求就有供给。当然去苟家庄做买卖是要点勇气,运气不好被前职业犯罪分子,现在的家丁打劫也属于正常,闹不好吃个家伙也难说。林全安就是属于极少数敢去苟家庄做买卖的小贩,之所以愿意去原因也简单,因为几乎没人敢去的,所以那里的物价就高一点,需求也旺盛一些。由此可见林全安是个很有胆量的人――第一个来百仞城的自由市场卖货的人也是他。 百仞城的城市规划里虽然早就有自由市场的地块,但是一直没人来搞贸易。林全安在走村串户的时候知道了短毛海贼们放出话来:要去百仞滩做买卖打短工的一律欢迎。当然这话一时间还没什么作用,倒让林全安起了念头。他特意找到了几个从百仞滩回来的劳工,细细的问了当地的情况,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伙短毛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拼命的盖房子,很有在当地安家落户的意思。 既然要安家落户,就会有很多的需求,里面的商机很大。 林全安决定,去试探一下。去之前,他充分做了准备。 他的货物是一担蔬菜――临高这地方当蔬菜贩子很没前途,道理很简单,除了县城里有点需求之外,农村都是每家每户在地头上自种自吃,谁也不会花钱来买。但是这群短毛既然从海上来,蔬菜不可能在船上种出来,人可以不吃肉,但不能不吃蔬菜――起码会得便秘。其次,如果对方蛮横不讲理,掳掠成性,他损失的也就是一担蔬菜。至于对方会不会抓他当免费劳工――既然能把这么多的俘虏都放回家,又何必抓他一个。 他挑着一担子蔬菜一路走到百仞自由市场,偌大的空地上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正在惶恐间,得到消息的吴南海出来了,二话不说的就把这挑菜全部都买去了改善食堂伙食了。林全安大喜过望,短毛看来不仅需要蔬菜,出手还很大方――他们似乎不把铜钱当钱看待,轻轻松松的就丢了二百文给他,连数都没数――不是砂壳广片这样掉地上就碎两半的小钱,个个都是黄澄澄的万历钱!其实林全安就算挑一担土来,这群短毛也非买不可――这就叫树立榜样。 一来二去,林全安就成了穿越众的独家特约蔬菜供应商,最近还开始负责供应起活猪、鸡鸭和禽蛋来。供应量大得令人咋舌――古人的动物蛋白质摄入很少。家畜家禽这些,平时是很少吃的。哪里象这五百宅男顿顿吃肉,每天鸡蛋的伙食标准。于是价格马上就暴涨起来。附近所有的农户都在打算着来年要多养些鸡鸭和猪。 林全安发了,他的担子变成了手推车,正准备着雇上伙计,备上套车的时候,短毛邬老爷来找他了,要他去当向导,到苟家庄去。 以林全安的智慧,当然知道短毛要去苟家庄是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他虽然喜欢赚钱,但是搀合两个大流氓之间的事情是不会有啥好结果的。便立马推脱,但是这位吴老爷却有意无意的说起食堂采购价格有点高了。他结账走人的时候,又发现寨门口探头探脑的来了不少同行――榜样的力量果然是无限的。 为了保住他的垄断供应地位,林全安不得不冒一把险了。不过出发前他声明,自己除了带路不干其他的事情。邬德很痛快的答应了。 队伍里还有个不请自来的王瑞相同学。本来侦察是跟他的业务毫不相关,他自封的头衔是“王氏武器设计局”总设计师,实际就是在机械组打杂。王同学强行要求加入的原因有二:第一个是他辛辛苦苦的背了一架大型航模飞机、一架遥控直升机来,至今还没派上用处;二来身为一个隐蔽很深的民族主义分子,他对薛abc很不信任,总觉得此人的立场有问题,叛变投敌四迟早的事情,他得监视这个危险分子――要是敢做出啥背叛人民背叛党,不,背叛执委会的事情,立马就请他吃腰带上的登山斧。 薛子良没想到此人有如此的险恶的用心在内,想到用航模侦察虽然对苟大户这级别的敌人来说有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不过试试看也好。就同意了这个斧头帮成员随队。 本次的侦察行动是一次便衣侦察,同去的人都换了当地人的布衣,戴上发巾,为了掩饰他们奇特的发型,还都戴了斗笠。一行人背了背篓,篓子里除了武器和侦察装备之外,还装了一些林全安准备的针头线脑之类的小杂货。 临出发前,每个人还往脸上涂抹了灰土,显得不是那么干净白皙――穿越者和当地人的一个很大不同就是他们的皮肤普遍都偏白。 五六个人打扮成这县里常见的小贩,慢悠悠的朝高山岭进发了。 饶过县城,走不过十多里,便到了毗耶山麓下的东春村。这是个千年古村,汉代就有人在此定居了。如今村里还有几十户人家――世道不靖,连这么个小村子都修了一人多高的土围,路边有个茶棚,做些粗茶干粮,供过客食用。因为听向导说,进山之后还有十多里路,薛子良决定在此稍事休息,大家蓄足了精神再出发。 因为怕染上传染病,穿越者是从来不吃任何当地人手中烹调出来的食物的,医疗组屡次警告过他们,此地伤寒流行极猖獗。大家都用自带的竹筒水壶饮水,林全安没那么多的忌讳,他见惯了这群短毛极端爱干净的毛病,并不奇怪。趁着休息的时候,他小声的把待会要主意的细节交待了一番。 从这里进到山里,再走十几里路就是苟家庄的所在。这条路直通苟家庄,路上走动的人很少,除了庄里的人,便是他这样的商贩了。苟家的乡勇家丁常在这路上巡均,遇有生人,都会盘问,一是防备仇家,二是这里的山产都被他家霸占,樵夫打柴,猎人打猎,商人伐木都需纳钱给他方可,不许私猎私伐。 他提醒侦察员,背篓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话,最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万一给他们搜检到了,拿到庄里讯问,非脱层皮不可。 薛子良和队员们商议了一下,将队伍改为单列纵队前进,叶孟言担任尖兵,薛子良在第二个负责掩护,其他人逐一随后跟进,林全安被杀气腾腾的王瑞相带在第三个。林全安看这群短毛忽然变得杀气腾腾,吓得半死。 “别怕,继续指路就是!”薛子良冲着林全安露出他那雪白的大牙,阴森森的笑了一下,在他旁边的王瑞相心里打了个突,忽然觉得自己真要砍这abc估计不是他对手。 “注意了,我们的任务是侦察敌人的设防,如果有可能,抓一名俘虏回来。”薛子良交待着,“没必要的话不要起任何冲突,但是一但发生交火,就要干净利落!”他环视了下身边这几个小伙子,“不要随意用枪,用你们的刀子!” 几个人都心里突了一下。杀人这买卖,生平第一次干,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他们在受训的时候已经被教育够了:打仗就是你死我活,没什么仁慈之心的。 一行人保持着队形,向山里走去。这毗耶山是临高的名山,离县城很近,属于当地的名胜之一。毗耶二字是源自汉代渡海二来的婆罗门教僧侣毗耶大师之名。山有六岭,高山岭就是山中的第二主峰,岭顶建有高山毗耶大神的庙。所谓高山岭也是由庙而得。庙前还有一泓湖水,水色清澈,湖面平静如镜,号为“平镜湖”。端得是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不过这一行人都怀着杀人放火掠人钱财的心思,那有这番雅鉴的心情。 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行人,即有几个,也是匆匆而过的乡民。传说中的苟家职业犯罪分子没有出现。省却了他们提前杀人的麻烦。侦察队绕过一座小山,走了七八里路,远远得见到主峰下有座小山,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房舍,林全安说,那就是苟家庄了。山坡下的谷地里都是成片的田地。 到了这里,离庄子已经不到三四里路了,薛子良把队伍带到一处树林里, 薛子良用望远镜观察了下地形:庄子依山构筑,周围有一道高而坚厚的土墙,大门是木头的,门两侧的墙上还各筑了一个敌台。道路的尽头就是庄子。没有壕沟,却设置了许多拒马之类的栅栏。冷兵器时代的步兵突击城墙还是有点难度的。 在地图上标注了城墙的高度、塔楼和哨位之后,薛子良打定主意,亲身进去看看。无论侦察技术有了多少发展,实地侦察始终是最确切的情报来源。 他转身,命令林全安带他进庄。这吩咐可把林全安吓坏了。带路归带路,把这个人高马大的短毛煞星带进了苟家庄,万一出了点事情,眼下临高的两大流氓团伙都饶不了他。正要跪下苦苦求饶,在旁看守他的王瑞相已经把斧子拔了出来,雪亮的斧头在他眼前一晃,问他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果然是海贼的本色。只得乖乖站了起来。 “听着,我会说闽南话!”薛子良道,“你就说我是你的老乡好了,是给你帮忙的。” 第六十六节 苟家庄(三) 林全安被逼得无法,才知道短毛老爷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说:“您老人家的口音还是有些古怪,进去了少说话为好。” 来到庄前,大门是敞开着的,门前塞有拒马,亦有几个乡勇在站岗,哨塔上有乡勇守望。防守还算严密。林全安因和当地人相熟,打了几个招呼,又塞了些小物件,就带着薛子良进去了。 庄里约莫有二百来户人家,多半是石墙茅草顶,也有穷困的,是用竹子编的墙和顶,薛子良见了觉得十分纳罕。不过他不是来旅游观光的,只是把道路模样和去向都记清。村里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些老幼,大约都去做工了。 林全安一路摇货郎鼓,一路走,妇女们见他来了,都围上来了买些针头线脑的东西。有些人没有钱的,也有用鸡蛋、粉干换的。一会时间,他身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了。薛子良随着林全安差不多饶行了一周,整个寨子只有一个门。寨墙不过三米多高,是土石夯筑的,十分坚固,几乎看不出有剥落侵蚀的痕迹,简直和水泥一样坚固,寨墙上零零星星的修着几个木制的敌楼,可以看到墙上堆放着石头和滚木这样的防御器材,似乎也有火炮之类的东西。庄内并没有什么防御设施,所谓的内寨墙不过是比较高大的院墙而已――苟家本家的十多户都集中在那些连并在一起的宅子里,为了防火,整个宅第和四周的民居隔着很宽的街道,乍一看倒有点寨中寨的感觉。 但是仔细一看,这宅墙却不简单,虽然听人说了那里有十多家苟家宅第,但是出入只有二处门,即南边正门和北边后门。前边临街是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的两旁是砖裹檐倒坐围房,后墙上开有枪眼,可以向外点放火铳和鸟枪。很厚的榆木大门包着铁叶子,一排排钉着大头生铁钉,用斧头绝难砍开。后门小而坚固,垣墙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约有四米多高,看墙基下的石头,不会单薄。 不过这些障碍对穿越众来说都不值一提。薛子良都觉得自己亲身来侦察有点多此一举了,以军事组的那点火力来说打破庄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打开寨门了,寨门是木制的,十分厚重,后面还有巨大的顶门杠。最好是直接炸开寨门,可是军事组没有爆破器材,或许用油烧? 出了庄子,薛子良回到树林里,把看到的各个要点都记在笔记本上,还画了一幅庄内地图,留在树林里的人也有长焦距镜头拍摄了一些外观照片。 王瑞相对薛子良说:“我们把侦察机放出去拍些资料吧。” 薛子良本来觉得有些多余,但一想内宅部分情况还不大清楚,攻破庄子之后,打内宅也是一番功夫,道路环境不熟悉可不行,便答应了。王瑞相听了,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自去组装那架大航模飞机去了。 这玩意体积十分巨大,拆开来也得三个人背着,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配件、燃料外加一套摄像头和接受信号的笔记本,几个人很快就把个大号航模装了起来,奈何装起来才发现一问题。这里没有水泥地! 这种大号航模飞机,不比小型遥控飞机,得靠滑跑才能起降,在现代时空找一段平坦的地方简直俯拾即是,即使再偏僻的农村也总还有公路或者水泥摊铺的晒场。实在不行平坦的操场或者草地也行,但是此时此刻这些条件统统没有。 要说现场在树林外现场平整一块土地出来倒也可以,但他们一无工具,二来在开阔地上搞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招来巡逻的人,无奈之下,只好败兴的收拾起东西打道回府了。第一次航空侦察行动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一定要开发个火箭助推起飞系统!”王瑞相很恨的说。 “我们回去,顺路看准机会,抓两个人!” “抓舌头吗?” “没错。”薛子良已经熟悉了这中国式的黑话,“有些事情得问他们才清楚。” “成!”一群人摩拳擦掌,除了垂头丧气的王瑞相。 薛子良把人分成两组,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树林里。这个地方离庄子不远不近,有充分的时间撤退,也可以避免误抓不相干的人员。为了避免产生太大的惊扰,决定需要动武就用刀子和王瑞相的短弩。 临高的天气,无论春夏秋冬,秋冬的白天都能有三十来度,呆在树林里不透风,热得几个人浑身淌汗,虽然身上都涂抹了驱虫水,各种飞虫蚊蝇还是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叮咬,把几个新兵蛋子闹得叫苦不迭。好在这一个多月的艰苦训练也算把他们的意志力培养出来了,没有人乱走乱动的。 路上零零星星的有人走动,但没什么值得捕捉的人物,过了许久,才看到路上来了一顶滑竿小轿子,上面支着青布帆篷,一个老爷模样的人四仰八叉的躺着,身边跟着十来个家丁跟班,又有个丫鬟一样的人物,手里挽着一个包裹,在滑竿旁随行。 叶孟言有点紧张,赶紧爬过去问薛子良:“队长,来了个大家伙!” 薛子良点点头,这不问可知是苟家庄的大人物,说不定是苟大本人也未尝可知。己方去掉向导之外有四个人,有相当的胜算。 他寻思了下,看到了林全安身上。把个小贩得一激凛――这短毛老爷每次这么看他都没好事。果然,薛子良又把他叫了过去。 这滑竿上坐得人,不是别人,正是苟家当家的老二,住在城里的临高县黑社会头子苟循礼,他最近得了消息,说百仞滩的海贼们已经开到了马袅盐场。这苟循礼读过些书,在县城里交接官府,包揽词讼多年,很有些见识。他知道这马袅盐场是本县的一个大财源,哥哥苟循义花了不少力气才把盐场控制在手里,髡贼派出小队人马去了盐场,不用说是去抢这块肥肉了。前几天又听到衙门里的人传出话来,髡贼们派人来过见到了王师爷,开口就要包揽盐课。苟二知道事有不妙,赶紧吩咐备轿回庄里去――此事必须尽快拿出对策来。 他和苟循义不同,现代的说法就是他的吃相没那么难看。凡事都知道留有三分余地,因此在县里虽然也是人见人怕的利害角色,口碑还不算太坏。相比之下,苟循义却是一个有理无理都要占三分,唯恐做坏事不到位、不够凶残的强横人物。苟循礼对他大哥有点担心,这髡发海贼可不是一般的小盗匪,万一双方起了冲突,苟家是肯定要吃大亏的。 苟循礼打算去说服苟循义,尽快派人和髡贼去谈谈,出让一部分盐场的利益,彼此和气生财。他猜想髡贼们在临高这里有长期盘踞的念头。他们势大,如果能攀附上去,眼前吃点小亏未必不是好事。正转着这个念头,想着怎么说服他那脾气暴躁的大哥,忽然滑竿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问:“怎么回事?” 家丁头子过来回:“路上有个小贩,说要喊冤。” 苟循礼骂了声:“混蛋。”他想这多半又是庄上的家丁或者乡勇抢劫了小贩,这群匪类,就知道无法无天,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都不懂。他厌烦的挥了下手:“把他赶开。” 正说话,忽然路边弓弦一响,轿夫的脖子上已经没入了一根弩箭,两眼一翻,连人带轿子都翻倒在地,一行人顿时乱成一团。 随着一声哨子,路畔冲出四个人来,手里都挥舞着明晃晃的短刀,护卫的家丁来不及拔刀,就被抹了脖子栽倒在地,血汩汩的从脖子里往外流立马了帐。这下变故快得让人不能反应,几个家丁慌得连拔刀都忘了,轮起刀鞘就往来人身上砸砍过去。 叶孟言来不及回味第一次杀人的滋味,眼见一个家丁面色狰狞的挥舞着一把连鞘刀向他冲来。不由得倒退几步,被地上的尸体一绊,一屁股坐倒在地――心里一阵恐惧,娘诶,要没命了!心里是一派迷糊,手里的刀却下意识的猛捅了出去,锋利的尖刀好像切豆腐一样刺进了对方的肚子,轻轻松松的没了柄,叶孟言眼看着面前的这人双眼圆睁,面目扭曲的颓然倒下,身下还流出了肠子般的事物,顿时心头一阵的翻江倒海,一口将中午吃的压缩干粮都喷了出来,射得又远又准,正中慌得趴在轿子下面的丫鬟脸上,被眼前景象吓得动弹不得小姑娘着了这一记又酸又臭的“颜射”,哪里还分得出子丑寅卯的,当场就给吓晕过去了。 家丁们虽然人多,但是毫无防备,一轮突击便死了四个,草丛里又不断有箭射来,各人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地上丢下了六具尸体和二名伤员,另外活捉了三名俘虏,包括一个丫鬟。遗憾的是坐滑竿的老爷在轿子倒下去的瞬间就逃走了,动作快得象兔子一样。 薛子良吩咐不要伤员和女人,把俘虏捆上赶紧走。叶孟言却见那女孩子眉目清秀,非要带走不可。薛子良一阵腻味,只好叫个俘虏背着女孩子,一行人赶紧撤退。这些人到底不是职业军人,杀人之后不免心慌意乱,一路赶着俘虏狂奔,连劳累都不觉得,薛子良见队员们脸色变得很差,赶紧用电台和百仞城联系,要他们派辆车接应。待到回到营地,还来不及办完交接,撰写报告,几个人已经大吐特吐起来。 第六十七节 苟家庄(四) 当晚,军事组根据侦察和审俘的结果,开了一次简单的参谋会议。会议以邬德打头,他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要按21世纪时空的说法应该是:苟家庄拆迁工程项目经理。 邬德要搞暴里拆迁,当然手中得有人马,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军事组的几个重要首脑都不在百仞城。军事组领导层留下的陆军系头目只有何鸣一人了。何鸣是个老军人,以服从命令听指挥,原则性强著称,与海军系出身的邬德协调起来比较容易。 与会非除了军事组的人员,还有各个委员会的专业组代表,苟家庄将是他们的第一个战利品。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恶霸村寨,却是未来夺取更大的县城、府城乃至京城的前奏。占领居民点之后如何安民、如何的查抄物资财产、如何进行宣传,都要有所准备。 根据掌握的情况来看,苟家庄的设防水平即使按这个时空的标准也谈不上多坚固。用武力直接打破不难。军事组提出了一种最简单对人员也最安全地方案:用步枪肃清寨墙上的乡勇,接着用有防护的工程机械直接撞门就是,再厚的木门就算包上铁皮也顶不住几百马力的推土机。不过这方案稍微奢侈了一点。工程机械从百仞城出发到苟家庄,一路上的地势平坦,对履带式车辆来说倒什么问题,但是路程远了点,除去费油之外,机械本身消耗的摩托小时也相当可观。 简单的一点的话,就让突击队员用云梯或者干脆搭人梯上寨墙,占领寨门后再开门。但是登寨之后,十有八九会遭遇到乡勇的反冲击,说不定要打肉搏战――军事组的多数人倒不畏惧和他们刺刀见红,但是一担出现了伤亡,损失就有点不可弥补了。 “不能什么都打万无一失的算盘。”何鸣说,“军人是打仗打出来的,不是这样养出来的。”他点着了根皱巴巴的香烟。 “寨门的问题不大,”季思退代表化工组发言,“我们化工组已经制造出了一批zha药,可以用来炸开寨门。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提供手榴弹。” “有zha药?”大伙都有点吃惊。为了避免麻烦,在准备物资的过程中并没有购买任何zha药和火工用品,现在哪冒出来的zha药? “是黑火yao吗?”有人想起来上次从乡勇们手里还缴获了百来斤黑火yao。 “没那么低级。”季思退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二个月化工组因为缺少必须的原料和能源,全体人员只好以搞基建工程为主:安装那几套生产设备,眼下厂房设备安装的都差不多了,这群动手能力极强的狂人们马上开始了穿越利器――zha药的试制工作。 zha药的基础是化学工业,眼下化学组空有成套设备和技术,但缺乏生产原料,特别是煤和食盐。所以至今基本的三酸二碱还没能投产。好在化工组对军事方面的需求早有考虑,采购化工原料的时候特意买了一批成品的硝酸氨化肥――这可不是给吴南海用的。现在以这批化肥为原料,出品了一种升级版――硝铵zha药。 只要对zha药稍微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硝酸氨本身也是一种低威力的zha药。化工组当然不满足直接把化肥当zha药使――这第一显不出他们的水平,第二也是对有限资源的浪费。将硝酸氨升级成硝铵zha药的方法就是在其中添加一些其他成分,配方有好几种,有的是添加烈性zha药、有的是增加燃烧材料。硝铵zha药平时多是用在爆破工程上较多,也能用来装填地雷、手榴弹之类的爆炸性武器,抗战时期八路军和新四军都从敌占区买入硝酸氨加工之后作为zha药使用。好处是威力尚可,敏感度低,不管子弹打还是火烧、震动都不会让它爆炸。 化工组拿出来的成品是铵木zha药,顾名思义就是在其中添加了木粉――这东西在博铺的锯木场里到处都是,毫不费事。化工组用简单的设备就生产了大约五十公斤,他们没敢多做,这玩意很容易吸潮,而且潮湿之后马上失效。海南这个地方,空气湿度一年四季都比较大。 (注:这里就不写原料配比和制造流程了,大庆在即,大伙也别讨论这些敏感的东西了) 至于引爆用的,化工组没水银可用,一时间做不出雷汞,但是黑火yao也是良好的传爆药,百仞滩战斗中缴获的黑火yao虽然质量差点,稍微份量多来点就是了。为了确保其发火的质量,化工组还特意将这些黑火yao重新加工造粒,装成一个个的纸卷包,包外用木焦油沥青封闭防潮。 “我们来个没良心炮吧。做起来简单威力又大。”张柏林一脸兴奋,送zha药包他觉得不够味,非得来个炮轰苟家寨才好。 “完全没必要。”何鸣连连摇头,“抛射zha药包的射程不够,而且也没准头,天知道把zha药包给抛哪去。” “嗯,这么做损害太大了,万一落在居民区里会有很大的杀伤。我们是打苟大户,一般的老百姓是要尽量保护。”吴南海坚决反对。 张柏林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好,你们准备让谁去送zha药包?敌人远距是弓箭火炮,近了滚木檑石,外加灰瓶热大粪的。” 何鸣笑了起来:“有50支sks封锁城头,火力强度足够了。” “可是敌人可以躲在垛口后面啊!” “你不知道43弹的威力吧?”在座的狙击手林深河同学笑了一下,“这东西100米内绝对可以打穿垛口的那层砖头的。” 五十支20发弹夹的sks-d半自动的连续射击,火力堪比机枪,就是无敌铁金刚也呆不住,更不用说在上面丢滚木檑石了。 “没有炮还是不甘心啊。”张柏林意犹未尽。 打破寨门的方案就这么定了下来,军事组组织火力扫荡墙头,再投送zha药包直接炸开寨门,大伙一齐突击进庄。 “突入庄子之后事情还没完,”何鸣指着地图,“其实庄子里面本身没什么东西,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住房,我们只要占据路口,派人在寨墙上巡逻,防止有人逃走就可以了――这点很要紧!关键是苟家的宅第部分。一旦外墙丢失,他们的全部力量都会缩进去死守。所以我们进庄之后,第一步就要迅速占据苟家宅第的前后门路口,防止各处的溃兵退进宅去――他们人进去越少,我们收拾起他们就越容易。” 邬德说,“刚才审问俘虏的时候知道,整个苟家庄有乡勇家丁有二百多人,其中大部分是来自大陆的官府通缉的要犯,这群人多半有人命官司在身,一旦退进去垂死挣扎,会给我们很大麻烦。” “内宅很坚固吗?” “我们根据俘虏的口供画了一张图。”邬德把图贴在黑板上,“从正门进去就是一条东西向的横街,沿着横街一字排开有七路宅院,每路多的有五进,少得也有三进。这些大大小小的正院偏院里都是住的苟家的同宗,此外还有许多偏院、家丁的群房和仓院。这些院子全部都自有围墙。不过我军只要进入庄子,苟家老小就成了瓮中之鳖,无路可逃。他大概会不惜重赏,使那些家丁护卫们替他卖命把守,那些同宗估计也会拼命。宅子里中有几口水井,平时积存粮食柴炭甚多。倘若他们真要拼死顽抗,我们只能靠人进行强攻了。” “打宅子不难,步枪zha药一起上,很快能拿下来。” “苟家庄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在内宅部分。打烂了就对我们没意义了。”邬德再三强调他们的目的,“而且我们还得防备着万一他们绝望了举火烧房子。里面的金银财宝和粮食就全没了。” “不知道苟家有多少财宝。”有人已经开始神往起来了。 “没听说吗?苟家还是海盗的窝点,那海上抢来的东西不海得去了。我们要发横财了!” “现在我们最有用的不是财宝,是粮食!”吴南海比谁都着急,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粮食储备的情况。 “粮食也好,财宝也好,打下来都归我们了。”邬德笑了起来,“不过兵贵神速,侦察员今天杀了苟家二老爷的人,苟家就算都是猪也该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下手了,说不定会转移藏匿财产。我提议明天就组织队伍出发,先把庄子周围控制起来。” “打下庄子,不用说缴获会很多,单靠我们这些人是没办法都搬出来的,用汽车么,当地也没好好的路,还得用人力往外面运,这个就得靠发动群众了。”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邬德想了起来,“盐场村的老百姓不是现成的么,席亚洲在那边搞得有声有色的。叫工作队把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动员起来,打仗一时间指望不上他们,站岗放哨背东西还是有用。” 大家又商量了动用多少人去,带多少围攻用的器材和物资,卫生支援怎么安排,文宣方面怎么写告示,老百姓如何甄别赈济,商量到差不多半夜,才一一计较停当。 第六十八节 破寨 计划定下来了,整个机构也随之运转起来,军事组虽然人数在各组是最多的,但是负责警戒的地方也不少,所以本次只动员三十人参加,余下的人从其他组内抽调。大伙上得岸来干活都干得无趣到家了,这次去打仗等于郊游加散心,大伙都踊跃报名,很快就有了二百五十多人,有些人知道消息晚了,去得时候发现名额已满,赶紧到处托人说话。一时间邬德、何鸣这些人的宿舍前面门庭若市。 邬德在报名的人当中筛选了一番,体质较弱的,掌握某项独有技术的,年龄偏大的,统统都不要,只要年轻力壮的。一共选了一百名战士。因为对手主要是是使用冷兵器,护具就显得十分要紧,十名准备参加投送zha药包和突击的突击队员每人一身武警防暴服,还带上了十面防暴钢盾,这东西虽然不能抵挡现代步枪的射击,挡一下土炮弓箭还是没问题的。吴南海组织妇女和农业组上下全体做干粮,他试制的各种干粮因为都遭到了否定性的结果,最后由曹大妈建议,既然就去一二天,不用久存,干脆做点烙饼吧,有油有盐,保存个一二天不会变质。于是由她示范,一群人调面糊的,切葱的,烧火的。很快就备齐了一百多斤烙饼,用新编的筐子盛着,由牲口驮着随队出发。农业组随行一个保障组,用牲口驮运着烧水的锅子、煮饭的锅子和一些额外的食品。卫生组也组织了卫生队,带上各种应急的外科器械和医疗用品,他们是所有队伍里待遇最好的,特配一辆农用车。百仞城的卫生所里,也做好了外科手术的准备工作。 侦察队先于大队人马出发,第二天天一黑就携带电台在庄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开设了前进指挥所。由军事组选拔的六名狙击手也随队同来,邬德让一名狙击手配二名侦察兵,分成六个小组,分散配置在庄子四周,控制出入的人群:他的命令很简单,苟家庄许进不许出,从正门出来的人设法捕俘,跳墙出来的一律射杀。将其彻底的内外隔绝。狙击手们用的是saiga-308步枪,这种使用762北约弹的半自动步枪无论射程和威力都很适合这个任务,配合专门的瞄准具,一公里外打个把活人不成问题。 指挥这次行动的邬德第一个到,他把各个狙击小组派遣出去之后,在指挥所的钓鱼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个指挥所只是树林中开辟出来的一片空地,四面围上铁丝网。帐篷里面点着一盏遮光灯,薛子良绘制的形势图和周边地形图放大了摊开在折叠桌上。旁边是一台15w电台,正灯光闪烁着和百仞城保持着联系。 晚上大队人马陆续到来,分散隐蔽在山坡下。第一次组织夜间大队行军很顺利,利用夜视设备和荧光识别条,包括战斗人员、后勤人员在内二百来人和许多骡马都安全准时的抵达了,路上无人掉队或者失踪。他一面让后勤组的人赶快组织烧水洗脚。他和几个指挥员谈了一阵,嘱咐他们明天破庄之后要注意大家的纪律性,避免发生抢劫和滥杀的现象。随后,他叫大家早去休息,自己坐在桌旁等候其他后续队伍到来。这是登陆二个多月来穿越者第一次主动出击,以他们的科技和火力水平来说,破这个寨子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据他和几个情报方面的人员综合各方面资料估计,苟家庄积存的粗细粮食至少有一二千石。银钱、布匹和珠宝、首饰等当然也很可观,想着破了庄子对穿越众会有极大的好处,他的心暗暗地感到兴奋。 但随后他又想着财宝多了,势必会造成利益分配的问题,有人会不会见钱眼开私吞财物?有没有人会对现行的分配制度或者管理财物的人员提出不同的看法?可以共贫贱不能同富贵的事情,他也是见识过的。再想到整个攻打过程中不知将有多少人被杀死,其中有许多是无辜的人,他的心又感到不舒服。他并不太看好所谓的文明人的素质,一旦上了战场,红了眼,那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凌晨六点多,天已经有些亮了。席亚洲也报告,他们已经组织好了盐场村的老百姓,出发赶来搬运东西了。老百姓不比他们受过军事训练,又有夜视设备,得夜盲的人也多,所以他们是天微亮的时候才出发。 邬德又查询了县郊的观测站,那里报告县城并无异常动静。在外守候了一晚的狙击组也没有任何异常报告。他问帐篷外执勤的袁秋实――这小伙子现在成了他的专职警卫员兼通讯员:“大家都起来了吗?” “已起来了,有人在问哪里刷牙洗脸呢!” “还刷牙洗脸!”邬德笑了起来,“去,传知大家:打进庄子再刷牙洗脸,马上吃饭,准备打仗了!” 邬德一面嚼着烙饼,喝着凉水,他走出帐篷,拿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城头的灯火,听听更声,这才宣布集合队伍,把如何破苟家庄的战斗计划对全体战斗队员说清楚,分派了每个战斗小组不同任务,最后说: “进了庄子,千万记清四件事:一不许杀害无辜,二不许妇女,三不许随便烧房子、四不许私藏战利品!”他顿了一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就不说了,你们过去多数人都没在队伍上锻炼过,就说一点,别忘记你们还是个文明人!别搞出啥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队伍里有人说起了怪话:“拜托,就那种又黑又瘦,还常年不洗澡的女人?她我也不敢要啊!” 又有人说:“是做禽兽还是做禽兽不如?”周围的人又发出一阵哄笑。 这一阵哄笑让他明白这群人虽然武装到了牙齿,充其量还是一群老百姓,他不再多说,这边的动静,庄子上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事不宜迟,马上开始攻打就是。 五更打过不久,苟家庄寨门上的守夜人刚把夜里的风灯熄灭,就听见远远地传来脚步和咳嗽声,大家立刻警觉起来,把那些打瞌睡的同伴们推醒,共同等待着,从垛上探头凝望。临高的凌晨每每多雾,远处不甚清晰。眼看着雾气中黑夜绰绰,人数不少。一个守寨人大声问道: “哪里来的人马?” 穿越大军已经逼近到离开寨门200米远的地方,邬德要大伙都挺下脚步来,各组按分工占好阵地,不吭声的迅速用工兵铲子给自己挖起掩体来了――倒不是怕敌人的射击,而是防备着爆破带起的碎片。他眼见已经被人发觉,也不答话,立刻打了一发信号弹出去。 爆破组的十个人眼见信号弹打出,背着zha药包以百米赛跑的速度狂奔向大门。这些人都是从志愿者里选出来的,不但身强体壮,而且个个都是百米跑的健将。张柏林虽然没搞成柏林炮,爆破也就凑合了,他自告奋勇当爆破手背着zha药,其他人都带着半自动步枪。 敌台上的守夜人见那边没有答复,雾气里又飞出一个亮得刺眼的绿色光球,心知不好,赶紧敲锣。 “不好啦,有人攻庄了!攻庄啦!” 随着急促的锣声,敌台下窝棚里守夜的乡勇本来都赶紧爬了上来,一边给火炮抬枪装药一面探出身子,竭力想在雾气中看到敌人。正看着,雾气传来了一排枪声,两边敌台上的乡勇惨叫着跌落下去四五个,余下的赶紧缩到垛口后面,接下来的一排枪却直接打穿了垛口砖墙,几轮排枪下去,敌台上已经没一个完好的人了,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下面的头目急忙催促各处的乡勇家丁往寨门口集结,准备厮杀。 然而这十几秒的时间足够爆破组跑到寨门下了,zha药包都用竹竿捆着,确保能完全顶住大门,因为没有电也没有起爆器,zha药上的三个黑火yao信管都是用导火索引爆的。根据翻书得来的计算公式计算出来的长度,那根引线应该在两分钟之后引爆,足够点火的人跑到安全的地方。 引线确实是引燃了,全体队员也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一齐卧倒。两分钟过去了,没炸。两分三十秒,还是没炸。三分钟,还是没炸!这边趴在土垒后面的人马也都急得直冒汗,要是寨门炸不开,大伙就得准备爬墙硬冲了。 “靠,这是什么东西!”张柏林很不爽地从土包后抬起头。 就在那一刹那,zha药爆炸了。火光一闪,沉闷的爆炸声震动得地皮也颤抖起来,许多人被震得头晕目眩,五脏翻腾,接着又是各种碎砖、土块和木片乱飞,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张柏林只觉得脑袋上咣当一声,一个砖块落了下来,正庆幸自己戴了头盔,忽然脸颊一凉,然后是一片火热。他摸摸头,满手是血。他楞了一会,然后开始不由自主地筛糠。“好,好险,差一点光荣了。” 邬德镇定了一下,寨门已经完全被笼罩在爆破掀起的烟尘中了,两边的敌台,一个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另外一个则坍塌了半边,木头的寨门肯定是灰飞烟灭了。他一挥手:“吹号冲锋!” 第六十九节 土飞机 当然穿越者没有什么喇叭,也没有司号员之类的“小鬼”,他的这个命令一下,袁秋实就又往上打了一发信号弹而已,这次是红色的。突击分队的人看到马上吹起哨子,这次上阵的是突击小组,都是彪形大汉,除了全身防暴服之外,每人还拿着一面防暴钢盾,一手则挥舞着21世纪的冷兵器――文德嗣从刀剑网上订购来的钢制仿大明边军制式长刀。无论是钢盾还是长刀,都很重,所以这波人马个个是身高180以上,体重近100kg的彪形大汉。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是游老虎,此人其实年龄偏大,也不够高大威猛,只不过他屡次毛遂自荐,说本人有无数次街头殴斗的经验,愿作先锋砍人,就算挂了也心甘情愿之类的话,才轮到先锋队的,他本来要拿自带的一把类似唱戏的用的巨型青龙刀,但是周围的人都反对――怕他一失手把周围的人给砍了。 庄里的乡勇家丁原就被这阵撼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心慌神摇的,有些挨得大门近得,不是被土块瓦砾砸得头破血流,就是被震得口耳出血。再见烟雾中突击来这么一群浑身黑盔黑甲,巨盾长刃的壮汉,早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返身就逃:“破庄啦,破庄啦,大家快逃命啊――” 游老虎个子不高,跑得巨快,第一个就突入大门,差点摔了一跤,地上满是土块瓦砾,他踩上去还觉得软绵绵的,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具尸体,大约是被震死的,身上无伤,五官流血,死相十分可怖。 本来预备着在门口会有一阵激烈的白刃搏杀,突击队冲进去之后发觉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威力过大的zha药包炸塌了两侧的敌台,顺便把在敌台里严阵以待的数十名乡勇活埋了,听到警报从来在门后集结起来准备厮杀的十多个人也被冲击波和砖块断木所伤,只留下一地的灰头土脸的尸体,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这群本来打算大砍大杀的主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邬德已经随着后续部队冲了进来,眼见门口已经没什么要肃清的敌人了,赶紧命令突击队向十字路的苟家宅第正门冲锋,其他队伍也纷纷沿着街道冲向他们各自控扼的要点。王瑞相带着一队人爬上了寨墙,前面迎面正跑来两个巡夜的,看到他们这群面目古怪之人,吓了一跳,王瑞相怪叫一声,正准备抄起斧子来个肉搏战,后面的步枪已经响了起来,两个敌人当场栽下墙去。 “急个屁啊!”他刚骂了一声,就被后面的人挤到一边去了,这几位刚杀了人,兴奋的两眼发红,嗷嗷怪叫着朝前猛跑,一路上还胡乱的开着枪,见个破灯笼也要踩两脚,不幸的是墙头上堆积的东西实在不少,打头的一个跑得猛,被木头一绊,这墙头又窄了点,顿时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攻击行动的第一个伤亡就此发生,几个人赶紧扒着墙头跳了下去,把这位人事不知的仁兄给抬到门口等候救治。 邬德一面叫人不断的呐喊,一面又派人点着了一座木头的塔楼,为得是恐吓庄子里的人不要乱动,任惊慌的乡勇们在自行瓦解,各个突击队分头占领路口,迅速切断庄子外围和苟家宅第本身的联系,他在十字路口树起一面白旗,叫人用本地话、闽南话和广东话反复喊:“降者免死”,一会就收容了几十名俘虏,俘虏们收去武器后五人捆成一组的拉出庄去。 巷战和预料中一样没有发生,庄内贫民小户的大门都关得紧紧的。有些人探头探脑出来察看,反而白白挨了枪子。邬德听到远处有saiga-308步枪的射击声,知道已经有人在跳墙逃跑了,不过他自信庄内的主要头目还来不及逃走。 突击队把整个宅第都包围起来。宅内的苟循义和他的亲信们知道这次凶多吉少,又依恃垣墙高厚,宅子坚固,一面不断的派人出去求援,一面胡乱的放着火枪。 宅子四周都是临街,宅内妇女儿童有一两百人,男子也有七八十人。只要一接近这宅子,苟家的人就从高处投下来的密如暴雨般的砖、瓦、石块,打得大家不能抬头。突击队员仗着防暴服的防护力高,直接冲到墙下,准备用梯子爬墙,宅子里的妇女们烧了开水,一桶一桶地送到房坡上,随着砖石浇下去。顿时把冲锋的突击队员烫伤了几个,有人不巧被浇了个兜头,虽然有里外防护,但是开水渗进去痛楚让他满地乱滚。穿越者这边看到对方伤了自己的兄弟,本来多数人来打仗只是有些猫捉老鼠的戏弄之心,对杀人还有些不得已的感觉,现在顿时起了杀心,一齐愤怒的吼叫起来: “杀呀,杀光!”“鸡犬不留!”“铲平苟家庄!”这边个个都是面红耳赤,sks一阵的乱射,打得屋檐上瓦砾木片乱飞,血花四溅。只见屋檐上的人东倒西歪的跌了下去,一个担水上来的妇女爬在屋檐上,正慢慢的退下去,忽然她的肩上冒出了一股青烟,直挺挺的摔了下去。这个场面引起了一阵欢呼。 趁着这个空挡,大家把被烫伤的几个人赶紧拉了下来,幸亏防护的严实,不算太过严重,开水的蓄热量也较小,所以最严重的不过是二度烫伤,最惨的那位主要是被烫面积较大,但没有生命危险。倒是失足从墙头上摔下来的仁兄,一直昏迷不醒,卫生组对他的诊断极其不乐观,很可能是颅脑骨折,简单的处理之后赶紧派车把他往回运。 “往车上铺沙子,快!”河马吩咐着。往车上铺沙子是为了减震,算是战时应急后送伤员的一种土办法。烫伤的伤员他决定暂时不后送,这些人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处理过后感染的几率也不大。倒是这个伤号在没有诊疗设备的情况下很难确诊,万一要动手术这里也没有条件。 穿越者的步枪齐射,把趴在屋檐上的人压得不敢露头,但是在厚墙后面的家丁还是通过射孔不断的施放火枪弓箭。对穿越者来说威胁最大的倒是抬枪。抬枪比鸟枪和火铳的杀伤力强大得多,装填着很多蚕豆大小的铁子、铁钉和小石头子,象个超大号的霰弹枪,一打一大片,穿越者虽然手中的步枪威力很大,但是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接近,敌人又多半躲在墙后、屋檐后,不容易观察。 “再爆破一次吧,还有一个zha药包!”张柏林虽然脸上挂花,依然轻伤不下火线――其实他的伤离挂了远得很,只不过是点擦破而已。 邬德想真要冲锋爬墙恐怕还是会出伤亡,干脆老办法,继续让苟家坐土飞机了。他点点头:“不过装药得给我去掉一半!” “知道,我这就去办。” 这次为了防备苟家故伎重演的倒开水,除了全身防暴服,还额外的穿了一件塑料雨披,张柏林抱了zha药正要冲出去,被邬德一把拉住: “你找死那!”他厉声说。 “怎么了?”张柏林一脸无辜,“我防着他们倒开水――” “你就想防水,这塑料雨衣,给你来个火把――”他一指,“你就成一火炬了。” “听说塑料烧伤很恐怖的,熔化的塑料都会和皮肤烧粘在一起――”有人还在凑趣。 张柏林一听赶紧把雨衣给脱了,邬德吩咐突击组调五个人掩护他,前面用三面钢盾连起来,形成一个曲面,上面再架二面钢盾,干脆来了个“乌龟阵”,保护着张柏林往大门下挺进。 “当心敌人的抬枪!”邬德知道这东西近距离内威力很猛,“任何时候这个阵都不能破。要坚持住。我们用火力给你掩护。” 这边穿越众组织步枪不断的射击,有的人在步枪上装上瞄准镜,直朝着对方射孔里打,张柏林的爆破组一路慢慢的往前推进,钢盾上劈里啪啦的掉满了箭,在钢板上划出许多白茬,砖头和瓦块像雨点般地打在上面的盾上,咚咚乱响。盾上有观察口,但是眼下谁也没心情看外面的情况,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外面的sks步枪一响,打在他们盾牌上的声音就会少许多。这时防守的人点燃了一响抬枪。突击队员们看见火光一红,就站住不动,扎好架势等着。火光闪过之后,随即抬枪响了。盾牌上一阵激烈的砸击声,比最密集的冰雹还利害。火yao的推力也让他们感到一晃。 然而这已经是敌人的垂死挣扎了,虽然这时候有人不顾生死的又从墙后面丢出石灰瓶和点燃的硫磺包来,但是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了,硫磺包被钢盾挡住滑落到地上,石灰对有护目镜的人不起任何作用,乌龟阵很快就来到了门楼下,安上了zha药包。很快又撤退回去。 宅第里的人有些迷惑,他们原以为突到门下的人不是准备砍门,就是预备放火,但是这两样都没做,若是准备要炸门的,按道理要炸开这道门少说也得有一二百斤火yao,而且还得在门下挖出坑来,就这么来一趟又退出去能做什么? 第七十节 占领 看张柏林他们退了回来,那些在对面街房上和街上的穿越众随着指挥员的哨声也把脑袋缩回到掩体里等候着,两边忽然变得寂静无声。突然,紧接着轰隆一声,大地震颤,浓烟和尘土漫天,砖瓦和木料向四下飞迸,有些砖瓦飞进宅第里去,发出连串的惨叫声。爆发刚过,早就准备完毕的穿越者们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游老虎挥着长刀带着人首先冲进轰塌的大门,宅第门前的横路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和伤者,有几个血淋淋的人哭爹喊娘的朝里面的院门逃去,都被他追上一刀一个的砍倒在地,一些人吓瘫在地,或是叩头求饶或是呆若木鸡,内中还夹杂着烧水的几个妇女,穿越者此时是憋着气的,哪里还有怜弱惜玉的意思,很快被刺刀捅死。有些人原是被逼迫着卖命守宅子,这时扔下鸟枪和火铳,向后院逃命,一面跑一面大叫: “快逃命呀!快逃命呀!” 少数积年的惯匪或是苟家的同宗,知道一旦破宅断无生理,还在拼命的抵抗,但是即使在交手战的情况下,他们也无力对抗红了眼的穿越众,他们使用的劣质铁刀剑根本无法对抗sks步枪上的三棱刺刀,很快就被消灭了,别的人看见这情形,都急忙逃命。有一处宅子的大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被冲开了。片刻之间,所有七所宅院的大门都被打开了。一部分守宅的人企图从后门逃走,但是那里早就预备下埋伏,出去的不是被杀就是被被活捉。 邬德听到里面喊杀声,哭叫求饶声、咒骂声乱成一团,知道宅第已经完全攻破了,平心而论,他对这场战斗还是满意的。此时他的心情十分畅快,抬手看了下表:八点半刚过。 从后门开始押解来俘虏,男女老幼都有,邬德叫人把他们先关在村里的一座破庙里,等候甄别和发落。 又过了半小时,宅里的喊杀声慢慢的安静下来了,偶然间还会爆发出一两声特别渗人的惨叫声,特别组成的搜索队正在依次搜查各处,看看有无漏网之鱼。又过了一会,冲进去的突击队们开始陆续退了出来――这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旦宅第完全被控制,战斗队伍就退出来,由计委的人员对战利品进行盘查清点,一一接收入库。 但是邬德还是发现了不和谐的地方,有人脑袋上缠着女人花花绿绿的衣服,有人守里提着一条三彩马的马腿,还有几个干脆合力抬着个大花瓶出来。不许私拿战利品的命令忘得精光。 赶紧制止了抢劫风潮,重申纪律之后,他又沿着街道走了一圈,视察了后门的情况,后门口堆了许多死人,都是企图从这里逃出去的时候被把守在后门的小组杀死的,有些人衣着华丽,也有破衣烂衫之辈,还有些是妇女和孩子,在混乱中不是被步枪乱射打死就是被人推dao践踏而亡,许多人怀里手里还提着装满细软的包裹和小箱子。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邬德叹了口气。 革命就是死人啊! 他又带人进到宅内察看,多数宅里已经人去楼空,门窗大开,桌椅家具都被推dao在一边,似乎还想依宅逐次抵抗,出乎意料的是宅第陈设豪华,陈设很多,各种花瓶、插屏、摆件甚至古董琳琅满目,有的已经掉在地上砸得粉碎。邬德虽然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也觉得这类东西多得有点不象话了。院子里还有企图顽抗的痕迹,地上和台阶下的条石都被掘了起来,有些院子的门已经从后门用石头堵住,刀枪、火yao、鸟铳丢了满地。 走到后院,却见几个战斗队员正押解着一队俘虏把一具具的尸体搬运出去,都是些老老少少的女子。邬德抬头一看,梁柱上留着一些剪断的绫罗,知道这是苟家自杀的眷属,心中恻然。他是军人,原本对死亡这样的事情看得很淡,但是此时此刻的场面,也不由得他动容。 负责的是军事组里的一个退伍军人,阴沉着张脸,叼着烟卷在猛抽,看到邬德走过来,说:“首长,这也太惨啦――” “不用说了,继续执行任务。”他顿了顿,缓和了下语气,“一路哭不如一家哭。苟循义找到没有?” “还没有,我们找了几个苟家的投顺过来的仆人丫鬟正在辨认那些尸体。”他吐了一口烟雾,“真想不通,干啥要自杀呢?难道我们还会吃了他们――” “怕被会失节什么的吧。”邬德想古人都很封建,大概是因为这个吧。看来要树立起良好的公众形象还要很长的时间。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在后院牲口棚后面发现了一个地牢,邬德刚走到门口,看见几个穿越者正带着一群人走出来,有的带着脚镣,有的脖子上锁着铁链子,有的手上绑着绳子,个个面黄肌瘦,在太阳底下走得晃晃悠悠的。他一问,知道这些人都欠苟家大户们的租课和高利贷的,因无力偿还,被苟循义派乡勇和家丁去抓了来,下入私牢。也有因为其他事情得罪了他,被他下牢的。想到席亚洲特意和他说过,盐场村的几个长老都被关在苟家,便叫人询问有没有盐场村的? 听到有人问,队伍里跪下了几个老者,连连磕头,邬德赶紧上去扶起来,凑近了才发现这几个人一身的恶臭,但是已经到了身边,也不便再缩回去,硬着头皮把他们扶了起来,告诉他们不碍事,一会便有盐场村的人来接他们。这几个老头子一时间还闹不清怎么回事,还是村长谭桂琼机灵些,看到他们的模样装束,想到了那天来向他买盐的短毛席首长,忽然恍然大悟,忙跪下磕头: “您是……席……席首长派来的?” 邬德哈哈一笑,也不多解释,叫人专门把他们领出去,给些吃的东西等着盐场村的人来接。转过头又对负责的队长说,“给他们把脚镣锁链都打开,每人发些吃的让他们回家去吧。” 内中有个小伙子听得要叫他们回家去,冲着邬德叫了起来:“短毛老爷,咱没地方回去,能收留我吗?” 邬德见有人要投奔,笑着说:“要跟我们干?咱们这可不是当兵吃粮,干活要卖力气打仗要卖命,不是好差使。” “反正光棍一个的穷鬼,活着也没福可享,死了不过碗大疤瘌,怕什么?” “好,那就收下你了,一会登记的时候你和登记的人说一声就是。” “成!” 其他人都千恩万谢的走了,邬德一时间好奇,带人进到这座私牢里,私牢是个半地下的土牢,里面臭气熏天,十分潮湿。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枷锁、镣铐,还有拷打用的鞭子、竹扳和各种刑具。一看就是阴森森的。这模样让邬德回忆起了小时候看得西藏农奴制的电影,那片子让他留下了十分阴森恐惧的感觉。他厌恶的赶紧回了上来。步话机里传来了席亚洲的声音,他们的搬运队来了。 随着席亚洲来的几百老百姓,老少都有,还有一部分妇女,有牲口的赶牲口,没牲口的挑箩筐或布袋。新组建的盐场村民兵扛着刀枪随同保卫,这些天的连续训练,走出来已经很有些样子。 召集民工的的工作是前天午后开始的。由民兵队长谭成晴和妇女主任谭小芹负责传话,只说要去为短毛搬运粮食和财物,运回后交到指定地点,然后由会分一部分给百姓。盐场村的居民虽然得了些赈济,情况稍稍好转,但是盐刚运出去还没换回钱米来,日子还是比较艰难。一听号召,顿时家家户户同锅滚了一般,争先恐后地响应,立即准备行动。计委的程栋负责这事,为着避免临时争抢纷乱和私将东西拿回家去,程栋叫席亚洲把人都分成小队,每队举一个头儿,为了便于识别,叫每一队的人用一种颜色的布条缝在臂上。队头身上插一面本队颜色的小旗,这样一目了然。 天亮前,这几百百姓已经一群一群,陆续地集合起来。各自带着有干粮和水,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是往苟家庄去。这村里的人被苟家害惨了,听说短毛准备打破苟家庄,要他们去运财物粮食,十分兴奋。有些原来不想去的人也赶来参加了。席亚洲考虑到村里还需要人晒盐和守卫,婉言谢绝了。只说不管去不去,盐场村的人都能分一份粮食和财物。这下众人的劲头更大了,一路上几乎不怎么休息,紧赶慢赶的往苟家庄而来。 计委的人已经在接受逐一盘点各种物资了,苟家的物资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仅仅从谷仓里就找到了粗细粮食一千多石,各家的厨房和库房里又林林总总的找出一二百石来。骡马毛驴近百,猪羊五六百头。这些还只是食品,穿越者在苟循义的宅第里发现了一处专门的仓院,里面三进屋子都是仓库。有的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布匹和绫罗绸缎,有的则是整库的瓷器和陶器,还有专门储存各种木材,香料的。仅仅胡椒就发现了二百多包,每包都有五六十近……各种物品数量之多,种类之繁让人眼花缭乱,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个南陲小县里的土豪。 第七十一节 发财致富 “太惊人了。”席亚洲看着从宅第里不断搬运出来的物品,实在是大开眼界,“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窝主。”邬德简短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海南虽然地处中国远洋贸易的要道,却从来不以远洋贸易见长,倒是海盗经常光顾的地方,海盗把这里作为狩猎场、补给地和窝藏赃物之所。因为这里地偏民贫,人口稀少,官府的行政能力很弱。苟家作为海盗的窝主和销赃经手人,家里有这么多东西是正常的。只要看他庄内超出一般团练的武备就知道了,寨墙上的小炮就有六尊,还有二十多杆抬枪,各种鸟枪和火铳的数量简直比乡勇家丁还多,库房里的黑火yao有五六千斤,还有大量的羽箭、刀枪、铁子――看起来他还有替海盗购买存储武器装备的生意。 “正常的人家,除了和珅之类的超级大贪官不算,谁会在家里储存上万件的瓷器。”邬德指着正从库房里搬运出来清理的瓷器,“这些应该都是从海商的船上抢来的。” “难怪他这里和阿里巴巴的山洞一样,什么都有。”席亚洲概叹着,“就说这些瓷器和硬木吧,该值多少人民币啊。” “换不成人民币这下也是发了大财。”邬德此时的不快心情已经淡了许多,穿越众经过这次胜利,可以算是彻底的在临高站稳了脚跟,有了足够的粮食,控制了盐场。大家的战斗力也得到了验证。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不搞这样的吃大户,穿越者是没法顺利开局的,就算这会是登陆到荒野之地的美洲大陆,也得从屠杀印第安人开始。 “没错,这下可以盐场村多一些赈济了,老百姓很苦,半饥半饱的晒盐。吃不饱肚子,劳动生产率上不去啊。不过王工设计了一种新的浓缩卤水设备,应该能提高不少。” “王工还真是个多面手。说起来有了那么多的布匹我的生产队也能全面换装了。原来总觉得布不够多,都紧着用。这下能帮他们把内衣外衣都置备起来了,还能多两身替换的。” “你的那些生产队员还会回来吗?” “我们打了这一仗,不但都会回来,说不定还会拉不少人来。”邬德的担心与不快已经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简直是畅快淋漓,看来有钱就是胆气壮。 “我们办个服装厂吧,不光生产队,以后会建新军,还有我们自己的衣服也得有替换。” “你那村里有妇女,可以发动她们来搞副业么。” “这倒是个好办法――”席亚洲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附近一阵的骚动,只见张兴教拖着一根棒子,正在追着狠揍一个狼狈不堪的老头子,他身上穿得绸衫被撕破了,浑身是泥,狼狈不堪。几个穿越众死命的拉着,竟然压不倒这个文弱书生。 席亚洲刚想过去阻止,邬德摇摇头:“算了,张兴教的一家一当就是灭在苟家手里的,这老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难怪今天他今天非来不可。”席亚洲想来原来没打算叫他来,但是一听说是去苟家庄,这人非来不可,拦也拦不住――原来是来报仇雪恨的。 这老头子是苟家的清客,霸占张家坟地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为得是什么“风水”上的说法,不管怎么说,这“风水”显然是严重的不利苟家,也不利于他。老头子挨了无数棍击,要不是张兴教体弱力小,早就脑袋开瓢了。 闹了一阵,这边终于张兴教压住了,一阵哭一阵笑,似乎有些疯疯癫癫的,围着苟家的宅第乱转,邬德担心他怒气攻心来个火烧苟家宅,那可闹出大事来了,赶紧叫二个人跟上去把他拘回来。 席亚洲又到苟家的宅子里看了一下,和邬德一齐去各处巡视,特别是察看查抄的情况,这个庄子物资是如此的丰富,查抄一乱就不得了。 计委派来的戴谐负责全部的查抄工作,这不知道算不算这位计算统计专业出身的专长,他背着一把心爱的驽弓,今天连射一箭的机会都没捞上。眼下人手齐全,他坐在笔记本后面,正不断的处理着新增加的数据,四面还有一些帮忙的人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初步察看了仓库和宅第内的情况之后,戴谐将查抄人员分成起各个小组,一组人专门抄粮食布匹,一组人专门抄银钱,一组人专抄各种贵重物品,包括首饰、古董和摆件,一组人专门抄各种货物。东西取出来之后,立刻登记装箱。这些箱子是博铺的木器厂为这次“狩猎”制造的,专门用来盛放金银细软、珠宝铜钱,装满银子之后,连皮一般重一百斤左右,便于装卸驮运。这件东西的确有用,大批的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很容易散落,这样集中放置即可靠又安全,查验也方便,库房里的铜钱也有许多是散开的,直接装箱更便利。 瓷器、木材这些大宗笨重的货物,一时间不能启运的,就只查抄数字名目,并不出仓,直接贴上封条,等候以后有交通工具再搬运。 清理工作也逐渐进入到宅第内的细软之物,比起数量巨大的货物,金银钱财却不算太多,只起到各种成色的白银三千多两,黄金百多两。各种年号的铜钱四千多贯。有点意外的是还起获了上千枚不同款式的各国银币,以在马尼拉铸造的西班牙银币最多,还有些小金币。各种金银珠宝也起获了无数。 席亚洲深知老百姓的觉悟没那么高,所以带去的村民只负责搬运物件,不许私拿。进出宅第都派人监督。这里地方大,要查抄的东西多,光一个库里的瓷器清点就够人忙一阵得。事情一多,就会使许多金银珠宝和各种值钱的东西落入私人手中。粮食会随意抛撒。易碎易破的也会被砸烂不少――有时候人就是纯属发泄破坏yu望而已,特别是这些对苟家充满恨意的盐场村村民,见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想揣两脚,刚进村的时候,就有人企图打砸庄内的民居,连屋外的水缸都砸烂了几口,要不是席亚洲叫谭成晴带人拦住,许多人就要当场来个血洗苟家庄了。 “再有这样的事情,即刻斩首!”席亚洲毫不客气的对着谭成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我告诉你,不许!” “大伙都憋闷坏了,苟家害了我们多少年――” “你们是受苟家的害,不是苟家庄的老百姓!”席亚洲训斥道,“人家也是本本分分的百姓,受苟家的欺压驱使,只比你们日子过得更难,你们倒好,苟家强的时候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苟家一完蛋倒想在穷百姓身上逞英雄了!” 谭成晴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保证自己会约束好村民。席亚洲才缓下脸色,“村长和村里的几个长老都救出来了,你们先好好照料几位老人――都吃了不少苦。” 忙忙碌碌间,转眼已经到了中午,瓦砾和尸体清理的差不多了。各处的报告也出来了。穿越者的全部伤亡是十九人受伤,除了摔伤的那位之外,其他人均不算严重。最后聚集宅第内的男女老少二百多口将近一半都死了,许多妇女是自杀的,有不下二三十人跳庄墙逃跑,不过绝大多数都倒在狙击手的沿路的狙击中,逃脱的只有三四个人。除此之外的二百多乡勇家丁基本无一幸免,大部分被杀,少量被活捉。 最为关键的苟家两兄弟却没有发现,有家仆交待说苟循礼那天路上被袭击之后,到庄上匆匆和庄主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但是苟循义在哪里却无人知道,尸体被一一辨认过,没有一具是他。不过他的妻妾子女的下落却多数被找到了,有的被杀或者自杀,有的被抓住了。另外还抓到了不少苟家的本家和清客们。关于他们如何处置,邬德还没想好。这个或许得执委会来决定了。 虽然主要的两个家主没被抓到,邬德和席亚洲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财大势大的时候尚且不堪一击,何况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秩序即稳定,邬德叫人张兴教出面,把村里的几个主要人物都喊了出来,由他们分头去敲锣通知各家各户去苟家宅门前集会开会。开会一是安民,二是为了清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和其他什么藏匿财物的线索。 说白了,这就是准备开斗争会了。乃是我党历史发动群众闹革命屡试不爽的妙法。穿越众因为有张兴教这个本村人,各家的底细他们都很清楚。他开列了单子,谁是苟家的狗腿子,谁和苟老大、老二不和,谁是铁匠,谁是木匠……诸如此类,一一开得明白。当然其中也不免他的私人恩怨。如当年骂过他“活该饿死的酸丁”的某人,在名单上就成了苟家的狗腿子。 第七十二节 开会 村里的人一整天都被吓得不轻,先是惊天动地的放大炮,接着又是喊杀。因为破庄实在太迅速,村民没得到一点消息就发觉大队人马进庄了。男人们忙找家伙准备抵抗,女人则急忙往脸上抹锅灰。幸好进庄的队伍并没有什么侵扰民宅的举动,自去攻打庄主的宅子了,大家才松了口气。对于多数人来说,庄主是个可恨之极的人,他们一家死绝死光那是再好不过。但是又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所以户户惴惴不安。闻听要叫各家各户去开会,知道推脱不得,只好都朝着十字路口走去。一时间苟家宅第门口人头簇簇。 穿越者们把碎石乱砖堆在台阶前,上面搁上被炸飞的门板,做成大会台。横空架杆,悬起了汽灯。虽然天还没落晚,各处的汽灯已经点亮了,整个街道早得光明耀眼。被叫来的老百姓即害怕又惊奇的看着这些比一百个灯笼还亮的灯。 庄户们见坚固巍峨的大门已经炸得面目全非,一贯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被炸得横倒在街上。几个小伙子互相挤眉弄眼,有些快意。只是一群群头戴铁帽,身穿绿衣花衣的短毛手持鸟枪,四面林立,鸟枪上三棱短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的还带着血痕,端得十分吓人。几个眼尖得,早发现本村的“废物”“酸丁”张兴教一身短毛的打扮,也在一旁――这个人前些日子还回来过一次,带了些大米咸鱼,分送过一些人,说是自己被抓之后在为短毛做事。大伙原想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肯背叛他一天到晚宣扬的“名教”,去屈身从贼,大约是被捉了身不由己。此刻看来他是彻底的投靠这帮海贼了。这会也顾不上鄙视不鄙视的。过去对他有恩的,忙不迭的打招呼,套近乎。过去得罪过的,则赶紧往人群里躲,深怕给他看见了来个恶从胆边生,硬把自己和苟家套上什么关系,来个借刀杀人。 大会开始了,邬德首先登台讲话,他首先讲了本方是来自海外的华夏后裔,和大家是同根同源。接着又把自己是“铲强除恶,保境安民”的口号又重申了一遍――这个口号现在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认可,作为现阶段的主要宣传口号。着重谈了他们在百仞滩大战的胜利的情形。苟家这样素有劣迹,祸害一方的土豪劣绅,会有一个打一个,打到他们不能祸害老百姓为止。他号召群众对这些人要大胆的揭发,包括对其狗腿子们。他这番话说了出来,下面起了很大的骚动,老百姓对口号其实并不太有兴趣,但是打掉了庄主,又要清算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狗腿子,倒的确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也有些平素依仗着和庄子里的狗腿子有亲戚关系或者交好的人,听了这话惴惴不安起来。 “把苟家的狗腿子们押上来!”一声令下,只见在战斗中被抓的苟家的教师爷、庄头儿、账房先生、清客、管家、亲随、乃至大厨房里的胖厨娘头子,还有几个苟家的同宗本家,头戴花花绿绿的纸糊高帽,被押到了台下,个个作弯腰弓背作请罪状。这些平日里在庄里乃至县里都作威作福,飞扬跋扈的人物如今灰头土脸,个个屁股撅起的狼狈模样。人群中传来了笑声,先是少数的几个人在笑,后来这笑声慢慢的感染了大家,全场都大笑起来。席亚洲等一干人显得十分兴奋。丑化对手这一招果然是有用的。 接着,是盐场村的谭成晴发言,他在杜雯的农民讲习所里学习了十来天,搞群众发言已经很有一套,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的,把苟循义在盐场村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接着又表达了盐场村人民和大美村人民都是大明的良民,绝不能忍受苟家这样土豪恶霸的倒行逆施,他还引经据典的把本朝开国太祖朱元璋当初打击豪强的事例说了许多――这样做是消除老百姓对此举有“造反”之嫌的担忧。谭成晴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全是张兴教这个知识分子给他弄的素材。 随后又是张兴教上台现身说法,他的遭遇村里尽人皆知,但是亲身亲耳听他充满感情的控诉,还是让许多人面露悲恻。邬德见张兴教说着说着,拿出一根大腿骨一样的东西,边说边流泪,接着又抱着在台子上号啕大哭,惹得下面的人也一阵的希嘘流泪的,不由得疑惑起来,问身边的熊卜佑: “老张在说什么呢?” “说他家的祖坟给苟家刨了,几代祖宗的遗骨就剩下这根骨头了。” “他过去不是说祖坟刨掉了骨头都找不到吗?” “他这瞎掰呢,”熊卜佑说,“这骨头是他刚才不知道在哪个野坟堆里找来的。” “老张还真是个可造之才啊。真能编。” “也不算编吧,祖坟给苟家刨了是事实,至于这骨头也就算个宣传道具。宣传造点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兴教在台上越说越激动,最后要求:把这些人都拉到台上,交给老百姓斗争批判。早就摩拳擦掌的盐场村民兵立刻就把这些人拉到台上。张兴教揪住那风水先生清客的衣领,边数落边骂,时而还饱以老拳,这清客老头刚才已经挨了张兴教不少棍棒了,再挨了这顿拳脚,又疼又怕,哪里还站得起来,瘫倒在地屎尿齐流。老百姓们愈看愈兴奋,一个劲的往前拥着。 张兴教在下午就暗自勾连了几个平素和苟家有很大仇隙的村民,这时候也纷纷站出来,揭发这些人的不少罪状,从抢田霸产、高利盘剥到调戏妇女,再到纵狗咬人,大事小事,鸡毛蒜皮一应俱全,但是这些事情很少涉及苟大苟二本人的,邬德听了,总觉得不够威力,气氛上不来。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忽然看到有人大步流星的走上台子,冲着苟家的一个本家老爷猛踹了一脚,这半老头子本来就重心不稳,此时顿时给摔了个四脚朝天,台下的老百姓顿时一阵惊讶的叹息声,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敢对苟家的人动手。大家定睛一看,却是苟家的厨子:苟布里。 苟布里这个人其实和张兴教没什么来往,彼此也谈不到恩怨。只不过张兴教知道这个厨子一贯有偷吃偷拿的习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过去所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的说法。他虽然姓苟却是外乡人,仗着自己有些手艺力气,在苟家的奴仆群里很不受待见,管事的时不时会给他来点眼药,常常不是挨板子就是扣工钱,几个月前他气不过,偷了些银钱准备跑路,却又被宅里管事的苟家本家老爷以给拿住了,打个半死,关在牢里。他和苟家有仇隙,而且本人又符合天不怕地不怕的彻底无产者的特性,正好成为穿越者利用的对象。 苟布里站在台上原还有些打鼓,回头瞅了一眼台角,席亚洲冲他点点头,便一鼓勇气,开始说话了: “我是个穷厨子,给苟家上上下下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做饭好些年了。这些年气候不好,不是旱就是雨,台风雹子轮番来。大家平日里都过得艰难,粥里下块番薯就算过年了。(注:这话毫不夸张,洪秀全没造反前的最大愿望就是天天能吃白米粥加番薯。一般老百姓的穷困可想而知。)这苟家呢?我是个下等厨子,不知道什么道理,就说我知道的他们家的吃饭好了。 “他家用的头等厨师,都是能把一口猪做出几十道菜的高手艺,一盘炒肉,就用一头活猪背上的一块肉,其他都不要。吃鱼要吃张嘴吐气的,吃虾要吃活蹦乱跳的,米要碾过三次,作饭都都是白米饭,里面一颗杂粮、番薯都不加!吃白米饭吃腻了,就做油炸的糕饼吃,一炸就是一大摞啊……喝酒是十年的,人参汤得辽东来的,还要半尺长的。最可恨的是苟循义的儿子苟大少,这个小挨刀的,从小时候吃包子,烫了不吃,冷了不吃,不冷不烫的时候,叫两个美貌的丫鬟各捏着一个角,送到他嘴边,他就当中咬一口,余下就全丢了喂狗――” 邬德皱起眉头,小声问席亚洲:“这谁编的,胡编乱造也得有个度吗?!” 席亚洲却一点不不动声色:“是杜雯带着张兴教他们搞得,不错吧?你觉得离谱,老百姓就爱这个调调。” “这不扯淡吗……”邬德正说着,那被踢翻在地的苟家的本家老爷忽然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说: “胡说!没有――”话音未落,身边的几个盐场村的民兵早就棍棒齐下,又往他嘴里塞了个麻核,拽一边去了。 第七十三节 初雨 这苟布里十分机灵,反而来个打蛇随棍上,故作一脸痛心的说:“我那时候给苟大少蒸包子,见他这样,还求这位管事的本家老爷,说:少爷不吃,剩下来的可以赏给外面的庄客们,也让大家都沾点苟家的雨露。谁知道,谁知道――”他做出一脸欲哭无泪的悲愤模样: “这人竟然说,他们家姓‘苟’,所以就算是狗也比外面庄客的尊贵!” 这话引起了下面的一阵骚动,老百姓的愤怒果然被调动起来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故意浪费食物是极其可怕的罪行。有人高喊:“打死这个坏蛋!”“把他和狗吊一块,来个祸福同享!” 这本家老爷急得乱喘,只是发不出声来,脸都憋得红了。 苟布里见此番情景,十分得意,有趁热打铁,对着这半老头子吼道:“你瞪我做什么!有短毛老爷这样的青天为我们小民做主,不怕你这恶徒!再没有你们苟家骑在我们小民头上拉屎撒尿的日子了,” 说着他一拉袖子,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身上新得旧得许多拷打的伤痕:“各位乡亲,今年我在厨房下面烘个番薯吃,被这老东西看见,说我偷他们家的马粮。我说,你家的马粮都是金灿灿的小米和豆子,哪有这样的粗食,我哪偷去。就为了这句话,他去禀告了苟循义,把我押土牢了拷打的死去活来,就此关在土牢里,要不是短毛老爷们打开了牢门,我就为这话白白的死在里头了――”说着说着他大约也想到了被关在土牢里的百般苦楚,恰到好处的流下了眼泪。 这时候台下已经哭成了一片,邬德虽然为这样的效果高兴,却知道苟布里说的东西真真假假,对席亚洲小声说:“这个是不是搞得太虚伪了?” 席亚洲摇摇头:“其实真事比这个惨得多的有的是,你看群众都在哭。这就是有共鸣。苟家要不是坏事做尽害惨了老百姓,他们会哭?现在老百姓还不敢讲这些。敢讲的人又说不清。苟布里虽然在瞎掰,但是敢说能说,把情绪发动起来,有助于他们冲破那层桎梏。” 邬德心里直犯嘀咕。他比席亚洲这些人都年长得多,亲眼见过许多当年借着群众运动开始的政治狂飙,群众运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还真有点吃不准。席亚洲看到邬德的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情,说:“成大事不拘小节,眼下发动群众最重要。咱们继续听吧。” 正说着话,忽然有人过来轻声耳语说:“有个丫鬟,想见掌事的。” 邬德一愣,想平白无故怎么有丫鬟要见他起来了,他赶紧和席亚洲说了几句,自带了几个人过去。 苟家的男女仆役,除去家丁之外,也有一二百人。他们的成分比较复杂,一时间也不好甄别,暂时先分男女分开关押在两个院子里。刚才开斗争会按张兴教的名单押走了一批平日里有权有势的恶仆。 这个要见他的丫鬟名叫初雨。原给苟循义的最受宠的七姨太当贴身婢女,寨子破的时候,苟循义的妻妾们都或被逼或自愿的上了吊,丫鬟慌乱中也自杀死了一些,这女孩子不愿意给平素刻薄的主人殉葬,加之见到短毛们进来之后对女子秋毫无犯,更无死念了。她平素心思灵活敏捷,也会说得几句官话,对外面的短毛的传闻多多少少有些知道,此刻见这些年轻的“髡贼”们,个个身高体壮,脚步轻捷,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都充满了自信,不卑不吭,与老爷少爷们那种妄自尊大的傲慢,一般的小民奴仆的谨小慎微的卑微完全不同,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爱慕的意思来。 心里思量了一番,她是外来逃荒的人家卖在本县的,几经转卖才落到苟家做丫鬟,虽说是七姨太的贴身丫鬟,这七姨太平日里娇纵成性,对待下人极其刻薄,稍有不如意就是打骂。初雨在她身边真是度日如年。她在这世界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原只想日后能指给个家仆庄客平安度日,没想到苟家的丫鬟是从来不嫁人的,有的丫鬟四五十岁了还没有婚配,让她最后的一点巴望也破灭了(注:这是所谓“锢婢”,婢女长大后不婚配,一直服役到老死。自明代起有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原因似乎是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即使在当时也被人认为不人道的) 苟家已破,自己未来的前途便要想定。她想这些短毛素来以仁义自诩,打破庄子之后不抢不乱杀,对待妇女也很客气,还特意调派了一个短毛的女总管来看守,不仅心肠好,心也细。自己这些家仆奴婢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过得几天十有八九会叫他们各自回家,自己是无家可回,也得为自己谋个出路才行。想来想去,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桩秘密作个献礼。计议已定,便乘要去小号的时候,在院子角落里悄悄的禀告给负责看收的杜雯。 杜雯本来为群众大会出谋划策了好久,自己没法去看,正觉得闷气,忽然有“被压迫的阶级姐妹”愿意来揭发,真是再对胃口也没有,本来就要叫她说出来,但是这初雨却死了性子一般的只肯见到“掌事的”再说。 “我就是掌事的。”杜雯还不死心。 “掌事的有大有小,你肯定不是大掌事的!”这女孩子一点不畏惧,颇有些泼辣的作风。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得!哪有女得当大掌事的!” 这话把杜雯咽得气也不顺了,心里直骂“没觉悟,一脑子男尊女卑封建思想”,但是没法,只好叫人把邬德给喊来了。 初雨由杜雯引着走进谈话的小厅,双膝跪下,叩了一个头,俯首说道:“奴婢初雨叩见老爷。” 因为是低着头,邬德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孔,但是她高挑的身材和大方的举止已经使他暗暗满意。到本时空这么久了,这是难得一个比较符合现代人审美观点的女子。 他含笑问道:“你就是那个要要见我的女子?” “是。正是奴婢。” “你找我什么事情?”邬德说,随手拿起初步的审问记录,知道这个女子是七姨太的贴身丫鬟,“你是七姨太的贴身丫鬟,她如今死了,你可否悲痛?” 这话在初雨听来蕴含着危险的成份,故而稍作矜持道: “我们主仆多年,奴婢并非草木,岂有不悲悯之理。”她不说悲痛,却说悲悯,以示期间的差别。 “看你的样子并不这么伤心嘛?” 初雨磕了一个头,落落大方道:“奴婢为七姨太服役,无一日不竭力奔走洒扫,以偿其衣食遮蔽的恩情,主仆情分,也止于此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干得活对得起我拿得工资,如今公司破产了,伤心难免有一点,痛惜则是谈不到。 邬德在心中点头,暗暗称赞,随即说道:“初雨,你抬起头来。” 初雨大胆地抬起头来,让邬德看清她的容貌,她也趁机会向他打量一眼。她看见这个破了庄子的短毛老爷时值中年,五官端正,一双浓眉,双目炯炯,皮肤黝黑,身躯强健有力。心中不由一动,害怕他的目光直视,又将头低了下去。 邬德乍一看初雨,模样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在现代时空应该还是个中学生。眉宇间却有一股镇定自若的神气。他问道: “你有什么话向我们禀告呢?” “苟循义的书房里有一秘阁,老爷们可曾发觉?” “秘阁?”邬德和杜雯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他们已经把苟家宅院的各处都搜索到了,但是书房里有秘阁这事却并未发现。 “不错,就在内书房,那里的镶嵌板后面有一处秘阁,里面收存的都是重要的来往书信账薄和贵重物件。” 这是个重大发现!邬德很清楚,金银财宝尚在其次,这个与广东地面上各路海盗有所勾结的大窝家的秘密书信账薄显然能让他们知道许多细节情况,本时空的消息传递十分闭塞,广东的事情,往往要个把月之后才能传到县里,当地的各种情况他们也只能从历史书籍里查询。 他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是七姨太的贴身丫鬟。苟老爷常召七姨太过去内书房陪寝,奴婢照例在外间伺侯,偶然――偶然――”初雨说着脸色微微一红,颇有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娇媚之色,让邬德这个中年汉子也有点不能自已了。转念一想这孩子都够得上当自己的女儿了,自己可别真给禽兽了一把。他点点头: “你既愿意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我们,可有所求?起出的财物,我们必重重的赏你,再派人护送你回家。” “奴婢只求老爷能将奴婢留在身边侍奉。奴婢早就无亲无眷,即使拿着金银又能去哪里呢?还请老爷收留!”初雨落落大方的又磕了一个头。 这下倒把邬德闹了个红脸了,小姑娘毛遂自荐给他当丫鬟这样的好事,还真是生平第一遭。这事情当然不能答应,不说一群已经有点性饥渴的宅男们容不得他,就是身边的杜雯也十有八九会给他来个铁腿功。好在他们对这个问题早有安排:无家可回的婢女仆人一律收容。 “好说,你们无处可去的姐妹,我们自然收留使用。你安心就是!带我们去起开阁子吧。” 第七十四节 东门市 在初雨的带领下,邬德带人很快找到了这个秘阁,镶嵌在护壁板后面,合丝密缝,即使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破绽,初雨不知道开启的机关在哪里,穿越者也懒得找,王瑞相找来把消防斧,劈里啪啦的一阵乱砍乱剁,很快把板壁砍开一个缺口。 没想到,阁子一开启,却意外的发现了苟家的主人――苟循义。他正躲在这个书房的秘阁里。这个板壁后面是一道楼梯,下去是一间地下秘室,里面有五个红木的橱柜,都上着锁。室内还有几缸清水和许多干粮,看来支持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苟循义被抓的模样比萨达姆要好看多了,虽然浑身颤抖,倒还不算灰头土脸。 这苟循义勉力镇定,却抖得站也站不稳,他这般的土豪劣绅,平素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除了对县里的官吏和绅士们稍讲礼数之外,简直就是土皇帝,杀人放火真是眼都不眨一下,此时此刻被人生擒活拿,知道是对头上门,立马就泄了劲。原想说几句恳求哀告的话,憋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几个人原想这位在县里呼风唤雨,勾结海盗的土豪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看他这幅模样,心生蔑视。邬德吩咐把人拖到群众大会上去,自带了几个精细的人,逐一把红木橱柜上的锁头砸开,里面果然都是各种账册、契约、票据之类的东西,还有许多一捆一捆用细绳捆扎好的书信。大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也知道他既然郑重其事的藏在这里,必然都是重要的物件。此处不是整理的地方,干脆拉回去找专家处理。密室里另有几口大箱子,其中三箱是西班牙银元。白得亮眼,合计有万多两。另有二口小箱子,是些黄金珠宝之类的贵重物件。其中有一件东西引起了邬德的注意:那是一面塑料粉盒小镜子――这不就是文总当年大批销售到本时空的东西么――至于苟大的这个是哪里来得就不得而知了。 苟大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在决定攻打苟家庄的会议上,苟家的命运就是“死刑”,本来对是否要杀满门的问题,还引起过一阵争论,最后虽然勉强通过全部杀光的决议,许多人还有些嘀咕和反感。现在倒好,苟大全家死得死跑得跑,就剩下一个光杆司令了,也免得有人良心过不去。至于杀了苟大则谁也不会难过。 苟循义被押到台上,台下的人群,发出愤怒的呼声,“杀了他!杀了他!”显然穿越者们前面的气氛铺垫起到了作用。一时间台下群情激奋。席亚洲冲着苟布里一使眼色,此公马上会意,拿起土块垃圾就往苟循义身上砸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砖块石头雨点般的砸了过去,穿越众们早就躲开了。被捆得象粽子一般的苟大如何躲得开。就这样,在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中,横行一时的苟循义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当场毙命。当他那血肉模糊的脑袋被张兴教高高的举起来,象印第安人一样的在台上狂舞的时候,群众陷入了报复和嗜血的癫狂中,许多平素有民愤或者积怨的苟家人,都被从台下拽了下来,被人拳打脚踢的活活打死。穿越者们围绕在四周,许多人感觉到极其不适应。 聪明一些的人已经隐约猜到了执委会采取这种煽动群众起来搞恐怖的含义:这是过去的苟家庄,现在的大美村的村民最好的投名状,自此以后,他们别无选择,只有牢牢的栓在穿越者的战车上了。 这场残忍的闹剧正在上演的时候,邬德已经离开了现场,他要和负责查抄物资的戴谐商量物资的搬运和分配。 大美村的苟家的宅第将彻底拆除,拆下来的砖瓦木料作为建筑材料使用。至于大美村,则根据其土地的承载能力,留五十户耕种。其他的人户和各种手艺人全部迁移到百仞城去,作为直接掌握一批人口。留下的老百姓将按照盐场村的模式,建立起村委会、民兵等基层组织。 戴谐这里忙得焦头烂额,除了要运回百仞城的东西,还要适当的留一些作为救济当地村民所用,至于大量的家具、日用品、衣服之类物件,也都拿出来分给老百姓。他和席亚洲商量:有人建议让百姓们自己去取,但这样做的结果只有胆大的和有力量的得了好处,胆小的和力弱的纵然抢到东西也往往被别人夺去,甚至被强者杀伤。因此,这一次的发放由计委统一安排发放。 安排好一切事宜,邬德带领大队人马和物资首先撤离了大美村,席亚洲则留在那里,他还要帮忙在当地建立起基层政权。张兴教推荐了几个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担当领导:一个叫马帮平,是个小商贩,稍识些字;还有一个则原先是苟家的佃户,名叫金长满的,四十来岁。两个人在村里有些威望。苟布里也想在新成立的村委会里捞个一官半职,但是席亚洲知道此人不可靠,直接把他打发进了移民的队伍。 搬运苟家庄财物、迁徙人员的工作整整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在此期间,工程队组织人力和机械修通了百仞城通往县城的道路。连原来设在城外山包上的观察哨位也干脆过了眀路――大模大样的在山包上修起了一座全砖结构的三层炮楼,站在炮楼顶上可以用高倍望远镜看到县衙的里老爷在审案打屁股的细节。再配合上小灵通电话,简直可以做现场直播了。 临高县里这会是彻底的装聋作哑,任凭他们的在文澜河对面大兴土木。县里的居民对这些轰隆作响的钢铁怪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虽然还没有人敢靠近这些工程机械,但是每次机械开动起来,总有许多人在远处观看,甚至有些富户绅士,干脆坐了滑竿轿子,带着妻妾儿女和许多仆佣,远远的在小土岗子上搭起棚子,放上几把藤椅,边看他们施工,边喝茶,宛如在看西洋镜一般。 对百姓来说,变化还不止于此。来百仞城外的市集上的农民越来越多了,穿越众们极端旺盛的胃口吸引了大量附近的农民,起先只是一只鸡一只鸭、几斤鸡蛋或者一担蔬菜,后来是女人自己织的几匹布,到后来一头猪……穿越众们童叟无欺,给得价格也比一般的行情略高,而且付款全用天启之前的好钱。这更让大家趋之若鹜了,来得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是短毛的卧榻之侧,短毛的厉害又是人所共知,不要说各路土匪强人,就是县里做公得,等闲也不敢随意过来,无人啰唣地面平静,加之今年的秋收收成也还算过得去,稍稍有一些太平景象。来得人一多,有人便在市集上搭起了棚子,支上炉子,卖些素食茶水,也供晚上住宿。卖货的人手里卖得了钱,也要买些东西回去,于是销售胭脂水粉、家常用具、农具之类的小贩也云集过来,接着又是看相打卦的,代写书信的。到最近这几天的时候,吴南海在巡视中发现了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妓女也来了。吴南海一时间心潮澎湃,差点掉了眼泪--我们的集市,终于成气候了!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原先东门外的一片空场,如今魔术般的树立起了一大片的竹棚子,虽然就规模和人气而言,在21世纪都不能和一个偏僻乡镇的集市相比。不过对穿越者的商业部门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在这一大片的简陋的棚子的边缘,靠近东门外护城河的地方,鹤立鸡群的修筑着一所全红砖结构的二层楼房,这里就是新建好的百仞城东门市管理所,也是执委会的商业部门的办公地点。小楼前面是廊沿,可以遮阳避雨,正门口的大厅里设着一个石台,上面陈列着三种不同的衡器。一套质量衡器:一公斤、五十克、一克的石砝码各一个;一把一米长的尺和一个装满之后一公升的水罐。 推行新的度量衡是商业部门的一个重要任务。虽然从秦始皇开始就有了统一度量衡的做法,实则度量衡在古代社会从来没有真正的统一过,每个行业、每个地区,虽然使用同一个度量衡名,实质却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差异很大。不仅造成许多纠纷和矛盾,历代的官吏奸商也以往往此牟利。商业部门决定从此时此地还不成气候的东门市开始,把现代社会的标准度量衡制度推行起来。在东门市的所有穿越众的采购和销售都是按照这套新的度量衡进行计量计价的。至于土著之间的交易,暂时他们还没有足够的新衡器可以供应市场,所以不做硬性的规定。 第七十五节 东门吹雨和独孤求婚的野望 在这个陈设着公用标衡器的大厅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东门市工商管理所的第一次会议。会议室里条件艰苦,墙上只有石灰石涂抹,因为施工十分匆忙,石灰石还没完全干透。楼板是原生态的木板,工业部门暂时还没找到漆树,现代油漆则是十分遥远的未来。至于天花板吊顶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唯一的现代化设备是高高的挂在屋顶下的一个灯泡。然而桌椅却很奢侈,放在21世纪时空起码得好几百万。什么红木大画桌,紫檀官帽椅,花梨圆凳凌乱摆成了一个会议室的模样――这些都是从苟家运来的战利品。 与会者有七八个人,他们都是意愿从事商业方面工作的人物,有的是确有经验,有的则完全出于兴趣。为首的一个自称在工商所当过协管员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已经无考,但是他获知要到这个东门市出任管理头头的时候,给自己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东门吹雨”。 他的身边是其副手:身着一件铁灰色制服式衬衣,下身黑色长裤,头戴黑色帽子,臂章上有一行字体“行政执法协管”。面露杀气,一幅小贩终结者的模样。此人和东门吹雨一样,本名无考,在未来的共和国的史书里,他是以“独孤求婚”这个怪异的名字出现的。这两位将在大明临高县开创本时空的全新商业模式。 在不算太遥远的未来,穿越者的商业最终将纵横四海,海外公司的贸易网络遍及欧亚非,但是此时此刻,穿越者的全部商业就在他们楼下的那块连水泥都没有的泥地上。好在文德嗣已经发话,商业是执委会全力支持的项目,要钱有钱,要物有物。 旗帜所指,贸易开路。历史上的殖民扩张,无一不用商业贸易的手段作为突破。贸易不仅能带来利润,还可以成为殖民者在当地立足的重要手段。对穿越者来说,他们已经使用了暴力手段占住了地皮,下一步就是增加和当地土著的联系,把自己从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海贼变成拥有大量新奇货物的商人。财富的吸引力将会把愈来愈多的抱有戒心的当地人拉拢到他们身边,最终把自己的利益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当然穿越者本身也需要贸易的支持,特别是粮食和副食品这类基本生活资料。都必须从当地农民那里得到补充。依赖外地输入有很大的不安定因素。古罗马人常常因为从埃及运来的粮食没有及时抵达而发生政局波动的历史是很多人都了解的――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会议上先回顾了昨天的粮食收购情况,自从不断向四面派出的侦察队汇报说,已经有农民开始向地主交粮开始,穿越者就开始在东门市设点收购粮食。本地的米价是白银一两三钱一石,按照一般的稻谷出米比率计算,大概在七成左右,稻谷的收购价格就定在每石八钱。这个价格没考虑到米价中还有运输和利润方面的成本――商业部门估计当地的粮食收购价稻谷每石不会超过五钱。用八钱来收购已经是难得的高价了。 收购进行的十分顺利,领近的老百姓,从升斗小民到大粮户,看他们愿意用白花花的银子收买粮食,都动了心,开始只有零星的一二十人,最近则每天有超过一二百人或肩挑或车推的运来成包成斗的粮食。商业部门的七八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把农业部门的人也喊叫帮忙。 一开始发生了一些混乱,因为当地人习惯于用斗作为粮食计量单位,十斗一石。这斗还有官斗私斗,容量大小各不相同,斗上面是敞开式的,斗面上的稻谷到底该平满还是该堆尖,堆尖又该多高,这些问题让他们都傻眼了。混乱一阵之后决定,就此推行新的度量衡,计重收购,收购价格定为每一百公斤八钱银子,称其为“公石”。计重用的是从船上拆下一台落地秤。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度量衡改变并没有引起售粮者的反感或者抗议,在他们看来,穿越者既然愿意出钱收购粮食,用什么做计量单位是他们的自由。这让东门吹雨大感意外――怪不得说古代的地主用小出大收――老百姓对度量衡的重要性根本就没有认识。 相比之下,老百姓倒是对如何不用稻谷增加重量饶有兴趣。开始大家没有经验,又忙乱,收购来的稻谷中掺杂了许多秕子,甚至谷壳和沙土,吃了不少亏。这时候有人出主意,赶做了一批粮探子,用来签粮看样,吴南海又紧急培训了一番,教大家如何分辩稻谷的质量、含水量这些知识,以次充好的情况才有所遏制。 “……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收购稻谷90吨。花生2100公斤。”东门吹雨向来参加会议的几名执委汇报着收购情况。 “你们看还能收购到多少?”文德嗣问。90吨稻谷,碾成糙米不过70吨,看起来很多,但是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还要赈济百姓,有点紧张。 于鄂水打开随身的一本子:“收购还有余力。根据县志的记载,万历年间临高的秋粮正项七千六百四十六石九斗二升七合,新开垦地米征六石七升九合,共计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这还只是正项,加上杂七杂八的火耗、附征,官吏层层盘剥,粮户们实际上上缴的粮食不会少于一万石。现在是明末,正是豪门大户隐瞒田地人户最严重的时候,应该有相当部分的田地没有课粮。所以我估计临高的秋粮总产量,在五万石到七万石之间。我们收购三五千石是没问题的。” 有人提出了置疑:“有必要储备这么多的粮食吗?从苟家不是抄出了一千多石?而且盐场村已经开始向大陆卖盐了,用盐从广东换粮食。以后还可以从越南买粮食嘛。” 吴南海对粮食问题看得十分要紧,马上开口辩驳:“粮食多多益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广东也好,越南也好,那都是远水。万一被掐断了,对人心安定不利。” 文德嗣接着说:“现在这个阶段,粮食比银子更硬通。一有灾荒粮价马上暴涨,银子就贬值了。大家别忘记现在还是小冰河期,自然灾荒频繁的很,我们不是几条船几百个人了,要从全县的大局着眼。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也提请执委会注意贸易状况和白银储备,”程栋代表金融部门发言了,“现在的贸易收支是严重的入超,白银正在快速的流失。打完苟家庄之后,我们的白银储备上升到旧两制下的一万五千两,这几天已经流出了差不多一千两。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流通货币也有需求。” “萧子山去广州了,要不让他把存在高家的货款提个几万两回来?” “没这个必要。”文德嗣说,“临高是个小地方,银子流入太多不是好事。我们有另外一样东西可以取代银子了――盐。”盐在历史上长期充当过货币的角色,他准备它来支付一部分粮款和劳务费。 不过有人反对这样的做法:对老百姓来说,白银和食盐之间,显然前者的吸引力更大,而且也容易携带和使用。老百姓已经尝到了现金收购的甜头,不会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强制性易货贸易。 “开个盐店吧。”东门吹雨突发奇想,“专门卖盐。他左手卖粮拿了银子,右手就得还给我们,哈哈哈,我真是个奸商――” “这倒是个好办法。用粮食、食盐作为等价物毕竟不是发展方向。现在县里的食盐生产是我们控制的,用来回笼货币很合适。”程栋点头表示同意。 东门吹雨趁热打铁,赶紧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商业组对东门市的经营规划方案,希望执委会尽快批准!” “规划方案?”几个执委都一愣。虽然他们在百仞城外搞个自由市场,目的只是促进商品流通,增进穿越者和当地土著之间的感情而已。市场准备如何经营管理却没几个人仔细想过。大家就把这个集市想成了国内许多城市都有的自由市场的模样:农民和小摊贩们来摆摊出售商品,最多就是有人想到免摊位费之类的。 “不错,规划方案。”东门乘机站了起来,“各位执委,现在就让我来介绍以下这个整体规划方案,我相信,有了这份规划,在执委会的正确领导下,在文总的指引下,在程委员的大力支持下――” “别扯废话了!都到了大明还搞这套!”独孤求婚已经不耐烦了。 “――我们的东门市将成为全临高,不,全海南最繁华的商业市场!” 东门吹雨好歹是非正式的混过官场的,哪里在乎求婚的牢骚,说完开场白之后,赶紧在身后的黑板上挂起一副新绘制的规划图。这是他跑了一趟建筑工程组好话说尽,又送了几包香烟才得到的。 第七十六节 商业规划 东门市的规划以百仞城的东门外壕沟为起点,向西延伸三百米,修筑一条主街――命名为东门街。在街道两侧每隔一百米修筑一条横街,形成一纵二横的布局。街道两侧划出不同大小的地块,可以卖给商铺自己建房,穿越者也会在东门街两侧修筑一些铺面房,供商户租用经营。 “你这个规划搞这么大,先不说要占用多少建筑工程方面的资源,临高这地方有这么多商户来租你的铺面房吗?总不见得叫卖菜的小贩也来租吧?” “临高的经济规模非常小,基本上是自然经济,这个市场是不是夸张了点?”程栋表示了担心。 东门吹雨胸有成竹:“这个是长远性的规划,我们打算先搞一期工程。” 一期工程包括修筑一百米的街道和配套的下水道,修建一所骡马客栈,这是旧时官道和大型集市上常见的一种旅馆。客栈里有很大的院子,用来拴骡马,停放车辆;有货栈,客商可以临时寄存货物,有厨房,水火方便,但是不备伙食,客商要自己起火作饭。住宿主要是通铺,也有一些单间。是中小行商经常落脚的地方。 一座酒楼――他附带说明穿越者目前与当地人的交往越来越多,需要在城外有一处可以见面谈话吃饭的地方,平时也可以为有钱的客商服务。 在管理所大楼的对面,则修建一所商馆。商馆借鉴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商馆的一些模式:一座由高墙围绕起来的建筑物,里面有商行;有储存堆放货物的仓库和空场;还有可供重要客商们使用的客房、餐厅和会议室。 原计划准备把自来水通到东门市,但是远距离供水还有难度。改为挖掘几口水井,其中一口为公井,免费供应人和牲畜饮水。最后,还将修筑公共厕所――这些天来做东门市做买卖的当地人随地大小便的问题已经让大家很头疼了。 甚至连绿化问题也考虑了进去――要知道连百仞城里至今也没有什么绿化工程,东门街的两侧将种植行道树,至于树种则请农业部门选择。吴南海当即表示研究研究。 至于安全性,独孤求婚认为不必担心,市场的主要建筑是砖石结构,门窗包铁皮,商馆的围墙四角还准备各修一座塔楼。就算有人来袭击,一时半会也冲不进来,百仞城土垒上的炮楼、哨塔更是近在咫尺。至于小规模的骚乱抢劫之类的治安问题,他申请配给防刺背心、防刺手套和警棍各十副,以现有的工作人员组成“东门市综合管理执法队”――“保证不让任何人在这里嚣张”独孤求婚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这些都可以给你。”文德嗣说,“不过你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招商引资?” “我想说下总体思路,比较大,也很复杂。怎么样?” 得到大家的允许之后,东门吹雨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这个商业规划是主要是他和严茂达、张信两人商量出来的,严茂达是一家珠宝公司经理,目前随同萧子山去了广州,张信则是某小造船厂的销售科长,论到做买卖的能力问题,东门吹雨只能甘拜下风。不过此二人的志向都不在搞地方商业上,所以也懒得和东门争什么,合作比较愉快。 东门市目前的繁荣是建筑穿越者的大规模采购的基础上,有了五百多个高消耗的现代人的巨大消费量,才吸引了许多人来这里经商贸易。但是只靠这样的大规模集团采购支撑的市场发展是有限的,怎么让全县,甚至邻县的的人都来这个地方经商和消费呢?他们提出的第一个方案是:修路。 百仞城的就位置而言非常理想。正是县城通向本县的门户港口博铺湾的中段。处于全县经济最发达、人口最多的文澜河两岸的中心位置,地理位置四通八达。目前已经修通了百仞城-博铺的公路,延伸到临高县城的公路也在施工,用不了多久,县城与博铺港就会全线贯通。不但大陆上来得商贾可以方便快捷的直抵县城,居住在文澜河两岸的居民也能通过这条公路方便快捷得到达县城。 不过公路位于河东,河西的百姓很难享受到交通便捷,东门吹雨提议在百仞水电站的上游修筑一座便桥,将南北交通打通,这样,附近的老百姓过河就无需绕道县城南城门前的文水桥了 只要不断的有人流从百仞城经过,公路上唯一的市集东门市就会形成人员和物资的集散中心,商业自然就繁荣起来了 文德嗣对筑桥的提议表示赞同。现在河西的工业区开工之后,穿越众自己的人员和物资往都返殊感不便,架桥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东门吹雨说现在的公路上老百姓基本上不敢走,又有炮楼又有汽车跑的。大家比较畏惧。 “这个倒没问题,很容易解决。”文德嗣皱了下眉,“不过这个时空的老百姓没有交通规则的概念,我们的车在路上跑会不会撞人?” “不会的,我们才几辆车,不是大事根本不出动,现在路上最快的是自行车,最大的就是四轮马车了,安全问题不大。” 第二个方案是吸引外商。商业部门从情报资讯组很清楚的得到了一个讯息:临高不是个良好的市场,它的经济结构不但是自然经济的,还是特别落后的自然经济。经济总量和购买力不用说和明代的江南、广东地区相比,就是一般的北方人口密集区的水平也没有。想靠传统的穿越速成发财法大量销售“奇巧淫技”的现代商品:诸如镜子、玻璃杯、打火机之类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只能将东西销售到大陆上去。最好的状态是客商来采购,而不是自己去运销。 除了未来的工业品,临高本身也有许多土特产品输出。查询历史资料之后知道明代本地的大宗出口物资是牛、食盐、红白藤和槟榔。红白藤、槟榔大多是从黎峒地区输入,加工之后再输出到大陆上,是最有利可图的商品。 可是长期以来除了食盐是从县里的博铺、马袅等地装船出口之外,多数输出的商品是运到府城,从神应港出口。如果输出商品能改在博铺出口,交通条件优越的东门市就会成为大陆客商坐庄收购本地产品的集散地。 “现在我们控制不了槟榔贸易,但是已经控制了食盐的生产,我建议将盐的生产销售完全统制起来,使得东门市的盐店成为临高食盐的批发总店。完全控制食盐的批发环节。客商要买盐就必须到百仞城来。”东门吹雨说着两眼放光――垄断啊垄断,多少oney由你而来! 其他建议还有免除博铺港的“抽水”和停泊税,吸引来沿海贸易的商船进港。提供好的商业环境,诸如免税、仓储货运服务,东门吹雨甚至提出可以利用广州的据点,开展海南-广州的商业无线电报服务,每日通报广州、澳门市场行情。 有了这些好处,大陆上的客商自然会把土产的收购、加工中心移到临高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许多常住和外来人口的流入,对经济的刺激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未来穿越众自己生产出现代工业品之后,就可以利用他们的渠道向大陆地区销售商品采购物资,以免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这套商业方案获得了批准。建筑工程组叫苦不迭,他们任务繁重:通往县城的公路刚刚完工;从大美村迁徙来的近二百户人家需要安置房;百仞城本身还有许多工程在进行。现在又多出一个东门市开发项目。砖窑、水泥窑日夜开工生产。到处都缺少劳动力。负责居中总协调的马千瞩焦头烂额。 这会他把吴南海找来,面色阴沉的说:“南海,你的任务又加重了。以后每天要多准备八百人的饭菜――供应给大美村迁过来的村民。工程上急需用这批劳动力。” 这个通知吓得吴南海倒吸一口冷气:他最多只提供过每天七百人的伙食。现在凭空增加八百人,岂不是放卫星式的大飞跃。别得不说,光厨房设备也不够用啊。 “计委刚从大美村运回来一批战利品,都是苟家的厨房和日用生活品。你去挑选吧。”马千瞩坐在一张花梨木条案后刷刷的写了一张纸条,盖上私章递给他――眼下还没有公章,各种文件以执委和专业组组长的签名货栈私章为准。 “我们不种地,光烧饭都来不及吧!”吴南海因为最近总是忙于当火头军,来不及搞他心爱的农业而爆发了。 “人,你尽管挑,大美村的迁徙过来的人里一些妇女帮忙就是。主要要可靠的,和苟家有瓜葛的人一概不要。对了,我们的伙食不能让当地人经手,最好作饭的地方分开,明白吗?” “我咋知道哪些人和有苟家的关系?” “治安组在对他们逐个进行政审,材料出来一批你就选一批。” 第七十七节 妇女合作社 穿越者攻破苟家庄的消息在三天之内就传遍了全县。上下各色人等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是极其复杂的,缙绅大户们即快意于苟循义这个人嫌狗厌,横行霸道的家伙彻底完蛋,又对短毛们的势力大涨而忧心忡忡。但是方圆几十里以内的贫民百姓都得到了赈济,个个欢喜,感激不尽。远处的老百姓闻风羡慕,到处哄传。老百姓得到好处,不断地有人来把许多大户的庄寨的底细暗中告诉穿越者,有的人愿意做底线,请他们前去破寨。甚至连小股的土匪也有来接头商议“共富贵”的。穿越者们都热情接待,记下情况,至于破寨,表示他们需要休整,暂时不开展这项业务。 百里以内,没有一家大户不向短毛们送贺礼的,连黄家寨都派人送来猪羊布匹。穿越者们既往不咎,不但照单全收。还重赏了来往的使节们,并且让他们回去传话,百仞城这边新开了市场,大家来做买卖,保证安全,不收任何费用。东门吹雨还不厌其烦的带着一拨一拨的使节去东门市转转,即给给他们看正在铺设的砖石路,街道旁正在兴建的红砖房子…… 海贼开市做买卖,这倒真是个新鲜的事!临高本地的市集不多,全县满打满算才十四个市,堂堂的县城里也只有个简陋的县门市。这会百仞滩那个地方居然搞出了个东门市!大户们听说回来的家人说那里的市面不比其他地方差,光短毛自己每天就要采购许多东西,最近更是敞开收购粮食,收购价格还很高!许多家里有大量存粮的大户都动了心,也加入到向穿越者卖粮食的队伍中去了。每天到货的粮食量让程栋心疼的直跺脚――银子是哗哗得往外流啊!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穿越众的第一个买卖――盐店在一片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开张了。因为商馆还没建中,这间盐店只是一个简单的竹棚,柜台后面堆放着成包成包从马袅盐场运来的海盐,以50克为一个单位出售,批零兼营,价格则比行情低三分之一。 虽然一开始销售额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随着来这里做买卖的人把东门市有便宜的盐卖得消息传了出去,四面八方的人们都赶来买盐,销量顿时猛增。特别是一些小盐贩子,更是趋之若鹜。成篓成筐的购进。过去盐场被苟大户霸占,盐很难进到,县城里的官盐就更不用说了――雪白盐巴到了官家手里再出来,就是变得泥沙一般的黑黄了,价钱更是离谱。最后,连县衙门的厨子也来买盐,他倒没要求开发票,不过报账无疑是按官盐的价格。 受到盐店的成功的鼓舞,穿越者的第二家商店也开张了。这家店有些特别,之所以说它特别,是因为它不是“国有商店”,也就是说,所有权并非全体穿越者,而是股份制企业。 这个股份制企业的是明家四口里的李梅给鼓捣出来的。搬到百仞城安定下来不久,习惯于商场搏击的李老太太开始坐不住了,眼下儿媳妇又当了公安,老伴每天穿上他那套没领章帽徽的87式海军服,去军事组当什么海军顾问,儿子虽然窝窝囊囊的一时间没混上公职,好歹也天天在外面干活,她倒成天跟着一家庭妇女曹顺花在食堂帮忙,这怎么行!她到底是商界里久经风浪的,一直盘算着要搞个公司什么的,起码也得开家店。 开店,对原来时空的中李梅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她要本钱有本钱,要渠道有渠道,但是在这里,全家除了一堆行李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东西了。穿越者本身也没什么可以卖的商品,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所以她只好等待机会。李老太太坚信一点:发财的机会在任何时空都是有的,只要看你能不能把握。 当穿越者打通了与黎峒的贸易关系,又在苟家庄大发了一笔横财。东门市也开始成了气候,李梅知道,机会来了。 计委从苟家庄运来了无数的战利品,从瓷器家居到衣服无所不有。这些物件都需要消化,变成可以使用的现钱和粮食。这就是她的货源。 下面的问题是,如何把货源变成商店里的商品?她没有钱,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在和食堂里认识的女人们一番嘀嘀咕咕的串联之后,李梅回到自己的简易房里,把箱子里一身过去出门谈业务常穿的套装穿上了,换上一双半跟皮鞋。洗了把脸,又把头发仔细的梳理一番,立马从伙房大妈变身为商界女强人。 她出门直奔执委会大院,找准机会揪住了文德嗣。把自己想开家店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开店?”文德嗣有些糊涂了,“我们现在还没有大批出工业品,没东西能卖。” “东西有,就是苟家庄运回来的那些东西,那些衣服、日用品,杂木家俱什么的,这些东西基本都是旧得。没法整批的卖给别人,我想代表公司收购,然后再销售出去。” 文德嗣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异想天开,这不就是卖旧货么?她的公司收购,拿什么钱收购?他知道明老爷子的老婆是过去是商贸公司的经理,大概家底很厚,但是rb资产――且不说她带没带来,就算带来了也分文不值。 “你拿什么收购呢?还有公司?我不记得成立过公司啊。” “公司在这,”李梅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这是公司成立的协议书,按理说得先工商注册,不过东门吹雨说他不知道有没有权力管这个。我就拿给你看了。” 文德嗣拿来一看,上面大致是写了这些人自愿投资成立一家“海南妇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经营范围有:日用品百货、餐饮、五金等等东西,下面是股份分配比例和十几个女人的签名――粗粗一看,差不多是全体穿越者女性,连一贯以朴实著称的曹大妈也有股份。 “可是你们的注资是什么呢?大家现在哪里有钱?都是供给制么。” “文总,我记得所有正式注册的穿越者都是领工资的――” 文德嗣哭笑不得,他已经把这个茬忘记了。因为压根没地方花工资,所以很少有人会想起自己还有这笔收入。倒是这个偶然的意外卷入者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股东都是用她们名下的点券收入入得股,我想执委会肯定不会否认这些与rb等价的点券是有购买力的――” “这个――”文德嗣当然无法否认,不然大伙不马上闹翻天才怪,他努力挣扎了一下,“但是眼下也只发了三个月的工资,这点钱就算作股本,不可能收购这么多的东西。” “我们暂时先收购一部分,再用销售所得进行周转。”李梅看到文总的脸色大大得不对,马上把后续说了出来,“第一批是用点券收购,以后再向执委会进货,就是用点券、工分券、金银和铜钱一起结算了。” “好,这样好。”文德嗣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既是向土著销售,就不会有新得点券收入了。” “哦,其实许多东西也完全可以向同志们销售嘛。我知道,我知道,”她止住了准备说话的文德嗣,“我们团体目前是供给制的,但是非生活必需品完全可以让大家用点券来买――不然搞点券有什么意义?我前几天就听说有人想给自己房间里买张条案,总不见得这也要执委会发吧?还有,如果需要更多的周转资金我还打算发行公司债券――当然,是在执委会同意的情况下。” “债券的问题以后再说。”文德嗣想你还真准备来个商业大跃进了,“办股份制公司是个好想法,我个人同意。不过还得执委会讨论一下才能正式答复你。” “我有个想法,”李梅接着增加她的谈判砝码,“这家公司可以搞成公私合营的商业股份企业,执委会可以代表全体穿越者投资,占据一部分的股份――比如20%。” “嗯,这不错。”文德嗣开始认真听她的想法了。 “这部分的收益可以用来给大家分红、作福利开支,也可以做未来的执委会行政开支――”她一边慢条斯理的说,一边注意着文总的脸色变化,“您想啊,供给制这个东西是非正常的,等站稳了脚跟总要实行薪金制度的,到时候大家对收入就会计较了。能额外多分一些现金出来,谁都会喜欢。” “不过执委会不能增发点券,”文德嗣皱起眉头,“点券只是种虚拟货币,每个月自动给大家的工资奖金账户加一笔数字上去而已。价值不大好估算。这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问题是执委会手里也根本没有点券可以用。” “价值问题,我们可以再核算,团体里有学经济的,应该能想得出办法。至于说执委会手里没有点券,这根本不是问题,”李梅狡黠的笑了起来,露出了真实目的,“可以用货物入股么。” 文德嗣吃了一惊: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闹半天李梅是一文钱都没有,全是空对空。但是他拿不出任何理由来反对,因为她拿准了执委会不敢否认点券价值这个死穴。 办公司的提议很快在会议上得到了批准。除了公私合营这个概念之外,金融和商业部门也支持这个提议。程栋认为这可以回笼一些点券,这么多人长期累计下来的巨额点券一旦突然加入市场流通将会造成剧烈的通货膨胀。 杜雯在会议上支持尤为积极――原来这家公私合营股份公司除了穿越者全体拥有20%的股份之外,杜雯一直鼓吹要成立的“妇联”还没成立就zhan有了5%的股份。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李梅本人,她虽然一元钱点券也没有,还是以经理人的身份得到了12%的股份――这是全体股东大会上投票决定的。 第七十八节 开业大吉 海南妇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虽然取得响亮,本质上只是家旧货商店,货源自然是从苟家庄来得抄家货。古董摆件字画瓷器这些东西在本地是没什么市场的,但是普通的家居生活用品数量很多,特别是衣服鞋帽,一捆一捆的衣服装来了几十车。这些东西对老百姓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过,正如文德嗣说的,出资各方的资本是用穿越者内部的记账货币点券作为本金的,一点券到底该合计多少白银、铜钱成了个很大的问题。按照执委会过去的说明,一点券相对于一人民币。 “既然点券是一人民币作为基准的,那么核算价值的时候可以用rb作为参考――”李梅说。 “这个,虽然我不是学经济的,但是时空不同,人民币的价值没法这么套用。”文德嗣有点担心,“比如一个花梨木的桌子,21世纪值老钱了,要用人民币套得话,这桌子不就得天价了。” “可以用粮食价格换算,”程栋建议说,“这样表现出来的购买力比较真实。” 他使用大米作为换算基准。 临高的米价是每石(944kg)一两三钱白银。 现代的中国城市米价,平均每kg大约在32元之间,再换算成石,每石米合人民币30208元 以此为单位,人民币在1628年的临高的实际购买力就是30208元相当于一两三钱白银。临高的物价他们是基本都了解的到得,这样就能比较便捷的换算成人民币了。 经过一番复杂的成本计算、了解行情,海南妇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妇女合作社终于开张了,因为它的开张时间比盐店要晚一些,加上李梅本人的公关交际能力,合作社的场面要比盐店大得多。虽然也只是几排砖砌的柱子,上面搭上棚架和雨布的简易大棚。但它占据了东门街上的一块很大的地皮――这块地皮李梅原想以公司的名义买下来,但是土地制度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执委会不敢做主,在她再三的活动下,才核发了一张三年期的土地使用证――光荣的001号。 比起盐店开张时的悄无声息,妇女合作社开张就显得特别“会来事”。开张的时候不但放了一万响特地叫人从县城里买来的鞭炮,简陋的砖砌门楼上悬挂着席亚洲手题“海南妇女合作社”五个大字的木牌匾,四周沿街的砖柱上琳琅满目的挂满了祝贺开张的牌子,虽然很简陋,倒也象那么回事。落款的自然是各式各样的部门:左手第一块是执委会的,然后是东门市工商管理所、军事部、治安部、南海实验示范农场……连马袅的盐场村和大美村的村委会都有祝贺牌子送来。门口的一对喇叭里不断的播放着欢快的《喜相逢》。 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还是让许多穿越众感到亲切,就算不买什么也想进去逛逛了。里面设了十多个摊位,没有柜台,好在从苟家扫荡来的家俱多得是,就用各种条案方桌代替。上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第一批进得货物李梅心里也有个算计,农村的购买力有限,所费无非是吃和穿。瓷器、摆件、家俱这些不是必需品,老百姓一用不上二也买不起,唯有衣服和日用品,那是非买不可的。所以主力商品就是衣服鞋帽。把衣服按质地、新旧、用途一一整理分开,鞋子全部配对找全,好几千件各种衣物整理分类是个浩大的工程,明家一家四口齐上阵,忙活了两天两夜才搞完。破损的衣服不再发卖,直接装车拉到造纸厂工地去当原料。 合作社门口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喧哗,当地土著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聚拢过来,李梅乘着这个机会,指挥伙计招揽客户。 伙计是从大美村迁过来的村民里选的,都是脸相端正,能言善语的中年女子。洗澡换衣,清一色的靛蓝布裙袄,胸前还绣上了“妇女合作社”五个字,看上去整齐精神。她自己也是一身青布裙袄,她穿明装一点都没沐猴而冠的感觉,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浑身一股干净利落的味道。一个人站在门口和各路来宾打着招呼,连探头探脑,不敢靠得太近的土著,她见了也会用不大流利的临高话打招呼――毕竟主要是赚他们的钱么!顾客就是如来佛祖。 她知道过去的农民因为见识少,往往不敢轻易进陌生的地方,生怕受骗上当。所以把比较能吸引他们的旧衣、鞋帽、小梳子、簪花之类的东西都放在沿街的铺面上发卖。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商品货物,绫罗绸缎的衣服,五光十色,家里有女儿要出嫁,有儿媳要娶得,都盘算着挑几件回去。手头紧的,觉得穷人没福穿这个,不要紧,这里还有许多新的、半新的布衣,麻得棉得都有,价钱呢?比自己织了布请裁缝做还便宜。再精明谨慎的人心里也活络起来。 开门还不到一小时,铺子门口的五开间门面上就都是埋头挑东西讲价钱的人了。李梅满面笑容的看着这一副热闹的场景,忽然觉得这样莫名其妙的到了1628年也没什么不好――她已经憧憬到未来的商业帝国了,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那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峰啊!一激动,脑袋就有点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快六十的人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得找个中医诊下脉,秋令正是进补的日子,现在不正是秋天么…… 正想着,忽然看到从东城门里出来了一对男女,女的却是金发碧眼。正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看到有了新的西洋镜,都涌过去看蛮夷女子了。 李梅忙分开众人迎了上去:“丁总编您好啊,您也来光临小店了?” 来人正是自封《临高时报》社长兼主编的丁丁,身边的自然是他的大洋马女友潘琳。前几天两个人才从大美村回来,连夜赶完了特别长篇报道《苟家的罪恶史》,昨天刚刚出清样。听说第一家股份制企业开张了,他那敏感的新闻神经又兴奋起来,两个人立马赶到东门市来。 “李大姐您新店开张,我们没第一个来给您捧场,已经失礼了。”丁丁也算个场面上的人物,开口更是客气。他环顾了一下,“呀,我都没给您送贺牌――” “哪里哪里,您帮我以后多宣传就好!”丁丁现在还是一个没有报社的总编,但是李梅毫不怀疑《临高时报》总有一天会成为象《纽约时报》一样的大报业集团的,此刻拉起关系来比以后再拉也容易得多。 “成,今天我就是来采编的,明天给您出个号外!” “哎,那就太谢谢了您!按说公司开业,该请大家喝几杯酒得,现在也没有这个条件。过几天贤伉俪到我家来喝几杯酒吧,我自己下厨――我那里还有几瓶郫县豆瓣酱,给你们做顿川菜吃!” “那我们可一定来,我都想死水煮鱼了。这地方连个红辣椒也找不到。”丁丁笑着说,“李大姐您带我们参观参观吧。” 李梅当然求之不得,带着他们各处参观了一下,物资条件还是很简陋的,但是整套商业管理已经上了正规:进货、领料、库存、销售都有记录。伙计不认字,记账的事情就由李梅自己来。伙计的报酬采用的是售货提成的方式,换句话说是没固定工资的,按销售额的百分比提成。每种商品的提成比率不一样,好卖得东西提成比率低,难买的高。每天管三顿饭,工作时间适应古人早起早睡的习惯,从早晨5点到晚上18点。没有休息日。不过,家中有事情或者生病可以请假,当然请假也就意味着没有收入。 这套制度按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是严重违反劳动法,不过在这个时空这算不上有多苛刻。丁丁还记得有次去山东采访老字号的往事:直到20世纪初期,很多铺子里的伙计还是一文钱工资也没有的,老板就管三餐一宿,年底发个小红包就算完事了。 (注:过去商业企业不发底薪相当普遍,伙计收入主要靠两个部分,一是每天小帐收入分钱,二是年底的老板会按人力股分红。) 他看到铺面一角备着几口瓷缸,里面泡满青蒿茶,有一把竹杓,边上还配了许多木碗。 “这是免费茶水。”李梅解释说,过去的有些商家每到一年四季都在店门口施茶,方便过往的行人,这是种传统的商业美德。很得人心,也有利于增加客源――许多人开始只是为了过来喝口茶,接着就被东西吸引住了。 “您可真有一套。”丁丁不由得赞叹,“果然是行行出状元,不简单!我看这里您是第一个发财的了。” “那可不一定。”李梅笑着说,“您别看这买卖这么火,这只是第一天,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们这是股份制企业,租土地使用权、盖房子的材料和人工,一直到伙计们每天吃饭的饭钱,可都是合作社现钱开支的,除了执委会作为投资给的那些货物,合作社没要执委会一分钱,这个怎么也得说是自力更生发展经济的典型了吧?您得给我好好宣传宣传,也好我以后争取点优惠政策不是?” “好!”丁丁一脸兴奋,忽而低声说,“咱们这妇女合作社,允许男人入股不?” 李梅心领神会:“小潘不就是女人么?” 两个人一起会意的笑了起来。 第七十九节 广州行(一) 萧子山从广州回来了。 去广州不是为了卖东西赚银子,恰恰相反,他们是一个标准的“赴羊城采购团”。和前些年每到美国人要发飙的时候中国政府总会送出一张巨额的采购清单一样,他们也怀揣一张名目繁多的采购单。每个部门都罗列了他们急需的东西,其中最大宗的物品就是生铁。 海南有中国最好最大的富铁矿,但是不论是田独还是石碌,穿越者的暂时都没能力开发,而且海南要作为煤铁复合体还有个相当致命的问题――它没有煤炭。 一个工业化国家的崛起,往往都和煤铁复合体的建立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英国能够成为第一个进入工业化的国家,与它同时拥有丰富的铁矿和煤矿有很大的关系;美国有得天独厚的五大湖,不仅资源配套,还有便利廉价的水上运输;俄国有乌拉尔;德国有鲁尔。过去执委会对这些还只是从字面上了解,等到真正来到临高企图建立工业体系的时候,才发觉钢铁的问题不能解决,工业化就是一句空话。他们运来了成套的设备、各种机床、各种量具,建造了发电设备,造出了水泥,却被钢铁的问题困住了,没有最廉价的盘元钢筋,连一块司空见惯的钢筋水泥楼板、一个钢钉、一把锤子都做不出。船上倒是堆着成吨的钢锭,那全是他们短时间内造不出来的特殊钢――谁也舍不得动用。 工业委员会的几个主要小组领导讨论之后决定,即然铁矿石的开发一时间办不到,就跳过高炉的阶段,先炼钢!不管质量如何,把日常需求最大的粗钢炼制出来。炼钢所需要的大量生铁,就先尝试从广东买入。 生铁不仅可做炼钢的材料,本身也是很好的材料,一些较为粗笨的构件都可以用生铁制造。冶金组开出的采购清单是要购入50吨生铁。据说是最最起码的了,他们带来的几座小转炉,就算只开工一台最小的一吨容量的,50吨生铁还不够生产一个月的。 这个计划从纸面上来说是完全可行的。广东在明代的生铁产量极其可观,根据嘉靖十三年(1534年)广东布政司的统计铁课数量推算,年产量竟然有6127500斤,合3100吨。3100吨生铁,在现代只是一家小钢铁厂几天的产量,但是1670年的俄罗斯的钢铁总产量才2700多吨。穿越者早期的炼钢业建立在输入生铁的基础上还是有一定的保证的。 (注:钢铁产量的数字目前争论很大,这里纯属小说需要,不要较真。) 但是对萧子山来说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对钢铁虽然一窍不通,经济史还是知道的,大明的广东省里,恐怕是没有一个冶铁场有现成的50吨生铁可以采购的,十有八九得到处搜罗才能搞到。搜罗到了之后,怎么把它们运出来?萧子山大概记得,生铁这玩意貌似是不许出口的。他要把50吨铁装上船,官府知道了会怎么样?这都够他伤脑筋的。 伤脑筋归伤脑筋,该做得事情还是得做。这个采购团的任务除了买东西,还有准备建立起广州情报网,打入广东富商乃至官府的任务。因此人员的配备足够强大,除了他作为总负责人之外,本来要派席亚洲作为军事方面的专干一同前往得,后来因为他在盐场村搞群众运动脱不了身就改把北炜从盐场村调出来,萧子山想这也好,有个侦察兵在身边当保镖,去哪都放心。北炜又带了侦察队里的四个最好的学生,以这次广州之行作为训练的结业考察。 队伍里随行的,还有准备在广州开设先遣站的几名人物。严茂达是过去是珠宝公司经理,对这行特别熟悉,他给执委会的建议是在广州利用现有的房产设施开设一家专门经营奢侈品的商行作为掩护据点――这种商行有几大好处:一是需要资本庞大,交易频繁。巨额现金和人员的频繁流动不容易招疑;二是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家小,容易打入敌人的内部,三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壁垒森严。 陆荣则是从黎区刚返回就跟上了团。他熟练掌握多种南方方言,平时爱读读《古文观止》、《文选》之类的古文,能写一笔过得去的毛笔字。身体健壮,会马术,还懂些拳脚,是派驻到秘密战线上的合适人选。 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则是郭逸,他被委以重任的主要原因是团体中对秘密战线的工作的概念全来自电影和小说,他算是唯一真正接触过实务的人。一纸调令郭逸忽然发现自己不是治安组打杂人员了,而成了先遣站负责人,要去大明的广州城里去搞特务活动了――这多少让他感到人生的无常,不到三个月前,他还在另一个时空的广州城里搞反特…… 除了十几名穿越众之外,还需要一些土著随行。已经零星回来的百仞滩生产队的人不是临高当地人就是福建射耕人,不要说去广州,很多人连琼州府都没去过。打破苟家庄之后抓到的俘虏里倒是有广东来得,但是还没过政审,不敢贸然使用。最后还是从盐场村找到了突破口。 盐场村的村委会副主任谭桂璜(主任当然是他的叔伯兄弟谭桂琼了)听说短毛老爷们要找几个可靠的人一起去广州,便把雷州那边的盐商刘纲推荐给了他们。 这刘纲因为贩运食盐的关系,和盐场村的关系很熟络。谭桂璜渡海出去联络的盐商来买盐,他是第一个来得,还运来了当时村里急需的粮食和布匹。谭桂璜觉得这人讲义气靠得住。而且他虽然安家落户在雷州,自己却是地地道道的广州府南海县人,也常去广州周边做买卖,熟悉路上的情况。由他陪同再合适不过。谭桂璜和刘纲一说,自然满口答应――想不答应也不行,这盐场村的贩盐买卖他还想做下去。他也得了消息,这伙短毛就是盐场村的后台,正是他们出手把控制盐场的当地土豪苟大给结果的。这样得势力,走惯江湖的盐商自然不敢得罪。 交通工具是船,不仅最为快捷方便,而且这支队伍带得东西也着实不少,除了必备的干粮、武器、银钱之外,还有为了建设广州情报站所需要的电台、手摇式发电机、太阳能电池板等物件,另有准备在广州寻找出手机会的各种货样――苟家没能完成的销赃,现在轮到他们办了。 不过,穿越者拥有的船只实在太过惹眼,不管开哪一艘过去,都得引起轰动。暂时还是低调一下。就托谭桂璜出面,从本地的渔主那里买了一只临高拖风。这种船22米长,排水量可达78吨,是不折不扣的大型渔船。跑广州搞搞短程贸易是小事一桩。 (注:临高拖风是海南著名的大型传统渔船,不过它的出现年代是比较晚近的) 有了船,还得有水手,这种大型帆船一般人伺侯不了。穿越众里这类人才不怎么好找,邬德虽是个渔民出身,却从小就是看机帆船长大得,最后还是林传清自告奋勇当了船长,这个渔民出身的偷渡蛇头因为工作需要,海上的活计什么都会鼓捣两下。北美分队里的几个帆船爱好者也随即当上了水手。 北美一干人到了临高之后一直没捞到什么职务,钱水廷因为是搞调查统计的,给分在计委和数字打交道,钱水协和周韦森在军事组当差每天站岗放哨,都淡出鸟来了。他们不比林深河,每天下班之后还能泡在机械组搞武器研发之类的事情。这次去广州要征集水手,就都报名了,权当消遣,几个人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把自己私存的武器带了不少,又把林深河拉上了,准备在海上干票海盗的买卖。林传清也不是啥善男信女,几个人一拍即合,准备一有机会就动手。 不过要干海盗的买卖还是有点难度的,临高拖风是硬帆船,而这伙21世纪时空的帆船爱好者的驾驶操帆技术是软帆船。虽说经过几次试航大体掌握了使用方法,熟练度有多少就难说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去和萧子山说为了便于操作和安全起见――毕竟这广东沿海不太平,最好把船搞成机帆船――北美几个人知道萧委员这个人最是谨小慎微,对自己的安全问题更是关心,所以这个建议马上就被他批准了。工业组获准对这艘硬帆大船进行改装,增装二台12千瓦常柴动力的单缸柴油发动机,这玩意工业部门带了许多,它的结构简单,维护方便,而且用途极广,除了不能当飞机发动机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能拿它当动力。 第八十节 广州行(二) 试车下来发现在满帆顺风的情况下,船速大概能到12节,装发动机对航速提升不大。不过,船舶的操作性有了很大提高,这对操作硬帆船毫无经验的穿越者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起码我们的船在逆风的情况下会有很大的的优势。”林深河总结了一下这个优点。 除了动力系统,船只还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装措施,包括安装无线电台,添加居住舱房。加固货舱的舱壁,还改装了几个暗舱。里面除了武器弹药还装了林深河的私货,准备客串海盗的时候用。 包括穿越众在内,全体赴广州采购团人员共计二十五人,为了防备海盗的袭击,船上备足了武器弹药,还有许多干粮、清水、银钱和各种物资。 1628年11月1日,大明崇祯元年十月初六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三等运输舰“登瀛洲”号扬帆起锚,从博铺启程,驶向阳光灿烂的大海, 这个听起来威风凛凛的“三等运输舰登瀛洲”,纯属一群海军情节浓烈的人意淫。至于为什么是“三等运输舰”而不是二等或者四等,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登瀛洲在徐闻的灯笼角接上了刘纲,这位小盐商自己也带了几个保镖伙计之类的人物,他原是不肯坐船往广州去的,宁可走陆路安全些,不过既然听说短毛们火器犀利,大概也有持无恐。只是传说中的大铁船没有见到稍有遗憾。 一路顺利,路上无话,五天之后便到了广州的南城外码头。 1628年的珠江口并不似后世那般航运繁忙。最近海盗猖獗,又风闻俞军门要封船打刘老香,各种洋船全都走避一空。珠江上船只稀少。 林传清这几天睡得不太安稳,这趟广州之行多少还是有那么点风险的。他当年在南海当蛇头搞偷渡,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是毕竟洗手不干已经很久了。虽说他们这群北美分舵的人马时刻都准备在海上找机会捞一票。但他也最怕遇到海盗船:刘老香这样的海上巨寇岂是好惹的主?林传清当蛇头的时候就知道,偷渡船碰上哪国的巡逻艇都没关系,大不了这笔生意做不成,遇到了海盗就全完了。 一旦遇到了刘香的海盗船,这满船人的性命就全指望配这十几来条枪和新装的二台柴油机了。海上战斗大家都没经验,一艘二艘的海盗船还好应付,万一来个十七八艘的…… 幸好刘纲随身带了个熟悉沿海路程的舵工,在他的指引下一路上战战兢兢贴着海岸线航行,一见有可疑的船只就驶入港湾内躲避。这样走走停停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如今熬到了珠江口,自己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想到深处,回头看了看船栏另一头的郭逸,不由地又是一脸苦笑。 对于郭逸来说,这五天的海上旅程可是受足了磨难。自从被调到治安组干审俘甄别工作之后,他的生活有了点新的希望。这次被委以重任出任广州地下先遣站站长,对他个人来说是一次质得飞跃――他已经被认可了。虽然这个任务充满了风险,但是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他将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迅速的提升自己在穿越群体中的地位,从而进入到团体的上层。兴奋的郭逸准备了了全套的方案和计划,满怀希望地奔向理想中的新天地。 虽然之前对晕船也有准备,岂料原计划一两天的旅程,因为东躲西藏的缘故,硬是到第五天都还没能踏上陆地。郭逸的脸色也由红转白、由白转绿、由绿转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晕船的――显然这78吨的木船和上千吨的大船并不是一回事。该吐的东西在前三天的风浪中都已经吐尽了,某人自从被动穿越后第一次有了想寻死的念头…… 幸好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像现在这样平和的航行时,偶尔也能故作镇静地出来呼吸下海风了。对于他来说,登陆后的考验可远远不止晕船那么简单,这也算是冥冥中给他的一个小小前奏吧。 “码头!码头!”了望斗中钱水协的喊声把整船人都搅合起来,闹哄哄地挤到两侧船舷争相一饱眼福。从船上望去,一条蜿蜒的绿色纽带一直往地平线方向延伸,这便是珠江了,远远的便是巍峨的广州城墙。四周棋布的民居和堡垒肉眼便可望见,码头内错落停泊着数只小型帆船,为防止遭到海盗偷袭,码头周围都已经布下了栅栏。 在上陆希望的刺激下,众人奋力将船靠上了码头。码头上讨生活的伙计大都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见到这一群因后世营养充足而显得高大健壮的人,纷纷疑惑地围拢上来看了究竟。蒙德是第一个跳下船的,随后跟着的是钱水协、周韦森等人,虽然大家事先都做了明人的打扮,也挽了假发髻,当不致那么容易被看破。但军人的习性还是让他们很快拉开的警戒的架势。双方就在这么奇怪的气氛中对峙着…… “怎么还不登岸呢,磨蹭什么呢?”一声娇嗔从舱后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正掀开船帘向外探望,高耸的云鬓看似随意地挽在头上、却恰到好处地将几缕发丝垂在微微起伏的胸前,一袭道不完说不尽的庸懒美态。明艳动人的瓜子脸,轻纱笼罩下晶莹粉肤赛雪欺霜,犹胜芙蓉。一双盈盈秋水、清澈迷离,小巧挺拔的琼鼻下是薄嫩如玫瑰花瓣搬的粉嫩红唇更是饱满欲滴。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端得是惊心动魄。 蒙德等人的一伙顿时都呆了,那帮船工伙计是更是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睁着眼睛大张着嘴,两道哈拉子便不自觉的流淌一下。此时便是一刀结果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时,舱内传来一声咳嗽,出来是的郭逸,故做老练拱拱手道:“家中女眷,多有叨扰,望各位海涵。”说罢便将美女赶回舱内,避免再起纷乱。 此美人正是穿越众大名鼎鼎的情报组的秘密最终决战兵器,代号“p小姐”的pepei,其真实性别被列为最高机密。pepei的装扮技术在现代而言也是数一数二的,在船上旅途中,众人早已被其眼花缭乱萝莉到正太到御姐的连续转变迷得五体投地。如今再一次出现,连以为拥有免疫力的蒙德等人也仍然抵抗不住,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船舱内,郭逸责备道:“p小姐,希望你能明白,虽然你受执委会的情报资料组的直接委派,但是毕竟我是广东先遣站的负责人,有权统一协调,希望你不要给我们的整体行动制造困难。”郭逸明白,pepei是此次广州行动中最重要的秘密武器,但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影响到整体计划的实现,因此有必要再提醒一下。 pepei婉尔一笑,道:“何必那么认真,没想到那帮土人这么好对付,有点枉费我的手艺了。”郭逸略一沉思,道:“现在将按计划建立情报站,前线情报据点的建设也将马上提上日程,只不过,酒楼也罢、客栈也罢,人手上我们始终还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会设法解决,再此之前,希望你能一直待在船上,以免出什么纰漏。毕竟这种事不适合你出面。”pepei微微一笑,算是点头应允。 萧子山道:“现在讨论下上岸之后的行动吧。”他是采购团的团长,但是只负责和高举接头,采办工业部门需要的各种物品。至于建立先遣站的工作,全权由郭逸负责。 “我们分头行动,萧委员你去和高举、孙掌柜谈合作的事情――毕竟你们是熟人。我打算和老严他们请刘纲带着,看一下广州的市面,盘算下开店的事情。其他人暂时先留船上。” “我先回次宅子,然后打发轿子骡车把大家接到宅子里去松散一下。北炜认得孙常,让他带队好了。”萧子山知道这行人在船上五六天都憋闷坏了,继续留在船上保不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便把北炜留着镇场面。 大家计较停当,稍稍整顿后,萧子山便在特种兵和北美二路人马的保护下,向广州城内进发。 萧子山算是故地重游,有几分亲切,其他人则完全是好奇,多数人连临高县城都没去过,现在乍然来到当时南中国最繁华的商业城市,用眼花缭乱四个字来形容是甚是贴切。 不过眼下不是旅游观光的时候,回到惠福街的宅子里,留守在宅子里的管事孙常和高家全家还是一切照旧,见到主人回来都十分欢喜。他们离开的一年多时间里,宅子已经被修整像模像样:院墙、驳岸整修一新,瓦砾被清理干净,房子也都修葺过。还在园子里开出了一片菜园,种上了许多蔬菜。 第八十一节 广州行(三) 萧子山吩咐孙常去准备骡车和轿子去码头接人。其他人赶快做饭打扫,空荡荡的宅子一下子的忙乱起来。孙常说骡子和车的事情不需劳费,直接找起威镖局就行――镖局因为走镖的需要,一般设有骡马车行的“外柜”(三产),什么都是现成的。 一面安排接人,一面又吩咐准备轿子去拜访高举。路上,他又问了问孙常这一年来各方面的动静。孙常说自从他们离开之后,高举也时常派人来送些东西。问问有没有澳洲海商的消息。街坊间倒也平静,除了因为刘老香在珠江口闹腾的厉害,市面稍有些惊扰之外没什么大事。官场上的事他知道不多,就知道北京倒了一个宫里的大官,广州城的官场也有些变化,其他就说不清了。 萧子山知道这个所谓的宫里的大官就是魏忠贤了,历史在这个时空并没有改变它的轨迹:权倾一时的九千岁已经于去年农历十一月初六在河北阜城县南关的一座旅店内自杀。从去年的十二月开始到今年的上半年,崇祯帝正在穷究魏逆余党,官场震动并不意外。穿越者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感谢这样的局面:人心惶惶,谁也无心来应对海南岛上的一次海贼侵扰了。 萧子山的突然到访让高举又惊又喜。当初建魏忠贤的生祠之事,他别无良策,就用了文掌柜授得“拖”字决,当初这位掌柜还明确说了,当月必有大变,果不其然:杨太监原本坐镇广州,差不多是到府日日催促,高举不敢太过拖延,只是慢腾腾的预备,挨了差不多二十来天。忽然小杨公公就来告辞了,吩咐把筹建生祠的事情暂停,带着预备好的各种澳洲货匆忙回京去了。把个高举闹得目瞪口呆,又隔了十来天,他收到北京发来的信函,这才得知:五月十八日,皇帝忽然生病,情况十分严重。这下高举就不是惊讶了,而是脑后起了凉气的冒鸡皮疙瘩。 “五月十八,京中有变,事可缓。”这是文掌柜辞行的时候说的话。眼下一对照,这伙原本就有些神秘感的海商更让他觉得莫测。他赶紧四下着人打听,问可曾有人见过奇怪的外洋大船?却没任何消息。他只得死心,一门心思的坐等海商们来找他――毕竟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货款还在这里。左等右等过了一年多还是杳无音信,正当他感到无望的时候,近一个月却听到一些风声:说琼州那边出现了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船。船上水手,个个髡发短衣,十分凶悍。不由心里犯了嘀咕:莫非这就是澳洲海商的船?正寻思着要不要派人去当地打探。 高举一边叫人摆酒接风,一边嘘寒问暖。又将货物的销货单子拿来,告诉他眼下就有五万两银子可以提,其他银子,等个十多天就可凑齐。 “银子不着急,可以先存在高掌柜这里。”穿越者眼下不缺银子,缺得是物资。萧子山没有太多客套,告诉他此行的目的是购货,因为货物种类庞杂,还要请高掌柜多多帮忙。高举以为还是过去的瓷器、香料和硬木之类,满口答应,待到打开清单一看,却傻了眼。上面开列的东西完全出乎意料:生铁、石墨、萤石、胆矾、明矾、皂矾、硝石、芒硝、碱面、硫磺、砒霜、雄黄、雌黄、朱砂、硼砂、石膏、锡、铅、铜、水银…… 这其中的大多数东西,高举自己也不认得,有些他知道,作坊里要用到,还有些干脆就是药材。硝石、硫磺是属于官府管制的东西,生铁开口就要一万石,这还好说,无非要多跑些铁场,这水银也要十石――广州全城的的水银都搜罗出来恐怕都没有一石――他们要这些做什么?难道澳洲有什么皇帝贵人死了,要用水银防腐? 正胡思乱想间,萧子山见他脸色变幻不定,问:“这些可有难处?” “东西都找得到。”高举放下单子来,“只是这数量是不是多了一些?就说这胆矾、水银之类,全城能有一石就不错了,哪里有这许多。” “那就请高老爷费心了,有多少要多少。”萧子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这既然是点名买得东西,想来是至关重要的。 “兄弟托兄长我办事,自当尽力,”高举忽然变了称呼,低声道,“不过内中颇多违禁之物,兄长不是办不了,只是凡事得问一声,办起事来才容易掌握分寸。” 萧子山愣了一下,他就知道硝石、硫磺之类可能是官府管制的东西,其他倒没想过:“不知道哪些是违禁的货物?” “铁,此物是不许出口的。不过这个还容易。倒是是铜、砒霜、硝石、硫磺可就有些难处了,特别是兄弟要的量还特别得大――” “这些都是澳洲货物的原料。”萧子山已经从孙常那里知道:高举在澳洲货上发了大财,成广州城里的“财富神话”。用造澳洲货的原料来当理由,他一定尽心竭力。不过这也是大实话:工业部急需这些东西开始现代制造业 果然,高举马上就沉默下来,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象下了决心一般道:“既然兄弟要,兄长我一定帮忙。只是备货需要时间,兄弟能等多久?” “十五天。” “有些紧了,我叫手下掌柜分头出去采办。尽力安排!不知货物运到哪里?是否还是――” “这事情,得求教兄长。”萧子山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建立起广州到海南的交通线来,以后还会在广州进行大规模的采购,急需合适的转运点。城里人多眼杂,大批进出货物殊为不便,所以,需在城外找一处仓栈作为货物转运的地方。 他把要求和高举说了,高举说此事容易,他在珠江口的游鱼洲上自设仓栈码头――那里是专门搞走私的渔民的地盘,都是些半民办半匪的人物。城里做公得等闲不敢进去,差不多等于是法外世界。穿越者的船可以停靠在这里。他在单独拨出栈房一座,供货物周转。 “这样甚好。”萧子山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接着又告诉高举,他们收购这些货物是长期的,只要能收购得到,有多少要多少。 计议停当,高举才问起他们这次来广州有没有新得澳洲货物运到。萧子山只是微微一笑,“那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再过得几个月,兄长自然就见知道了。” 这番话给了高举无比的想像余地,但是也留给了他些许恐惧。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怕眼前的这个短毛,但是对方身后那股隐隐约约的强大力量却使他惴惴不安。这伙澳洲海商,决不是商人那么简单。 萧子山下一个拜访的起威镖局的孙可成孙掌柜,镖局有长途运输大宗物资的能力,是建立陆地交通线的好助手。 一路上孙威已经把镖局的底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东家。这是一个以家族、同乡和师门关系组合起来的镖局,上至总镖头孙可成,下到柜面上的小伙计、马夫,不是同族、同乡就是同门师徒师兄弟关系。彼此之间的地域、血缘、宗法关系极其密切。他们专走广州往江西南昌的线路兼做省内短途。沿途设有多个外柜分号,在广东全省也算是中等规模,方方面面都有一些人脉。萧子山盘算着如果把这个镖局掌握起来,对广东这里的贸易、情报活动会有很大的好处。 孙掌柜对他的拜访颇为高兴――澳洲海商还真是伙有讲交情的人物。萧子山又送上了一些礼物,双方言谈甚欢,萧子山就乘隙问起镖局业务上的事情了。 孙可成连连叹息,面色也阴沉了不少。 走镖的业务,倒是不差。就是沿途愈来愈不太平。过去路上匪盗不少,但还是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多少守江湖规矩,这二年,成了游匪流寇的天下,他们不是走投无路的农民就是关不到饷的逃兵,这两路人,根本不管你什么字号、规矩,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过去的匪盗还只要细软金银,如今遇到的流寇,干脆是连东西带车什么都要。 匪盗横行,沿途的村镇就个个建团,处处设寨,走村过镇到处要盘问戒备,象他们这样的外来镖局,要不是师徒兄弟基本都是江西籍,有些人情关系在,真是找地方打尖落脚都难。勉强走了几次,虽然没丢镖却死伤了十来个弟兄。镖局上上下下都有些觉得前途莫测。 萧子山提出用入股的方法资助他们,同时新开镖路的提议的时候,孙可成的嘴巴都张大了――自有镖行这个买卖开始,镖局就不是个赚钱的买卖,兄弟几个搭伙张旗就能开起买卖来,赚得是力气卖命的钱,一年到头上上下下能混个小康,要说能大笔的分红是根本没有的事,所以镖局这买卖从来没有人用钱入股的。 “不要分红。”萧子山这才提出想法,“如今我们要在大明做买卖开字号,坐店运货的事情少不了,这水陆运货的事情,没有比你们这行更熟悉的。这些钱,我们一不要镖局分红,二不干涉镖局的内部事务,只是日后我们的买卖字号做到哪里,镖局的镖路也开到哪里!” 第八十二节 广州行(四) 萧子山给起威镖局绘制的未来蓝图其实改组成一个武装货运公司――明末的社会秩序已经开始逐渐瓦解,远程运输如果没有武力押解根本行不通。 孙可成目瞪口呆,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买卖做到哪里镖局开到哪里,别说他没这么多的师兄弟、徒子徒孙来干活,就是这到处都有的官、匪、土(豪)三路势力,他也没本事一一结交。 “这不妨事。”萧子山却并不在意,“暂时只需要新开一条镖路,就是从广州到海康、徐闻的。” “海康、徐闻?”孙可成有些不解,海康是雷州府的首县,徐闻则是下面的属县。两个地方在在广东都算是穷乡僻壤。要说出产,只有海盐和蔗糖为大宗。也没多少富豪大户。澳洲海商卖得东西他是知道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奇货宝物,这种买卖做到雷州岂不是赔本到家了。 “不错。”萧子山点点头。开辟这条商路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打通海南与广州的陆地交通线,博铺港的对面就是徐闻灯笼角,两地是隔海相望,如果海路阻滞,穿越者就可从博铺渡海,取道雷州往广州去。二是获得当地的蔗糖。雷州半岛的气候、土壤适宜甘蔗栽培,从东汉起就有土糖寮,到明代,当地的甘蔗种植和制糖业已经非常的发达。1700年前后土糖的年产量已达10000吨,大部分外销。糖是明清中国海外贸易中最赚钱的货物之一,穿越者当然不能放过。虽然眼下无力直接控制雷州半岛,但是设点收购,争取货源还是可以做的。 萧子山要起威镖局的做得事情就是在一个月内在海康、徐闻两县内各开设一家分号,随后逐步在沿路重要村镇则开设骡马大店或者轿车行,形成驿站式的交通线路。至于各处开设外柜所需要的资金,全部由他们负担。除此以外,另给起威三千两银子,用来招募人员、结交当地官府和支付一应杂费。 “一个月太紧张了,”孙可成连连摇头,“起威在雷州那边没有镖路,得派人去趟路。这事情前前后后没二三个月办不下来。” “二个月吧,这事比较急。”吴南海已经通知过他,甘蔗的收获期是每年的秋冬时分,如果能及时的把镖路打通,还来得及在雷州设庄收糖,明年春天就可以大规模的出白糖了――穿越者的外贸商品也有了着落。 “这些还好说。”孙可成却并不见得如何的兴奋,“恕我多句嘴:掌柜们是远道而来得,这雷州是个穷乡僻壤,去那里做买卖要三思……” 萧子山心中还有些感动,在另一个时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挖空心思的巧立名目骗取拨款,把别人的东西打磨一下就算自己做出来的,轻而易举的骗走了几个亿的老百姓血汗税款。这位经营情形并不好的的镖局掌柜却要自己对投资项目“三思”!人的境界,真得相差的太远了。 “不必担心,我们自有道理。”萧子山知道若没有正经的理由,镖局这种为人处世极其正派的商家是很难单纯用钱打动的,好在买糖这个理由是现成的:“雷州出糖,澳洲最需蔗糖,一来一回就是对本的利。我们就是想在雷州当地设庄收糖。” 孙可成这才恍然大悟,连称他们“有远见”,当下满口答应。萧子山随即提出三项要求:一是尽快招募人手,扩充镖局的队伍;二是帮忙在本地物色老成可靠的商铺掌柜、伙计,作为开设字号之用;三是双方设立联络制度。高弟因为在镖局学武的关系,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于是商定惠福街和镖局之间的联系每七天一次。紧急情况下可以当天联系。双方计较停当,萧子山将从高举那里拿来的银帖交给孙总镖头。双方的合作即告成立。 随后的几天里,萧子山一直在起威镖局和高宅之间奔走,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这些当地人的帮助了。而萧子山也见识到了高举这样的商贾在广州的巨大的影响力,许多事情只要他派一名管事带着张名帖出去,就能搞定。比现代社会的领导批条子打电话都方便。 很快得,就办好了郭逸等人的保甲,算是正式注册了户口,其实户籍黄册之类的东西,明末的广州已经不需要了,保甲主要是一种治安措施。至于他们的籍贯来处,自然不能说是什么澳洲海商,就说是高家的一个同乡。有高家管事出马,负责地方的牌甲不敢怠慢,立刻就把事情办妥,萧子山知道这种半官半民的“小鬼”无论过去现在都是最难缠的角色,关键的时候也容易下眼药,当下厚厚实实的拿出一个五两的赏包,果然对方眉开眼笑,愈发恭敬。 采购团的人马除了留下少数人看船之外,住进了惠福街的宅子,休息了两天,都嚷着要出去走走,见识见识这17世纪的东南大都会的模样。 萧子山知道如果阻碍的话只会引来大家的意见,但是就这么一窝蜂的出去不惹出事情才怪。毕竟这些人的营养都太充分了点,举止行为也和周边的环境不大协调。当下把人分成五六个人一组,每组各请二名起威镖局的镖师陪同,以确保安全。另每人再发给白银一两铜钱一千文作为零用。 镖师这种职业,因为和黑白两道都有交谊,滋生了一种独特的担保关系。一般黑道上和镖局“交过朋友”的人要进城治病、观光或者采购东西,照例是由镖局里出面派人陪同照料的,好吃好喝好玩,最后再礼送出城――但有一条:进城的不能在城里惹事,不要说作案行凶,便是去嫖、赌,镖师都照例不奉陪,黑道上的朋友也守这个规矩。久而久之,城里缉捕的衙役探子见到匪人有镖师陪同,照例不会拿问盘查。萧子山知道穿越者们都过于带相,成群结伙出去立马就会给衙门里的探子盯住。还是请镖师陪同稳妥一些。 大家兴高采烈的去了,北炜自带了几名学员,也由镖师陪着出去了,不过他们不是去游览,而是实地勘察广州的地形地貌,绘出准确的城内道路、衙署、仓廪、城门等重要设施的地图。萧子、郭逸一行则由刘纲引路,在街上随便逛逛,主要是探查一下未来的商业发展模式。 一行人换好衣装,从惠福街出来,走过几条小街,来到闹市上,这里店铺林立,繁华异常。会集着各地商人,有南北两京的、各省的、以及外国的各种货物。从年代和范围上说,有三代以来的各种古董,有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家常用具,还有西洋来得自鸣钟和稀奇玩艺儿。商肆按行业分类,各占一段街道。一吃过早饭,大小街道都涌着人流,到巳时后就拥挤不堪。人们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看稀奇开眼界的,也有专为着看人的,拥来挤去,欢声笑语。真是比多少电影电视剧的场面都来得好看,几个人看得都不由得呆了――想到再过不到二十年,在明清交替的混战中,这红尘中的东南繁华之都有多少三百年积累下的累累财货,或者付之一炬,或者被人抢掠而去,在这里营生观光的人又有多少要化作枯骨,不由得心生感慨。 越走人越挤,生意越热闹,大家也不知道看什么好。刘纲对道路很熟悉,实在太拥挤难过得的地方,便引着他们走小路绕过去。正走着路,严茂达看到街旁有一座很大的珠宝店,他示意了一下,表示要进去看看。大家都觉得好奇,便一同进去随便观赏。店里的广东老板正在请一位客人看一面镜子――那粉红色的塑料镶边让萧子山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不是他从小商品市场里批发来的温州镜子么?居然能在珠宝行里卖了。 “这镜子非得卖一百五十两?能不能再下来一些。” 商人极其恭敬地回答说:“实在不能再少,这镜子如今您就是到高家的铺子里去买也寻觅不到这样的水晶霞玉镜了,您若要普通的墨玉镜子,小的只要一百两就行了。和您说了吧,这水晶的彩玉镜什么时候能再有货来,连高老爷都不知道呢!象这种少见的粉色的,恐怕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得卖二百两了。” 显然,高家不仅在零售,也在批发。这点上高举还是挺聪明的,只要澳洲海商能源源不断的供货,把持住总批发的渠道源头比只靠自己的铺子卖货要覆盖面大得多,虽然单价上少赚了一点,销售总量上却上去了。 客人又把镜子端详一阵,说:“好吧,我留下吧。这镜子端得十分了得,照得人这么清楚!” 第八十三节 人市(一) 几个人中除了萧子山之外,都没有搞过穿越贸易活动,眼见这面什么“水晶霞玉镜”明明就是是小商品市场上成堆卖的温州产塑料框架鹅蛋镜而已,质量最好的,也不过十元一面。在这里居然卖到了一百五十两! 郭逸等人第一次看见用这么多银子买面玻璃镜子,骇得张嘴瞪眼,不由得摇摇脑袋。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了。萧子山低声道:“怎么样?有信心了把。广州这地方不比其他地区,是这个时空里全东亚最富饶的城市。” 严茂达点点头,无限感慨得说:“真是没料到广州在这个时代会这么繁华,我对在这里开珠宝公司也有信心了。” 这边伙计过来招呼,严茂达有心要摸下行情,便叫他拿珍珠出来――穿越者从另外一时空带来了大量的淡水养殖珍珠――伙计从柜里取出几盘珍珠,最大的差不多有径寸大小,最小的也有石榴籽粒般,多数很圆润,也有长卵形的。即使屋内光线有限,依然可以感到盘中珠光之盛。 小得,每颗在一二十两,最大的那颗,居然要价四千两。严茂达过去在珠宝行业了解过一点珍珠的历史,知道过去历朝历代都对珍珠十分看重,而且这些都是天然珍珠,十分难得,但是一颗大珍珠能卖四千两,他也不由得骇然了。 但是其中最为奇特的,还是一盘略显长卵形的紫珍珠,严茂达细细看了半天,伙计说这是西洋来得,因为颜色难得,这么大的也得卖二百两一颗。 出去之后,往旁边的胡同里走了过去,这里人稍稀。严茂达说:“我们光把那一百公斤淡水珍珠卖掉就能大赚一笔了。” “好像没它那么好看吧。”陆容说。 严茂达说,“珠色的确不如它好。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那盘紫珍珠。这玩意是澳大利亚来的海水珍珠。我真没想到广州也会有。” “大约是从那边采过来得吧?从东南亚去到澳大利亚也不算太困难。” “大概是得。这就说明有人去过澳大利亚,至少是到了它的外海岛屿。” “开发澳洲其实也不错的……” 一路说着话,说说笑笑,又看看风景。陆容对街边的小吃很感兴趣,但是又怕吃了以后出问题,只好一路忍着口水。前面的街景却渐渐冷落起来,路边也不时露出荒地,却依然有人声。刘纲站住了脚步,道:“前面是个人市,没什么好看得,都是些离散骨肉的场面,十分凄惨,几位换个地方走走吧。” 萧子山迟疑了一下,来广州之前,执委会曾经私下讨论过购买人口的事情,临高的当地的劳动力有限,本来就需要从外界补充一些移民。但是眼下的问题却不是这个,而是许多穿越者逐渐暴露出来的“生理需求”。 这个生理需要的问题,本来是饮食男女,人之常情。d日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每天工作量很大,而且还提心吊胆的防备着可能到来的进攻,身心俱疲,自然也没人闹这个妖蛾子。这些日子局面逐渐安定下来,空暇时间多了,文娱活动却又缺乏,五百多号人大多都是正值青春好年华的小伙子,不免就会饮食男女之思。问题是有老婆和女朋友得才不过十几个,多数人就靠看av发泄,av这玩意,与其说能发泄,不如说是火上浇油。于是在社会形式一片大好的局面下,也不免出了一些不和谐的事情:诸如偷看女生洗澡,偷拍走光照之类的事情屡屡发生。最严重的就是出了有人在夜间企图强奸萨琳娜的事件――当然他们严重低估了这atf大洋马特工的实力,萨琳娜除了稍受惊吓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三个企图下手的人却有一个进了医院。 冉耀很快就把犯人给查出来了。出于维护稳定的考虑,此事被掩盖起来。三个犯事得被远远得打发到了博铺营地上班,免得给萨琳娜看到了发生冲突。 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是执委会也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了危险的苗头。营地里的女人不止萨琳娜一个,但是单身的女人却寥寥无几,换句话说穿越团体本身是不可能自我解决男女交往的需求的。这样下去一旦再次发生强奸事件,或者有了通奸问题,执委会除了要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还得面对一个狂暴的绿帽丈夫。怎么处理?处理之后的结果会怎么样?这都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事情。 如果有人稍微有点觉悟――就好像萨琳娜事件里的那三位,总算知道同志的老婆是不能碰得,改为去周围的乡村强奸妇女?强奸是老百姓最痛恨的事情,当年为了争取民心,从红军到解放军时代,强奸妇女都是要枪毙的。他们也得把强奸犯给枪毙了?似乎又违背了执委会奉行的“一切人都平等,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的”宗旨。 就算不搞强奸,去――且不说临高县城里有没有妓院,万一在妓院里感染上了性病又是麻烦事――17-18世纪正是中国沿海地区大规模传入梅毒的时代。要真不幸“中镖”,卫生组还得浪费本来就有限的青霉素来治疗。 总而言之,不解决生理问题,隐患很大!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解决的方案,比如萧子山提议把文体设施的建设提到优先考虑,每天晚上放电影,组织大家进行体育比赛之类。但是这属于扬汤止沸的措施,作用有限,于是就有人提出了更大胆的想法:搞个妓院,严格卫生措施,杜绝性病传染。执委会则每月发给一次“快乐券”,除此之外费用自理。 这个提议显然在解该问题上是效率最高得,不过执委会的多数人还是拉不破这张脸皮――妓院这种愚昧落后又残忍的东西怎么可以由他们这些21世纪的文明人来开办!至于发给券这种措施更是让他们觉得无法容忍。(注:貌似德国这两年有不少城市发放免费券。很冏,德国人民够幸福。) 执委会经过秘密磋商,又征询了一些意见,决定事不宜迟,尽快从大陆上买入一些女人来,以“女佣”的名义分配给单身男青年们,当然在名义上只是操持家务,实际上愿意干啥就干啥。 不过这个决定又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萧子山也反对。道理很简单:他是管内务的,如果采取这种变相发老婆的措施,结果就是现在的集体宿舍制度会完蛋――有了这样的“女佣”的男青年们肯定不会再愿意和其他人合住一间了。这意味着他得扩建住宅。 在经过几个晚上的讨论、争辩和听证之后,“女佣”方案终于获得通过,于是萧子山的广州之行就多了一个任务:买女人。 听起来很香艳的任务,实际上并不好办。人口买卖照例是要找专门的人牙,但是他们手里的货色却价格高昂,他向高举打听过:一个样貌一般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价也得七八两,如果模样好,又聪明伶俐,少说也得要二十两。当然还有更好的:类似扬州的养瘦马一样的女孩子,那可就没底了,少得七八十两,多得要几百两。 而且人牙往往掌握着“货源”,外地逃荒或者贫困无依卖身的女孩子,十有八九都会落在这些人牙手里,外人很难插足,除非遇到大规模的饥荒,流民大量涌入才有可能直接买到。 现在听刘纲说前面有人市,心想去看看也好。就算买不到合适的女人,买些孩子也好。吴南海专门提过,培养穿越者自己的人才要从儿童抓起。这样才能彻底的改造他们的世界观,吧全新的知识和理念灌输进去。 “去看看,我想买些家人使用。”萧子山说着,又往前面走了。 当然这里其实并不是什么专业人口市场,其实就是一大块聚集了各地逃荒来的难民的荒废地而已,荒地上有座已经塌毁的小庙,甚至还有几座慌坟。错三落五到处是搭起的窝铺。从两广各地乃至江西福建逃来的难民,一个个活鬼一般的面容呆滞的或坐或躺,有的还能拄着要饭的棍子在慢慢的挪动,有的在着煮着不知道哪里要来的剩饭剩菜,发出一股泔水的馊臭味……乌烟瘴气的,散发着一股一股霉臭不是霉臭、焦糊不是焦糊的怪味。靠着塌毁的庙墙,放着一排直挺挺的尸体,都盖着烂草席,只有一对对枯干皲裂的脚露在外头。还留着一些纸钱的灰烬……要回到三四个月前,光这个场面就会让他们震撼,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时空如同家常便饭的死亡了。 场子里有当地的民壮弹压着,还有个施粥的棚子,总算还看出当地政府的一点的救济。不过,出出进进的还有一些衣冠楚楚的人物――都是来买人的。 第八十四节 人市(二) 果然,里面并不是自由市场,他们这几个衣着光鲜的人一进来,就有好些个人牙上来推销自己的货色: “你看这个怎么样?一口糯米细牙咬金断玉――十五两怎么样?” “瞧瞧这姑娘的头发,乌黑乌黑得……” “我这个您别看年龄大一些,可是认字!书香门第出身的,近翠楼的老鸨子肯出五十两我都没卖!” “您几位要的是服侍的人吧?这个姑娘才好,原来就是福建那边大户人家的丫环,调教好了的,模样身段都使得!我一口价,二十五两吧!” …… 闹哄哄的一时间倒吧萧子山一行给闹蒙了。他们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见这七八个人口沫横飞的一个劲的把女孩子们往他们身边拽,又是拨弄头发,又是拉起胳膊给他们看皮肤的。这些小到十一二岁大到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样貌都还端正,只是一个个面黄肌瘦,被人牙捏搓得要哭又不敢,一副忍泪含悲的模样。萧子山心头一沉,果然是惨相,周围的几个人也都面露不忍之色。 两个镖师赶快上前把人牙都拦开,刘纲回头问萧子山:“大掌柜的,是要买几个孩子么?” 萧子山有些犹豫不决。看起来这里稍有姿色的女孩子几乎全被人牙买下来了,每个女孩子的价钱从六两到五十两不等,总有三四十个,如果全买下来未免花销大了点,再说年龄也偏小,这十二三的女孩子算是少女还是儿童?正在迟疑间,严茂达说:“萧委员,我们干脆来个团购吧。可以狠狠的杀个价。” “再杀价也得好几百两。”张信摇摇头,“我们干脆从人牙没兴趣的人上入手好了。等我们买得多了,他们眼看自己的货色我们没兴趣,就会减价处理了。” “这样好,本来也准备买一些孩子回去抚养教育的。” “有多少预算呢?我得有个底。” “五百两以下。超一些也可以。” 一行人摆脱人牙,直接往里面走去。只见沿路的窝棚空地上到处是逃荒的饥民,扶老携幼,见有人过来求乞的哀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前面十字路口聚了一大堆人。他们走近一望,看清楚是个女子正拽着男人的腿,在那里嚎哭哀求,地上一堆破烂中还有二个孩子,大些的只三四岁,小得尚在襁褓之中。原来那女子全家逃荒到此,家里人已经死绝,只剩下这母子三人。人牙看上了女子,却不要孩子。 女人已经被打得鼻口流血,倒卧地上。人牙还在一边用脚踢一边骂道:“你个饿不死的娼妇!老子又不开善堂,养你的孩子作甚!”抓着女人的头发就要拖走。 这边张信正要开口,忽然有人喝止:“住手!”却见人群分开,过来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人群中响起来窃窃私语:“梁公子来了,梁公子来了。” 只见那人走到人牙面前:“你既买她,怎么又逼她丢下孩子!这两个孩子如此幼小,没了母亲还是不是死路一条!” 人牙似乎是认得来人,忙开口辩道:“您老明鉴!我们吃这行饭也不容易,她这么个病怏怏的身子,再拖着两个孩子,哪有买主要买她?我要答应了她,还得平白还要加二张嘴。” 这梁公子生气道:“你赚不出来,不买就是,为何要强逼着离人骨肉!” 人牙苦笑着:“得,得,我好心还是办恶事了。就她这模样,我不买,明个她全家都得饿死!小的好歹能救她一个人。” 这话虽然近乎无赖,却也是实情。这梁公子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人牙不敢再多说什么,丢下人从人堆中溜走了。张信又看看地上的女子,其实不过二十出头,脸瘦得落了形,蜡黄的皮色上却又有一层不正常的嫣红色,看起来的确有病。梁公子叫仆人去买几个馒头给她。又散了一些钱给周边围上路的饥民。 “我们买吧。”郭逸有些不忍心。 萧子山想这不大好,一是她有病,二则身边的孩子过于幼小了,买回去就是负担,迟疑了一下,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便点点头:“买下吧!” 这边的人群见几个客商把那女子全家都买了,顿时起了骚动。人场中马上传开了,难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挤到前边,愈来愈多,把他们团团围住,都求着他们收留,不要什么卖身钱,只求给口饭。 一时间乱成一团,幸亏刘纲有些见识,忙和镖师挤了出去,请在场的衙役民壮帮忙维持秩序。萧子山手上有高举的名帖,又立马赏了几千钱,衙役们不敢怠慢,赶紧寻了官牙过来,流水价一般的写起卖身契来了。 周围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几个人特别钟意儿童,特别是往日根本无人问津的幼童,见一个收一个,父母要随去的也一样收留。孤儿更是欢迎。张信出手又大方,反正身价钱是一文都没出,每买一个,就给在场的衙役官牙五百文。负责弹压的衙役干脆把场地里的孤儿,不管乐意不乐意的,统统都给抓过来写身契。没多大功夫,已经收买了七八十个孩子,另有四十来个成年男女。人牙们见这些人如此豪阔,赶紧上去求出售,张信摇摇头:“一个个的验看岂不是浪费时间,你们手里的孩子,我统统包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人牙手里的四十一个女孩子,按十两一个全部买了下来。一时间,废庙前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萧子山一面叫镖师通知孙可成:腾空一间骡马大店,速速升火做饭,再请几个大夫待命。签好身契的,每二十个一拨,由两个镖师护送着的走到旅店里去。身子病弱的,又命人雇了骡车来运。 正忙忙碌碌间,忽然有个家丁过来,向刘纲说了几句什么,刘纲一脸恭敬,过来对萧子山道:“梁公子想请诸位掌柜过去叙谈叙谈。” 郭逸问:“这梁公子何许人也?” 刘纲道:“他是本县的举人,世家子弟,一贯急公好义,在县里很有善名。他想请这几位掌柜过去叙谈。” 几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觉得这样的当地士绅有结交的必要。张信继续留着安排发送奴仆的事情,其他人随着仆人往场外走去。 荒地边缘,有一处茶棚,卖些茶水馒头之物品,原是人牙和弹压的衙役们休憩的地方,此刻里里外外已经全部换成了梁公子带来的家丁仆佣,不下二三十人,众人纳罕:这小小得一个举人,排场都如此之大! 只见这位梁公子,年龄约在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皮微白,一副贵介公子模样,灰府绸长衫,手持一柄洒金川扇,虽不侈华,却是干净利落纤尘不染。见他们过来,也不倨傲,站起身来先拱手施了一礼: “梁存厚。”青年公子微微一笑,八字眉下一双黑瞋瞋的瞳仁闪烁着,说道:“敢问几位掌柜尊号?从哪里来的?” 一面说,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着这郭逸等人。他目光极其老道,郭逸不禁一怔:这人眼神犀利,绝非一般纨绔子弟所有。口中连道:“不敢不敢。”依次将几个人的姓名报上。 按照统一的口径,他们都是海商,因为海面不平靖,滞留在此,由刘纲陪着逛街散心。 仆人送上茶水,梁公子又问道:“几位即是海商,为何要买这许多家人?”说着眼睛里流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萧子山早有应对:“这几年海面不平,买卖一天比一天难做,就寻思着买些土地设庄收租过日子了。我等在琼州买地开荒,那里人少,佃户长工们每每没有婚配,只好来这里买些女子了。” “那也是一桩善行了。”梁公子慨叹着,“我见你们刚才怜弱惜病,不肯离人骨肉,连幼童稚子也愿意收留,又着人妥善安排食宿,真是宅心仁厚,我辈身为广州的土著,真是惭愧!” “哪里哪里。”郭逸等人赶紧谦让一番,又有点觉得这梁公子矫情。穿越者们来自现代时空,完全不了解古代社会残酷的一面。总觉得既然都收买了人家做奴仆,吃饱穿暖算是最起码的待遇了,不用付工资好像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刘纲却乘机说了些逢迎的话:“梁公子在本县一贯乐善好施,不用说这南海县,就是广州一府之地,又有哪个不知您梁公子的大仁大义的。你们不知道:此地施粥棚所费的银子,多半都是梁府上取来得。” 梁存厚却并不以为意,摇手道:“如今世道不靖,幸而广东地方尚算安静,我梁家世受国恩,非寒门可比。家中又有些薄产,尽绵薄之力行善事,也不过是为朝廷略略分忧。可叹的是在下在在敝县赈济饥民一事说,也竟然不见谅于乡邦士绅,背后颇有闲言。”说着长叹一声。 郭逸见他颇有苦衷,故意装糊涂道:“梁公子赈济饥民,是天大的善事,为何要有闲言碎语?” 第八十五节 广州先遣站 梁存厚勉强一笑,说:“在下出粮救灾,一则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饿死道路,二则也怕穷百姓为饥寒所迫,铤而走险。几位可知道最近广州城里城外涌来了多少饥民?草草算来,不下三万之数!眼下还是秋收,待到明春青黄不接的春荒时节,不知道还要有多少饥民涌来!若有人鼓噪而起,糜烂的还不是地方!可笑多少士绅,自命为圣人子弟。反说我故意沽名钓誉,笼络人心,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笑!可笑!”言罢大约也觉得有些失言了,赶紧拱拱手,“失态失态!” “就缺两个人了。”萧子山喃喃自语。 “掌柜在说什么?”梁存厚不解其意,问道。 “不,不,没有什么。”萧子山赶紧拿话岔过去,“梁公子,我等还想在广州招募些饥民,一并送往琼州开荒,不知道此事官府有无问题?” “开荒?”梁公子哑然失笑,“几位莫怪我泼冷水。你们开荒下得本钱,怕到最后连钱粮都纳不出,一年辛苦,白白的便宜了那些胥吏。招募难民是件善事,就怕事有不继,反倒害得他们流离失所。” 执委会给情报人员的一个重要指示就是收集各种明代社会讯息,郭逸见此,便故意道:“梁公子何出此言呢?” “琼州,在下是没去过。但是听闻此地湿热多瘴气,多飓风。又有黎人作乱。荒地虽多,恐怕居停不易啊。再者,你们都是商贾,没有一个功名在身,岂不是当地的胥吏眼中的肥羊!轻得血本无归,重得怕是要倾家荡产!唉唉,这世道!” 郭逸只好唯唯称是,不敢多说。正说着话,却见一个仆人过来,轻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那梁公子站起身来,称还有事要办,拱手告辞。众人别过,没走多久,却跑来一个家丁,恭恭敬敬的问道:“我家公子请问,贵下处是在哪里?他改日来拜。” 众人面面相觑:自己刚才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之态,即没有吟诵什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也没大谈人权民主自由之类的玩意,这位世家出身的梁公子,到底看上了他们这群商贾什么? 郭逸赶紧道:“敝下处在惠福街,字号紫珍斋的就是。” 仆人问清了,从拜匣里取出一张梅红色的纸片:“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敬请收下。” 初次见面就给名贴,这是很看重对方了,郭逸来之前听过于鄂水主讲的“明代风土人情”系列讲座,忙推却说“不敢收”。再三推辞不得才收下了。 萧子山放心不下,又赶到镖局的骡马店里,见来得人在镖局的安排下已经都安顿好了,孙可成一开始也目瞪口呆,听说他们要买些家人,没想到朝夕之间就来了这许多的人,镖局上下全体动员煮饭烧水,又请大夫给几个病人看病开方熬药,忙乱到天将起更才算妥当。 回到惠福街,众人商议,货物还没买齐全,但是人却已经买了二百多口,留在起威的骡马店里不是长久之计,一是叨扰人家,二来人一吃饱,心思就活络了,他们又不是狱卒看守,二十四小时盯着,干脆先把人运回去,再来运货就是。 这个倡议得到了船员们的热烈赞同,倒让萧子山很意外,他还以为这些人刚来没几天,不愿意马上回去。不知道几个人都揣着小九九。当下决定,让买来的人口在起威的骡马大店里休息二天,然后由船员们负责运回去,其他人留在广州继续先遣站的建设工作。 房屋的改修工程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按照计划,惠福街的这所宅子改造成为前店后坊式的珍宝行,专门销售穿越众制造的各种奢侈品。有些后期加工和组装的活计可以放在这里做,只把关键的工艺留在百仞城。前珠宝公司经理严茂达对珠宝首饰的设计、加工都有些研究,随身带来了大量的新款的珠宝首饰的资料,他说只要招募几名能工巧匠就可以制造这些珠宝首饰――这样比一味的卖玻璃器要好些,也避免和代理他们产品的高举产生冲突。 萧子山利用和高举的关系,招募了许多工人来进行改建工程。好在他们手里有的是钱,以开设珍宝行为借口,整个院落房舍都修筑的壁垒森严。虽然没变成美国大使馆那副模样,却也相差无几了。仿造过去山西钱庄和典当的安全措施,天花板上另外安装了铁格栅,防止有飞贼从天而降。墙壁一色用石条打墙脚,上面用青砖对缝卧砌,坚固异常,除了前面的部分宅院设置有传统的长窗,后院的建筑只开普通窗户,加装铁栅。其中最严密的是被以金库的名义所建的院落,里面的三间房子全部用砖石砌造,不用一点木构建。连窗户都不设,大门是一扇铁门,装着从21世纪带来的锁具。这里类似于各国大使馆里的安全屋,用来办理机密事宜,其中一间是电讯房,一间是会议室内,最后一间则是真正的金库--里面存放的不仅有金银,还有更重要的资料、武器、侦察的装备。除了电台,情报组还为先遣站配备了对讲机、手枪、望远镜、夜视镜、数码相机和笔记本电脑,电力方面,除了手摇发电机之外,另外配给了一组太阳能电池板--虽然电量有限,供应电台和笔记本电脑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计划中的监控安保设施因为电力问题不能解决,所以只能暂停实施。不过,先遣站还是在安全屋门口设置了一台红外线的警报器。 用水方面整个宅子里有两口水井可用,孙常在初步修缮房屋的时候已经请人深淘过。为了防止娇贵的现代人出现水土不服,先遣站另外带了一套简易的滤水消毒器,这个滤水器的滤芯更换一次可用一年,还算方便。 登瀛洲号运来了三十多吨的物资和五千两现银,先遣站的全部启动资金就是这些,根据规定先遣人员不能向高举提取使用那二十万两货款。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郭逸一个人在屋子里考虑着未来的工作如何开展。执委会给先遣站的任务归纳起来无非是二点:收集情报、进行贸易。 无论要达成哪一种目的,首先就得建立起广泛的社会关系。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高家和起威镖局两个切入点,下面就是更广泛的在社会的各个层面上开展工作了。 郭逸回忆着出发前于鄂水给他们上的“明代社会经济生活状况”的课程。一面想着该从什么层面上打开缺口。 以商贾身份,要直接结交到中上层官员是有很大难度,即使花了大钱,也只是场面上的一点荣光,很少能象后世一样官商勾到利益不分彼此的程度。但是官僚们有强大的购买力和政治权力,这是日后他们要努力经营的一个部分。 其次是本地的士绅富商,不是身有功名就是和官吏们有利益上的勾结,属于有钱有权的地头蛇。高举就是这样的人物,到他们比较容易结交,又和中上层官僚有很深的关联,这个层次是先遣站现阶段开展工作的主要方向。到广州之后结交到了一个梁存厚,虽然还不知道他结交穿越者的目的何在,但他是举人,在绅士阶层中的能量比高举大得多,多加利用可以这个阶层里打开很大的局面。 官员们身边的师爷、长随、管事、清客;各个衙门的书班、文武巡捕、吏目之类的人物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活动能量很大,对官吏和各个衙门的动态了如指掌,要搞政治类的情报,可以把重点放在他们身上。起威镖局和这些人物打交道比较多,可以利用他们的关系来进行。 至于普通老百姓,从他们口中能够知道许多市井消息和民情舆论。这一方面的情报也要收集。 不过整个广州站连他才六个人,分别是: 站长:郭逸 商务负责人:严茂达、张信 报务员:张宇辰 情报员:陆容、pepi 仅仅这几个人要负担起这么多事情,还是稍微困难了点。严茂达、张信两个人,都是干销售出身,不用说是身经百战的商场老混子,只要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把广州官话再学好一点,去搞商业应酬,组织推销之类的事情肯定是手到擒来。 张宇辰是电信人员,又不爱说话,只能负责内务工作。 情报工作看来只有他、陆容和pepi来担任了。pepi如何使用,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看她本人倒使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样子――郭逸很怀疑他根本没想过地下工作的严肃性和危险性,纯属把这里当成了满足她表演欲的舞台了--光随身的行李就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郭逸用脚丫想都知道里面肯定是其的行头。 他把思路整理一下,起草了现阶段工作目标和先遣站的规章制度。准备在萧子山回去之前和留下的先遣队员们开个会,布置工作。 第八十六节 电台 张宇辰知道:在户外某个地方,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在某条背街冷巷里,或者在某个安静院落的屋子里,有个人正坐在一台电台前,小心的旋转着电台上的刻度盘,脑袋上套着耳机,他是个猎手,正小心谨慎的在空气中追捕着他的猎物…… 想像到这里终止了,因为脑海中的这个电波追踪者穿得是飞鱼服――张宇辰摇晃了下脑袋,把自己从间谍片的妄想中摆脱出来了。锦衣卫可是没有侧向电台的。不过此刻,他和那些在电台前的被测向员追猎的报务员做得却是同一件工作。 穿越政治保卫局对穿越众张宇辰个人鉴定(绝密): “xxxx年x月x日生。xxxx年x月参加穿越事业。汉族。政治倾向:温和的社会主义。性格――个性温和,对朋友平易近人,沉默寡言;对敌人毫不留情。品德高尚,无不良嗜好,社会关系清楚。专长:通信及密码专业。表现――是个不可多得的内行专家--” 张宇辰本来是在通讯部门工作,因为对密码的了解,被情报部门调来参加这次广州地下情报活动,充任报务员。 全新的工作安排开始让他有些不大适应,但是一想到自己就要象小说电影里的秘密电台报务员一样在敌占区搞地下工作,他就热血沸腾,充满期待。作为对这种期待情绪的发泄,出发前他甚至编制了一套密码,当他郑重其事的把密码本交给绍宗的时候,绍宗哭笑不得: “你这密码给谁用?这时空除了我们还有谁有电台?” “这个――”张宇辰抓了下脑袋,“总有用的吧。” 这套密码在日后的确发挥了作用。 下午15:50,在空荡荡的电报房里,张宇辰搓着手,就象一个在寒夜中烤火的人一样。这一半是因为神经紧张,一半是为了发报做细致的准备。 先遣站与百仞城的总台联系时间是16时。按情报组的规定,先遣站每日要定时联络,以确保总部能确认广州先遣站的安全,一旦连续叁天没有联系,临高总部就会出动援救小组赶赴广州。今天,是他第一次发报。 他摆好发报机,接通电源。电源是通过一组铅酸蓄电池组提供的,备有一台手摇发电机充电。天线则架设在屋外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 电文放在他的面前,以四个数字为一组,电文是明码的,除了报告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之外,还有萧子山撰写的工作汇报――他显然没写过电文,写得罗哩罗嗦的,搞得电文很长。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无线电侦测车,随便怎么发也不存在安全问题。 现在是16:00。他向在室内的郭逸和萧子山点点头,把耳机戴在头上。迅速的调谐着刻度盘,马上听到了响亮而清晰的总台呼叫:“gda……gda……gda”呼叫声从总台越过太空一遍一遍的传来,使他充满了信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是李赤骑的表妹张雨在呼叫,这个19岁的女孩被对她别有用心的表哥用“一起去好玩的地方”这样一种极其拙劣的方法给骗到了这个时空。在受训当护士的时候因为见血晕倒外加呕吐而未果的情况下,被绍宗骗来当了报务员。 听到这呼叫声,也意味着和百仞城的安全纽带。他调节了一下频率,以接受到最强的信号。很幸运的是这个时空没有任何其他的无线电波,天空中是一片寂静。 他开始发报,打出广州先遣站电台的呼号:“gda”数次,然后身子往后靠,注意听着。 “brl……brl……brl”,百仞城的总台在回答,信号在干净的背景下即响亮又清晰。 总台已经做好了收报的准备。张宇辰看了下时钟,把手指按向电键,几秒之后,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心完全集中在灵活的手指上,集中在发报机的电键跳跃着的长短不一的咔嗒声上。 状态似乎好得出奇,他的发报速度比过去的每一次练习都要来得快,16:22,他发完最后一组电码之后,又发出了表示电文已经结束的gda的呼叫信号。他半靠着椅子上注意倾听着总台的呼叫。在百仞城的“临高电信”的办公楼里,初出茅庐的张雨大概正在一组一组的解读完电文,以肯定没有漏码或者错码,如果有得话,他还得重新再发一次。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那代表接受成功的brl的呼叫响了起来。穿越者的第一次远距离电报传送就这么完成了。 “这会,大概丁丁又拽着他的大洋马在现场报道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了吧,”萧子山笑着说,“各位观众,各位听众,也许你们刚刚打开电梯――” “大洋马,我也好想要一个。”张宇辰的宅男本色暴露出来。 “啥时候去趟澳门!开开洋荤!”几个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拉倒吧,就那种十年都不洗澡的女人,就算她是奥黛丽赫本的祖宗我也没兴趣。” “小郭,那萨琳娜很不错嘛,听说她对你有意思?”萧子山开始八卦起来。 郭逸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哪有的事情!我们都很少接触。”这倒是实情,在治安组工作的时候,萨琳娜是有点和他接近的意思,但是他深怕被人误解,严格保持距离。 “害羞什么?搞个洋马做女朋友也不错的。扬我中华之神威,播万种于四海――”萧子山嘿嘿的笑着,周围的几个人也都起哄,正说着话,电台又开始滴滴答答起来,张宇辰赶紧戴上耳机,凝神听了一下,开始抄报。 “什么消息?”几个人紧张起来,刚才没有回电,现在突然开始发电,难道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农业部致电广州先遣站――”张宇辰边收报边译读,“请在广州收购以下产品: 生猪100头 活鸡、鸭、鹅各100只 猪油、牛油或者其他杂类植物油2000公斤 马10匹 驴10头 ……” “老天,吴南海当这里是农贸市场啊!”陆荣惊呼起来,“驴子?我在两广从来没见过驴子!” “马也不好买吧?”张信说,“在北方可能好搞一些,广州这边只有从军队里搞了。” 更闹不明白的要是2000公斤油脂做什么,没出门之前,食堂的伙食虽然稍微有所改善,还是以没油水著称的,油炸食品是从没见过,炒菜是难得,只有做大锅汤的时候才会吝啬的放一点猪油下去,见见油星。难道吴南海急于改善伙食,准备做油炸食品? “我猜这油不是他要的,大概是想用来肥皂吧?” “肥皂!”张信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东西可是穿越敛财的大杀器啊!肥皂家家户户都要用。” “还能做不同的档次:各种花香皂和透明皂可以卖给有钱人家。再做点有催情效果的卖给妓院什么的――” “啥东西算有催情效果的?”严茂达问。 “没药什么的?反正是阿拉伯人都搞这个。” “没药是什么玩意?阿拉伯半岛离这里很远啊。” “放心好了,广州城里什么没有?”郭逸信心百倍,“我们还没把这里的情况摸透。” 严茂达说:“先要知道广州能供应什么,然后再是能卖给广州什么。” 贸易用的商品,在各种会议上搜集到了许多提议。根据工业部的汇报,近期可以供货的商品有:食盐、烟卷、玻璃器、精制糖、火柴、肥皂,以缝衣针为代表的铁制品。也有人提出了烧酒,但是明代的蒸馏酒已经很普及,无法作为一种特别的商品获取高额利润了。 “关于酒我有个看法,不过这事情需要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的合作。”张宏达说。 萧子山说:“我带回去和他们协调一下。” “白酒上面我们已经没有先机了,但是可以从包装入手来打开市场。” 张信已经明白过来了:“新瓶装旧酒?!” 严茂达点点头:“没错,我们连自己酿造酒的流程都可以不用――毕竟酿酒是需要粮食的――在广州这边批量采购白酒,从临高运来玻璃瓶,在本地就地灌装加工。这个价值立马可以翻几倍。” “不错不错,”萧子山振奋起来。 “仔细想得话,办法还有很多,比如吧白酒染上颜色,金黄色怎么样?就好像xo?”郭逸发言了。 几个人齐刷刷的一起看过来了,郭逸一阵头皮发麻:“干吗?” 严茂达嘿嘿的笑了笑:“有时候外行人当奸商更奸啊。” 第八十七节 紫明楼 有了一个好创意就有了滚滚财富,几个人的眼睛里顿时都是白得多黑得少了。 “关于采购的问题,现在还不清楚广州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是它既然是通衢口岸,能买到的东西想必是很多。我的想法是:尽量在广州采购可供加工升值的初级产品。” 张信的提议其实就是采购初级产品,输出精加工成品的那一套国际贸易中常见的剥削方式。以广州为据点,大规模的收购白酒、烟草、生铁、棉布、生丝、粗糖、木材这些初级制成品,然后在临高进行加工成高级工业品再出口,赚取剪刀差。这样比建设从原料到成品全套工农业体系也快得多,也节约得多。 “萧白朗不是说我们是天顶星科技么?既然我们的科技的水平高出这么多,就不该把精力放在低级产品制造和加工上面。”张信继续说,“要我说的话,包括现在的伐木场在内,临高不是个林业资源很多的地方,可是广东福建的林业到21世纪都很发达呢,为什么不干脆在这里采办木材?有了木材可以大规模的造纸,我前几天和郭逸去看了市场,书写用纸得价格也很贵,这东西出起货来批量很大。” “这里面有运力的问题。”萧子山想了下,“柴油的库存不多,得节约着用。自己造船又没经验,船厂还得搞很大的基建工程。” 张信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说你们执委会脱离群众――”听了这话除了郭逸之外,几个人都点点头,“你们有时候就是脑子不转弯,一门心思样样想自己造。连手纸都想自己搞定,结果呢?你不知道那些有老婆、女朋友的男人为了节约手纸,都在用干树叶擦屁股吧?” “有这样的事情?卫生纸的供给没有问题的。”萧子山身为内务民政部门的委员,深知手纸这种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实际对生活质量有很大影响,严重起来会伤害士气。所以无论是在穿越前的储存,还是d日之后的发放,都抓得很紧,基本上是按日计算,按周发放。不过卫生纸的自产至今没有完成也是事实。 “萧委员,有和够不够这是两回事啊。”张信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身边有女人的男人,自然就得稍微牺牲一点了。所以我的看法很简单:造船不如买船!” “买船?广东沙船?” “我是不知道什么广东沙船的了,”张信挥了下手,“但是广东这里的木材资源丰富,又有许多海商,造船业一定很发达,可以在这里订购几艘船只,解一下燃眉之急啊。” 的确,现在的登瀛洲号的吨位太小了,随着琼粤两地的海上运输规模扩大,扩充运力势在必行。造船还是买船,这个问题和原先那个时空里一样,一度在执委会内部引起过争议。工业部门的人士坚持自己造船,无论是木船、铁船还是水泥船,通过造船来积累经验,培养一批专业工人;商业贸易部门则坚持要买船,尽快扩充运力。 这个争论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买入了“登瀛洲”――买船派略占上风,原因无他,工业部门也急需从大陆上运来的原料,如果要自己造船,没有几个月时间根本不能下水,而且许多原料也缺乏。 但是“登瀛洲”的服役并没有消除两派之间的根本性歧意。造船派认为有艘小船完成初步的贸易之后,工业部门的产能上去之后就可以开始自己造船,“登瀛洲”只是过渡用,买船派则认为短时间内把工业力量放在造船上是得不偿失,买船不仅要继续买,还得多买。 关于两派之间的矛盾如何化解,萧子山现在还有些头疼。个人来说,他觉得两派都对,买船造船都要紧。不过这事情该如何向他们说明呢? 他忽然灵机一动:“广州先遣站其实等于是一个分公司么,船只这种生产资料,完全可以自己投资。” 与其到执委会去把造船不如买船的建议提出来引发第二次大辩论,不如就让广州先遣站自己去解决。 “自己决定?”郭逸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你们自己决定。”萧子山故作雍容的拍拍他的肩膀。广州先遣站孤悬大陆,身负贸易和收集情报两大重要职责,事情即多且繁杂,执委会当然不宜搞遥控指挥。而且先遣站牵涉部门很多,如果要遥控指挥,到底听谁得好就成了问题。 “还有,和高举的利益关系怎么处理?”严茂达还是有些担心,“过去他等于是我们的代理商,现在我们要直开设直营店了,他肯定不满意。” “你在说珍宝行的计划的时候不是说了么?我们经营和他不重复的东西。玻璃器这块,就让给他经营。” “问题是他也会向总部要求让他经营吧?商人是很贪心的。”郭逸比较担心这个。 “我们做批发商,让他去分销也不错的。分销一般都比较难做,不是当地商人很难搞定。”张信说。 “分渠道吧。”萧子山考虑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搞渠道分销?!”张信和严茂达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心里也有疑惑,渠道营销这套玩意,在中国也是20世纪最后的十年才开始的。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过我的这个渠道营销思路没那么复杂。就是两条腿走路。”他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高举作为澳洲货的代理人,在广州已经打开了奢侈品市场。他拥有穿越者所不具有的当地的强大的人脉关系。所以奢侈品这一路可以搞代理制:主要是玻璃器,包括镜子、酒具、茶具之类,反正玻璃的用途很广,新产品开发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 食盐、白糖、铁制品、肥皂、香烟这些,作为大宗消费品,价格低,出货量大。采用开设商行,组织批发的方法,让广大的中小商户和小商小贩来分销。还能够利用广州、澳门这二个窗口,组织大规模的出口。 “这样不错――”张信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声娇嗔:“那我的作用在哪里呢?” 众人闻言,自然不回头也知道是是特别情报员pepi到了,只见他今天换作了一身青色儒衫,唇红齿白,抚媚动人中又透出潇洒不羁的气息来,果然有百变之名。 “不是说好由你主持紫明楼了吗?”郭逸有些不满了,她可真会来事,不禁语带揶揄,“凭您的本事,还不独领风骚,举城若狂?搞情报更是手到擒来了。” “主持紫明楼是小事一桩。”pepi轻拂长袖,颇有“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韵味,“搞情报更是小事,开创广州时尚界的新时代才是大事啊。” 果然!这个人把广州先遣站当成了他自我表演的舞台了。 “那你就开创好了啊,没说不让你开创么。”小郭开始不满了。 “唉,说你们这些男人什么好呢?”p小姐眼波流转,惹的几个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时尚界可是产业链相辅相成的,紫明楼引领时尚潮流打品牌,你们也得有个时尚商店作为物质支持嘛。” “这个主意好!”严茂达第一个表示支持,他原本就盘算着利用自己在21世纪的资料和长期从事珠宝行业的经验技术积累,在广州开个珠宝行,销售新款的珠宝。如果p小姐的紫明楼真能一炮打红,岂不是活生生的广告?他兴奋得说: “我可以给p小姐设计全套的新首饰!你们瞧着吧,肯定能大卖!” 郭逸犹豫了一下,这个提议虽然有些出乎意外,但是的确有它的可行性――前提是紫明楼能成功。他点了头:“我觉得可以!” 萧子山也同意这一点,于是紫珍斋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郭飘逸严茂达摩拳擦掌,准备把他过去经营珠宝公司的手腕都拿出来。 接着电报有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这次是工业委员会发来得,原来是要萧子山在广州招募一些专业工匠。 “泥水匠、木匠、造船匠――造船匠?”萧子山纳闷怎么还是要上马造船厂了?“制陶工、铁匠、箍桶匠……” 林林总总有十来个工种,萧子山想这些倒是的确需要,虽然都是很基本的工种,却掌握着很多最基本的手工制作技艺。 这事情可以找孙可成解决,萧子山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要办的事情。 “电台现在可成了宝贝,”萧子山笑着说,“临高算是有了千里眼顺风耳。” 郭逸点点头:“这下广东方面只要有了讨伐的消息,执委会马上就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单方向透明。” “不过,情报的搜集呢?大明的保密工作怎么样?” “虽然我不是明史爱好者,但是个人感觉在中古环境中要搞好保密工作不大容易。”郭逸认说,“要打仗,就会涉及到粮草、船只和人马的调动,这些动向即使在现代战争中都做不到彻底保密。” “虽然如此,大明可是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不可以太麻痹了。” 几个人沉重的点点头,这二家的恐怖就算是四百年后的另一个时空也是如雷贯耳。 “我们对这二个组织的历史状况了解有限。”萧子山说,“但是不论锦衣卫还是东厂,他们在广州应该都有人的,你们要时刻小心。不要做容易招惹怀疑的事情。” “我们会小心的。” “关于被俘说明手册,大家都记下来了么?” 第八十八节 检疫所(一) 所谓被俘说明手册,其实是执委会编写的一本穿越者的背景资料,正如一个特务要潜入敌占区必须有一套全新的身世一样。穿越者也需要这样的东西来说明自己的来历和目的。 整套资料是在于鄂水的主持下编撰的,大体上以文德嗣在搞双向贸易的时候说的那套宋朝遗民开发澳洲的版本,添加了许多细节。最大限度的考虑了当时人的心理、文化方面的因素。当然,历史学家再高明,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掌握当时真实社会状况和心理,所以手册自d日之后还在不断修订。广州先遣站人员和自封海军输送大队的船员们是第一个配发试用版本的。 “如果平时在和土著交往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尽快和总部联系,这个手册会一直修订。”萧子山说,“万一被俘,要记得交代的口径和那三层防线。” 来大明的原因,设置了三层保护。第一层当然说是来经商贸易的,如果遭遇拷打的威胁,则可以招认澳洲起了内乱,他们是为了躲避内乱到大明来的;万一还是不信继续拷打,就可以招认说穿越者是澳洲内乱中失败的一方。 至于铁船、机器、武器,穿越者的对外口径是从澳洲带来得,如何制造一概不知,民用的商品技术,在危及生命的状况下可以透露。 总体上执委会制定的被俘政策是:允许交代,不许叛变。穿越者在被俘后最恶劣的情况下可以招供――包括他们是穿越者的真相――虽然这个真相对方未必相信。但是不得以自身掌握的技术、讯息和其他各种能力主动为其他政权、势力进行服务。 “这条比较空泛,怎么才叫主动?叛徒被抓到之后会说自己是被逼的。”北炜在整个讨论中一直没说话,但是谈到这个被俘政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了一条。 萧子山苦笑了一下:“被俘政策比较敏感,所以现在只能把话说得活泛一些。” “我不赞成这样。”北炜摇头,不过他没有进一步发表看法。 “总而言之一句话,尽量别被抓,不要说落到东厂、锦衣卫的手里,就是把你丢县里的大牢几天,也够你终生难忘了!” 登瀛洲号返航了,萧子山也随同这艘船一起回来――在广州已经无事可做,一切都交代给了郭逸他们,包括和高举的交涉来往,自己过多的出面办理的话,以后对广州先遣站的发展不利。 买来的奴仆除了生病的、年龄幼小的、身体弱的之外其他统统都被赶到了船上,一艘78吨的船装上将近一百号人还真是够拥挤,好在海路只走几天,只能委屈他们坚持坚持了,相比之下,穿越者在整个航渡过程中的忍耐力明显不如被关在底舱的人,一众人出海没多久就被底舱里不断散发出的尿骚味熏得直吐,说这奴隶贩子的勾当还真不好干。谁也不在乎什么海盗不还海盗了,取最快航线直奔博铺。 船还未到,整个卫生部门的人就全部动员起来准备执行防疫检疫工作――现在这项工作正式得名为“净化”。这还是第一次从大陆地区输入这么多的人口。执委会为了迎接下一步即将到来的大规模人口输入,在临高角修筑了一个移民检疫区。 郭三娘和田三五两个人随着人群从污浊底舱爬了出来,大口的喘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海上漂泊的这两天,除了轮到倒尿桶的人可以有幸爬上甲板透透气之外,其他人都窝在底舱不大的一小块地方,气味那个难闻就别提了。幸好水手们每天都给他们足够的清水和干粮,对郭三娘和田三五这两个不晕船的人来说,日子过得倒还不算太糟糕。 “三娘,你说这是到了哪里――” “不许说话!”跳板那边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短发短衣,手里还拎着根长长的棍子。 田三五吓了一跳,这是哪里的王法,连话都不许说了,但是既然已经卖身为奴,自己还是乖乖听话为好,赶紧闭上嘴巴。 从底舱赶出来的奴仆们,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给赶到了木板隔离开的甬道前。甬道口两侧各放一张桌子,边上堆着一些竹子编得蒸笼模样的东西。 “男得往左面,女得往右!”一个短毛的在门口提着个象喇叭一样的东西吼叫着,“你,说你呢!你一女人往男人那里跑什么!” “我的儿子――” “你儿子跑不掉的,右面去!” 田三五和郭三娘在甬道前被分开了。一年多来的流浪生涯,两个少年已经有了休戚与共的感情,此刻分手,田三五心里酸酸得,他看到郭三娘的眼角似乎也有泪光。 “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不许私藏物品。”说这话的短毛见田三五和另一面的女孩子在互相望着,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笑着说:“别怕,以后你们还可以见面的。”说着给他一个绑着细绳的小竹牌,挂在脖子上。 “别掉了!到时候要凭这个吃饭还有取回行李的。你没有?” 田三五摇摇头――他一个流浪儿,哪来什么行李,若说有,就是一个乞讨用的粗陶罐子,已经在上船前就丢掉了。其他人和他差不多除了一身破衣烂衫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少数人还有些铜板、梳子、几件破衣烂衫之类的东西随身带着,这些都被丢进了涂着号码的蒸笼里。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用木板隔开的大水池子,里面装满了清水。 “一个接一个,从池子里爬过去!”站在高台上的一个短毛指挥着。大家面面相觑,这是洗澡吗?洗澡为什么要爬过去呢?田三五爬在水池子里,水倒是不深,爬的话脑袋可以露出水面,但是他们还得把脑袋浸没在水里,在水面下爬过一段距离,直到憋不住了为止。最后,他们爬上池子,气喘吁吁。 不等他们喘过气来,岸上早已有一队时袅仁亲自指挥的卫生组临时工,一个个膀大腰圆,过来如同拖小鸡一般把人来到一排长凳上,这长凳一排可坐十个人,上面有个架子,装着衙门里枷号犯人用的长木枷,合上之后,这十个人就好像屠宰场上挂在架上的鸡鸭一样动弹不得。爬上来的人被水呛得昏天黑地,再被套上了木枷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是犯了啥王法呀,一句话都没说先要枷号示众? 临时工们因为有短毛老爷们在场,个个手脚麻利,下手很重,不到片刻,五排座位全都枷上了。看起来倒是蔚为壮观,有些年龄稍的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样,顿时哭了起来,这时候木隔离板的另外一面传来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哭泣声。田三五不由得想起来了郭三娘――她怎么样了? “这是要打杀威棒啊――”田三五边上的一个男孩哆哆嗦嗦的说,水珠从他凌乱的头发上不断的滴下来。 “要打扳子?!”田三五大吃一惊,想自己的屁股上可没三两肉的,板子打下去还不骨折筋断的。 “打板子就不会让坐着了,我这是打个比方,唉,这东家的规矩好大――上岸就枷号。” 枷号田三五是懂得,县衙门口总有几个囚犯被扛着枷板带着锁链在那里示众。看自己眼下这模样,倒也的确差不多。只不过那枷号一枷就是好几天,有得犯人就此毙命的也有。他害怕起来: “我们又没犯错,东家干吗要枷号我们?” “所以叫打杀威棒么!”男孩小声的说,“不管有错没错,先把你打怕了打服了,以后还不得乖乖得听话。” 田三五想女人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东家掌柜在人市里买女孩子都是花了大钱的,大约不会让她们吃太大的苦头吧?正想着,墙板那边却响起来了凄厉的哭叫、求饶声,把所有人听得浑身一凛――在干什么? 墙那边的模样和这边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给她们剃头的人先来了而已。剃头师傅是从迁徙到百仞城的村民中选取的有力健妇,经过短暂的理发培训:剃光头。她们在当地的南瓜、西瓜和劳工们身上练习了许久。两人一组,一人按头,一人先用剪刀把大从的头发剪下,接着是锋利的剃刀,从发根把头发全部剃去,露出趣青的头皮来。每剃一个人,剃刀还得往脖子下挂着的小瓦罐里丢进去――里面是高度白酒,泡着三把剃刀,轮流用。众女如何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掌柜得花钱把她们买来,不会是要她们当尼姑吧?又惊又怕,有人便在混乱中哭了起来,顿时一呼百应。 第八十九节 检疫所(二) 负责女生这边净化的是北美分队钱水廷的老婆艾贝贝,她在美国是搞流行病学研究,实在不适合搞这样的“净化”工作。被叫来主持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是卫生组里唯一的女医生而已。看到这番哭叫声震天的模样,一贯是贤妻良母的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乱的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只不过是理发,为了卫生的考虑――” 但是女人们完全不听她的,哭叫声是带有传染性的,检疫所上空哭声一片。干活的临时工自然不会怜香惜玉,继续进行剃发工作,艾贝贝急得直跺脚,连连对动作粗暴的女工们嘱咐:“动作轻点,别吓着人!” 女临时工们可没那么多的忌讳,她们的报酬是每理一个发可以领半两米,所以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自己剃得少了吃亏。这样快速高效得动作之下,很快就把五十三名老老少少的女人的头发全部给剃得精光,赶紧又向男人那一面赶去继续她们的赚钱之旅了。 大约是发现哭叫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也可能是累了,声音慢慢得平息下来,有人把枷板一一打开,驱赶着她们继续往澡堂里去了。 检疫所的澡堂供颇费了工程部的一些心思:压力供水依然是采取水塔的办法,水则是从文澜河畔的过滤水池里抽取来得经过简单的砂石过滤和沉淀的河水。管道是用竹子做得,水龙开关采用了最简单的杠杆式。缺少密封件使得整个管路和开关系统一直会漏水,解决的办法就是在水塔上单独安装了一个闸门,当没人洗澡的时候把闸门关闭,杜绝输水渗透造成的浪费。 浴室分为男女两路,中间用木板墙隔开。每边都设有二十个淋浴位,没有花洒,水直接从竹管里往下冲。地面同样用木板铺设,两边设有排水沟,自然这里的污水是不会去污水处理厂的,直接往海里排放就是。 郭三娘随着人群被赶进了这个又大又长的屋子。里面湿漉漉,潮乎乎的。还横七竖八的许多粗细不等的竹管。女管家――这个看上去即漂亮又威风的女人一定受主人宠爱的管家女人了――冲着她们一阵比划,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接着她身边的一个丫环用官话、广州话、闽南话轮番叫着,要她们除去衣服,准备洗澡! 女人们又开始大呼小叫。洗澡对南方人来说常事,但是一群人全脱guang了一起洗的事情可从来没有过,有些出身稍好些的女孩甚至蹲在地上捂住了脸孔,坚决不肯脱衣服。 浴室里女人们的吵吵嚷嚷让工作再次停顿下来,艾贝贝无计可施,她好话说尽,竭尽所能的用了一切可能的方法来解释、安慰,却发现她的话根本没人在听,或者说没人听得懂。初雨――这个苟家庄里主动投靠穿越者的丫环见这位主事的女短毛无计可施,便站过来,恭恭敬敬的问:“太太,可许奴婢来处理吗?” 艾贝贝擦了下脑门上的汗:“嗯?好啊。对了,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婢,我们这里人人平等――” “是。”初雨答应了一声,知道这位女短毛又在扯什么人人平等的鬼话了。她是不懂得,也不想懂,她的想法很简单,要在短毛们面前竭力表现自己的能力才干,以后也能混个象生产队长这样的位置做做。所以自从到了生产队里,她就努力的学习普通话――要出人头地,不会说主人们的话怎么行。 初雨要过一只铁皮喇叭,运足全身的力气吼叫了一声: “肃静!” 初雨的吼声几乎摇动了墙壁。连艾贝贝的耳朵都有点嗡嗡叫――没人想得到这么一个单薄的女孩子能发出这么尖厉的声音。立刻,房间里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立时停止。 她转身面对艾贝贝,只见这个女短毛也目瞪口呆,她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引起。 “衣服-全部-脱guang!”初雨继续吼叫着,“再不脱得,拉出去家法处置!”说着她手里的鞭子挥得呼呼直响。 艾贝贝不喜欢这监狱味道十足的表演,但是她知道有时候简单粗暴比循循善诱有效得多。她点点头,转身溜了出去。 田三娘跟着大家一起很快脱guang了衣服,再也顾不上害羞什么的,一个个的捂胸遮羞哆哆嗦嗦的低眉顺眼不敢看其他人白花花的身体。 忽然脑袋上的横排的竹竿开始喷出水来,下雨般的洒落在她们身上,这些水带着难闻的气味。人群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了一些吃惊的叫声,但是在初雨凶横的目光下,很快就安静下来。女临时工们抬来了一筐皂荚――资源勘探人员在百仞滩附近采集到了不少,眼下正用它暂时替代肥皂。女工们如同抓小鸡一般的两个一组的快速处理着她们:用水冲,用皂荚抹,用大号的马鬃刷子无情的刷,女人们没有敢哭闹的,小声的抽泣声则此起彼伏。 郭三娘全身都被刷子刷了个遍。弄得身上的皮肤痛得像是掉了一样,一边洗一边流着眼泪--一度她以为自己的皮肤都要给刷下来了,但是实际上那一片片掉下来的东西是长年累月的积攒起来的污垢。在她被认为清洗干净之后,一个女工带她出去带进另一间屋子,管家娘子穿着白色的大褂――奇怪,难道这家有人死掉了么? “喝水吧。”管家娘子的态度倒是很温和,递了个瓷碗过来。郭三娘顺从的喝掉了,这水有些甜,又泛出阵阵苦味。接着她躺到一张铺着白布的榻上,全身上下都被管家娘子摸弄了一番,连她小便的东西和屁眼都没放过――郭三娘又羞又怕,却又闹不明白,一脑袋浆糊,干脆任她摆弄了。 管家娘子端详了她一下,对着旁边的女工说了声:“号的!”接着就从架子上取下了套棉布衣服,出乎意料的是这是全新的衣服,不象大户人家那样只给新来的仆人穿旧衣服,颜色是靛蓝的,质地很粗,但是即干净又柔软。只是模样着实古怪,象和尚穿得一口钟一般。套上去,把脑袋和四肢露在外面。穿上之后显得大些,腰里有腰带可以系紧。鞋是一双木屐。 穿好衣服,管家娘子给了她只小号的藤箱子,又拿起郭三娘脖子上的竹牌看了看,又拿起个夹着纸的木板扫了一眼。 “1628020014号,随身物品:断齿梳子一把。”她大声说着,旁边的女工就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拴着一个同样竹牌的蒸笼来,里面正是她的梳子,还有些湿乎乎的。 当男女两行人在浴室后面从新汇合在一起的时候,田三五费了半天劲道,也没把郭三娘给认出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光头蓝衣,不仔细看得话,连男女都快分不出了。有些人偷偷的笑了――这可真够滑稽的。 “老爷不会是和尚吧。”有人嘀咕着,依次来到几排木房前。 “叫什么?刘三八?”在那里问话写字的似乎是个读书人,虽然他也穿着短毛们的对襟上衣,田三五见此人的头发短得只有些毛茬,知道一定也受过同样的待遇。家主为什么喜欢把下人们都剃成光头呢?田三五实在想不通。 “这是第几个姓刘的了?” “首长,是第四个了。” “改叫刘四!” “知道了?你以后就叫刘四了!” “谢谢主子赐名――”这个人还算机灵,刚想磕头讨个赏包什么的,已经给人拽到一边去了。 “你叫什么,田三五?”问话的张兴教看了下名单,“首长,还没有姓田的,就叫田大吧?” “没创意,叫田凉好了。” “记住了,你以后就叫田凉了!”张兴教把他的名字登记上去了。 新出炉的田凉一脸懵懂,反正主子给奴才改名是天经地义的,总比什么三五强多了。 登记过的人站在桌子旁边,田亮探头探脑的望女生那边,终于在人群中把郭三娘找到了,眼见周围的人并不禁止他们说话,悄悄的凑过去问道:“三娘,刚才还好吧。” 郭三娘眼见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小哥哥也成了个秃子,再想自己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心要把光秃秃的脑袋遮起来,又没有什么物件,只好红着脸点点头,小声道:“还好,就是把头发——头发——” “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头啊,连性命都是别人的,还说什么头发呢。” “主人家给改名叫田凉了,你改了没有?” 郭三娘点点头说:“改了,原来有个短毛非要叫我郭津津的,但是有人又不肯,现在改成郭芙了。” 第九十节 新血 执行完全套的“净化”之后,他们被安置在检疫所的宿舍里。宿舍是男女分开的,每间都有二十张以上的床铺。令他们新奇的是床都是双层的。睡在上面的人得爬上去。不过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床铺,还铺着干净的稻草垫子,而且每人还发一张薄薄的毡子。这个条件对几个月以来一直餐风露宿的孩子们简直是堪比天堂了。 还发了一个大口陶杯,洗脸布――毛巾需要针织机的技术,暂时还生产不出来。相比之下,牙刷倒是很快就投产了,木柄,刷毛用的是马鬃,打孔和束毛全都是手工制作得,工业部的人很惊讶,因为当地的妇女仅仅是根据他们的图纸和要求,依靠极简单的手工工具就作出了牙刷--当然产量还很低,每天不过能做二十个而已。 至于少不了的漱口杯、饭盆之类的东西,不幸他们带来的非常有限,只好用易碎的挂釉的陶器了。没有不锈钢饭勺,用木头车一个也凑合。这些造起来再简单不过的日用品,因为缺少原料,还不能自给。 凶巴巴的丫环带他们分配床铺,年龄小得睡下面,年龄大些得就分上铺。还定了许多规矩:可以出门,但是只允许在门口的空地走走,不许去隔壁宿舍串门;饭盆、杯子之类的东西只许自己用,不许混用。所有东西都要按秩序放在架子上……听得大家直噎气,这地方规矩真多。 违反纪律的人,有最有效的办法来惩罚:饿饭。 “吃饭了!”随着外面的钟声敲打声,外面有人在喊了,有人用有盖子的大号铁皮桶送来了热气腾腾的伙食。第一顿是浓稠的鱼板粥,是用杂鱼做得鱼板切碎了煮粥,里面又加了许多蔬菜,算是营养全面。大家都吃得比较满意,但是没得添――吴南海怕他们一下子吃多了会闹肚子。不过,这里倒是从一开始就是每天三顿,以增加营养――卫生组很清楚,许多流行性传染病都和营养不良有很大的关系。 在这长达40天的检疫观察期里也不能让他们荒废了,穿越者不是来搞慈善事业。从盐场村的夜校里派来了二个最优秀的毕业生来给他们扫盲和学习普通话。每人都发了石板和粉笔,上午是学习的时间,下午则是劳作时间,博铺的藤木加工厂会把一些简单的手工活发到这里来做,他们学着加工藤条,编制藤器,开竹蔑,给木板打磨砂光。那些在工作中表现得心灵手巧的孩子会被记录下来,作为将来对他们进行培训的方向。晚饭前可以自由活动一下,做做游戏。晚饭之后则是打扫卫生、洗澡,之后就必须睡觉了――穿越者没有给宿舍里供电照明。但是每到夜色降临,还是许多孩子会聚在铁丝网边看港口那边成排的红房子里闪烁的灯光。 对于多数孩子,比如田凉这样的,现在的生活是满意的,有吃有穿,有干净的屋子住,身上没了始终要抓挠的跳蚤,他身上的几处疥疮也在涂了几次膏药之后完全好了。虽然每天有很多功课,还要受纪律的约束,但这些还能忍受。 有些大孩子因为流浪久了,已经野惯了,对读书认字丝毫不感兴趣,更不愿意学短毛那种绕口的非驴非马的官话,有的则受不了纪律的约束,在经过几次饿饭教育失败之后,最倔强的孩子被调走进了生产队的学徒队。 田凉经常想去女生宿舍那边看看郭芙的情况,但是两边之间隔着很高的竹篱笆,当中的门总是锁着得。即使能凑在篱笆上看到对面的情景,在一群人当中也很难看出来哪个才是郭芙。时间久了也慢慢的死心了。 马蓬推着一架小独轮车,吱吱嘎嘎的走在田埂路上,车上装得是他家里的唯一的一点家当和他的老娘。 “蓬儿,咱们就这么去了,短毛老爷会收留我们吗?” “娘,我和你说多少次了,家属亲戚来多少都收留,这是邬首长亲口说得。” “唉,唉,你也真是,好好的干啥把符老爷那里的工给辞了!符老爷待咱们可不薄啊。” “他是待我们不错,可短毛不是更好吗?”马蓬劲头十足的推着车子,“在短毛那里当职工,顿顿都有大米吃,还有鱼,他符不二有吗?农忙也才给顿薯丝饭吃吃。吃多了他家娘子还要嘟嘟囔囔。” 正说着话,后面又来了一队挑担的,都是成篓成篓的稻谷,压得扁担颤巍巍的,急急忙忙得往着百仞城走。 “娘,你看,这些都是去东门市卖粮的,这短毛首长们的钱,真是比海水都多。”马蓬有点骄傲的匝了下嘴,觉得给短毛当长工比给乡村土地主符不二扛活有面子多了。 正说着,领头挑担的人回过头来:“小兄弟,你也去东门市?带着老娘去开开眼?” “我给短毛扛长活。正接了老娘过去呢。” 领头的汉子哈哈笑了起来:“小兄弟有种!敢给他们去干活。” “也没什么了,短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吃人妖精。说起来,他们人还不坏。”说着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己随着符不二去打仗、被俘之后的事情,也包括种种奇闻轶事。 “……我想想给谁干活不都是一码事,起码短毛那边吃得好啊。” 汉子点点头:“没错,就象我们的老爷,开始是闻风丧胆,天天怕短毛来打,后来听说短毛在收稻子,给得价钱又高,这不就心思活络了,巴巴的给人家送粮食去了。官府的秋粮,他是推三阻四欠着,这边好,卖了一次不算,这都第二回了。” “老财就是钻钱眼嘛。” 说着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东门市。不过半个月功夫,这里已经变得热闹非凡。在一大片的竹棚子中间巍然矗立着的红色砖楼十分显眼。卖粮食的挑担、推车在这里排成了长队,另一边,是最近传遍全县的什么福利社的铺子,门前也挤满了人,除了平民小户的,还有些地主老财模样的人也在这里看东西,和穿着漂亮蓝布衣服的女人讨价还价。马蓬离开这里快一个月了,现在真是看什么都新鲜。他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回来是回来对了,短毛首长们是不会走得! 他和来卖粮的队伍分了手――马蓬要去的地方是在南门外文澜河畔的生产队营地。当他走过出一片宅基地的时候,许多他从没见过的人正在搭脚手架盖房子。和他过去看到的房子截然不同,即不用竹子木头,也不夯土,房子是红彤彤的砖头砌起来的。马蓬做梦也没想到过,这里将是他们的家园。 百仞生产队的报到率好得惊人,邬德原来估计最多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会在农忙后归队,没想到农忙结束之后回来的超过95%,许多人还带来自己的家眷。一些期望在短毛这里得到更好待遇的人也跟着来了。加在一起的话,整个百仞滩生产队的人数是原来的120%。比他们原先最乐观的估计都要好。这让执委会大喜过望――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无法确认自己的有没有能力招揽民心,现在看起来他们做得不错。 从大美村迁徙来的老百姓――已经被邬德编为百仞滩生产二队,则经历了他们有生以来最为忙碌一个农忙季节。男人忙着伐木、采石、挖土、烧砖,妇女们将收入的稻谷摊晒,扬净,光是往河边的磨坊送谷子的挑担队伍就川流不息――现在百仞城有一千三百多张嘴了,光每天的大米需求就是一吨半。马千瞩指示:磨坊用碾米机加工稻谷只加工到糙米,不准加工到精米――一是保存营养,二是增加出粮率。年龄大些的妇女则在厨房帮厨烧饭,连半大的孩子也得去农庄帮忙松土打草。从早晨鸡叫头遍开始一直忙到天黑为止,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在十几个小时以上。不过劳累归劳累,短毛们供给的伙食也好!不用他们起火做饭,一天三餐都是现成的送到工地上:热腾腾的大米饭管够,中晚两顿有肉有鱼,份量大油水足,这么好的伙食他们别说吃,连见都不曾见过。除此之外,还给工钱,虽然是些花花绿绿的纸片,但是据比他们来得早的生产一队的人说,这些纸片很值钱,能够在食堂买到米饭、鱼肉。家里有孩子老人要供养的,凭这个工分券就可以养活家人了。所以活计虽重,倒也没什么怨言。 马千瞩自己是大型国企出身,对国企的惠及职工老幼的福利制度念念不忘。他看到许多妇女因为身边有幼儿或者孩子多,没法外出干活,浪费了许多劳动力,就兴办了第一家托儿所,以便把有孩子的妇女也解放出去参加劳动。他把方忆静找来――她过去是保育老师,穿越前管理过大家的宿舍,现在也是住宅区的管委会的负责人――任命她当所长,先挑选一些妇女进行简单保育、卫生培训。马千瞩知道要改变人们长期以来养成的生活习惯,靠强迫是无效的,所以他采取一些经济策略:规定凡是愿意把幼儿入托的,孩子的三餐伙食全部由食堂供给。 第九十一节 成果和展望 广州第一次贸易船队货物采购清单和花费清单: 雇佣当地领航员及与官府联络的人员10两 报水100两贿赂税官20两 移交现银5000两给广州先遣站 移交现银3000两给起威镖局作为投资(从高举处的应收货款中提取) 全体人员广州数日自助游花费100两 购买萝莉、正太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共计500两(含手续费) 总计:一百七十六人。(注:已运回九十八人) 各种蔬菜及香料种子各20斤累计10两 从洋行购买巴西烟草一卷重100磅30西班牙元 各宗货物运费累计3两 “——以上就是我的财务报告。”萧子山在会议室里,面对着神情严肃的一群人做完了汇报,最后他还画蛇添足的加上了一句:“本人保证没有贪墨一文钱!” “财务有没有问题,等金融部门审计过后就知道了,你就别保证了。”马千瞩对发誓保证这类自由心证根本不信任。如果说现在没有人贪污,那是因为眼下没必要贪污而已。 “现在我来谈谈目前各个部门的进展情况,他们的要求和面临的问题。”马千瞩拿出了笔记本。 截至到今天:1628年11月10日,d+71以来穿越者的各项工作进度是: 通讯:基本完成以百仞城为中心的无线通话网络,覆盖范围35k~40k。在广州设立了远程电台站,在盐场村设立了15w电台站。 下一步计划:完成博铺港-百仞城、大美村-百仞城、盐场村-百仞城的有线电话架设,在百仞城设立电话总局。 存在的问题:缺少足够的电线和绝缘器材。 工业部门和通讯部门经过联合磋商,认为可以自产电话线,前提是能够获得原材料:铁丝或者铜丝。至于绝缘设备,可用玻璃器代替。 能源:完成发电总装机容量630kw,其中水力发电200kw,火力发电420kw(博铺、百仞城各有1台213kw的锅驼机发电)。其他能源10kw。完成了博铺-百仞城的输配电网络。在盐场村设置了风力发电系统。 下一步计划:百仞滩水电站二期,增加1台200kw机组。 存在的问题:建材和劳动力不足。 建筑:16孔轮窑1座,石灰窑1座,联合砖瓦机2台,土法电动磨碎机1台。砖瓦最大年生产能力三千万块。另可日产火山灰水泥1吨。立式水泥窑1座,工程进度85%,完成后可日产硅酸盐水泥55吨。 存在问题:缺少制造水泥所必须的煤、铁矿石。水泥和钢材缺乏,无法使用混凝土施工。 交通:建设完成了博铺-百仞城-临高县城简易公路。 下一步计划:建造百仞滩大桥,开通盐场村-百仞城简易公路,整治文澜河的博铺港-百仞滩段河道,使其适宜航运。 目前拥有的交通工具:四驱农用车12辆、北京212吉普2辆、750带斗摩托车4辆、125摩托车10辆、自行车200辆。工业部门还整修改造了在战斗中缴获的17辆手推车,自行制造了10辆双轮马车。另有从丰城轮上卸下2艘小艇,担任文澜河上的水运,不过这河的径流深度有限(枯水期仅1米),穿越者缺少合适的浅吃水船只,水运实际上规模极小。 大型建筑工程机械磨损较为严重,特别是液压件的消耗较多,这些配件限于工业水平,不能修理。按现在的工程强度估计,各种易损配件将在18个月内消耗完毕。汽车、摩托车状态较好。就是燃料供应前景堪忧。柴油的储备尚多,汽油因为易挥发变质,存量不多,即将消耗完,需要尽快开发替代能源。润滑油库存较多,待用产品的开发已由农业部门展开,目标是蓖麻。四轮马车制造搁浅,原因是缺乏金属材料,转向机、避震的板簧无法制造。 制造加工业:完成了机械厂的基础建设和设备安装,该机械厂是在展无涯的机械厂的基础上添加部分机械设备而成的。但是到目前为止,开工严重不足,处于等米下锅的状态。 木器、竹藤器的加工制造较兴旺。特别是安全帽制造形成了批量能力。博铺的木材处理和木器制造已经形成了稳定规模,有干燥窑、干馏窑各1座。不但能开出各种尺寸规格的板材、家具、木构件,还能制造木焦油、栲胶、木炭。虽然缺少黄麻,但是用本地土产的亚麻、大麻也成功的制造了相当坚固的绳子。 化学工业:控制了临高的主要盐场:马袅盐场。采取传统工艺的制法,每天可产食盐1吨。近期的目标是改进扩大规模,争取平均每天能出未提纯的粗盐5吨,食盐1吨。 一套800吨合成氨兼联合制碱法系统和一套煤焦化化工系统正在安装,这些成套设备重量大、部件多,又有许多的管路,安装起来十分复杂,进度缓慢。好在一时间穿越众也没有能力大规模的供应煤炭。化工部门计划在博铺再建造一家土法电解盐工厂,用来制造食盐、烧碱和漂白粉,为此,申请在博铺对发电机进行扩容。 由于合成氨工业没有投产,化工组只能把火yao、zha药放在了对现有资材的利用上,成功的用库存的硝酸铵制造了氨木zha药,目前正在集中力量对从苟家缴获的火yao进行造粒处理。另用带来的成品硝酸试制硝化棉和雷汞。因为危险性较大,申请另外寻找一个较为安全的地点作为zha药厂。 采矿冶金部门:掌握了建筑用采石场1座。可充分供应的矿产资源有:粘土、石灰石、石英砂、褐煤。 4台小型转炉和配套的锻机、轧机、冷拔机之类的钢铁加工设备安装就位,如果生铁能够充分供应,每日可出粗钢10-15吨。但是目前仅间歇性的开工了一台1吨转炉,原料是历次战斗中缴获的铁炮、武器和铁子,还有部分损坏的钢制工具。使用的燃料是木炭,消耗很大,只能制造急需的五金件和工具。高炉建设需要大量的铁矿石、焦炭、石灰,且一经点火不宜停炉,在原料供应不能保证的情况下暂不建设。 民用部门:已投产土法造纸作坊1座,使用烂布、废棉和稻草进行造出了日用粗纸。计划在大陆招募一些造纸师傅对纸张进行改进。另在酸碱产品批量投产后再开工建设一座现代造纸厂,不但可充分供应穿越众本身的办公生活用纸需求,还能大规模向大陆和海外出口。 已投产或即将投产的有:纺织厂、服装厂、食品厂、陶瓷厂。 因原料问题暂时不能投产的有玻璃厂,精炼糖厂、卷烟厂,原料问题正在解决中。 …… “总得来说,我们的工业化,主要被卡在三个重要的问题上:电力、煤炭、铁。”马千瞩做着发言总结,构建工业体系――哪怕他们定位的是19世纪的工业体系,着手实施起来依旧是困难重重。 生铁的问题,如果从广东获得生铁的渠道能够打开,将在较长的时间内获得稳定的生铁供应。煤炭,执委会决定尽快派人去越南买煤。他建议买煤不妨出动一下驳船,干脆一次性买它个1000吨回来。煤作为主要化工原料,消耗一些柴油也不为过。 “有了充足的煤炭和钢铁,工业部门可以对蒸汽机进行仿制,有了充分的原动机,工业能力马上可以上一个台阶。”马千瞩说明着。蒸汽机效率不高,胜在结构简单、容易制造,很适合穿越众现在这样的处境。除了用来带动发电机,还可以直接驱动部分机械的运作。执委会还准备用它作为未来的船舶动力。 除了蒸汽机之外,工业部门还要大量制造各种五金件和工具,这些产品在目前基建高潮中需求极大,差不多是供不应求。 接下来邬德作为劳动力部门的主管人员进行了汇报,“劳动力依然比较紧张。截至到今天凌晨0点,直接控制的人力资源如下――” 穿越众:478人 百仞生产一队:141人 百仞生产二队:605人(从原苟家庄移入) 俘虏:153人(苟家的仆佣、家丁、本家等等) 奴仆:176人(在广州买入,已运回98人) 由穿越众间接控制的人力资源是: 盐场村:200户,约800人 大美村:50户,约250人 从人口结构来看,土著劳动力中的青壮年很多,但是男女比例失调,特别是在二个生产队里,一队的男女比例高达9:1;二队也在5:1。两个村里,除了盐场村的男女比例较为正常,大美村一样存在这样的问题。 究其原因,原来临高有大量的外来流动人口,这里一直是大陆移民的主要移入地点,单身前来垦荒、做长短工的外地农民很多,以广东、福建人为主,但是清查下来,发现有远至江西、两湖甚至北直隶、山东的。 这样的人口结构,短期来看非常有利,毕竟男性青壮年是建设的主力,但是长期看来缺少妇女的地方,男人就不会在当地成家立业。所以今后在引入外来移民的时候需要重点掌握男女比例。 第九十二节 新体制(一) “给他们找老婆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吧。”马千瞩说。 “下面谈给我们自己找女人的问题――” “不,这也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说的是用工的问题。”马千瞩打断了这个话题,“我们把这么多人弄到了百仞滩,给他们吃住,要他们给我们干活,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继续干活了。” “我是说的,嗯――”他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语句,“土地、劳动制度、报酬和管理体制。” 文德嗣要求发言: “在讨论用工制度或者诸如此类的话题之前,我认为应该先把为土著的身份等级这些制定下来,否则无从讨论他们的差别待遇。” 目前穿越众对这些处于他们直接控制下的土著劳工们分为三等: 奴隶。没有人身自由,强迫劳动,供应衣服和食品,没有报酬。包括抓到的俘虏,再未经过甄别和改造之前也属于这个层次。 劳工:人身自由,按穿越者分配的工作劳动,伙食住宿免费,目前还供应服装,穿越者按其劳动付给报酬。 职工:和劳工基本相同,但是报酬同比高20%。 这三个层次之间是可以流动的,奴隶可以被解放为劳工,劳工工作努力也可以升级为职工。社会阶层要能够流动社会才能平稳――至少在被统治者中。 在执委会的计划中,职工这个阶层将会成为他们统治的基础,从中培养出合格的产业工人、低级行政人员和士兵。 职工虽然享受优待,而且还被执委会寄予厚望。但是劳工中希望成为职工的人并不多。直到今天,转为职工的人不到生产一队全部人数的四分之一。许多人还是抱着打长工的念头来得,并没有真正打算上他们的“贼船”。 问题出在哪里呢?邬德考虑再三,提出职工制度之所以效果有限,主要还是是诱惑力不大――职工只是多拿20%的工钱,虽然有号称分配住房和自留地的,但是一直没有兑现。包括第一期转为职工的人,还是和生产队的其他人一样,住在帐篷和工棚里。至于自留地,临高的荒地多如牛毛,但是因为缺少水力设施,需要很大的人力去伺候,对每天都有十二个小时以上在劳动的劳工来说,根本没有时间精力伺候它。 最后他们依然戴着个“海贼”的帽子,虽然现在县里上上下下已经和穿越者和平共处了,但是并不意味着当地人对他们的统治地位的认可。多拿20%的报酬,风险却是“从贼”――收益和风险显然不成正比。农民虽然不懂经济学,这点小九九还是会盘算的。 “我们马上找路子招安?做让老百姓放心的好短毛?” “不,招安没这么容易。郑芝龙的招安折腾了好几年才办成的,他还是闽省土著,当地人脉广泛,我们是完全的外来户,万一官府把我们视为蛮夷,和野猪皮一个待遇,那就根本连谈判都没得谈了。” 解决的办法是逆向思维。既然不能让风险降低,那么就让收益增高。风险与收益成了正比,自然就会有人愿意冒险――远的不说,郑芝龙能够在闽省源源不断的招募水手士卒来补充扩大他的舰队,很大程度就是去当海盗能给当地老百姓带来更大的利益。 “眼下简单的多20%收入,在劳工中形成不了较大的差别。” 着手点是落实职工的住房政策。执委会但凡是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很了解农民对造房子的极大热情。农村搞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的几年,稍稍处境好转的农民几乎不约而同的建造新房,直到今天,许多农民家庭即使子女已经在城市里安家落户,父母还是会在农村给子女盖新房。 居者有其屋,一个住所是临时性的人是不会对这个地方产生归属感的。有了自己的房子,才会视这里为家园,会努力的建设它保卫它。否则他只是一个过客,别人的财产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南门外开工建设的生产队住房就是这样的尝试。执委会要求工程组把这批住房作为一个真正的村落,而不是简单的作为集体宿舍来进行建设。 建筑工程组的综合考虑了农村的生活习惯和有效的利用土地节约建材两方面,最后拿出了一种公寓楼的设计。每栋公寓楼三层,每层安排三个居住单元。每个单元由14平方米卧室1间、16平方米堂屋1间、10平方米厨房1间构成,单元内没有厕所,而是每层设一个公共厕所。污水由管道排放到沼气池内进行无害化处理。楼内不设水电供应和独立下水系统。但是在设计构造上预留了相关的位置。 公寓楼主要用来安排家庭住户,当然这点面积的单元容纳大家庭是有些拥挤的,但是4~5人的家庭规模还是比较合适。 房屋采用砖混结构,第一批单元楼的楼板是木制,建筑组计划未来将采用混凝土预制板,以减少失火的可能性、 “房子的产权怎么说?”看完了图纸和效果图,有人发问。 “因为我们的土地制度还没有正式定论,所以暂时这房子只有房契。土地政策确定之后再补发相关的地契。” 土地所有制问题在穿越者中是有分歧的,多数人希望确认土地私有制,部分人则坚持土地国有,还有一些人认为可以照抄本时空的土地政策,出让土地使用权而非所有权――不过不加那个奇怪的年数限制。 执委会并不打算进行对劳工们进行福利分房――不花钱的东西人会比较轻视――每个单元售价六十两白银,谁都可以买,可以分期付款,职工级别享受九折的优惠。 不用说,背上了分期付款的职工,会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努力的维护穿越者的存在了――否则他的安居之梦就会彻底破灭――执委会的人多多少少都见识了当地一般佃户、长工和小农的居住环境,这样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就算干上几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我有个疑问。”萧子山提问,“农民一般都会饲养牲畜什么的。这样的公寓楼给他们住的话,牲畜怎么办?如果他们要养猪养鸡,总不能养在楼道里吧?” “牲口棚和猪圈是集约式的,”负责说明的梅晚解释道,“不和住宅放在一起,有利于卫生。同样的这个新村还会设有集约式粮仓,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虫鼠损耗。” “职工有这么大的好处,恐怕劳工们都想要转了,应该有条件限制才对。” “没错,”邬德赞同的点点头,“我们还得让这个职工难得一点,这样才有竞争性。” 他拟定得申请职工的基本条件是: 1、愿意为穿越者服务的拥有穿越者认可的专门技能的人员。如工匠、文人、军人等等。 2、以劳工身份为穿越者服务连续超过12个月的,并且愿意继续服务的。 3、有重大立功表现的。 “但是现在仅仅有职工、劳工这样的级别来区分人群,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大合适了。”邬德说。 不管这些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差别待遇,劳动模式却是一样的集体劳动。除了极少数掌握专门技术的工匠、知识分子之外,多数人都是按照各个专业组提出的劳动力需求,由邬德安排每天派工出工。 这个体制在目前有大量基建工程的状态下,保证了在每个重点项目上都有足够的人力可供使用,也加强了对劳工的人身控制。 随着许多企业即将要投入生产,势必要出现专门的产业工人。产业工人是专业性的,如果还是按照现在这样的每天派工,对企业组织生产不方便,也很难培养出专业队伍。 而从苟家庄迁徙来的生产二队有许多家庭单位,和多数都是单身汉的生产一队完全不同。如果男人算是劳工,那么妇女和儿童的身份呢?目前的派工许多妇女儿童也在参加劳动,他们的报酬又该如何计算,对那些家庭中有较多儿童或者幼儿的妇女,单纯用幼儿园来解决也并不是现实,而且幼儿园所需要的资源和经费的支出项目又算什么?……林林总总的问题都提醒执委会,他们需要一个民政体系来管理自己的第一批臣民了。 穿越者在选择民政体系的时候有许多选择。比如盐场村和大美村,他们采用的是村民自治的模式,有村委会进行管理,这种方式有现成的模式可套,效果也比较好。但是这样的体制下村里的固有势力过于强大,村里的主要职务会在少数人手中形成垄断,最典型的就是盐场村,村政几乎完全为谭氏兄弟把持,虽然谭氏兄弟是他们的培养对象,目前来看对穿越者也很忠诚,但是总比不上直接的控制。 第九十三节 新体制(二) 穿越者们决定在他们完全控制的百仞滩生产一队和二队实行一种完全不同的民政管理模式。即中国在20世纪60-70年代执行的人民公社制度。 人民公社制度从1958年开始,到1985年正式取消,一共存在了27个年头。它留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一大二公”。不过,真实运行的人民公社,是以1962年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为指导的,采取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生产经营模式,同时保持人民公社政社合一的体制。 在这一体制下。人民公社既是农村的政权单位,又是农村的生产经营实体,公社书记不仅负责党务,还要经管工农业生产、民政事务。从坏的一面看,公社管得过多过宽,机构膨胀,体制僵化,分配制度过于平均,社员生产积极性不高。 从好的方面来看,人民公社体制下的27年,是中国政府有史以来对农村社会、农民控制最为严格的27年――政权不下乡,宗族豪强把持农村基层权力的状况基本消除。在那个经济发展迟滞,生产力落后,全民文化水平低下的时代,人民公社起到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农村的初级医疗服务、普及教育、水利化、机械化,都在这一时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人民公社体系下权力的高度集中,对人力物力的强大支配力,对穿越者来极有吸引力。 部分委员对这一制度下的农业生产效率的担忧:在人民公社期间,每个劳动力的实际农业生产率是在不断下降的,穿越者采用这样的制度,是否会造成同样的问题? “我个人认为没什么关系,这个人民公社的意图不在于农业生产而是民政管理。”马千瞩说明着,“它可以有效得把行政、民生、治安、教育、军事都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全依附于我们的社会组织。” 这个全新的基层政权,在体制上接受执委会属下的内务民政委员会的领导,在具体事务上接受各个专业组的领导。 公社采用户籍制度。以户为基本单位,单身汉也要自立门户。注册人口无论男女老少都称为“社员”。社员中取得职工资格的,按规定享受相关待遇。 每户拥有自留地一块,自留地不能转让,可以继承,自留地上种什么,一切由户主自便。自留地不按人头,只按户分配,人口多的户按比率递增一些面积。一标准户(4人口)的面积是1,那么户籍内人口每递增1人,系数增加01,增加到15就封顶――目的是促进分家,避免形成几世同堂的大家庭,一旦分家单过,家庭的凝聚力就会减小,可以有效的防止某些家庭因为男人多而为非作歹。 执委会考虑到了这个政策出台以后可能会出现为了多分地而有“假分家”情况,正如原先的时空里为了拆迁出现“假离婚”一样,规定分家时候给予自留地的只限于已婚夫妇,单身男女分家的,可以立户籍,但不能享受自留地,必须等结婚之后。 社员的住房由穿越者统一建造后按有关的福利政策出售给社员,但此待遇每户只享受一次。未经过内务民政委员会同意,社员不得在穿越政权的管辖范围内自行建房。社员的住房可以自由买卖、馈赠、继承,但是必须在交完房款之后。 社员除了自留地之外不分配土地。基本收入有三个:一是自家的自留地上的产出;二是参加公社派工获得的工分;三是副业收入。 社员中18~55岁的男性和18~45岁的女性,称为全劳动力。13~17岁、56~65岁为男性和13~17岁、46~55岁的女性,称为半劳动力。原则上,每个半劳动力和全劳动力男女,除非招工、参军或者上学,都必须参加公社的派工,完成一定的基本出勤日数。在此基本出勤日数之外的额外派工,视为加班,执委会的劳动部门按12的系数支付工分。 不在此年龄段的称为辅助劳动力,如果愿意参加派工并能完成的,同样可以获得工分,但是出勤日数不做具体规定。 穿越众建立的工商业企业的用工优先从社员中招募。成为企业工人之后,社员的身份不变,在行政、生活、司法上仍旧受公社的管理,但是其劳动管理、报酬由招募企业负责,公社不再过问。 公社管理体制采用三级管理:公社-村-社员小组。社员小组是最基本的单位,每八到十户组成一个小组,组内有正副组长,负责政令的传达、督促,对社员进行监督管理。 村作为一级政权,设有村委会、生产组、民兵组、妇女组。与盐场村之类的间接控制的村子不同,百仞公社下的村,村内各种行政组织是受公社领导的。 公社一级设有社部、财务科、生产科、宣传科、文教科、司法所、民兵队、妇联、卫生站、农技站、广播站、初级小学、幼儿园等一系列行政和科教文卫部门。不过因为缺少足够的专业人员,目前还只是一个计划,要逐步完善起来。 每个半劳动力以上的社员都必须缴纳年收入的5%的所得税,无论收入是来自工分还是企业工资,自留地收入免交农业税,十五岁以下社员的收入免税。税收由穿越者和公社按4:6进行分配,公社用这笔费用维持日常行政开销和支付脱产人员的工资。 百仞城南门外忙碌的工地上,一座最先完工的小院门口挂起了一块不起眼的白地黑字木牌:“百仞滩公社”。公社的社长是由邬德兼任了,实话说现在生产队里的几个积极向组织靠拢的职工估计谁也看不明白《公社组织管理条例》里那些晦涩拗口的词汇。就算邬德本人,也得时常向执委会打电话询问某些细节问题。 林兴被任命为副社长,不过他没有马上上任,而是和其他几个人被派到了盐场村参加杜雯的主办的盐场农民讲习所的第一期干部培训班。林兴和其他人都明白自己是准备“当官”了――首长们叫“提干”。这让他们感到即突然又惶恐。临出发前,邬德把几个人叫到工地上,指着一栋即将完工的高大房子: “你们以后就会住在里面。” 这几个“准干部”已经见惯了首长们创造的不可思议。何况房屋也是他们亲自带领劳工们修建得,但是在他们最狂妄的幻想中,这样的高楼大屋也没自己什么事。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林兴才颤抖着问: “邬首长,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我们一向说话算话。” “那要多少钱才能住――”林兴当然没狂妄到短毛会白送房子给他们。 “六十两白银,你们这些职工购买的话,折五十四两就好。” 这个价格没引起太大的震动,以晚明的物价和工资水平来看,这个房价也就是一般的水平。 再听到这笔钱还可以分十年二十年逐年付款的时候,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先住房再还钱,这样的好事可真难得。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生产队中传开了,每天下工之后,总有人会跑到工地上来看这些未来属于自己的房子,马蓬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回到生产队之后,按照带家属劳工的待遇,单独拨到一间工棚。他带来得那些破烂,凡是和布有关的全部被没收了,不过作为补偿,他得到了新的衣服、席子和被子。唯一让他不快得是自己的老娘也享受了当年他尝过的“净化”的滋味,看到换上一身新衣,头上包着块布的母亲,马蓬的心思复杂极了――这群短毛,还真是不尊老啊。 不过,这次回去忙农之后辞掉了符不二家的工,除了短毛这里吃得好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已经无法习惯跳蚤臭虫的叮咬,漆黑破败的屋子,浑浊的水……虽然在短毛那里并不是享福,但是这些在短毛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事物,在过去的生活里也无法得到。 现在马蓬在砖瓦场工作,每天挖土筛土,隆隆的机器声已经不能让他好奇或者惊讶。他和工友们身边不再有短毛卫兵的枪刺,劳动热情却空前的高涨――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房屋添砖加瓦。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新生活即将展开。 第九十四节 东门市派出所(一) 晴空无云,临高的冬季即将到来,一直有些燥热的天气也凉了许多。秋收已经接近尾声,忙碌了一秋的百姓也开始有了闲暇。 百仞滩的人口增加了,平时空空荡荡的建议公路上因为道路方便,吸引了许多人行走。 东门市的商业活动大大增进了穿越者和当地百姓的联系,除了食盐之外,碾米厂碾出的米即干净又漂亮,而且碾米厂童叟无欺,出多少米、糠、谷壳都是清清楚楚,没有侵占透漏的,比农村里的作坊不知道好多少倍。最好的地方是支付手段灵活多样,用银钱自然可以,用稻谷、米、米糠乃至稻草都可以抵充加工费。这么一来吸引了附近不少粮户来碾米,外发加工活占了碾米厂的工作量的六成,每天光加工费就能收到十几石稻米。还有许多谷壳。因为这里加工方便,道路好走,又没有人收税,东门市隐约有了本县的粮食加工批发市场意思。东门吹雨在例行的巡视中发现,也有来自临近各县的粮户来这里买卖加工粮食的。看来利润这个东西,真是可以让人舍生忘死。 东门街沿街的地皮已经被人买走了一些,几家店铺正在施工中。这几家铺子多数是本县的大户们开的,除了东门市的商机他们也靠这个和短毛们套套近乎,一但是有什么事情掌柜还可以直接和短毛们办交涉。砖瓦木料都是现成的,从大美村的苟家庄拆迁工地上源源不断的运来旧砖瓦、木梁柱之类的建筑材料,除了一部分穿越者自用之外,多数都廉价销售給买地盖房的铺户们。 林全安这位第一个和短毛做买卖的小商贩已经成为本地最大的副食品批发商了。苟家庄侦查任务之后,他得二十两赏银。大批人口迁徙到百仞城之后他的副食品供应规模又增加了一倍。他在东门市盖上了铺子,雇了账房先生,还用了四五个伙计,每天推着车下乡去收购活猪、鸡鸭、禽蛋和蔬菜。林全安已经打算着再过些日子就回福建去把老婆接来,或者就在家乡給老婆盖个房子,娶个小老婆放在临高……这样美好的生活前景让他飘飘然起来。 让他有点不痛快的是給长工们吃得伙食太好了,让他痛心,倒不是替短毛们心疼钱――理论上长工们吃得好能让他赚更多的钱――而是这样起到了恶劣的榜样:他的伙计里已经有好几个辞工不干投奔短毛去了。林全安虽然赚了不少钱,资本家的本性还是让他坚持不提高员工待遇――反正总有人愿意干。 但是最近局面却发生了变化,本来农忙已经接近尾声,临高又不种麦,农民收稻之后多半出来打零工,过去这样的农闲时节的短工,根本不用工钱,每天給饭就行。但是最近短毛在东门市上大量的招募工人,这些农闲季节的短工都被他们招去了,渡海到临高来讨生活的大陆农民很多都成了短毛的长工,结果就是佣工市场空前紧张,而且在短毛们的标杆作用下,整个劳动力市场的价格上涨了许多。 工资增加之后,市场的活跃度也上升了不少。连临县的商贩也被吸引到这里来买卖货物。除了商贾,本地人只要不是三餐发愁的,都携妻带子的来百仞滩看西洋镜,城里他们去不了,围绕着壕沟和铁丝网转转远远得看看也挺好:带着圆扣子的的短衣服,古怪的藤头盔,长长的装着短剑的鸟铳,滩头上造起的屋子,下面还装着的巨大管道……兴致更好的人会沿着简易公路去博铺港,去看看传说中钢铁巨船。 老百姓对短毛的畏惧心理少了。东门吹雨发现中国老百姓的商业意识真得是超强,不仅是东门市上有了各路商贩,连公路上也有人在摆摊卖茶水,沿途的三个炮楼下都有茶摊。现在驻守炮楼的军事组战士们经常面临商贩们的骚扰,除了有人试图把蔬菜、鸡鸭卖给他们之外,还不得不赶走对他们卖弄姿色的女人――倒不是他们的革命意志有多坚定,实在是觉得无福消受而已。 随之而来的治安问题也开始凸显出来,热闹的地方总是会把各路江湖人物吸引过来,除了或明或暗的妓女,又出现了赌番摊的档位,接着是扒手和小偷,然后又是乞丐。各种各样的江湖门道都在这里陆续露面。 最严重的问题当然是盗窃。每天都有几个倒霉蛋被偷去去钱财商品的,最后连李梅的福利社商店都失窃了一些东西。独孤求婚管理的这个“东门市综合管理执法队”,虽然每天忙于抓小偷,毕竟不是专业人员,这大明的老百姓在他们看起来又都长得差不多,语言又不通,基本上就是劳而无功。难得抓到个把人,往地上一跪,唧哩哇啦的说些他们都听不懂的方言,还有人一路大哭大叫,进了办公室就满地打滚,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的放人。接着,又发生了因为赌博的口角而斗殴的事件。 不久之后发生了第一起血案引起了穿越者的警觉:市场发生了一幕穿越者们在过去很熟悉的画面:街头斗殴。 十七世纪的打群架和二十一世纪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看起来更凶险而已,没有西瓜刀,却有烤过的竹抢,削尖的木棒,自然还少不了砖头之类的东西,一时间,热闹繁华的市场上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哭喊声一片,不久离东门街不远的一片竹篷摊位冒起了火光。等独孤求婚的执法队穿好全套装备,和听到消息赶来的军事组人员赶来的时候,人群已经一哄而散,留下了七具尸体和满目疮痍――有十多家摊位被烧毁。 独孤求婚的嘴都气歪了,其他赶来的执委也被这一幕震惊了。东门市这个地方自从开办以来,一直都是正面的消息:商贩不断增加、来买卖东西的人呢愈来愈多、有人愿意买地开店……总得来说,这就是穿越者和原住民和谐相处的最好标本。 现在这个标本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市场上发生斗殴死人,无论如何都会损害市场和他们的声誉。而且最糗的是,独孤求婚调查了半天,别说凶手了,连前因后果都没闹清。不得已他找到了执委会,要求编练警察。 “靠我们这个执法队不是事啊!”独孤求婚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我们和当地人语言不通,根本摸不通下面的情况。” “治安组能调一些人过去维持下吗?”萧子山对编练本地警察这个事情不太感冒,他觉得眼下还没法信任这些当地人。 “治安组哪顾得过来我们啊。”独孤求婚很清楚,他去过治安组几次,七八个人光审问俘虏,鉴别人员,整理档案就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帮他去维护治安,再说他们去了,语言不通这个问题是一样存在。 “我们的确忙不过来,现在治安组象是内保组。”冉耀无可奈何的说,“编练警察我觉得完全可以,现在控制的人口多了,需要这样的执法机构来维持社会秩序。” 穿越者的第一个警察机构:“东门市派出所”就这样成立了,独孤求婚兼任派出所所长,慕敏出任派出所指导员,顾名思义,就是指导派出所的工作。她毕竟是干过治安的,而东门市的主要问题也就是治安。 派出所归口在治安组进行领导,经费则由驻地的管理部门支付,换句话说,就是由东门市工商所来负责。 “这个,我哪有钱啊?”独孤求婚向负责民政事务的萧子山哭诉着,“这派出所的房子都是我们工商所的办公房。现在东门市又不收税的,没法开销经费啊” “那就收点治安费,现在的派出所不也向工商户收得。” “这怎么行啊,不是乱收费吗?再说了,眼下正是招商引资的关键时刻――” “哼,你就少哭穷了。”萧子山哼了一声,“你们工商所卖地的钱呢?那些铺户的土地总不是你们白給的吧。” 独孤求婚一时语塞,工商所的小金库里的确有出租地得来的一百多两银子,执委会没有出台土地所有制政策,所以这类土地买卖用的是租地的名义,价格也比较低廉。这笔钱理论上是应该上缴的,但是因为政策不明朗,财务部门无法入账,所以一直就存在了东门市工商所里。 “可这是挪用公款,再说土地政策没说法,用了钱都不好报销。” 程栋考虑了一会之后说:“这样,你们工商所先填一个交款单,收入来源写清楚,我做一个非常规收入。然后我再全额返还給你们作为东门市的办公经费,你也不用把银子带来带去了。” “行,这样好,那就这样办吧。”独孤求婚见问题解决了,高高兴兴的走了。 “你还真有办法。”萧子山说。 程栋连连摇头:“我们的财政制度,也得改革一下了。” 第九十五节 东门市派出所(二) 周士翟在起威镖局已经干了十一年。他和他的师兄弟一样,来自孙可成的家乡,会一点拳棒,又不希望在农田里把自己折磨的半身不遂,就托人进了起威镖局。 镖师的生活比农民要好的多,但是周是翟作为一个镖师让孙可成很难放心――他却缺少镖师应有的沉稳气质,或者说,在为人处世上不够圆滑。 镖局是一个游走在黑白两界的存在,镖师既要一身正气,又要善于变通。周士翟虽然知道镖局“吃得是朋友的饭,穿得是朋友的衣”,却对“朋友”嗤之以鼻,更受不了“朋友”的厚颜无耻。一言不合就要打。这么一来,镖路上的差事孙可成是再也不敢派了。于是坐店护宅就成了他的专业。但是干这活也有规矩:遇贼只准送客,不许生擒,店铺遇到骚扰,只能点到为止――镖局不是官府,护住雇主财产人身安全就是,捉拿歹人那是官府的事情。但是周士翟却屡次破了这个规矩,在江湖上结了不少怨。最后又不得不把他调到骡马院里当个管事的,免得惹祸上身。 沉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这天起威的孙掌柜却把他叫到了柜房里,说上次来过的澳洲海商要在琼州买房子庄园,要个镖师去起头。 所谓起头的,就是大户们出于安全的考虑,自己常备一支家丁护院队伍,一般的家丁是老百姓出身,即不会拳脚,又对江湖上的道道所知不多。这就需要专门聘请雇用一位镖师来当起头的。负责对家丁进行武术训练,安排晚间值班巡逻这些保卫任务。在宅邸里相当于客卿的身份。 当起头的责任很重,但是待遇好,不需要风餐露宿,在镖局里算是个好差使,但是为人要圆滑,要善于变通。周士翟当过起头的,后来因为他太乐于抓贼又不善于和主家相处被换下了。这次居然又要他去当起头的,不由得纳罕:这太阳咋从西面出来了? 虽然奇怪,但是干本行总比在骡马院里和牲口打交道来得好。而且最近镖局得了澳洲海商給了许多业务,成了他们的大金主,原本紧巴巴的日子松了一些,死伤弟兄们的抚恤也有了着落,谁的活都可以不接,这澳洲老爷们的活是非接不可的。 当下打点好行装,又带了二个新进门的徒弟――都是镖局里殉职镖师的子侄,照镖局里的规矩,镖师殉职的,子侄愿意吃这碗饭的照例得收留一两个。练武资质太差干不了镖师的,就安排当杂役或者柜面上支应。这两个孩子年龄太小,才十六七岁,当镖师太嫩,干脆让周士翟带去了继续教授。孙可成的算盘是还能让镖局省点伙食开销--如今这样的孩子镖局里收留的不少了。 聘请镖师是冉耀的主意。虽然他们有从21世纪带来的先进理念和装备,但是论到对这个时空的江湖社会的了解,差不多是一无所知。镖师恰好是最适合的人选――比起自己就是黑社会的三班衙役来,他们的职业操守更值得信赖。 独孤求婚虽然名为所长,实际业务都在慕敏的手里。在她的要求下,在东门市工商所配合下开展了一次“治安普查”,对整个东门市的周边环境、每日人流量、商铺和摊贩的经营作了些了解。 经过调查走访,大概知道了东门市发生最多的治安案件是扒窃,其次是盗窃,接着是诈骗和斗殴,抢劫和杀人为几乎没有,显然犯罪分子还不大敢在穿越者眼皮底下公然行凶。 但是那次大规模的斗殴致死又是怎么回事情呢?慕敏亲自带着当地人的翻译询问了不少人,许多人吞吞吐吐,眼神闪烁说明这事情有蹊跷。虽然独孤求婚高度警觉的认为这是黑社会性质团伙为了争夺利益的斗殴,但是慕敏却并不这么看。 缘由自然不是慕敏认为明代没有黑社会,而是卫生部门在事发当天做的尸检报告。迹象表明死掉的七个人都是重体力劳动者,在死前不久还在做农田里的活计。另外,根据她的一贯经验,黑社会打架斗殴虽然不时也会死人,基本前提还是流血不死人的,多用砍刀,看起来血肉模糊,但是死亡率比较低,这么拿着烤过的竹抢不分青红皂白凭借一股蛮力乱刺得,倒有点象农村的大规模械斗的模样。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来收尸了。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就是甲村的村民到福利社来买东西,中午在乙村村民摆的茶水摊上喝茶吃干粮,为了些小事冲突起来,不巧附近一些摊子都是乙村的村民或者亲戚朋友摆得,甲村村民自然是吃了大亏被打得狼狈而逃了。一面是为了报复,一面是为了防备报复,双方都准备了武器,结果一打起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为这么点小事下手这么狠辣?太愚昧落后!”东门吹雨觉得吃惊。 “械斗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慕敏说。对她这算不上新闻,农村械斗的习气,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在国内不少地方存在着。背后往往又交织着错综复杂的经济、地域、文化、资源上的争端,经年累月的积怨使得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引发大规模的械斗――何况现在是农闲,更容易闹出事情来。 “我们要要保证的是不许人在东门市这里闹事。所以这次的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呢?” “人死了,尸体不还在么。两村要领尸体的人都来了?” “都在客栈里歇着。要带来见吗?” “不见,派人告诉他们,一具尸体付五两银子的罚款,棺材算我们奉送的,收个成本价一两。限七天内付清,超期就丢海里去了。” “啊?”东门和独孤都瞪大了眼睛,“这个,执委会不是要求我们善待土著吗?” “善待是要有底线的。要让周围的人看看在我们的地头上动刀子是什么后果。”慕敏杀气腾腾。 独孤求婚兴奋的一拍桌子:“早就该这样了!我早和执委会说过,严刑峻法才能保平安,照我说,以后再抓到小偷什么的,就砍掉他的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在老子地头上偷东西!善待善待,都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砍手就过了。”慕敏对冉耀说,“冉组长,我们遵照什么法律尺度进行执法?” “就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好了。这个是现成的。”冉耀就这些问题专门和执委会的人谈过,这实际上涉及了立法问题,穿越者眼下没功夫去搞这个,自然就只好先套用现成的法规了。 马蓬这天下工回来,看到营地门口的布告栏里贴着新的布告,许多工友都围着在看。张兴教在一边摇头晃脑的读着布告上的内容:“招募警察……10人……18~25岁以下……身高160厘米以上,身体健康……包伙食,工资,每天25个工分,大米半公斤,奖金另计……” 说到这里一片哗然。有的劳工说:“25个工分。我最忙的一天才拿到15工分,组长只不过拿2工分,现在一下就拿25工分!” “你没听吗,限职工报名。本来职工拿得就比我们多!” “凭什么啊?明明都干一样的活,为啥他能多拿。” “你不愿意可以去转职工么。” “要干满12个月吧,要不就是表现特别出色的。” 马蓬原本不是很想去,因为听说这个活就是类似县衙里的衙役一样的工作,在市场上管缉拿捕盗的,他一怕死,二来觉得干这活不体面。但是现在老娘和他住一起,虽然短毛老爷按照“有赡养义务”的标准额外发给他每天15工分,但是母亲是没有免费伙食的,这么一来日子就有点紧巴巴的了。现在营地里风传要給职工涨工资,他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听了符不二的话,不去转成职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都得白白错过了。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去公社办公室应征了。虽然他不是职工,但是冉耀看到他体格还行――找个160厘米以上的男人还真是不容易――就点了头,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他被叫到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脱guang了衣服,用尺子量,又站到颤悠悠的大地秤上。最后,他获得了批准,可以参加土著警察队了。 首先是十天学习格斗技能,包括用最快的办法拿住别人的关节,用一种特别模样的短木棍格斗,然后是讲授如何发现可疑人物、巡逻放哨、盘问行人,跟踪追捕,拿绳子捆绑的技术。一个叫李军的短毛则教授他们怎么样用盾牌和短木棒列阵,对抗大群的暴民。还让他们和劳工们搞实战对抗。这些东西很复杂,马蓬不识字,学起来更加吃力,好在穿越者多用示范教学法,手把手的教,还做了许多模型和图片来演示。 第九十六节 东门市派出所(三) 周士翟来这里前,还以为这些人就象广州城里的洋商一样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宅邸庄园,金银财宝才请得他。 但是一上岸,他就知道满不是这么回事。博铺的巨船、平整的道路、不用牲口的四轮车……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当他看到了百仞城那正在修建中的巨大规模,他第一次感到有点慌乱。 他们真得只是海商?周士翟有已经很清楚了,这里不需要什么镖师来保护他们的财产,就博铺港湾里停泊的那些船,这一带海域哪个势力能有? 那这些把他要来又是做什么呢? 他和两个徒弟被暂时安排在东门市工商所的小楼里,房间不大,甚至有些狭小。布置的却很舒适,虽然家具一看就是拼凑出来的。他自己住一间,两个徒弟住一间。晚上,这里的海商头目,一个东门、一个姓独孤的还有一个女人一起宴请了他们,饭菜简单,但是很实惠,有鱼、肉和蔬菜,几个头目都很客气,言谈中他知道这里是新开的墟市,人来得多了之后有些乱。 “――虽然招募了一些警察,但是对这大明的江湖环境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东门吹雨很客气的敬了杯酒,“还请周师傅以后多多指点!” “一定尽力!”周十翟一饮而尽,放下了酒杯,“只是在下想讨几位老爷,哦,还有夫人?” 慕敏大咧咧的一挥手:“什么老爷夫人的,你就叫我们同志好了。” “我们可不是同志啊,你可得搞清楚。”独孤跳了起来。 “我说的是同志的本意,不要拿垃圾的殖民地文化来污染!”慕敏一身正气。 周士翟看得出,显然这个女人才是此地的老大,果然在海外久了,也染了蛮夷的风气。稍稍有些鄙夷。 “我想请问几位,嗯,同志,”周士翟说,“到底想把这个集市搞成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几个人面面相觑,自然是搞得越繁华热闹越好了。 周士翟摇头:“这里的墟市主是诸位海商吧?若要市面繁华,这个在下是不懂的,但是市面一旦繁华,三山五岳的人物自然就会趋利而来要分一杯羹,几位打算如何相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独孤求婚斩钉截铁的说着。 周士翟沉默了一会,说:“诸位同志,现在的东门市是个野市,没多少铺面商户,纵然来些小蟊贼,也不足为虑,日后这里兴旺了,来得各路人马可就都是有大靠山的。别得不说,到时候就是街上要饭的杆儿,也是通着天的来路,一个不对就能把你这儿闹得天翻地覆……” 慕敏淡淡一笑:“周师傅,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懂。不过呢,这里的第一个好处是无牵无挂,谁都不是我们的什么人,刀把子里出真理,管他娘谁的来路,要闹事就是――”她杀气腾腾的做了个砍的样子 周士翟点点头:“在下懂了,自当竭力报效!” 东门市的商民们忽然发现在东门街的十字街头,开始建造一座照壁,工匠们正在其中一面墙壁上叮叮当当的凿刻着什么――这就是新出炉的《治安法》。这部治安法基本就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大明律》的混合版,最大的区别把是拘留、打板子、流放之类的刑罚全部变成了劳教,起始就是一年。劳教不需要通过司法程序,派出所所长一纸文书可以,对打击治安犯罪有极好的效果。各部门对这样提供免费劳工的政策十分欢迎,当然也遭到了部分民主派的质疑:不经审判,直接处刑有碍司法公正。但是土著享有的公正显然不是多数穿越者所关心的。 照壁前有三层的半圆形高台,这里是举行公判大会的主席台,公审公判一向是无产阶级专政司法体系里最有效的威慑形式,这个传统可以保留。独孤求婚热切的希望在十字路口广场上竖立起一座断头台,但是死刑判决属于国家司法权,穿越众明目张胆的侵犯朝廷的权力似乎还是为时过早,而且这里毕竟只是座市场。 与照壁同时出现的是一批古怪的人:头戴藤帽,身穿短毛式的对襟黑色立领短衣,木头扣子,腰束宽皮带,小腿上打着白色的裹腿,脚穿草鞋。屁股上挂着带短横柄的短木棍。每个人的衣袖上还有一块盾牌样的绣布,有些看不懂的花样,只有几个字大概还认得出来:上面是治安,下面则是东门市。 “靠,这活脱脱的是安南巡捕啊!”独孤求婚看到后勤上送来的服装和装备,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声。他原先給警察队设计的制服是很漂亮的,大檐帽,黑色翻领制服,皮革武装带、马裤、长靴,还有胸口的证章,袖子上的红色袖标――活脱脱的就是一党卫军。 “萧委员,我送上去的服装设计不是这个模样的啊!这么土气的模样怎么威慑坏分子?”独孤給萧子山打电话。 “你不就是把警察队搞成党卫军那模样吗?不成!” “我提前剽窃下希特勒的创意也没关系吧?!现在可是1628年,希特勒还没干出啥令人发指的事情――” “马靴、武装带?在海南穿这玩意?太浪费了。现在物资不宽裕,节约点好了,当年赤卫队员就带个红袖箍闹革命了,也没听说要制服齐备才能打仗的。” 哈德派遭到了第一次沉重打击,不过其他各哈派也都对萧子山的审美提出了严重的质疑。后来竟然引起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制服风波。 警察队第一次在东门市亮相就招来了大量的围观者,虽然大家不知道警察是什么意思,但是老百姓还是很快猜了出来:这是短毛的“快班”呀!不过这短毛的快班和县衙里的差役可不一样,一是行动划一,每天定时在街面四周转来转去,这东门市本来就不大,隔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他们一次;二是管得宽――“街面上的狗”,什么都管,连随地倒垃圾、做买卖起了争执,声音稍微大一些马上会来干涉。 这十名警察属于“制服队”,在制服队之外,由周士翟带队,他的两个徒弟、还有从劳工里吸收了二三人作为“便衣队”。每天分散在各处暗中注意动静。 东门吹雨本来还建议在东门市的商家中搞群防,组织店伙进行晚间巡逻之类。但这里行商多,坐商少。拢共也没几家铺面,当然组织不起什么人来。不过一些传统的治安手段还是得到了应用。 客栈执行住客入住登记审查制度。每天客栈的掌柜都要到东门市派出所汇报当天的客人情况,有无可疑之处。 马蓬的娘居然也为东门市治安出力了:作为群防计划的一个简易翻版,她和劳工家属中几个老年妇女被派到市场各处摆摊作为暗哨。福利社李梅手下的几个营业员也参加了这一“群防”,作为奖励,他们可以额外得到一些粮食。作为慕敏的婆母的李梅对这个计划十分热心,这些“群防”开销都从福利社里开销了。 在一切到位之后,由东门市工商所和东门市派出所联合进行的1628治安打非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不仅警察队、综合执法队全体参加,军事组、治安组和百仞公社民兵队都派人参加了这次统一行动,先拉起封锁线,然后各队根据前阶段便衣队的侦查结果,开始在市场内进行大规模的拉网式抓捕,慕敏要求整个行动动作即快又安静,尽量不要骚扰到无关人员。 工商所的屋顶上,一个巨大的声音不断的用各种方言播放着通知: “百姓们听着,本市场正在抓捕坏人,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误抓一个好人……现在所有人都请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任何人不得反抗,否则打死不论……” 一队一队头戴元年式藤盔,手持元年式警棍或者上次刺刀的步枪的人在高音喇叭高亢的声音下,在市场内巡逻,按名单和照片抓人。反抗逃跑无一不被打得头破血流,几个自以为身手矫健的打倒几个警察之后,终于被刺刀活活捅死。被抓到的人一律用绳子捆住,押到派出所门前蹲下,不许抬头,不许说话,刚当上警察不久的小伙子们是很乐意在他们身上耍一下自己的威风。 被抓的主要是各路蟊贼,包括窃贼、扒手、骗子、收赃的。在经过简单的公判大会之后,这些人全部判处一年劳教,由邬德领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押走了――百仞滩采石场正需要苦工。 赌博对社会治安的影响很大,所以派出所第一个取缔了赌博,东门市的所有番摊都在行动中予以取缔,钱财没收,摊主驱逐。在驱逐之前,他们按流程录了口供,按手印、写具结(保证书)、举牌子拍照――作为案底。 “下次再来开赌,就没这么便宜了,快滚!”独孤求婚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恶狠狠的吼道。几个摊主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拍照时的闪光灯让他们以为被施了什么妖法。 在整个过程里高音喇叭不断的播放着《关于清理整顿东门市治安环境的通知》:除了赌博业被取缔,赌博密切相关的小押当、放印子钱的也被限时离开市场,继续活动者严惩不贷。妓女必须限时到派出所登记,逾期不登记的,一律驱逐出市场…… 业幸存了。在市场内操持此业的都是游动户或者附近的“半掩门”(暗娼),偷窃、盗取嫖客钱财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考虑到本地悬殊的男女比例,这个行业属于可容忍的范畴。经过和民政、卫生部门的讨论,决定在东门市发放妓女执照。所有妓女必须向派出所进行登记后发给执照。没有执照的,一次发现驱逐,二次发现劳教。本来民政部门希望由卫生部门执行每月一次的体检,但是卫生部门的人手和器材、药品严重不足,所以暂时不执行。 整个行动过程进行了有条不紊,让周士翟刮目相看。别看这群“澳洲同志”对江湖不怎么了解。这一手可比官府衙门漂亮多了。不但行动干净利落,而且事事都有准备。处置宽严相济。与即黑又贪且酷的衙门相比,不啻云泥之别。 这么一个小小的东门市尚且能做得这么好,如果他们管的是全临高、全广州呢?周士翟摇摇头,这也太荒唐啦。 第九十七节 海军 海军部,严格的说来还不是执委会正式认可的一个组织,它在官方的组织名册上分别是渔业生产组和博铺港务区。分别隶属在农业部和民政部的属下。按照官方的分工,一个是搞渔业生产、海商运输为主,另一个则负责管理博铺营区的各项事务,包括对停泊在港内的船只进行定期维护。 但在某些前海军人员和部分海军爱好者的私下游说活动之后,这两个部门最近有合并的趋势,尽管执委会目前对此持不予评论的态度,但是只要在执委会内担任职务的人都清楚这次的合并不可避免了。 和纷纷圈地盖房的各部门不同,海军的人看不上砖木结构的红砖楼,他们心仪的是巴洛克式的海军大楼,在盖不了这样的房子之前,丰城轮就成了这个非正式海军部的办公地点。 丰城轮从d日那天下锚停泊那天开始起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在穿越者从新建立起石油工业之前它只能停泊在港湾里。船只被精心的照料着――这条船上有现代化的航海设备:雷达、罗经、航海钟……对穿越者未来的海上力量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最危险的情形之下,还能用它逃出一条生路。 船上可用的各种家具、设备、资材和工具被陆续拆卸下来供应陆地上使用。用不上的舱室被封闭锁死,一艘大船是个复杂的世界,在缺少足够人手照料的情况下,不能留下许多察看不到的死角。 对海军部来说,这艘船上的舒适和便捷性是陆地上无法相比的。发电机虽然已经被限制在满足最基本的能源需求,供应办公和生活用电还是绰绰有余。船用大功率电台可以方便的联系所有出海船只。船上有舒适的卧室、独立的卫生间,设备完善的厨房,与一天到晚啃咸鱼、熏鱼、鱼干的广大穿越众不同,船上有冷库,在船上的厨房里能吃到新鲜的鱼,连做生鱼片都绰绰有余。还能源源不断的制造冰块,各种水果刨冰不值一提,用带来的奶粉还能做出冰淇淋来。据说偏爱海军的文总多次到丰城轮进行视察,对冰淇淋和生鱼片赞不绝口。 非正式的海军部目前承担的主要任务还是以捕鱼为主。博铺原先就有一些渔民生活,穿越者占据这里之后,他们纷纷逃遁,但是这里毕竟是临高的传统渔场,失去了渔场的渔民陷入了近乎破产的地步,最后只好由渔主出面来和穿越者们谈判,愿意缴纳一部分渔产来换取在这里的捕鱼便利。穿越者们同意了这一要求:他们可以减少渔轮的使用,减少柴油和摩托小时的消耗。双方达成了一个捕鱼协议,渔船在博铺周边地区的渔获,按2:8分成,渔民所zhan有的渔获,穿越者有权按照渔栏的收购价优先购买,穿越者有权使用多种手段支付:物资、粮食、商品、银钱均可。于此同时,穿越者的渔船依然可以自行捕鱼。 不久,这一捕鱼霸权延伸到了所有在此海域捕鱼的渔船上,凡是愿意遵循这一规矩的渔船,都必须到博铺领取红三角旗一面作为标记。为了确保这一政策的贯彻,海军每天出动一艘渔轮在渔区进行巡逻,一面捕鱼,一面对捕鱼进行监督。一是确保没有渔船有隐瞒产量,海上接运的行为,二是驱逐没有旗帜的船只。 “我们现在成了渔霸了。”陈海阳站在“渔1”号船的船台上,扫视着四周海域正在作业的渔船,想起来小时候看的连环画里的渔霸形象。当年幼小的心灵被激起了对这一不公正制度的极端反感和痛恨,也朦胧的种下了对解放军的崇拜。这大约就是他日后会成为一名海军军官的最原始动机。 此时,他却在维护着这一不公正制度,而且他还是这个制度的始作俑者之一。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渔霸怎么了?渔获产量可是连连攀高,吴南海也闭嘴了!这么下去,我们海军被承认只是时间问题了。”李迪兴高采烈的站在他身边,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这个电子工程师出身的胖子死乞白赖的混入海军部之后,自封海军工程师,每天都在一座棚子里神神叨叨的敲敲打打,还不給任何人看,其实谁都知道那里面是一台小型的蒸汽机――国外买来的蒸汽机套件,不过这台机器从上岸至今依然没有正常的运作过。 陈海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从d日之后,穿越者之间不管是什么政治倾向的,功利主义基本占据了上风,对穿越者有利的就是好――本来是非善恶很大程度上就是由屁股坐在哪里决定的。 远处,一艘大型渔船正张开帆篷,向西面驶去,这是“登瀛洲”,正在执行它的第三次海运任务。自从第一次去广州之后,这艘船几乎没有停过,从广州运回了大量的工业部门急需的物资。渔1负责在博铺附近海域对其进行保护,但是再过去就靠他们自己了。陈海阳叹了口气:没有物质基础的海军再现代化也还是作用有限。 “注意!前方3海里处,发现大型渔船三艘,没有旗帜!”瞭望哨乐琳忽然喊了起来。他是个香港人,狂热的军事爱好者,尤其爱好海军,到了海军之后每天都穿着一身民版美国海军服。 “转舵,航向120。前进二,靠上去。”陈海阳发布着命令,原本以慢车行使的渔1号偏过船头,向渔船驶去。 这样的临检,过去几乎每天有好几次,随着不断有渔船被没收渔获,无旗捕鱼的渔船愈来愈少,近乎绝迹,这次一下出现了三艘,陈海阳心里是有些疑惑的: “拉响战斗警报,准备跳帮临检!” 随着船上的警铃响,渔船上的三十多人迅速各就各位,戴好钢盔,穿好防火战斗服――这个时代中国沿海的海战中,纵火是常见的攻击手段。准备好了武器。渔1号没有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最基本的火力配备就是靠水手用sks步枪齐射。不过最近稍有改善,工业部虽然缺少金属材料,木材、竹藤和兽皮之类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加上有个号称除了原子弹什么武器都玩过的林深河的加盟,很快根据资料复制了几台ballista 所谓ballista,是古罗马时代最成功的大型机械弩,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机械弩,严格说来它不能算弩,其发射机理跟弩不同,发射势能主要不再积蓄于弓身,而是积蓄于两侧的扭曲发条。ballista有一个绰号:shieldpiercer(盾牌穿透者),它发射的巨箭能轻易洞穿任何已知的盾牌和铠甲。一部合格ballista杀伤射程可达五百米,两百米内能穿透厚度约两英寸的匀质木板。而且它可发射的武器五花八门,包括箭,标枪,石弹,燃烧弹等等。在全盛时期的古罗马军队,每个军团装备的ballista多达50部以上。 穿越海军使用的机械弩从结构上来看和古罗马时代的ballista别无两样,甚至还有些不如――古罗马最好的ballista上运用了大量的钢铁、青铜构件,不像穿越众这么吝啬,所以这个穿越版的ballista比真正的原版要笨重一些。稍微先进一点的地方是它拥有360度回旋的转盘,转盘上还有低矮的炮廓,可以給射手一些基本保护。 渔1安装了两台这样的机械弩,前后甲板各一。海军在海面上的几次试验性的射击证明:如果在500米处开火,能不能命中完全靠运气,抵近到200米左右命中率要好得多。 好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沿海海面上的各国船只的武备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只要穿越海军不头脑发热的准备靠机械弩去制霸海疆,打打近岸小股海盗、吓唬下商船渔船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们拥有比罗马人高明的弹药。 “准备2号弹!”枪炮长发出了口令。 “2号弹准备完毕!”一个大号爆竹一样的东西被装上机械弩。 见渔1逼近过来,三艘渔船慌慌张张的转过帆,似乎准备逃走,渔轮上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事先录制好的用多种方言和普通话一起录制的录音:命令他们即刻落帆,接受检查。 在录音播放之后,渔船上的风帆果然都落了下来,甲板船舱之间还有些人在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 “准备靠船跳帮。” 这已经是他们驾轻就熟的事情了,跳帮队员们穿上救生衣,每人一支手枪和一柄砍刀,站在船舷边,等待命令。 “跳吧。”随着一身令下,五名队员依次纵身越过船舷,落到了对面的甲板上,没等他们站稳,耳边就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第九十八节 第一次临高角海战 跳帮组的组长王瑞相还没等站稳,脚下的甲板就奇怪的震动起来,船舷边冒出了火光。用不着多少军事经验他都知道是中了埋伏了。 “快撤!”耳机里传来了李迪嘶声力竭的吼叫声,瞬间渔1号已经被火yao的烟雾笼罩起来了。 “全体撤退!”他赶紧指挥着跳帮组退到船舷边上,找准机会跳回去。从甲板下面已经涌出了好些挥舞着短刀、挑刀和钩镰的海盗,人数上他们属于绝对劣势,甚至在武器上也没多少优势――5支手枪的火力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了他们的。 “投1号弹!”他吼叫着,已经多次训练过的队员们立刻从胸袋里掏出一号手榴弹摔了出去。 1号弹是机械部门开发的竹壳手榴弹,里面装填的是黑火yao和碎瓷片,威力有限,但是在船上狭窄的空间上用起来正好,手榴弹摔过去之后的爆炸和惨叫声连成了一片,渔1号上在甲板、炮位和船台上的舰员也用步枪和手枪射击,瞬间把企图涌上来跳帮的海盗压制了下去。趁着这个机会,王瑞相带着人赶紧爬了回去。一下就瘫倒在甲板上,前后不到一分钟,却好像到了鬼门关转了一圈。渔1号此刻看起来十分吓人,钢板上打得都是坑坑洼洼的麻点,朝向渔船这面的玻璃全被打花或者碎裂。 “全速倒车!” 陈海阳看到最后一名队员爬上甲板就下达了命令,瞬间增加的推力使船头猛第往下一沉,船尾涌出浪花,渔1号猛得向后退去。三艘渔船已经淹没在白色的火yao烟雾中了,烟雾里闪烁着火光,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密集的弹丸敲打在船楼的声音,像是敲打车顶的雹子。 “离开窗口隐蔽!”陈海阳对着话筒喊着――渔船不是炮艇,窗户上是没有装甲百叶窗的掩护的。同时努力透过已经打花了的玻璃向外望着。这时“轰――轰――”帆船再次开火了,这次是船楼被打中了,所有人都是一震,一块大石头把钢板打了个凹坑,碎成了好些块,掉了一地。 “这是钓鱼啊!”李迪面色苍白,身子已经缩了一半到了驾驶台下面了。 陈海阳摇摇头,他顾不上说话,看来敌人对自己这艘船的优势了解的很清楚――那就是速度和机动力,他们设下这个圈套,企图在最近距离内一次开火就重创他们,但是显然没估计到钢制船本身的防护力。 这时海上的烟雾稍稍散开了一点,另外两艘渔船正在八支橹的划动下,朝着渔1号靠过来,速度非常快,和一般靠硬帆和单橹推动的渔船完全不一样。甲板上挤满了杀气腾腾的海盗,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火把。显然是准备三船夹击渔1轮。 渔1前后甲板上的ballista同时开火了,因为距离很近,两发两中,甲板上冒起了烟雾还噼哩叭啦的冒了一阵小焰火,引起了骚动,却没有影响敌船的前进――2号弹是催泪弹,里面除了少量爆发用的黑火yao,还有樟脑粉和胡椒粉,是专门为这样的海上巡逻治安任务制造的,没什么杀伤力。 “左满舵,全速。”这时渔1号已经倒出去四五十米了,陈海阳不知道敌人船上的火炮是什么性能,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先把船距拉开,避免被三船夹击,待判断情况之后再采取对应策略。 发动机的咆哮声大了起来,渔1号在海面上漂亮的兜过半个圈子,轻松的从三船夹击中脱离了出来,此时他们正和1号船侧舷对侧舷,双方都能发挥出最大火力,陈海阳小心的把船距保持在200米。根据工业部门对缴获的各种火器的试验性射击,这个时代的中小型火炮有效射程很少有超过这个距离的。 “轰!轰!轰!轰!”1号船的侧舷连续冒出了火光,海面上掀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但是离渔1最近的水花也在20米之外。这下他的信心更足了 他不打算用ballista射击,这东西的上膛速度实在有点慢,两个人在两边排摇动拉杆也得一分钟才能从新张好力臂。 “左舷步枪自由射击!” 早就处于暴走状态的舰员们立刻以最快速度的扣动扳机――在老子地盘上钓鱼,反了你了!十来支sks-d步枪都装的是20发的弹夹,密集的子弹象倾盆暴雨一样从船头到船尾的扫了一遍,人体、船板、船帆、缆绳……船上的一切东西都在76243弹的摧残下变得四分五裂,等到陈海阳下令停止射击的时候,1号已经完全瘫在海面上不动弹了,冒着袅袅青烟。 “报告损失!” “前主炮三人受伤,重伤一名,无生命危险。” “后主炮一人轻伤。” “甲板三人轻伤。” 损失不大,ballista上的防弹护盾和钢板炮廓起到了保护炮手的作用,不过实话说对方的炮火也实在贫弱的可怜,洒落在甲板上弹丸什么都有:铁片、铁钉、石子、瓷片…… “通知海军部,派船来清理1号船!”既然伤员没有大碍,陈海阳命令继续追击其余两搜敌船。 另两艘船在发现渔1高速脱离设下的夹击包围圈的时候,就已经转舵开始向外海顺风逃去,不仅橹桨齐用,连船帆也以最快的速度拉了起来。 但是风帆和人力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机器的力量的,柴油机轰鸣着,渔1号劈波斩浪,迅速的把距离缩小到200米。绝望中,敌人胡乱的发射了尾炮,都落在离渔1号很远的地方。 “撞沉吉野!”李迪在驾驶台上手舞足蹈的喊着。 当然谁也不会理会他的激情,渔1毕竟是艘渔轮,没有水下冲角之类的玩意,犯不着做这高危动作。 渔1从ballista上不断的发射着燃烧性的武器焦油弹。用一个石球作内芯,外面厚厚的裹上一层稻草和木焦油混合起来的糊状物,外面再用草袋子包裹。当它被点燃抛射之后会在天空中留下黑色的弹道烟痕,很容易进行修正。 船台上不断的报告着风向、风速、两船距离和航行速度,枪炮长用一只函数计数器拼命的运算着,然后报出ballista的射击角度,不怎么精确的弹道计算却体现出了它的巨大价值,在六次射击之后,第七次校正命中了逃跑中的2号敌船,船帆燃起了大火。 船慢了下来,两船距离愈来愈近,焦油弹也越打越准,连后甲板上的ballista也用大仰角进行超越射击,一时间海面上蔚为壮观,弹道的黑烟在天空中编织出一阵网,网子底部就是不断被焦油弹砸中的2号敌船,火越烧越旺,最后,大概是火yao爆炸了,船在轰鸣中被撕成了碎片。 “对3号船喊话,叫他们落帆投降。” “明白!”李迪马上换了一盘录音带。反正劝降的话都是一样的:放下武器,打出白旗。 但是3号船显然不准备落在他们手里,乘着他们收拾1、2号船的机会,3号船已经逃出去差不多1公里了。从8倍望远镜里,看到他们的船尾又增加了一对橹,有人在疯狂的从船舷边往外丢各种杂物。 “消灭他们!” 虽然没抓到俘虏有些遗憾,不过安全的结束战斗才是最要紧的。 渔1号再次加大马力逼近到200米,转过舵将侧舷对着逃走的3号船,让前后2部ballista都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十分钟之后,3号船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大概是因为火yao已经被丢光了,船没有爆炸。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绝望的海盗们正在跳海逃生。 “打捞俘虏。” 从海里一共捞起了十五个俘虏,受伤没力气爬上船舷的人就让其自生自灭了,企图游水上岸的都被步枪逐一点名爆头――对敌人没什么好怜悯的。 这次史称第一次临高角海战就在穿越海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爆发了,整个战斗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敌人的老练和狡猾在战斗中一览无余,对战斗的准备也可以说是充分的,穿越海军尽管仓促上阵,凭借良好的训练和巨大的技术优势还是取得了完胜。 被渔2号拖带回港口的1号敌船上只发现了三个活人,很多人躲在甲板下面,以为那厚厚的船板能够保护他们,但是他们全被无差别的子弹射杀或是死于失血过多。据下船察看的人说血从二层甲板一直流到了船底。 船型照片在情报组很快得到了答复,这是一艘明代广东沿海常见的所谓“双桅快船”,属于广船的一种,用于捕鱼和沿海货运,因为制造精良而且适于公海航行,是当时的东亚和东南亚的欧洲人很熟悉的船只。经过测量,整船全长275米,吃水线长21米,两侧舷墙间距6米。显然这个尺寸无论做什么都很合适,用来作为海盗船也是一样。 第九十九节 大明海盗船 这是穿越者第一次在海上交战,缴获的海盗船给了他们个一窥明末曾经纵横东南沿海,威名远播东南亚的中国海盗的具体装备情况的机会。船被拖进港之后没多久,由军事、情报、工业、农业等多部委联合组成的勘察组就坐车来到了博铺,对整艘船进行实地察看。 情报组再次确认了这船的确是属于“广船”的一种,这说明海盗应该是来自广东,而非一官的主要活动区域福建,这么一来刘香团伙的嫌疑很大。 船身秉承了广船的一贯优点,用的是非常坚硬的木材,一开始谁都认不出这是什么木头,后来农业组的法石禄辨认出说这是荔枝木,这种木材的硬度很高。1927年海南岛红军就用荔枝木造过全木结构的前膛火炮。要不是遇到了超越时空的sks+43弹的组合,这个时代海上常见的小型火炮、火枪是很难打穿的。 船上一共有16门火炮,这些火炮很难辨认出具体的类型。按欧洲人的标准,大概可以算是4~8磅的火炮。火炮铸造粗糙,多数是用各种生铁和杂铁熔铸而成,有1门甚至干脆就是铁膛木结构的。看得出铸炮的人基本不懂铸炮技术:火炮熔铸之粗糙,结构之简陋,不要说镗光炮膛这样的技术,仅仅是炮身上的无数气孔就让机械组的人乍舌――用这个东西打仗炸死自己比杀死敌人的机会要大多了。 大炮被简单的安装在木架上,在舷墙上打个炮口,用绳子拴住。没有任何移动和调节火炮位置的装置,也没有瞄准设备,要让火炮瞄准目标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移动船身和把船凑得足够近。这也是为什么船上配备的船橹多达8支以上――除了作为额外的动力,还起到了迅速调整船位的作用。 经过实地测试发射,在使用穿越者改性过的细颗粒火yao的情况下,最大的一门8磅炮的能将铁弹打出500米之外,增大仰角的话应该可以更远,但是这种炮粗劣的结构使得它不能装填太多的火yao,在战斗中没有一次射击是超过200米的说明海盗对自己的火炮质量是很清楚的。劣质的弹药使得有效射程进一步缩小:船上除了少量的火枪用的铅弹之外,主要的炮弹竟然是石头,也有一些小铁弹,1840~1842年在清军炮台在珠江口轰击英国战舰的时候,尽管“弹如雨下”,但是再多的石头炮弹都没能给英军战舰的橡木船身带来多少损害。 船上的火yao质量更差,完全是粉末状的火yao,硫磺含量偏高,用这种火yao进行试射的时候发出了大量的浓烟,爆发力很弱。相比之下,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缴获的火yao质量最好,显然是因为从官库里出来的缘故,从苟家起获的火yao质量稍逊。看来这群海盗的火yao是地下作坊自己私制的,缺少硝石大概可以说明这一点。 除了火炮,尚有十几支不同的火绳枪,有的显然是从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那里得来的,有的则是本地山寨货,还有鸟铳和从单眼到三眼的火铳――大概是从明军手里搞来的。这些枪很少得到保养,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用,一贯以大无畏着称的机械组的武器爱好者们都不敢去试放。据其估计,质量最好的葡萄牙或者荷兰制造的原版火绳枪,在有良好的弹药的情况下,有效射程也不会超过50米, 船上起获的冷兵器十分丰富,种类丰富多彩,有些东西大家从未见过,情报资讯部门组织各路史学高人前来辨认才大体分清了这些庞杂的东西都是什么。 最常见的是竹质长矛,在竹竿顶端安装有刃型矛尖,长度在5~6米之间,这种长矛数量很多,大大超过了船上发现的尸体的数量,后来通过审俘知道,除了用来格斗,还拿来当标枪用。 另一种长矛是木质,两端都有枪头,是用做近身格斗的。海盗们最常用的一种冷兵器是模样类似柴刀的短腰刀,全长不过50,刀身非常结实。 船上还有大量用来投置的梨头镖、小镖,用来固定敌船的钩镰、撩钩……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最后还找到了大量的渔网和生牛皮――是用来安装在舷墙上的,能抵挡敌人轻型投射武器的打击,还能防御对方进行跳帮战,这次为了要伪装成渔船,才拆下来的。 燃烧性武器作为常见的水上兵器,一共发现了二种:竹管的投置用火炬,竹管顶端插着涂过油脂的木块,点燃后象投木柄手榴弹一样丢掷出去,还有一种是大小不一的陶罐子,里面装着火yao、硫磺之类的发火物,罐子的顶端是凹下的,用来盛放木炭火,使用的时候用桅杆上绳子荡到敌船的甲板上撞碎。 “实在是太丰富了。”于鄂水顾不上武器上沾染的血水正在凝结发臭,兴奋的不断的看来看去,“光这些东西我就能写个三四篇论文,上核心都是小菜一碟。” “没错,你还能审问真正的17世纪的中国海盗,这点优势哪个搞历史的能比上你啊!” “是,是。”于鄂水没听出里面的调侃的意思,还在不断的给那些乱七八糟的废铜烂铁拍照,做笔记。 邬德从公社里派了一批社员过来清理尸体,又用海水和细沙来冲洗甲板,到傍晚的时候,船已经洗刷的干干净净了,除了船舷板、舱面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和被打得支离破碎的舱面棚,已经看不出什么战斗的痕迹了。 邬德看着这艘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自己也是海军军人出身,现在成了公社书记了!这种驾驶渔轮护渔的任务,自己在部队不知道干过多少次,居然给陈海阳这个护卫舰出身的人抢了去。妒忌啊妒忌! 妒忌归妒忌,该干啥还是得干啥,他审视着船上卸下来的东西,上面基本已经搬空了,连船帆都给取了下来――完全打烂了。社员们还蹲在甲板上聚精会神的拿着铁签在抠着嵌在木头里的铅弹头。 “我们还真是穷啊。”他不由得慨叹,铅这东西,无论如何都说不上如何的贵重。只要看那到处都有的大明劣质钱的成分就知道铅是标准的贱金属。工业部门的抠门也是给逼出来的。古代的矿产冶金业相比于穿越者的巨大胃口来说实在太小了。正在策划中的新军一但成立,成百上千的火枪都得用铅弹…… “邬首长,海军移交俘虏十八名,请示如何处置?”符有地毕恭毕敬的向他汇报。 符有地又当上了干部,邬德看中了他喜欢作威作福,驭下严苛的作风,东门市派出所的治安打非行动一结束,一直因为自己没混上领导岗位而着急上火的符有地获得了邬德的启用,被任命为劳改队长。 “全部编入劳改队。要严加看管!”邬德命令着,“治安组的首长们会随时提审,派活的时候不要把他们派太远了。” “是。” 联合察勘组对船只结构进行性考察之后认为,这艘船的制造相当精良,最好能够修复了为我所用,无论是作为渔船还是作为运输船,都能发挥出极大的效益。 船只的损坏不大,基本结构完好无损,就是船板上开了太多的弹孔,浪头一颠簸水直往里面灌。经过实地察看之后船只尚有利用的价值,可以设法进行修复继续使用。 要修船,就涉及到了船舶的上墩。这是件相当复杂的事情,但是对修船、造船来说却是不可免的。按海军的想法,最好是能够直接建造干船坞,海军部提出了一个方案,在临高角的一处避风港湾内开挖一处简易船坞,挖出一条40米长,12米宽,24米深的水渠,四面砌筑石壁,然后将水排空,船只就在这条没有水的船坞内修理,修好后再将水放入,船就可以驶走了。以后再制造安装船闸,这样还可以建造新船使用。 这个方案在计委被否决了,计委估算下来投资过大。建筑工程组的人提出了另外一个简单的方案来替代巨大昂贵的干船坞――简易滑道。 简易滑道就是使用木质的滑道和大量的润滑脂来完成船只从水面到船台之间的上墩和下水。优点是设备简单,操作方便。对岸边、滩基土层的耐压要求不高,500吨以下的船只,在其上下墩的时候,只要将原来的地面整平,适当加上碎石、道砟,滚压平整即可。而且因为结构简单,拆装都很方便。如果需要迁址,可以方便的移动。过去国内的许多中小型民用船厂都采用这种设备。 第一百节 上墩 滑道和墩架用的木料都是博铺木材厂提供的,这里除了从沿海的红树林里砍伐来的木材之外,还有许多从苟家庄拆毁房屋之后搞来的梁柱大件木料,正好用来修建船厂的设施 一般的滑道木材需要用3030直径的美国松木,这里当然没有,好在一般木材也能代用。但是40米的长度就比较难得了,需要多根材进行拼接,拼接对对机械部门来说不是难事,审批手续稍微复杂一点――凡是涉及金属材料的动用,目前都需要计委的批准。 为了简便上墩的难度,滑道采用的是纵向布置。电动卷扬机在上墩的时候很容易因为过载而烧毁,即使是在船厂也常见这样的事故,以他们这样毫无经验的人来说,用锅驼机带动绞车更安全一些。 卷扬机解决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地龙了。所谓地龙就是一根横卧埋设在地下的大桩,当绞车拉动船体的时候,地龙作为全部的作用力着力点,要承担极大的拉力。 船厂的地龙,以钢筋水泥和钢管内注混凝土为主,过去则普遍使用木地龙。这根地龙木的要求非常高,既要有高度的坚固性,又得耐腐蚀。一般都是选用30~50直径的粗大硬木,长度不少于3米。还要经过一系列的脱水防腐处理。 最后木材组的吴旷明給他从堆场找到了一段合适的木料,是从东南亚来得某种硬木,直径将近50,有高耐腐蚀性,用不着什么处理就可以直接用了。 “这玩意是能够做棺材的料。給你当地龙吧。”吴旷明有点不舍得的说。 “怎么,你也想享受地主老财的待遇?”燕雀志打趣他。 “嘿嘿,这倒没有。不过过去搞木材的都知道,能做富贵人家的棺材木头都是最好的,属于入地入水不腐不烂的材种。給你这么拿走了,就好像挖了我的肉啊。” 各种装置全部安装完毕之后,就开始准备上墩了。上墩是个技术活,而且十分危险。船厂在这个环节是很容易出工伤事故的。 “你们都給我听好了!”邬德看着下面林林总总刚被叫来的各路人马,“上墩是个危险的活。干活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得給我盯紧了!被绳子砸到你就没救了!” 接着他把种种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实际上邬德自己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他至少在村里看过,也参加过渔船上墩的工作。除此之外,就是一本从计算机里找来“简易修船术”的古老读本。上墩能不能成功,完全取决于邬德的记忆力和这本书的知识是否准确了。 船上所有可以拆卸下来的东西都給搬了下来,连桅杆也被拆掉了以降低重心。牵引绳用的是从丰城轮上拆卸下来的钢丝绳――木材加工厂自制的大麻缆绳在抗拉试验中证明强度不够。滑道上已经涂满了猪油――这是邬德唯一能搞来的在常温下凝固状的油脂,这么多猪油被运走把吴南海心疼的半死,得杀多少猪才能搞到这么多油啊! 上墩现场有十五六个人。虽然这活计很危险,但是邬德没叫社员来干,这活计是要时刻沟通联系的,社员的普通话说得再好,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万一有了误解或者耽搁,马上就会出人命。 “开机!” 蒸汽机早升好火,随着邬德的口令,卷扬机在飞轮的驱动下开始缓慢的转动,地龙上的铁链条开始绷紧了,钢丝绳在滑轮组上吱吱嘎嘎的摩擦着。木结构的船只强度有限,钢丝绳是兜在船尾上。 随着绞车的转动,钢丝绳完全收紧,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邬德有点担心:上墩作业里出现的伤亡事故十有八九和拖索断裂有关,一旦绷断,吃着很大力量的钢丝绳就会象一条鞭子一样横扫出去,四周的工人都会被打得飞出去,能不能活命全看运气。 钢丝绳是从丰城轮上取下来的,理论上说用在这种100来吨的木船上是不会有问题的,虽说如此,这个声音还是很吓人。 “往前船动了!”对讲机里传来了观测员的报告,参与上墩作业的人中间三分之二是在各个方向进行观测,以免出现任何偏差。 随着蒸汽绞车的卷动,船摇晃着,慢吞吞的从水里往岸边移动。船只在浪里起伏很大,看起来真有点担心。 “卷扬机开慢一点,稳住。”邬德在对讲机里不住的叮嘱,“大家看好船只的方向。对准滑道。” 第一次接近果然偏心了,这种工作在船厂也是专门的技术工人来负责的,对他们这样的非专业人员来说当然不可能一次成功。 “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再来一次。各人检查钢缆。” 每一次重来都要检查钢缆,船上不了墩最多没有这船,出了事情死了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经过差不多将近5小时反复折腾,为了对准船位就把在场的人嗓子喊哑了,最后船终于稳稳的停在了船架上。邬德顾不上高兴,赶紧指挥大伙把滑架上和散落在周围的猪油从新捡起来,装到一个个瓦罐里――等船下水的时候还要再用呢。 “老天爷,这油都乌漆麻黑了,真够恶心的!”海军部的人一脸无奈。 “我咋闻着还有点油炸食品的味道。” “那是摩擦升温了吧。你有胃口?” “这玩意还能再用?不是说得非常纯净才行吗。有泥沙了。” “熬化了再滤滤就是。话说吴南海还特地赶来说,要是这油不能再用了还得还给他。” “食堂也准备用地沟油了!” “据说是准备做肥皂,不过这黑肥皂我也没兴趣用。” 整修工作只用了不到一周就结束了,所有的弹孔都用填絮进行了封闭,较大的缺损从新加固了木材。顺便清理了下船底的海生物,又涂了层桐油。海军准备为它加上火炮――至少給它留下火炮的位置。原先海盗们是把炮架设在甲板上,舷墙上打个洞作为射口,再用一层没什么防护里的棚子把它遮盖起来。现在机械组的兵器爱好者们把炮位移到了甲板下面,这样可以降低重心。左右各设置了4个炮位。未来在甲板上还可以设置2~3门炮。缺点是此船的干舷不够高,大风浪行驶的时候很容易从炮窗溅水,好在有舷窗护板,不打仗的时候问题不算太大。 但是没有火炮――ballista在这次战斗中的问题暴露无遗。ballista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它是一种抛射武器,弹道往往偏高,給瞄准带来很大麻烦。其次是射击频率极慢,每台ballista由两名炮手左右同时上弦,上满一次弦的时间超过一分钟,体力消耗很大。最后它的体积比火炮大得多。 “这有什么奇怪的?”陈海阳说,“要是ballista真得有机械部门某些人吹嘘的那么神奇,海军为什么要用‘粗劣’、‘笨重’、‘危险’的火炮取代了它?显然再差劲的大炮也比最好的ballista效果好。” “我们需要真正的大炮!哪怕它是前膛的。”蒙德嚎叫着。 蒙德驾船进港有功,一度为鲜花和掌声所伴随,但大船如今已经不能再动,他就从万人瞩目的船长沦为丰城轮留守人员。除了在船上维护设备什么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用小艇在海湾内巡逻。 好不容易捱到有了登瀛洲号才算看到点自己从新来到舞台中央的可能性,结果因为对传统帆船所知甚少而被林传清夺走了船长的位置,登瀛洲号现在就是北美帮的天下,他也实在没兴趣在这群人手下混事。想来想去,只有建立舰队才会有自己的出头之日。现在有了一艘新船,便不遗余力的推销起他的“舰队”计划:不断宣传穿越者该成立机帆炮船的沿海舰队,要求海军得到更多的预算和更多的人手,甚至要求制造多炮塔bb――这个号召迅速得到了几百号穿越者的赞同,甚至包括工业部门的许多成员。 执委会命令军事部门的参谋组对这个问题进行评估。在对当地驻军、海盗、装备和交通情况的进行综合分析后认为:无论是海盗还是明军,大队人马进攻基本都会采用海路输送的方式。如果走陆路,也会沿着海岸线的道路推进。穿越者一时间不能掌握整个琼州海峡的制海权,也得拥有沿着海岸线进行充分机动的能力――毕竟穿越者的兵力少,机动性就尤为重要。 第一百零一节 炼钢 穿越者拥有的现代化的渔轮虽然在侦查能力、防护、速度和机动力上有绝对的优势,火力却很贫弱。如果这次来得不是三条海盗船,而是三十条,单枪匹马的渔1号恐怕就很难有好果子吃,而闽粤海面的几位海盗大佬,每个都有至少有三四百条船的实力。整个博铺港来说,穿越者的活动范围、各种设施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博铺营地范围,二百多个穿越者和社员分散在极其广阔的空间,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 综合下来:不仅要对海军进行装备升级,为防备万一,博铺港的港口设防工作也得提到议事日程上面。参谋们的建议包括:建造炮台;批量制造不低于1800年水平的火炮;生产和储备弹药;建立沿海警备舰队――这支舰队将主要由机帆船组成,以节约渔轮的大修寿命,穿越者在5~10年内还没有能力对这种船进行大修。连上一下船底漆这样的简单保养都做不到。倒不是没有材料,而是做不出现代船底漆的防锈和毒性效果。 造炮的任务就下达到了工业部门的机械组身上。这对机械狂人们来简直就是一针兴奋剂。憋屈了多少天都是做点小打小闹的五金件,连机械弩都是全木结构的。现在终于可以出大炮了,个个劲头十足。机械厂的工棚里,各路炮兵爱好者们川流不息,拿出的方案各式各样,基本样式基本集中在三种火炮上:12磅山地榴弹炮;轻便灵活,小专多能的92步兵炮;包打天下的迫击炮。各人根据自己的爱好还都給这些炮增加了不同的功能和改进。 造炮需要的大量的钢铁。登瀛洲已经从广州运来了两批生铁锭和少量的熟铁,总计50吨,还运来了20吨急需的煤炭。大致可以满足初步的规模化炼钢需求了。 穿越者使用的转炉炼钢法,在21世纪时空,小转炉炼钢属于国家明令淘汰的落后产业,但是在这里是真正的先进产业。这个产业就落户在博铺港区。 选择在博铺,是因为临高的钢铁联合体是属于原料全部需要进口的企业,船只运来大宗的煤炭和铁矿石可以就近使用。眼下的炼钢车间不过是一个大号的砖柱工棚,经过硬化的地坪上一字排开了4台小型转炉和1座化铁炉。 冶金部门的负责人季无声过去做过钢铁工人,小转炉炼钢虽然自己没搞过,原理还是明白的。d日之后他已经炼了几炉钢出来,证明用木炭和本地的生铁制品是可以炼出钢材来的,缺点是很难把握材料的比例,所以每次能出什么钢完全凭运气。还有就是冶金部门的能耗实在够大,光炼钢的时候两台鼓风机就得把临近所有用电部门都停下来。 冶金组根据化验出来的生铁成分,采用一种转炉侧吹法进行炼铁,采用转炉侧吹法,要添加一定比例的熟铁。比例大概是生铁76%,熟铁24%,另外需要极少量的沙子,沙子的作用是造成酸性炉渣,吸走生铁中所含有的磷。 在发现地产的耐火材料之后,冶金组已经修建了一座化铁炉,这座圆形的熔铁炉不大,却比转炉要复杂的多。因为转炉要求从化铁炉出来的铁水必须达到1380摄氏度。这一温度是一般燃料难以企及的,在没有蓄热室之前,人工所能达到的最高温度为1250摄氏度。 要达到这个温度,就必须把冷鼓风换成热鼓风。这就是所谓的“蓄热室”。热鼓风的概念是英国人尼尔森发明的,1829年应用于格拉斯哥的铁厂。 冶金组采用的蓄热室的技术水平大体和1850年的英国钢铁厂相当,采用的是铸铁管式热风炉。冷鼓风从鼓风管总管上支管通到每一个加热炉,并经过位于火上的拱形铸铁管进入到换热室另外一侧的管子中,然后再进入化铁炉的风口。整套装置被密封在一个用砖和耐火材料砌得很厚拱形加热炉内,以保存和反射尽可能的热量,鼓风被直接加热之后,温度能升高到300摄氏度,足以熔化铅。但是这个温度还不能让冶金组满意,另外采用的一个措施是废气加热,从熔铁炉顶部用陶瓷管道将炼铁炉的废气引出,从上部进入蓄热炉,再从下部的废气口排出。 在使用煤炭或者焦炭的熔铁炉内会产生大量的煤气,几个世纪以来,这种煤气基本就是从炉顶被排放掉,煤气燃烧时的熊熊火焰在夜间非常壮观,但是属于严重的浪费能源和污染环境,所以在1832年,德国的巴登一家铁厂首先将煤气用管道输送到蓄热炉进行加热用,多种手法最终会把热风提高到摄氏500度以上。 没有蓄热炉,也可以炼铁或者炼钢,但是在生产效率上就完全不能相比了。根据英国人的计算,早期的蓄热炉,将送风提高到300多摄氏度,同样多的燃料铁的产量比冷鼓风增加了3倍。 高温的热风会造成熔铁炉的送风口损坏,必须加以保护。穿越者的技术水平已经足以克服这个问题。他们很容易的就抄袭了苏格兰铁厂的孔迪发明的苏格兰风口,这种风口有一只熟铁盘管,嵌装在铸铁锥形管中,两端伸出锥形套底面,每边各一只。水从伸出的管子的一端流入,一直流到风口狭窄的一端。水在盘管中绕行,最后经过对面伸出的管子流出。 有了这个熔铁炉,冶金组才能在几次小规模的炼钢中成功的炼出钢材来。下一步,则是炼焦。 穿越者早期用的是木炭,但是焦炭还是最理想的燃料。煤焦化的意义不仅在于为钢铁业提供高质量的燃料,在炼焦过程中获得的各种副产品更是在化学工业中重要原料。为此还是运来了一整套煤焦化设备。不仅可以炼焦,还能用其产生的副产品制造出20多种重要化工产品。包括汽油、柴油、沥青、苯酚、甲苯、粗苯、硫酸、各种溶剂油、润滑油和石蜡。可以说煤焦化联合企业一旦投产,穿越众的化工水平就会有质的飞跃。 不过,就和所有的成套设备一样安装难度很大。尽管事先请生产厂家培训,准备了大量的图纸、安装手册和专用设备。在一群半路出家的安装工手里,还是进度迟缓。而且这套系统属于连续运转型,不能开开停停的,一次投料就要上百吨煤。穿越者现在全部煤储量才不过20吨。所以冶金组只能采取简易的土法炼焦了。 土法炼焦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堆积起来的露天法,2~4吨煤在地面上堆成半圆堆,底部直径3~4米,上面盖上稻草引火,4~5天就可以成焦了,成焦率只有50%,这种方法在大炼钢铁时代还被使用过,造成的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极其严重,穿越者可以不顾环保问题,但是煤焦油是化工的重要原材料,不能随便的浪费。 罗铎再次从计算机的科技资源库里找来的一种改良方案,使用开滦圆炉进行炼焦生产。开滦炉有三种不同的规格,每次投料数从55吨到260吨不等。以55吨级的炉的性价比最好,也符合穿越者在初级阶段煤炭有限的现状。 建筑材料也很简单,除了少数部件需要铁皮之外,基本材料就是砖和耐火砖。整个炼焦过程大概在12天左右,成焦率75%,这种炉能够利用炼焦产生的煤气加热炼焦炉,同时能回收一部分的煤焦油。这些用水冷却回收之后的焦油被收集到陶罐里,准备将来作为化工原料。 终于,焦炭和生铁都准备好了。季无声召集起了炼钢工人们。这些改行不久的穿越者穿上了石棉防护服和手套,戴上专用的帽子和变色护目镜。他把几个要点和各个操作岗位的人重说了一遍:一是调节风量必须均匀调整,不能忽大忽小,其次铁水倒入炉中的时候不能高于风口,否则会把风口结死,最后就是倒铁水的量,每次不能超过转炉炉腔的六分之一。 两台鼓风机开始同时运作,一台对化铁炉进行鼓风,把温度逐渐升高到1300度以上,生铁锭已经完全熔化,这时候季无声指挥工人投入04%的小苏打,进行脱硫处理,与此同时转炉预热中,根据要求,整个转炉要预热到1000摄氏度,以减少铁水进入后的温度损失。 当光学温度计上显示化铁炉内的铁水温度已经到达到1380度的时候,铁水被倒入转炉内开始吹炼,此时鼓风机的风压保持在007~012个大气压,铁水在高温热风的催动下不断升温。季无声紧紧的盯着炉内的火舌,一朵一朵的铁花在不断的爆现,火舌是红黄色的,接着是黄白―白色,最后完全白得发亮。这说明炉温正在不断的升高。 吹炼持续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星形的碳花密度不断加大,白亮的火舌由短变长,此时碳的燃烧进入到高峰。 当季无声看到火舌开始变短,碳花稀疏起来的状况,他知道铁水中剩余的碳分开始接近钢的含量。他用摇炉杆上下起落了一二次,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碳花爆出,当看到碳花没有突然增多,就下令关风了。 随后,工人们把炉盖和风管都拆掉,开始打渣和扒渣,最后浇注。型砂采用的是90%的黄沙、5%的陶土和5%的白泥。浇铸成型之后就是钢锭了。至于这个钢锭是高碳、中碳和低碳,季无声暂时还控制不了,每炼一炉出来,就要做一次试验来确定这是什么钢。 第一百零二节 铸炮(一) “火炮生产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现在开始!” 在机械厂简陋,但是足够宽敞的办公室,竖起了一块黑板,以机械组长展无涯为首的兵器爱好者们齐聚一堂。气氛极端的热烈,每个人都在热烈的讨论该上哪一种火炮。 “现在,我先介绍下与会者。”展无涯把参与会议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机械组的主要骨干力量,诸如王洛宾、姜野、萧白朗之类自不必说,还来了一些并不太懂机械,但是属于武器爱好者的人物,这里包括把“炮,更多的炮”挂在嘴边,屡次自封“炮兵上将”的张柏林,有喜欢挥舞斧头王瑞相,还有担任过机械弩结构设计和现场施工指导的李运兴,兵器设计与工程设计相关专业、装甲兵指挥专业的白羽……最后是林深河同学,他拥有大量实践经验。 这次碰头会的目的不是布置生产,而是确定技术路线,所以应该叫做“技术路线研讨会”。 “大家先不要考虑造什么12磅山地榴好还是造92步兵炮好,从实用角度和制造水平入手来讨论。”展无涯定下了讨论的基调。 从穿越者拥有的机械加工能力来说,加工水平凌驾于这个世界的每一种文明之上。现在又炼出了钢,制造简单的钢制线膛后装炮已经不存在太大的技术难题。当然做管退炮有个弹簧的瓶颈不好解决,但是架退炮毫无问题。 即使是19世纪中期的工业水平也足以制造出15英寸口径的大炮,甚至连钢都不需要,许多超级口径的海岸大炮都是铸铁炮。穿越者没有铁甲巡洋舰对抗自然不需要造这么变态的怪物。 穿越者的需求是什么呢?根据参谋组的建议,主要是为海军的舰船和炮台装备火炮。 “自然是线膛后装炮了!它的优点可太多了。”李运兴第一个发言。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火炮的射程自然是越远越好,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现代火炮的射程越来越远,是建筑在现代观瞄、火控系统基础之上的。穿越者的不超过19世纪晚期的工业水准上是无法实现的。即使靠从21世纪时空拉来的器材实现了也是暂时的。 一门24磅的前膛重炮,有效射程不会超过900米,这样的炮装到了战舰上,因为稳定性的关系,有效射程至少减少一半。英国皇家海军在18~19世纪的射击教范明确规定24磅长炮的最大射击距离是400码。相对于战舰上更多的32磅大口径短炮,它的有效射程已经够大了。实战中双方战舰彼此对轰的距离往往都在100米之内。 17世纪的火炮,肯定不会超越这个水平。穿越者的海军后装线膛炮,目的不在于大威力与长射程,而是着重于速射与减重。就算射程因为线膛有所增加,也应该控制在2000米内。超过这个射程,在陆地上或许还有些价值,但是打击海面上移动的点状目标,以穿越者的火控水平来说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过大的射程完全成了一种浪费。 既然在射程上要求不高,就可以把火炮的身管减短,以节约其重量和制造成本。 使用了后装线膛炮的另外一个好处是,线膛炮使用的尖型弹而不是圆弹。尖型弹不仅在空中飞行比圆形弹要稳定,而且它的形状关系――它是长形的,可以向后发展,同口径下可以调整重量。同重量的尖弹与圆弹,前者的口径只有后者的70左右。如果就横截面机而言,只有49。这也就是说,假如两者同样炮口初速的话,那么尖弹的撞击动能集中在一半的截面积上,单位能量密度是圆弹的2倍。再考虑尖锥弹体的低阻力,同重量的炮弹,尖弹的穿甲威力达到圆弹的3倍以上。 这也就意味着后装线膛炮一门12磅的尖弹(口径约70),在采用相同的推进药与装药量的前提下,其有效射程将远高于12磅圆弹,同时穿甲威力相当于24磅的圆弹重炮! 70的后装线膛炮,倍径在16~18,无论在过去还是现代都是很小的火炮,重量只有400~500公斤左右,完全可以装在300吨级的帆船上,如果上了管退装置,还可以装在150吨级的小船上。这就表示,这装了70后装炮的中型帆船,完全和风帆战舰鼎盛时期的英国海军一级战列舰相对抗。 考虑到它的射击速度远大于24磅前装加农炮,再加上在有效射程上的优势,结果就是大型风帆战列舰不但对其无可奈何,还很可能强奸不成反被日。 也就是说,在17世纪早期,只要发展生产出这样的小型后装炮就完全就足够了。在面对当时的任何海军海盗都已经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那我们直接仿制92步兵炮不就得了?”听了这番线膛后装炮的好处的阐述,有人说,“92步兵炮75口径,最大射程2800米,正好符合上面说的性能。而且92炮的重量才210公斤,比预估的500公斤都小。” “92步兵炮的问题是倍径太小了,才6,造成它的初速过小。作为海军炮来说,弹道越平直越好。92步兵炮給陆军用很不错。” 王洛宾提议,这种海军炮可以采用arstrong炮的结构,它是一种比较成熟可靠,工艺却又相对简单的后膛火炮。与之前的多种后膛炮、前装线膛炮相比,特色在于为后膛炮导入了螺纹炮闩和闭塞具。取下炮闩以后的arstronggun和一门打通了炮尾的前膛炮非常接近。身管的铸造加工工艺也类似。 arstrong的缺点是采用早期型的闭锁设计,结构非常复杂,稳定性低,故障率高。穿越者自然不会一味的模仿,可以采取螺纹炮栓,技术水准也没有太高要求,基本上做的出螺丝就应该做的出来。 “说得简单,”萧白朗泼了一盆冷水下来,“谁知道怎么造炮的?我看大家也就看过几本书吧?92步兵炮就不用说了,都是现成的无缝管做得,现在上哪去找这么粗的无缝管?” “自然以铸炮为主了。毕竟没有大型锻机,如果要采用深钻法的话还要制造专用的设备。”林深河说,“我倒是在美国铸过炮,不过都是滑膛炮。” 白羽说:“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大炮能不能造出了,而是弹药问题。前面的后膛炮好处的种种说明,这些我都同意。但是有一点似乎没说清楚――后膛炮的炮弹,这个比后膛炮本身要难造多了。只是实心穿甲弹还好说,如果是榴弹、榴霰弹该怎么造?尖型炮弹弹体制造要用到金属延伸工艺怎么解决?还有炮弹的引信,都是问题。” 姜野说:“炮弹弹体制造没什么问题,我们的设备是造得出来的。” “那只是造得出来,不等于能够批量制造。一条子弹的生产线都有30多台专用设备,炮弹需要得更多,工业能力显然还上不了这样的生产线。” “没错,”展无涯承认,“而且材料也不见得能过关。”弹体不管是采用冷拔还是热拔,都得有专门的圆棒料,还需要制造专用设备。倒不是说工业部门做不到,而是这需要一整套工业体系才能支持,否则成本高得难以想象。 “不,老式的尖形弹没这么复杂的,”林深河说,“早期后膛炮弹弹体是铸铁的,外面包铅,用简易式碰炸引信,弹内装黑zha药,用黑火yao包作发射药,不带药筒,也没有底火,发射的时候也是用点火具点火。1890年前生产的炮弹大多属于这一类。这种炮弹用在92步兵炮是不行的,用在arstrong炮上绝无问题。” 线膛炮炮弹之所以要包铅,是为了将炮弹弹体嵌入膛线内,铸铁或者钢太硬,会严重磨损膛线。所以即使现代的炮弹也是钢制弹体(直径小于膛线内径)和铜制弹带(直径略大,可以嵌入膛线)。 王洛宾说:“但是包铅是有些问题的,我记得当年arstrong炮在短暂装备以后被除役,大英帝国走回前装线膛炮路线的原因之一就是arstrong炮开火时,由于热镀铅与铁之间附着力不好,撕脱的铅碎片会散布在炮口前短距离上对己方士兵造成伤害。” “这个我觉得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林深河说,“我想机械部门的人是能够想出办法来解决的。” “另外,我个人觉得,滑膛炮也可以造。”林深河说。 滑膛炮工艺简单,对材料也无太大要求,如果钢材不够用,可以直接使用铸铁。arstrong炮这类的早期后装线膛炮和滑膛炮在铸造工艺上相差无几。除了林深河之外谁都没有铸炮的经验,用比较简单的滑膛炮来练手,熟悉铸炮工艺是个好的选择。 “我建议商业部门把滑膛炮列入外销商品目录。葡萄牙人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的军火商,这个银子不能让他们赚去了!” 注:本章内关于在17世纪铸造线膛炮的评论情节,全部来自sb论坛的sanjysan,关于arstrong炮的说明由王洛宾本人提供 第一百零三节 铸炮(二) “军火商倒不急着做。”张柏林说,“我们自己也可以装备滑膛炮么,现在的火力空白点太多了。博铺公路上的三座炮楼就没有炮,百仞城也是一门炮都没有。另外,我们总要建立土著军队的。土著军队可以用滑膛炮组建炮兵部队。这样以后再改装成arstrong炮,也培训出一批合格的炮手了。” 张柏林这个大炮兵分子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炮兵队,不管是什么炮,有总比没有的好。 大家觉得这个建议倒也合理,即使无视制造成本和武装土著军队的需求,在使用成本上滑膛炮也低得多,因为滑膛炮没有膛线,所以炮弹理论上可以是任何装得进炮膛的东西,不需要精心制造的炮弹,最简单的就是实心铁球而已,这种炮弹即使到19世纪在海陆两方面的杀伤威力也还是属于可以接受的――事实上,实心弹一直到滑膛炮退出战争舞台还是发射得最多的炮弹。比起杀伤威力可疑的榴弹可靠的多。 “嗯,我们还可以开发一些特殊的球形炮弹,比如榴弹和燃烧弹。” “还有一个好处,可能你们都没意识到。”王洛宾说,“文总的代差理论。” “代差理论?” “在这个时空,至少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是外来者。而为了征服和统治,我们要依靠当地人的帮助。所以迟早会建立起土著军队。” 一旦建立起土著军队,因为其人数众多,必然会成为穿越国家的主要武装力量。 不管你花多少心思去洗脑、去搞政治工作、去控制,军队作为一架暴力机器,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强大就会变得贪婪,他们会争取更多的权力和利益,而穿越者本身的力量是有限的。唯一的办法就保持技术代差。 土著部队装备的20燧发枪,穿越者就得有栓动步枪一级的武器来对抗。这样可以保证以极少数的人就能压制住大群的人。同理,如果穿越者自己能制造92步兵炮,給土著军队装备的最好火炮不能超过37架退炮。 这个理论目前文德嗣还没有完善,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在对未来的军事机构和政权组织进行思考――“穿越者的江山永固”就是他的目标。 经过几天的准备,铸炮工作开始了。作为技术储备和练习,炮兵小组将首先铸造传统的滑膛炮。一般来说,滑膛炮最好是用铜,寿命差不多可达到1000发,相比之下铸铁炮的寿命不过600发。但是铜比铁贵得多,对穿越者来说更是珍贵的工业原料,而登瀛洲从广东买回来的生铁质地优异,含硫率很低。非常适合铸炮。 历史上,明代的闽粤地区的生铁就是以质地优越著称的,该地区的炼铁工场因为以木炭为燃料炼铁,含硫量比北方使用煤炭炼制出来的生铁要低得多。而硫正是使生铁变脆,品质下降的一个主要因素。明代人不能理解这个缘由,但是南方铸造的火炮要比北方坚固成了当时的一个共识。以至于明末朝廷大规模铸炮都在广东进行。万历四十七年徐光启奉命练兵拱卫京城的时候,就建议朝廷在福建和广东招募匠人来京铸炮。崇祯三年,他又自请赴广州铸炮,其原因是:“工匠甚众,铁料尤精,价亦可省三分之一……”而在崇祯初年,两广总督王尊德一次性就铸炮二百门。 王洛宾提议是否从广州招募几名善于铸炮的师傅来示范一次中国的传统铸炮技术,大家有了直观的概念之后再进行改进。林深河表示不需要:1628年不要说中国的炮匠的水平,就算当时师法的欧洲人的铸炮工艺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穿越者完全没必要去学习他们。 利马窦在书中谈及当时中国大炮的问题是:装药少,射程短,没有准星,无法进行瞄准,火炮的炮膛外口宽,内部小,不能有效的聚集火yao气体,炮膛内部也无法做到合格的圆形,炮膛没有镗光。炮弹尺寸乃至形状随心所欲。弹炮游隙过大。火炮没有炮耳,而且有头重脚轻的毛病,如果装药太过密实,就会在开炮的时候颠倒自行炸裂。 当时传入的红夷大炮,从本质上说和明军制造装备的各种传统火炮并无两样,都是滑膛前装炮,使用的是黑火yao和实心炮弹。但是受惠与对科学的认识,欧洲火炮从设计上已经有了一些明显的优越性,如身管壁较厚,火炮倍径大,炮身也是从前至后渐粗。因此在射程、杀伤力和安全性方面都有优势。炮身上普遍有了准星和照门,炮身上铸有炮耳,便于架设在炮车上,调整射击角度和移动方便。 穿越者要制造的滑膛炮,大体也可以算是一种红夷大炮,不过蓝本要稍微先进一些,仿制的是19世纪早期法军的6磅加农炮。这种炮有效射程500米,最大射程1500米,炮身重量大概在250kg。 林深河和王洛宾决定先采用一种17~18世纪的西洋铸炮法,这种铸炮术同样需要制造泥模。 他们请木材加工厂加工出了一批专用的木模具:作为支撑体使用的锥形材,车制的炮尾模。完成之后,首先着手的是阳模的毛坯。先在作为支撑体的锥形木材上用草绳密实的缠出大炮的形状。此时的阳模毛肧离最终尺寸还有25左右的余量。然后用粘土和水混合成的泥灰均匀的一层一层的糊在阳模毛肧上。要等上一层彻底干透以后才能糊下一层。 在涂抹的时候,他们让整个阳模的尺寸比大炮的实际尺寸要大一些,因为铸件会收缩。当最后一层泥灰干透并且矫正过外形之后,在阳模毛肧外面涂一层蜡――缺少石蜡,用蜂蜡代替。阳模表面会很光滑而在下一道工序中不会粘住阴模。炮尾是车制的木模,用螺钉固定在阳模毛肧上。 阳模完工之后就开始利用它制造铸炮的铸模。铸模是把粘土、陶土、细沙和水混合成的半流质泥灰一层一层的涂在阳模上。同样要一层干透以后才涂下一层。完全干透之后在铸模的外面加上铁条的加强筋。 模具彻底干燥之后,要将阳模取出,方法是将铸模头尾部切开,取出阳模内芯的锥形木材,然后将缠绕的草绳拉出。因为有阳模和铸模之间的那层蜡,所以在取出的时候会比较容易,实在困难的话还可以通过加热的方法使蜡面熔化,造成空隙脱离开。炮尾的模具是单独制造的。 模具的第三个部件是型芯,是由附着在铁条上的粘土制成的,一般为圆柱体,但是在装火yao的部位可能一个特殊的形状。型芯被装入主模具中,装在主模尾部的铁制型芯撑和位于模具炮口部分的粘土制圆环会把型芯固定在适当的位置。 单独制作的炮尾阴模和炮身阴模重新组合在一起,三个模具装配牢固之后,就要加以焙烧模具完全坚固,最后模具被炮口朝上的整个埋进熔炉旁边填实压紧的土坑里。姜野设计安装了个可以把模具整个吊起的木吊架,因为当时在修建熔铁炉的时候没考虑到铸炮的需求,炼钢车间的地面是被硬化过的。不得已只好在铸造车间又修建了座熔铁炉,不过因为不需要炼铁,只是简单的将金属熔化了就可以,炉子没有使用蓄热炉。流道是一出四。季无声亲自来指导,展无涯自己也有些铸造的经验,所以第一次铸造就很成功。 浇铸完成之后保温24小时再从泥坑里挖出来。在进一步冷却以后阴模外面的加强筋被拿掉,铸模被打碎,炮兵小组的人用锤子和凿子清除掉炮身上残余的灰渣。 最后,这门铸铁的6磅加农炮就算铸造完成了。它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工,进行炮膛的镗光处理。机械组自己制造了一台简易的镗床来对炮膛进行加工,动力甚至都没用到电动机或者柴油机,而是一头驴。这头驴子驱动一个绞盘带动一根镗杆,镗杆顶部是一个高碳钢制的膛刀。 镗光作业可以大大提高火炮内壁的光洁度,但是经过测量发现镗光工艺并不能真正切削出一个圆柱体或者校正铸炮过程型芯的偏差。而在整个过程中硬质残留物对镗杆也伤害甚大。换句话说,这个工艺消耗过大。 “难怪到了1713年就改成了钻孔法了。”林深河有些沮丧。钻孔法就是先铸成实心的铁棍,再用钻机将炮膛钻出来。这个技术是由荷兰人第一个运用的,不过直到18世纪晚期才全面推广开,英国海军兵工厂直到1770年还在用上述的铸造法制造海军舰炮。 第一百零四节 铸炮(三) 现在炮兵小组的人又要面临抉择,到底是采用实心铸造加深钻工艺来制造身管,还是继续采用空心铸造法。 “下一步我们试验钻孔法吧?不过得先制造一台钻孔机。”机械组的几个人都兴致勃勃。 “钻孔法难了点。”林深河想了想,“效率也有点低,我看可以试试rodancastg。” “中心冷却铸造吗?”王洛宾问。 “你知道啊?”林深河有点吃惊,“我以为国内对这方面知道的人不多。” “个人爱好,纯属个人爱好。”王洛宾想要不是俺在水产大国不比你在腐朽的美帝那么为所欲为,我也早铸过大炮了。 所谓rodancastg铸造法,就是内模灌水冷却法。 它的原理很简单:生铁浇铸时的冷却速率会影响其机械性能,理论上说冷却速率愈高质地愈硬,理想的大炮是中间(炮膛)最硬,但实际却是相反,铸造大炮的时候却是中间冷却最慢。因为第一外层包住内层,外层不冷里面冷不下来。其次外管的表面积也比内管大。不管是辐射或者对流传导散热,散热速度都是和表面积相等的,所以外面会先冷。而这就使炮管密度的分布不理想,身管寿命大打折扣。 先冷却者先收缩。外层冷却硬化后,里层还没冷却的话,将造成外层比里层更硬,里层的内管可能会形变,或者在里层冷却时产生裂痕之类的。这导致铸炮时的废品率提升,缩减身管寿命,有时候还会影响到火炮的发射性能。 1860年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美陆军少校托马斯丁罗德曼,发明了这一空心铸件工艺,围绕型芯进行铸炮,型芯内部以流水进行冷却,这是一个使炮膛内部先行硬化的方法。这就是所谓的rodancastg铸造法。这种工艺是早先套筒炮试验合乎逻辑的发展结果。外层金属冷却时向内缩拢,向已经硬化的内层继续加压。这样,发射药的爆炸力就为炮膛四周的整个厚金属层所吸收,而不是层层向外膨胀。在美国内战及以后的20年里,用这种方法制造了大部份美海军的重型铸铁炮。rodancastg铸造法的最大意义是大幅降低铸造时的炮管废品率,特别铸造重炮的时候。 从成本角度来说,rodancastg铸造法大幅度减少了废品率,减少了火炮的铸造成本。其次,这种工艺大幅度的增加了火炮的身管寿命,降低了使用成本。 穿越者面对的敌人和潜在敌人,无论从人力还是物力的掌握上,都远大于穿越者。穿越者要战胜他们,就必须控制自己的各种成本。 “这个方法可以试试看,不过这样的话我们要做一个可容水的硬内模,这样就不能用刚才的泥模了。”季无声考虑了下铸造的问题。 “用铁模铸法吧,好像中国人还是第一个用使用的。” “没错,是龚振麟发明的。他也算个奇才了。” 龚振麟是浙江嘉兴县县丞,本来和军火工业八竿子打不着,但是他有个“素有巧思”的名声在外,鸦片战争期间被两江总督裕谦调到宁波军营专门负责铸炮。 当时中国的铸炮工艺是非常落后的,其方法是: 用水和泥,制成模具,然后范金倾铸,层层笋合。泥模必须烘得干透才行,否则外表虽干,里面湿润,一遇金属熔液,潮气自生,铸成的火炮就有蜂窝,施放时炮筒容易炸裂伤人。烘干泥模往往要一个月之久,如果碰上雨雪阴寒天气,则须两三个月。况且一具泥模只能铸造一尊火炮,随即随弃,不能再用。 从这些描述看,1840年中国铸炮工匠们所用的工艺,和穿越众们所试验性的使用的欧洲在1713年以前的铸造工艺大致相同。但是欧洲的炮匠在150年前所使用的一些很简单的加工手段,如泥模的加强筋、泥模焙烧和铁炮铸造之后镗光完全都不知道。 工匠对泥模的制造毫无规范可言,尺寸手法完全存于心中,火炮的比例尺寸也不甚重视。这些已经远远落伍于时代的技术却是工匠的吃饭本钱,被视为“秘法”,既没有任何技术交流,也没有改进。就这样与时代脱节的铸炮水准之下居然还有多个完全封闭,互相保密的“流派”。结果就是造出来的大炮甚至还不如明代的仿制的红夷大炮, 龚振麟因为战况紧急,前线大炮损耗多,需求量极大,要这么一月成一批炮,那被英国人拆光大炮的虎门各座炮台多少年也补充不上去。他几经试验,终于发明了铁模铸炮法。 铁模铸炮法是用铁制造成硬模。铸炮时,先将铁模的每瓣内侧刷上两层浆液。第一层浆液是用细稻壳灰和细沙泥制成的;第二层浆液是用上等极细窑煤调水制成的。然后,两瓣相合,用铁箍箍紧、烘热,节节相续,最后浇铸金属熔液。待浇足熔液,冷却成型以后,即刻按模瓣次序剥去铁模,如剥掉笋壳一样,逐渐露出炮身,再剔除炮心内的泥胚胎,膛内自然光滑。 同传统泥模铸炮相比,铁模铸炮的优越性在于:铸造出来的炮身品质好,里外表面光滑,不像泥模那样会让炮身产生气泡。再来就是因为不需辛苦涂制泥模等干燥,因此制造速度快,且不受气候影响。因为模子可以重复使用,生产速度快,产量大,成本可以压得很低。更大的意义在于标准化制造。标准化制造批量制造出外形、性能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产品,这点对于火炮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同仁们称赞说:“其法至简,其用最便,一工收数百工之利,一炮省数十倍之资。且旋铸旋出,不延时日,无瑕无疵,自然光滑,事半功倍,利用无穷,辟众论之导轨,开千古之法门,其有裨于国家武备者,岂浅鲜哉!” 龚振麟发明的铸模铸炮法,早于西方30年,这是中国近代少有的一项领先世界的科技成就。 炮兵小组继续去骚扰木材加工厂,让他们先用木头制成阳模,然后季无声和展无涯一起进行翻沙铸造,铸成铁制阴模,这样就可以用来铸炮了。型芯也用铁制,内部是空心的,两头各有管道用来进水和排水。 当金属液浇入模具后,金属液便开始慢慢冷却,这时候内模里的水就派上用场了,靠近内模的金属液在水的作用下最先冷却凝结成钢,而在外层的金属液冷却较慢。因为热胀冷缩的原理,等到整个铸件都冷却完毕后外层后冷却的部分就会紧紧地箍住内层先冷却部分,这样整个铸件就会产生一个向内紧箍的力,就是有了这个力才使得炮管能够承受更大的膛压。这种内模控制冷却的方法可以有“身管自紧”的效果。 经过身管自紧工艺的身管,使用寿命大为延长,还能大幅度的减少身管厚度,减轻重量,增加火炮的机动性。 rodancastg铸造法的工艺非常简单,有了模具之后炮兵小组很快就出了第一门成品,这门炮比泥模的要好得多,特别是炮身不再需要什么打磨了,炮膛的光洁度也大大提高,虽然还需要镗光工艺,但是对刀具的消耗要小得多了。 为了检测铸造出来的大炮是否符合各项技术参数,炮兵小组决定到博铺进行一次试射。炮弹是生铁铸成的实心弹。铸造的时候尽量控制了游隙精度,使其不致于差太大。机械组为这两门炮制造了双轮炮架,还带了一个弹药前车。看起来很象那么回事。王洛宾去了次农场,才把农场的马借出了4匹。但是马到了现场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合适多马牵引的马具――公路上跑的双轮大车都是单马牵引,马具也是直接从原来的时空买来的。虽说马具不算什么高深的学问,但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制造。最后不得不继续发挥资料库的作用,从一张照片上找到了答案。 还没等把马具造出来,已经不耐烦的海军听说火炮已经铸造完毕,立刻派了一艘划艇来运炮。两门6磅炮和炮架被捆在空油桶的浮筏上,由划艇拖带着拉到了博铺港。 大炮被安放在博铺的造船厂旁空地上,来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海军的人马,几乎个个都对这两门黑乎乎的铁炮爱不释手。怎么看怎么可爱,海军的一个叫李海平的,干脆提议就这么把炮装上船去好了。 “装上船去好了?你看清楚,这可是牵引式6磅加农炮,地地道道的陆军火炮。”张柏林一看心爱的大炮要給海军夺去,马上跳出来制止。 “拉倒吧,还牵引式呢,你給我来个自行式来?”李海平一脸不以为然,“这小破炮,海军还看不上眼呢。” “你说什么?!”张柏林顿时怒发冲冠,很想冲上去給他一拳,让他看看陆军的力量。 “争什么呢?”王洛宾赶紧过来打圆场,“这炮能不能打还是个未知数,你们瞎吵吵什么!” 第一百零五节 试炮 第一次海陆之争落下了帷幕,更多的人急于要看穿越者在本时空的第一件自制火器的威力,暂时没事做得人都来了,准备看个热闹。 林深河暂且充当炮兵教员,先滑膛炮的整个发射过程都演示了一遍。滑膛炮在17世纪的欧洲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规范的发射程序,有了许多不同的专用装备,除了弹药之外,炮车上最要紧的就是装填工具了。可以说没有装填工具这个炮也打不了。在战斗中,步骑兵对炮兵阵地展开攻击占领阵地之后,如果时间仓促不能拖走或者破坏大炮的话,就会设法破坏装填工具。同样,炮兵万一需要弃炮逃命,第一件事情也是带走装填工具,这样做一是防止敌人马上利用这些火炮攻击我方,二来如果能够夺回阵地,有装填工具马上就能开火。 “这t什么蛋事。”应愈拿着来这些长长短短的木杆子来回打量着感慨的说了一句。他可是堂堂的130加农炮炮兵退伍,现在居然要一个从没当过兵的小伙子来教怎么打炮。 这套装填工具是林深河逐一画出尺寸和外形,然后由木材厂和机械厂联合制造的:第一个是炮刷,木杆的顶端包裹羊毛,蘸水后用来熄灭炮膛内残留的火星,炮兵小组在数据库里查询了半天也没有羊毛的存货记录,先用木棉代替了,第二个是干炮刷,和前一个类似,作用是擦干前面步骤留下的水分;一个顶部带涡状螺旋型的铁钩子的木杆是用来清除炮膛内可能残余的纸片或纤维的――当时的欧洲火炮的装药已经采用了定量药包,火yao按分量用用纸或法兰绒包裹;头部膨大的是装填杆,塞紧火yao和弹丸的。最后还有一个点火棒,原版的比较复杂,林深河把它简化了,用缴获的一支短矛缠绕上火绳代替。 “现在开始试射吧。”经过几次模拟的哑射之后,林深河看到大家基本掌握了全套射击流程。决定开始正式射击了。 试验射击,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朝海面上发射,但是博铺外海海面上没有礁石或者小岛之类的参照物,无法测量炮弹射击的实际距离,最后选择的靶场还是港区内的一片荒地,靠近临高角。 靶场上设立了靶子,用土堆成十二个坟包一样的小土丘,分成三组,距离从400米、800米一直到1200米。另外在1500米外竖了一个标杆。 “报告,怎么瞄准?”应愈已经进入到炮兵的角色里去了。他忽然发觉自己的炮兵知识在这门炮面前全部失效了,那身管上的瞄准器怎么用,怎么测算角度,一概不知。 “用这个。”林深河从前车上卸下一个小的手提箱,这个箱子和博铺木材加工厂出品的光板木箱子完全不一样,一看即是年代久远,做工精良的产品。 “这个是我从美国带来的,真正的18世纪炮兵用的测量工具箱。” “这面牛b?”炮兵们的脑袋都挤了过来,想看看这19世纪的古董。 里面有一个是类似角度器的东西,是用一长一短两把铜尺钉成直角状的量具,两尺之间有一个1/4圆弧尺连接,上面刻着刻度。林深河介绍说这叫铳规,铳规的用处是测量火炮的仰角。 他演示給大家看如何使用,将长柄插入炮口,经由所垂的权线,在弧度尺上读出身管的仰角。 “这个角度有什么用呢?”林深河说,“其实是要和射表配合起来的。”他給大家看箱盖内侧刻着一个表格,全部是英文的,有很多的数字。 “这是射表,所谓射表,就是工厂在火炮出厂前经过打靶测试得出具体射击数据。比如在使用实心弹,装药1磅,上扬5度的情况下,炮弹可以打出多少距离。这个表上不仅有实心弹,还有榴弹、榴霰弹和燃烧弹的数据。” “现代火炮上也有。”应愈回忆起自己操作过的130加农炮上的射表。 “没错,现代火炮上的射表概念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当年和我一起打炮那美国佬说过,这个东西发源很早,16世纪就出现了。” “打炮”这个词在个别人的面容上露出了猥亵的笑容。 “有了射表,炮手们只要能估算出距离,就能知道该把火炮上调整到什么角度了。”林深河又拿起了一块带着线的铜制方板。 “这个就是规度,是当时的炮兵测距仪。”他介绍了下测距原理和使用方法。这是一个采用相似三角形原理推算距离的简易数学工具,对受过完整现代教育的穿越者来说当然不值一提。 “不过,这玩意有意义么?”张柏林疑惑者问,“我们都有望远镜,用望远镜就能大概的测距吧?还有专门的仪器。” “要搞土著炮兵部队的话这个給他们用正好,制造简单,用起来也不算难。丢了不心疼。” “这个是铳尺,其实是一把特殊的比例尺,是测算火yao量用。”林深河拿出了另外一把铜尺。 作为火炮的发射药,西方的炮术家们认为最理想的装药值是当火yao完全燃烧完毕之时,炮弹正好射出炮口,早了,浪费火yao,迟了,则身管壁与炮弹的摩擦会使得炮弹出膛的初速降低。 这个理想值当然很难达到,但是铸炮家们一直通过试验来测试最佳的药弹比,从16世纪开始,欧洲的铸炮师们就在每一批出厂的炮上附赠铳尺。供炮手们在使用不同弹药的时候计算装药量。 有了铳尺,炮手可以通过简单的计算就能大致推算出不同重量的弹丸大概装药量。不仅可以节约火yao,增强火炮射击的安全性,对射程的精确标定也有极大的益处。这一技术在17世纪由西方传教士传入国内。中国虽然号称火器发明最早,但在炮术学方面基本没有研究,药弹比的概念比较模糊,火yao装填随意性很大,战斗激烈的时候就会大量装填火yao,往往造成火炮炸膛。所以铳尺一传入很快被视为“秘法”,以至于当时出版的许多火yao武器书籍里要么根本不提此事物,要么一笔带过。 中国发明了火yao和大炮,却没发明出炮术。这种怪异的反差让大家都有点不得劲。 “开始射击吧。” 因为没有射表可用,穿越者就从身管0度开始进行射击。 首先试用的是传统的铸铁技术造出来的火炮。几个人挪动着炮架,用身管上那简陋的准星瞄准了四百米外的一个土堆。 “这精确度――”应愈觉得自己有点象是成年人却在幼儿园和儿童一起做游戏。 滑膛炮射击分为11个步骤,因为是冷射,第一、二个步骤就免去了,火yao是化工组用缴获黑火yao造粒处理出来的细粒火yao,用粗纸包着,每包250克。 “装二包吧?” “好,二包。” 6磅的铁圆弹从炮口滚了进去,听声音没有任何阻滞。这个游隙把握的还不错,张柏林小心的用装填杆把弹药压结实了――这个算是技术活,不能压得太紧,否则会形成闷烧现象,不爆发。 林深河随即用长铁锥从点火口伸进去,锥破药包,然后往点火口里灌满火yao。 “准备射击!”随着他的喊声,旁边的人赶紧竖起红旗来。提醒就要开炮了。 “fire!” “洋奴!”海军有人评论。 随着林深河的一声吼叫,担任点火工作的应愈把缠绕在短铁枪上火绳吹了一下,凑到了点火口――心跳得厉害,当年新兵连出来下部队第一次实弹射击都没这么紧张。 点火口上的黑火yao嗤得一声着了,点火口象焰火一样喷出半尺长的火花来,嘶嘶乱响。顷刻,大炮猛得往后一座,喷射出浓密的白烟和火光,伴随着轰鸣的炮声,一颗黑乎乎的炮弹飞了出去。 “班载!”海军欢呼起来。 “汉奸!绝对的汉奸。”张柏林嘀咕着。 铁弹拖着青烟飞出了四百米之外,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泥土夹杂着火yao的余烬一起飞溅起来。 “好猛。”张柏林面如土色。这位大炮兵主义者显然从没有真正见识过大炮的发射。剧烈的爆炸,大炮后座的震动,辛辣的火yao味让人感到这东西的威力之大。比起过去试放各种杂式火炮大号爆竹一样的感觉完全不同。 大炮往后移动了几米,但是身管、车架都完好无损。林深河顾不上火炮的热量和呛人的硝烟味,在身管上仔细的察看起来。 “怎么样?”季无声有些担心,毕竟铸炮也是人生头一回的事情。 “一切正常。” “别大意,再看看有没有裂纹什么的――”展无涯提醒着,铸铁炮不比现代兵工厂出来的大炮,“对了,我那还有台探伤仪呢,要不要拉回去看看?” “这没必要了吧。”林深河想这太奢侈了,“探伤仪还是以后铸钢炮的时候用好了。” 应愈也跑了过来,他的脸上沾染了火yao的黑烟:“大炮没问题吧?” “没事,坚固的很。” “走,一起去看看炮弹的情况。” 第一百零六节 Armstrong大炮 炮弹飞过了400米处的土堆,在地上砸出了一个足有30深的坑。坑底的铁球还在冒着青烟。 “这里的地面还是比较松软的。”林深河看了下,“如果地面够硬,就能产生跳射效应,威力就更大了。” 张柏林开始拉皮尺,从400米标杆到弹坑,实际测出的距离有460米。 “射程合格。”林深河觉得满意,“精度还算满意。” “这就算满意了?啥也没打着啊!”应喻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就这个精度?这可是门加农炮,还是直瞄射击的。 “没错,滑膛炮就这点水平。敌人是密集队形,这一炮下去起码也能干掉十多个了。” 接着又换用不同的角度和装药打了十多发,射程从400米一直打到了1200米之外。当仰角达到最大的45度的时候,炮弹飞出了1500米之远。不过射程超过400米之后,准头就完全没有了,基本上只能看大方向,整个过程中一共打中了的4个土堆。火炮变得又红又烫,但是炮身很稳定没出现裂纹。为了安全起见,在射击了十五次之后,林深河宣布停火,换一门炮来打。 “还打啊?我都快累垮了。”炮兵们个个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其他倒还好,每次发射之后的火炮复位才是费力活。而且复位之后方向角度总有些问题,又要重新进行调整。体力消耗特别大。 “还是要上管退炮,这样非断气不可。”张柏林气喘如牛,几乎要瘫倒在地。 “管退炮得工业部门出弹簧之后吧,”林深河也累得够呛,“在此之前就别想了。” 休息过后又对采用泥模铸造的大炮进行了试射,射程略短于硬模法铸造的大炮。表现也还不错。 随后,炮兵小组又用铁模加罗德曼法铸造了包括12磅榴弹炮、12磅山地榴弹炮、12磅加农炮等多种口径的火炮,在取得了铸造轻型火炮的经验基础上,开始铸造海军用的32磅加农炮和32磅舰炮(注:这是一种直射的短炮,为英国海军发明并使用)。这些林林总总的火炮在试射中都取得了成功,临高角附近整日里炮声隆隆,烟雾弥漫。 在积累了足够的铸造经验之后,炮兵小组根据资料库里的arstrong大炮的图纸和说明,自行设计了采用螺纹炮栓的改进版arstrong大炮。 线膛炮不比滑膛炮,虽然炮兵小组在铸造32磅大炮的时候,长炮(加农炮)的口径已经达到了120,炮兵小组的设计人员还是谨慎的把第一门arstrong大炮的口径定为70。 火炮的材质采用铸钢。铸造对已经驾轻就熟的炮兵小组已经没有难度了。主要的问题是膛线的加工。在兵工厂里这需要专门机器的,至少也要有专门的工装。马上造是来不及了,好在穿越者有可以效法的前辈――八路军、新四军的军工战士。他们在最简单的机械设备和手工条件下,一样造出了步枪和火炮。通过翻阅资料,展无涯决定模仿当年吴运铎制造平射炮时采用的一种土法挤膛线技术。即用一个橄榄形的钢柱,圆周的刻上凹凸斜线,再把钢柱硬楔入身管。 这个钢柱如何制造,吴运铎只是说了一下大概,没有具体的图样。炮兵小组召集全部懂机械和制图方面的人才,连夜进行会商研究,把设计图画了出来,由姜野负责,先用翻砂铸造,再用车床把钢模车制出来。 最后,这个挤压法被证明是有效的,几天之后,第一门arstrong大炮的身管已经加工完成了,炮栓稍有难度,但是在姜野和萧白朗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螺纹炮栓终于完工,并且顺利的安装成功。组装完毕打磨好的大炮看起来溜光水滑的,众人又看又摸,一脸淫荡之色。 炮弹采用的是铸铁的长尖实心弹,但是线膛炮的炮弹引信很不好解决。 引信不管有没有保险装置,基本结构都是弹簧击针式。这就需要两种东西:和弹簧。相比里用的雷汞,弹簧反倒是他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弹簧制造本身没什么难度,难得是材料――现代的弹簧一般是采用合金钢制造的,这不是用个小转炉就能生产的,机械组的手里有弹簧钢的储备,但是炮弹信管属于消耗品,不能靠用储备的材料做。 “化学引信怎么样?”张柏林突发奇想。 “怎么说?” “用化学反应来引爆炮弹啊,”张柏林的想法很简单:用一个玻璃或者瓷器之类的小瓶,里面装上一种化学药品,周围是一种可以和其发生剧烈反应的另外一种化学药品,当炮弹被撞击的时候,玻璃瓶碎裂,两种药品混合起来发生剧烈反应,把炮弹里的zha药引爆。 “不太安全。”萧白朗说,“炮弹要不断的搬动运输的,玻璃瓶万一碎了怎么办?” “分开运输。引信和炮弹分开运,要用的时候再装上去。” 王洛宾连连摇头:“这个思路是不错,但是你忘记了一点:后装线膛炮的膛压比滑膛炮大得多,引信要有足够的强度才行,玻璃管肯定会在发射的瞬间破裂,结果就是――炸膛。” 张柏林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样?大炮没想象中那么容易玩吧?”应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引信用在其他爆炸品上面倒也不是不可以,”林深河说,“但是炮弹绝对不行。” “看来光有先进的大炮还不行啊。”王洛宾苦笑着。滑膛炮的开花弹倒是毫无技术难度,但是这种技术没法用在线膛炮上。 “碳素钢也能做弹簧的。”姜野想了半天,回忆起自己似乎是看到过碳素钢的弹簧。 “是可以,用06%的碳素钢就可以。就是性能不知道够不够用。”季无声说,“可以试试看,我查查书看看热处理是怎么做得。” “热处理的活你干得了不?”展无涯自己也没什么把握,他就用热处理炉做过一些简单的活计。 “我也没把握,只能靠查书和试验了。” “这事估计不简单,不是一天二天就能搞出来的。” 几个人苦思冥想了半天没有结果,最后还是林深河提议:既然第一批装备arstrong大炮是海军用,反舰还是以穿甲弹为主。有实心的铸铁弹也就可以了。 “执行岸轰击任务怎么办?” “用臼炮。”林深河说。 臼炮是迫击炮的前身,制造技术可比迫击炮要简单的多,配用的榴弹也很容易制造。缺点是榴弹的不炸率比较高,只能说是谓聊胜于无。 “镀铅的问题怎么解决?”王洛宾问。历史上arstrong大炮就是因为炮弹出膛的瞬间,弹体上的铅片飞溅造成伤亡而被英国海军踢出战舰的。 “我看资料说当时有人提议用电镀法镀铅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王洛宾把自己所掌握的解决思路说了出来。 早期的线膛炮炮弹是类似米尼步枪弹的技术,利用爆炸气体使弹底扩张镶入膛线。所以弹体外部必须有一种软质的金属包裹,铅就是一种最合适的金属。问题随即而来――铸铁弹体和铅外皮之间的结合很难,特别是在没有水压机的情况下,勉强结合起来的结果就是英国皇家海军的arstrong炮一样,铅皮飞落。 “电镀眼下太奢侈了,技术上也不大够。”展无涯说。 “有一种思路,不知道是不是可行,当年美国人的3英寸shenkl炮的炮弹上用过。” 既然铅皮掉下来容易伤人,他们又没有办法阻止它掉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种飞溅出来也不会伤人的东西。 shenkl的炮弹就是在炮弹的下半部围上papier-ache,这是一种用混凝纸浆制成的弹带,即有足够的强度和韧性镶入膛线,又不会因为出膛时候的碎裂飞落而伤人。 “这种混凝纸浆有难度吗?” “1860年科技,应该不难吧,无非是纸浆和胶水,这没现成的配方工艺好用,只能靠实验党人了。” “这个任务可以交给化工组,他们对这个有心得。” 正说着话,军事组的何鸣忽然闯了进来,一脸严肃。 “出什么事情了?”王洛宾感觉有点不妙。 “根据俘虏口供,海盗很可能会在最近向我们发动攻击!”他说着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治安组发出的审俘通报。” 第一百零七节 诸彩老 抓获的海盗经过治安组的审问,没用多久就什么都招供了。出乎意外的是他们并非大名鼎鼎的刘香属下,而是属于诸綵老的人马。诸綵老的活动地界就是在广东洋面,这个集团在当时的海上诸雄中没有郑家、刘香、李魁奇、钟凌秀那么有名,起家却比郑芝龙早得多。万历四十八年,郑芝龙还在颜思齐手下的时候,诸綵老已经有南北两个船队,并且在这年的二月、四月、七月连续三次进攻揭阳,九月攻打澄海。天启元年再次进攻揭阳,是天启年间非常活跃的海上集团。 从俘虏们口中,穿越者们了解到了东南沿海这些亦商亦盗的海上集团的组织形式。虽然他们有统一的组织和领袖,但是在实际活动中基本上是以“股”来活动的,作为上层和各单个舰船之间的中层单位,“股”的头目“掌柜”在指挥环节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各船的船老大由他任命,向船老大传达帮主的指令以及对其下属的行为负责。每一股的船只数目不同,少得只有2~3艘船,大股的船可能达到40艘。根据他们与帮主之间的亲疏关系,各股与帮主之间的责任和义务是不一致的,不是帮主的嫡系的各股,平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必须服从集团内部的规矩,并向帮主缴纳一定比例的盈利――不管是来自掳掠还是贸易活动。帮主一旦召集各股集合行动,各股都要无条件的参与。(注:条件有限,未能查询到明代各大海上集团的组织形式,这一组织形式是19世纪初期广东海盗的。) 这三艘船就属于诸綵老手下的一个“掌柜”,这个掌柜是诸綵老集团的核心成员。他们被派到临高的目的,和苟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被穿越者们杀了猪的苟家就是诸綵老集团的大窝主,诸綵老集团的许多赃物都是运到临高暂存,然后再通过苟家在琼山的线路分批销售到广东地界去的。 苟家的灭亡,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才传到诸綵老的耳中,临高县城的苟二在苟家庄被破的第二天就全家从县城里消失了,甚至都没有去向诸綵老通报――苟二心思清明:这种大海寇岂是肯吃亏的人。自己去通报,不大大的放血赔偿是肯定过不了关的,搞不好会倾家荡产。这还在次,诸綵老丢了东西会对短毛进行报复行动,作为临高的土著,他不还得去当先锋?这两家,他一个也招惹不起,干脆来个深藏不露,暂时不掺合。至于报大哥的仇,诸綵老得了消息自然会去找短毛的麻烦,假手于大海盗总比自己这样失了势的土霸来得有把握的多。 就这样诸綵老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不久前派去联系的人发现苟家庄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又建起了一个新的堡寨,才知道苟家完蛋了,派人去县城找苟二,也影踪全无。在随后的打探他们也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窝家被毁,赃物完蛋,这个消息对诸綵老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他得到消息,刚刚被朝廷招抚的郑芝龙正准备对他下手,本来正是需要造船募兵备战的时候,却遭到了如此重击,多年的蓄积毁于一旦,不仅损财,而且严重动摇了手下的信心――海盗集团是利益共同体,当大头目的资源被毁灭,无法保证众人的利益的时候,各路加盟者自然就变得心思活络起来。原本对他虎视眈眈的各路人马也乘机拉拢其手下的“掌柜”们。一时间,手下不告而别的,招之不来的船只有几十股,上百艘之多。 穿越者自己也没料到,纯属是为了“改善伙食”而干掉了苟家,却在东南沿海掀起了连锁反应。而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他们一直视为未来最大敌人的郑家集团。焦头烂额,怒发冲冠的诸綵老立刻派出多股船只来临高打听消息――谁这么大胆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短毛的情况就先后到了他的耳中。这伙人他早有耳闻――那艘奇怪的大铁船是最近几个月广东渔民们经常提及的逸闻。苟大在信里提及过这些古怪的短毛――自称澳洲海商。他还知道短毛们的火器十分厉害,临高的乡勇全部败在他们手下。 诸綵老曾经对这些“澳洲海盗”――这个时代海商和海盗就是一码事――出现在他的势力范围有所担心,但是这伙人自从登陆到临高之后就窝在那里不动了,即没有开展贸易的意思,也没派人四处抢劫掳掠。在临高也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暧i的存在着。他有郑家要对付,所以一直以来对短毛们的存在抱着默认的态度。 诸綵老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点起人马去讨伐短毛,夺回失去的钱财物资,重振声望。如果是过去他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但是如今郑芝龙虎视眈眈,短毛也不是善类,万一闹个两败俱伤,反倒让郑芝龙占了便宜。二是不闻不问,先集中力量备战,应对郑芝龙。问题是失去了在苟家积存的大量物资,他一时间没办法再筹集到这么多的财货。 正在犹豫中,探子回报说短毛有一些行驶如飞的快船。这种船和大号的广船尺寸上不相上下。速度之快,超出了他们见识过的任何船只,包括在这附近洋面上流窜的各种西洋帆船。快船没有风帆,在海战中不需要担心被敌人火烧。有了这么一艘船,自己的船队在海上就大大的占据了上风。 诸綵老就这样下定了攻打短毛的决心。为此,他派出了好些探子去临高侦查,又从临高的渔民那里知道对方霸占了渔场,那些快船每天都在海湾里兜圈子,查私捕。诸綵老从探子们口中知道了如下情况: 1、短毛们的鸟铳最为犀利,射程远,杀伤力大,而且可以连发。 2、与他们犀利的鸟铳相比,短毛们却没有大炮。连那些快船上装得也是奇形怪状的大号弩机。 3、快船一共有四艘,平时只有一艘在渔场巡逻,其他船都躲在海湾里,看起来他们也很宝贵这些船。那艘巨大无比的大铁船则一直都停泊着不动。 4、短毛的人不多,探子们估计大概有千把人。有真髡和假髡二种,但是他们分不清具体各是多少。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百仞滩,一部分在博铺港。两地都有设防,博铺的人少一些,防御的也比较弱。另外,前苟家庄和一个叫盐场村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诸綵老从没读过兵书,也不懂什么战略战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有足够的智慧来判断采取哪种方式才能取得最大的收益――他本质上是个商人,取得最佳性价比这个道理是懂得。 综合的判断下来,诸綵老做出了个明智的决定:不发动全面的对短毛的战争,战斗的规模只限于夺取短毛的“快船”来增加自己舰队的战斗力,如果有可能,再夺取部分他们的鸟铳。 短毛们虽然鸟铳厉害,但他们一没有足够的人力,二缺少大炮。这两点恰好诸綵老都很充足。在和他手下的主要头目商量之后,他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去执行夺船任务。 计策是够高明的,在充当探子的渔民的长期观察下,他们发现了穿越者的活动规律和行动方式,采取了针对性的措施:用私自捕鱼来诱“快船”主动靠帮检查,然后用火炮和白刃战斗来清扫船上的“短毛”,为此所有的大炮都装了霰弹丸,免得弹丸太大了对“快船”造成破坏。甚至船上还准备了两种绳子,一种粗的是用来拖带“快船”的,一种细的则准备捆绑被俘的短毛们――诸老大有令:对被俘的短毛要优待,毕竟快船和鸟铳只有他们才能知道怎么用。 这一切都计划得井井有条,如果换成了任何一艘船只,诸綵老的计划就会成功。幸而渔轮的过于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和穿越者几个月来形成的战斗组织意识破坏了这个完美的计划,负责的本股掌柜也在战斗中送了命。 胜利固然值得庆贺,隐患却依然存在――谁也不知道诸綵老还有没有后续的计划。如果有,他又准备发动多大的规模的战斗。不管治安组怎么拷问这些人,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了。被活捉的头目又发誓又赌咒的说自己就知道夺船的计划,其他一概不知。 “这么一来,大家又有得忙了。”何鸣若有所思的拿出香烟,正要点,又顿住了,“对不起,这是兵工厂,我真糊涂。”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没关系,你抽好了,我们这又不是zha药厂,那些大炮也就是个铁疙瘩,出不了事。” “还是不要坏了规矩。”何鸣说,“明天执委会要召开应对会议,各专业组的组长都要参加。你们炮兵小组多去几个人吧。最近抓得重点就是博铺的设防工程和海军船只的武装了。” “出炮问题不大,就是原料供应比较匮乏,”展无涯说,“煤很缺。” 第一百零八节 新军的构想 “我不是说了么,缺煤就派驳船去运。”马千瞩在会议上很不耐烦的说,“1500吨的运载量,就算是从越南拉回来也够烧几个月了吧?” “你说得容易,越南也有个朝廷。” “后黎朝吧。” “沐猴而冠――”席亚洲对此表示轻蔑,“干脆派个远征军去灭了它丫的。” “可别这么说,猴子这时候还是还够狠的。我们这点人马去干它有点累。”于鄂水说,“对于已经建立起稳定政权机构的地方,我们没法象欧洲人在黑非洲那么乱搞,只有和他们去贸易了。” “那也得是不平等贸易――”席亚洲忽然变得满怀民族主义的激情,“有大炮就有贸易。” “好了好了,先别扯太远,”马千瞩打断了席亚洲的抒情,“下面我谈下关于军队的问题。” 穿越者在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继而剿灭了苟家之后,在临高打开了局面,赢得了一个和平的建设时期。但是应该清醒的认识到,随着他们登陆的日子越来越长,举动越来越大,各方面的目光也终将会注意到穿越者们身上。无论是海盗还是大明,预计都会在最近一段时期对穿越者采取行动。因此,他向委员会和全体穿越者要求:尽快建立新军。并形成完善的训练-作战体制。 从中长期来看,穿越者的作战骨干力量必然是以这个时空的原住民为主的新式军队,无论叫它“新军”、“土著军队”都好,其核心思想是一样的。穿越者在人力资源上的极端弱势,即使全部充任行政官员和技术人员都显得力不从心,更不要说去当兵打仗了。 以穿越者为主要力量的现有军队必须解散从新组建成新军。目前在军事组内长期服役的人员,已经超过了全体穿越者人数的10%以上。这些掌握了现代技术和思想的人在担任着大量的巡逻、警戒和小规模作战,这是对人力资源的严重浪费。 预计中新组建的军队――马千瞩提议叫“新军”,而不是什么“土著军队”,以示和未来等级更低的军队作为区别――士兵、士官都是明朝人。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未来的军官团也将以明朝人为主 新军的兵员将主要来自农民和旧军队,尤其是卫所制度下的一般军户。他们在训练后将充当主要的士官。新军军官初期以穿越者为主,逐步补充军校学员,因此应尽快建立义军军校。军校初期学员以本地童生、有文化的士兵为主。早期军校可以考虑和行政官员学校、技师学校合编办学。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也可以考虑采用教导队的形式进行军官养成。 新军实行一长负责制,但在各个级别都组织士兵委员会,士兵委员会有权反对军官关于作战以外的命令,如主官坚持意见应服从,但士兵委员会有权力向上级主官乃至穿越者的军事部门提出上诉。士兵委员不得在军事部门复核以前被处决,即便在火线上。虐待士兵将受严惩。 新军实行职业兵制度。军官和士兵都享受职工待遇,拥有优惠分房和自留地,并免费使用新品种农作物(其他使用新品种农作物的农户第二年有额外税)。事实上,新军的人力来源就是新作物节约的人力。 “这个,我提下意见。”何鸣说,“明军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军队长期不打仗,往往会有许多不良风气,79年我们打越南前部队也有很多问题。明朝军队这种典型的旧式军队里的士兵素质到底行不行,不会招来很多兵油子么?” “你还是解放军出身呢,”张柏林插话,“你就忘记了战无不胜的政治工作?当年的解放战士不都是gd那样的旧军队里来的,一样被改造了。” “你会搞政工么?”何鸣对张柏林的话表示怀疑。 “放心吧,我一定搞定。”张柏林信心满满。 马千瞩说:“何鸣说得有道理。我们时间不多,没多少时间給他们转变思想。对旧军队的人员要多做一些甄别。” “我们自己派人担任基层军官,把头开好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个紧箍咒一上,风气自然就正了。”席亚洲回忆了他在盐场村训练民兵的过程,“……主官自己行得正,样样做表率,下面的小头目就不敢乱来,老话怎么说来着?一正压百邪。” “关于兵员从军户中招募恐怕是靠不住的。”于鄂水说,“明末的军户和老百姓也差不到哪去,基本就是军官的佃户,而且老弱病残居多。” “但是他们苦大仇深么。”马千瞩说,“就临高来说,军户比老百姓苦多了。这里的老百姓当佃户长工的都比他们日子要好过的多。” “从黎人那里招募士兵。他们都在山地,可以组建山地步兵。”魏爱文又开始鼓吹他的黎人部队的想法――最近他经常跑黎区贸易,已经和当地人建立起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为此他私带的打火机消耗了不少。 “与其招募黎人不如招募苗人。”于鄂水提醒道,“黎人和这里的汉族有很深的民族矛盾,我们只能徐徐化解,不能轻易的给予武装,手里有了好家伙,胆气就壮了。万一这支黎族武装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们就是猪八戒照镜子。” 海南的苗族是黎人大暴动的时候,从广西随明军来海南作战的苗军就地解散后留下的。因为来得晚了,只能落户在高山上,多半給黎人的峒主和汉人地主当长工或者佃户,也有纯粹打猎为生的。生活较之黎人更艰苦。在海南历史上,苗人与汉人的关系比较好。 “本地有苗族吗?” “有,有,”魏爱文赶紧说,“那南峒的朱峒主说离他们那里不远就有个苗寨。有百来户人家。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去一次,探探路。” “招募黎人和苗人的事情可以考虑。”马千瞩想了想,只招募几十个人组建个侦查队什么的还是可以控制的。 “下面我说下军队的控制问题。”马千瞩继续道。 军队是穿越者的工具,工具不可以反噬主人,因此必须改变目前军事部门独立运行的方式。一旦新军建立,新的军事体制必须提上日程。而当新军超过500人多于穿越者之后,也必须用有效的方式控制新军。因此,他做如下建议。 新军建立之初,军事组的原班人马要保存。作为新军的训练者和监视者。建立新军需要军官,所以采取规模减半的办法,保留为20人作为内卫部队,装备现代化武器,另30人进入新军当军官,建立一个教导营。 一旦新军体制完善,军事部直接掌握的武装力量的使命就告结束,除了内卫部队之外,其他人全部归入新军的序列。此后的一切军事行动全部由新军执行。 新军主要采用19世纪武器和冷兵器。初期决定使用的是米尼弹的前装线膛步枪和长矛。枪矛比例暂定为1:1。第一批新军的规模为500人,编一个营,另编炮兵连一个,配9门滑膛炮。如战斗中需要新式武器,可向委员会申请,由内卫部队发放。 军事委员会属下将成立总参谋部,其下分别设陆军和海军两个体系。总参谋部有权指挥海陆军。但是总参谋部无权指挥内卫部队。军委会负责内卫部队的训练、补给,但是无管辖指挥权,由执委会直接控制。 军队不可用于内部冲突。内卫部队主要任务是维护秩序,保护政府机关和保管重要物资。同时负责现代化武器控制。 总参谋部属下成立独立的军事情报部门,负责军事情报搜集和侦查活动。 军事后勤,暂时不建立独立的部门,由执委会委托各专业部门供应,具体调拨由计委控制。 已经在大美村和盐场村实施的民兵方案要继续推行,不仅在这两个村落,在百仞公社也要进行推广。早期采用基干民兵制度,三丁抽一,由穿越者下到各村对基干民兵进行轮训。民兵的武器目前以缴获的冷兵器、旧式火铳、抬枪和制式的6磅滑膛炮(用以村落设防)为主,待到有一定的工业能力之后可給基干民兵装备米尼步枪。 穿越集团没有正式的海上作战力量,只有渔轮用于巡逻――受限于燃料和配件,这些现代化的渔轮的使用必须尽量控制。鉴于这个时代的海盗是东南地区最强大的作战力量,而且目前看来很难与之合作,短期内应在博铺建设海军基地完成要塞化。陆军应支援建设海军要塞炮兵,并在海军基地驻扎一支防御部队。海军在临高角扼海口建立炮台,掩护港口和船坞建设。 张柏林听到这里眨了眨眼,意思就是你们拽什么,还不得低声下气的到老子这里来要大炮。 成立海军之后,原渔业生产组撤销,并入海军。渔业生产依然是现阶段海军的主要任务之一。因此海军受总参和农委会的双重领导,博铺鱼品加工厂继续属农委会所有。海军的兵员,由陆军负责招募和训练,以后再独立成系统。 为了在初期统一海上力量,避免多头管理,实行“凡是海上飘得都归海军”的体制,无论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船只还是从在本地缴获购买的,也不论其目前的用途,全部归口海军管理。 第一百零九节 招兵买马 “正式成立陆海军之后,不但武器需求激增,还涉及到训练和储备弹药的问题。”马千瞩说,“我在这里有二点看法。” 工业部门要尽快建立起弹药供应体系,供应新军和海岸要塞的训练。 黑火yao的供应,可以说充分,库存足有25吨之多,经过造粒处理后威力提高许多。足以应付训练和战斗,但是炮弹、米尼弹是零库存,需要赶制。 武器制造,以一二种为好,不要贪多贪全。如果因为缺少焦炭造成钢材不够用,则现阶段集中力量制造铸铁火炮。贸易部门将全力解决煤炭供应问题。 要尽快设法制造原动机,包括蒸汽机和小型柴油机。以为海军自建、改造船只提供足够的动力机械。 “海军的船只,”陈海阳提醒道,“现在只有二艘帆船,要承担的任务却实在有点多。海军需要扩充船只。” 为了达到现阶段的捕鱼、警戒和运输任务,海军至少需要8~10艘帆船,排水量不宜低于50吨,最好能超过100吨。现阶段工业对海运需求愈来愈大,吨位太小的船只不适用。 穿越者在临高已经发现了规模颇大的造船作坊。这里的渔船最大的俗称“临高拖风”,排水量超过70吨。用来捕鱼和运货都无问题,但是穿越者还是嫌船略小,而且速度也不够快。 如果要自己造船,工业部门和海军能提出的船型可谓一抓一大把,连把光荣号铁甲舰线图和结构图画出来的牛人都有。但是没一个人有实际造船的经验,最有经验算是文总和王洛宾,两人是资深船模爱好者,模型船造过无数的。算是对木结构造船了解最深刻的人了 陈海阳提出可以利用临高本地的造船资源。根据远程侦查队的报告,临高百图港一带有好几家造船作坊,不仅可造一般的渔船,就是四百料的大船也无问题――四百料船已经是明政府允许民间合法制造的最大船只了。 百图港不仅有造船师傅,还蓄积了大量对造船用的木材,有的已经存放了三四年,干燥度合适,穿越者可以很方便的利用。 “我建议我们占领百图港,将那里的造船匠、造船资材全部迁徙到博铺来。”由穿越者负责设计,同时教授现代的造船工艺,相信很快就能把这些造船匠改造成现代造船工人。 “同意!”张柏林马上赞成,他对打仗的事情尤其热心。 “我也赞成夺取百图港,这样就把临高的造船业完全控制在手里了,临高的渔民和沿海货运的船家就得完全听命于我们。”马千瞩也表示支持。 占领百图的动议就这样通过了。这个行动准备在陆军教导营成军之后马上展开。 “最后是海军的人员招募和训练,”海军的李海平说,“刚才马委员说了,海军的招募和训练暂由陆军负责,这点我不敢苟同。我们是海军,不是陆军海战队,海军兵种有其特殊性,陆军很难真正理解海军的需求――” 以魏爱文、张柏林为代表的陆军少壮派们的脸色立马就很不好看起来:这话里明显有把陆军当土包子的意思。 “我解释一下。”马千瞩赶紧说,“所谓由陆军负责其实是新兵阶段――陆军有教导营。下部队之后就由海军自己负责训练了。致于士兵的招募,以后将会直属军委会管理,和陆海军都无关。” “首长。”又一个社员畏畏缩缩的走进了邬德的百仞公社办公室。 “什么事?”邬德一怔,不会又要当兵来开证明的吧? “小人,小人,想开个文书。”来人似乎很怕和这样的大首长说话。 “是准备去当兵?” “对、对――” 邬德叹了口气,今天一天,来社部开条子去应征的人已经不下二十个了。加上最近被机械厂和各个系统招走的人,他的男全劳力已经少了五十个,再这么下去,公社就成女人村了。 这当兵的待遇給得要太好了吧。邬德想,安家费就是200公斤大米,每人每月饷银一两,吃穿全包,难怪这群社员都要去当兵了。 “初雨,給他开证明吧。”邬德有气无力的说。再怎么说还得服从大局。眼下扩军备战是主旋律。 “是,老爷。”初雨如今已经非正式的成为公社秘书。在经过政审和试用阶段之后,根据其本人的坚决要求,分到了邬德这里。到了公社之后,她就当仁不让的照顾起了邬德的生活起居。嫌食堂的饭不好,还自己起火,每天帮他做饭洗衣。还屡屡暗示自己可以为他做更多。邬德没料到到自己在21世纪属于过气中年男,到了这个时空却有少女爱慕。难怪队伍里混进这么多宅男。 其实初雨并不认字,投奔穿越者之后也上了扫盲夜校,现在也不过是半文盲的水平,所谓开文书就是拿着邬德事先印好、填写好的文件盖章而已,所以又人称盖章秘书。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李海平打来的: “老邬啊,最近我们海军的征兵情况不大好啊,陆军把体能最好的都給截留了。你看是不是給我们想想办法。您也是海军老兵么--” “行,有人来申请我就宣传宣传。” “承你帮忙了!給开介绍信的时候一定要注明是向海军报到的。” 全从公社征兵的话会严重削弱劳动力,负责征兵事务的席亚洲在热闹的东门市设立了招募点。 招募的名义自然不是穿越军之类的名号,而是顺耳的多“百仞民团”。县里完全装聋作哑,中国的传统官场术有一点就是该做鸵鸟的时候一定要把脑袋埋得深――不知道比知道了不处理要好。穿越者毫不担心已经近乎裸体的临高县衙对他们会有什么举动。 “奶奶的,这个待遇是不是給得高了?”东门吹雨在东门市的现场负责维持招兵秩序。看着刚刚在照壁上挂出来的招募乡勇的大幅告示:每个士兵安家粮二公石(200公斤),包吃住(月口粮20公斤),每月白银一两。 不过席亚洲说这个待遇不算高。天启年间辽东各镇军饷就是二两每月了,到崇祯中期新募士兵的月饷涨到了三两二钱。要不是明军上下克扣成风,士兵基本拿不到手,穿越者想招人不出到二两一个月也不行。 张柏林在照壁下面四处拉当地人当兵,他现在已经略懂临高话了。 “老哥,到我们这里当乡勇吧,月饷一两,官军都没这点饷银呢。我们这还包吃穿。” “当兵不干,要掉脑袋的事。” “您别走啊,我们这里每天饭管饱,还有钱拿,考虑考虑?” “我家还有老婆孩子,首长你就放过我吧。” “老婆孩子接来好了,我们负责安家粮。” …… 根据军委会制定的征兵计划,陆军招募士兵400人,学兵100人。海军招募士兵100人,学兵100人。士兵是17~25周岁,学兵则是13~16周岁。学兵是作为未来军队中的技术骨干来培养的,除了参加军事训练之外,还将接受一系列的专门技能培养。 但是在招募的时候发觉大多数应募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只能说个大概年份。个别人连有过天启年都不清楚。还以为现在是“万历皇爷”的天下。从外表看都是黑黑瘦瘦的,很难正确判断到底是多大,虽然后来卫生组搞了个看牙齿的流程,但也只是寻摸个大概。计划中的少年学兵,最后只招到了十几个。 临高本地人并不太踊跃,他们若非小自耕农就是稍有产业的佃户,虽然困苦,混个肚圆还是没有问题的,自然对当兵没兴趣。倒是“福佬”之类外地来海南海南垦荒当长工的贫苦百姓应募的多一些,这些人基本都是光棍汉,没牵挂。 也有一些一看就超龄的,衣食无着的来投奔当兵的。最后也都收下了,年龄大就当后勤吧,现在穿越者是急着暴人口的阶段。有人什么都好办。 但是这样的兵源普遍都身材瘦小,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劳作损害了他们的健康,虽然吃苦耐劳,在举重测试上更是超出了他们身体条件。 “人矮了点,也不够壮实。”魏爱文有点失落,这些小个子的土人显然不符合他对军人仪表的审美趣味。公社来应征的因为伙食好,体格条件都不错,看起来精气神都是一流的,魏爱文毫不客气的都給填上陆军的兵籍表。 “矮点就矮点,人力气大,吃苦耐劳。”席亚洲没这么多讲究。但是身高标准降到了155这也实在够低了。而且看起来还多半瘦骨嶙峋的,20公斤口粮够不够他们吃……席亚洲心里直犯嘀咕。 海军发现陆军在入伍者当中截留人员之后,便要求在博铺开设另一个招募点。向来捕鱼的渔民宣传加入海军的好处。渔民显然比农民要有冒险精神的多,加上海军的大铁船、“快船”的名声在外,海军很容易的就招募到了100多名渔民。有的人居然还是从临近各县来投奔的。陈海阳开始还乐得合不拢嘴,后来才发现,这并非海军更有感召力,而是对见多识广的渔民来说,去投奔某个海上集团当几个月海盗已经是他们生计的一部分。如果混得不错,就会一直呆下去――投奔“澳洲髡匪”和投奔郑家没什么不一样。陈海阳看着这群刚招募来的半渔半匪的新兵――以后的政治工作还真得花点心思了。 第一百一十节 某男人 深夜。 马千瞩在灯下起草着文件: 计划委员会1628第三十一号文件:关于组建军队需求、军工生产和物资调配。 秘级:机密 一、责成军工部门立刻对以下工程的物资、人力需求量进行估算 1、一周内开始训练500名新军。其中30名穿越者。因此立刻将既有的米尼步枪的零件拼装成成品武器,预计第一批350支枪。另军工部门提供6磅滑膛炮5门,12磅榴弹炮4门。 训练期间,每门炮每天开火2次,每支火枪射击10次估算其弹药消耗,为6个月的训练生产弹药。 2、6个月后扩军到1000人,训练强度不变,全部枪炮装备完毕并生产弹药。在役枪1000支炮100门(包括海军舰船和各海陆要塞火炮),另有100%的后备量在仓库里替换。安排人手修理枪炮。 3、预计一次战斗消耗,每炮炮弹60发,每枪弹药50发。除训练外,至少存储2次战斗所需弹药,列入生产计划。 4、需要1000套军装(含内衣)和装具,布料、皮革动用库存,需在穿越者寻找有打版师或有服装制作经验者。批量加工可交于公社服装厂。 5、估算1000名新军作战所需粮食。 二、筹建军政干部学校 1、分甲乙两班,甲班为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当地成年人,乙班则为少年班。人员为完成隔离检疫的少年儿童和。伙食按穿越者水平供给。后勤部门给出需要增加的粮食、肉类、食盐供给。 2、建筑部门考虑建校地址和工程物资、劳动力估算。 三、化工部门的进度 1、化工部门要提出三个主要化工厂:煤焦油厂、800吨合成氨厂和食盐电解厂的完工进度。 2、在工厂化制造法不能使用的前提下,有无代用工艺可以制造酸碱,需要的原材料、设备和能源的清单。 3、提出可规模化制造哪些zha药和火工品的汇报。重点在黑火yao、硝化棉、雷汞和。 四、贸易 1、以玻璃器为主,工业委员会最好专设轻工业部门来负责此事。第一批产品以玻璃镜、酒瓶(广州订货)为主。 2、已经在广州购得转手烟草,可制烟,工业部门尽快开发烟纸。 3、广州先遣站多次提出运力不足,采购的各种物资大量积压。原计划在广州当地购买2~3艘船只用来运输,水手从当地雇用,但是最近官府不断钉封洋船,准备海战,所以各处船厂都不造新船。希望执委会能迅速购入船只1~2艘。 …… 马千瞩的报告写到深夜才写完,各个部门千头万绪最后都汇总到了计委。最后由计委负责协调运转。随着摊子越来越大,各种设想、计划也愈来愈多,原本非常精简的机构现在看来必须做一些调整来适应这个局面了。 他想了又想,首先情报部门和治安部门要做一些整合,现在的情报部门基本上是翻故纸堆来查询资料,现实情报搜集不够。远程侦查队限于条件,至今也只将侦查范围扩展到临县,府城的情况还不清楚,而且远程侦查队更象是资源调查队,为了了解资源情况,往往得混编各种专业人员,限制了发挥,军政情况反而搜集不够。现在总参设立了军事情报部,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侦查队和勘测队要分开。随着广州的局面慢慢打开,雷州的情报商业系统也要逐渐建立,然后是渗透到琼州府城。其他各县马千瞩认为无关紧要,一旦和大明撕破了脸皮,直接拿下就是,不需要事先搞什么情报组渗透。 他給自己泡了杯茶,这茶是从苟家庄缴获的东西――临高可不产茶叶,在一个没有汽水的时空,大家对茶叶的需求大为增加。其实汽水也没什么难得,马千瞩的童年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家属区度过的,那种国企基本就是从生到死,除了不包墓地之外什么都管的企业,就是汽水也是厂里自己造的,马千瞩小时候对那个神奇的机器极其崇拜,后来长大了自己一研究才发觉此物并无多少技术含量。 “我连可乐的都造得出来。”他想到了南海农庄里的几棵古柯树不由得喃喃自语。可乐这东西不就是焦糖、古柯提取液和汽水的混合物么, “可乐?你没和人赌这个吧?”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惨痛的教训在前,谁还敢赌可乐?坐坐,喝茶?”马千瞩起身給他去倒水――作为干部的一个好处就是办公室里能有个热水瓶,虽然那铝壳热水瓶的岁数大约和马千瞩差不多大,上面还用红油漆涂了丰城轮三个字。 来人三十出头,四十不到,身宽体胖,行动看起来迟缓,实则动作灵活,相貌毫不出奇,属于一面之交是绝不会记得的人物。 “你可是我这里的稀客,d日之后就没见你来过。” 来人不动声色:“你是执委,我老来找你做什么,要避嫌。” “拉倒吧,老实说:你这么避嫌有什么企图?” “听说你们准备和诸綵老开战?”男人转了话题。 “不是开战,是备战。得防着他来打,现在摊子大了,没军队也不行。” “诸綵老,不过是日暮西山的一股没落势力,穿越集团目前最大的威胁――”男人说,“一是大明,现在已经是立冬过后,秋粮征收完毕,广东的明军不说,天启年已经把藩库里的银子折腾光了,但是琼州的驻军守土有责,十有八九会来一次。二是郑芝龙,他现在已经受了招安,成了游击,正准备把他以前的伙伴都干掉,独霸东南海贸。” “你的意思?” “诸綵老是可以联合的力量。” “联合海盗?” “不错,”男人慢条斯理的说,“穿越集团的海上力量这么弱,渔轮再猛也只有四艘而已。在海上没一个当地势力作为盟友,没多久你们就要面临一个选择:要么乖乖得缴保护费,要么和各路海上的好汉大干一场。你不是一直想和刘老香联系上么,其实诸綵老的势力也不算差,他又比刘香弱,郑芝龙还想收拾他,此人四面楚歌,会比较容易合作。对了,在正史里,他在明年八月在闽安会給郑芝龙ko。” “执委会也想过,但是我们干掉了他的窝家,又夺走了他十多万两银子的货物,恐怕合作起来有难度。” 男人胸有成竹的一笑,“诸綵老现在的状况只怕开价高不到哪里去。你们不是有奇货么,給他个代销权,他自然就肯了。” 马千瞩沉吟着,这个提案他也想过,但是实在觉得有些没把握。抢了人的钱,杀了人的人,现在说联合就联合?诸綵老不会这么好说话吧? “他再不好说话也得解燃眉之急。” “好,我试试看吧。反正谈不下来也不损失什么。” “有了波兰。斯大林和希特勒也能握手言欢。”说着,男人慢慢的站起身来,缓缓朝外面走去。 “你真得不愿意在执委会任职吗?”马千瞩觉得十分可惜,“情报部门很缺人手。” “还没到时候。”男人出门的时候仰望了一下临高的星空。 马千瞩当夜无话,第二天将执委们召集起来。将这个设想说了一遍,执委会对此众说纷纭,多数人倒不反对和诸綵老和谈,毕竟刀兵见阵,谁挂了都不好――而是怀疑这样的和谈有没有可能性,也有人深怕和谈中做过多的让步,损害穿越集团的威信和利益。在经过反复磋商之后,最后决定试试看。不管能否和谈成功,建军备战要继续进行下去――“说话和气,手握大棒”。 马千瞩让独孤求婚去将目前在东门市铺路现场劳动改造的海盗头目带来。不多时,独孤求婚带了两名俘虏回来。这二人见到短毛头领十分惊慌,以为是要拿他们开刀,马千瞩让忙安抚一番。 内中一个头目名号是黑面蛟施十四,是其中一艘船的头目,相当于船长,他被俘之后倒也爽快,干净利落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得一干二净。马千瞩从审问记录里知道此人颇讲义气,在这股群盗中有些声望。 马千瞩道:“我等为大宋海外遗民,此次回归大明。在临高歇息休养。与贵部两不相犯,尔等为何袭我部属。杀我部众,是何道理?” 施十四听马千瞩话中似乎并不想取其性命,不由得暗喜,忙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我等素与苟家有些生意上的交情。前些日苟家的亲信来我处哭诉,说他家主人无端被你等杀害,又说你等掳掠无恶不做。我听得义愤,才强出的头,与我家大当家的无干。现在看来全是那无耻匪类造谣生事,待我回到营中将其千刀万刮,方能出得了胸中的恶气。” 这所谓苟家亲信来哭诉云云自然是胡说,不过此时黑面蛟只求顺着马千瞩的话,把自己的责任推个干净才好。 马千瞩听到“掳掠无恶不做”这八个字,不由得暗笑:就凭你也又资格说我们。口中却道:“原来是误会一场,待我略备薄礼以表歉意,然后送兄台回去。只是贵方三船全沉,不如等我们购艘小船相送?” 施十四听得可以回去,只觉得度日如年――符有地折磨起人来还真是不含糊,这几天他们就没吃饱过,藤条更是吃了无数。哪肯再耽误行程。连忙道:“即是误会,我也对贵部有亏,这赔礼还是大家都免了吧。我身强体壮,没有船,走路也使得,搭渔船也使得,家中又有急事,耽误不得。” 马千瞩微微一笑,道:“老兄不必着急,我等久闻诸大当家的为人豪爽,义薄云天,常常寻思得机便去拜会。待我为大当家的准备一份厚礼,请老兄为我引见,万万不可推辞。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马千瞩示意独孤求婚看住此人,自己转到办公室去面向委员会汇报去了。 执委会准备送些礼给诸綵老以示善意,进而和谈获得海上贸易合作。一开始准备了些塑料花及玻璃工艺品,旁边站岗的胡候见了劝道:“有道财不露白,我等显骤富于盗匪,无疑于引狼入室,永不得安宁。”众人听得他说得有理,只准备了已属于常见物品的玻璃镜子二面、绸缎十匹,又送了十两银子给施十四压惊。 马千瞩又想起卖玻璃的事,忙叫工业部准备样品。展无涯双手一摊:“我报告打上去好几天了,熔炉到现在也没給我造,我到哪里去造样品。不如从圣船上随便拆一块给他算了。” 马千瞩不得已让人从圣船上捡了块大的碎玻璃,拿给施十四说:“我等善做此物,还请老兄转告诸大当家,看是否可以代我方外销,一切好说。”施十四此时但求早一刻上船,直接顾着连声答应。 第一百一十一节 失败的硝化棉 呼……终于完成了一样有里程碑意义的东西,萧白朗弹了弹新制成的陶缸,那清脆的当当声比天堂的钟声更响亮。十几天来吃住都在窑场的工业部门的兄弟都流下了眼泪――不容易啊,连着经历了制胎,阴干,上釉、烧制温度控制的多次失败,终于修成正果。下面大规模腌制海产、做酱油、生产轻化工品有起码的成套家什了,将来的抽水马桶也有了指望。 “我穿越国不能自制陶缸,完全依赖明朝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萧白朗在陶缸边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摆了个pose,可惜丁丁不在,没給摄入镜头。 陶缸原理虽然简单,但是这种大直径相对薄胎的陶器最难制作,穿越者过去造过小口径的陶瓷管道和缸,这么大尺寸的没有经验。最后工业部门查了无数资料,还将临高所有会烧陶的工匠全給找来,这才完成了陶缸的烧制。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据帮忙的陶匠说,整个琼州府也只有琼山县附近的陶窑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试制出来,他们也觉得很吃惊。 工业化的基础陶器作坊初步具备生产能力。砖瓦场本身就具备一切制作和烧窑的条件,温度只要能够达到800摄氏度就够了。 有了这样的大大小小的缸锅,化工组终于可以开始他们伟大的土法化工进程了。在所有的穿越者最急需的化工品当中,硫酸和硝酸的用处最为广泛,特别是硝酸,绝大多数的zha药、火工品的制造里都要用到,从穿越神器硝化棉到最危险的。 制造硝酸,就必须有硝酸盐。在没有合成氨工业之前,硝酸必须有硝酸盐才能制造。中国的天然硝酸盐矿石分布在四川和西北,南方完全没有,靠得是收集硝土来炼硝。这是件即脏又没效率的活。要不是广州先遣站及时的运来了许多硝石,化工部门这会就沦为倒出挖厕所猪圈的角色了。 有了足够多的的硝石――都是广东那边走私出口用的,质量很好。手里的黑火yao库存又很多,所以这硝石就可以全部用来制取硝酸了。 硝酸如何做呢?穿越爱好者们几乎人人都看过神秘岛,知道硝酸是可以用硫酸做出来的,要有硝酸,就得有硫酸。 季思退想了想,现代的工业化硫酸生产,大体有三种不同的来源,一是煤焦化工业中的副产品,二是硫磺加硝石制取,三是硫铁矿制取。三种方法各有优劣,也有各自的土法工艺流程,但是对穿越者来说目前阶段都没得玩――没原料。幸而广州已经采购来了皂矾,虽然这种工艺产量很小,好在工艺简单之极,用他们手头的实验室设备就能制取。 用皂矾提炼绿矾油这算是最传统最简单的硫酸制造法了。绿矾油古人也有小规模的使用,多半是在金属加工领域,明末受益于西方传教士的科技传入,已经有人制造出了硝酸和王水,但是制造的人显然没意识到这些东西有什么具体作用,如果再假以时日,说不定会开创个中国化学的新纪元。不过急于要“建立大一统国家”的奴隶主政权很快就终结了这个可能性。 皂矾干馏法的制取效率极低,制取出来的硫酸大约仅有原料的10%,只是有胜于无,纯属临时代用。这种蒸馏法污染极大,而且还有点危险性,化工组在博铺重工业区里选了块风向合适的地方盖起厂房。用干馏法开始蒸馏,所有参与人员都发了化工厂的劳保工作服和口罩,几天之后,就有20公斤浓硫酸。 有了浓硫酸,就可以做硝酸。再一次使用蒸馏法,在硫酸中加入硝石,然后慢慢加热,利用硝酸的挥发性得到浓硝酸。这个过程会大量放热,丰城轮的冷库制作的冰块第一次派上了正经用处――冰水混合物用来混合冷凝硝酸的曲颈甑。 有了硝酸,火棉这个穿越神器马上就被人提了出来。火棉不仅爆炸威力比黑火yao大,还是很好的发射药。 经批准试验计划后李迪开始为军队试制造无烟zha药――火棉。按理说这是化工组的事情,但是化工组对能制造硝化棉持怀疑态度。海军的李迪忽然不搞蒸汽机了,自告奋勇的把造硝化棉的事情接了下来--条件是硝化棉批量投产后必须优先供应海军。 先搞来几个陶缸罐和一次生产所需要的酸碱,外带15公斤棉花。烧碱靠得是存货,得找计委批,好在zha药属于军国大事,计委很痛快就批准了。 因为烧碱和硝酸都有腐蚀性,李迪穿上了向季思退借来的化工用的手套和围身。 火棉需要非常纯净的脱脂棉,一般zha药厂都是购买现成的制品,穿越者就只能靠自己手工制作了。 首先是处理棉花,撕开,挑掉可以看见的杂质,如小石子、枯叶等。用水洗棉花至流出液清澈为止。把棉花装于陶瓷锅中,加入水至刚好能被淹没,然后向锅中加入相当于其中水重的2%~5%的烧碱,加盖煮沸后小火煮10分钟。冷却,用大量水冲洗,约需边洗边搓10分钟。把洗好的棉花置干净的纸上在外面的太阳底下晾晒。然后将剩余的碱水倒入废碱桶里。开始按:的比例将浓硝酸和浓硫酸配置成酯化用的混合酸。现在临高虽然是旱季,空气湿度还是大了点,混合酸已经凉了,棉花还没有晾干,看来以后得有烘干机。八路军的军工是用火炕烘干的,这个可以学习。 李迪将晾好的一多半棉花放入混合酸中,压了压,搅了一下,盖上盖子,看表,过了10分钟,捞出来,放在一边,又将剩下的棉花放进去,弄完后两次的混在一起。 把废酸到进废酸桶里,继续安定处理。整整花了6个小时,终于第一批的火棉制出来了,可还是湿的,只敢阴干,还要尽量分散开,不然可就麻烦了。 直到晚上,终于有了干燥的火棉,有16公斤,拿去给炮兵小组去试验吧!他们现在差不多就是武器研究所了。 这些天,博铺的靶场每天传出爆炸声,还经常可以看到浑身冒着青烟,满脸乌黑地的林深河、白羽等人呆在河边喘气。 李迪拿着新制的火棉来到靶场,突听到一声巨响,只见一门大炮的半截身管在空中飞舞,吓得他一大跳。过了好一回,才看到林深河从壕沟里浑身乌黑爬了出来,还连连点头的冲着后面钻出来的几个人说: “我们的火炮身管寿命比想象的还要好。” 李迪赶紧跑过去,将火棉递给他,说道:“这是我新制造的火棉,请炮兵小组试验下。小心点用,这玩艺威力可不是黑火yao能比得!!!” 但见林深河一脸疑惑,问道:“你这是强棉还是弱棉?” “强棉?”李迪一脸懵懂。 “我汗,大哥啊,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造火棉?”林深河吃了一惊,“含氮量不一样的火棉性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想应该是弱棉。”白羽虽然是兵器制造专业,火工学也稍微懂一点,“土法的硝酸,土法酯化,很难搞出来高含氮量的火棉的。” “试试看吧。”李迪这下也有点没底气了。 过了半个小时,林深河一脸乌黑带着浓烈的硝烟味道找到李迪,没好气地说:“你做的那个火棉,拿去做油漆或者胶水还行。” “我这是完全按书上说得做的!”李迪大声喊道,“标准实验室流程。” “问题是这个根本不能起爆。” “大概氮含量不够。”白羽说。 “又是中凡尔纳的毒的人。” 凡尔纳把火绵的制造工艺说得非常简单,实际火棉制造在简易环境下是不容易做出来的。特别是在酯化过程中,要相当准确的通过控制硝化剂成份、反应温度、反应时间等诸多因素来控制含氮量、粘度等重要指标。 到底有多难,穿越者的技术资料库里有许多土法zha药制造法的小册子和书籍,连、黑索今的土法制造都有,却唯独没有火棉。可见火棉并不是一样容易制造的东西。 工业上以含氮量的多少把火棉分为1号强棉,2号强棉,3号弱棉,爆胶棉,火胶棉,清漆用棉,赛璐珞棉等几个等级,土法制造的硝化棉,最多能达到赛璐珞棉的水平。 “白浪费那么多的硝酸和烧碱了。”李迪懊恼的很。化工产品本来就很紧张。 “如果能有赛璐珞棉的水平用来做发射药好了。虽然有点差劲。”林深河想了下,“吴运铎在回忆录里说过,当时他们复装子弹,一是黑火yao,二是去买报废的电影胶片,用赛璐珞做发射药。” “要不当发射药试试看?” “这样没法用,要加工成粉再压结实。”白羽摇摇头,“先储存着吧,以后有了设备再上批量。我们还是请化工部门尽快出雷汞吧。那些步枪没雷汞不好办。” (注:用李迪的方法是无法做出能合格硝化棉的。如果在实验室环境下,有各种分析纯的药剂,那么做出赛璐珞棉还不成问题。但是正式的硝化棉生产要复杂的多,除了含氮量难以控制之外,去除棉中的酸的工艺也非简单的用水洗就行。硝化棉在早期因为游离酸去除不彻底,屡次发生事故,完全被军队所摒弃。) 第一百一十二节 炸药工厂 在李迪折腾他的火棉的时候,化工组在文澜何畔一处远离建筑群和居住区的地方设计建造一座大型院落。 以院落为中心直径200米内的空地上被清理的寸草不生,地面是用黄土加石灰、细沙反复碾压过得,连石子都被全部挑了出去,道路用砖块铺设。周围架设了二道铁丝网,上面挂着一块块绘有狰狞的黑骷髅头和大大的防火标记木板。 这里就是化工组的zha药工厂。建筑组为了贯彻防火防碰撞费尽了心思全部采用水泥和砖瓦结构,屋顶不用木梁柱,全用砖拱结构。整个屋子不用铁、不用木,连石头都不用,防止任何的火花和燃烧。 根据几个zha药爱好者的建议,在生产车间的地面上没有铺砖,而是铺上了一层河沙,用来吸附任何可能掉落的酸碱和药品。 房子的结构也是非常特别的,中间的生产车间不但南北面开窗便于通风透气,而且还是东西开门的,出门旁边便是一人深的壕沟,里面铺面细沙。这玩意是逃生沟,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化学反应的时候可以借这个逃命――前提是大家的反应够快,腿脚也够灵活。 这两条逃生沟給化工组带来了凝重的气氛。正如机械组许多人的梦想是造枪炮一样,搞化学的很少不对zha药心向往之的。不少人在实验室的时候也偷偷的做过各式各样的zha药,但是换到这简陋的环境下,到底有多少把握,豪情万丈的化学组的zha药狂人们都哑巴了。 一群人坐在挂骷髅头的铁丝网中间,讨论着到zha药的走向问题。 “你们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季思退望着眼前的这批人。 “造zha药啊,俺们等这天等都好几个月了。” “大家要有送命和残废的思想准备!”季思退恶狠狠的说,“现在不是捣弄黑火yao加点面糊的把戏了。” “你这个乌鸦嘴!”季思退被人狠砸了一堆泥巴土块,灰溜溜的溜到了一边。 除了化工组的人马,机械组的人,还有惨遭硝化棉失败的李迪也参加了这次zha药会议――他对自己的硝化棉失败心有不甘。 “我就闹不明白,为什么硝化棉就是搞不成呢!”他懊恼万分,原以为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化学是很精细的活,哪那么简单。”季思退说,“你的工艺是有问题的,而且还缺一些最基本的设备。” “如果我们把设备凑齐的话,硝化棉是小意思。”叶雨茗说。他是个小公务员,但学得是化学,对矿山和爆破挺有研究。 “嗯,能造出大一点的离心机的话。”季思退想这事情谁都知道,问题是除了实验室有台小离心机之外哪来这个东西。 没有离心机,硝化棉就很难彻底清除棉纤中的游离酸。在实际使用中硝化棉会变得极不稳定,奥地利军队在19世纪就很吃了这方面的苦头。 “还得工业部门帮忙。”徐营捷说,他对化工产品是非常痴迷的一个人,特别爱好调制各种化学药剂,属于那种特别爱动手的实验狂人。 “有难度,”王洛宾摇摇头,“我们的原动机还不行。” “怎么样?”李运兴提出了建议,他最近也从军事组转进了炮兵组。 手里有硝酸、制取甘油也非难事,而且还有丰城轮冷库里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冰块降温,制造起来应该是比较有把握的。 “我有个方子。”叶雨茗兴致勃勃,“我在实验室自己做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世界上还是真是有胆大包天的人物。虽然以其制造简单著称,因此经常被19~20世纪早期各类恐怖分子和革命党人制造使用,但是死于制造过程的中的烈士比警察打死得都多。 叶雨茗的配方是: (1)、在l烧杯中加入l蒸馏水; (2)、制备大量冰盐混合物置于水槽中。 (3)、把l烧杯放入水槽,注入l浓硝酸,冷却到低于度。 (4)、慢慢加入l浓硫酸,混合均匀,并把混合物冷却到度。 (5)、用滴管慢慢加入甘油,约秒钟一滴,并密切注意温度,控制在度以下;直至混合酸液表面有明显的甘油层时停止(约加入甘油l)。 (6)、缓慢搅拌分钟左右,并始终保持在度低温。 (7)、将混合液注入步骤一的烧杯中,此时会沉淀至杯底。 (8)、用石蕊试纸检测,直到不显酸性。 如果有碳酸钠,还可以加入碳酸钠使得的稳定性增强。 “我愿意做一点试试看,”叶雨茗很有把握,“我做过一二次吧,算是比较有经验的。这些东西也不难得,设备也有。可行就规模化的制造。” “这个办法你会被炸上天去的。”徐营捷连连摇头,“在实验室里用的甘油是分析纯的。我们现在能造的甘油只能是皂化法,里面有饱和脂肪酸盐,会先和混酸反应放出热量,你拿冰盐混合物也未必能及时遏制。最后就是――轰隆!” “唉,这个问题我没想到。” 徐营捷说:“我认为化工发展方向按高到低分别是:1、硝化棉,枪炮威力倍增器,其他火yao做不到。2、合成氨,这个只要我们的合成氨工厂完工就能搞定。3、苦味酸,耐冲击的,可以用硝化棉发射的强力zha药。是个废柴,只能装个zha药包、手榴弹什么的,威力也并不明显优于苦味酸,稳定性太差了。” “合成氨没什么问题的,工厂一落成就可以,苦味酸太难了。”季思退断然否定,“苯酚制取的工艺,过10年也许可以。光13个大气压的条件就没戏。” “用煤焦油可以提炼苯酚的,不一定非要用苯啊。苯酚本来就是煤焦化的产品。” “这个工艺效率不怎么样。一定要造苦味酸的话,我们的煤焦化工厂一投产就能出苯酚。不嫌产量低的话到时候就行。问题是军事组现在等不了。”季思退无奈的摊开手。 “那就只有黑火yao了。”徐营捷说,“如果有人不怕死的话也可以试试看。” 最后看来,不管是还是苦味酸,都得等化工厂投产。眼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能造出来的还是黑火yao,他们有足够的把握制造出质量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细粒黑火yao,包括发射药和爆zha药。甚至硝石的供应问题也不算太难,即使从广州得不到硝石供应,采用堆硝法也能获得一定量的硝。根据查询到的资料,1959年某县为了采石,自行建造了一个黑火yao制造厂,不依靠外来硝石运入,仅仅靠全县的土硝收集和堆硝法,就可达到年产黑zha药50吨的水平。如果掌控了临高的县政,一年搞20~30吨黑火yao还是能做到的。 林深河说:“最要紧的还是安全稳定。黑火yao顶替一下问题也没关系,不过我们还缺火帽,没有火帽的话工业部门就只能造滑膛枪了。” 制造火帽就得有雷汞。雷汞是起爆药。黑火yao的炮弹和手榴弹还好凑合,穿越者的米尼步枪就非得有火帽不可, 雷汞的工艺不复杂:简单的说是把汞溶解在硝酸内,混合以酒精,最后反应出来的产物。 汞并不是很容易得的东西,广州先遣站连买水银带买朱砂,前前后后也不过搞回来了十来公斤的水银,这已经把全广州的药铺都給买空了。化工组也曾经考虑过做雷银,至少白银比汞多得多,而且白银无毒,但是雷银比雷汞更灵敏。还是雷汞比较安全。 造雷汞需要高纯度的酒精,制造酒精没什么技术难度,但是现在薯类作物还没下来,拿大米去做酒精有点浪费,商贸部门通过采购商林全安从琼山县买了一批最烈的烧酒回来,化工组自己设计制造了一个木、锡结构的蒸馏器,用来做二次蒸馏,第一次将白酒蒸馏成粗制酒精,再将其蒸馏一次,这样就得到了浓度96%的酒精,剩下大概3%的残液是杂醇油,这个东西可以用来做青霉素的原料。当然现在谈青霉素还为时过早。 试制工作由徐营捷负责。这个喜欢调弄各种恶心的化学品的人把自己的化工手册翻看了无数遍,又把从资料库里抄写下来的工艺流程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完全记得全部流程。 火工产品制造是整个军事化工体系里最危险的部分,即使在现代化的工厂环境里,危险也时常伴随着生产者,更不用说此这些准备用简陋设备土法制造的人了。 雷汞本身虽然灵敏,危险甚大,但是在潮湿环境内反应,相对比较安全。不过对第一次玩火工品的穿越者来说,不害怕那是吹牛。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都退出了反应用的实验室。只留他一个人在里面。军事组本来想友情赞助防爆服一套的,但是穿了那东西就不大好干活了,只好放弃。 徐营捷首先把纯净的水银份放进陶瓷罐里,再加入公斤的硝酸,然后用热水水浴法加热到~c,在加热的过程中要时而振荡,汞慢慢的溶解,经过大概40分钟之后,徐营捷得到了一罐子绿色的硝酸汞溶液。 硝酸汞制成之后,将%纯度的酒精公斤,预热到~c,这时候往酒精里加入硝酸汞。这里面的温度掌握十分重要。徐营捷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温度计的显示。 酒精一倒进去之后反应就开始了,硝酸汞溶液开始沸腾起来,酒精全部倒入之后,稍微振荡一下,这个时候他看到温度计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c了。说明反应是成功的。温度慢慢到了c之后,反应罐上弥漫着白色的浓烟,徐营捷知道制取已经基本成功了,没有冒出红烟的话,他可以直接退出去休息坐等反应完成了。他看了下手表,记下了反应开始的时间。 他检查了一下罐子上方玻璃冷凝器,确认它在正常的工作。这个东西是用来收集反应时的烟。反应时产生的浓烟不仅有毒易燃,而且一旦凝结在反应器里,会影响雷汞的产量和质量。 化工组的人都做的远远的盯着院子门,看到他出来大伙都鼓起了掌,徐营捷十分配合的摆了几个pose。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再走进去的时候,反应已经完全停止,反应器底部凝结着一层灰色的颗粒状物品,有点象灰色的沙子。 徐营捷小心翼翼的把湿雷汞收集起来,用棉布包好,再用一个手动的压缩器榨去水分,使得含水率低于5%。正常情况下雷汞要在专用的烘干室内进行暖风干燥10~15小时才算完成。现在没这个条件,只能自然晾干了。 第一百一十三节 枪与炮 最后1公斤水银制造出来了大约12公斤的雷汞,这个成绩化工组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每个火帽的雷汞的用量很小。 用在米尼枪上的火帽最好是铜制的,穿越者没有带铜,广州先遣站收购了大量日本红铜条。这种铜在市场上非常枪手,原因是里面含有有不少白银。把白银提炼出来就能抵偿买铜的成本了。 冶金小组从新提炼了铜条,得到了纯度很高的铜锭和少量的白银。原料解决之后,机械组自行设计制造了一台专门冲压火帽的机器,制造了模具,用电力驱动,一次可压制10个火帽。 确认火帽批量制造没有问题直呼,火枪的组装工作就开始了。这些使用米尼弹药的前装线膛枪都是利用出发前买的高压锅炉用14毫米合金钢无缝管组装的。钢管买到以后,就在在展无涯开的机械加工厂里偷偷拉上缠踞48厘米的5条“内螺纹”。其它的击槌、扳机、簧片之类也是在他的厂里用4~5毫米厚的合金钢板冲压出来。假如当时没有这一手,要是他们自己加工膛线,恐怕到现在也没有几支线膛枪,新军估计就得用褐贝丝了――这种滑膛枪也获得了一批排队枪毙党人的狂人吹捧,王洛宾虽然也是排队枪毙党人,但是还不够原教旨。真正的排队枪毙党是绝对谢绝线膛步枪的。 线膛枪不算一种很新的武器,有燧发滑膛枪的时代就有了燧发的线膛枪,与滑膛枪相比,线膛枪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射程大、精度高,比起有效射程不到50米的燧发滑膛枪,前装线膛枪在射击精度和射程方面在当时完全可以充当狙击枪来是用。 它没能普及的最大问题,一是工艺复杂造价过大,二是装弹困难。膛线枪之所以能射得远,射得准,子弹在出膛前必须沿着膛线旋转,这就必须把子弹镶入膛线才行。在没有米尼弹之前,子弹必须比膛线直径略大,用蛮力打击子弹使其变形镶入膛线。夸张的说法要用锤子锤进去,虽然多数情况下不止于此,但是它比滑膛枪装弹慢却是个事实。因此虽然被许多国家小规模的装备过精锐步兵,但是使用不广泛。 米尼弹的出现才改变了前装线膛枪的命运。米尼弹,锥形弹头的直径略小于枪膛直径,这样装弹就很方便。弹头的底部有个圆锥形的空洞,一个木塞堵住洞底,发射时燃气压迫木塞挤进空洞,迫使弹底膨胀,紧贴膛线,封闭住弹头和枪膛之间的空隙,使燃气无法外泄,又可以使弹头在膛线压迫下高速旋转。米尼弹解决了前装线膛枪装弹困难,滑膛枪射程精度太低的问题,使得步枪超过火炮,成为当时战场上的决定性武器。 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巨响,枪身猛的向后冲,王洛宾撞得肩膀发痛。一股淡淡的硝烟慢慢的从枪口散出。100米外的城墙下,姜野从掩蔽部跑出来,看了下靶子,把刚打的洞用白纸贴上然后凑到竹筒的制得土电话上大声叫喊,王洛宾拿下右耳的耳塞,凑近这急这一边的竹筒,听到他在说:“9环,偏7点钟方向。”于是举手示意听到。 这个结果相当不错!第一枪就非常接近靶心,看来这支枪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校好了。拿起小锉刀,把黄铜缺口座的左边矬掉薄薄一层。然后松开固定枪身的虎钳,装上火yao和弹头。重新开始慢慢瞄准100米外的半身靶靶心,再来一次100米的校准。运气实在是很好,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100米的距离校完了以后,还要用不同高度的几块靶子来模拟测试200米和300米、400米的远距离。更远的距离只好看士兵的rp了。 这支枪只用了40分钟就完成了,而且精度颇高,简直是完美的杰作。估计300米外能一枪放到单个骑兵。最后用烙铁把自己的名字缩写烫到枪托后缘的正上方,在下边加个“j+”表明这是一支可以当狙击枪用的好枪就算大功告成。毕竟就算是米尼式线膛步枪,也只要求对400码外的20英尺宽,8英尺高的靶子达到60的命中率。 看看木板上用碳条写的4个正字,王洛宾在第4个正字的旁边重重的加上一横。旁边展无涯的小组也写完了第4个正字。看来今天这一班的50支枪生产计划没什么问题了。估计可以超额完成多几只。 3000条钢管和配件可以造3000支步枪。另外还有大约1000份的备用配件。不过前两个星期,工业部决定把20条枪管截断成2寸左右的短管,供制造德林杰手枪使用。虽然少了20条步枪,但是却能給海军、情报局这样的需要短家伙的部门配备自卫火器,glock手枪他们可没打算发給土著用。 枪支虽然组装得很快,每天能完成80多支,但是没有经过严格校准的步枪,交给没放过两枪实弹的菜鸟步兵,比滑膛烧火棍真的强不了多少。外强中干,这大概可以描述穿越者目前的窘态。 直到已经拥有600多支枪,工业组才有把每天的组枪定额减掉一点,然后花时间仔细校准并挑选精度枪。火帽被小心的储备起来,准备打仗用。这个与总参谋部的作战方针有关。鉴于未来敌人一旦到来人数会非常可观,无论明军还是海盗,出动上千人是毫无问题的。穿越者现在不比从前,摊子已经铺得很大,再搞设防营地的乌龟流就会造成处处设防处处被动的窘境。军方的方针是打出去,在外围派出渗透部队,打冷枪、埋地雷、骚扰敌人大队的行动和后勤输送。这样的战术需要给一线部队配备足够的精度枪。毕竟能从远一点的地方开枪对于渗透部队的生存很有利。能一枪撂倒个骑兵或者军官,显然对于减轻正面对阵时的压力也很有用。 前几天,总结会上情报部指出一个月内必有一场大战,不管来犯者是海盗还是明军,穿越者将面临多达二三千人的敌军前来围剿。如果是明军的话,在大陆方面还可能会持续增援。估计如果不能一仗对明军施以重大打击,围歼其一部分的话,围剿会持续一二个月之久。如此以来,工业部的负担一下加重了。不但要每天装50支枪,还需要为即将来临的恶战储备弹药。冶金部门不仅要炼钢、还要大规模的提炼铜和铅,已经在开始用铸模大规模的生产米尼弹和圆形铁炮弹。每天可以产3000多发米尼弹和250发圆弹。加上已经储备的弹药,应付一场持续数天,每天发射30~40发子弹的恶战不成问题。 火炮方面。铸造厂已经已经交付了9门8磅滑膛炮,在熟悉工艺之后铸造这样的滑膛炮已经不算什么。制造后膛炮则在刚开始的时候加工炮尾栓的时候不太熟练,一个合格的炮栓要花3天时间。最后1个星期只完成了2门炮。不过经过集体分析研究,机械组改进了工艺。钢板切割出来以后不急于马上焊接。要先放到脚踏砂轮机上面打磨端面和焊接梯口。然后用本地花岗岩石板做的型架支撑焊接。现在已经完成了6门70arstrong炮。12磅山地榴要简单的多,只有有足够的生铁可以以每天一门的速度出厂交付使用。现在已经交了12磅山地榴14门。 随着制造大炮的数量增多,机械组已经基本摸透了每种火炮的制造工艺、需要工时和各种零件的尺寸,为生产火炮设计制造了各种专用模具和工装,借助于带来的大量测量工具,机械部门很快就把公差减小到最低限度,制定了各种类型火炮的制造标准,开始了标准化制造。这样将使得每门炮的参数结构都和同类火炮完全一样。 有了标准化制造,也就意味着每一门同类火炮的性能都是接近的。穿越者制造的每一批次的火炮都由炮兵小组进行专门的试射,以获得其射击参数――根据使用弹种、目标距离,决定装药量以及炮口高度。必要的时候,炮兵小组还会尝试危险性很大的最大安全射速、身管寿命和最大装药的试验。以测定其火炮的潜在能力。 火炮测试和计算所得出的结果再制作成炮表。炮表上只要有上面那四个参数。制造成书本的方式,让炮兵可以迅速查阅。甚至可以不用文字。只需要图形(弹种)与数字。 这些内容如果完全由炮手去做,那么炮手不仅需要熟悉火炮本身,还得熟悉数学、几何甚至代数,所以早期的炮手除了是炮匠还得是半个数学家。这就是所谓“炮兵需要高科技人才”的由来。但这并非是必然的,不过是理念落后的结果。有了这样标准化制造的火炮和炮表,炮兵跟本不需要什么高素质,只要认得数字图形,顶多识几百字几就可以了。大大的减少了炮兵的训练难度。理论上,文盲也可以――这对穿越者所面对的社会环境来说倒是十分合适。 身为穿越者,掌握的不仅是后世的现代科技,还拥有几百年来人类社会所凝聚起来的先进理念。有时候这样的理念比至于科技更能发挥出作用。 第一百一十四节 训练 限于资源和人力问题,军队能同时运作的大炮就那么多了。12磅山地榴倒是可以继续考虑一下多造些用于防守。它打霰弹的时候,比起训练不足的新军手上的步枪效果更好。威力可观,射速高,还不太重(炮重不过250gk)。一匹驴子或者3-4个人可以拖着跑。放在营地和文澜河边的防御阵地正好。 新军在百仞城外列队。 马千瞩穿着他的87式作训服装,站在他们面前。挺胸抬头,一脸傲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象电影里的军人模样。 这些前大明良民,现在为了银子和口粮,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这支谁也闹不清来历的武装里来了,既没有什么背叛朝廷当“明奸”的内疚,也看不出揭竿而起闹革命的激情,真正体现了中国传统旧军队的“当兵吃粮”的光荣传统。 600多个剃得青光锃亮的脑袋,彼此看起来还有点不适应。新军装还没做出来,穿得是百仞公社的妇女们手工缝制的棉布作训服。自然看起来毫无威武之感。除了一支用来示范的10人小队配备了制式火枪,其他人都以同等重量的木棍捆石头代替。 没办法,后勤都在叫苦连天,军装的纸样没做出来,装具更是八字没一撇。军工部门的枪造了不少,校枪却慢得很。纸包定装弹也需要人手――至少一个月内看不到100十九世纪火器化的新军。按理说,席亚洲作为未来的新军教导营营长应该亲自该来主持培训,但他再次生病休息,估计在躺倒在农场休养了――比起海军的丰城旅馆,陆军选择了南海农场作为腐败场所,此地环境好,伙食充分,还常有一些食堂不供应的好东西可以试吃――军事组的多数人马现在不是在执勤点上放哨就是四处去察看民工的设防情况,最后马千瞩只好以代理总参谋长的身份召集新军教导营开始了训练。 这多少和上次的建军会议上的分歧有关。在新军组织和人事安排上,执委会和军事组产生了第一次比较大分歧。执委会希望由文官担任总参谋长的职务,以便执委会加强对军事力量的控制――如果说土著军人暂时很难信任的话,穿越者的军人也未必能够永远信任。军事组则希望由何鸣或者席亚洲担任。这两个一个资格最老,一个则是军事组的核心人物。这两人当然很自觉的谢绝了提名――在执委会和军委会的少壮派之间当协调者不是件容易差使。 少壮派们缺少军委会的重量级人物的支持,在总参谋长的争夺中败北。最后决定由计委委员长马千瞩担任代理总参谋长――新军建立百废待兴,事事都需要各部门协调,由计委人员担任比较方便。这样双方都能接受。 马千瞩对19世纪的部队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排队枪毙党是如何训练军队的。但他起码知道:不管什么年代的精锐军队,总有一些特征是不变的--有纪律的战士是敌人的噩梦。在展开热兵器分队训练以前,体能、队列和纪律训练恐怕要持续一个月。对于这些几天前还是混吃等死的大明p民,他唯一的权威是一个“首长”。马千瞩的全部军事经验就是大学的时候的三个月军训。 好在军事组还是留給他几个退伍兵当教员,又把盐场村的民兵调了一些过来――他们的队列训练是在北炜等人的亲自调教下完成的,属于目前最高水平。 体能训练没什么诀窍,乃是穿越锻炼神法:越野跑。不过几个退伍军人都敬谢不敏,说这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马总参谋长了。 马千瞩知道自己这个总参谋长还不服众,几个兵油子存心要看他的笑话。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毛主席的话在马千瞩的心头回荡,为了保证党对军队,不对,执委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給这伙人瞧瞧――知识分子也不是好惹的。 怀着这样壮志,马千瞩中气十足的扛起自己的空火枪,背上被宣称装满弹药实际上只有石头的背囊,宣布:全体保持队型,带好武器,到后勤部领一双草鞋,越野5公里! 越野5公里是单程的,换句话说,你还得自己回来,不过不限速度。一个月后,全体都得整队跑回来。他坚信,对于一支新生的军队,有序逃跑比有序进攻重要的多。当然,大运动量就必须有足够的体力。马千瞩利用自己是计委头头的优势,让农业部门多拿出了一些肉干和咸鱼来供应新军,粮食管够。 三天过后马千瞩的脚已经磨破了一处,而且他认识到如果自己再穿袜子跑步的话很快就会没有袜子穿了,于是他赶快换成了包脚布――他现在只希望茧子快长起来。 休息的时候,他命令所有人躺成一排,他躺在队头。 很多人奇怪为什么休息还要这么整齐,但也勉强服从了命令。 前装甲兵指挥员白羽走了过来: “马委员,你真要这么干?” “开吧!”马千瞩一脸革命烈士上刑场的悲壮之色。 “这个,我可得说明啊,我退伍可有年头了――” “我信任你。”马千瞩闭起眼睛,一脸躺倒挨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其实马委员你不用这么搞的,俺们p从来就不搞这个,米国大兵也没这花活。” “你的话太多了,我是总参谋长,服从命令!”马千瞩一脸坚毅无比的神情。 “好好,我怕了你了。”白羽耸耸肩。想这算啥事情,难怪人说知识分子弯弯绕多,还爱抠书本。 “我可声明啊,出了事可别怪我。”白羽说着爬上了拖拉机,发动了起来,一直开向人群。不,不是来轧人的。就差那么一点点,贴着所有人的脑袋,小心挂一挡开了过来。 这咆哮着的钢铁怪物吱吱嘎嘎的碾过地面的气势马上就让躺在地上的人骚动起来。有人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都躺好!”他大声命令着,“谁也不许动。” 虽然喊得很大声,咯吱作响还直往脑袋上掉土的履带在自己脑袋不远处碾过时得震动还是够吓人的。浑身冒汗――马千瞩自己也对白羽不是绝对放心,但是事到临头不得不搏一下。自己显不出胆气以后还怎么去驾驭这群人? 等到拖拉机的阴影转回车库,他立刻命令刚才违规起身的人出列。他们需要在太阳下多站一小时,还得扛上自己的火枪背着全副装备。看着他们的眼神,他很庆幸还未曾开始射击训练。 马千瞩的拖拉机训练法几小时后就传遍了各处,有人很不客气的就給他取了个绰号叫马党卫,杜雯更是痛心疾首,专门打电话来质问马委员为什么要采用纳粹法西斯的训练法?还连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据丁丁的报纸报道,杜雯女士还当场流下了眼泪……第二天马千瞩一起来就发觉自己成了小报上的花边人物。 花边也好不花边也好,已经走上不归路的马千瞩只好咬着牙坚持下去了。好在具体的队列、设计、军语、投弹之类的训练还是由原来退伍军人负责的,否责光靠一本《民兵训练手册》还真是有些难以为继。 军事训练开始几天就和马千瞩过去的大学军训一般无二,以班为单位进行队列训练。虽然军事组达成的部队训练方向是以19世纪连-营级别的纵队、横队为主的战术模式,但是19世纪的欧洲军队是如何训练的他们即无经验又没有资料。因此基本队列训练还是按照p的操典进行。 由于有了在盐场村的队列训练经验,加上盐场村民兵的现场示范,训练要比预想简单一些。马千瞩坚持在训练中所有人都用普通话喊口令,而不是配什么翻译。 “明朝官军也是用官话指挥的吧,不见得四川兵来了就得用四川话指挥。” 教官们自然就用棍子来让新兵尽快体会普通话的精髓,每天教练场上都充斥着吼叫声。这些迫于生计来投军的农民,一早5点就被人用喇叭吵醒,被赶上教练场。负责训练的副爷“首长”们个个凶神恶煞,手持棍棒。他们说得话大家都听不懂,但是他非要人们懂他的话。谁要对他的口令没反应或者反应错了就会挨藤条。渐渐得这些从来也没闹明白过什么叫左右的人明白了口令的意思。然后他们就被强迫着9人一排的学走路。每迈出一步脚要抬得多高,跨出去的步幅要多大,胳膊要怎么挥……这么走路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官军他们也见识过:除了校场上操练会排着队进退转圈之外,也没见过闹这个的。 第一百一十五节 军装 折腾归折腾,伙食却好的出奇。“首长”们没有粗粮的概念,一天吃三顿,糙米饭管够,咸鱼每人一条,还有许多蔬菜什么的,一开始吃得几个小伙子每顿都翻白眼。古代人很少摄入足够的蛋白质和脂肪,所以对碳水化合物的需求就特别大,农民农忙的时候一顿吃上二斤面饼的大有人在。这些每天都在进行大运动量训练的士兵自然也不会例外。马千瞩很快发现,每月20公斤的口粮是吃不到月底的。但是毫无办法,除非能增加肉类和油脂的供应――这两者穿越者自己都很缺乏。 操练还得继续,先是齐步走,接着是正步走,然后又是跑步。等到步法训练完全结束之后,又学着按照鼓点和笛声的节奏队列行进。根据p的训练手册,完成训练之后每个士兵齐步和正步的时候每分钟110~120步,跑步则每分钟180~190步,这样的行进速度已经属于当时世界上最快的了。 伙食的好转和体能锻炼,使得这些原本面黄肌瘦的人开始变得强壮有力了。其实论到耐力和负重力,长期大强度劳作的他们比穿越者要强得多,但那是一种病态的身体适应,不是现在这样的有了充足的饮食和锻炼之后健康的强壮。 士兵们的体格好了,通过队列训练精神面貌也有了很大的改观,长期的收腹、抬头、挺胸的姿势,大步流星的走路,干脆明白的说话,都給了他们一种自信干练的神情。没有入伍的普通的劳工现在看着这些士兵也开始羡慕起来了。公社的妇女们也常常在训练场边流连忘返。 “如果有好看的军装,那就更神气了。”马千瞩发现军队没有后勤部门,自己这个总参谋长在负责军队训练之余干脆就成了后勤部长了。 征集军装设计马上在全体穿越者掀起了兴奋的狂潮。在这个枯燥无味的环境下,这多少算是件有娱乐性的事情。很快马千瞩手里就收集到了一百多份各式各样的图稿,从有中国特色的65式军装,到菲烈特戴着主教帽的掷弹兵,拿破仑的熊皮高帽近卫军、英国龙虾兵,布琼尼帽的苏俄红军最后到德国国防军……所有人在军装上的恶趣味都集全了。 经过汇总,马千瞩悲哀的发现大伙没什么创造力,全是历史上各种著名军队的军服复刻版。归纳起来三大流派:一是中国传统派,以65军装为代表,也夹杂着55派和87派;二是排队枪毙派,以19世纪的欧洲军队制服为蓝本,强调华丽炫目;三是二战派,基本就是照抄德、苏、美军的制服,也有兼收并蓄,杂糅成四不像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小众爱好,比如国民革命军式样的小圆帽,甚至连日本旧陆军的那身昭和式军服也有爱好者。 “老天,难道匪鸥也混进来了?”马千瞩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此事受到广大穿越者的热烈关注,马千瞩自然不便擅作主张,民主的一大好处就是谁都可以不用负责,于是他召集了一个所谓的听证会,由军委会、工业部、计委和10名群众代表组成,对所有方案进行审查。 为了避免个人的审美趣味造成对选择的影响,马千瞩规定了二条基本原则,军装的制作不能超越穿越者目前的生产力,军装必须适应本地的环境。 这么一来,诸如熊皮帽、长靴这样的服饰立刻就出局了,候选的军服立刻少了一半。接着是生产力的问题。工业部门指出,根据他们的调查,临高的土法染织业只能染三种颜色:灰、蓝和黑,临高也不出羊毛,排队枪毙党立马全军覆没,色彩绚丽,装饰复杂的军装显然不切实际。 留下候选的实际上还是现代军服,65式军装由于其制作简单,节省布料而最后中标。为了平息广大落选者的意见新款军装也做了一些形式上的改变,以迎合大众。 新款的军装被称为元年式,又称28式。它和65军装一样,基本上是以中山装为蓝本,使用棉布面料,包括军官四个兜,战士两个兜的差别也继承下来,帽子改成了八角帽,这种八角帽比工农红军的小八角帽略大,更接近美款,看起来比较时髦。 领章和帽徽暂时留白,考虑到未来军事制度势必会有军衔,元年式军服预先做有肩绊,左臂留有臂章位。军官士兵一律用仿制二战德军步兵的布制裹腿,不用再象裹粽子般的拿布条来回缠――直接套上去抽紧就可以,穿脱方便。军鞋分两种,作训用草鞋,和外出、检阅时的黑色布鞋。 为便于批量制造,军服不分陆海款,只用颜色区分:陆军穿灰色,海军穿蓝色。当然这蓝色不是海军蓝也不是天蓝,而是一种发黑的靛蓝。好在眼下海军要求不高,能和陆军区分开就行。 考虑到海南的天气较热,所以在军装中还特意设计了一种夏装,其实就是短袖军装,料子使用麻布,有人提出夏装可以配发及膝短裤,但那英国殖民军那丑陋猥琐的模样立刻遭到了否决。 除了军装之外,还设计了军用制式裤衩、汗衫、军毯和。军毯不是羊毛的,只是两层棉布之间稍微絮入一些棉花,再用网格线钉牢。在海南这个常年气温不低于20摄氏度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穿越者有的是棉布库存,不过缝纫机只有五台,更可悲的是会用缝纫机的女士只有三名。要她们来做1200套军装显然不现实。马千瞩考虑之后决定采用外发加工的方式派发給公社的妇女制作。她们几乎人人都会裁剪――古代平民百姓的衣服很少求诸于裁缝的,都是妇女们自己做,所以这手工活是没难度的。至于不会裁剪现代款式也没关系,后勤部门已经做好了大批纸样,随料分发。只要依样画葫芦就可以。发料前计委找人首先将各个尺码、款式的衣服全部试制了一套,一是看服装试穿效果,二来可以核算出每件衣服、每双鞋子大致消耗的布料和棉线,以免发得过多或者过少。 邬德很快把活计都派了下去,并且制定了验收标准,不合格的则罚赔偿布料。这次的外发加工除了有工分可挣之外,余下的零头布也归加工户所有,这个措施使得公社妇女的热情空前高涨,连已经有固定工作的人也在夜里下班后连夜赶做。邬德准备乘这次机会发掘一些心灵手巧的妇女,专门请人培训学习服装制作,然后在公社开个服装厂,乘机把缝纫裁剪设备都接收下来,这可是笔大买卖――除了军队,还有未来的学校,各种机关,一旦有大批移民涌入,服装更是需求旺盛。 装具则比较简单。本县唯一的皮匠在听说短毛们正在找皮匠做一大批活计,立马就带着老派孩子和全部生产工具来投奔了。交給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把他骇得说不出话来:1200根皮腰带。这出手和气魄,一下就把皮匠給彻底折服了,油然产生了“跟着短毛老爷永远有饭吃”的朴素观念。 武装带是用牛皮做仿德式y带,在观摩了魏爱文的复刻版y带之后皮匠认为做这个很容易,他全家上阵的话能一天做10条不成问题。y带上的金属扣件则是由机械组用熟铁直接冲压出来的,都没舍得用钢。不过魏爱文还是用一包烟的代价給自己留了些私活――一小部分是用得是黄铜。 林福惴惴不安的站在办公室门前。这个盐场村的橄榄球明星这次也入伍了。虽然席亚洲并没有給村委会派名额,只是要求他们派几个人来示范,但是村委会经过商量,决定还是让这几个示范民兵入伍,以表达盐场村紧跟“首长”们闹革命的决心――这词是和杜雯学来得,至于什么是革命,几个人都不知道――盐场村没读书人,否则一定会被这个词吓得半死。 林福个子不算高,大概165左右,不过在当时的人当中已经属于相当不错,长期的橄榄球锻炼又让他身材魁梧结实,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一名基准兵。此刻他全身都按未来新军的装备模式穿戴整齐,准备給计委和军委会的全体人员审阅。 “林福,进来吧。”门里面传来了马总参谋长的声音。林福不知道参谋长是什么意思,但是校场是他最大这个还明白的。赶紧一推门走了进去,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里面是一个大房间,摆成马蹄形的长条桌子,十几个“首长”坐着都盯着中间的他看,好像戏里面三堂会审的模样。 林福学着魏爱文教的礼仪,敬了个礼,大声说: “报告!陆军教导营一连一排一班,基准兵林福奉命前来报到!” 魏爱文站起来还了个礼:“稍息!” “是!” 一番对答,有模有样,这一周多的训练没白费。大家都有了赞赏的眼神。只见眼前的这个士兵,手持元年式米尼步枪,上着元年式三棱刺刀,身穿元年式军装,牛皮仿德式y带,腰间是一大一小两个子弹盒。看起来很是威武。 “这是仿制日军大正11年式子弹盒。尺寸有所改变。”魏爱文做着讲解,“牛皮质地,分大小两种,大得是存放纸包弹药的,每盒60发。小盒子用来装火帽。”火帽比较敏感,所以不能和纸包弹放在一起。弹药盒在设计的时候也考虑到了未来容纳金属定装弹的可能性,尺寸是通用的。 “这是水壶。”魏爱文指着林福腰间的一个圆筒形的东西,“是用竹筒做得。软木塞子。外面加上网绳套就能方便的拴在腰间了。看起来是不是有点象德军的防毒面具盒?” 这么一说,倒的确有点象。大家都点了点头。魏爱文似乎对这点“德军元素”很得意。 腰带上有一只布制的手榴弹包,里面装着化工组制造的竹壳手榴弹――虽然威力差点,不过声势不错,可以唬人。 林福身上背着一只奇特的背包,与其说背包倒不如说象个扁扁的小箱子。这就是新开发出来的制式背箱,受得是当地群众普遍采用的背篓的启发,用细藤编成,内里糊着刷过桐油布,上面有盖子,可防水。形状是椭圆形,附带有符合人体工学的背架。 这个全新开发的背篓即符合他们目前的工业能力,又比传统的包裹要好用的多,算是穿越之后结合现代科技理念和当代生产力水平结合出来的新产品。 第一百一十六节 攻心为上(一) 新军已经训练半个个月了,马千瞩见魏爱文没有一点开始政治训练的意思,有些急了:”我说小魏啊,你什么时候给大家做政治训练哪?你下连都两周了了,别的连早都行动起来了,你可是教导营的基准连,要带好头哇!” 魏爱文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马总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今天晚上就开会,保证让你满意!” “真的?你可得好好搞啊!”马千瞩半信半疑,不再追问了。 其实这些日子来,魏爱文可没闲着。为了好好开展工作,他可是绞尽了脑汁。不但深入连里,了解战士们的状况,还做了“侦察”工作,观摩别的连进行政治训练。他发现新军里政治训练不外乎这几种方式:讲演,领导讲话,做政治报告;讲课,识字运动……魏爱文灵机闪现:我何不搞点复古创新呢? 天渐渐黑下来了,夜幕上星光闪烁。在这里,并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城市,即使在夜里,路灯也亮着,高楼里,家家户户点着电灯,电视,映得天空发白,星星也只能看到最亮的几颗;大气污染也很严重,天总雾蒙蒙的,让人感到一种憋闷,有时夜里向工业区望去,天都有些发红。驻地也没有人舍得点灯,耗费昂贵的电能,主要除了看av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农民们早早就睡下了。周围一片漆黑,半个月亮刚刚从东边冒出来,放出了银色的光辉,头顶上东西走向的银河白亮亮的一大条,无数星星密密麻麻,大部分集中在银河中,竟能看得出一种层次感。魏爱文仰望着星空,十分惊奇,城里长大的孩子可从未见过如此景观! 新兵们都已集合好,露天里战战兢兢的围坐在一起。临高地处亚热带气候区,冬季气温也在二十摄氏度之上,点篝火稍微有些热了,就在中间放了一盏洋油灯。红色的火苗在棉芯上跳动,灰黑色的烟窜起,熏得铜提手上黑得越发锃亮。 火光映在战士们的脸上,大家很好奇,今天通知新来的“首长”把总要给大家做政治训练,会是什么内容呢? 魏爱文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开口道:“今天把大家集合到这里,是想做个政治训练,开个主题连会,主题就是昨天、今天、明天,请大家实话实说,畅所欲言,谈谈自己过去的遭遇,说说现在的情况,再畅想一下未来。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玩意?大家不知怎么办才好,也没有人开口,场面一下子冷清起来,十分安静。 魏爱文料到了这种情况,新事物被接受是要经历一个过程的嘛!当下他便开口道:“那就从我开始好了。”魏爱文早想好了,自己借此机会编一段过去的经历,传扬出去,来消除他和士兵们之间的隔阂。 “我先给大家唱支歌吧!”说着,魏爱文微微抬起头,望着东方天边的月亮,做了个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感情,便轻轻开口唱道: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咱们连里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地主,欠下穷人血泪仇。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流不尽的心酸泪,挂在心。不忘那一年,北风刺骨凉。地主闯进我的家,狗腿子一大帮。说我们欠他的债,又说我们欠他的粮。地主逼债,地主逼债好像个活阎王。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地主逼他做长工,泪得吐血浆。瘦得皮包骨,病得脸发黄。地主黑心,地主黑心逼死了我爹娘。不忘那一年,苦难没有头。走投无路入虎口,给地主去放牛。半夜就起身,归来落日头。可怜我这孤儿,向谁呼救?” 低沉的嗓音,加上带着哭腔,颤抖的歌声,端的是如泣如诉如悲啼。战士们不禁起了共鸣,有的想起自己的身世,眼圈红了,甚至还有人小声抽泣起来。 魏爱文自己也感到心灵上的震撼。此情,此景,都让他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沉重感。想当初,在网上见到这首歌,自己还觉得歌词挺好玩,也跟着学唱,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唉,那时唱起来并没感到这歌里体现的悲凉,凄苦,愤恨,看大家的反映,知道这些兄弟们普通话没有白学。 有人握住了魏爱文的手,是一起来的穿越众王涛,他是北方人,人高马大,在一群矮小的土著当中看起来威风凛凛,此人因为是培训师出身,特别会讲故事瞎掰。特意安排在队伍里做配合用。他轻声说道:“连长别难过,咱们连就是你的家,大家都是你的兄弟,都是你的亲人。” 王涛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他抽了抽鼻子,也说起了往事:“我家本来有十来亩地,地是好地,打下来够我一家四口过一年了。那张举人相中了我们家的地,非要买下来不可。我爹说啥也不卖,那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呀!那地主便总想找机会占了我家的田。有一年,我家的牛没看住,在地主家的坟地里啃了几口青草。地主硬说坏了他家的风水,把我爹抓去,好一顿毒打。我爹年纪大了,经不起,抬回家三天头上就就――”王涛说着说着,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下去了,神色悲戚,眼睛里似乎要流下泪来。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来,“我娘身体本就不大好,着一惊吓,没过两天也也随着我爹去了!”他终于忍不住了,泪水顺着他黝黑的面颊滚落下来,把个魏爱文看得目瞪口呆,老兄你不会是北电或者中戏出身的吧? “过了不久,有一天他家房子失火,诬赖是我烧的,要抓我告官。穷人家跟地主打官司怎么赢得了?!我一急,连夜跑了。到了县城后来托人回家看看,才知道我家的田被张举人占了,我小妹妹被他抓了去,当了丫鬟,说是赔偿他的损失,后来也不知被这个畜生卖到哪里去了。我的小妹妹,她……”王涛泣不成声。 强!看着王涛的表演,魏爱文暗自佩服。 一个小战士再也忍不住了,愤然道:“真是丧尽天良!” “我以前给我们乡陈云开当长工,放鸭子。这个黑心的家伙!有只小鸭子给黄鼠狼叼了去,他用皮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顿,还按丢了一只大鸭子给记上了账。平日里我吃的是他家的剩菜馊饭,还不得饱哩,他却全按好菜饭记上了账。天凉,我要是病了就没法给他赶活了,他就装模做样拿了两件没人穿的破旧衫裤给我穿,回头他就按新衫裤给记了账。有时我病的厉害,发着烧也咬紧牙关给他放鸭子,他竟全记上因病缺工!年关到了,他一亮账本,我反倒欠了他的钱!我跟他评理,他不听;我气的直哭他还假惺惺的说:舍不得离开我吗?那明年接着干吧。真是气死人了!!”小战士咬牙切齿,两眼映着油灯的光亮,真像是要喷出火来。 有了开头的,战士们也放开了,纷纷站起来,争先恐后的倾倒心里的苦水。一个赛一个。 “我是个军户,说起来祖上还是个小旗呢。可这好几代人都是給军官老爷当不要钱的佣工!哪里还有什么袍泽之情,干活不要说怠慢,就是动作慢点也是打个半死,打死了就拖出去,没人问,也没人敢问。外面死个人还得报个官呢,卫所里就同死条狗一样。人都说州县官府黑,不知道卫所里比外面黑不知道多少倍!” 魏爱文知道他是军户出身,因为要消除一下这些老百姓对官军的畏惧感,故意问:“那一打仗还了得?” “打仗?”那军户苦笑道,“就我们这些军户,穿裤子都露腚,还和人打仗?我们比老百姓还不如,镇台招兵老百姓还能落点钱米,我们这些军户连安家钱粮都給百户千户们吞个一干二净,去了镇台上也就吃碗饭,混不上亲兵家丁的,连饿死的都有。”他啐了一口,“鬼儿子才替官家卖命呢!” 他越说越来劲:“官军,说好听带个官,比土匪还不如。祸害老百姓比谁都狠,打起仗来比谁都耸。” “是啊是啊,我就是北方逃过来的。”王涛赶紧来下眼药,“听说辽东和鞑子打仗,几千人楞是打过不过几百人鞑子,最惨的是居然十几个鞑子追几百官军,逃命的人活活被追得累死。就这幅模样,这仗还打个屁啊。我一个同宗兄弟前几年实在活不下去了,去投了辽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说着还擦拭了几滴眼泪。 “唉,哪家不是这样,要不是官府逼得紧,把我们穷人逼得没了活路,谁愿意铤而走险。我们一家千里迢迢到琼州来。原以为这里荒地多,总能混个温饱,哪晓得这里的田也不好种,没水浇地,只好地主买水,比老家种地苦好几倍都不止!活生生就把一家人都給坑没了。成了一条光棍!” “还是这里的老爷好。”王涛又借机发挥起来,“我逃到这里給老爷们扛活,吃得饱穿得暖。老爷们还給发工钱。我们公社干得好的兄弟都住了楼房了!” “楼房?就是短毛老爷们住得那种砖楼?瞎说吧。”有人表示不相信。 “瞎说?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公社看看!” “要是真得就好了,我也不要什么楼房,有个遮风避雨的小屋子就满意了。”有个新兵一脸神往的说。 “是真得。”这是个从公社入伍的兵,“不过得有职工资格才行。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当兵的,一当兵就是职工了。” “还有自留地能够种田呢。”公社的兵对自留地特别有兴趣。 “这些我们也能有吗?”有人怯声问。 注:本章情节由sb论坛的魏爱文提供。略做扩充修改。 第一百一十七节 攻心为上(二) “当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一切都不是梦想,”魏爱文开始勾勒起未来的画卷:“大家在这里一个月了,日子过得怎么样?” “没得说,又发新衣服,饭菜又多又好,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使去!” “还給鞋子穿,第一次发鞋我都舍不得穿,过去哪穿过这样好的鞋子。”有个战士在抹眼泪,“后来首长说非穿不可,坏了还給发。都活了二十多年,没穿过一双好鞋――”说着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其实这所谓的好鞋连布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草鞋上缝了个布底,鞋帮上也纳了布条,穿起来比纯粹的草鞋要舒服一点。 “可是――”魏爱文语气一转,“我们穷人过上好日子了,那些地主老爷、千户指挥、强盗土匪的,会这么眼睁睁得看着咱们享福吗?就象你,以为来琼州开荒就能过好日子,结果呢?” 大家的眼睛一下都瞪圆了。王涛一看火候到了,马上作咬牙切齿状: “不行,我们的劳动果实,决不能让他们白白抢去了!” “没错!”魏爱文提起了嗓音,“我们老百姓,祖祖辈辈都被大户官老爷们欺负,他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没钱就抢我们的小民的。过去我们没有主心骨,只好眼泪往肚子里流,现在有了短毛老爷为我们撑腰,有大铁船、快枪,我们自己手里也有了刀枪,还能不能让他们为非作歹?!” “那得问问我手里的枪答应不答应。”王涛做豪迈状,摆出一个《红灯记》里李玉和的造型。 “不答应!”群众的情绪果然被调动起来了。连里几个公社来的兵属于既得利益者,最有感触。 “如果他们要硬夺呢。” “那就打他个娘!” …… 魏爱文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大家就能扬眉吐气,生活也好了,不用挖野菜充饥,天天都能吃到白米饭、鱼肉,有好衣服好鞋子穿。到处都盖楼房,安空调,冬暖夏。还有电灯,点起来满屋都亮堂堂的,比这煤油灯好上万倍。孩子们都能上学,念书,义务教育咱们国家也富强起来了,载人航天飞船也成功了,还申办奥运会呢!嗯反正这一切都回实现的。”魏爱文暗暗叫苦,刚才太兴奋了,嘴一下子就没把门的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下子都说了出去。好在大家对“空调”,“奥运会”一类的词没什么反应,倒是对不必吃野菜的生活相当神往。 散会了,马千瞩拉魏爱文,竖起大拇指:“嘿,小魏!你真行!这会开得太成功了。大家一起回忆过去,没有不咬牙痛恨的,你这么一搞,起码都是咱们的人了。” 魏爱文满脸得意:“这,小菜一碟!等以后的,我还有更多的点子呢!” 心中满是眼泪:我那最后的可乐,都换了这些东西了……于鄂水,你太禽兽了! 第二天,魏爱文的这套东西就被马千瞩编写成了材料,分发給各连连长学习。王涛这个穿越众也不得不暂时被赶出了宿舍区――他现在不算“首长”了,身份就是教导营一连士兵。各连开主题会都把他叫去做报告。这王涛是培训师出身,靠得就是嘴皮吃饭,他又业余学过评书,说起事来不仅声情并茂,而且还经常下扣子,套得大伙欲罢不能。他的剧本越编越复杂,最后马千瞩不得不提醒他别闹得太离谱了。 但是光用这样的忆苦思甜教育法还略嫌不足,马千瞩根据席亚洲等人在盐场村的经验,组织人手编写了一本小册子,重点围绕穿越者的口号“铲强除恶,保境安民”做文章。同时在公社出身的士兵里挑选了几个比较活络的人,专门进行了政治培训。 “政治工作的核心在于培养对我们的忠诚。”马千瞩在新军军官会议上强调这一点。“我个人认为老百姓并不见得很热爱官府,官府对他们来说只是必须服从的威权,而不是我们概念中的国家。” 培养忠诚当然不能靠几句口号,不管什么政治理论,都没有人维护自己的利益来得有效。抗战一结束,就在解放区里大规模搞土改,从而掌握了民心,使得自己有了稳定的根据地和源源不绝的兵源。这个比说一千一万遍阶级觉悟都来得有效。 供给新军远远超越当地老百姓甚至公社社员都要高的生活标准,他们就会对这样的生活充满留恋感,把穿越者当成他们的大恩人。一旦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就会为穿越众出生入死。对毫无根基,更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穿越者来说,诱之以利是最有效也最快的办法。 至于马千瞩的士兵委员会之类的组织,在穿越者们的一手包办之下也算是勉强成立了,虽然多数人都对这样的士兵民主持怀疑态度――不少人还举了反例。但是马千瞩依然坚持要搞。原因自然是因为三湾改编之后,士兵委员会和支部建在连上一样,都起了改造旧军队的神奇作用――差不多就和开金手指一样。 既然对国民革命军这样的旧军队有效,那么他们完全从白纸上画出来的新军队同样会有效。 马千瞩自然不能搞支部建在连上这套,否则执委会里的右派非吃了他不可。不过士兵委员会有民主的大旗作为虎皮,谁都奈何不得。为了表示他对此事的重视,他自己兼任营级士兵委员会主任。 士兵委员会的任务主要有五项:一是参加军队管理;二是维持纪律;三是监督连队经济;四是作群众运动;五是作士兵政治教育工作。 其体制完全模仿红军时代的士兵委员会,最低层设置在连,全连士兵大会选举5至7人或9人为连士委执委,推主任一人。营按每5人举一代表组成全营士兵委员会,推举11人至13人组织营士执委,推举1人为主任。以此类推,各士委不设常委机关。 士委会与军事机关的关系,士委只能对于某个问题建议或质问,而不能直接去干涉和处理。士兵开会时,主官必须在场,不得召开闭门会议。在战时,军事主官可以暂停士兵委员会的各种活动,以防止了极端民主化。 当然现在穿越者一手包办的士兵委员会还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民主不民主概念,反正“首长”们要求他们选举,就选举了,至于选举了干什么,怎么干,都是一头雾水。马千瞩知道这玩意目前阶段徒有其表,但是他不喜欢“民主得有基础”这样的论调--有时候也得搞搞夹生饭。 穿越者们决定让新军士兵从最简单的自我管理开始,包括班里的内务整理安排,打扫卫生,管理伙食。士兵群众的利益得到了保障,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热情就会激发起来,对部队建设的责任感也会加强。 田凉从博铺的检疫营里給放了出来。在检疫营的这些日子他每天上课认字,干些简单的手工活,身子骨也结实起来,每天送到营地里給他们当阅读材料的“课本”也能看个大概了。田凉心里挺高兴,看来这边的老爷是要提拔他们了――最少也是个管事什么的,要不当个奴才没必要认字。 平时闲暇的时候,就是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坐在铁丝网后面,看一水之隔的训练场上的热闹场面。他在营里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是三兄弟,都性阮,到这里之后按排行給取名为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 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买他们的老爷根本不是一个财主之流的人物――有财主自己练兵的么?乡下有乡勇,这他是知道的――田凉流浪的时候没少吃过这些人的亏,也见过他们在道路上抢劫落单的商旅,但那些土包子怎么能和这训练场上的人相比?田凉在广州的时候见过营兵操练,那也算是官军的精锐了,但是和对面校场上的士兵比,总觉得不如这边的精神。 那些兵都光着头,穿着短衣,浑身上下都透着精干利索,走起队形来整齐划一,连腿抬出去都是一线直,操练起来还整天喊着口号。这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虽然有些奇怪――兵都扛着木棍操练,难道这么有钱的老爷配不了几根长矛? 最奇怪的还是这里明明不下雨,却总是能听到打雷的声音,有时候一天之中接连不断,后来才听人说,那是老爷们在放大炮。老爷们还有大炮?这让他们愈发不能理解了。 终于有一天,他们被叫起来,带上东西。要分配去处了。 男孩子们,年龄在13岁以下的,去处是“初小”,据说哪里是读书的地方,田凉已经十五了,自然轮不到去,超过13岁的,算术好或者表现出其他天份的人被送进了“技术学校”,他们这一拨没啥天赋特长的,全数扫进了“军政学校”。 这个由马千瞩提议开办的学校没有校舍,孩子们统一都发了套军装,编进了教导营的“学兵队”里,也跟着大人杠着木棍去一二一了。 田凉想知道郭芙給安排去了哪里,但是女孩子们分配是在另一天,后来他才从送饭的大妈那里打听到,13岁以下的女孩子也去了“初小”,其他的都进了“技术学校”。 “听说在学校学了本事之后就要分给‘首长’们做丫环。”大妈好像还很羡慕的样子,“都是有福气的孩子呢。” 第一百一十八节 练兵 军政学校学兵队的日子和在检疫营没什么两样,日子过得一板一眼。早晨5点和教导营的士兵一起起床跑步。只不过教导营是越野跑5公里,他们就是绕着校场跑十圈。 上午是学习的时间,继续他们在检疫营地里的学习,包括识字和算术。比起在检疫营地里是盐场村的“假髡”上课,现在上课的都是“真髡”了,孩子们也学会了其他人对这些澳洲老爷的们的称呼:“首长”。 “首长”们上得课比简单的识字和算术要有趣的多,有人来教他们看一种亮晶晶的小圆盘子,上面有许多算术课上学过的阿拉伯数字,还有两个不住滴答滴答发出声音走动的针。据上课的“首长”说,这叫“钟表”,是用来记时的,看这个就能知道现在的具体时辰是多少。比起更香、更漏、日冕这样的东西真是又方便又准确 “这个真是宝贝,我们家乡的黄老爷都没有!他可是县里的头号绅户。” “你们那的黄老爷算什么?”上课的“首长”不屑一顾的撇了下嘴,“就是北京的皇宫里也找不到。” “那不成了稀世珍宝了?要是把这个进贡給皇帝,首长们不就能当大官了。” 萧子山无奈的笑了下,老百姓的话语里往往有他们最朴素的认识:好东西就得是皇帝享用的。千百年来中国式皇朝无偿的掠夺了他们所统治下的最好的东西来供一家一姓享用。甚至任何东西只要一沾到“贡品”的边,就是一种品质的保证。 “钟表的用处是更精确的掌握时间,”萧子山把话题从宝物上转移开,“过去大家只能看日头,或者听打更、鼓楼打鼓、午炮之类的方法才能大概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了钟表,就可以随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又用了多少时间。” “知道了有什么用处呢?”有人提问了,“过去我給财主放牛,都是一去一天的,天亮了出去,天黑前回来就是。” “你们现在只要记得如何看时间,至于具体有什么用处,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萧子山知道这个很难和400年前的少年儿童说明白。除了研究天文历法的专业人士,传统的农业社会很少需要精确的时间,精确的时间掌握是近代科学的需求。 这一阶段属于“普及教育”。比起更加复杂高深的科学知识,尽快的让这些新人适应穿越者使用的度量衡、时间单位和习惯用语更重要一些,只有在交流上完全没有障碍了,才能有效的被驱使。 下午则是操练的时间,他们和新兵一样,最主要的就是进行队列训练,因为有了检疫营里的40天普通话教学,教官的命令他们是听得懂的,虽然有人还是左右不分,但是象新兵那样因为听不懂命令而被拉出来挨揍的人就少多了。 晚上和新兵们一样,是政治教育,反复洗脑,同时还讲授一些额外的知识。 比起一般的新兵,他们除了文化课的课程更多――新兵只在晚上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上些简单的识字算术课程而已。马千瞩虽然对这些孩子有着很高的期望,但是他决定暂时不给予他们过多的特殊化教育,让他们在教导营这个集体中好好的锤炼一番,再看看哪些人适合成为未来的中坚力量。 田凉学得很辛苦,他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在检疫营地就因为学习太差挨过好多次打,现在学得更惨了,最后在分科考试的时候就落到了步兵科去。阮家三兄弟学习成绩突出,被选进了炮兵科。某天来了个穿蓝衣服的“首长”,在得知阮家三兄弟是渔民家庭出身之后,他们就成了“海军”,大约是“水师”之类的地方。 之后他们就就分班了。阮家兄弟现在埋头于学习火炮诸元表和各类射击方法的掌握上,每个上午都要推着大炮到处跑,把操炮动作一遍一遍的反复练习。最可笑的学着套炮车,火炮的炮车和炮身都要用专门的牵引皮带快速的套上牵引马,小得炮套一匹就够了,最大的炮要套8匹。为了更好的熟悉马性,学习炮术的人每隔几天都要去农庄伺候马匹。至于下午,要学习使用计算尺、规尺,测量仪这些器材。 田凉则练习扛着木枪的方法,批上藤甲分列进行刺杀、带领班进行队形变换,挖壕沟,堆土垒,筑墙。 每隔几天,教官们就会带着大家出去行军,路上不断的对假想的目标进行各种科目的训练,有时候是短途的冲锋,不但的要跑得快,还要在冲进敌人阵地的时候刺杀对方。 最惨的是武装越野,全体背着几十公斤的东西在山间小路或者田埂上小跑上15公里,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之后容不得休息,马上开始修筑工事,然后分成两拨进行对抗,对抗的课目有射击――用木枪,这些枪已经不在是加了配重石块的木棍了,而是灌了铁的训练枪,除了不能射击,枪管、火门、刺刀座一应俱全。在模拟的射击的时候,士兵们要完全按照前膛步枪的发射步骤:咬破教练弹的弹壳,装弹药,上火帽,一个动作也不能少,教官还会批评动作不标准。射击之后,还会有双方的刺刀格斗和肉搏战。这种战斗直到一方把另一方驱逐出阵地才算结束。失利的一方要负责晚上的宿营地搭建和做饭。有时候这样的对抗训练会变成假戏真做,往往会有不少鼻青脸肿,甚至被打破头和骨折的伤员出现。 这个时候,由卫生组的人带队的实习女护士们就会发挥作用,这些伤员成了她们最好的实习标本。那些所谓进了“技术学校”的女孩子,其实扫数都成了卫生组护士培训班的学生,时袅仁还打算从中培养出若干合格的医生出来,他已经选了几个特别聪慧的女孩子,开始秘密的教她们一种古怪的语言:拉丁语。 这些见习女护士们没什么器材药品,她们身上背的制式红十字医药箱尽管仿制的是400年后的最新版本,里面基本上是空空如野。除了酒精、脱脂棉、夹板、缝合针线和一些简单的中药制剂之外就没什么好用的东西了――所有的现代药物都由卫生组的大夫自己掌握。好在这年头能活到十几岁的人都是达尔文法则下的强者。身体素质都算不错。稍微处理下,休养几天就好了。 田凉在一次演习中看到了郭芙,她现在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头发却已经留了起来,还戴了一顶无檐圆形软帽,袖子上还有个奇怪的刺绣的臂章:一条蓝色的蛇缠在木棍上――每个“护士”的袖子上都有。 田凉在这次演习中特别的拼命,期望自己能得点啥小伤,能和郭芙见个面说说话,但是他那次的无比勇猛倒让对手去了卫生队,自己却完好无损。只好懊恼的远远得看着郭芙。 等到他们已经慢慢的适应这样的训练,教官们又玩出了夜间集合的花样,深更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忽然紧急集合,十分钟之内没装备齐全到校场的,全都被罚绕场跑10圈。如果这样也还好,最可怕的是有时候还会进行夜间拉练,每个人的背上都拴上一条白布条,然后一个挨一个的夜间行军。 古代军队极少进行夜战,一是古代通讯联络手段落后,夜间行军都很难控制队伍行进方向,更不用说进行战斗了;二来古人很少有现在这样完备的地图可供参考,如果没有合适的向导,即使白天也会迷路,更何况晚上。 正是因为古代军队对夜间战斗持回避的态度,穿越者才要进行这样的训练,对数量占劣势,但是在训练上占优势的新军来说,夜战是有效的抵消敌人数量优势最好战术。 夜间训练不仅仅是行军走路,他们还要学会在夜暗环境下分成班组进行战术机动,完全靠哨子和笛子和喇叭进行联系协调,必要时候也用起花箭。红军和八路军当年也没有步话机,一样在夜战中如鱼得水。 然后就是野外生存课了,本来北炜准备的训练大纲里从海南这样的热带、亚热带一直讲到白雪飘飘的北国,但是考虑到二三年内大家还不会去东北发展,还是以本地和华南作为讲授重点。幻灯片在讲授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特别是在讲授识别各种植物、动物的时候,先用图片示例,再到野外实地察看。接着还教了如何使用指南针,怎么在野外辨别方向,预测气候,搭建临时住所,卫生救护……最后士兵们以班为单位派进山去生活十天,期间还要完成一系列的任务。每人可带一把匕首、一斤生米和若干盐。为了防止这些新兵在野外训练的时候乘机祸害老百姓,北炜带着他的特种小队负责监视,顺便也給自己的队伍练练兵。 第一百一十九节 排枪和神枪手 当他们经受了这一切,被证明完全适应了军队生活之后,射击训练才正式展开。 枪支,即使是前装线膛枪,也是在这个时空里最有强大的步兵武器,穿越者必须确保持有它们的人忠诚可靠。 有些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中途要求退出,这样的人会被安排到公社作为劳工使用,但是他们必须双倍的偿还穿越者給的安家钱粮、军饷和伙食,在没有还清这笔债务之前,不能脱离公社,除了基本口粮外没有任何的报酬。 至于逃走的,穿越者强大的通讯和夜视能力使得黑夜和距离都无法成为逃兵的掩护,抓回来的人无一例外,全部发到采石场和砖瓦厂去当苦力。 不过,情况比马千瞩预料的要好,无论是逃兵还是要求退出的,前后不到二十人。绝大多数人都坚持下来了。 主持射击训练的是李运兴,他在省射击队当过射击运动员,这方面比较熟悉。为了主持训练,他自己领了一支步枪和100发弹药,连着打了一周,基本上把米尼步枪的射击性能摸熟了。 前装线膛枪的射击精度还是比较好的,这批枪都是在穿越前制造的,材料好,工艺精,还经过校准,李运兴打了几发之后马上就找到了手感。 他先从最基本的持枪、据枪动作开始校正,然后再练习端枪瞄准时的稳定性。一切都合格了之后才开始射击训练。 米尼步枪发到手的那天引起了士兵们的很大轰动,这种枪和他们能够见识到的各种火器都不一样,枪身乌蓝色的,泛着幽光,所有的部件都很光洁,没有铁器制品惯有的毛糙感。配着皮套的三棱刺刀闪闪发亮。皮子弹盒里是用黄色粗纸包着的子弹。还有个黄澄澄的小铜片,这个据说叫火帽。 枪沉甸甸的,但是比他们平日里用的训练枪要轻一些,各个部位的尺寸都造得大小合适,用过鸟铳、三眼铳和其他各种火门枪的人都觉得这枪非常精巧称手,用着一点不别扭。 第一次实弹射击的时候,步枪爆发出来浓烟、强烈的硝烟味和枪托的沉重的后坐力都让许多第一次拿枪的泥腿子们深刻体会到了手中武器的威力。铅弹在厚厚的木靶上的穿透力更是让他们咂舌--传统的鸟铳打的铁砂,用厚一点的木门板就能挡住。 为了增强他们对手中武器的信心,李运兴还说服了马千瞩,从库存里搞来一副铁甲,当场试射,在200米外一枪打了个对穿,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娘的,这样铁甲不就啥用也没有了?”林福摸着铠甲上还在冒烟的小洞。“打仗也太容易了。” “那咱们还不是天下无敌了,就站在哪里打枪,谁也冲不过来。”战士们都兴奋的嗷嗷叫。士气值猛增。 “天下无敌还谈不上,”李运兴说道,“但是我们有很大优势。比敌人打的远,打的准,又打得快,骑兵也好,弓箭手也好,都没法对我们有威胁。 “但是敌人有大队骑兵的话,光放枪还是不行的。这枪最远能打400米,骑兵花不了1分钟就能冲过来,你们1分钟里能开几枪?” “三四枪吧。” “如果我们人少,对方人多,1分钟里大家开了三四枪,敌人没被打跑,这时候怎么办?”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内中一个汉子,原本一直不说话,这时才插话道:“用长矛逼住。全体成方阵,外面有长矛手护卫,里面是火枪手。”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办法。”李运兴倒不意外这个建议――这个方法不算很稀罕,明代也有类似的战法:长矛手掩护火器射手,更有升级版,用战车列阵掩护火器的。“还有没有更好的呢?” “三叠阵。”汉子又说了,“火枪手分三排,轮番射击,这样一分钟就不止打3~4次了,可以连绵不绝。” “不错,不错,你从哪里知道的?”李运兴大为惊讶,这个“三段击”一向被视为穿越秘法,没料到明代人早就有这样的概念了。转而一想,既然日本战国时代能搞出这套战术,大明也不会想不出来。 “小的在京城看过京营操练。” “有眼光,叫什么名字?” 汉子啪的来了个非驴非马的立正抱拳:“小的黄熊,北直隶河间人。” “好,下操后到司令部来。” “是!” 训练射击倒还容易,把枪支维护的概念灌输給他们才不容易。几乎没有人意识到枪支是需要维护的,第一天射击训练结束后,尽管要求事后对枪管进行清理,但是在随后的晚间突击检查中,发现只有极少数的士兵按要求清理了枪支。 古代对火器的保养方面并不重视,也没有火器没保养具体要求和规范,大炮在露天最多就是用些遮盖而已,鸟铳之类的东西,本身质量低劣,弄伤自己的可能性比打到敌人更大,士兵不爱用,更妄谈保养了。 前膛枪即用残渣较多的黑火yao又有包弹药的纸,对枪支保养的要求更高,李运兴不得不在每次射击训练之后都进行强制性的保养工作,手把手的教每个士兵进行枪支保养。每个人枪都要验过之后才能解散。接着这个任务又下达給各班班长执行,采取层层检查制度,李运兴检查班长的枪,班长检查班里每个士兵的枪。配合严厉的惩罚制度,总算把擦枪的习惯建立起来了。虽然还是得了不少烦言,认为“首长”多此一举。 马千瞩不止一次从安插在士兵中的眼线中得到这样的汇报:擦枪管就是浪费,有残渣把枪管倒倒干净不就是了,反正不擦干净也打得响。 也有人说这些澳洲海商,都有些“独”,就知道认死理,样样都有规矩,不象本地人那么会变通。 马千瞩看到这样的士兵心理汇报,不由得想起了改革开放之初合资企业的中国员工们对外方的议论――两者倒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田凉在射击训练里一样混得是个中下水平,李运兴定的考核标准是100米距离内10次射击上靶6次就算合格了,田凉第一次考核只中了三枪,等到第三次补考才算勉强及格。 但是也有很强的人,阮家三兄弟的都在第一次考核中就得了良好。一个原先的苟家庄团丁杨增得了唯一的一个全优:十枪全中。 “枪法真不错!”李运兴兴奋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谢谢首长。”杨增来了个标准的立正,“小的原本是打猎的。” “打猎的?怪不得你的眼力好。” “不是,小得过去就用过这样的鸟铳。” “哦?”李运兴来了兴趣。 “过去我在苟老爷,不,苟大家当团丁的时候――”他赶快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有次海贼们送来批货色,里面有几十支这样的枪。”他比划着,“不过没首长们的枪好用,要点火绳,拿着也重。” 李运兴想起来了,从苟家庄缴获的武器里是有一些洋货的,其中就有一批火绳枪,根据几位历史方面的人士考究,应该是英国产的。 “那枪比庄里原来的鸟铳好用多了,打得也准。不过庄丁们吃过鸟铳的亏,都不爱用。苟老爷,苟大见我喜欢就給了一支,我没事就打鸟玩,这样就熟了。” “你打枪这么准,苟大对你一定另眼相看吧?” 杨增面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他自从在苟家庄被俘,到了百仞城,翻来覆去的审问了好多天,又劳动改造了一段日子,因为没有劣迹,又属于主动弃械投降的,就給安排到公社干活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了解到这群“髡贼”、“短毛”或者“澳洲海商”,最看重就是每个人的“历史问题”要清白,他在苟家当团丁这个“历史问题”显然是个污点。 “回首长的话,”他小心翼翼的说,“小的不过是苟家庄的普通团丁罢了,虽然打枪准些,那苟大并不太高看小的――他还是喜欢那些枪棒刀剑上的功夫。” “枪棒刀剑再好,难得抵得住你的一火枪么?”李运兴对他所想一无所知,还以为他怀才不遇。 “那得是老爷们用的枪才行――真是我做梦都没想到过,这枪能打这么远,打起来又准又快。”杨增说到枪支有些兴奋,“洋枪好虽然好,可是和这枪比就差得太远了。” “哦?你说说好在哪里呢?”李运兴自己对枪械和射击都有浓厚的兴趣,知道好的枪給人的感觉有多兴奋,他没想到在另一个时空也有这样的同好存在。 “好处可太多了,但是小人以为最好的地方有二个,一是火帽,直接放上去就能打火,用不着专门放打火yao,安全好用;二是弹药都用纸包好,用着方便,份量也拿捏的准,平日里小的打枪都是拿火yao袋倒的,倒多少全凭手感,偶然也会倒多倒少,不象这样的纸包弹药来得准。” 李运兴想这个人还真不简单,普通的士兵都是照章行事的按照教官的要求做,他还有能很多想法,这可是难能可贵的人才。 “100米能百发百中了,200米呢?试试看?” “首长的吩咐,小的一定招办!”这番话加上抬头挺胸立正的动作,感觉十分违和。 李运兴特意給了他一支带有j+标记的高精度米尼步枪,200米外的靶子是一个直径15米的圆形靶。杨增屏息凝神,又是十发十中。 简直神了!李运兴十分惊讶,米尼步枪虽然也算是线膛枪,但是精度不能和后膛定装金属弹步枪相比。这个杨增不过有打火绳枪的经验,训练了一个月就能打出这个成绩,可算是极有天赋了。 接着又把靶子移到了300米外,这次杨增有4枪脱靶。当靶子移动到400米外时,他还是命中了4枪。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可观。在场地的几个军委会的退伍军人都叫好了。就是拿56半射击,这个成绩也算不错了。 “不错,你就都当狙击手吧。”李运兴为自己训练的队伍里出了这么号人物感到高兴。 “谢首长提拔!”杨增不知道啥叫狙击手,但他直觉的认为这肯定对他有好处。 他和其他几个射击成绩优秀的人一起被挑选出来,作为狙击手进行下一步的培训。魏爱文决定在步兵连之外组建一个猎兵排作为远距离精确射击支援。 第一百二十节 海陆纠纷 黄熊来到司令部办公室的时候,除了李运兴之外另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本营的一个军官“魏首长”,还有一个“马首长”也经常在训练场露面,似乎是个大人物。 他不认得的人是冉耀。李运兴一下操就在司令部办公室里給治安组打了电话。这个黄熊的见识显然不是老百姓所能有的,多半是个明军的军官。他得确认是不是个探子。 最后还有一个来看热闹的东门吹雨,他现在事情不多,东门市的秩序也上了正规,经常跑到马千瞩这里来鬼混,还起草了不少参谋部章程之类的玩意,混了个挂名参谋。 “坐吧。”冉耀貌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谢谢首长。”“谢首长赐座!”黄熊又来一个立正――他好像特别好这个。 众人看他举手投足,和一般新兵的确有所不同。 “你当过官军吧?”冉耀劈头盖脸的直接问。 “是!小人曾是蓟州镇把总。”他倒是一脸坦然。 还是个明军军官。这倒有点出乎李运兴的意料。这次招兵,来了不少本地的逃亡军户。但是蓟州镇的把总和海南的卫所军户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是真正的军人,后者只是军事地主的农奴而已。差别实在太大。 “既然是朝廷的军官,怎么千里迢迢跑到琼州来了?” 黄熊犹豫了一下:“小人因为和上峰口角,无意中杀了对方。” 还是个杀人犯。怪不得要潜逃得这么远。 “为何起了冲突?” “还不是为了些钱粮。”黄熊苦笑一下,“朝廷一直欠饷,欠得都快让当兵的饿死了。上面拨些钱粮下来,也没有我们的份。我去讨要,就起了冲突。” 理由倒也直白。但是冉耀知道如果是密探的话,过来投奔的理由自然都会编造的滴水不漏,他们身在海南,也无力去蓟州调查事情的真相。 “为何投到我们这里来当兵?” 黄熊道:“首长们是海外之人,和大明官府不相干,自然要投到这里来。” 这话也没什么漏洞。几人对视一眼,马千瞩忽然问: “你觉得我们这些团练训得如何?” “大人们――首长们的练兵之法,标下向无所闻,不敢评论高下。”黄熊恭恭敬敬的说,“然而旬月之间,将乡间愚民训得知进退,懂阵法,已是极高明的了。对付乡间土匪已经绰绰有余。” 马千瞩点点头,又随意问了些问题,这才叫他去了。 “要不要留他?”冉耀低声问。 如果保险起见,这个人不但不能用,最好还是直接咔嚓掉――他已经接受了穿越者的全套军事训练,如果真是密探的话,逃走之后就会把大量的底细都泄露給官府。 魏爱文说:“我建议留着。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万事总有个开始。这也不信,那也不信,我们还能用谁呢?” “万一是个探子呢?”李运兴有些犹豫。 “要是探子他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身份了。”冉耀说,“我个人觉得他说得是真话。” “你这话说得不唯物。”东门吹雨批评道。 “啥叫唯物?要真得提高警惕,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劳工、民众,你能说个个都是可靠的?” “小魏说得对,我们不能总是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马千瞩下了决心,对冉耀说:“在他档案上注明‘控制使用’,找二个兵交叉监视他。” “好的,我这就安排。” “喂喂,”魏爱文叫了起来,“你们在教导营里安插探子,怎么我都不知道?” “这是由执委会垂直管理的,你看我们的通报就是了么。”冉耀敲了下桌子,上面还丢着一份本周的士兵动向的文件,“小魏,你的保密意识可不大好,这东西是有密级的,你就这么丢桌上?” “这里士兵是进不来的,连站岗都是我们自己负责,丢不了。再说屋子都有门锁。”魏爱文大大咧咧的说,“马总长,去看看我们的射击训练怎么样?” “好啊,去看看。” 到现在为止,新军一共进行了100次射击,其中40发实弹,60次无弹丸射击,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19世纪对射击最重视的英国军队的新兵射击数量了――穿越者对自己的起家人马可以算是不惜血本了。 一行人走到二连时,发现二连的士兵们正聚在一起。一个长的黑黑壮壮的士兵,正拿着一杆步枪,瞄准远处的一块石头。在他边边围了一大堆人。 “乓”的一声。石头被打飞了。看来他们练的不错。这个兵魏爱文认得,正是李运兴发掘的射击尖子杨增。 就在魏爱文想过去表杨两句时,东门吹雨抢在他前边走了过去。 他对那个打枪的士兵说:“你,打的不错。” 士兵嘿嘿笑了一下。 “现在,你再打一次给我看看。”东门吹雨不紧不慢的说。 士兵又打了一枪。正中目标。 东门点点头,站在士兵身边。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支杰林德手枪,装上空弹,说:“再来一次。” 士兵开始清理枪管,就在这里,东门朝天开了一枪。士兵手一抖动,有一些火yao撒在了外面。 这个参谋部唯一的参谋开始催促:“快。” 火yao总算进去了。在清理的期间,东门又开了两枪。 士兵开始重新装弹了。 “快。再快点。” 东门手里的枪又响了。士兵的子弹掉了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装弹。快装弹!”东门在士兵的耳边叫喊着。 士兵急急慌慌的从弹药包里摸出了另一发子弹。 枪又响了。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催促:“快!动作再快些!” 士兵哆哆嗦嗦的把子弹装进了枪管。 又是一枪。大家能看到士兵装火帽时手在颤抖。 “开枪,快开枪!”他还在继续。 士兵终于完成了装弹的过程。 “快。瞄准。射击!”他在手枪声中命令。 士兵的枪响了。 前方的石头没有反应。子弹打偏了。 东门吹雨收起手枪,说:“继续练习。” 大家都摇了摇头,枪是打得很准,可不是个士兵。 离开人群后,魏爱文追上了他,气不过的说: “东门吹雨,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哪里过份?” “那个杨增,自从到了猎兵排,为了练习射击。下了多大工夫你知道吗?他现在是全营打的最准的士兵” “那与我无关。魏连长,请你记住。我们需要的是军人,不是射击运动员。”说着他看了一眼李运兴,“打仗不是在安静的射击馆里。” 不等魏爱文回话他就走远了。 魏爱文和李运兴一起开始讨厌起这个不近视去戴着眼镜的家伙了。 更让魏爱文窝心的是,他那十分壮观的炮兵,居然连大炮带炮手分給海军一半!留給他们的只有9门12磅山地榴和几门6磅轻型加农炮,8磅加农炮和70的后膛炮都給海军分去了。这个结果也让自封的炮兵总监张柏林气歪了鼻子――他可是在炮兵上花了大量的心血。而李海平用在海军能敞开吃鱼这样的卑劣的物质勾引手段拉走了那些最好的炮手更是让他怒火攻心。 “马总长,不带这样的吧!”张柏林气势汹汹,“我们陆军可是反围剿战斗的主力,你把大炮都給了海军,这仗还怎么打?” “对,对,还有教导营明明有四个步兵连的,凭什么海军分走一个连当什么‘海兵队’?执委会好海军那口我们也认了,陆军土海军洋嘛。但这太欺负人了!” 马千瞩站了起来,说:“你们就知道要大炮!8磅加农炮就是給你,你有马拉吗?” “南海农庄里有――” “你还炮兵总监呢,你知道8磅炮要几匹马?” 张柏林哑巴了,他还真不知道他那心爱的武器到底要多少马才能拉。 “至少6匹!还得是中型马。”马千瞩敲了下桌子,“吴南海的农庄里总共才几匹马?” “用驴子也行――”张柏林继续他微弱的抵抗。 “用驴子就只能拉12磅山地榴。一个山地榴弹炮连大炮加弹药车,光驴子就得給你配30头。吴南海倾家荡产都不够給你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张柏林彻底熄火了,魏爱文还在不依不饶那个海兵连的问题。 “海兵连就是未来的海军水手,教导营本来只是代训。现在一个月满了,海军要他们上船训练了。” 两个人在马千瞩那里挨了一顿说,灰溜溜的出来了。 “海军真td欺负人!”魏爱文还是气愤难消。 “他们仗着有丰城旅馆,收买了执委会的高官,太腐败了!” “我们找席营长说说去。” “席胖子?”张柏林干脆很不恭敬叫上了,“他和马千瞩是穿一条裤子的。” “其他几个人呢?白羽,应喻他们――” “我看也靠不住,那帮老军人一辈子都是‘听党的话’,到了这里就成了‘听执委会的话’。” “这么下去我们陆军会吃瘪的。”魏爱文对陆军的前途痛心疾首。 “哼,我看得组织个团体维护我们陆军的权益了――这也是为了全体穿越众么!由着他们乱搞下去对穿越大业不利――海军现在有屁个用处,反围剿还不是靠我们?执委会这是本末倒置。听说营里的军官很多人都对执委会的决议不满――” “小声点,你说说看,具体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一节 葬礼 4周的基础训练完成之后,陆军教导营正式成军了。虽然是一个营,但是因为属于示范部队的性质,合成化程度非常高,除了步兵、猎兵,还有炮兵和勤务部队。 军委会制定的编制大体模仿18~19世纪初期的欧洲军队,营作为基本作战单位,每个步兵营编6个连,每个步兵排由3个班组成,每班9人,排30人。3个排组成1个连,每连100人。连编有旗手、鼓手和笛手,另有5人编制炊事班1个。 现在的陆军教导营,只编入了3个步兵连,1个猎兵排,另外还有1个“掷弹兵排”。这个所谓“掷弹兵排”在此恢复了它的本意,而不是精锐步兵的意思了。 化工部门出品的1号手榴弹的杀伤力太小。为此又开发了更大号的4号弹。外壳改用铸铁。材料不过关,又没有合适的猛zha药,只好采用增加体积的方式,加多黑火yao的装填量,结果就是造出来的4号弹的尺寸堪比老式地雷。 因为重所以这种武器是以链球的方式掷出的――当然直接手投也行,但只有十几米远。4号弹没装拉火引信,而是采用了更安全可靠的导火索引爆。投弹手得专门准备一根缓慢燃烧的火绳――这倒和最初的掷弹兵一模一样了。 如此别扭的设计让新军的军官们又爱又恨,不过能拔脓就是好膏药。从士兵里选拔出来个力气大投得远的人来当这个掷弹兵,每人标配4枚,用专门的背箱背着。 但在新军投掷训练的时候却发生了事故,投出去的手榴弹还没着地就在空中爆炸了,纷飞的铁片当场炸死一个士兵,炸伤好几个人。检查结果是导火索的质量不过关,燃速过快。 制造导火索在技术上很简单,用纸和火yao就行。但是手工制造却很有技巧。谁也没在火工品厂干过,光看书做出来得导火索装药不匀,有紧有松,燃烧起来忽快忽慢。这个问题过去就存在,会造成爆破卡不准时间,所以常会把导火索放得比较长一些。但是手榴弹就不能留太多的安全量了,否则落地之后长时间不炸够把导火索給掐掉了。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化工组组织人连续试验了好几天,摸索改进工艺,没想到却很容易的解决了――某天一个货郎担子到了东门市,他叫卖的是一种过去从未有人卖过的东西――鞭炮。当即被意识到其中价值的东门吹雨全部买下,拿去一试结果令人满意,这个爆竹匠第二天就被穿越众用刺刀逼迫着把全家还有做炮仗的工具材料都給搬到了百仞公社。 临高的冬天,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虽然号称小冰河期,地处亚热带的临高,在白天的气温依然不低于20摄氏度,感觉比d日那会要凉爽多了。现在是临高的旱季,几乎从不下雨,每天都很晴朗。 这天,在百仞城外十多公里外的一处荒地,忽然热闹起来,四乡八镇的百姓、财主,城里的商贩,闲人……只要是今天没要紧事情的,都朝着这个平日里渺无人烟的地方来了――今天是“髡人”们大出殡的日子。 临高是个边鄙小城,一年到头除了县城里砍头算有个热闹看之外,老百姓几乎就没啥娱乐的。大户人家的婚丧嫁娶本来就是旧时代百姓们最好的娱乐。更何况这些到处都透着古怪的海外来客。 县丞吴亚也换上便巾便服,混在人群中。他和县令不同,对这群海外来客充满了好奇心。 他随着人群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来到了文澜河西岸的一片高坡上,这里地势高亢,引水种地极其费事,所以一直是荒地。四面平坦,中间有座略略隆起的小山包。小山周围的空地上已经有“髡人”的士兵在站岗,山坡上和四周空地集合了许多人,那些对百仞城的外来者已经熟悉的当地人,能够认出里面有许多头面人物。全都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 除了这些人,还有许多为“髡人”干活的普通百姓。整训一新的陆军教导营基准连穿着浆得笔挺的簇新的制服,手中的米尼步枪用油擦得发亮,枪刺闪烁着寒光。 山脚下的入口是一面很大的长方形黑色石墙,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拱门。一条小道从中穿过,直到墓地中央的小土山。 这座海拔不过10来米的小土坡的顶上,修筑了一座黑色花岗石半环形的石壁,用石块雕饰的莲花基座简单的装饰着。 石壁的最上端,雕刻刻着几个汉隶大字:翠岗烈士公墓。 文德嗣从汽车上下来,缓步走向墓地中间的小山――他作为穿越者的最高权力机构的代表,将要主持穿越政权的第一次葬礼――死者是个普通士兵,几天前死于手榴弹训练事故。 李十三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年龄的短暂一生中,实在没有哪一点能显示他会在死后成为历史上的一个特别人物。但是翠岗公墓题名壁上却是以他为开始。 没有哀乐,没有锣鼓吹打,没有和尚道士嗡嗡的经咒,也没有女人的哀哭。天空中响起了如泣如诉的号声,随着号声响起,嘈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基准连的士兵,迈着每分钟75布的正步,持枪列队。号声一落。由两名鼓手引路,军鼓慢敲,两匹当地人从未见过的黑色高头大马牵引着一辆黑色的四轮炮车慢慢驶过,车上安放着一口简单的素木棺材。马蹄敲打着石板的路,和着缓慢的鼓声。一切都是前所未见的,里面夹杂着敬意、钦佩和感动。没有比这一切更能体现出哀悼和悲切。气氛强烈的几乎让人窒息。 棺木被绳索兜着缓缓放下墓穴。 “举枪,放!” 猎兵排精选出来的七名士兵同时举枪对空击发,连发三次,清脆的枪声袅绕在山坡上,四周一片寂静,在寂静中,熄灯号缓缓吹响,24个音节缓缓奏出,连本来抱着来演政工宣传戏的穿越众们也有人动容流泪――气氛果然是可以感染人的。 之后棺材开始覆土。 “在死去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已经直升入天堂,”文德嗣一脸肃穆的说。“飞来的女武神接走了他们。我们在这里向他的身体告别,他的灵魂在天上看着我们……” “这死得肯定是短毛的大官。”远远的围观的乡民中有人在议论。 “听说不是,是个副爷。” “一个副爷也这样?那短毛的皇帝不知道该怎么样了?大概四轮车得100匹马拉了。” “那兵就是本地招的,是个‘福佬’,去当兵才一个多月,放大炮的时候炸死的。” “死了都这么气派,没白活一场。”有人居然羡慕起来。 “是啊,我们村里的李大户死了发送,倒是执事摆了半条街,可都是用叫花子摆道,哪有这个气派!” 吴亚听了,忙挤过去问:“真得只是死了个兵?” 说话的汉子见来人气度衣着破有气度,知道不是个一般人物,小心答道:“那还用说,我的一个本家兄弟如今就在短毛那里扛活,他亲口和我说的还会有假?” “闹不懂他们怎么想得,不就一个兵吗?” “收买人心尔。”不远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虽然面色苍白,衣衫破烂,还是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这还出殡呢?哪有一点点的礼制?蛮夷就是蛮夷!” “你就别瞎掰了,出丧用王弼方相开道是哪本周礼说的?”有人似乎看不惯他,出言讥讽。 吴亚没有继续听下去,一种不知道是害怕还仰慕的感觉充斥着心中。髡贼们是在收买人心,但是他们的办法似乎更有效,更能直接打动人心的要害,吴亚自诩是官场老混子,給万历爷哭灵的时候能嚎得声嘶力竭,心里还能盘算着有多少钱粮外快可拿。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却让他感动莫名,直想哭,此刻回想起来很荒谬:他有什么好哭好感动的?髡贼的攻心之术简直到了妖孽的地步了!老百姓从秋收开始就好像中了迷药一样的往百仞滩赶,投贼的人愈来愈多。吴亚是做老了地方官的,知道百姓对官府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除非遇到荒年,百姓们是不会去投贼的。临高今年的年成还算不错,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这大明的天下啊! 收队回营的路上,执委会的人发觉新军的步伐迈得更大,军容更为整齐,一个个精神抖擞。士兵们自发的唱起了新学会不久的军歌: 美丽的仙女在远方召唤你 勇敢的汉子啊快去奋勇杀敌 迎面,吹来炙热的风 激荡著我的心灵 你的脸上,露出冷笑 漠然地凝视着大地你坦然面对死亡 这一切都看在我的眼里 我知道,你无所畏惧 我知道你无比坚毅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你的力量强大无比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你可以创造奇迹 美丽的仙女在远方召唤你 为了明天,汉子快去杀敌 如死神遨游在蓝色天空拥抱战斗,发出满腔血气 为了明天,请你不要再犹豫 勇敢的汉子啊快去奋勇杀敌 这首歌曲配着eva的曲谱由几百个南腔北调的壮汉的嗓子里唱出来,“笑果”真是不同凡响。军官们都带着奇怪的笑容,有人憋得干脆面孔都扭曲起来了。 魏爱文十分得意,对马千瞩说:“马总长,这次葬礼搞得漂亮吧?看大家士气多高!” “你不就是把阿灵顿公墓那套玩意抄来,再加点各种外国味精。我还以为会看到苏格兰风笛呢。”马千瞩对这次葬礼的效果挺满意,葬礼这东西,名义上是为了死人,主要是为活人。隆重的埋葬一个李十三,不仅得到的普通土人归附者的心,也团结了全体穿越者――毕竟他们不是神,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这个时空,随时都会有人死。虽然谁都知道死后是万事皆空,但是知道自己死后会被隆重的埋葬,躺在绿草如茵的草坪的大理石石碑下,而不是扔在荒烟漫草的乱坟堆里,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勇敢一些。 “风笛倒是买了一具带来了,就没人会吹啊!”魏爱文一脸“杯具”的模样,“我还以为小熊会吹,结果他除了会用笛子吹一个《掷弹兵进行曲》之外就啥也不会了。不然效果更好!” “你就别一个劲的給自己表功了,要不是萧子山一个多月前就向执委会提了建造翠岗公墓的提案,现在能有这效果?” “他也是有一定贡献的么,我不否认――” “你能认识到别人的贡献就好。”马千瞩隐隐约约的觉得魏爱文最近有点问题。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正在开始自我膨胀。 第一百二十二节 百图村远征 对百图村的攻略终于在席亚洲上任之后正式开始了。这个胖子在哼哼唧唧的休养了半个多月之后,因为企图偷鸡吃被吴南海赶了出来。虽然他屡次辩解农庄失踪的一对鸭子不是他的责任,但是吴南海还是很不客气的要他“离得远点”。酝酿中的陆军俱乐部也因此夭折。 百图村是个港口小村,地处临高和儋州之间,三面环山,又有很好的港口,船只出入方便,这里一直是临高当地的主要造船地。侦察队的报告表明,此地陆路交通不好走,只有几条山间小路,当地人在路口设置有拒马、鹿柴和堡寨用以防匪,顺便也防官兵和差役之类的人物。要强攻对现在的新军来说也不怎么困难,席亚洲觉得就算现在这支人马就算給他们大刀长矛去收拾百图村也不会有问题,无非是死得人多一些而已。 “不过,我们的行动应该只是一次警察行动。”席亚洲研究了半天军委会侦察队绘制的地图,“这些船匠既然要用,就不能死太多的人。” “你打算怎么办?” “来个武装大游行。逼他们不战而降。” “要说费效比的话,我觉得用我们侦察队最合适。”北炜提议,“周边几座山也没什么险峻的,很容易就能渗透进去,直接进去把里面的主要首脑都抓住,事情就成了。” “没错,不过百图村是个软柿子,正好給这群新丁尝尝鲜。”马千瞩说。 “让他们壮壮胆?” “对头,这些人一个多月前还是捏锄头的泥腿子。军官们又都是现代人,我怕还配合不好。得让他们闻闻火yao味。” “成,那我们就搞得花色品种多一些好了。权当演习” 百图村本身谈不上有什么武装,它没有建团,但是属于全民皆兵,据说还杀退过几次小股的海盗侵犯。根据情报部门的调查了解,百图村有五百多人口,丁壮占一半,大多是从广东福建逃来的船匠。这个村本来只是个小渔村,有七八户渔民而已。外来的船匠逃到这里之后才慢慢人口增加起来的。 黄熊升官了。他这个前明军把总在被召见之后心里七上八下,他不傻,这个阵仗摆明了是不信任自己,这伙澳洲人不会因为怀疑他就把他給咔嚓了吧?在疑惧中过了几天也动过逃跑的年头,但是想到前面逃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抓回来示众过,自己也未必会例外,而且自己的身份,一旦抓回来就是必死无疑了。 在惶恐中混过几天之后,他被任命为教导营三连八班任班长,三连连长是一个叫游老虎的人,好耍大刀,听说黄熊是个明军军官,非要和他比大刀。黄熊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故意输给他,但是最后决定还是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让这群澳洲人看看――他知道澳洲人对当地人没有门第等级之见,谁有本事,谁有实力就能得到重用。 但是胜利来得并不轻松,这个游老虎其实没什么招式,全是大劈大砍的路数,但是他力量极大,而且极有搏杀的经验。黄熊花了好几分钟才把他的刀打掉。 “你输了!连长。” “要用真刀,你不是我对手!”游老虎不服气的吼叫着,“我有青龙偃月刀!” “那是唱戏的玩意,用它你输得更快!” 游老虎气鼓鼓的看了他半天,吼了一句:“好汉子,有把功夫。” 黄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游老虎的“兄弟”,每天下操之后都被逼着和他切磋武艺。他本来以为游老虎是要提拔他当亲兵什么的,但是显然澳洲人的军队里不搞这个。游老虎身为连长,管着100号人,在大明军队里也够得上都司的级别的,身边也只有一个“警卫员”。 “本次行动的决心是对百图村进行压服。”席亚洲在全营排以上指挥员的会议上进行任务说明,“战斗中尽量减少人员伤亡,行动中保持克制。这次参战新兵比较多,部队的纪律要抓紧。各连教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的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教了三天了,大家基本会唱。”暂时兼任营政治教员的魏爱文汇报道。 “不仅要会唱,还得理解歌词的含义。”席亚洲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琅琅上口,又把军队纪律、和百姓的相处方式说得通俗易懂,是首不可多得的教育用的军歌。 “下面是后勤问题――” 自从搞未果,叶雨铭又回来干他养兔子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这几天,叶雨铭原本只被蚊子困扰的耳朵里现在却充斥着这句话。“根据陆军的人私下聊天透露的情况,这次是穿越众建立新军后第一次的大规模远征。”农业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兵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军队的头头脑脑们对是否出动新军已经达成共识――不但要出动,还要有相当的规模,搞成示威的武装大游行。但是毫无疑问,不管你怎么打算干什么,饭都是要吃的。 别看这支军队还处于最原始的状态,研发军用口粮的命令却已经下达到了农委会。农业部的人最头疼的,就是要试制出能在海南这种高温高湿的环境下,可以随军携带并且保证足够营养的野战口粮。 按理说,既然本次远征属于低烈度的行动,而且预计最多只要三天时间,机械组又开发了炊事车,采用热饭热菜式的保障是最理想的。野战口粮这种东西,古今中外就没有好吃的,属于紧急情况下的应急物资。 因为本次行动还带有对现有装备进行全面检测的试验性质,所以军委会要求必须配备足够三天食用的野战口粮――种类可以多一些,主要是让部队试吃,听一下反应。 农业部早就将诸如炒米、蒸糕、饭团、炒面、煎饼、馕、米饼、兵粮丸等中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的携带食品都一一试做过。吴南海还开发出金华酥饼这个相当诡异的东西。事实证明,此物的确可以长期保存,但是实在让人难以下咽。而且酥饼要大量的猪油,眼下一切油脂都算是“战略物资”。 干煎饼、炒面、馕还有干馍都是成熟的便携式干粮,加工也容易。特别是煎饼,在攻打苟家庄的战斗中体现出了其价值。煎饼极耐储存,过去山东老百姓出远门时常带的干粮。但是临高的粮食情况是米多于面,虽然山东煎饼的主料实际上是红薯,但是红薯的营养价值太低,不符合军用口粮因此它和炒面、馕之类的面制品一起出局了。 剩下的就是米制品,叶雨茗提议做炒米,还提出了用炒米和麦芽糖制造炒米糕。但是炒米的可保存性不如炒面,他们也没有麦芽糖可用。于是又人提议继续造兵粮丸――过去他们做过一些:这玩意的口味实属恐怖至极:用煮熟的米饭晒干之后做成的,据说极耐储存――当年的日本武士就是每天啃着个玩意打仗的,大伙在试吃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东西也只有日本人才吃得下去。 米粉、米饼、米面、米线、饭团、米皮子……各式各样的米制品被大家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经过食堂和农业部门的通力合作,充分查询资料和发挥各自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很快就搞出了满桌的试验品。 这次军粮实验在文书上便获得了一个伟大的名字“长征计划”,后来吴南海考虑到这个伟大的名字以后可能还有他用,便变成了现在档案中相当虎头蛇尾的“草地计划”这个名字。 面对着整桌怪诞,而且看上去更像整人之用的所谓野战口粮试验制品,众人在试吃的问题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将这些东西全部分配到远征军,然后在部队最饥饿的时候分发进行观察,让部队在实践中检验真理。但谁是那个随军观察员呢?一想到那些愤怒的军官们,众人立刻再次开始互相推委…… 正在大家左眼对右眼,试图摆脱接受这个生命危险的任务时,救星终于出现。就是最近一直在新军司令部出入的睿智的参谋部参谋东门吹雨。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路过了农场。 东门吹雨本来是想看看在农场能不能搞点西红柿之类的私货,顺便看看吴南海这里的小姑娘,但被发现之后,在经过一阵短暂却暧i的足够麻死一头猪的对眼之后,所有人十分热情的要求了东门吹雨同志来农业部观摩野战食品的研制工作…… 东门吹雨同志在被一阵大无畏精神、国际主义精神的感召下,毅然同意了代理农业部的野战食品调查。并且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两个番茄。农场的一众同仁,怀着崇敬的心情目送着他的背影。俗话说的好:风萧萧兮,易水寒…… 经过紧张的准备,百图远征群从博铺出发了。其中包括教导营一连,二连三连各一个排,160多人,军政学校的士官生30人,军委会直属侦察队10人,炮兵分队40多人。另有卫生组派出的,由河马带队的女子技术学校学生组成的医疗队,最后还有一支100人的辎重队。 海军出动新近修复改装完毕的二桅帆船“伏波”号担任海上策应,另有从本地购买改装的民船6艘,满载着各种补给物资。要不是船只太少,席亚洲还打算全体都用船只输送。 五个步兵排以四路纵队方式开进,士兵们的八角帽上戴着藤盔,藤盔是按殖民地盔式帽的样式做得,头盔前面镶嵌有一片闪闪发亮的钢片,上面冲压着部队的番号,还能給士兵提供一定的额外防护,后面飘着白色的遮阳护颈布――在临高这样的日照时间超长的地方行军打仗,此物是不能少的。帆布裹腿都抽得紧紧的。牛皮腰带上配备了双份的弹药盒,4个弹药盒里面一共放了120发子弹和130个火帽。水壶、刺刀、工兵铲和杂物包各自挂在塞满各类物品的双肩背藤箱,上面还捆着薄棉毯。虽然沿途会有辎重船供应伙食,每个士兵还是在自己的背箱里储备着一包10块的米饼。班长另外有1瓶烧酒。这属于紧急伙食,只有在下达命令后才允许动用。 第一百二十三节 草地计划 黄熊作为三连的班长也参加了远征,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奢侈的行军。部队沿着海岸行军,海军的“伏波”舰则在不远处缓缓前进,保持着同样的进度,每到宿营休息的时候,补给船就会迅速的靠岸,从宽大的跳板上卸下带轮子的炊事车。 炊事车结构精巧,都是用薄铁板做得,有炉灶和烟囱――本来是用马匹牵引的,现在没有马就暂时用船运输。士兵们收集来的柴火被迅速的点燃,从船上搬下成筐的食品。 炊事车上架好了大锅开始烧水。水是从专门的运水船上抽来得,这个举动让黄熊觉得奢侈得令人发指――他知道这些澳洲人什么东西都要“处理”一下,包括喝的水――他们不喝生水,不喝从河里或者水井里打来的水,也禁止手下的人这么做。 对于组织后勤的马千瞩来说倒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穿越者还没有足够漂白粉,不能提供野外净水。而且沿海开拔,一路上淡水供应也相当难――临高的西部是缺水地区。用船运输即安全又方便,省却了士兵找水打水的时间和精力消耗。 筐子里的食品既不是米也不是面,而是用纸包着的一块一块的东西,上面还标记着被叫做阿拉伯数字的数码,还有几个字:草地一号,草地二号什么的,纸包有不同颜色的色块。黄熊饶有兴趣的看着炊事兵们把纸打开,里面露出的是灰白色或者褐色的块块,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当水烧开之后,这些大大小小块状物被投入到沸水里一煮,很快锅子里就冒出来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香味吸引了走了大半天没吃东西的黄熊和士兵们,他们来到香味的来源跟前,东西。锅子里煮着浆糊一样的东西,棕褐色的。看上去很没食欲的模样,但是香味却浓得让人流口水――特别是对这群背着东西走了半天路的人来说。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的炊事兵。 “草地一号和二号。”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马总长直接从农场搞来得。”炊事兵吸了下鼻子,“够香,就不知道是啥东西。” “面糊吧?我可吃不惯面粉。”有个临高本地的兵说。 “面糊?美得你的,我看是薯粉。” “不会,平时都吃白米饭,出来打仗吃红薯?哪有这么搞得。”黄熊的经验,平时把当兵的闹得和乞丐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都没关系,但是一旦上阵,非得好吃好喝才行。 “开饭了,开饭了!”炊事兵用马勺敲打着锅沿。 士兵们是番号排序领饭的,一排一班第一个领,然后是二班,最后的当然是三排九班。新军的各级军官为了充分体现官兵平等,从训练开始起就和士兵一起排队领饭。现在已经形成了惯例。虽然这个制度让部分军官有所烦言――天天白米饭加咸鱼,外加菜汤对士兵来说是奢侈的饭菜,但是对吃惯了后勤食堂的军官来说就有点单调乏味了。有人就打了饭菜之后偷偷得到食堂去加餐。马千瞩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加以严厉的禁止,命令军官必须和士兵一起吃饭――他自己以身作则。 在他以极大的毅力顶过几天之后,马千瞩发现此事不比5公里越野跑步,不是坚持越久就越轻松,而是越坚持越痛苦,最后决定每天晚上給军官们额外加餐。这次远征,军官们的背包里都额外装了一听125g的午餐肉罐头――这个待遇让全体穿越者都眼皮发胀。 黄熊按顺序领了一份糊糊,看了一会,闭起眼睛,把一勺“浆糊”送进了嘴了,这个滋味包含的鲜香几乎令他的味觉紊乱――天下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他很快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部都吞入了肚子,赶紧去炊事班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结果锅旁已经被捷足先登的士兵们挤满了,每个人都把盆子举得高高的,要“再来一勺”。 炊事兵第一次面对这样火爆的场面,锅底剩下的一点糊糊,分給谁都不好,最后还是加了点水,当成汤一样的分給大家。 东门吹雨点点头,满意的在笔记本上写上了“草地一号、二号非常满意。” 吃完饭之后,卫生队的女护士们登岸了,她们背着有着红色十字的箱子,询问着有没有人觉得伤痛或者不舒服,顿时有很多人都说自己脚疼或者肚子疼。 田凉看到郭芙在护士队伍里,也跟着喊自己的肚子疼。大面积的肚子疼把船上优哉游哉的河马吓得不轻――刚吃完饭就那么多人肚子疼,不会是食物中毒吧,就是大面积腹泻也不行啊,武力示威闹成沿路拉肚子,这笑话可闹大了。带着药箱亲自登岸处理。 “你的肚子好得很。”河马恼火的在田凉的肚子上拍了一下,这下他真得疼了。 这场肚子疼闹剧很快结束了,全体继续开拔,炊事车被重新拉装船去,士兵们收拾好一切,包括用土把他们的粪便和丢下的垃圾全都埋好――卫生工作走到哪里都不能忽视。 这200多人走在荒芜的道路上,一路向着百图港前进,天气晴朗,士兵们在军鼓的鼓点中前进,沿路偶然能遇到些农民和商贩,有时候也会经过村落。看到他们军容严整的走过,许多人都会看热闹,但是没有躲避的――穿越者的“仁义”之名看来已经传遍了全县的每个角落。 沿途村落的绅士族长们,为了拉关系买平安的缘故,看到他们经过,都会派人来拜访,表示准备了茶水和粮食、鸡鸭、猪肉之类的东西劳军。席亚洲总是对他们说些话之后就让满头大汗的长老们退下,但是并不接受任何礼物。这让黄熊感觉匪夷所思――在他看来行军不扰民、不抢劫已经是一等一的纪律严明军队了,连送上门的肉都不要? 他把这个念头说給了游老虎,对方哈哈大笑:“肉?你问问卫生队肯不肯要吧。” “为什么不肯要?”黄熊愕然,难道这群澳洲人吃的肉是特别的? “你在我们这的日子还短,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部队已经走完了路程的三分之二,明天就是进入山地行军了。根据地图判读,百图村离宿营地的直线距离不到15公里,席亚洲下令宿营,准备第二天的进攻。 “宿营!由各排士官生负责!”席亚洲下达命令。 随部队一起来军政学校的士官生们被分配到各个排见习。实地观察穿越者担任的军官是如何指挥管理部队的。司令部里也有几名士官生。命令一下,他们立刻就忙碌起来。 宿营的训练,在平时就进行过无数次,无论对于军官、士官生还是士兵,都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了然于胸。在选择好宿营地之后,各排自行组织,在士官生们的协调下分配各自的工段和任务,按照操典挖掘波浪形的壕沟,用多余的土堆砌成土垒,土垒上竖起了铁丝网,营地的四角搭建起了木结构的塔楼。壕沟外面100米距离内的杂草和小树被完全清理干净。 任何时候宿营都要先安排好防御工事,这是古罗马军队的宿营时的第一原则,同样也是穿越者的军队遵循的原则。即使在他们拥有远超这个时空的技术装备和训练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士兵们砍来了木杆,背包里的油布雨衣两件系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双人帐篷,宿营是按照排分区的,每个区域之间有排水沟,有机动道路。根据预案,还明确了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各排需要机动到的位置,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 看到这群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士官生居然能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黄熊咂舌――这点本事,他也不是没有,但是那是多少年行伍积累下来的经验――这群士官生满打满算也才在髡人这里呆了二个月。虽然看起来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黄熊相信假以时日,再见过几次阵仗,这些小屁孩都会能成为合格的军官的。 他偷偷得找了个本排的士官生:“你从哪里学来这套的?” “首长们教得,还有这个――”小屁孩士官生从挎包里抠出一本磨破了皮的书来:《步兵操典》。 “就看书?” “首长们用这本书教得,上面可详细了,怎么挖战壕,怎么宿营,行军的时候队伍怎么排列――”士官生一种极其崇拜的语气谈起这本步兵操典,说它“什么都有”。 就是兵书么!黄熊想,这不成了纸上谈兵了?他虽然不认字,赵括的典故还是知道的。再回想起来,澳洲人的确是特别喜欢翻书,司令部里虽然不许士兵进去,但他经过的时候也偷偷往里面瞟过几眼,里面最多的东西是各种书册和大纸卷,简直就是文人的书房了。 澳洲人就准备看书打仗?这点实在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第一百二十四节 武装游行 “髡贼”在海边宿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附近各个村寨,显然这二百多号全副武装,还拖着大炮的人马不是来旅游的。天还没黑,周边十多里内的各村寨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使者,带着酒、干肉和鸡鸭来拜访了。 “还想去叫他们来呢,自己送上门来了。叫他们进来!”席亚洲本来就肩负着执委会要他沿路招抚各村寨,要他们归附的任务。 司令部帐篷里已经装好了电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上面是席亚洲心爱的兵棋游戏,不过现在已经被改造为作战模拟指挥系统。帐篷外面两个兵正骑在双人脚踏式发电机上拼命的踩脚蹬。 席亚洲坐在司令部的帐篷前的一张折叠帆布椅上,身后是两杆旗杆矛,飘扬着他喜爱的红黄两色三角旗――这算是他的个人指挥旗,至于穿越军的旗帜,到现在还在争论不休。看着这群穿着他们最好衣服的老头弯腰曲背的从营寨门口亦步亦趋的走进来,这种权力感还是蛮享受得。 席亚洲通过三名翻译向这些长老们说明――除了临高话,这里还有说军话的,说琼州话的,他们只是路过这里,明天一早就要开拔,至于他们送来的东西,穿越军一概不收,没想到这番表态却让这些老头子们痛哭流涕,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恨不得要来抱他的大腿了。 “这是怎么了?”席亚洲摸不着头脑。 担任翻译的熊卜佑也闹不清为什么这样秋毫无犯的宣言会得到这么个结果,好言好语的问了半天,才知道这些长老们以为他们对送来的东西不满意,要加码索取,都在哭诉本村穷得快饿死人了云云。 “好好,那就把酒都收下把。”席亚洲哭笑不得,又深感老百姓的可怜,“干肉和鸡鸭不要,叫他们再送些新鲜蔬菜和鸡蛋鸭蛋来。” 听到席亚洲的吩咐,这些人如同皇恩大赦一般的都爬了起来,接着各村寨又联合进献給“席首长”白银50两。席亚洲再次坚决的拒绝了。于是又得到了一番“将军清廉自洁”、“首长真是廉洁奉公”之类的赞美的话,熊卜佑翻译了几句之后就懒得再翻了。 席亚洲一脸正色,按照执委会的精神,他宣布:各村寨在崇祯二年元月三十日前,派人去百仞城报到,商议“御匪防盗”大事,如逾期不去的,一律按“通匪”处理。 “勾连海盗的苟家庄是什么下场,大家都是知道的。”席亚洲眼露凶光,“我等来到临高,深感此地民生凋敝,匪盗横行,现组团练,为得是‘铲强扶弱,保境安民’,为朝廷保一方平安。谁若不配合我等的行动,就是和全临高百姓过不去,和临高百姓过不去,也就是和朝廷过不去,和朝廷过不去,就是叛臣乱党!人人得而诛杀之。”他狠狠的把手往下一劈,“今天没来的村子,由你们转告。” 跪在下面的人都快糊涂了,这群“髡贼”自己不就是海盗么,还闹什么“为了朝廷”,糊涂归糊涂,血洗苟家庄的事迹经过无数人的添油加醋再创作,已经成了一个恐怖传说,谁还敢说个“不”字,只是唯唯诺诺,还暗自庆幸本村很识相的主动来了。 席亚洲又要他们每村派一个联络员随军行动,又要了几名熟悉当地山路的向导。这才让他们退出去。 “各村都来派人来了?”席亚洲问熊卜佑,他在一张地图上标记着来营地报到的各村。 “方圆十里之内全来了,十五里之内来了三个。” 席亚洲自信满满,“等我们把百图搞定了,来得村寨会更多。” “叫他们去百仞城做什么?”熊卜佑有些好奇。 “征丁征粮,”席亚洲看着桌子上的地形图,“这临高县里我们已经没有对手了,接下来就是要利用这里的人力物力资源了。马总长想攻下县城自己当县令,不过文委员长要搞农村包围城市,用武力胁迫各村,建立起我们自己的行政网络。县城根本无所谓。” “县城我也觉得没什么搞头,不就是个县衙门么。要占领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没错,老百姓才是根本啊。” “报告,海军陈指挥来了!” 从明天起部队就要进入山地行军了,海军的支援船队只有在抵达百图之后才能对陆军实施补给。席亚洲和船队指挥陈海阳协调之后,双方决定明天各自前进,陆军将在下午三点挺进到百图村外围,随后会对村里的百姓进行劝降,劝降不成的话,席亚洲就会施放三枝红色起火箭,“伏波”号开始炮击百图港,如果劝降成功,则施放一枝绿色起火箭――自从招募的爆竹匠之后,虽然还做不出信号弹,型号火箭还是可以的。 大家又商定了各种情况下的联络信号和处置预案,到晚上六点多陈海阳才乘划艇回伏波号上去了――他谢绝了席亚洲留他吃饭的邀请,带着分给海军的蔬菜、鸡蛋回到了船上。席亚洲很有把握的认为:伏波号上有更美味的伙食。对此他耿耿于怀,特别是看到警卫员給他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面皮的时候。 晚餐是草地三号和草地四号,前者是米面皮,后者是米线。在大锅里煮透,架上整包的复合调味料:里面有食盐、干葱花、胡椒――可惜没有辣椒,不然这东西来点油泼辣子就更好了――还有许多挂釉的陶罐,装着鱼露。罐子都有藤编的外套,以防搬动的时候碰撞破损。附近百姓送来的得各种蔬菜和禽蛋也丰富了汤里的内容。 煮出来东西味道相当不错,就是没油水。席亚洲又一次的见识到本时空农民的好胃口:一个兵一口气吃下了差不多3斤米面才算了事。 军官们的汤里添加了切成片的午餐肉。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在这里又显示出它的威力,一听125g午餐肉罐头由二人分吃,负责切分的人要十分小心不能切多切少了。最后连罐头内壁上的油脂也被用热汤洗刷一下消灭掉。 “没想到午餐肉也会成为美味!”东门吹雨喝了一口米线汤,加了午餐肉之后,汤味似乎变得浓郁起来,午餐肉还为汤水添加了多种香料的混合味道,比单纯加了调味料的汤面要好吃多了。看来草地三号和四号也没大问题,缺点是没有油脂,如果不是有午餐肉的话,单纯用调料包味道还是过于寡淡。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对口粮的感受,然后走出帐篷准备松快一些,心里却有点热辣辣的心思――却一脚踢到个东西,哐当一声滚了好远,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午餐肉的空罐头。 “太浪费了,这是谁干得!”东门吹雨痛心疾首,镀锡的马口铁可是工业部门至今还造不出来的东西――食堂每天做饭的时候,不要说是罐头盒,连真空铝箔袋、塑料袋都是小心的洗干净收好交回給计委仓库的。他在周围一阵查找,把罐头盒都給找了回来。赶紧跑到指挥部去向席亚洲汇报,于是当天晚上所有军官都收到了一条命令:吃完的罐头盒必须洗干净回收。 炮兵教导连连长应愈正在山间行军。汗水已经浸透了军服。这还算冬天吗?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淡盐水,看了看弯弯曲曲的山道。 密林遮蔽了行军队列,山势不算陡峭,但是崎岖难行。但应喻可以想象到自己部下:陆军炮兵教导队的一个炮排,3门12磅山地榴弹炮。炮被拆开由马驮载着行军。按照标准的12磅榴弹炮的编制,每门炮由3匹马驮载,第一头驮炮身,第二头驮炮架和车轮,第三头驮着两个弹药箱。一个弹药箱内装8枚炮弹:2枚榴弹、6枚实心弹。2个弹药箱才不过16发。正常状态下,一门炮的基数是48发炮弹。但是穿越者手中的全部马匹和驴子上阵还不够。即使只出动了三门火炮,就已经动用了农庄里的大多数的马匹――吴南海还要应愈保证所有的马都会平安回来,为此他不惜把杨宝贵也送进了远征队照料马匹,不过他可以坐船行军,免于徒步行军。 几名炮兵从应愈的身边经过。他们和步兵一样,都背着全副的装具和步枪,唯一一个没有背步枪的是个15岁的孩子,他是军政学校的炮科学生,瘦得象只猴子,应愈看他的模样,特许他不背步枪。 “啥时候才能有全骡马化的骑炮兵。”应愈感叹着。 炮兵排后面还有十几个脚夫,都扛着背着炮兵们的装备物资。这些是昨天各村派来的“联络员”,席亚洲预备着万一需要动用额外的人力物力的时候,就派这些人回村去联系安排。应愈说反正他们也没事干,还是帮我来背点装备,减轻马匹的负担,炮兵的七零八碎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北炜带着侦察队和几个向导前出几公里进行遮断式样搜索,清除可能的伏兵和观察哨,据向导们说,百图村很少和周边村落来往,他们都是直接驾船出去贸易,吃得用得,连造船的木材都是从海上运来的。他们什么都不缺,日子过得挺滋润。难得从山里出来赶次市集,买东西常用洋银,还有人见过有很大的外国船到百图去过。 百图村因为本地的土匪侵扰,在通往村落的道路要害上设了木寨,派人防守。至于海上的各路好汉们倒是不来侵扰――他们常在百图修船买船。 第一百二十五节 占领百图村 一个侦察兵从前面赶回来,来到席亚洲的马后――没错,他是唯一一个有马的军官,而且骑得是尼克心爱的“阿澜驰”,这匹赛马果然神骏不凡,一路上所有的土著都对他行注目礼,海南本来就很少有马,更不要说这样体格高大,形体俊美的马了。 进入山地行军以后,他就很少骑马了,这地方山高林密的,有人埋伏的话第一个就会打他这个唯一骑在马上的人,席亚洲虽然怕走路,小命要紧还是明白的。 气喘吁吁的在山道上跋涉了二个多小时之后,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为借这匹马答应吴南海把部队派去給他当一个月免费劳工。 “席营长,前面就是百图村的卡口了。” “确定?”席亚洲一边擦汗一边问。 “确定,已经派人喊话,要他们开门了。” “那就慢慢喊吧,”席亚洲挥了下胳膊,“各排,原地休息!我先休息一会。” 熊占卜拿着电喇叭喊话已经喊了半小时了,横在路口一侧的木堡寨还是悄无声息,道路用粗大的圆木木栅截断了,大门关得紧紧的。堡寨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但是阳光下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刀枪的闪光。 “好吧,来点有威力的东西。”席亚洲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这种木堡寨,发动攻击10分钟就拿得下来。 “老席,北炜来电,他们已经渗透到了木堡寨侧后100米的标高413高地上,要不要攻击敌人?” “让他监视就是,仗都是我们打了,这群菜鸟就没得练了。” “明白了。” “各排,准备战斗,上刺刀!” 随着军官们的喊声,在路旁坐着的士兵们赶紧把水壶放好,站了起来,在班长的催促下排好队伍。 军官们则在警卫员的帮助下,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防刺背心穿上――这玩意要是行军的时候穿非得热死不可。藤盔也换成了钢盔。 “好吧,先給他们来几炮尝尝鲜。”应愈无奈的说。 第一炮就把木头大门打烂了,碎片横飞。接着二炮命中了木堡寨,一炮掀掉了木女墙,另一炮干脆在寨墙上打了个洞。 12磅的铁球拖着烟痕飞出去的效果十分骇人,教导营的士兵们看到己方的大炮如此威猛,都欢呼起来。 几乎同时,寨墙上也冒出了白烟传来了炮声,欢呼中的士兵一下都矮了半截,个别人干脆一头扑倒在地,紧捂住脑袋,有人已经准备转身准备逃走。队形有些乱。 “天呐!”熊卜佑虽然不是军官编制,却也全身披挂好了,带着他心爱的笛子,还准备身先士卒的吹着《掷弹兵进行曲》进行纵队攻击呢。没想到敌人炮声一响,辛辛苦苦训了一个月的教导营居然就乱了阵脚。 “站好,站好,不要乱。”军官们都抽出了军刀,维持着秩序。 “新兵怕炮”,这td真是一句真理。席亚洲咒骂着看着自己的这群兵。回去得拿大炮反反复复的在他们脑袋上轰。他暗自打算。 游老虎军刀往上一指:“哪个混蛋敢往回看,我就一刀砍了他!都給我站稳了。你们这群孬种!”他用刀背狠狠的抽了一个做出转身动作的士兵。 寨墙上打出来的炮弹飞出不到100米就掉在地上了。应愈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怕的,又是在用废铜烂铁石头当炮弹。 “继续射击!” 席亚洲没有马上命令士兵冲锋。实心铁弹一发一发的砸过去,圆木在炮火重锤的打击下犹如被推dao的积木般分崩离析。整个堡寨成了一个圆木堆,冒着烟,烧了起来。 很快就有一些人从寨门里冲出来,挥舞着刀枪企图来肉搏战,但是已经稳定下来的步兵们的排枪没有能够让他们发挥战斗力。在第一排枪响过之后,十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余下的人发出恐怖的惨叫声,血迹斑斑的往回就逃。 席亚洲命令吹号进攻。这次没出丑,各排按照训练大纲的要求准确的交替掩护跃进,很快就突入了卡口。地上满是被炮弹和木头砸的奄奄一息的人,士兵们毫无怜悯的开始用刺刀捅杀他们,惨叫声此起彼伏。席亚洲摇了摇头:这些兵,战斗意志不怎么样,杀人倒是毫不手软。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抓到的俘虏按十个一串用绳子捆在一起,熊卜佑匆忙的审问了一下,他们几乎都是福建人,为了躲避官府不断的加征才逃到海南,百图村把他们收留下来,每人每月发些钱米度日,即当短工又当乡勇。 至于大炮和火yao,是向曾经到这里修船的红毛人买的。还买了一些红毛火枪,但是因为不怎么会用,老出伤人的事就没用。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熊卜佑问完了话,愤愤不平的说,“大明是要完了,连个屁大的村子都在自己招兵买马。” “大明是要完了,但是后金也不啥好玩意。”席亚洲感叹着,虽然一治一乱似乎是中华文明的必然循环,但是明清之际的循环却是一次少见的历史大倒退――在旧世界的各个国家即将跨入近代文明门槛的时候,中国居然成了一个残忍落后的奴隶主国家,人民变得贫困而愚昧,科学被毁灭,文化被阉割……剩下的只是一个被马嘎尔尼评为“中国正在野蛮化”的“盛世”。 席亚洲不是明粉,但是再烂的大明脑袋上也没有一根丑陋的尾巴。就冲这点,他也不能让这个时空重演历史的悲剧。没有多少天就是崇祯二年元月了,皇太极即将开始中原流窜抢劫活动,眼下的这支军队还那么的幼稚……一种浓重的危机感浮上了他的心头。 “小魏,你离开带一连跑步前进,尽快抵达百图,暂时不要进村。”席亚洲把魏爱文叫来布置任务,“封锁村子的所有陆上出口,不要让他们跑了!” “明白!” “海上的封锁,有伏波号在,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你布置好之后,就打一发红色起火箭通知他们。” 余下的士兵们清理了战场,尸体被丢进山沟里,木头从道路上清理掉。席亚洲看这里山势比较险峻,命令留下一个排在此驻守后路。其他部队继续向村落挺进。 当天下午3点,百图村投降了。村落是有设防的。木栅和夯土混合的寨墙,粗大的树干修筑起来的炮塔,稀罕的村寨的四角居然还是凸角堡,看起来不象是中国的农村的土寨,倒似一座欧式的简陋城堡。有一部分人企图从海上逃走,伏波号上的排炮把他们又逼了回去。在突围无望,12磅山地榴干脆利落的打跨了一座炮塔之后,村子投降了。这让应愈稍稍松了口气――炮弹已经所剩无几。 在把出来表示投降诚意的村里的长老们都扣押起来之后。席亚洲命令部队开入村子进行接收。进去转了一圈才发觉这里的可算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了,房屋虽然简陋,但是村民多半面色健康,衣衫齐整,见到他们到来也露出正常的害怕,不象某些一穷二白的村落,走进去老百姓都是死鱼般的眼神。 村里的仓库还有各种作坊都贴上封条查封,席亚洲亲自到村里转了一圈,士兵们的纪律倒还严整――当然这是有穿越者军官压阵的结果。 海军的船队驶入了港口,从船上卸下了给养和弹药。还运来了清点接收战利品的计委人员和文德嗣本人――他是作为造船专家来的。百图村的最大的财富在于它的造船场,他们要评估百图作为造船厂是否有继续使用的价值,如果迁徙船场意味着要放弃大量现成的基础设施,那么在百图设立造船基地就比较经济一些。 造船场在村外靠近海湾的一片沙滩上,船架上还搁着好几条未完工或者正在修理的船只。 实地察看下来,百图的造船设施很完善,有专门的铁作、麻作,桐油作、油漆作,甚至还有座小石灰窑。但是百图港实在太小了。虽然这里三面环山,水深足有十几米,但是整个港内水面只能停泊8~10艘百吨级船只。村里的造船能力也大致如此,船架上没有完工的船只,只有一艘属于400料船,其余都是些沿海渔民用的小型渔船。 “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文德嗣看到这么完善的古代造船业的设施,眼睛直放光,左看右看,差点没把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记了。 “可惜太小了,做个避风港还行,当造船厂规模太小。” “有点鸡肋。”文德嗣有点忍痛割爱的感觉,这里不仅港口水面小,空地也很有限。看得出现在的规模差不多就是它的极限了。 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迁徙整个村落,先把妇孺老幼都搬走,留下部分工匠将船架上的船只完工。这里的资材物资能够运走的全部运走,特别是大量的优质木材,对穿越政权造船业来说是稀缺的物资。 熊卜佑向村里的长老们宣布:他们必须全部迁往博铺居住,在那里穿越者会帮助他们从新建立造船场,那里还会提供住房、自留地。 席亚洲没留給熊卜佑太多鼓吹“新农村”优越性的时间,他坐在马扎上,拄着一柄长军刀,杀气腾腾的看着这几个人。 “闲话少说,你们回去告诉村民,收拾收拾,准备分批出发!”席亚洲的身后站着一排上了刺刀的步兵,让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没有太多的废话,也不需要什么政治动员之类东西,刺刀和大炮就是硬道理。村民们被命令收拾好东西,准备迁徙。估计到整个迁徙活动会持续很长时间,暂时由李军带领一个排驻守在这里,直到全部迁徙完毕。 第一百二十六节 战评 村外的沙滩上,指挥部帐篷里,百图远征队的班以上军官、士官和士官生们济济一堂。卫生队的护士給大家倒茶。所有人都觉得心情愉快,虽然稍稍出了点洋相,但是战斗还是很标准的按照教科书上完美流程结束了,一个伤亡也没有。 “咱们要养成习惯,每次作战都要总结提高一下。大家在会上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土著的士官们自然是不敢开口的,他们的尊卑观念还很强烈的,席亚洲也不强求――凡事要慢慢来。 “部队的宿营和警戒安排的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 “这次是第一次大部队协同作战。问题不少。敌人大炮一响,各排都有动摇的情况。幸亏敌人大炮太烂,否则真要打倒了几个,还不立刻全军崩溃?” “没有老兵,全是菜鸟。” “以后要多做炮火下的适应性训练。給他们习惯习惯听个响也好。” “关键还是要多打仗――” “仗以后有得打,不过就这模样,十有八九是一触即溃。会逃命还算是好,怕就怕只会瘫在地上等死!今天一连那几个脑袋拱地上的真够瞧的,当鸵鸟啊。”席亚洲打脸打得极狠。 魏爱文闹了个大红脸,他是一连连长,而且一连是教导营基准连,各项训练课目优秀率都在60%以上。没想到这次最大的笑话就是一连闹出来的。 “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的整肃的!”魏爱文语气低沉,“做出怯懦行为的,我决定全部清除出去,发到后勤上。” “他们是第一次见仗,害怕是情有可原的。清理出去缺员怎么补?还得从新训练” “我也觉得没必要。”席亚洲说,“部队不过硬,主官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是推给战士!” 魏爱文好像坐在火炉上一样,这简直成了批斗会了嘛。只见他站起来说:“我向大家做深刻检讨――” “算了,算了,小魏,没关系。”边上的人忙拉住他。 “检讨就不必做了,回去都把新的训练计划和方法报上来,尽快提高,还有你们几个排长,别以为自己手下就过硬了,没出丑是你们运气好,不等于你们的兵强。” 游老虎等人只好苦着脸称是。看来这战后检讨会真不是好过得。 “还有射击,卡口战斗,排枪打得很不齐。200米上三个排齐射,才打倒了十几个人,这个成绩没法说好吧!这用得还是米尼步枪,就打出这个成绩来?” “士兵对表尺掌握不好,很多人不习惯――” “回去之后要抓表尺射击。不然以后和骑兵见仗就是找死了。” 黄熊想这髡人的治军真是与众不同:打了胜仗不是论功行赏,大摆宴席犒劳三军,反倒是鸡蛋里挑骨头一样的找毛病。这么带兵能让人給你卖命? 黄熊不否认这支全新的军队带給他很多震撼,特别是武器装备,用犀利无比这个词大约不算过分。但是治军和打仗的理念做法,他一直觉得幼稚可笑,大概海外蛮夷的想法就是和中华不同。 “12磅山地榴的效果比预想的好,缺点是能带的炮弹太少,幸亏是低烈度战斗否则不够用。部队骡马化程度低,但是编制的人数又是按骡马化的水准编制的,战士除了负担装具和武器,还要携带相当一部分的炮兵用具,体力消耗太大。幸亏有各村的联络员当脚夫,不然很多士兵会在行军中掉队。”应愈做了炮兵的总结。 “骡马化程度低暂时解决不了,”文德嗣说,“养马买马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且海南不大适合养马。” “这个我也知道,凭空让吴南海也变不出马来。”应愈说,“我的意思是,现在骡马太少,我们可以适当扩大炮兵的人员编制――” “靠,不就是代畜输卒吗?” “是这个意思。” 在场的穿越众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心里可以说是旧时代军事体制里这是最让他们鄙视的玩意,比奴隶制的八旗还要鄙视100倍。 “我也知道这办法很烂,但是现在要保证火炮的机动谁还有其他办法?” 的确是没有。除非突击买马。在广州买马是件麻烦事,不仅官府查问的紧,市场上的马匹也很稀少。 “增加一些炮手我看也好。”席亚洲避而不谈“代畜输卒”这个词,“现在一门12磅山地榴配有6名炮手,如果增加到10人的话,炮手们的负担能减小不少。还能多一些火力掩护。” “最好給炮兵开发一些轻型短小的武器,携带起来比较方便。比如马枪什么的。” “但是敌人有可能突入炮兵连阵地,全部配置短武器不太合适。” “6名炮手使用短武器,另外编4名标准步兵。” “这个方案可以。”应愈说。 “还有就是我们现在的口粮标准有问题,理论上每个士兵每天是075公斤,实际上每天吃15公斤的大有人在。这么下去伙食标准还有什么意义?修订一下吧。” “缺少脂肪和蛋白质的伙食就是这样的。”东门吹雨作为农业部门的口粮观察员,无可奈何的说。 “草地计划的口粮有什么反应?” 魏爱文正要说话,被席亚洲打断了,他点了正在偷偷东张西望的田凉的名。 “田凉,你说说看。这二天的伙食怎么样?” 田凉没想到会点自己的名,条件反射一样的站了起来敬了个礼。 “报告首长!” “别喊,说说看嘛。” “非常――好。”他吞了一口唾沫,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吃得饱,又能吃细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坐下。”席亚洲环视四周,“士兵们都这么说?” 大家一齐点头。有个班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了起来: “报告首长,班里的弟兄都说要是能有点肉吃就更好了。” 大家笑了起来,气氛有点松快。 “想吃肉是好事,眼下还比较困难,等宽裕了,弟兄们天天都有肉吃!”席亚洲开出了一张支票。 “真得?席……席首长?”这班长有点激动的失神了。黄熊不由得暗暗好笑:当官的话能信,太阳从西边出来――給当兵的天天吃肉,世上那来这样的好事。 “当然是真得。”席亚洲点了点头,让他坐下,“士兵大概都没什么意见,军官呢?” “没油水!” “草地一号和二好很好,三号四号很寡淡。不加午餐肉都吃不下去。” “最好和带的鱼露一样,专门做些油脂的罐子。煮得时候放一点进去就很好。” “蔬菜太少,这么吃迟早上火!” 关于吃的方面的意见果然很多,但是没想象中那么激烈――这是因为他们还没开始啃草地五号――即食米饼。东门吹雨已经吃过一块,味道相当的恐怖。 会议结束之后,村里的几名长老被带到司令部的帐篷前面一起跪下,然后就被迎出来的文德嗣扶起来接了进去。 百图村的人和东西,穿越者都需要,但是要把500多人从安居乐业的地方强行搬到另一个陌生之处,情绪的抵触和不满是显而易见的。文德嗣来了以后和高级军官们商议,决定多做一些上层工作,通过他们去宣抚百姓。以免途中发生什么暴力事件。 进来的三个人,二个是村里的主要大姓,都是福建人,一个姓林,木匠,另一个姓陆,是铁匠。这两人是举族而来,在村里势力最大。最后一个姓张的广东人,是船匠,他却只是和老婆孩子一起来得。 林姓也会造船,但是手艺不精,只能造些小船。张船匠才是这里的核心技术人员。最好卖的400料船只有张船匠会造。张船匠知道自己势单力孤,又是广东人,所以对造船法秘而不宣,也不带徒弟,船只打样、放样这样的核心活计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外人只干活,不知道所以然。 村里的居民,除了林、陆两家的宗族本家,多数是从闽粤逃来的失地农民和匠人,全村的实际权力其实是操纵在林、陆两家手里,张船匠因为有技术,也有很大发言权。文德嗣在村里转了一圈,又陆续审问了一些普通村民之后就知道这里的多数百姓其实都属于被剥削者:作坊、工具还有船只……几乎所有的生产设施都是属于林陆两家的。 了解了这里面的曲直,文德嗣就已经打好了如何瓦解他们的主意。张船匠显然是三个长老里最容易被分化的。 文德嗣对他们说了一番宽慰的话:此地的所有财物只是迁徙到博铺,每家每户的私人财物一概保护。到了那里,他们可以在穿越者的庇护下继续造船,干活一律付钱。至于住房和粮食供给,博铺也会有妥善的安排。 这番表白显然他们并不太相信,但是相信与否并不要紧,文德嗣只不过是要减少下他们的敌意而已。 第一百二十七节 林功劳和张机器 运输百姓和物资,过去有苟家庄的陆路迁徙经验,这次决定全部使用船只进行海上输送,为下一步的大规模海上输送移民积累经验。 “海军可以把登陆艇派来。”陈海阳说,“登瀛洲要承担广州的物资运输任务,暂时不动。” “伏波能运多少?” “一次大约70~80人。”陈海阳用铅笔在本子上划拉了一下说,“比登瀛洲要少,伏波上大炮和弹药占掉了不少吨位。” “6艘运输船呢?” “都是小船,每船装30~40人差不多了。”陈海阳计算了一下,“我们还缴获了村里的二艘200料船和五、六艘小船,这些都能用上,运力不成问题。” “海上要走几天?” “帆船宽裕一点计算,二天。” “伙食怎么办呢?” “草地五号好了。这东西够结实,管饱。”陈海阳显然对干硬的米饼不感兴趣。 “运人没什么问题,集中大船一个波次就运完了,普通百姓也没多少财产要运,倒是这里的木材、生铁、麻絮、桐油这些很占吨位。” 席亚洲说:“我建议陆军部队要尽快回撤一部分,现在一口气出来了5个排3门炮,老家有点空虚。” 东门吹雨说:“从明天开始每撤一船人就安排一个班随船出发,运兵押运两不误。留一个排等新船下水之后再撤。问题是博铺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一下要来500多人!” “邬德已经搞了方案。房子还在造,先让他们住检疫营――反正那里空着。” “伏波用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博铺那边的设防?现在局势很紧。”文德嗣想了起来。 “有四艘渔轮在就没什么问题,它们可都装了后膛炮。高机动、高速度、高火力,谁来都是找死。” “明天,第一波就把陆、林两家的全部运走。”文德嗣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把张船匠留下继续造船。” 第二天,整个百图就鸡飞狗跳起来,到处都是大人喊,小孩闹的,其中又夹杂着女人的哭叫,穿越者是早有准备,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发了五色纸片給各人手中。 海滩上用绳子拉出了多条通道,通道边另有五色旗标注,拿着纸片的人看颜色走路上船绝对不会搞错。船上特意带来了几百只有背带的藤筐和大量的草绳,按户发給各家用来装捆行李。 “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李海平哼着歌站在伏波的后船楼上,看着扶老携幼,大包小包的人流,正在士兵们的催促下步履艰难的缓缓流动着。 林功劳仰头看了下这个哼着小曲的“髡贼”,这小曲和他们身上穿得衣服一样怪。族长叫他们“首长”,毕恭毕敬――那是怕这些“髡贼”们的火器厉害:光那卡口上的堡寨,连修带买炮,村里就花了不下几百两银子,在守卡的短工们身上也花了不少钱,本地的几百号土匪来打都不够瞧的,被他们几炮就給打没了。 这下被抓去了,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林功劳对此特别的懊恼。他是林氏家族的一员,而且族长还是他的亲伯父,属于在百图成长起来的一代,打小没吃过苦,又属于本村的“统治阶层”。和在村里成长起来的林、陆两家的近支二代们一样,他对干父辈的手艺没兴趣,只学了个七七八八,平日倒是喜欢舞枪弄棒,带着短工操练,看谁不顺眼就拉到申明亭里拷打一番,正是八面威风,横着走路。 显然这样的日子以后是没了,他越想越懊恼,忽然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一回头,是王三狗,五十多的一个光棍,族里收留当了个长工,其实就是林家全族共用的奴仆。 他原本就在懊恼,又被个奴才撞了一下,背上隐隐作痛,不由得满腔怒火都发泄到这个倒霉蛋身上,扬手便是一个嘴巴,抬腿又是一脚: “你个棺材瓢子,长没长眼睛?!” 这王三狗浑身上下大包小筐的,本来就是一步一挨的走路,被他一掌一脚,重心失衡,立马摔了个四脚朝天。周围几个林家的年轻男女见他模样可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几个年长的却面色阴沉,忙不迭的把发笑的儿女们拉开。 这一打一骂之间,队伍已经阻塞不动了。前面的士兵忙赶过来疏导。李海平在船楼上看得清清楚楚,暗自摇头,这百图才多大的一个地方,就有人作威作福了。 “这人是谁?”有人在问。 “好像是林家的人吧,听说小子挺横的,族长出来投降他还心有不甘呢。”李海平漫不经心的说。 “这么牛b的人物?” 林功劳打了王三狗之后,心情畅快了些,又乘胜追击的连踹了老头几脚,正在兴头上,队伍里闯进一个大汉,提着棍子。 “闹什么?!”大汉呵斥道,“没事打架玩?” “小的不敢。”王三狗一边爬起来一边求饶,“没打架,没打架――” 林功劳到底年轻气盛,骤然之间还没完成角色转变,倒驴不倒架,横着脸道:“老子打个奴才算个屁――” 正说着话,脑袋上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地上了,脑袋上火辣辣的肿痛,一摸已经起了个大包。那“髡贼”提着根棍子,斜着眼瞧他。 “文明礼貌懂不?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你和你爹一个辈分?” 林功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懂得,悄无声息的爬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准备过去。 “站住!”背后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林功劳忍住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温和: “什么事?” “你的力气这么大,帮老人家背背东西。” “!”林功劳刚想发火,脑袋上火辣辣的痛楚提醒他今非昔比,只好过去帮王三狗拿起个篓子,王三狗直摇手。 “饭都吃到狗肚子里了?”汉子的话恶毒而刻薄,“小伙子就拿这点?” 林功劳默不作声的又拿起了两个包裹,心里把这群髡贼的祖辈十八代都操了一遍。 他闷着头走过去的时候,周围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不用抬头他也知道,这不是林家的人,肯定都是些长短工之类的人物。平日里看见他满脸堆笑,头都不敢抬的人,现在敢笑他! 满心怨毒的随着人流走到栈桥旁,这里堆着许多个草编包,走过一个就发一个。他拿到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竹筒,塞着塞子,似乎是水。一包用厚纸包着的东西,撕开一点,是饼饵。 想得倒挺周到。林功劳心里嘀咕着,抚了下自己脑袋上的肿包,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他心里有点害怕,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世界并不是只有百图村那么大。 周洞天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船楼上,李海平嘿嘿的笑了笑:“你倒蛮有正义感的么,” “这种小崽子,不打掉点他的傲气,以后还有得折腾。这天下可是俺们的!”周洞天把手里的棍子轮得飞快,“我还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让外面一点伤都看不出,里面五劳七伤――” “别,你打出一废物出来有啥用。”李海平心里嘀咕,执委会怎么把搞印刷的周老猫也給调来了,闹半天不会是来搞审讯的吧?他和周洞天住一个宿舍,以前经常看他半夜才回来,问他去干吗也不说,只笑嘻嘻的,后来才知道每次审俘治安组都要调他去干活。 文德嗣送走了第一批船队,自己带人去各处察看了下这笔横财。木材很多,包括樟木、杉木和松木,足有五百多根;各种硬木:海南檀木、广东荔枝木和铁力木也有百十来根,上千根的粗细竹材。还有生铁、桐油、黄麻、白麻、棕毛、蛎壳等各种材料。 在仓库里,他还看到了各种船用的配件,包括锻好的几副四爪铁锚。大量的帆篷、绳索、铁钉。还有许多武器。文德嗣察看之后发觉村里拥有的十多门火炮都是英国制造的,确切的说是东印度公司铸造,属于24磅舰炮――一种英国特有的短管加农炮。至于俘虏所说不好用的火枪,就是英国产的火绳枪。看来英国人在这一带很活跃么。 根据张船匠说:红毛人有时候会到这里来补充淡水,修理下船损。他们会用火yao、武器和洋银付款。 “你们会修红毛船?”文德嗣问。 “红毛船形制与我国不同,但是船总是船,”张船匠恭恭敬敬的说。他不过四十出头,不但手艺最好,会造大船而且“多有巧思”。 “要你造红毛船行不行?” “船帆――”他犹豫了下,“没有这许多的布。”想了下,“还有帆上的绳索,十分繁杂,操纵却有巧妙之处,其中的门道没有洋匠怕是做不出来。” “这些我都知道――” 张机器吃惊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髡人”,这么一个养尊处优模样的老爷也会搞这个? “那小的愿意一试。”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贱名张机器。” 文德嗣楞了一下,笑道:“好好,看来你到了我们那里才能名副其实。” 第一百二十八节 400料广船 文德嗣跟着张机器去看船。西洋船模文总造过不少,中国海船出于兴趣也稍微涉猎过。令文德嗣比较不满的一点就是国内对这方面的研究远不如国外多、不如国外专业,甚至中国古船的模型也是国外收藏较多。能看到的资料非常少。 船场没有干船坞,是直接放在船架上的。文德嗣知道干船坞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北宋,熙宁年间修理龙舟就是这个方法,但是后来使用的人似乎并不多,基本算是孤例。要不是沈括的记载,恐怕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过这事情。” “这船如何下水?”文德嗣对古代没有滑船道没有船坞的情况下如何下水很有兴趣。 “用稀泥涂满滩头,再用绳索牵拉就可以了。” 真是简单。文德嗣点点头,所谓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并不是一句空话。 这艘船的进度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七成,船体已经成型,不过没安装甲板。凭借他有限的一点古船知识,文总看得出这是一艘所谓的“广船”。它在中国古代海船中属于大型船,船体上宽下窄,船尾有虚稍(假尾)。最大的特点是有在中线面处有深过龙骨的插板。这块插板起到了减缓摇摆和横漂的作用,是广船的一大特色。尺寸上大约属于四百料船,这是明政府允许民间建造的最大船只了。虽然中国的船工毫无疑问有能力造千吨级的大船,但是船只过大操作起来很困难,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文德嗣目测下长度,船长大约27米,宽5米多,粗略估计了下排水量是70吨。这和他们手中掌握的其他400料船几乎一样。可见400料船已经有了一定的标准。文德嗣问张机器,他造船是不是用的船书,张机器满面尴尬,红着脸说:“没有船书”。 文德嗣知道他要保守自己的技术秘密,心想不把你震服帖了,怕是以后躲躲藏藏的还有许多啰嗦,清了下喉咙,用广东话报出了一连串数字: “400料战座船,长8丈6尺9寸,宽1丈7尺,用工2487,……” (注:这里的尺是工部尺,合0311米。另有市用尺,合0283米) 话音未落,张机器已经普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惶恐:“大……大……人……” 文德嗣说:“起来吧,怕什么?!” “大人原来都知道――” “待你到了博铺,看了我们的大小铁船,才知世间的机巧之物的精深。一本船书算得了什么!”文德嗣心想这不过古船爱好者们最基本的资料读物《南船记》上的东西。 “是,是。”张机器知道这位老爷是大内行,又听说有完全不一样的铁船可看,心里早就按奈不住,介绍起船只来也变得痛快多了。 这艘即将完工的船只是双桅船,船体使用的杉木,这个和文德嗣记忆中的资料不同,他记得书上说到广船的特点就是“铁力木”为之,他们缴获的伏波号也是广船,虽然没用铁力木,也用了同属硬木的荔枝木。 面对文德嗣的询问,张机器说这完全是成本问题,铁力木的价格高,杉木又多又便宜,强度也还过得去。据他说这是广东那边的一家海商订购的,每次去南洋贸易都买艘新船,不求船好,只要能安全到达就可以,到了那里就连船带货全部卖掉,再搭其他船回来。所以船差不多就是一次性的,用料能省就省,只要便宜就是。 “这样一艘船要多少银子?” “行价八百两,若用好木材,再加二百两。” 这么说一艘船的价格就在一千两了。看来海军果然自古以来就是烧钱大户。造船的事情,还是要引入民间资本比较好。 这艘船从结构来看,全船由12道舱壁将船体分隔成13个船舱,舱壁板是用大的樟木板制成,厚度在10厘米以上。这就是中国古帆船最领先世界水平的结构:水密舱。水密舱壁与船体外板交界处都有抱梁肋骨并用铁钉固定。在舱壁和抱梁肋骨在靠近船底的地方开有两个流水孔,这让文德嗣有点惊讶――开了流水孔,这个水密舱还怎么防水呢? 张机器解释说这些水空是为了便于排出舱内的积水,航行的时候用特殊的木塞堵上就可以。 船板全部是杉木,底板的厚度超过20厘米,船舷板15厘米,板列宽度8~20厘米,船中部最宽,首尾逐渐变窄。船板的横向连接采用平接式,纵向连接使用平面同口连接,板缝里用捻料填塞。这是用麻丝、桐油和蛎壳灰混合成的,桐油的成分是桐油酸甘油酯,易起氧化、聚合反应,形成的漆膜坚韧耐水,蛎壳灰的碳酸钙含量在90%以上,高温烧成的石灰最适合调和桐油,石灰本身有很强的粘结性,石灰和桐油混合,能促进桐油的聚合干结,形成桐油酸钙,防水性极好。在这些船板之间还使用了铁钉进行钉联,有钉眼的地方用油灰捻料封盖。 第三、第七舱壁前设有首桅和主桅座。桅座是一块固定在舱壁和船壳上的大樟木,上面有两个方孔,方孔内插入桅夹柱,再通过桅夹柱就可以固定桅杆了。中国式帆船的一个特点是桅杆可以眠倒和拆卸的,桅杆座上设置了转轴并在舱壁上留下了搁置桅杆的方孔。 压舱物是海滩上随处可见的卵石,张机器说主要放在第三、第四舱下。两舷有龙筋木,用来铺设底舱甲板,货物和人员起居就是在这层甲板上。 船舵是用硬木制成的,虽然是一次性船只,关键部位还是不含糊的。船舵是一种原始的可升降的平衡舵,舵板上还开了不少孔,据张机器说这样能让舵操作起来省力一些,也是广船上所独有的设计。 最让文德嗣感兴趣的还是工棚里堆积的许多造船原料。特别是铁件。中国船从战国起就开始使用铁钉连接船板,到唐宋时已经完全成熟,现在亲眼看到这些东西岂不是让他兴奋不已。这里光铁钉的种类就有六七种:铲钉、方钉、枣核钉、爬头钉、扁头钉,形式各异,有不同的用处。还有一种奇特的尺形铁构件,长大概50厘米,宽5厘米,厚06厘米,一段摺成直角形,尺上还有四个小孔。张机器介绍说这是钉连接船板用的锔钉,作用是将外板连在舱壁上。做法是先在舱壁上预开锔槽,在外板上开孔缝,把锔钉由外向内打进并就位在舱壁的锔槽内。再用钉将锔钉固定在舱壁上。 文德嗣在船上转悠了一圈,看着这艘真正的明船,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把这艘船变成一艘风帆巡洋舰。但是仔细一想觉得这船还是太小,400料船的载重吨不过30~40吨,做战船最多也就6~8门大炮,其运输量对工业化所需要的海量原料来说也是太可怜。做探险船速度又太慢,看来还是要搞他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双桅纵帆船。 “老张,”文德嗣说,“你觉得红毛的船怎么样?” “船只高大,有大炮,不畏风浪海盗。” “还有呢?” “帆缆精妙,”张机器老老实实的说,“速度快,我曾在红毛船上看了许久,大约是因为桅杆高,帆布多,吃风大。但是真正的奥妙还是看不出来。” “嗯,这些我都知道。” 张机器看了看文德嗣,眼神中冒出了亮光。但是他知道手艺是吃饭的本钱,这位老爷岂肯轻易告诉他,不由又黯淡下来。 文德嗣笑了笑:“我告诉你,我们所来的澳洲,专有学校教授造船。你我知道的这些船术,加起来也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你要是有兴趣以后自然有人教你。” 张机器忙跪下去磕了几个头:“若蒙老爷传授秘术,张机器感激不尽,一生一世为老爷们驱使。” “嗯,你且起来。”文德嗣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把手中的本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帆船的线图 “这船你能造么?” 张机器端详半天,这图和他在船书上看到的图完全不一样:比例严整,而且线条清晰,准确,并非简单的画个轮廓,特殊的三视图更让人有直观的感受。他暗暗咂舌――光学会这个制图之术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这群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问了几个比例方面的问题,约莫估算了一下,船大概在一千料上下。这么大的船张机器没造过。 “小的没造过这么大的。”张机器小心的说,“小的愿意试试看。” 文德嗣选中的船是双桅纵帆船,这种快速纵帆船操作灵活,速度快,不考虑武装的情况下,不到10人就能运作,除了载货以外,还可以载正式乘客30人。非常适合远洋冒险和海商巡逻作战。著名的美洲号就是一艘双桅纵帆船,它在1851年的帆船赛中夺冠,全部水手连船长只有9人。后来在南北战争期间曾经作为南军的走私船。排水量170吨,全长30米,宽7米。吃水3米。配备两门24磅短炮(舷炮)和一门12磅长炮(中央回转炮位),如果配备更轻的6磅炮,可安装6~8门。 注:关于广船,400料的资料都来自中国造船史,关于料的概念目前有多种说法,这里取中国造船史中的一料等于60kg载重。 第一百二十九节 诸彩老袭来 张机器在文德嗣的“传授造西洋大船的秘法”的许诺下,干劲十足的开始赶工,他选了一些人和他一起干活。文德嗣对古代造船术很有兴趣,就和李军的排一起留了下来看造船。海军却表现出了完全与众不同的兴趣,不仅伏波每三五天就来回一次,还陆续的把分給海军的士官生运到了百图,給张机器当短工,学习造船的直观经验。虽然未来的造船工程师是在技术学校中进行培养,但是海军认为自己也有必要培养稍懂造船技术的军官――如果可能的话,未来的造船厂应该由海军来控制。 文德嗣对海军的小九九心里很清楚,但是他本人的爱好使得他对海军有天然的偏好,所以采用装糊涂的方式视而不见,继续着和张机器之间的跨时空技术交流。 文德嗣发现张机器其实也是一个模型高手,他用很简单的木工工具就能做出各式各样的海船模型来,不仅能造,而且各个部件比例准确,还能拆卸自如。原来这就是他的技术秘密,说白了就是等比例放大法。这个办法虽然有点原始却十分有效。文德嗣知道欧洲的造船师也采用过类似的办法,而且每造一船,先做模型的规矩也是这种方法的馀泽。 张机器对数学、几何所知甚少,绘图的水平也等同涂鸦,但是他把这些船的大小、结构、尺寸一切数据都牢牢的记在脑子里,这点让文德嗣很佩服――中国古代的能工巧匠,很多不识字、不懂算法,但是却能依靠一代一代的经验传承做出巧夺天工的物品来,确实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看到张机器做得船模,文德嗣也不由得技痒。反正监督造船没什么事情,干脆动手先做一艘双桅纵帆船的模型出来,有了模型,再和张机器交流起来就更容易了。 他一直是生存狂人,走到哪里随身都有基本的武器、食品和工具。这里材料方便,他就马上找材料动手做了起来。 张机器对文德嗣这样一个“有学问的人”也能动手做出细巧的船模来更是感到钦佩。在他看来有学问的人都是舞文弄墨的,能自己动手干这样的匠人活计的他是从来没见过。每天下工之余,也就会到文德嗣的屋子里来看看这艘西洋船的模型,两个人还会交流下做船模方面的心得体会,文德嗣也会乘机把一些关于船型、帆形的简单知识告诉他。 文德嗣在百图过着做模型的悠闲生活的时候,穿越者们在博铺和百仞城的工作一天忙过一天。要上马的工程千头万绪,到处都在喊叫物资和劳动力的缺乏,身为计委委员主持日常工作的马千瞩成了最忙碌的人。忙于物资分配、劳动力调配,还要协调各部门之间的关系――有限的物资和劳动力到底先給谁用,往往会起很大的争议。这种争议又会掺杂着d日之后工作生活中慢慢形成的个人恩怨。而专业组组长之间的个人恩怨最后又会成为两个专业组之间的矛盾。任何小事都会引起辩论和争吵,执委会的委员不得不经常忙于调节纠纷。萧子山有次鬼鬼祟祟的找马千瞩,说是不是把组长们的佩枪都收回来。 “为什么?”马千瞩想眼下局势这么危险,他还想把手枪配发到每个人手里呢。 “万一吵架到白热化,一个冲动――”萧子山做了个拔枪的动作。 “不会,不会,子山你是不是心理变态?”马千瞩不以为然。 除了忙于这样的日常务性工作,身为参谋总长的马千瞩还得过问军事问题。 百图村的攻略行动成功給团体注入了一针兴奋剂,穿越众一手编练的新军和制造的武器经受了实战的考验,这让工业口和军事口的人都很兴奋――纸上谈兵几十年了,见了真仗还打赢了。 马千瞩没群众那么兴奋。他虽然没参加这次远征,但是从席亚洲的嘴里也大体知道了整个过程中暴露出来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军队的状态并没有群众想象的那么乐观。加紧部队训练是唯一的办法,他不顾机械部门的一再反对,把弹药生产的优先权提高到第一位。这让工业部门的铅储备急遽下降,季思退也提醒他,化工部门已经没有多少硝储备了,火yao制造用掉了大量的硝石,硝酸制造差不多完全停顿。 “我们要是打败了,要那么多硝酸还有什么用?” 季思退耸了耸肩,没和他争论下去。马千瞩何尝不知道硝酸在现代工业体系里的重要作用,但是眼下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可能的敌人,不得不穷兵黩武。 和诸彩老和谈的信息由施十四传送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音,是和是战毫无头绪。马千瞩都怀疑这个海盗小头目到底有没有把口信送到。穿越者眼下的对各海上集团的情况一无所知,从广州传来的消息往往含糊不清,搞得马千瞩一头雾水。现在唯一能得到的是情报资料组从史料堆里编写的崇祯元年(1628)年的各海上集团的动向。 正好今天他在通讯中心值班,听着公共频道中乱哄哄的谈话,他决定赶快读完这份情报,好自己代替还不存在的参谋部,制订一份作战预案。 作为穿越者的头号敌人,郑芝龙部已于本年的七月亦正式接受招安,达成了他通过合法身份来操控对外贸易的目的。他的同夥李魁奇就是“因分赃不均”而叛去的,这可能涉及对外贸易的利益。 李魁奇在崇祯元年九月“夺船背去,招纳亡叛,与芝龙为难……十二月初九日,魁奇连结陈盛宇,钟六(即钟斌),周三诸夥以四百余艘入旧浯屿约战。” 李魁奇反叛的时候实力很强,竟将郑的船舰炮械俱挟之而去,据说郑氏仅余船数十只,兵六百名。从李魁奇的号召力来看,其实力不亚於郑芝龙。但是这个数字马千瞩是不大相信的,如果郑芝龙部真得只剩下“船数十只,兵六百名”,他接下来是无法和李魁奇进行长达一年多的战斗的,也不可能在1628年的10月1日(农历九月初四)以中国沿海最大的海上集团的面目与荷兰人签订贸易契约。 对穿越集团来说,郑芝龙和李魁奇的争斗对他们是极其有利的,起码这两股海上力量都暂时不会来对他们下手,不论是以战斗促和还是纳贡求和,他们只需要面对刘香集团和诸彩老集团了。 这个“只需”也有点压力沉重,马千瞩满怀心思的放下了这份通报。从头读到为尾,这份情报竟很少提到这些海盗到底有多少军事力量,史籍里的数字全是约数,毫无价值。这叫人如何应对?不过也难怪,军事情报本来不是那群搞史料的人长处,看来还是要靠军方自己的情报系统,组建当地人的军事情报网看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现在教导营已经初步成军,军火工业也成长起来,四艘渔轮完成了改装,沉重的抛射器换成了70的后膛火炮。有这几艘渔轮在,穿越者在海上局面大为好转――这个时空没什么船只有能力来挑战它们。前几天经过林深河的努力,原始的碰炸榴弹引信也算造出来了,据试验数据说,引爆率为80%,相当的可观,就是要用铜。 铜的来源却有点紧张。郭逸尽管有高举这条渠道,买铜还是件相当吃力的事情。而且高举现在对他们的采购愈来愈持怀疑的态度:那么多的生铁、硝石和铜去向不明;不断运来各种洋货(都是苟家庄的战利品),不由得让高老爷想到一些不大妙的内容。最近他在言语中多方打探,在游鱼洲上的转运仓库也被几次偷偷的检查过。 郭逸建议最好占领香港岛,至少也要在岛上建立一处基地便于物资转运。另外他还提出应该尽快和澳门打通联系。通过葡萄牙人进行海外的转口贸易。 占领香港岛。马千瞩想这个主意倒是不坏,但是香港岛这个地方比临高敏感多了,就在堂堂省会的眼皮底下,珠江口的要冲之地。要占领就得准备着和明军大战一场。眼下就他们这五六百人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要打仗,要建设,真是两头为难啊。马千瞩这下明白为什么在另一个时空常常会提“赢得和平建设的时间”,真得是太要紧了。陆军和海军就好像两只争先恐后的吞金巨兽,不但吃掉了他们的大量资源,还占据了许多的有用的人力。 正在冥想的的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公共频道里大喊:“敌人!敌人出现!”频道里顿时一片纷乱。 马千瞩大吼一声:“这里是值日官兼参谋总长!所有人闭嘴!刚才报警的人立刻报出你的身份和地点!绍宗,我们需要一个单独的通讯频道!要快!” 转入单独的通讯频道。那个声音镇静了一下:“我是远程勘探队的柳正,今天早上随队到去找泥炭的,上午9时在百仞城东面25公里处遇敌。立刻撤退,刚刚退到无线网络覆盖范围内。敌人离我们大概有1个小时路程。” “敌人有多少?什么装备?” “大概有好几百人吧,远处看不清什么装备,似乎有火枪,有少量骑兵,没有炮!” “明军还是海盗?” “没有统一的服装,也不穿盔甲,大约是海盗!” 妈的,看来是诸彩老打来了,这小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理会俺们的橄榄枝啊! “立刻回城,有情况再报告!” 第一百三十节 奇怪的胜利(一) 然后他立刻切换到公共频道,向全体工作、扯皮、或是偷懒的人员发出战斗警报,要求所有人员立刻撤回,内卫部队給大家发枪发弹药。让正在指导军训的席亚洲立刻解散编队,所有新军人员按战斗编制重新组合,领枪支弹药。 除了关键的电力、通讯等部门服务的人,所有能动弹的男性穿越者按宿舍组合成战斗小组,内卫部队瞬间由20人扩展到400人。分别占领预案中的防御阵地。碉堡内的人员增加一倍。同时派一个内卫排去河边保护电站和水源。席亚洲到百仞城的城墙指挥所上具体指导作战。 马千瞩要绍宗接通了博铺的通话频道,博铺虽然有海军的舰队拱卫,又新修筑了几个炮台,但是到底只有一个连的人,陆军只有少量的炮兵在那里。对方发动水陆联合进攻的话,百仞这边恐怕一时半会也提供不了支援。 “我是明秋。”接电话的居然是海军的顾问。 “我是马千瞩。陈海阳呢?” “报告马总长!陈队长去捕鱼巡逻了。” 还捕鱼巡逻。马千瞩脑袋上滴下了汗:“快赶快通知他,敌人已经从陆路发动进攻了,博铺地区进入戒备。” “明白。” 马千瞩接着又打电话給独孤求婚,要他立即疏散东门市的人群和摊位。給工商所的人发霰弹枪,由派出所组成的冷兵器组在市场内巡逻,如有内应或趁乱抢劫的,立刻正法。 定了定神,俺冷静下来。其实现在百仞城有300多支现代步枪,还有300多人的新军和十来们滑膛炮,依托城墙和炮楼防御,并不怕这几百名没有炮的敌人。何况还有1-2小时准备,他这才想起来目前所有的战斗的预定目的都是全歼敌人和捉俘虏,消极防御是不成的,刚才真是被自己吓着了。冷静,要冷静。 马千瞩换了个频道,要通车库,要他们把农用车加上油,从内务部队抽调四个小组,带霰弹枪和,防身冷兵器上车,把车开到东门外待命。东北方向是平坦的河滩。穿越着没有骑兵,只有靠这个东西防守反击了。过了一会在吴南海的强烈要求下,他又派了一个班的内卫部队过去协助防守农场的田地。 这时候马千瞩发现了一个问题,北炜的侦察队应该有个以叶孟言为首的三人小组在东北方向负责远距离警戒的,怎么没发出警报?难道他们已经不测?――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是庆幸敌人没有骑兵。 这些都布置好了,还要让吴南海赶紧作饭,把快餐送到城头,所有有射击经验的人不能再下来吃饭了。还有医疗组,时刻准备着准备收治伤员,邬德把公社民兵队召集起来,发给冷兵器,充当预备队,劳工们则组织好了随时待命抬担架送弹药。 最后,通知北炜的侦察队安排几个射手,带上狙击步枪、无线电和摩托车,去前进的道路进行潜伏,准备狙杀敌人的主要头目。 一切安排妥当,敌人的队列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席亚洲估量了下,敌人最多也就400人,这点人够干什么的?诸彩老的俘虏在俘虏营里待了几天,看到的东西应该不少,他们很清楚穿越众连劳工有几千人的规模,又有很好的火器,就算要来兴师报仇,不来个二三千人不等于白给? 越想越疑惑,赶紧給在通信中心的马千瞩打电话:他怀疑敌人还有另外几路人马,这路只不过是佯动兵力。 “嗯,很有可能,我和老何商量一下。”马千瞩到现在已经没了主意,他毕竟没当过军人,临阵有点慌乱了。 “没事。”何鸣看了下地图,“内卫部队有足够的火力控制要点,敌人一时半会突破不了。让席营长先打掉这一路好了。我们在机动能力上有绝对的优势。” “好,把炮兵也集中給教导营。” 敌人渐渐近了,行进路线没有改变,基本是向东门市而来。前面有七八骑松散的拉开横队,似乎是侦察兵,后面徒步的人分成4队。前队百来人的队列还齐整些,有人打着几面旗帜,似乎是“诸”的姓氏旗,后面那2队就凌乱多了。从望远镜里看,都是些肤色黝黑,粗手大脚的普通百姓一般的人物,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大刀片和长长短短的带尖的武器,有的人手里拿着粗糙的藤牌,也有的干脆拿着根削尖的竹竿――这是准备来打仗得吗?席亚洲越看越其疑,再看最后一队,有五六十人,手里一色钢刀,走得很齐整,倒有点象督战队。 席亚洲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将直接攻击东门市――这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在外人来看,东门市这个商贸中心才是最主要的财富聚集地。看来“一切尽在国军掌握”,穿越集团可以迅速补充几百俘虏了。就在这时,敌人在1公里外停了下来,似乎在商议什么。马千瞩建议趁机开饭,这一打起来,没有几个小时完不了,打赢了后面的善后工作也得忙上好久,先給大家吃顿热饭热菜。 食堂用不锈钢饭盒給内卫部队送来了快餐,席亚洲的教导营没饭盒可用,临战条件下也不便拿着大锅来分饭。吴南海就因地制宜的用附近的竹筒做了一顿竹筒饭,每个竹筒里除了米和盐,他还额外加了些猪油,让当兵的吃得饱一点才能打仗。 吃完饭,敌人还在那里磨蹭什么,望远镜里看得出有人在队伍里来来回回的跑动,有的人坐在地上啃干粮,还有人扎堆说话,看起来不象要来打仗,倒象是来春游的。 “他娘的,这里面有阴谋。”席亚洲咕哝了一句。命令道:“列队!” 没想到莫名其妙的一幕发生了,还没等各连连长传达命令,1公里之外的海盗们忽然一起发动了毫无章法的乱哄哄冲击,什么前后队列,完全都没有了,一群人挥舞着刀枪棍棒,一个劲道的往前冲,灰褐色的人群簇拥在一起,似乎是滚动着向前跑来。 “妈的,这是猪突?”席亚洲赶紧命令,“准备战斗!” 各连连长赶紧整顿队伍,正在这时候,战场上传来了saiga-308步枪的声音,这是狙击小组在射击了,马千瞩在城墙上看得直跺脚,这乱糟糟的一片,个个灰头土脸的,到底哪些人才是头目啊? 狙击小组倒是十分清楚,骑马的肯定身份比徒步的高。一阵枪响之后,骑马的人就全部被击倒了,但是后面的海盗还是乱哄哄的继续跑来。 不对。观战的马千瞩越想越不对劲,哪有这么打仗的?就算这里一枪不放,步兵跑步1公里过来都气喘吁吁了,还打什么仗啊?诸彩老虽然是个海盗,到底也是纵横闽粤十来年,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赶紧給各处打电话:有没有可疑的动向? 回答是一致的:“没有可疑现象”、“一切正常”、“海上未见可疑船只”…… 马千瞩愈发不能理解诸彩老这次进攻的思维方式,难道他派这几百人来送死吗? 狙击手的步枪连续的射击着,海盗们不断的有人倒下去,但是这并没有让他们转身逃跑,3支saiga-308步枪的威力毕竟是有限的,再者这些狙击手们也没水平做到抢枪夺命。 忽然他们全体向城东转去,目标似乎是几个狙击手潜伏的那座小山。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那里一共只有6个人,而且子弹不多,他们的任务是消灭头目而不是打击敌人主力。随着敌人狂奔到山脚,马千瞩只得让他们撤退。 轰鸣的摩托车吓了敌人一跳,海盗没有试图追赶,而是到了山脚下就止步了,有十几个人上山东张西望,接着他们开始砍树,堆石头,难道想扎营?看样子最多带了几天干粮,又没有辎重车…… “炮兵把敌人的寨子摧毁,逼他们决战。”席亚洲下达命令。显然,这群海盗的目的是“拖”。 炮连立刻忙碌起来,步兵横队前面,一字排开了12门山地榴,藤条编成的跑垒筐里也填满了土。 “距离380米!”测距手用尺迅速报出了小山的直线距离。 “目标380米,实心弹1发装填!”应愈发出口令。他只有两种炮弹可用:实心弹和霰弹。这个距离上没法打霰弹,就用最可靠的实心铁球好了。其实海盗们猬集到小山周围对炮击倒是件好事,如果他们分散在那些已经收割完的水田上,炮弹打在湿润的泥土里就没有跳射效果了。 “开火!”应愈发出口令。 12门山地榴弹炮同时喷吐出来的浓烟和火舌,即使那些参加了百图远征的士兵都觉得地动山摇。黑乎乎的铁球飞过400米距离,略带弧形的砸进人群,犹如铁犁犁过,血肉和人的肢体随着炮弹的轨迹在空中飞舞。小山上略略板结的地面使得落地的炮弹又跳跃起来,夺去了更多的人头颅、大腿和身躯。 大地在震动,海盗们到处乱窜,第二轮炮弹又如同死神一般呼啸而至,在灰褐色的人群中砸出一个个血肉的花朵,垂死的惨叫声和恐惧的哭叫声响彻云霄。海盗们四散奔逃。山地榴弹炮不停的发出吼叫,炮弹在初冬板结的土地上跳跃,迅速的收割着人命。 战斗,就这样毫无技巧和战术的结束了。海盗们在留下满地的尸体之后仓促的向东溃逃而去。席亚洲命令一连二连追击,三连在原地保持队形。 战斗场面变成了赶鸭子,一面漫山遍野的追,一面撒脚丫子猛跑。教导营吃饱了养精蓄锐,海盗刚才折腾了半天,赛跑起来自然不是对手,没多久就一个个瘫倒在地只有喘气的份了。好在席亚洲下了命令,要多抓俘虏,抓多了有赏,这群兵才没用刺刀乱捅人。 只有二十几个跑的快,几乎要接近东面的山地了,跑就跑吧,反正也不少十几个人使唤。 这时候,大家勉强可以看到西面林地里闪出三个手持步枪的人,横拦在路上,雄赳赳的一个排射,就把跑的最快几个人放倒,余下早就被大炮吓破了胆,见前有阻截,也不管来者几人,全都跪地投降,连叫“饶命”!原来这就是侦察队失去联系的负责东面远程遮断的叶孟言小组,他们在巡逻走错了方向,返回时恰好碰上敌人逃窜,这个失误使整个战斗完美的结束。穿越军方损失为0,敌人非死即降。 第一百三十一节 奇怪的胜利(二) 战斗统计: 战果:当场击毙102人,敌人伤重不治70人,俘虏213人,其中35人轻伤。缴获冷兵器400余件,三眼枪7支,战马7匹。今天晚上吃第8匹,它伤了腿。 我方11人轻伤,10人系追击的时候扭伤或者摔伤――在收割后不久的水田里跑步的确是危险动作。1人搬运炮弹时砸了脚。 到了下午,俘虏基本收容完毕。奉马千瞩指示,给俘虏安排了伙食。食堂給俘虏们吃的东西历久不变,稀饭。俘虏们显然惊魂未定,对穿越者的食物心怀恐惧。最后终于有胆子大的耐不住饥饿,开始大口的喝起粥来。有了带头人,剩下的一拥而上把饭桶围了起来。你推我挤,在卫兵的呵斥下才没有打起来。现在终于可以近距离看一看传说中的明代海盗了。只见一群乱糟糟的庄稼汉蹲成一堆。连整齐点的衣服都没有,光着膀子的,穿着单褂的。衣服裤子肮脏发臭,破破烂烂。好像随时要变成碎片。从衣服的缝隙中可以看到象竹节一样的肋骨和鼓鼓的肚子。熊卜佑带着几个翻译和治安组的人正对着他们抓紧工作。 也有十来个人看起来机警的多,吃饭也不争抢,这些人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呆傻郁闷。但是偶尔有几只东张西望的眼睛透露出这些人心怀鬼胎。 “这些人应该是骨干。”冉耀看了一会说,“先从他们着手。” 根据初步审讯,海盗们供认他们是诸彩老的人马。来得人中有50人是老海匪,其他都是最近半个月刚刚招募来的,没经过什么阵仗,纯属来凑数的。 最荒谬的是,其中几十号还是临高的后所屯军户。原来后所屯刘千户为了多赚几个钱,常把本卫的武器、船只和军户们租赁給海盗去打仗。刘千户通海盗并非稀罕事,这一带沿海官军和各路海上好汉多少都有些关系。 但是俘虏里没有一个算是头目级别的人物,上次好歹还抓到个船长级别的施十四,这次里面就没一个稍微象样的头领。他们是在今天凌晨由五艘大船输送到石牌登岸的,登岸之后就在一个“掌柜”的指挥下往这里挺进了。至于那掌柜,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反正不在俘虏队伍里,被炮弹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里也找不出来。 多数人就知道是来打什么“髡匪”的,招募他们的人说,“髡匪”抢了诸老大许多财宝,百仞滩那边全是财货,诸老大为了出气才去攻打的,还说打胜了东西全归他们所有。 缴获的东西里,很多武器上都有诸彩老的标记和字号,有的尸体上还找到了诸彩老大帮里的文书、令旗之类的东西。看着俘虏的供词和许许多多的证据,冉耀却皱起了眉头。 暮色渐渐降临,穿越集团的各个营地里都是欢声笑语,诸彩老也不过尔尔,张柏林的嘴都快笑到耳根了,今天这战斗,一共打了80发炮弹,就把400多海盗打了个溃不成军,太給炮兵长脸了。 食堂把那批打死的马开膛破肚,来了个马肉、马下水全餐,給教导营开荤。虽然是马肉,但是食堂里有鱼露、有香料,盐更是充裕,和一般吃的清水炖死马肉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吴南海还熬了一些马油,这玩意闻起来恶心,用来煎东西却喷香,北京著名小吃煎guan肠就是用这东西。吴南海没有guan肠,就直接煎这里最多见的干南瓜片,再浇上剁碎的大蒜。受到了广大士兵的热烈欢迎,比起每人一小份的马肉和下水,这种敞开供应又有油的东西更能满足群众的需求。 黄熊领到了自己的一小碗马肉和下水,他拿筷子拨了一下,几片肉,几片肠肺之类的东西,闻起来是一股浓烈的香料混合肉的香气,肉虽然老,却鲜香无比。作为一个前大明军官,他吃过死骡马肉,但是能把这东西调理的口味如此好吃还是第一次。抬眼望了望四周,全连的士兵们都在自顾自的吃着喝着,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声音。打了二次胜仗,这群首长还真吝啬,就給了顿马肉吃!黄熊还以为会发点赏银什么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二仗,自己除了拿着步枪列个队之外,的确啥也没干,都是用大炮打胜的。 环顾四周,连长游老虎和排长们也在那里吃马肉、油煎南瓜片,碗里是糙米饭,这点上,黄熊还真佩服这群首长的官兵一致:当军官的除了多点装备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待遇,吃得很他们一样,穿得也一样,住虽然有个单间也不过是部队的营房而已。除了每周要到百仞城去过个“周末”之外,真谈不上有什么享受――连个铺床叠被的人都没有。 正吃着饭,听到本连的士兵在说这二次打仗的事情 “……要是都这么打仗,当兵可就轻松了……” “首长们的大炮这么厉害,天下谁还挡得住啊。” “你们说,首长们会不会是要那个?” “你小子就别装蒜了,不就是造反吗?我看可能。” “造反要满门抄斩的――” “抄斩什么,就官军那熊包样,造反也不怕。”这人美滋滋的做起了梦,“真造反成了,我们就都成了开国元勋啦,每人都有好几千亩地。” “我要讨个老婆,都二十多了,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一个老婆算什么,我要讨十几个,就和城里的大财东一样!” “你小子本来就精瘦,不怕十几个老婆把你折腾成渣啊!” …… 黄熊听了,心动了一下。自己来投奔当兵,不过是犯罪之身找个托庇之处。眼下看起来,这群“髡贼”其志非小,纵然不是要造反,多半也有割据一方的想法。正思索着,忽听一个兵问: “黄班长,你说首长们有没有这个意思?” 黄熊放下碗来:“这我哪知道,不过这两次次对手太滥了,换成官军大约就没这么好打了。” “我们的大炮――” “官军也有啊,不就是红夷大炮嘛。”黄熊见过本镇的炮手操演,这炮和红夷大炮的操作差不多,但是似乎比红夷大炮要轻,搬运也方便的多。 “再者说了,辽镇有红夷大炮又怎么样,一样在关外給东虏打了个稀里哗啦。你炮能连着放么?东虏倚仗的就是快马利箭,放一炮最多打死十几个人,几百骑兵一下冲过几十丈远了,你放不了几炮,骑兵就冲进队伍了,还得靠步兵肉搏。” 这话说得当兵的都有些害怕,本来热闹的气氛减少了许多。黄熊忽然警觉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要在镇军中,这就能扣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拉出去直接砍头。自己吃饱了没事干说这些做什么! 他赶紧把话撇开:“这是琼州,建州还离这十万八千里呢,你们都慌什么,弟兄们又不要去辽东打仗。” 他说着赶紧朝四周看看有没有外人在场,随口又扯起一些乱七八糟的见闻之类,把士兵们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夕阳慢慢的降临在博铺临高角上,被整修一新的临高烽火台矗立着,上面的炮位刚刚完工,一门12磅加农炮的炮口遥指着大海。炮台上有一盏探照灯,由脖子上配备步话机和夜视器材的李迪带二名海军哨兵值守。遥望百仞城,忙碌了一天的喧嚣渐渐平静下来,城外负责值班的人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城里的许多部门还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来,这些地方依旧在工作。博铺这里烧炭炉火光熊熊。鱼类的腥臭味道随风而来,这是水产品加工厂的味道。河口,丰城轮上依稀有些灯光,在满天的星斗下,几乎融为一体。 每隔几分钟,他就会用夜视望远镜察看一下营地四周,如今博铺不比刚登陆那会,一个环形营地就能守卫了,工作场所向外新拓展了不少,虽然重要的地方都做了环形设防,但是象过去那样四面照得雪亮的亮化防御很难做到了,除了在关键路口和要道安置照明器材之外,更依赖夜视器材和潜伏哨了。眼下他们对土著士兵还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夜间放哨的任务都有穿越者担任或者至少带队。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几个人影正在慢慢的靠近海滨营地。从外形轮廓看,这应该是自己人,但是照规矩他得立刻通知潜伏哨。 “谭明,谭明,有人正在接近你的哨位。” “明白。”在河口执勤的谭明属于建筑工程队,他因为身体条件特别好,又属于吃苦耐劳型的,就被抓进了基干民兵,白天干活不算,还得夜间执勤工作。好处是能额外享受到一些现在特别紧俏的东西:香烟、罐头、可乐,另外基干民兵还常常组织看电影:第一场是军教片,第二场是各种商业片,第三场属于深夜场,放得都是好孩子不宜的片子。 “口令!”谭明喊了一声。 “冰箱!回令?” “海尔!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谭明紧握着手里的sks步枪。 “我是百仞公社的邬德!”来人黑着脸,后面还跟随着几个穿作训服的大汉。 是邬德,乖乖,大官啊。谭明马上一个立正,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 “邬总,不,邬社长――” “你叫我阿德好了,你不是土著啊。”邬德还第一次看到有穿越众对他这么恭敬的。 “我是建筑工程队的谭明――”谭明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在社会底层混久了往往就会这样,心里有点小凄凉。 邬德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因为早期施工的时候和建筑工程队打交道比较多。 “你是――‘肥明’吧。”他在记忆深处把这个人的绰号和脸对了起来,实话说这绰号现在名不副实,长期的劳动和高蛋白,低脂肪的摄入使得他一点不“肥”,反而看起来够结实了。 “对对,我就是‘肥明’,您还记得我啊。” “我们那会不是经常在工地上碰头嘛。”邬德见他有点兴奋的想叙旧,心想这地方是潜伏哨位,这么说话可不是事,而去他还有事情要办,赶紧接着说了下去:“我要上丰城轮去,哪里上船?” “您到临高角炮台下面的海军港务办公室去好了,这里都归他们管。” 邬德摇摇头,海军这么着野心勃勃,不是个好兆头。他自己虽然也是海军出身,但是因为长期在执委会工作,看东西比较全面,对目前这样的陆海军的势头是不看好的。他这次来也想和乘机和何鸣、明秋这些老军人们谈一谈。 第一百三十二节 船影 丰城轮上的执委会每周例会正在进行中。周例会原本是在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召开的,最近各部门的基建都搞得不错,改为由有条件的部门轮流接待了,眼下主要是农委会、海军部、卫生部和通讯中心轮番主办,后者刚刚落成一座三层的通讯大楼。 各位执委、专业组组长和顾问们刚刚享用完一道用船上的冷库出做得牛奶蜂蜜冰淇淋,上面还放了许多热带水果丁――蜂蜜和水果都是远程勘探队带回来的。 正吃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各位老大!船上的雷达发现有船队在接近!” 陈的反映最快。“谁在雷达边?” 两分钟后,手机接通了乐琳。 “报告一下对方的位置和数量?” “呃,在屏幕的右下角……” “不是让你说那个,报告一下方位距离速度什么的。” “啊……”乐琳傻眼了,他没用过雷达,更别提怎么从雷达屏幕上判读目标了。周围的几个值班人员也目瞪口呆。 “叫蒙德!” “他不在――” “去哪了?!”陈海阳刚想发火忽然想起今天不是蒙德当班,“我这就来。” 众人一齐拥了过去。见屏幕上的光点有五六个,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行驶,从航向看不打算靠近博铺港。货轮上的避撞雷达是用非常直观的平面图表示的,在参照了陆地的反射波以后,陈海阳大致判定出目标是在港口以东大约六海里的地方。 “什么船只?” “一艘比较大,上百吨级的。”陈海阳看了一会雷达屏幕,抓起话筒呼叫炮台上的李迪,问对海面的观察情况。 “天空无月光,观察不到情况,是否打开探照灯?” “不,暂时不用。”这些船在6海里外,探照灯可没有这个距离。他对明秋看了看,“您看这会不会是准备渗透?” 明秋点点头:“象这样无星无月的晚上,的确是偷渡渗透日子。” 穿越者对博铺的控制是有限的,无论是炮台上的观察哨还是海滨的潜伏哨,总会留下大量的观测死角。更不用说这里沿海的大片红树林,简直就是天然的渗透通道。 “派人带也夜视器材去海滨搜索一下吧。” “北炜有个侦察分队派驻在这里,我马上給他打电话。” 马千瞩见他们处置很得当,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他有一感觉,他这个参谋总长在海军这里比较虚空。马千瞩觉得身穿统一的元年式军装的陆军军官们比眼前身穿各式各样不同年代不同国籍海军军服的人要可爱一些,没那么多咋咋呼呼的虚架子。刚才送冰淇淋上来的时候,他发觉水兵还戴着白手套――真是到哪都少不了摆谱。 “要不要调一个步兵排过来?”马千瞩提议。 “要,我们这里成建制的只有一个海兵连,还要照顾船只,兵力不够。”陈海阳毫不含糊。这点总算让马千瞩放心――看来海陆之争还没到意气行事的地步。 又等了一会,雷达屏幕显示这些船只没有其他异动,只是继续以2~3节的速度在缓慢的在雷州半岛一侧航行。 夜间海军也不便再派出船出去临检,决定暂时只加强观察。同时增派重点地段的潜伏哨。 会议结束之后,邬德谢绝了在丰城轮上留宿的邀请,他觉得还是在博铺营地比较舒服――船上的床位实在是太小了。 博铺营地现在俨然已经是一座基地了,帐篷已经被成排的砖瓦房取代,道路经过平整,沿路的沼气灯把营地里照得通亮――这个设施连百仞城都没有,百仞城的沼气池虽然比这里大得多,却被食堂用掉了大部分。河滩旁简陋的天然浴池也没了踪影。邬德虽然很早就搬到了百仞公社去住,但是d日当天他在营地卫生所附近的树林里搭建的印第安式的帐篷却一直保留着。他每次来博铺都要把草拔一下,清理帐篷,顺便在这里住上几天――犹如度假,话说这里的环境也确实好,出了树林就是海滩和岩礁,背风向阳,还没有蚊子。 走过还亮着灯的博铺卫生所,这座医疗帐篷也改成了二层砖木结构的小楼。通向“别墅”的小路已经修整过了,用碎石很仔细的铺砌过。他有点别扭的笑了声,当官果然是好事。 “别墅”已经不再是一个印第安式的帐篷了,而是舒适的多的草屋。这是他自己亲手盖得:木梁柱、竹编篱笆墙,外糊稻草泥,内衬竹篾席,地面是泥地,屋顶是厚厚的新稻草,散发一股清香。当年在农村盖草房的手艺还没荒废。屋子对大海一面是个稻草顶的廊檐,一边还用砖砌了个火塘。吃食堂腻味了还在这里自己做点野食,顺便也招待谈得来的朋友。里面的桌子和一张床是从妇女合作社买来的抄家货,很结实耐用。 屋子里十分整洁,东西不多却井井有条,桌子上还不协调的矗立着一个瓷花瓶――在另外一个时空至少也得值十来万rb,现在则插着一大蓬的野花,邬德知道这是初雨干得――自从这丫头着他来过一次博铺之后,几乎每三五天就会来一次帮他收拾这间别墅。 初雨自从到了他身边,整个准备托付终身的模样,照顾他生活起居殷勤备至,好几次他睡觉前还在他卧室里磨蹭,面如桃花。邬德却一直没下手。倒不是他坐怀不乱,看着女人能不动心。只是初雨那模样看起来实在太幼,有些下不去手,再者眼下大伙都没生活秘书,自己率先搞女人影响不好。 从船上下来,肚子有点饿了,正好马千瞩说要来喝酒聊聊天,干脆弄点海鲜吧,好久没吃海鲜了。邬德舒展了下身子,脱下外套挂起来。从床后拖出一个木箱来,打开锁。箱子里面除了睡袋之类的寝宿用品,还有一套完整的野外生存的应急物品,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最下面是一个黑色的帆布枪袋。里面是一支56半步枪和二盒子弹。一旦有什么意外,他背起包拿起枪就能独立生存――这年头,要信任组织更得信任自己。 从箱子里取出马灯,2米开幅的尼龙网,两边套上两根牢靠的竿子,一头坠上石头就可以用了。正要出门,看到马千瞩踱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藤篮。 “什么东西?” “酒。等你做夜宵。” “成啊。你稍等一会。” 出去到了海湾边,带着鱼网走到齐腰深的海里,张开网把竿子深深的打进泥里,再去岸上拿来石头把竹竿压好。在另一根杆子上挂好马灯,就等螃蟹来了。这鱼网是强盗网,网眼密的有如筛子一般,就算大白鲨挂上也完蛋,小鱼直接挂死,大鱼越缠越紧。最绝的是这尼龙网千年不烂,根本不用怎么去料理。 在岸边抽了一支烟,走到下网地方,已经网住七八只螃蟹了,戴上厚帆布手套把螃蟹取下,拿根尖柳条把鱼蟹都穿了,再去海湾撬了点牡蛎,返身回别墅去了。 回到廊檐挂上马灯,又往火塘里添些柴火,火旺了起来。 “这里又没锅子又没油盐的,就吃烤螃蟹吧。” 拿出个烤肉用的铁烤架搁在石头上,螃蟹掰开,就用大盖当托烤,牡蛎也直接放上去烤。没过一会,几只牡蛎就噗的一声开了盖,冒着热气。一股鲜香味散发着。 “来,喝酒。”马千瞩在搪瓷杯里倒上了酒――这是本地产的黄酒,度数不高,就是味道一般。邬德自己也会做酒,还带了酒药,不过现在粮食还是重要物资,在穿越者的第一批粮食收获之前,做酒稍嫌早了点。 两人主要是谈眼下的海陆军的纷争问题,邬德对这个问题也是洞若观火,眼下虽然没闹出什么事情,双方的配合也还到位,但是其中苗头已经有了。 “这事情现在还是开头,”邬德慢悠悠的喝着酒,“眼下军队规模还小,在资源上够用,等以后进入军队扩展期之后,你看吧,有得折腾。” “我也觉得现在军队有些失控的迹象。”马千瞩凝视着火塘里的火焰,小声的说,“特别是海军。” “嗯。”虽然出身的问题使得邬德不大愿意说海军的坏话,但是马千瞩说的感觉,他也体会到了。 “现在不是有内卫部队――”邬德说。 “才20个人,顶不了大用的。还是要从权力制衡上着手。” “内务部?” “嗯,”马千瞩随手把一只牡蛎壳丢到一边,“不給军队套笼头,以后闹出军政府就搞笑了!” “没这么夸张。”邬德心里一阵紧张,他倒不是什么民主政体的拥戴者,但是军人政权显然不是个好玩意。 “眼下我想多和明秋谈谈,他是老军人,过去是党员,这点觉悟应该有。有他镇着海军的少壮派不会闹得太离谱。” “我也这么想!”邬德赞同,“陆军你可以和何鸣谈。” “是,所以我也想请你多发挥作用么。你也是老海军。”马千瞩诚恳的说。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邬德想。不过本来他也有这个意思,当下满口答应。 “其实你也别太神经过敏了,大伙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纷争,都是为集体,没藏私心杂念,这几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心这么整齐的集体。”邬德说,“今天的仗打得不错,军队表现很好。又抓了不少俘虏。” 马千瞩哼了一声:“我还想和你说这事呢。”他捏起一个螃蟹腿,吹了吹,啃了起来,“这仗赢得蹊跷。” 第一百三十三节 中西联合海盗船队 “有什么蹊跷的?”邬德不解。 “把人专程运来送死,的确蹊跷。”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邬德正啃着螃蟹,发现面前多了双脚,抬头一看,一个白白的胖子站在跟前,左手一个空饭盒,右手一个特大号不锈钢汤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烤架上的螃蟹。 “好香啊!!!!!”见他抬头,胖子冒出一句话。 “怎么?来点吗?”虽然不知来者何人,但是同为穿越者,就是兄弟。 “好啊好啊!!!”胖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把饭盒伸过来。 给胖子打上半个螃蟹,胖子接过饭盒,也不说话,埋头苦干起来。 “你也来凑热闹?”马千瞩似乎是认识来人,“诸彩老可是很不识抬举啊。” 胖子嘿嘿的笑了笑,舔了下嘴唇:“督公,你都说蹊跷了,还拿这个罩我,太见外了吧。” “不过这次的确缴了不少诸彩老的东西,所以说有点蹊跷。” “老一套。方怡和小郡主拿了吴三桂的刀剑去闯宫。” “我也是这么想的。”马千瞩从包里抽出一份审讯记录,“这些俘虏,多数都是临时找来的,不是积年老匪。诸彩老吃过亏,多少知道我们的底细,他真要来打,绝不会搞这些菜鸟炮灰来。” “海盗又不是官军,没习惯往刀枪上刻字号的。”胖子说。 “有人想挑拨离间。”邬德说。 “没错。”胖子继续啃着螃蟹,“谁想挑拨穿越集团和诸彩老的关系?刘香和郑一官都有可能,诸彩老和穿越集团大打出手,他们是受益者。” “那会是谁?”马千瞩似乎很迷信这个胖子。 “这个我那知道?”胖子双手一摊,“要我说,是刘香。” “为什么?” “我猜得。” 马千瞩差点晕倒。胖子又嘿嘿了几声,吞下一只牡蛎,啧啧几口之后才继续说: “其实哪家都不要紧。我猜嘛:真正的进攻很快就要来了。” 马千瞩一震,敌人不会这么简单的打发400人来送死,就为了送这样一个假讯息給他们,肯定还有后手。联想到刚才雷达上的船队,他马上就去摸手机。 还没摸到手机,夜空中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马千瞩和邬德忽的站了起来,紧张的注视观望着枪声的方向。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邬德转头问,他对来人很是好奇。 “司娄……司娄莫宁拜耳。”胖子啃着小半只螃蟹,口齿不清的说。 “司娄莫宁拜耳?好象没见过这号人啊?”他一下迷惑了。 再一想,恍然大吾,“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久仰啊……” “别久仰了,虚名所累啊。”胖子虚情假意的叹了口气,眼明手快的又抓到了一只牡蛎,巨舌一卷吞了下去,这才慢腾腾的站了起来,拍拍肚子,说声:“谢谢招待,你们忙,我不打扰了。” “那……不送。”邬德眼下也的确没有客气的心情,赶紧去屋子里取他的56半。 胖子敲着饭盒,嘴里哼着:“老熊今天运气好,老狼请吃鸡……”的歪歌,一路远去了。 shit,薛子良不由得用英文骂了一句。红外望远镜中诡异的白夜里,六艘船清晰可辨。其中一艘显然不是中国船型。 几小时前,他接到北炜的电话,要他带侦察分队在博铺港沿海滩的确进行一次徒步巡逻,据情报说可能会有敌人进行夜间海上渗透。 薛子良不敢怠慢,特别是北炜的直接命令――他很清楚要不是得到了北炜的好感,他现在还是个“没编制”的“黑人”。在这个团体中久了,他深刻的领会到了“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差别,既然现在成了正式工,就得好好的卖力,薛子良现在也懂得了什么叫“出身问题”。 远程侦察队司令部――现在每个部门都在努力抬高自己的级别,正如卫生组最近把自己的木牌子改成卫生部一样,侦察队也不能免俗――在百仞城,但是北炜在博铺、大美村和盐场村都各派驻了一支四人分队,一面进行日常巡逻一面训练,他和薛子良则轮番到各队进行指导。 这个四人小队里除了薛子良之外都没有军人经历――实际上北炜认为退伍军人年龄太大,如果不是干侦察专业的,可塑性就很差了,他宁可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们中间挑选志愿者。这些年轻人在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之后,虽然还不够侦察兵的标准,但是比起另一个时空新兵连下来的菜鸟可就强太多了。 他们一共带了三支sks步枪,薛子良带的是一支雷明顿870霰弹枪,他觉得sks未免太长了点,給侦察兵用勉为其难,作为一个前美军,他现在最感到痛苦的就是武器装备的匮乏。数量不少,但是几乎全是他不熟悉的装备,除了glock手枪、雷明顿霰弹枪之外,穿越者拥有的最多步兵武器sks和56半都是他不熟悉的――哪怕有支ak47也好啊,这玩意他倒是经常用。 就说这夜视器材吧,他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武力侦搜队的时候,这是很小儿科的东西,哪怕他家里车库里的夜视器材也比这里好的多。现在倒好,整个小队只有一副微光夜视镜和一个俄罗斯产的红外望远镜――他很不习惯俄国货。但是这已经属于很好的配置了,夜视器材虽然带得不少,但是没办法补充,坏了也修不了,计委控制极严。 沿着海岸搜索虽然是个累人的办法,但是也最有效,天空乌云密布,没有一点月亮和星光,水天分际线几乎看不出来。虽然雷达给出了船只大致的座标,但是每走一公里,他都要停下来用望远镜搜索下海面。 在沿着海岸跋涉二小时之后,搜索队经走到了龙豪湾尽头,如果座标无误,船队应该就这附近,望远镜再次搜索的时候,果然在海峡的对面发现了船只的踪影。 真会躲,他下意识的嚼了下,才意识到没有口香糖。这6艘船躲在岸礁阴影下,又是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要不是丰城轮上有雷达,仅仅凭肉眼的话观察哨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更不用说定位了。 船航行的速度极慢,薛子良看了下手表,开始测算移动速度――不到2节。那艘外国船帆明显没挂足,这就是可疑之处。 “薛哥,这里有鬼不?”一个队员悄声问。薛子良为人爽直,又有本事,很得队里的小年轻们的好感。虽然他屡次说叫他“维尼”就好,但是大家还是喜欢用中国式的“x哥”称呼。 “没就怪了。”薛子良嘟哝了一句。他叫通了博铺的电台,开始汇报: 发现六艘不明身份船只,从船型上初步判断有五艘较小的是中国船,一艘为西洋战船,三桅,排水量400吨。中国战船无侧舷炮门,船首和甲板上安置有4~6门火炮。西洋战船露天甲板有12~16座炮位。 “有舢板!”薛子良的望远镜里发现了一条小船 小舢板里面有八个人,从望远镜里看得出他们带着刀剑和火绳枪。一个人掌舵,四个人操桨,二个人在船头架起了火绳枪的叉架――这还真够原始的。薛子良想。 最后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卷东西。小划艇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每隔很长时间才划动一次桨,现在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个手里拿着一卷东西的水手实际上是带得一根铅垂线,他正在不断的测量近岸的水深情况。这说明敌人打算把船队靠得足够近,用炮火来支援登陆,如果只用舢板运送部队根本不需要测水深。 从小船行进的航迹看,海盗们显然打算从临高角这一侧实施登陆,这里不是博铺的航道入口,相对设防不会太严密。至于那个碍事的烽火台,显然海盗没把它放在眼里,更不知道上面有一门12磅大炮。 微风轻拂的夜晚,周围静极了。只有波涛拍打着海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海面上缓缓驶近一艘幽灵般的帆船——这是艘名为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西班牙大帆船。在它后面,还跟随着五艘较小的中国硬帆船。 月亮从云层中显露出来,月色很淡。 “这个鬼月亮!”站立在尾楼上的西班牙船长阿拉贡内斯抱怨着。他已经在对岸缓慢游弋了半夜,直到接近午夜时分才将船驶近海峡中线。月光会暴露出船影,根据传闻,那些奇怪的东方人有许多奇怪的火枪,能射得非常远,西多尼亚不想冒险。 “那些东方人难道都睡着了。”阿拉贡内斯喃喃自语,望远镜中的港口依旧十分平静,除了少量的灯火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船长。后方的刘船长向我船发信号询问是否开始进攻?” “知道了。”阿拉贡内斯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这些愚蠢的东方人只会在陆地战斗,他们根本不配称为水手。在海上,他自信仅凭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一条船就可以收拾掉刘香所有的战船。要不是因为荷兰人来了之后,西班牙在中国沿海的势力每况愈下,他又怎么会和这样的二流海盗刘香合作。 他用望远镜注视着小艇,到目前为之,它还没有发出任何表示水深不够的信号,过会他可以把船放心大胆的驶到离岸很近的地方,用密集的炮火来支援登陆的海盗。传说中的奇怪火枪再厉害,也不会是16门大炮齐射的对手。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上一共有32门大炮,即使在欧洲海域,这个配备也相当可观了。 第一百三十四节 刘香的算盘 “还要等么?”站在一旁负责与刘香联络的人开了口,是个女人的声音。 阿拉贡内斯不满的撇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全身的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活像个修士,兜帽旁露出了长长鬈发。 “李,我想我才是这条船的船长。你只不过是刘首领的派来的联系人而已。” “没错。但是再过1小时,潮向就要变了,到时候你就即不能乘涨潮进港。又没法利用退潮离港。” 阿拉贡内斯知道女人说得没错,对于西班牙大帆船这样笨拙的船只来说,掉头和转向都是很不容易的,虽然可以用划艇牵引,乘潮水进出海湾还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是很不喜欢一个女人对他的指挥说三道四而已。即使这女人很漂亮,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 “开始吧。”阿拉贡内斯下令道,解决这里后,他将继续北上,去找那个郑一官的晦气。 早已等候在甲板上的五十名水手翻过船舷,爬到二条划艇上。这些水手大多数是马来半岛上的东南亚土人,许多过去就是划着独木艇,伺机抢劫商船的土著海盗。干这个倒是老本行,仅有的几名西班牙人是炮手,划艇各有1门2磅轻炮――刘首领对敌人的火器似乎十分畏惧,非要西班牙人拿出足够的火枪和大炮来。 他们身后的船上,刘香的手下也换乘了舢板,这些小艇上据说都是刘帮主最好的战士。对这点阿拉贡内斯并不感兴趣,反正他只是配合刘帮主去夺取这些人的几艘快船,抓些俘虏――刘帮主害怕敌人的火器。 “猴子们,好好的为天主教国王效力吧。”阿拉贡内斯毫不掩饰对这些肤色黝黑,贼眉鼠眼的土人水手的轻蔑,要不是东南亚地区补充欧洲人实在太困难,船上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低等异教徒存在,他们那歪斜的黄眼睛总是闪烁着残忍又怯懦的光,阿拉贡内斯知道自己犹如一个马戏团的驯兽师,鞭子和糖果时刻都得不离手,否则就会被活活的吃了。 西班牙大帆船要进入博铺这样的河口港,除了要乘着潮水,还要用划艇来牵引,划艇上水手危毫无遮蔽,很容易被岸上的炮火和滑膛枪所伤,险性很大。如果阿拉贡内斯面对的是一个欧洲或者美洲设防良好的港口,他是不敢这样做得。不过土人水手就是当炮灰,死掉一些他并不在意,而且这里是中国,阿拉贡内斯深信中国人根本不懂海战,更遑论給港口设防了。他的前辈们,多年前就曾在珠江里抢劫船只,纵横如无人之境。 船上的炮手此时已经各就各位,舷侧的炮窗业已打开,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海岸上的几处可能的目标。对自己的炮火优势他是有充分信心的。那些中国人的火炮,也能算大炮么?都是些对一个世纪前大炮的拙劣仿制品。 根据计划,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将在海湾内用炮火支援刘香的登陆行动,刘香将用舢板把500人运送上岸,目的是夺取停泊在岸边的4艘铁快船,这些船的战斗力刘香已经从诸彩老那边投奔过去的人嘴里知道了,显然这船对任何海盗来说都是极有吸引力的。 诸彩老和穿越者的海战給刘香带来了几个基本的印象: 铁快船非常坚固,一般火炮打不透; 行动敏捷,速度很快。 驾驶这些船的人没有大炮。诸彩老的人说,船上装得是类似大号弩机一样东西,根本打不准,但是他们有很厉害的鸟铳,打起来又远又准。 凭借这些印象,海盗们将主要依赖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炮火压制敌人,鸟铳再厉害,也不是大炮的对手。在炮火支援下,一股海盗将穿过博铺的红树林,对敌人营地进行大肆破坏,吸引这些东方人的注意力,然后另一股海盗将伺机冲入港口,夺走在港内停泊的至少一艘铁快船。刘香給他的头目下了指示,务必要抓到几名“澳洲人”。 为此,西班牙人卖給他们8条划艇和专用的拖缆器材。海盗们得手之后会用划艇将铁船拖出港口,预定目标是至少夺走一艘。 阿拉贡内斯对这个计划并无异议,但是他不大能理解这个中国海盗头子为了这些铁船如此的痴迷。在他看来,这种铁船太过诡异,不用船帆船桨就能自己动的船,不是上帝的奇迹就是魔鬼的造物--在他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划艇开始慢慢的拖动卡伯罗伯爵夫人号向港湾内前进,测水深的小艇在前面引路。一切都很平静。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阿拉贡内斯对身边的李丝雅说,“我的船必须在退潮的时候离开,不管你们有没有夺到船。” “一个小时足够了。”李丝雅淡淡一笑。计划虽然算不上她亲自制定,也是参与其中的。在海盗们中间,她是唯一和澳洲人直接打过交道的人。去年澳洲人漂亮的袭击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打击,期间连一官都对她产生了怀疑。一气之下,她声称自己的船要修理,回了澳门。在澳门的时候,她派人去四处打听澳洲的人消息,他们留下了房子、货物和奴仆,自己却象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了。 直到不久前,才有消息传来,说在琼州的沿海,出现了一群人,髡发短衣,还有一艘巨大的无比的铁船。髡发短衣这个特点让她立刻就联想起了文德嗣,当年这个澳洲海商不就是髡发短衣么? 为了一探究竟,她又驾船出来,郑芝龙在福建忙于招安的事情,她就以客卿的身份投到了广东的刘香麾下――李丝雅在沿海是个单干户,虽然时而也投靠在某个大帮下面,缴纳保护费。但是自己从来不参与各帮之间的战斗,只对抢劫和冒险感兴趣,凭借她胜人一筹的快船和大炮,她总是过得自由自在。 “文德嗣,你也在岸上么?”她低声的说,露出了让人寒冷的笑容。 “李船长?” “?” “刘帮主为什么白天要送400人登岸?”阿拉贡内斯一直对白天中国海盗把400人送上岸去的事情很不理解。在他看来这样的行动纯属送死。 “让澳洲人打个胜仗。”李丝雅说,“他们虽然自称是澳洲来得,可也没否认自己的是中国人后裔。中国人打了胜仗都要喝酒作乐。” “我们西班牙人也一样。” “喝酒作乐之后就不会那么警惕了。” “为了让他们丧失警惕,就把400人送去送死?上帝!” “花400个皮阿斯特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你觉得不合算?”李丝雅望了一眼阿拉贡内斯,和中国人比,光会一个劲的做人肉烧烤的西班牙人好像修道院里的处女一样。连可爱的意大利人都知道做大事的人不应受任何道德准则的束缚,只需考虑效果是否有利,不必考虑手段是否有害。更绝的是,这些炮灰居然以为他们是为诸彩老服务的,诸彩老这个笨蛋恐怕日后要头疼死了,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很妙。 阿拉贡内斯很吃惊海盗头子能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同胞当成消耗品。而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只计算招募他们的时候花了多少银钱。在内心他无比鄙视。不过,异教徒的生死与他没有相干,拯救灵魂的事情,该由教士们来操心――而他阿拉贡内斯是最不乐意和教士们打交道的人了。 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有一半的葡萄牙血统:“李船长,你还是基督的羔羊么?” “我经常去教堂,和您去得一样多。”李丝雅带着揶揄的笑容回答道。 “有舢板!”负责观察的人推了一把薛子良。 “继续观察!”从刚才船只开始转向博铺方向,薛子良就知道事情不妙,这次海上攻击可能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多舢板!”观察的人惊呼起来,“密密麻麻,数不清――” 薛子良一把夺下望远镜,镜头里的场面真是蔚为壮观,不下三十条舢板正在海面上向博铺前进,大船在后跟进。 250米…… 200米…… 镜头里已经看得见打着赤膊,嘴里叼着刀子的海盗,薛子良甚至觉得连他们的狞笑都看清到了。 “向博铺报告,快!” “报――报告――队长,”正在呼叫的队员忽然惊恐万状,“电话不通!” 月亮沉了下去,水天又变得漆黑一团,薛子良还没听到博铺有警报的声音――不知道烽火台上值班哨看到了这个情况没有,看到舢板离港口愈来愈近,他拽过一条sks,朝着最近的舢板开了一枪。 “砰!”寂静的夜晚,枪声特别的清脆,一发的曳光弹划破夜空,快得象流星一样,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小艇上似乎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就倒下了。 早就有点昏昏欲睡的李迪听到枪响,打了个激灵――自己差点睡着了!他赶紧抓起望远镜朝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调节了好一会,忽然海面上的舢板和船只都变得清晰可辨。他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到烽火台上的值班室,里面有一台手摇式报警器,猛得摇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节 博铺之战(一) 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充斥着夜空,早就入睡的人们被惊醒。这是他们第一次被这样的警报惊醒。 怎么回事?白天胜利的欢呼和午夜凄厉的警报之间的落差显然太大,许多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各个高音喇叭里出来了陈海阳的吼叫声:“敌袭,敌袭!” 海军在接到薛子良的报告之后已经把戒备等级从黄色提高到橙色,所有战斗人员集结起来进入各要点,同时派出了巡逻队向一些可能被渗透的地点进行巡逻。 枪声使得橙色马上变成了红色。战斗状态! “海滩遇袭,所有人员到港口办公室前集合!” “海滩遇袭,所有人员到港口办公室前集合!”冷清的营地里立即骚动了起来。各个宿舍和营房里都奔出了衣冠不整的人士。 街上到处是三两成群的人在向烽火台下狂奔。脚步声和着高音喇叭使气氛空前的紧张。 办公室门口,马千瞩正在最后发布命令。 “……你们8个,先上炮台帮忙开炮,王瑞相,你带几个灭火机去码头,防止敌人纵火破坏,林深河负责尽快把火炮运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要快!其他人员由邬德负责立即武装起来,把守各要点,港口戒严。对了,通知百仞城和沿线全部进入戒备。对讲机全都保持开通。好,现在,出发!” 通信中心接到博铺遇袭的警报后,立即中断了军事频道外的所以通讯频道,保证了军事频道的传输需求。席亚洲命令教导营全体集合进入戒备。 “通知车库备车!准备搭载增援。”席亚洲正对着对讲机吼叫,忽然听到车库方向一阵轰鸣,一辆农用车上装满了人,正疾驰上路。 “这td是谁!” “好像是独孤吧?一色的黑装备,肯定是工商执法队了!” “谁允许他用车的?”席亚洲要抓狂了。他最恨自己乱来的人。而且这么黑灯瞎火的,虽然不过12公里路,但是万一敌人在公路上闹点啥小手脚――谁也不能保证沿线的三座炮楼是铜墙铁壁。 独孤求婚一听到频道里的遇袭消息就带着人在东门附近四处找人,他的工商执法队早就吃饱了晚饭作鸟兽散,一时间喊不齐全,于是看见男的就立刻拉住,塞給他一把砍刀,要他立刻在工商所大楼前集合。然而此时多数人已回宿舍睡觉,在东门这边游荡的人加上他自己,也就10来个。 赶紧把工商所库房里的私货拿出来,这些东西当初他可是死皮赖脸才从计委搞来的,当然计委肯給他的一个原因是这类装备是通过他的渠道才搞来的。 一队穿着黑色防刺服的队员站在工商所前的院子里,独孤求婚是同样着装。平头,眉骨突出,目光冷峻。 “同志们!”他一脸严肃的冲着这十来个还带着睡意的男人说道,“博铺被敌人袭击了,那是我们的重要基地和根本,现在,我们去保卫圣船,保卫穿越大业!” “我们宿舍里有枪,我去拿一下……”有人提出要拿枪。 按照第一次反围剿之后的戒备方案,每个宿舍里都至少配有一支武器,平时用来操练,紧急的时候就可以迅速武装起来。 “来不及了!”独孤求婚一脸严肃,“穿越大业在危急中,现在,出发!让这个时空的人看看这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后立刻跟上了十名队员,他们的背后印着红色的两个大字。 他对刚刚爬起床拖着一支5连发猎枪赶来的东门吹雨道:“东门,这边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好了。”东门被独孤那狂热严肃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不会是激动过度失心疯了吧? 东门吹雨拳打脚踢的把躲在宿舍里的警察们都給叫了起来,要他们准备好腰刀和盾牌准备肉搏。这时候慕敏也提着支手枪匆忙的赶来了,明朗一脸不满的跟在后面――难得老婆下班没事,好早点休息,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和感情问题…… “你带着警察戒备,我去屋顶看看。”说着东门就爬上工商所大楼的屋顶,往海滩望去。可惜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听说前边情况不太好。嘴上忍不住嘟囔起来:“一帮自已为是的家伙,要是按作战预案早做准备,也不之至于现在如此被动。几乎每次敌军来袭完全是仓促应战。一定成攻,不表代次次成攻。” 月光穿过树林在熄灭篝火的营地中投下斑驳的阴影,没有任何光亮的帐篷中传来几声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尽管已经放轻脚步,巡逻的脚步声还是显得愈发的响亮。滩头那边传来隐约的枪声。 小民就是命苦啊,放哨不算,橙色警报一出,又得带着兄弟们去巡逻。这乌漆墨黑的夜晚,要真和敌人打交手战,谭明还真有点腿抖。 这时,前面营地一角的树丛中传来轻微的噼啪声,听起来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谭明直起上半身,打了打手势,向在阴影中埋伏的弟兄们示意那里有问题,就带领着4个海兵以尽最大可能的轻手轻脚的姿势向那边摸去。 一张卷头发高鼻子的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树丛长脸了! “靠!”他抬起手就是一枪。 “嘭!”随着巨大的一声响,海盗的刚发出一半的大喊被扼杀在喉咙中,他也顺势蹿进最近的工事,脱离己方的射击线。身后,营地中和树丛中的枪声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子弹在树丛中发出嗖嗖的声音,还几颗子弹在身边溅起泥土。海盗们高叫着从树丛中跳出来,冲向营地。3个土人手下已做鸟兽散,现抓的壮丁就是不管用啊。剩下一个也扬面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被谁打中,就当是海盗打的吧。 哆哆嗦嗦的给手枪装上子弹,对着海盗群开了一枪,虽然没打中,但是已经稳定了许多。射击,装弹,射击……营地中的子弹拖着红光海盗飞去,瞬间让谭明有了种看烟火的感觉。 海盗对临高角的第一次渗透很快就被打退了,半自动步枪的火力显然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但是这并没有减轻穿越军的压力。港湾里的火光一闪,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开火了,炮弹呼啸着落在临高角的边缘的海水里,溅起一排水柱。 “快,撤退!”对讲机里传来的李海平的声音,他是营地的总指挥。 几个穿越者带着海兵扭头就跑,整个临高角都在这艘大船的炮火射程之内,继续坚守等于送死。 阿拉贡内斯借助炮口的火光,满意得看到几十个人在逃跑。登陆的海盗正从树丛里冲出来追杀。火枪再厉害,能有这24磅的大炮强大么?阿拉贡内斯志得意满的下令划艇继续前进,船身与临高角保持平行的状态,不断的喷吐着火光和浓烟。 正在混乱的当口,一道雪亮的光芒如同利剑一般从烽火台上劈了下来,在海面上逡巡数次之后,牢牢的盯住了西班牙大帆船。 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在灯柱下缓缓移动,犹如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开炮!”李迪顾不得欣赏。 炮台上的12磅大炮轰鸣,炮弹落入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旁溅起浪花。随即沿岸已经完成的炮台和刚才临时拉到岸边的大炮都相继开火。 “上帝!这是魔鬼的妖术!”当雪亮的光芒牢牢的攥住西班牙大帆船的时候,阿拉贡内斯发出了绝望的吼叫,如同卡斯蒂利亚夏日般最灼热的阳光怎么会在午夜亮起,有几个水手因为试图寻找光源而被照瞎了眼睛,在甲板上痛苦的打滚。 “把教士叫上来!”他吼叫着。 船上当然没有什么教士,但是有个叫岗萨雷斯的老兵,会背圣经,还会給人画十字治病,算是船上唯一的宗教“人才”了。 这位西班牙“神棍”被从底舱叫了出来,显然他对自己的信仰并不是太有信心,从胸口哆哆嗦嗦的摸出一个十字架来,还没等开始念经文,一枚12磅炮弹击中了甲板,碎片横飞,几个水手惨叫着倒下了,岗萨雷斯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为了平息恐惧,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大炮都开始轰击,炮弹击中的石块炸裂出许多碎片,在空中飞舞,这种碎片比炮弹更吓人。临高角上沿着海岸线的阵地都被放弃了,海盗们虽然在第一次战斗中死伤惨重,这会又不顾生死的涌了上来。 “距离100米,霰弹!”黑暗中听到林深河在土垒上的喊叫。 “轰”火光一闪,一门12磅山地榴弹炮喷出长长的火舌和几百个小铁球,被后坐力推着跳跃着从土垒上翻倒下去。已经踏上海滩的海盗们顷刻间倒下来一半, “快,拖上去。” 临时炮手们赶紧把摔到土垒内侧的山地榴扶起来,七手八脚的往上推。这种炮的耐用性果然不是盖得,火炮完整无缺。 “75米,双份霰弹!” 营地四周的炮楼的探照灯全部打开了,这些舞台用、城市装饰用探照灯虽然比不上防空,但是亮度和照射距离也足够骇人了,把海盗们照射的头晕眼花,从土垒上不断发射出来的双份霰弹犹如死亡之网,在人群中收获着性命。临高角上的海盗再一次溃逃了,一些人逃到岸边跳水逃生,期望爬上船只,另一些人慌不择路的冲了临近的红树林里。营地里的炮火也随即跟了过来,枝叶在子弹和炮弹的摧残下四散横飞。 第一百三十六节 博铺之战(二) 独孤求婚的农用车在黑夜里在简易公路上飙车到70公里,一路上喇叭狂鸣。车上众人都吓得半死,生怕没在战斗中当烈士,先成了交通事故的受害者。没过几分钟只见前面探照灯的光白色的光柱到处乱晃,夜幕中不时喷射出火光和四周晃动的黑色人影。再加上尖叫的警报声和密集的枪炮声,让人想起二战老电影。 刚冲到营地入口,只见蒙德身穿海魂衫,外套防刺背心,手提一支sks拼命挥着手 “快去码头,敌人在码头那边登陆了!” 独孤求婚调转车头,正要开动,只见一个左手提着五连发,右手拽着一把工兵斧的壮汉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十来个衣衫凌乱的人,只见有的提枪,有的抱着灭火机,都要来搭车,独孤一挥手道,上来上来,顿时小小的农用车上挤上了二十多人,忽听有人惨叫,原来灭火机砸脚了。 “轻伤不下火线,兄弟忍一下吧。”王瑞相猛拍驾驶室的顶棚,“快开,快艇码头!” 快艇码头这边早已交上火。为了表彰北美分舵从美国运来大量军火,他们从夏威夷拐骗来的游艇就成了其私宅,除了住着钱家兄弟两家,还住着个房客周韦森。这船有100来吨,因为是游艇,各种生活设施齐备,住着宽敞舒适,一直是大伙羡慕的对象。没想到因为和四艘渔轮靠泊得太近,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几艘舢板弄错了目标,竟把攻击对象对准了这里。一时间弓箭、抬枪噼里啪啦的直向艇上招呼,好好的一艘雪白的游艇竟被打得伤痕累累。 一艘舢板靠了过来,似乎是准备跳帮。周韦森趴在出入舱口,脑袋上顶着个原品35盔,拿着12号霰弹枪一阵乱射,把个舢板上打得没了站着的人。驾驶舱里钱水协也用莫辛-纳甘44乱放,他虽然有个自己组装的山寨瞄准镜,但现在黑灯瞎火的,除了借着火光和探照灯的光芒瞄准之外,基本就是看着船影乱射。海盗们毫不示弱,抬枪、2磅炮和火绳枪噼里啪啦的打过来。驾驶舱的玻璃一块一块的被打得粉碎。钱水协心急如焚,虽然住在艇上的自家兄弟的老婆女儿、周韦森从夏威夷勾搭来得委内瑞拉辣妹在总部发出黄色警报的时候就被送到更安全些的营地宿舍去了,他们手里的武器弹药也堪称充足,但是艇上三个男人对抗几十号海盗,还是让人胆寒。整个港口到处是光柱、火焰和枪炮声,哪里都看不到自己人,心里寒意直冒――不会就此光荣吧? 正在疑神疑鬼间,只见舢板上亮起了火光,十几个火把一齐抛了过来,钱水廷眼看火把丢在后面的木甲板上烧了起来,危急万分,丢下手中的sks,从腰间拔出支点40口径的sigp229手枪,操起灭火器正要冲出去灭火,被周韦森一把拖住,喊道:“我去!你要完了大嫂和贝贝怎么办?” “这时候还扯什么淡!”钱水廷眼看后甲板的火已经烧了起来,正要把奋力冲出去,忽然黑夜里冲出一辆黄色农用车,车上跳下二十多个大汉,朝着围攻游艇的舢板乱一阵乱射,海盗们猝不及防,纷纷落水,剩下的也赶紧掉头划船逃去,几个人从车上拖下灭火机,一阵狂喷,把甲板的火給灭了。 三个人惊魂未定,见来人有一多半都是统一着黑衣,防刺背心头盔一应俱全,以为是执委会的什么精锐部队特意来营救,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领头的一挥手:“你们也操家伙,他们是冲渔轮去的!” 钱家兄弟知道此时正是危急存亡关头,赶紧跟上,钱水协见来人多半手持砍刀,深怕火力不够,忙下到舱里,把自己的私货莫辛-纳甘44步枪拿了三四支,又抓了几包子弹分給众人。好在大家在军训的时候各种步枪的射击都练过,也不至于当长矛使。 路上又汇合了白羽带的一门炮和十来个人,他们也是来增援海滩的,防止敌人对船只进行破坏。 游艇离开渔轮停泊的栈桥不过百来米,沿路的海滩上已经倒伏了不少尸体和伤员,一座掩护码头的沙袋炮垒上已经没了人,炮身翻倒在地。大家愈发觉得触目惊心。海面上,许多条舢板已把最外一艘渔轮包围,上面影影绰绰都是晃动的人影。独孤求婚正要开枪,被身边的蒙德拦下。 “你干什么?船上没我们的人的!” “你一开枪,船上的许多设备就完了!”蒙德急道。 “白刃战。”王瑞相拔出腰间的工兵斧,正要冲出去。 “敌人过来了!” 舢板上的敌人发现了这股增援的人马,十来条舢板纷纷抢滩,上面密密麻麻的下来许多海盗。趁着火光,看得出他们面色黝黑,身材瘦小,斜眼露着凶光,嘴里叼着匕首,手里拿马来式的弯刀。 “先不要打枪!”独孤求婚按住旁边正准备射击的人。 “我们要打歼灭战,不要放他们回去。”他冷冷的说,说着,就把头盔上防护面罩拉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城管防刺衣。 “嘟”哨子声吹响了,几十号人按照军训时候教得组成的方阵,分三个方向,3个小方阵,向敌人压了过去了。 敌人仿佛不太慌张,看的出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霍霍的抽出战刀,仿佛在说:近战,我们不怕你。 独孤求婚看到这得意的一笑,心想:蠢才,谁跟你近战,不开枪,是怕你们卧倒隐蔽,浪费子弹。 50米,40米,30米,越来越近,对方狰狞的面孔都看见了。 近到20米了,一挥手,前排的战士迅速向左右分开,隐蔽在人墙后面的12磅山地榴露出了乌黑的炮口。 那一瞬间,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表情:惊愕,他们的表情好像在说:太卑鄙了!!!! 敌人惊愕的表情维持不到1秒,“轰”12磅山地榴发出怒吼,里面装填的双份霰弹总重24磅的小铁球象暴风雨一样的扫过去。 烟幕弥漫,阵阵的惨叫,烟幕散去后,对方近50人的人群,勉强站着大概剩下不到10个,几个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尖叫着向海边跑去,跳水逃命了。 用榴弹炮直接发射的霰弹在远距离上很快就丧失动能,射程超过100米就意义不大了。但是在20米的距离上简直就是无敌。 “漂亮!”独孤求婚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双份霰弹!”白羽吼着,临时找来的炮手虽然手忙脚乱,但是还是在5分钟内完成了第二次装填。 这一次射击的是海边的舢板,霰弹扫过海面,有几艘舢板甚至开始下沉,更多的只是死气沉沉的漂浮着而已,上面已经没了活人。 趁敌人胆魄未定的情况下,王瑞相和独孤求婚两个,一个手持板斧,一个提着砍刀,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身后一群人如同吃了药一般,嗷嗷怪叫着涌了过去,开始了激烈的夺船肉搏战。 四艘渔轮是一字排开在栈桥边的,原本海盗们很快就占领了最外面的一艘,拖缆已经系好。但是机械收放的铁锚链他们收不了,又砍不断,只能靠人力起锚,耽误了拖船的时间。 王瑞相拿着工兵斧一路砍杀,所向披靡。血花乱飞,跟在后面的人犹如看一场廉价的恐怖片。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套路,纯粹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浑身防护差不多刀枪不入:城管专用的防刺服,外罩多层本地棉布的战袍,头戴摩托车头盔,屠夫用的防护手套……简直就满清的重装甲铁帽子兵,铁片般的刀具根本伤害不了他。 转瞬间,栈桥上的海盗就被清理干净,没死的也赶紧跳了海,又被后面追上来的人用五连发和霰弹枪乱射。独孤求婚见王瑞相大出风头,心有不忿,紧赶几步,想第一个跳上渔轮的甲板杀个痛快,没料到这船的缆绳已断,黑灯瞎火的船位偏差很大,他一跃而起,前脚踏上甲板,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落入海水之中。 这边渔轮甲板上的海盗用弓箭乱射,又投掷短柄标枪,许多都打中了穿越众,但是没有一支完全刺穿他们的防护。王瑞相因为冲杀在最前面,战袍上如同刺猬一般,他不断射击,由于距离极近,海盗们又挤作一团,每枪都至少击中一人。子弹打完后左轮枪来不及装弹,一个海盗挥刀砍了过来正中他的胳膊上,令他胳膊一麻,手枪脱手,王瑞相怒吼一声,一斧砍断了对手手腕。另一个用短柄标枪刺他的胸口,被他闪过,海盗站立不稳几乎扑倒面前。王瑞相一脚把他踹倒,脚下的钢底战斗靴朝这马来海盗的太阳穴上飞起一脚,踢得此人的颈椎错位,当场毙命。 从驾驶楼后面又跳出一个海盗,肩上斜挂着个游泳圈,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作为战利品,王瑞相狞笑着刚想送他上路,此人的脑袋忽然飞了出去,脖子里污血狂喷,搞得王瑞相一头一脸,头盔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妈的。”他咒骂一声,用战袍的袖子擦了下有机玻璃面罩,见独孤求婚捧着刀,一脸独孤求败的神情,只是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原来他落水之后从侧面爬上甲板,连砍了几个人,最后把这个的脑袋也砍了。 “好刀,卖我军品的人没有撒谎。”独孤求婚一脸寂寞的神情。 “清除!” “清除!” “清除!” 甲板的各个地方都传来了敌人被肃清的消息,王瑞相深怕还有漏网之鱼,把四艘渔轮都检查了一遍,舱室因为离船前都加了锁,加之大家反应及时,所以并没有海盗进去,让担心里面的仪器、设备和工具的蒙德送了一口气。 白羽带着人赶紧把甲板上的炮位清理一下――前后2门宝贵的70后膛炮毫发无损,就是溅上了不少血迹。蒙德急忙用通用的钥匙打开弹药舱,把炮弹、火yao都运了出来。 “7点钟方向,距离750米,穿甲弹1发!” 第一百三十七节 博铺之战(三) 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一直挨着临高角行驶,它顺着潮水慢慢的向湾内驶去,同时不断的发射着炮火,那些白色光柱始终照射着船只,岸上的东方人显然把他的船作为主要的攻击目标了,炮弹不断的朝他飞来,幸好敌人手里没有重炮,西班牙大帆船结实的橡木船壳抵挡住了大多数炮弹的轰击,只有少数炮弹击穿了船板。但是炮弹杀伤了许多水手,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断手断脚缺头的身体,甲板的排水沟里流着血水。阿拉贡内斯有点受不了了:这么打下去他不就地补充华人水手恐怕就只能打道回马尼拉去了。 “这魔鬼的光柱!”阿拉贡内斯看发出诅咒的声音,“还没得手吗?”他再一次的问李丝雅。她一贯镇定的面孔也有点痉挛。除了西班牙人的炮火,刘香这次投入的本钱不小,登陆的各路人马都是积年老匪,许多是亡命之徒和官军水师的逃兵。以她的经验,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火力在中国沿海是无出其二的,虽然在海战中不见得象他吹嘘的那样可以灭了刘香,但是压制住沿岸火力还是不成问题的,再配合这批精干的海盗,夺船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精心策划的计划并不比诸彩老的下场好多少。 空气忽然传来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尖锐呼啸声。两个人一惊,一颗尖型弹结结实实的穿透了侧舷,木片、鲜血和尸块从缺口处飞了出来,满耳都是哀叫声。 “开炮!” 随着白羽的口令,又一发70的尖形弹呼啸着飞出炮口,已经改装完毕的2艘渔轮上的4门70线膛炮盯住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轮番开火,线膛炮发射的尖型穿甲弹的威力几倍于圆弹,再厚的橡木板也挡不住。 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终于抵挡不住,这种突然出现的炮弹摧毁了西班牙大帆船差不多一整面的舷墙,16门大炮中的9门已经完全不能发射,甲板下的炮手死伤过半。 “发出烟火信号,撤退。”阿拉贡内斯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虽然还没开始退潮,要撤出港湾不大容易,但是此时不撤退,恐怕就再也撤不出去了。和刘香的同盟就暂时让它见魔鬼去吧。丢了船,把一家一当都押在这上面的阿拉贡内斯就一文不名,等待他的是马尼拉总督的怒火和债主们給他准备的监狱了。 “船长,我们还有几艘划艇没回来――” “不用管那些肮脏的土人,转舵!” “划艇上水手不够了。” “把所有能动弹的人都給我赶去划船!”阿拉贡内斯暴怒起来,“快去!” 几十个水手顺着缆绳滑到划艇上,在长浆的推动下,西班牙大帆船艰难的转过舵,开始撤退。阿拉贡内斯命令能发射的大炮继续发射,一是多少压制住敌人的,二来可以多消耗掉弹药――逃命的时候船越轻越好。 “魔鬼!”他咬牙切齿的对着港湾深处的巨大船影说到,心底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寒意。 李丝雅站在他身旁,她曾想阻拦阿拉贡内斯的撤退――他一跑掉,刘帮主那五条双桅船上的几门炮更压制不了敌人了,连船带人都得給葬送到这里。但是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她顺手把斗篷的风帽一兜,不引人注目的退下船楼去了。 西班牙人的撤退使得港湾内的海盗们完全丧失了斗志,五艘双桅船中的二艘已经在战斗中被港内火炮打沉,另外三艘看到西班牙人逃跑了,也跟着转舵。一艘船在逃跑的时候忽然爆炸,烟火直冲天际。岸上的海盗们顿时乱了阵脚,许多人丢下兵器,争先恐后的朝海滩上的划艇舢板跑去,在不多的几艘舢板旁一度还引起了激烈的械斗,许多人被杀,挤满了逃命者的小艇在混乱和颠簸中已经很难控制,当追击到海边的穿越军用步枪继续射击的时候,一些小艇倾覆了,海面上到处是浮动挣扎的人头。剩下的一些人见势不妙,逃进了附近的红树林苟延残喘。 随着各路人马逐渐整合,联络指挥也顺畅起来,从百仞城紧急增援的一个排也抵达了,席亚洲带着士兵一路狂奔到到博铺,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港口到底如何了,路上就听得枪炮声震天,看到探照灯乱舞,十分骇人。只怕穿越众已是死伤惨重。 到了营地一看,虽然四周一片狼藉,见着邬德,才知目前有二三十穿越众受伤,大多是轻伤,土人劳工和士兵伤亡不少。 因为天色未明,敌我刚才又是一番混战,各路人马抵达后只是分驻各路口和要点,防备着敌人逃跑或是二次来攻,等到天色放亮再做决定。李海平建议将渔轮发动,追出港去,击沉或者干脆捕获那艘洋船,但是众人觉得眼下局势未明,还是暂时保持守势。 正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打扫战场和救治伤员的事情,忽然听到一声喧哗,接着又是炮声、枪声和呐喊声音,十多分钟后,声音完全停歇了,间或传来一二声惨叫。 原来猬聚在红树林里的海盗们见势不妙,企图冲出去夺路而逃,结果被周围严阵以待的海兵队和大炮屠杀,全部毙命,受伤的也被补了一刺刀。 激战了1个小时,博铺港内的火光渐渐熄灭,唯有一艘火yao爆炸的双桅船还在水面上燃烧漂浮,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残骸和尸体。登陆的大约400名中外海盗中有一大半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伤员遍地都是,哀号和惨叫此起彼伏。从百仞城抽调来的医疗组和卫生学校的护士们忙的焦头烂额。 邬德一边派人灭火,一边从百仞城抽调民工和必要的物资打扫战场。自己还亲自去了次隔离检疫营,这里关着好几百从百图迁徙来的男女老幼,刚才的一轮激战中这里也中了一些炮弹,建筑部分被毁,十多人伤亡。营地内一度恐慌。邬德对大家抚慰了一番,告知是海盗来袭,已被他们打退,又让担架队把伤员都抬出去救治。 天色微明之后,各路人马开始对周边进行大规模的清缴,不过余下的活人已经不多,俘虏不到五十人,重伤的人不劳穿越者良心斗争,新军士兵一刺刀一个都給解决了,只有那些自己能走到包扎所的人才能活命。 执委会众人在海兵的护卫下巡视海滩,众人一夜恶战,都有些大难不死的感觉,不少人面色苍白。总得来说,象第一次打退县里的围剿之后那样呕吐的少了许多,看来大家也渐渐习惯了血腥场面,倒是新军的战士,虽然多数人也是第一次打仗,对血腥场面一样熟视无睹――这个时空的人对死亡的场面见得太多,早就习惯了。 马千瞩一边走一边还和人拉家常,鼓励下大伙的士气。在他看来这样强度的战斗还只是开始,以后会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们。 “马委员,战斗统计出来了。”计委的工作一向以精确高效和无情著称。 马千瞩翻看了一下,对着众人道:“这仗,我们是亏损严重啊。” 众人绝倒。 “你们不要一脸的好笑。”马千瞩没有好气的拍了下手里的文件夹,“如果大家觉得缴获的几百把铁皮刀、几杆火绳枪、十来条漏水的舢板能够抵得过我们消耗的1900发子弹,214发炮弹和几百公斤火yao?”他最后又加了一句,“死亡新军战士20人,劳工15人,重伤残废10人。” 最后的伤亡数字的确有点触目惊心,新军士兵都是他们精心训练出来的未来军队的种子,就这么损失掉了实在让人心疼,劳工起码也会几句普通话,而且也适应了这里的工作方式,建立起了起码的信任。 “这群遭瘟的海盗!”李海平因为战斗中海兵队损失惨重,心疼的要命。 “你们非要自己训练什么海兵,训练不足了吧?陆上打仗还得靠――” 魏爱文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海军众对其怒目而视,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席亚洲眼见马上会引起殴斗,赶紧插话:“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大家还是把战斗好好的检讨一下,补下漏洞,看看以后怎么办。” “海兵最少要扩充到二个连,”李海平马上提出,“博铺的守备任务太重,执勤点过于分散,而且还要管理炮台。” 马千瞩制止了又要发言的魏爱文,说:“海军的缺员得马上补上,扩军的问题要综合考虑。我们先来谈博铺的设防问题。” 博铺的防御还是显弱,炮台数量少,重炮不够。临高烽火台在战斗中体现出了它的巨大价值,不仅居高临下的监控了整个战场,可以随时随地的报告战场动向,探照灯也起到了极好的战场照明作用。相比之下,那门12磅炮的发挥的效果就显得有限多了。炮兵小组认为:炮台上的大炮最好要大于24磅,穿越者铸造的几门重炮限于吊装能力,没能运到烽火台上,而改为架设在栈桥旁的临时炮垒上,事实证明这种仓促建造的炮垒本身的防御水平太差,又没有足够的步兵掩护,在战斗中很快就被敌人攻占,十几个海兵全部战死,造成了本次战斗中最大的伤亡。 12磅山地榴弹炮再一次体现了它的巨大价值。三四个人就能拽着跑的机动性使得它成了穿越者最可靠的面杀伤武器。林深河指出,如果能够在两座临时炮垒旁配备1~2门山地榴,炮垒未必会这么快被攻陷。 李迪、白羽和其他一些炮手们还提出,炮弹种类太少,实心弹对敌人舰船破坏有限,而霰弹只能在敌人距离很近的地方才能发挥其杀伤力。 “没有榴弹的话,至少也得有燃烧弹、哦,对了,还有链弹。” “嗯,有链弹的话,这次就能打掉西班牙帆船的桅杆――它跑不掉!” “原始的燃烧弹我记得不难吧?就是一个烧红的铁球,要有这个也不错啊,起码能让船烧起来。” “除了大炮,港口本身还得有些其他的设防措施。”李海平建议,“能不能搞些水雷?我知道做触发水雷有点难,搞视发水雷怎么样?这个技术难度不大吧?” “也不小。”林深河摇摇头,“视发水雷要有电起爆――这个还好说,用电珠代用,我们存货也够,但是需要的电线可就太多了,相对来说还是触发雷好做。我们集中攻关一下。” 讨论下来,决定在栈桥旁增建二座砖石水泥结构的三层炮台。丰城轮的高大身躯在港口中也能起到类似博铺烽火台的作用,执委会决定在上面增加1~2座可回转的重炮。再考虑在港湾的入口处设置一些封锁装置。 第一百三十八节 健全制度的讨论 文德嗣回来了,本来他还打算等船造完了再回来。现在听到博铺遇袭,便赶紧搭上一艘运输物资的赶回博铺。 看来开展方阵训练还真对了,文德嗣到博铺视察了一番之后对战果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尽管方阵训练和横队、纵队战术主要是按照武器的水平来决定的,但是效果如此之好,让最先提出这一方案的席亚洲飘飘然了――这个经验日后值得推广啊。 百仞派了一辆北京212来接他回去,马千瞩也正好跟车回百仞。 一路上和马总长深刻的交流了此次战斗的心得,虽然文德嗣也对军队的独立性日趋增强而感到忧虑,但是双方一致认为,扩军是当务之急。 “如果来得是两路人马,一路海上,一路陆地。二十条大船,地面兵力在二三千人。这个仗就没这么容易打了。” “这次战斗幸亏过去我们对穿越众的军训抓得紧。起到主力和骨干的几乎都是穿越众。” “没错,这才让我担心。新军战斗力不行啊。”马千瞩的面孔是冷的,和兴高采烈的群众比起来,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战后的调查中,发现有些新军士兵别说英勇战斗,连摆个样子壮声势都谈不上,基本上是炮一响就跑了。“政治教育还不够。”他总结道。 文德嗣嗤的笑了出来,马千瞩说:“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政治教育无敌论了。你有啥好办法?还不是小人谕以利这套?” “要我说的话,宗教最好。大杀器。” “你想当天使长吧!”马千瞩对文德嗣的理想很清楚,“绝对不行!太邪教了。” 文德嗣无奈的一笑:“我知道大家不同意的。我现在还是谈军队的政治思想问题。” “你说吧。” “一个当兵打仗是为了混碗饭吃,一个当兵打仗是为了生存和出人头地,根本目的决定了主观能动性。”文德嗣说,“我们现在的新军战士构成,大部分还是来混饭吃的,他觉得这里象个和气的大财主,吃得好穿得好,也就这么点了。他们才不会这顿好吃的去送命。” “还有住房、田地――” “没错,但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画饼。”文德嗣说,“我想公社里招募来得战士立场要坚定的多,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言必信,行必果。从外面新招来得?就不好说了。” “高薪?这个我不赞成,我们已经給得够多了,而且当兵的一为了钱打仗,以后没钱就别想用了。” “不一定要涨工资,可以发奖金。”文德嗣抓紧了车子的扶手,“督公,打了这么一次胜仗,没有一定的奖励怎么行。我听说昨天白天打仗完了就給了当兵的一顿马肉吃?” “步兵根本没打仗,打了十几炮就胜了。” “人不也列阵冲锋了么,再说了,穿越众二次战斗都做出极大的贡献,执委会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让人寒心?” 这个倒的确疏忽了。在马千瞩原先的设想里,他想趁此机会进行一些荣誉表彰、记功,甚至颁发勋章,但是发钱和奖励穿越众的事情却没有考虑。这时候他猛然惊省,穿越者也是人那! 这个结论让他苦笑,看来当领导当习惯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这次独孤求婚、王瑞相、林深河等等这些人都出力很大,要是什么表示也没有,肯定会让人心寒。 “你说得对,不过我对发奖金保留意见。” “发奖金不一定是钱么,比如香烟、可乐之类。土著群众給米給盐給布匹都可以。” 马千瞩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军队技术优势不够大。”新军损失这么大,要以后和官军开打,岂不是要把老本都赔进去了。 “如果我们有机关枪、有榴弹,就会强很多了。”文德嗣说,“但是我们胜在了制度上――” “我靠,你也是体制党?” “就算是吧,显然在作战体制上我们比本时空的所有军队都要好。”文德嗣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就上船了。一会回去睡个回笼觉,也没个小秘抱。” “我现在担心的是二点,”马千瞩说,“一是扩军影响生产,占用太多的劳动力;二是军队的控制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文德嗣说,“督公你的看法呢?” “成立内务部门,扩充内务部队,对军队进行制衡。到一定时机实行政委制度。” “政委制度对现在的军队根本没意义。你让穿越众去监视穿越众?这不马上闹翻天!”文德嗣指出,“内务部队要是扩充太快,意思就太明显了。军头们又不是笨蛋。” “你的想法?” “我觉得现在还谈不到制衡的问题,关键还是把制度订起来,然后严格的执行制度。这样大家都无话可说,也不会有人说是针对他们。”文德嗣想了下,“还是要依法治国,这个很要紧,不能搞权谋思维,否则后患无穷。比如现在的武器弹药管理制度,太松散了,虽然大部分武器是集中管理,但是领用枪支却很容易,还是要搞武器定编,哪个部门配几支枪,多少弹药都要做好编制,保管责任到人。弹药必须严格执行集中保管制度。” “部队动员、出动、调遣的权限——” “没错。不管我们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体制的国家,少数几个人口含天宪的社会肯定没人愿意看到得。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制定规章制度,养成按制度办事的习惯。这个最麻烦,但是也最要紧。”文德嗣说着说着,觉得挺后悔的,其实他更喜欢反乌托邦式的国家,不过在这个群体里的强人实在太多,还是不搞为好。 文德嗣继续说:“关于扩军,虽然是必须的,但是我怕扩军太多了影响生产,是不是把每批次的人数尽量减少一些?” “计划是过三个月到1000人,这个不算高。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军队也可以支援生产么。” 文德嗣笑了:“没错!我们也能搞三支!”他自觉失言,“是两支。” (注:期间的所谓军队“三支”是支左、支工、支农,) “不必这么敏感吧!”马千瞩也笑了起来,“两支就两支,我虽然是个左派,还是赞同军队国家化的。政治斗争掺杂暴力,一样后患无穷。” 治安组今天又忙了起来,昨天白天和晚上的两次战斗,抓到的俘虏好几百,大量的甄别和审俘工作让冉耀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他赶紧叫人把慕敏叫了回来,又从各处抽调懂各种方言的翻译。周洞天也当仁不让的继续回来为治安组服务。 今天终于开始正式工作了。第一批由挑选出来的俘虏送到治安组办公室来。 这治安组办公室也鸟枪换炮了。它原本设在百仞城内的执委会大院内,后来执委会嫌他们那里的灯光经常彻夜不灭,时不时还会传来惨叫声,更引来了某些爱心人士的抗议,另外把未经“净化”程序的当地人带进城内也不甚妥当。所以在基建狂潮中,治安组干脆搬到了城外,在原来的俘虏拘留营原址上盖了一座院子,院外用铁丝网、壕沟和岗楼保护着。院子里有栋二层小楼,治安组的各个办公室就设在里面。院子的左面是一个独立的四合院――这是监狱。 审讯室就设在监狱院子里的正房内,屋子的故意用黑布遮了门窗,制造出黑屋的效果。致于屋子里面,倒也没有满清十大酷刑这类玩意,不过是一个带手铐脚镣的固定椅子,几把桌子,外加一个台灯。 昨天白天抓到的俘虏已经基本过了一次堂,总得来说,油水不大。俘虏基本都是临时工,资格最老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一个劲的说是诸彩老派他们来的。但是执委会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夜里抓来的俘虏可就复杂多了,虽然不过五十来人,从外貌看就即有中国人,又有东南亚一带的土人,几个貌似是阿三,还有二个鬈发深目,皮肤苍白,一看就是外国人。 这让冉耀有点为难了,本来这个时空里各式各样的方言就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又来这么几号人,外国人也就算了,穿越众里会说英文、西班牙文之类的还是找得出来的,但是这阿三和东南亚土人当时说得是什么语言? 想了半天,还是先从中国海盗入手。 审俘也主要先看衣服,破破烂烂,一脸营养不良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头目,所以就先把人群里看起来起色最好,衣着整齐的先挑了出来过堂。 审讯室外面有几个带棍子的由独孤求婚带领的警察――他们是临时借调来的。还有一些带着上刺刀的步枪的士兵。独孤求婚在博铺的战斗里大出风头,海盗们对他闻风丧胆。看到这个煞星提着把砍刀狞笑着挨个对他们看,捆成一串坐在院子里等候询问的海盗们的脖子后面都有点发凉。 审讯里由冉耀亲自担任询问,里面还有三名翻译,分别会说广东官话、临高话和闽南话。独孤求婚布置好警卫之后也整齐的穿好了装备,准备……(审讯前他透风说,只要有人有反抗,立即处死……) 第一百三十九节 迪亚娜.门多萨 审讯开始了。 被提上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面目黝黑,手脚粗糙,一看就是多年海上讨生活的老海狗。根据从他的衣着和随身的物件银钱,应该是个头目级别的人物。 刚问这壮汉何地出身,他就开始大叫:“狂徒!狂徒!诸老大迟早要收拾你们!” 看到在一边磨刀霍霍的独孤求婚,此人冷笑一声。 “拿刀作甚?皮鞭烙铁都来招呼,爷若是皱下眉头,就不是诸老大手下的好汉!” 独孤大怒,抄起了电警棍。 “不忙。”冉耀制止了独孤,慢条斯理的打开本子: “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韩一平是也!” “性别?” “老家哪里?” “亲族几人?” “第一次当海盗的时间?” “当了几年了?” “你家的帮主叫什么?” …… “你老大叫什么?” “老家在哪里??” “性别?” “第一次当海盗的时间?” …… “第一次当海盗的时间?” “你家帮主的名字?” “性别?” “第一次当海盗的时间?” “老家在哪里??” …… “你说你是福建南安人?” “前七遍你明明说你是福建闽侯的!” “到底是哪里的?!” “你家帮主叫什么?!” “说!” “开灯!” “说你的名字!” …… 经过4小时不间断的车轮大战,韩一平的嘴被撬开了,在第25次回答“你家帮主是谁”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刘香”的名字。 在被抓住这个问题之后,他依然试图抵赖,但是在连续的轮番轰炸之下,最终彻底精神崩溃了。 一个人一旦屈服招供,就会把所有的事实都说出来。韩一平很快就把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了。 他在级别上不过是刘香大帮里的一“股”,是个“掌柜”,不算刘香的嫡系,但是因为手下人特别能打,每次和官军和其他海盗团伙交锋总是出很大力,所以得他的另眼相看。这次的行动,刘香这边的总指挥是个女人。 “女人?” “一个鬼妹。”韩一平比划着,说这个女人在各路海上集团中很有名,自己有条西洋式的快船,一贯独来独往,行事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和澳门的佛朗机人关系密切。她过去是在郑芝龙手下,一度还很受器重,后来忽然洗手不干了大半年。 刘香集团早在十月就得到穿越者占据临高的消息,但是临高这地方没什么油水,传统上又是诸彩老的地盘,刘香对他们并没有产生什么兴趣。 提议夺取快船的,的确是诸彩老集团里的人――他们在投奔新首领的时候,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施十四带回来的消息见闻。 诸彩老的确有和穿越者合作的意图,刘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搞了这么一出戏,企图一箭双雕,即夺取到“铁快船”,又能使得诸彩老无法和穿越集团进行合作。为此他不仅用诸彩老的名义招募了一大批不知底细的零星散匪,还派出了一些原来曾经在诸彩老手下的海盗参加行动。 “刘香就不怕你们这些人被俘之后招供么?” “只说万一被俘,一口咬定是诸彩老的人就是。诸彩老和你们有梁子,你们肯定信。”韩一平无精打采的回答,“而且这里面真正知道刘帮主的人不多。” “那艘西洋人的大船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知道了。我们和西洋大船的联系都是通过那个鬼妹进行的。” “她叫什么?” “叫李什么亚?” 冉耀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他的记忆力非常好,马上想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年绑架过文总的女人。 “是黑色的鬈发,略带棕色的眼睛?” “对对,没错,这鬼妹还挺漂亮的――”韩海盗吞了一口口水。 没错,肯定是她了。冉耀想,这世界可真小啊。不过在尸体和俘虏里都没看到有女性。 “她人呢?” “在西洋大船上,大概是逃走了吧。这鬼妹机灵的很。” 冉耀又问了许多关于刘香集团的实力、根据地、主要首领的名字之类的消息,韩一平都一五一十的答了,有些他不知道的,也说不出来,冉耀并不强逼,根据他的经验,这韩一平可榨的油水也就这么多了。 又审问了一些人,都没什么油水。又开始审问几个阿三,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想到既然是給西班牙人干活的,应该会说西班牙语,赶紧把找来懂西班牙语的人当翻译。 “没懂西班牙语的。”萧子山在查询了人事档案之后,給了一个回答。 “不会吧?!我们今后可是要和西班牙人打交道的。” “这里有懂英语、法语、日语、德语、意大利语、俄语和朝鲜语的,对了,连拉丁语都有懂,但是没人懂西班牙语。” “这不扯淡吗?连懂朝鲜语的都有,西班牙语没人懂?第二外语也行啊。” “真得没有,我这里连西班牙语这个词都搜不到。” “这叫我怎么办?”冉耀放下电话,无奈的说。独孤求婚忽然两眼一亮,想起了在今天白天,北美游艇上的那个拉丁辣妹。听钱家兄弟说过,貌似是什么委内瑞拉裔的。独孤求婚对委内瑞拉的印象只有二个:一个是选美的小姐,二是经常上新闻的查韦斯。 “拉美国家都说西班牙语吧?” “对,也有说葡萄牙语的――”冉耀这时候也想了起来:不还有个临时身份证008号的美籍委内瑞拉女人么? 他拿起电话,打給萧子山:“我要求调动一个人到这里,你尽快把手续把一下。” “是谁,懂西班牙语?” “迪亚娜门多萨。” 迪亚娜门多萨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倒霉的人,周韦森一直吹嘘她是被自己的魅力勾引来得。其实迪亚娜在夏威夷的那间酒吧里只是喝醉了,希望能搭个免费游艇在海上吹吹风而已。没想到竟然被这几个中国人绑架了,绑架了还不算,在折腾了半个多月之后,她居然来到了一个荒蛮的地方,还被告知到了17世纪! 迪亚娜门多萨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在狠狠的赏了胡说八道的生物学博士几耳光之后,她冲进了驾驶室。原本绝对禁止她触摸的gps、雷达和海事卫星电话任由她摆弄,显而易见的是她不可能得到任何期望的结果。 在经过长时间的折腾、哭闹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再加上钱家兄弟的老婆循循善诱一番,逐渐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了自身的处境――没有周韦森的话,她连饭都吃不上了。迪亚娜门多萨和所有处于类似环境中的女人一样,彻底的认命了。周韦森自然也毫不客气,利用美女到了陌生环境之后无依无靠的害怕心理,很容易的就把迪亚娜门多萨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对于执委会来说,周韦森的感情和肉体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自然是可喜可贺,但是萧子山实在想不出这学英语语言文学的拉丁妞到底有什么用――还根本不会说中文,萧子山只好把她列入“受赡养人员”名单,享受这一待遇的只有几个穿越者带来的子女。这次做西班牙语翻译倒也是人尽其用。英语和西班牙语她都说得很好。 看到这个高挑漂亮,印欧混血种的美女出现在办公室,几个男人不由得都两眼放光――难怪人说委内瑞拉是美女之国,简直就是混合了黄白黑三种不同人种的优点所生成的尤物――周韦森,你太禽兽了! 问题是她的中文虽然在最近几个月大有长进,能够进行简单的生活对话,但是要做复杂的阐述还是做不到,所以得为她配备一个英文翻译。 事实证明阿三的西班牙语就是一个悲剧,他们说的西班牙语连迪亚娜门多萨都不知所以然,折腾许久之后终于闹清楚了他们是水手,在马尼拉被一个叫西多尼亚的西班牙爵爷招募上船的,其他他们一概不知,连现在在哪里也闹不清。 “阿三对我们有什么用?”独孤求婚问,照他看来得砍几个海盗的脑袋威压一下。 “做咖喱吧。我其实挺喜欢吃的。”冉耀说,“他们是水手的话,总归有用的。” 最后过堂的是西班牙人。二个西班牙俘虏看到房间里除了几个东方人之外居然出现了一个会说西班牙语的美女同胞,差点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两个西班牙人是在马尼拉被招募上船的,一个是水手,一个是普通士兵,他们来自西班牙美洲的巴拿巴总督辖区,来菲律宾总督辖区来碰碰运气。 从他们口中,冉耀终于了解到了西班牙大帆船是如何加入到这场战斗中来得。也知道了指挥官的名字:阿拉贡内斯西多尼亚。是个西班牙“绅士”,受命招募指挥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去中国沿海进行贸易或者掳掠,如果有可能的话,设法在当地中国海盗的帮助下获得一个贸易立足点。 阿拉贡内斯自己是装备不起这么一个远征队,所以这次远征行动类似发起一次股份公司,马尼拉的西班牙总督和一部分官吏、庄园主是出资人,大帆船的装备、人员招募和购买物资武器由他们按股份分摊。阿拉贡内斯西多尼亚作为指挥官,享有全部总收益的五分之一。如果他能获得一个沿海据点,那么他还能额外获得一笔奖金。 至于参加远征的全体士兵和水手,是没有军饷或者工资的,但是他们集体享有总收益的五分之一――按等级分配。 “这他妈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抢劫团伙嘛。”独孤求婚听了,愤怒的说,“问他们到底抢了多少中国船只了!杀了几个中国人!” 冉耀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这艘船的实力。 据其供认,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连士兵、水手、医生、炮手、工匠、仆役在内,一共有400人:有一部分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中国人、印度人、黑人和混血儿,其他则全部是当地招募的马来土人。 还真是够国际化的。难怪于鄂水说过,这个时代的水手就是各民族人渣大集合。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上除了这光怪陆离的一群人,还带了许多物资,包括贸易用的商品;大量的火器和火yao――这些东西已经卖給了刘香一部分;修筑城堡用的必要工具和材料。食品和水倒是带得不多,他们主要是沿海岸线行动,随时可以上岸补充。和当地的海盗首领刘香老结盟之后,补充这些东西就更容易了。据说下一步,他们将会去打一个叫“一官”的中国海盗。 第一百四十节 共建和谐临高(一) 审俘工作结束之后,关于俘虏的去向有了分歧。 按照一贯的俘虏工作程序,作战中的俘虏在经过审问、甄别和登记之后,一律经过“净化”手续,然后编入劳改队,由邬德统一掌握管理。 这一次的战斗,却捕获了多种民族的俘虏。本来没什么特殊的,一视同仁都去干苦力。海军却提出要直接招募留用两名西班牙人――穿越众中对本时空的大型帆船的帆缆技术所知甚少,这两个西班牙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但是以独孤求婚为首的一批民族主义分子坚决反对这样的优待:这种西班牙人渣,都是抱着到中国沿海来抢劫发财的希望上得船,是不折不扣的海盗,没直接吊死在博铺就算很宽大了,还要留用,简直是地地道道的崇洋媚外。 海军最终在民族主义的大旗下败下阵来。连一贯偏爱他们的文总也拒绝支持他们。文总的道理很简单:“这是违反规定的”。 当然不能说这两个西班牙人没有得到优待,他们得以和阿三们混合编成一个劳动小组――阿三们虽然不是西班牙人的同胞,起码还会说点西班牙语,可以交流交流,免得过于寂寞。至于那些马来海盗,没人关心他们的命运。简单甄别过后,被直接押送采石场,遣送令上写着:“劳作至死。” 谭明颤抖着双腿从博铺卫生院里出来了,昨夜的经历对他来说就是九死一生。虽然他跳掩蔽部跳得很快,但是后撤的时候,敌人的炮弹在身后呼啸,石块乱飞,也实在够刺激的了,脑袋上不时遭到碎石的招呼,要不是头上有顶80式钢盔,恐怕脑袋早就开花了。 好在只有一点擦伤……不知今后还能不能活下去…… 摸了下脑袋上的纱布,碘酒处理过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的疼。妈的,这日子不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吗?!不,还不如以前呢! 谭明当过保安,干过民工,客串过石油工人,穷极无聊还当过网游的代练,在纸箱厂开过印刷机,最后卖过办公家具。但是无论干哪种活,总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居然得在炮火下拼命。他不禁严重的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革命成功的那天了。 随手一掏,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来――作为民兵,每个月可以配給1包香烟。这只烟盒防水又防压,他对自己的财产一向很仔细。 因为前一天的战斗,执委会通知所有参战人员今天休息一天, 蹲在在门口点着了抽了几口,舒缓下神经,他肚子很饿,但是一点都不想去吃饭,食堂的东西,吃来吃去就这么点没油没肉的东西,除了鱼虾和米饭,什么都是稀缺物品。当年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每天排骨鸡腿总还是能放开量吃个够的。 越想越懊恼,老子中了啥邪来参加穿越啊。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宿舍。床上有了一封执委会的通知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特别供应券――谭明的情绪一下就起来了不少。 还有张增发奖金500点的通知,不过这种虚拟的数字对谭明没多少吸引力。不如特别供应券来得实惠。 这种特别供应券是专门供应稀缺物资的,一般是发放給执行危险、重体力劳动的穿越者,一张券可以在计委换取香烟和其他本时空尚不出产的东西:如糖果、可乐之类,或者在食堂换方便面一碗,里面加了青菜和一个鸡蛋。 随券还有一张请柬――是用本地的土纸做得:请他几天后参加“庆功表彰大会”。 这还差不多。谭明想好歹还算想到俺们这些出力流血的人,执委会的干部不算太混蛋。 执委会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对博铺之战的参战人员给予如下的奖励: 授予“博铺保卫战”袖标和盾章。前者授予军事人员,后者授予参加战斗的非军事人员。 博铺保卫战袖标由呢料制成,红底白字,宽30,缝有隶书的“博铺”二字,下面是年份1628。获得这一荣誉的军事人员可把该袖标缝在军装的左袖上。 盾章,原本应该是金属的,但是工业部门找不到合适的廉价材料,最后决定也采用同样的呢料。主体是一枚盾牌,顶部平坦,盾牌内部为一艘黑色的船影在霞光万道的照耀下,船影下是折断的桅杆,象征穿越军对海盗的胜利。最下面是“博铺1628”的字样。这枚盾章可缝在任何官方制服上。 其他物质奖励是,是穿越众的,发給特别供应券一张;发放奖金点券200点。 当地人则发给食盐券25公斤,大米票4公斤。食盐券可凭券向盐铺兑换成食盐,一些盐贩也会收购,所以等于是一种可流通的有价证券, 最后,还将对当天的战斗情况进行汇总整理,对有突出表现的立功人员进行评功授勋。 吴明晋坐在签押房里,愁闷的很。 自从这群髡贼上岸到现在,时间都过去了三个月。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不但不走,房子越造越大,越造越多,连市场都越办越繁荣了。 马袅的盐场,他们和苟家争执不下。这苟家外通海盗,内通着本地衙门,根深蒂固的土豪,县太爷也只能对其的恶行装聋作哑。他原本也有个二虎相争的念头,纵然一时打不跑他们,也能搞个两败俱伤。没想到髡贼们打苟家就象拍苍蝇一样,几天时间苟家庄就灰飞烟灭了。连在城里根深蒂固的苟二也就此逃之夭夭。 幸好,这群澳洲来的化外之徒总算还知道大明的王法。盐场村里该缴的盐税、外项、杂额,一样不少的都缴来了。这多少让他松了口气。不过这群“髡人”,又借口缴盐税进城路不好,硬是把路修到了文水桥畔,进而干脆在文水桥畔造了两层的塔楼。现在那二层的塔楼里日日都有髡人在守望――不问可知,这是在监视县城的动态。 这个还不算,髡人们还在以办团练的名义,大肆招兵买马,据说已经招募了好几千人。都配着火枪和大炮,日日在那里训练。博铺湾里的船只也多了许多,吴明晋知道自己彻底的陷入了这群髡人的势力范围。现在除非朝廷派官军来把他们打跑,否则能在这县城里呆多久全看对方愿意让他在这了呆多久了。一旦真打起来,吴明晋毫不怀疑城里寡廉鲜耻的衙役们会毫不犹豫的开城投降。 向府城发出的请剿文书全都石沉大海,自己写到广东,请托同年在广州活动的信也没有下文。东门市却成了县里最兴旺的集市,每天从县城前大路去东门市的百姓们川流不息。全县的粮食在潮水般的涌进去,私盐潮水般的涌出来。 他这堂堂的七品正堂县令除了站在城楼上看之外别无他法,县里即无钱粮,又没有士兵,不过是困守孤城而已。 最近他又得到消息,髡贼们破了百图村――破个百图村他倒是毫不在乎,这个村子本身就是外地逃亡户聚集的,不编户、不纳粮,和县里没什么关系,但是从这个举动里,他嗅出了一丝不安的味道--这髡贼们的触角,即将伸向全县的各个地方了。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各村的保甲偷偷来报:髡贼们通知文澜河东西两岸各村各寨的头面人物到百仞城聚会。 吴明晋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农村包围城市”,但是这个举动包含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他赶紧派吴亚、符柏文等县里的文武官员去各村走动,警告他们不准和髡贼勾搭,还信誓旦旦的说“朝廷天兵一到,髡贼即成飞灰,从贼者的绝无好下场”。说得一部分村子又动摇害怕起来了。 正在想着对策,忽然有人来报:髡贼们派人来了! 吴明晋浑身一激凌,他今天一早就派人去打听昨晚响了一夜的炮声和博铺的火光是怎么回。现在人还没回来,髡贼们倒先来了。 他原本为了避嫌起见,从不亲身接见髡贼派来的使者,总是由师爷代见。但这次事关重大,一定要摸清楚髡贼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请师爷过来!”他吩咐道,“更衣!升堂!” “升堂?”衙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客不都在花厅吗?又不是放告审案,升堂做什么? “没错,升堂!” 熊卜佑作为使者领着十多个人进城来了。队伍里王瑞相打头,全身武装,扛着一柄工兵斧,领着十二个精选出来的士兵,个个都是170以上,身背步枪,刺刀雪亮。最后是七八辆独轮手推车,上面捆着一包包的物件和木盒子。 这算啥县城啊。我们家乡最贫困的贫困县的小镇都比它繁华100倍。唯一的一条横穿全城的道路总算是石板的,路两旁稍微有些店铺市面,但是屋子都很低矮破败,至于面积更是小得可怜,他一走进城门就看到城中间的县衙门了。 这支队伍大摇大摆的走进城里,熊卜佑手托一个大号信封,里面是执委会写給吴县令的信。街道上的人都站在边上,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几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孩忽然跑到他面前,用含混不清但是明显是普通话发音的口音说道:“糖、糖。” 熊卜佑乐了,没想到执委会和日本鬼子、美国鬼子学得发糖亲善的办法还是有点用处的。 洒了一把糖出去之后,队伍已经走到了县衙门口。衙门口墙上的堂鼓已经很久没人敲过了,落了老厚的一层灰,挂在一遍的官靴匣子里有只落满了灰尘的官靴。一行人跟着衙役走进去。王瑞相和士兵们说了几句,每过一处门,都留下二名士兵。 眼看自己被引到了大堂上,熊卜佑正在纳闷,只听侧门一响,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目白净,保养的很好,穿着官袍的人出现在大堂上。跟班衙役们忙高叫一声: “吴老爷升堂了!” 堂鼓咚咚咚的敲了三声,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噢――”的答应一声走了进去,雁翅型排开。一切又安静下来。 第一百四十一节 共建和谐临高(二) 吴明晋选在大堂接见,一是取大堂是审案之用,表示髡贼不是客,是贼。二来表达自己和髡贼之间的关系可昭日月。 见髡贼的使者不过二十出头,白白净净,身体略呈富态,神情祥和,不由得暗暗叹息。这分明是个好人家的子弟,即使不能考取功名,也能做个安分守已的富民,何必从贼呢。 熊卜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县的知县老爷,好奇的看了许久,除了看出此人是个中年文人之外,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再看四周的衙役,个个面目槁瘦,形容猥亵。穿得衣服也旧得不成模样。这县衙可够寒颤的,屋柱房梁油漆剥落,蛛网丛生,墙壁生霉,墙皮大块的剥落,地面的方砖也都碎裂了不少。 熊卜佑一时间还对这大明县政府有了点好感――比起“白宫”来这县衙真是艰苦朴素到了极点,其实他不知道这破破烂烂的官衙也算是一种官场迷信“不修衙”,只要这衙门还没倒塌,县令老爷是绝对不会花钱维修的。 吴明晋见这人来到堂上,毫无小民的畏惧战栗之态,不觉有些失望。再看他一脸目中无人,不要说下跪磕头,连作揖打躬都没有,不由怒从心头起,刚想来个“呔,见了本官为何不跪”的呵斥,煞煞他的锐气,转眼一看自己堂上那群平日里挺胸叠肚,凶声恶气的衙役们一个个神情谦卑,眼神都不敢在这两个髡贼身上停留,再看堂外十来个荷枪实弹的灰衣髡贼,刚起来的怒气顿时萎了半截。这时有个仆人端了杯茶上,顺手递上一个纸条,却是汪师爷所写,上面只有一个墨笔字:“忍”。 熊卜佑也不和他废话,递上于鄂水执笔的信件。吴明晋打开一看,文字甚是粗鄙,半文半白,毛笔字写得也是差强人意。显见是不读书之徒。但是意思还是明白的,首先是说昨天刘香匪股和西洋人的联合来犯博铺,被他们所打败,击沉敌船三只。斩获海盗五百余人。海盗已经仓皇逃走。 原来昨夜的是海盗来攻打,黑吃黑。吴明晋本来对这里频繁的海盗进犯是最最头大的事情,现在信中说其已退,倒是送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百姓没有受他们的荼毒。 第二部分是说澳洲海商也是华夏后裔。不过是为了避宋末之乱,才出走海外的,现在回归中华,断无侵害同胞之举,奉行的是“铲强扶弱,保境安民”的宗旨,只求护得一地的平安,绝无犯上作乱的想法。 哼,有没有也就那么回事了。吴明晋也不细看,再往下才是实际内容。说临高这里海盗经常窜入,土匪又猖獗,百姓生活困苦,县政难以实行,我大明的雨露天恩没有泽及万民,所以,穿越众将组织临高县北部的各村的团练联防。希望吴大令予以批准,并且给予支持云云。 最后,信里还保证说,各村联防一旦实现。定能完全肃清本县的海盗土匪祸乱,不仅如此,县里的夏秋二季的粮赋也将不成问题。 真是司马昭之心!吴明晋望着下面的两个使者,两人一脸毫无尊卑之分的狂妄神情。吴明晋心想这事情不是明摆着么?髡贼们企图用这个团练联防,把各村各寨的团练乡勇的控制权操纵在自己手里,接下去,政令不出县衙,倒要出自东门市了。 见他拿着信沉默不语,熊卜佑说: “吴明府一直苦于海盗侵扰县境。现有薄礼一份送上。”说着一摆手,推车进来的劳工们从独轮车上卸下许多木盒和草袋,搬到县衙的院中陈放,众人只闻到一股咸鱼般的臭味。吴明晋暗暗纳罕,叫个衙役去察看,那衙役随后打开一个木盒,顿时打了个突,众人已经看得清楚,盒子里用盐保存的一颗人头。 再看那些木盒和草袋,不问可知,里面装得都是什么了。吴明晋的后背掠过一股凉气。强忍恐慌问道:“尔等好大胆,这些人头是哪里来得?” “回禀明府,这些都是昨日窜犯我临高县境的海贼,据其供认,为粤东巨渠刘老香的人马。请明府查验。” 吴明晋见有如此多的人头,忙叫了个仵作来查验。验看之下,发现其中还有红毛人、南洋人的头颅,其中还有几个是官府通缉的悍匪。所说是海盗应为不假。 一仗斩杀如此之多的海盗,这在本县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不,不要说本县,近十年来就是官军也没有做到过。吴明不由暗暗心惊。纵横闽粤两地的海盗,自万历末年起,到如今,差不多已经闹了十多年,阖两省之力,数万官军的围剿,尚不能一胜,只能捏着鼻子招安…… “安知尔等有无杀良冒功!”吴明晋忽然呵斥道。 “你说什么?!”吴明晋说得是官话,王瑞相也能听个七七八八,现在听得他这样说,不由得怒从心起:官军才干这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熊卜佑道:“明府差矣,我等即不居官,又不求官府的封赏,何必做这杀良冒功之事?这些人头,只是我等来向明府表明心迹,并不求官府封赏。本县能灭此一股悍匪,也是明府平日里教化有方……” 这话其实就是马屁了。不过他说得并不错。髡贼并不需要杀人斩首来叙功,杀良冒功似无必要。 这么多的海盗人头,若是报到府里,这可是大大的考绩啊。吴明晋本来已经灰暗之极的心境忽然明亮起来,当官的心也热络起来。不由自主的面色转为和善,温言道: “几位壮士都是旷世奇才,为何不报效朝廷,却流落草莽?” 熊卜佑暗暗好笑,想要不是你的官声还不错,督公早就要杀进城来把你“斗争”掉了。现在俺们搞渐进式的和平演变,已经够客气了。 穿越集团在百仞-博铺一线站稳脚跟之后,执委会的下一步施政方针是农村包围城市,通过村寨联防这个手段,使各村初步的纳入穿越集团的行政体系里,虚化临高县城的统治中心作用。穿越集团则通过一系列的农业技术协作来拉拢分化本地的农民。从而达成最终控制村寨的目的。 但是要实施这个策略,就必须让百姓们觉得百仞城不是一伙乱党。这其中县衙的态度十分要紧。特别是吴明晋的态度。如果他一口咬定穿越集团是乱党海寇,老百姓接触起他们来就会有许多顾忌。 “这里还有从海盗处缴来得旗号、文书、符记、兵器,一并带来上缴县里。”熊卜佑十分客气。这份“厚礼”足以打动吴明晋之心了,对到处烽火狼烟,官军屡次败绩,俞帅被问罪,明廷落到只能靠招安巨寇郑芝龙来稳定沿海形势的滥局来说,临高县打败刘香的人马,斩杀中外海盗400人的战绩将会成为一大亮点。 熊卜佑见其沉默不语,便要告辞。吴明晋只略一点头,宣布:“退堂!” 王瑞相跟着熊卜佑出得县衙,见独轮车旁的劳工们个个面有喜色,原来县里派人来开发了赏钱,又送了二十坛酒和二口风猪。大约算是犒劳。 回到百仞城,将事情的前后向文德嗣做了个汇报,王瑞相忍不住问:“就这么完了?” “你看着吧,这几天,他十有八九会来联系我们的。”文德嗣说,“大堂上人多眼杂,有些话他说不了。” “这帮子狗官,弯弯绕果然多。”王瑞相感慨的说。 “他要是和海瑞那么耿直得不近人情,俺们就非得搞点暴力手段了。”文德嗣说,“幸好他不是,这就好办多了。等着吧。” 果然,第二天黄昏时分。文水桥畔的检查站里就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找哨兵说要见“短毛的大官”,检查站里的负责人罗铎不敢怠慢,赶紧打电话到执委会。 来人被带到僻静的治安组的房子里,一番盘问之后知道此人是张有福的佣人,想请短毛的大官赴宴。 文德嗣想起来,这个张有福是几个月前县里围剿他们失败之后派来和谈的使者。他的突然要求见面,显然是受人之托。立刻答应了。仆人说张有福的庄宅就在西门外。文德嗣决定亲自去走一趟,这个张有福会说好几种方言,广东话也是其中之一,交流起来没什么难度。 天黑之后,庄子上果然来了二顶轿子,文德嗣和席亚洲两人一齐去了,安全起见,北炜从侦察队里选了八个人随身跟从保护,除了护身枪支,还特意給了文德嗣一支信号筒――一旦有变,打出信号筒,他马上带人来救援。 文德嗣和席亚洲被张有福的佃户们抬着,晃晃悠悠的在漆黑一团的田间走过,前面虽然有灯笼引路,亮度却和鬼火一般。要不是侦察队的8个人在旁,还真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这轿子即破又闷,加上佃户们并不太会抬轿子,两个人在里面颠得七荤八素。走了半个小时,轿子才落下,出来一看,面前是一座平常的庄户人家院子。 院门口早就有人候着,见他们到来,赶紧把人接了进去,门立刻就关上了。 院子里一样是黑乎乎的,廊下虽然点着几盏灯笼,院子里的一切依旧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停着独轮车、谷草堆、石磨之类东西。 张有福虽然号称是个地主,实际上是个破落户,所谓的庄子,不过是一处大院落而已,自己住五间正房,长工、佣人们住下房,沿墙还有些牲口棚。但是墙修得很高,而且看得出是砖石砌成的,大门是用包着铁皮的厚木板做得。这都是为了御匪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节 共建和谐临高(三) 张有福早在堂屋外迎侯,他也算是席亚洲的老相识了。每次县里和穿越集团往来都是由他出面,要说全县的地主绅士里,他是对穿越集团最有好感的人了――几个月来赚了不少酬劳。 迎进堂屋地里,里面绛烛高招,当间一抬八仙桌,摆好了一桌酒席。堂屋里一个中年儒生,见文德嗣等人嗯进来,站起来拱手为礼,满面微笑,招呼他们落座,神情是热络之极,完全没有初见的拘谨,大家知道,这个才是今天宴请正主。 来人正是吴明晋的师爷王兆敏。熊卜佑来得全过程,他躲在屏风后面看得很清楚,事后也把信反复读了几遍。 他多年游幕,经历的事情极多,穿越者搞团练联防的目的是一清二楚。他估计着:这群来历不明的髡贼,打得算盘大约和新近接受朝廷招抚的郑芝龙一样:不想与官府为敌,但是希望自己在沿海地区占据一块地盘做海贸生意。类似郑芝龙占据中左所。 王兆敏的脑子再好,经验再丰富,也不会想到这群人的真实目的竟然是取大明而代之。在他看来,不攻打县城就是髡贼们向官府表示自己不会踏出底线――相比之下,郑芝龙还占据了朝廷的中左所城。 以这个做前提的话,髡贼们提出的条件也还不算为过,王兆敏再三推敲之后,认为可以和髡贼们一谈,讲讲价钱和条件。毕竟对方送来了百十来颗货真价实的海盗人头作为见面礼,诚意已经很足了。 吴明晋无可奈何,他心有不甘,但是眼下的局面他无力作为,只好逶迤虚蛇。便派了王兆敏出来接头洽谈。 张地主家的酒宴菜色放在另一个时空的话,对曾经沧海的穿越众来说简直是寒沧,但是对这些已对吃鱼咽菜几个月来的人来说,全鸡、全鸭、大块的炖肉,还有一整只烤得皮脆焦黄的烤乳猪,光这个东西就让缺少油水的穿越众们口水分泌加速了。 自然还有些新鲜蔬菜之类的东西。酒水也不少,是当地产的土烧。倒是“生猛海鲜”之类的东西并不上桌――此物本地太多,根本不值钱。 出于为了摆架子的需要,随行的8个穿越众作为护卫不能一起上桌。只有席亚洲和文德嗣顶着大家的怨念,吃上了酒席。 众人蹲在外面的堂屋里,这里倒也有一桌,不过就只是一只年高有德的鸡和几碗青菜了,有一碗肉片倒是堆得岗尖岗尖。一人夹掉了一片之后,下面全是炸过的红薯而已,连肉片也只有8片――敢情是算好了人头才做得。 不过大家也不敢怎么吃――被卫生部门的几个大夫轮番用寄生虫问题恐吓过之后对当地烹调的食物还是保有一定戒心的,同时也防备着可能会有毒。当下有二人把住了大门,还有两人守住侧面。 大家客气几句,照例要喝过几轮酒,在两位委员吃了几口烤乳猪之后,话题进入了正题。先开口的是张有福,他再次试探起执委会要求各村去百仞城开会的事情,同时表示。县里的士绅们愿意給执委会襄助粮饷,只要定个数字,一定准时奉送,不劳他们组织什么团练联防。 文德嗣单刀直入的反问:“这是明府的意思,还是县里士绅们的意思?” 张有福一时语塞。为难的看了一眼王兆敏。这番话实际上是县令的师爷王兆敏关照的。就士绅们的意思,倒不反对组织团练联防――临高北部历来被海盗侵扰的很苦,乡里的土匪不少都和海盗勾结拦路抢劫,拉人索赎。士绅和佃户受害很大。士绅们对县衙多少有些失去信心,如果有这么一个强力的集团愿意出来牵头组织他们也是乐意的。 王兆敏接口道:“自然是士绅们的意思。” 席亚洲微微冷笑:“士绅们的意思?”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十二月十七。吴亚在美桐村对村里的长老说了些什么?十二月二十,符柏文去了那大、美洋、美国三个村子,又说了什么?就是前天,你们的典史还特意跑到博文村去说什么‘天兵一到。化为飞灰’吧?” 王兆敏心里打了个突,想不到这群髡贼对县里的行动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勉强笑道:“县里的官员,下乡巡视本是常事――” “巡视不巡视的,我们也管不着,是大人们的职责。”席亚洲说,“最近县里下乡追比秋粮甚急。大约是又不够数了吧?” “收缴皇粮国税,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不可?” “最近世面不好,海盗土匪又多,俺们想搞个团练联防大人们又不允许,”席亚洲露出阴森森的微笑,“保不定运粮的队伍路上会出什么事情呢――” 王兆敏的身体缩了一下:对方要是威胁要攻城他倒不怕――要攻城早攻了,何必来此谈判?必然是虚言恐吓而已。但是抢劫运粮队伍,对髡贼来说有利无害,对吴县令来说反而是性命交关。 忙笑了笑,道:“诸位都是朝廷的良民,想办团练也是为了本地的百姓,此事可议,可议。” 文德嗣又吃了口脆皮乳猪――味道果然比后世里吃到的要滋味更醇厚一些。说:“王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吴明府总是本县的父母官,象我们这样秉承‘保境安民’宗旨的守法良民,断然不会使他为难。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祝他‘指日高升’那。” 王兆敏点了点头,心中计较已定,对着张有福使了个眼色。张有福忙站起来,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双方压低声音,开始秘议。 王兆敏一开始只答应县衙会对此事采取默认的态度,但是文德嗣坚决不答应,再他看来默许和拒绝根本就是一码事,以另一个时空的经验来说,默许就是为以后的禁止留下伏笔。虽然这并不妨碍到穿越方本身,但是各村寨就会有一定的顾虑。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穿越方组织团练联防之事,县里不再阻挠。但是牵头人不能以穿越方的名义,必须用某个村落的保长――这个不难,文德嗣提议由大美村来提议牵头。呈文上来之后,县里用印照准。 穿越方承诺:负责县里对海盗的防御,组织剿匪,维持四乡平安。同时不干涉县衙执行其日常行政事务,必要时还将协助县衙进行某些工作。如秋粮征收。如果县里发生夏、秋粮不能完成税赋的情况,穿越方将给予援助――援助的方式再议。 穿越方掌握的马袅盐场的食盐税赋和各项杂额继续缴纳,每年另外再加缴“额外”一百两,作为县里的杂费开支。东门市每年缴纳杂税十两,由县衙发給东门市“牙贴”,承认东门市的市集地位。 双方约定,穿越集团在在剿匪、抵御海盗中所获取的首级全部归县衙所有,缴获的印信、符号、旗帜、文书同理。其他战利品归穿越方所有。 如果符柏文愿意回博铺去当他的巡检司,穿越方同意他返回。还会給他另起一座衙门,并配十二个弓手給他。其一应杂费开支由穿越方承担。 县衙在法律范围内将给予穿越方一切方便,如捕捉逃奴、追拿欠债佃户、房产田地过户等方面。因为穿越方上没有大明户籍。王兆敏建议在百仞城设一个百仞村,到县里来编个七八户人家的户籍就好。这样穿越方就算是有了法律主体,否则各种文书、契约都没法写。 最后,自然就是个人好处的讨论了,王兆敏对此极其上心,不但替自己争取很积极,为东翁也努力的大加筹码。 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文德嗣答应:给予王师爷白银三百两,吴县令白银一千两。双方还达成了合伙在临高县城内和全临高十四个市集卖盐的协议。穿越方负责供货,至于私变官的手续和销售,由王师爷处理,双方五五分账。 为了避嫌,双方约定,以张有福作为联络人传递消息,如有需要面谈,会谈地点就定在张有福家。 最后王兆敏还劝说文德嗣等人,以后如果要在县境内活动,最好去了他们这髡发短衣的装束,免得过于触目。文德嗣一笑了之,后来转念想或许也有这个必要,以后有许多结交士绅、农民的事情要做,搞得己方过于特殊不利深入群众。 事情即已谈妥,双方的负担也为之一轻。酒也喝得痛快多了。酒酣耳热之际,文德嗣又将预备好的礼物呈上。送給吴县令的是一面鹅蛋玻璃镜,送給王师爷的则是一只玻璃杯。全县其他官员,每人一串淡水珍珠手链,就是珍珠批发市场卖五元一串的那种――根据广州先遣站报回来的材料:他们带来的淡水养殖珍珠在广州十分枪手。 王师爷自然是大喜,这群髡贼,还真晓事。 因为天色已黑,城门关闭,王师爷自然也不能回城,就在张有福家歇息了。文德嗣办完了事情,却不急着走,他们还要和张有福这个联系人好好的谈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节 新年 治安组最近几个月来对临高的当地民情社情做了许多调查工作,他们通过审问俘虏、与招募来的劳工、士兵谈话;定期和来东门市的当地土著谈话,包括用技术手段窃听当地人在东门市茶棚里的聊天,从中获取了大量有用的资料。张有福因为和执委会接触很多,而且计划中他将是打开与当地各阶层合作的关键人物,所以治安组对他的情况了解也就比较多。 张有福本身作为一个破落地主在经济上不值一提,他在临高的地位,完全是和其与沿海各路海盗有一定的联系所造就的,此人精明能干,能言善道,各方面对他作为一个联络员都是满意的。 他这样一个几面派的人物,对穿越方来说很有用――可以透过他把许多消息传送出去,但是又不得不提防着他。 文德嗣又拉着张有福喝酒聊天,张有福受宠若惊――靠上了髡贼这股势力,自己在这一带以后还不是吃喝不愁么。当下酒来杯干,桌子上的气氛十分的热络。 酒桌上,为了表现他是“有货”的,他悄悄的告诉文、席二人,其实士绅们中间,多数人都是赞成他们提出的这个“团练联保”的提议的,特别是一些中小村寨,自己养不起大股团练乡勇的,指望着能花少量的代价保护乡里的安全。最低限度,也能买个平安,免得落得和苟家庄一样的下场。象黄家寨这样的大寨子,态度就挺暧昧。张有福说黄家老头子在士绅们商议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吭气,但是问到他的意见的时候,他也表示赞同,只是说各村寨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自己的子弟要自己掌握住,否则人马都給别人控制了…… 席亚洲听了暗暗点头,这个老棺材瓢子,还是有点见识的。 张有福见他们听得入神,又添油加醋的把黄守统在寨子里加紧操练乡勇。囤积粮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他家今年的秋粮收了之后,除了缴纳额定的粮赋之外,一颗也没外卖。全部囤在寨子里,还要佃户们冬闲的时候区整修寨墙。“恐怕是有什么打算。” 文德嗣知道张有福因为和海盗们有勾连,黄守统一贯看不惯他,有几次还想抓他办个通匪的罪名,幸亏有士绅们不同意才作罢的。这是张地主在乘机下眼药了。不过他的话应该都是真得。黄守统这个人他们倒是蛮欣赏的。通过收集到的许多资料,知道此人在本时空算得上一个忠义双全的人了。这种人是不会轻易降服的。 “除了他,还有谁反对的?” “还有几个穷酸子。最起劲的,就是刘瘸子了。” “刘瘸子?”这词让他们一怔,临高的秀才、举人、士绅、地主之类的人物,他们大体都知道姓名和绰号,还没听说过有谁叫这个号的。 “就是刘大霖。”张有福果然是个标准的市井人物,毫无对这位临高县历史上唯一的进士尊崇之情,十分干脆的根据生理缺陷給他加了个绰号。 “是刘进士。” “没错,就是他。”看得出张有福对刘进士也是有积怨的。“仗着自己是个进士,硬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说道:“这刘大霖一个劲的说什么‘汉贼不两立’,还大骂士绅们‘与虎谋皮’,为虎作什么之类的话,反正都是虎。” 看来这临高县的标杆人物,对俺们可是很有看法啊。文德嗣和席亚洲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苦笑。按他们的计划,刘大霖是穿越集团未来要极力拉拢的人物,他的向背。会很大程度的影响到这里的读书人、士绅对穿越集团的态度。但现在看来拉拢起来怕是很难。 文德嗣又打听了不少刘大霖的事情,知道他是万历四十三的举人,中举之后,曾经到大陆上去寻师学习。据说是到了江西,拜在一个前翰林院编修的门下,隔了四年就中了进士。派为安徽某县的县令,没想到登第之后不久就瘫痪,所以没当官就回来在乡里隐居。 (注:以上刘大霖进士的生平都来自临高文史,关于去江西拜师学习系传说。无法考证。) 张有福酒酣耳热,不免把许多个人恩怨的事情也扯了出来:他曾经和邻居争过山坡地的水源,仗着自己有些门路,请了些乡间的游手无赖把对方打伤了,要是一般的小民自然只能自认倒霉,没想到这人是刘进士的亲戚,一张片子送到县衙,张有福就被捉进去挨了四十板子,虽说他和县衙里的人混得熟悉,没吃太大的苦头,但是这当堂剥裤挨打之辱,他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两人暗自好笑,不过这也说说明了一点,刘进士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既然懂得照顾亲戚,说明还是近人情,讲道理的。他们最怕遇见的是遇到海瑞式的人物,软硬不吃,六亲不认,刀枪不入,就认个死理。拉不过来,打不得,杀不得,还得装作很豁达的被他骂。 “刘进士家有团练么?” “他哪里来什么团练,家里养些家丁护院罢了。”张有福以为穿越集团要对刘进士下手,更加热心起来,说刘进士的宅邸离此不远,过去不过走七八里路就是县城的西门,他家就住在西门内。不过他家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就在县西门出来三四里的地方,他有时候也会出城去住个十天半月的。 文德嗣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情况,张有福见了心生欢喜,愈加殷勤备至。期间文德嗣问起他与刘香集团的关系――从搜集到的资料来看,他和刘香集团的关系似乎最为密切。 张有福也不隐瞒,说他的老婆和刘香集团中的一个“掌柜”有亲戚关系。而且还都是琼山县人。这个“掌柜”的家眷至今还在琼山县,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的话,通过这条线路即方便又安全。 “給我们替刘帮主递个话成不?”席亚洲说。 “成!这是看得起小人。”张有福十分爽快。 “叫他派人来和我们谈判。”席亚洲说,“大家以和为贵,只要能坐下来谈。过去的事情,我们一概既往不咎。” “好,我明天就派人去传话。”张有福满口答应,一时宾主尽欢。张有福也借着酒意打听穿越集团的来历,被文德嗣用早就编排好的一套统一口径对付过去了。看得出张有福并不是很相信。但是这无关紧要。 他们从张有福家告辞出来,时间已近晚上23点。谢绝了张有福派得轿子,一行人徒步走回去。临高冬季的夜晚的气温稍凉,但是并不寒冷。走在乡间的路上,十分的舒畅。抬眼见到的天空是漫天的星斗,这样的美景在另外一个时空污浊的大气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然而平时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看星空,立足未稳的穿越者在异时空的黑夜里,到处都潜伏着威胁。天色一黑。除了警戒哨,所有人都会退到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堡垒和房屋中去。 现在,文德嗣本能的感觉到,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这三个月里,穿越者们用双手建造起了全新的城市,建造了水电站,生产出了这个时空的第一窑水泥,盖起了房屋,铺设了街道,甚至食堂做饭也用上了沼气能源。现代社会已经在这个时空露出了嫩芽。所有人都还活着。劳动和有规律的生活使得大家的身体反而健康起来。穿越集团浴血奋战,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把自己的势力范围从博铺的海滩扩张到了文澜河中下游两岸,控制了盐场,至关重要的交通、能源和工业设施在紧张的施工,没人怀疑,一旦这些设施完工,力量就会以几何级的水平增长。 穿越者已经在这里站稳了脚跟。百姓们也开始慢慢的信服他们,愿意来接触和服务。现在,穿越集团不再满足于仅仅用商业和雇用的方式来和这个时空的百姓接触。他们将逐渐采用民政手段,控制和掌握临高的人力和资源。 “文总,转眼都快过春节了吧?” “你不说的话,我倒忘记了。现在已经是1629年了,元旦大家都没过。” “今天是几号了?” “崇祯元年的十二月二十六,阳历已经是1629年的1月19日了。” “我们也好好的过个春节吧。大家忙了三个多月了,没一天是消停的。” 对于穿越众来说,过年不过年并不是件要紧的事情,虽然执委会已经贴出了告示。从大年三十开始连续放假七天,但是各项工作并没有将近年底还停顿下来。在另一个时空常有的年初一放假,十二月二十开始就慢慢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当每个人知道自己的工作都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添砖加瓦的时候,工作就是一种乐趣而非苦役了。这在旧时空里是感觉不到的。 联保大会筹办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不要说穿越众,连张有福都成了一个忙人,将近年底还经常四处奔走去向各村各寨做工作。邬德給本地有家的劳工们放了几天假期,让他们回去过年,顺便向村里的父老宣传下开会的必要性。不过此时已近旧历春节,各地都忙着预备过年的事情,开会的事情要放到年后了。执委会商量之后觉得也好,正好可以借开会的机会,推行农业改革的事情,一举两得。最后决定的开会日子是1629年2月1日,农历是崇祯二年正月初九。 除夕到了。为了让全体穿越者欢度本时空的第一个春节,除了放假之外,每个穿越众还获得了额外的特别供应券。百仞城方圆几十里以内的各个村落的贫困百姓百姓或者和穿越者作买卖,或者为他们做工,多少都得到了好处,手头宽裕了不少。加之秋收没有遇风雨灾害,年景还算不坏。又没有海盗土匪的侵扰,凄凉难挨的“急景凋年”,竟然出现了一些的太平景象。差不多家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有的挂了桃符。原本凋敝的村落也都户户冒出了炊烟。孩子们发黄的脸色也透过一丝生气来。 百里以内,没有一个村寨不向穿越集团送年礼。猪羊米酒,鸡鸭鱼肉堆满了东门外的商馆,独孤求婚和东门吹雨喜笑颜开――虽然这些东西他们只有权看看而已,最后都給戴谐运走了。 今年这个新年过得心情舒畅,充满着胜利的喜悦和信心,每个人都看见面前展开了无限前程。三个月来提心吊胆的局面已经开始改变。如果说d日初始,大家必胜的信心还不是那么充分的话,那么现在他们都相信自己的未来是一片光明,精神十分鼓舞。 宿舍区的家庭宿舍门口都贴了对联,給百仞城的春节也带来了喜气,有人甚至要求化工组制造一部分鞭炮,反正他们手里有个鞭炮匠人可用,但是这个提议还是被否决了。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临高县城里可以买到鞭炮,于是从除夕早晨开始,就有人大摇大摆的进城去买鞭炮了,随后,买鞭炮成了“临高县城一日游”――绝大多数穿越众从d日到现在还没进过这座近在咫尺的明代县城呢。现在局势好转,又是新年无事,都要去游览一下。城门口的衙役和民壮自然不敢拦阻。好在穿越众在临高的名声颇好,成批的涌进来倒也没引起恐慌,反而引得许多闲汉儿童过来围观。大家终于明白了改革开放之初外国人在中国的处境了。 除了几个历史爱好者兴奋的到处拿照相机乱拍之外,多数人是大失所望。这县城比个现代时空的小镇还不如,店铺寥寥无几。虽说现在是过年,家家户户贴了春联,街道上也有许多摆摊售卖的商贩,多少有些年节的喜气。但是沿街的房屋多数残破不堪,稍微齐整一些的不是衙门就是庙宇。更奇特的是这座本身就小得能东门看到西门的县城里还有大片的荒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节 除夕电影 街道上还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臭味,显然,这里是没有下水设施的,污水混合着就在街道上流淌,猪和狗在街上闲逛,寻找食物,苍蝇到处飞舞。看到这副模样,原本热衷于攻占县城的穿越众们看到这副模样,也冷了半截。 “我宁可住帐篷也不要住这破地方。”游老虎一贯是强硬派,经常质疑执委会不占领县城的政策,如今进来一看,心想这地方谁爱占领谁占领,反正他是绝不来当临高县的占领军的。 17世纪古城游的热潮到傍晚就退了。晚间是食堂聚餐,虽然没有什么好菜,但是除夕晚上菜肴油水足够,总算可以让吃鱼吃虾吃怕的群众吃到了足够的肉,还特别从库存里动用面粉包了顿饺子――面粉现在成了极其稀罕的物资,本地是不种小麦的,自然也无处买面粉。南方众对北方众的“饺子情节”大加讽刺:“就没吃过好东西,拿个饺子当宝贝”;北方众对曰:“不爱吃就别吃,让給我们这些土包子吃好了。”但是南方众虽然对包饺子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好歹饺子里包得也是肉,这个权力坚决不出让。 除夕下午,除了警卫人员和各个关键部门不能休息之外,各个部门都停止了办公。萧子山还留在办公室里准备年后的大会资料,许久才发觉天已经黑了,外面灯光亮了起来。他觉得有些倦乏了,就走出办公室,在执委会的大院里走走,揉搓一下面颊,不时还和外面走过的群众打个招呼。城区里的有线喇叭里正在滚动播出贺年歌曲的唱片,一会是“财神来敲你家门”,一会是“恭喜恭喜恭喜你”,稍微有点俗气,也透着点热闹的年味。这个音乐时不时的还会被某个甜美做作的女声所打断: “李海平祝愿海军全体战友及亲朋友好友在新的一年里,所有的希望都能如愿。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所有的等候都能出现,所有的付出都能对现,诚挚地祝福你。福气多多,快乐连连,万事圆圆,微笑甜甜。” “吴南海祝农业部全体工作人员……” “工业部机械部门祝冶金部门全体人员……” 除了各个部门之间的贺词,也有许多是給个人的。萧子山笑了笑。这时他的小灵通手机叫了二声,一看是发来了广告短信:为庆贺新年,临高电信开通春节贺词服务和彩铃下载功能――靠,啥时候我们这里有临高电信了!通讯部门这些人私心杂念大大的。 萧子山很累,然而他却异常的兴奋,觉得整个百仞城从来没有这样亮堂过,就好像他的心情一样。原来今天各处把平时为了节电而很少打开的照明灯全部打开了,所以虽然没有的“张灯结彩”,倒也喜气洋洋。恍惚有些在21世纪过年的感觉――只不过大家多半还穿着单衣,缺少冬季的气氛。 正在享受这样的气氛。只见席亚洲走了进来,他手里捏着张纸,一看到他还在,简直是喜出望外,赶紧招呼: “子山!正好找你!怕你已经下班了。” “我们有什么下班不下班的。”萧子山知道他大概是为了放电影的事情来得。 “电影放映机找到了!”他兴奋的说。 前几天执委会的几位委员都商量过了,要丰富下群众的文化生活。特别是要放几场电影,最近文化生活匮乏。“面包、酒和马戏”这个论调萧子山是绝对赞同的,一个领导者干得最愚蠢的事就是刻意让群众没东西消遣――越是艰苦越得有文化生活。 其实几个月来各部门已经在内部播放一些片子。一开始是工作需要:比如建筑工程组放映《农村小水电建设》,军事组播放军教片,农业部门放《金土地》之类。但是根据社会的发展的一般规律。冠冕堂皇的开始之后往往会带有某些其他东西,渐渐得在“业务电影”之外就开始放起了“福利片”:从电视剧、进口大片到a片。这个现象引起了很多不在专业组工作的普通群众的意见:在每天用电都要计时配给,一般人的笔记本根本不給用的时候,某些部门拿着投影机放电影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特权行为。 这样的不满到最近已经形成了很大的声浪。各种投诉不断的送到执委会的大院里。但是执委们对这个问题实在硬不起来――他们自己也常在各部门看电影。 再者这些私放电影的部门都是穿越集团中最重要的一些部门,就冲这个也不能强行禁止,伤害了业务人员的积极性。商量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与其大家闹意见,不如定期公开放电影,人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穿越者们带的放映设备最多的就是投影机,接上电脑就能放映带来的各种片子。最近几个月各部门内部放电影用得就是这个。但是投影机的灯泡寿命很短,而且易损,前阶段已经坏了一个灯泡。按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所有的库存灯泡就全挂了。 席亚洲经过一番查找,终于在计委那堆积如山的物资仓库里找到了那部被遗忘了的16厘米小型电影放映机和配套音箱、银幕、电源设备,还有好几箱子老电影拷贝。除了这些还有二台16厘米的电影摄影机和便携冲洗设备。这是穿越前他伙同几个哥们从他老子的工厂里偷来的。 “以后放电影就不要用宝贵的投影机了,那东西金贵。”他兴奋的挥着手里的一张发黄的纸,“这是拷贝箱子里的目录表,你看看放什么好。” “太好了!”萧子山很高兴,16厘米电影机基本上是纯机械电动结构,修理相对容易,一些备件以他们未来工业能力不久就可以制作,维护的寿命能长久一些。在他们未来的文化发展计划中,放电影将是一项重要的文化推广手段,远景规划里还要量产这些设备。 “《南征北战》、《喜临门》、《咱们的牛百岁》、《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祖国新貌79年第三期》、《农业知识81年第五期》――”萧子山看了半天,全是50~80年代的国产电影和旧外国片,不少片子对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是耳熟能详,足以用来开怀旧电影展。 “就这些?”萧子山失望的放下目录,“这些玩意谁要看?” “你别不知足了,这能有什么新片源?你还指望用这个看大片?” “一时半会也还能凑合,以后怎么办?翻来覆去的看?口水不把你喷死!” “那你说放什么?”席亚洲泄了气,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实在有点太老了。 “先上投影机。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萧子山想了想,“我记得赛璐珞这玩意不难做,能量产电影胶片之后想办法把节目转录到胶片上吧。” “只好如此了。” 于是又商量了除夕放映的电影内容,萧子山调出了资源目录,在充分考虑了大家的喜好和除夕的节日气氛之后,选定了三部不同的片子。 罗铎正在广场上漫步,今天是除夕,他没有参加“临高一日游”。登陆这些天来,他凭借自己强大的人肉资料所引器功能,成功的混入了情报资料组。他在情报资料组的角色差不多是图书馆管理员,负责登记和查询各类资料。这份工作开始还让他有种身居要职的感觉――许多组长和执委都要请他查询资料,甚至还向他咨询各种建议。但是时间长久了这样的文案工作也不免乏味,就申请加入了民兵,平时不上班的时候带着枪巡逻放哨,算是一种调剂。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年后的组织机构调整中调到将要成立的情报部门工作――自从看了《春天的十七个瞬间》他就很迷恋这些。除了现在日以继夜的查询学习相关资料之外,他相信自己目前在民兵服务的资历会在日后工作调整中增加一些砝码。 “注意啦,注意啦,”高音喇叭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晚上7点在百仞电影院放映除夕专场电影,不凭票进场。内有顶级猛片,少儿不宜,刚交上的女朋友不宜,欲推到的女朋友和老婆宜――” 喇叭里忽然传来了怒吼声:“你胡扯什么!”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接着一切中断又是“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曲子了。 这个插曲把他吓了一跳,大概是谁在恶作剧吧。不过放电影的事情他是听到了。至于会不会放a片,他倒不感兴趣――情报资料组里的电脑用电是不受配额限制的,想看多少电影都成。但是老看a片实在太空虚了:就算女优再多,叫得再淫荡,再怎么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也毕竟是个虚幻的影像。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女人呢?罗铎不由得又回忆起过去的交往的女友们了。 他盘算着年后分“生活秘书”的时候怎么給自己搞一个。有内部消息传出来:从广州买回来之后分到“卫生学校”学习的女人除了少数会转为专职护士之外,多数就要结业,之后就是分給大家做“生活秘书”了。当然这不会人人有份。而罗铎已经看中了里面一个叫“郭芙”的女孩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节 贺电 为了放电影,前几周工程部门就在百仞城里的选了块空坡地,沿着坡地开凿出层层台阶,用砖石铺砌,还装设了木制的条椅。大约可以供400人就坐,如果挤一些,坐500人问题也行。银幕是随16厘米放映机配套的,为了便于银幕支收,做了固定式的银幕架。考虑到长期放电影的需求,专门建造了电影放映室拉了电线。音源用的是电影放映机配套的移动式音箱的,安装和收放都很方便。 梅晚特意在银幕的正对面修了一个贵宾席,上面做了出挑的雨檐。为了让电影院还能有其他用途,银幕架下建造了半圆形的舞台,不放电影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开会和演出。 电影开演前两小时,银幕前后都已聚积了无数人头。许多人是抱着饭盒直接从食堂来得。电灯不够亮,临时挂了几盏汽灯,照得一片雪亮。家庭户们一个个成双结对,有孩子的还拖着孩子。食堂在电影院旁摆上了摊子,免费供应果汁和槟榔,此地能够供消遣的食品也就是这个了。一副熙熙攘攘和谐社会的模样。 这个新造的露天电影院音乐响起时,嘈杂的人声顿时消失,大家都屏声静气地等着。银幕上显现出片名: “黑客帝国”。 众人绝倒,这算是讽刺还是娱乐。不过就算是这样,大家还是看得聚精会神。当基努里维斯在银幕上耍着ol的时候,许多住在百仞城内的“职工”们也被这里震撼的音效吸引,悄悄得聚拢过来,当他们发现这里正在演出巨幅的“影戏”的时候,没人再愿意把脚挪开了,有人赶紧回去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叫来一起看。 随着“首长”们在看前所未见的“影戏”的消息传出去,住在百仞公社里的职工和家属都纷纷跑过来。他们不敢走到里面坐在台阶上看,但是电影院是敞开式的,站在外围也能看得很清楚。 罗铎悄悄得跑到贵宾席上,里面除了萧子山之外。还坐着马千瞩和其他一些执委,文德嗣和另外一些执委则不在场――根据保护政要的一贯做法,是萧子山马千瞩一拨人看前半场,然后才轮到文德嗣等人看后半场。不全体同时在场。 “马委员。电影院周围来了不少职工和家属,数量相当多,我们要不要多动员一些民兵过来警备?” 罗铎因为对看电影兴趣不大,就自告奋勇的当了今天的百仞城警卫值星官。 马千瞩皱了下眉:“不用了吧,他们都是来看电影的。不用那么紧张。” “我是怕万一――” “没关系,既然是职工,应该都是信得过的人。” “那好。”罗铎正在出去,萧子山叫住了他:“动员民兵就不要了,你給执勤的民兵多准备些4号催泪弹。” “好,我这就去办。”罗铎用一种领导最喜欢的麻利爽快的语气应着,看到马千瞩没有反对,才走了出去。 银幕上卡丽安摩丝正在空中飞舞,马千瞩说:“你对这些算是自己人的土著还这么戒备,以后本地化进程还怎么搞。” “满打满算。为我们效劳最久的人也不过三个月。这里又不象现代社会里那样有很多信息来源可以查他们的底细。不得不防备着点。” 马千瞩嗤得笑了出来:“你这也算防备,用胡椒催泪弹?惨点。” “聊胜于无么。”萧子山嘿嘿的笑了下。 来看“影戏”的土著人可没想这么多。白布上面出现的会动得真实影像和景色让他们即惊讶又好奇:一身黑长衣的西洋人在空中漂亮的转动身体,许多巨大而古怪的章鱼在空中飞行,高大的房子,密集得就好像山里的树林,还有浑身都冒着蓝色火焰的飞车……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但都象真得一样。这一切让马蓬看得如痴如醉。 接着是恐惧的魔界。巨塔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灯笼,每个灯笼里都有一个淹死的人,魔怪在巨塔间走动,长长的触手在黑色的夜空下挥舞。马蓬吓得浑身发抖。这是修罗地狱吧。 虽然效果极其震撼,但是古人的理解力并不差,他们知道这只是一种光影的效果,并不是真得。虽然不时有人想绕到银幕后面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班子在演这样逼真的“影戏”。但是没人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土人看电影好像很起劲么。”邬德因为知道许多公社里的社员都到电影院去蹭电影看了,怕发生什么问题,也赶来巡视,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看得入神的模样,有些惊讶。 “他们看得明白这放得是什么?”罗铎有点疑惑。 “别说他们,我都没搞懂黑客帝国。”邬德说。“不过这些土著百姓就是纯粹看热闹而已。” “是啊,他们连普通话都听不懂吧,好歹这还是李亚鹏的国语配音。” 罗铎无意的一句话,倒引起了邬德的想法,看这样子,电影对当地人是极有吸引力的。如果用电影作为教授普通话的媒介,岂不是一举两得?眼下公社里由张兴教牵头,每天晚上开夜校,讲授普通话,但是收效不大,多数当地劳工意识到要在“首长”这里混好,就得学会“首长”的语言,但是明代的临高话、福建话和广东话与21世纪的普通话毕竟差别太大,词语短句还行,想要无障碍的交流就很难了。 这个主意不错,邬德思量着,该給他们看些什么片子比较好? 正想着,电影上的尼奥在说着他的经典台词: …… 我能感觉的出。我知道你们害怕,你们害怕我们;你们害怕改变 我不知道未来。 我打电话不是想告诉你们完事儿了。 而是告诉你们才刚刚开始。 …… 台词说完,电影也放完了,因为知道下面还有,多数人伸着懒腰,等待着下一部片子。正在这时,只见丁丁快步登上了银幕下的主席台,一身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满面春风的模样,好像准备去参加谁的婚礼一样。 “在这欢乐的除夕,执委会宣传组、临高时报全体工作人员祝您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春节愉快。”他拿着话筒,大声说道: “现在我们念几封贺电、贺信――” “百图村村委会及援建单位发来贺信:百图村民自强不息,决心用我们的双手重建家园,我们过的很好,有鱼有米饭,亲人穿越军还为我们建起了新房。” 听到丁丁声情并茂地朗读出来的贺电,萧子山哑然失笑:这个时空也够神奇的。 “守卫博铺的海军博铺海兵连的官兵――请祖国人民放心,我们将以百倍警惕注视着海疆,时刻保卫穿越政权。” “我驻外派遣站发来贺电――祝全体穿越众节日快乐。”接着银幕上出现了四个面孔上被打了码的男人,一起拉着一条横幅,上面用毛笔歪七扭八的写着几个大字“春节好”。 “海军丰城轮执勤哨的战士通过电话向全体穿越众拜年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万事如意!” “盐场村村委会发来贺信――在新的一年里,祝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盐场村村民饮水不忘掘井人,坚定不移的跟随穿越总路线,从胜利走向胜利!” 每念一条,穿越众们就会热烈鼓掌、跺脚和吼叫。让四周围观的土著群众大惑不解,不知道台上那男人念叨的东西到底是啥,能让首长们都象发癫一样。 最后的贺信是由海南妇女合作社发来得,除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之外,还有新到大批槟榔可供选购的消息――这是李梅开始尝试独立寻找货源的一次尝试。 马千瞩感叹道:“说真得,还有点滥竽充数的味道。” “嗯?”萧子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期望的是某一年的除夕,听到的是真正的越洋贺电,从美洲,从马六甲,从非洲,从日本……从我们的殖民地、海外基地、贸易站和舰队上发来。”马千瞩说得忽然动了情,居然有些哽咽起来。 “会有那一天的!”萧子山被他的雄心壮志感染,信心十足的说。 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来奇怪的“嘶嘶”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绿色的火焰正直窜入夜空,接着又是一支红色的,刹时间,星光灿烂的夜幕,划过一道道火箭的轨迹,电影院内外的人群,被这意外的节目所吸引,纷纷发出“啊,啊”的赞叹声。 火箭越飞越高,瞬间在夜色中的爆炸。 宛如巨雷振荡天空,鲜红的、雪亮的火焰四射迸散,交相辉映,这是这个时空的人们从未见过的穿越者的的烟火盛典。地面上的人们情不自禁的发出欢呼和掌声。 不仅是整个百仞城,县城和博铺的居民也都看到了这临高地面上前所未有的壮观一幕。许多已经睡下的居民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这难得的西洋镜。 林深河和他身后的炮兵小组的同事们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但是他们同样兴奋。火箭终于被证明是可以使用得。 “有效射高多少?”林深河问 “最高的有550米。” “能实用么?” “可以,不过按说明书射高2500米才对。” 绚烂的烟火表演的真实目的是对炮兵小组刚刚试制出来的火箭进行的一次测试。当然为了配合除夕的气氛,在弹头里加了些掺有金属粉的燃烧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节 送温暖 电影和烟火把除夕夜晚的气氛推到了高潮,电影院里接着又放了一本香港贺岁喜剧,此时或近或远得都传来了鞭炮的声音。马千瞩已经无意再看电影,起身出去,他还有事情要做。 走到外面,邬德已经带着七八个劳工推着独轮车等待着,接着萧子山等人也来了。执委会的几位经常出头露面的委员分头去“送温暖”。 随着穿越集团的摊子越铺越大,在很多方面都必须实用当地人,使他们保持对穿越集团的忠诚就成了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执委会大体分了下工,分头去各个地方进行慰问工作。 王洛滨去得是盐场村,給在那里坚持搞盐场农民讲习所的杜雯和驻盐场村的小分队带些年货去,顺便也把在新军中服役的盐场村的子弟的军饷、慰问金和信件带去。去大美村的是熊卜佑和杨宝贵,給大美村的村民送去了一车盐和十几桶鱼作为慰问品,大美村在未来将作为农业部的一个重要畜牧基地,杨宝贵去踏勘一下当地的环境。这二股都是白天出发,晚上就回来的。 马千瞩去得是医院。那里收治着在博铺战斗中受重伤的三十多个伤员。 百仞总医院里灯火通明,马千瞩进去一看,发现所有的医生,包括兽医杨宝贵同志在内全部在医院内,没有一个去看电影或者游逛的,心里特别感动。赶紧跑进值班室,握住时袅仁的手: “辛苦了,时大夫!” 时袅仁淬不及防,吓了一跳,一看是马千瞩来了,赶紧说:“马委员辛苦!这么晚了还到医院来视察?” “我是来探望伤病员的。”说着,劳工们已经把各种慰问品搬运进来。 “执委会考虑的很周到。”时袅仁本来还想提醒下执委会,现在看起来,执委会想得还挺全面,“你这一来。对伤员的情绪稳定有很好的作用。” “怎么?有情绪?” “我不是报了伤员情况么,有十个人是肯定残废了。”时袅仁摇了下铃铛,外面进来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穿着卫生部护士的浅蓝色布护士服。无檐圆形软帽,胸口是蓝色的蛇缠橄榄木徽章――卫生部门决定不用红十字作为标记,这里有太浓的宗教意味,改用卫生组织的标记。护士服选用蓝色则是考虑到民俗,免得刺激伤员――吊唁才穿全白的呢。 “給马委员沏茶。” 女子低声应了一声。出去了,不多会給马千瞩端来了一杯热茶。 “这是谁?不象分配給你的卫校学员么。”马千瞩还是很有警惕性的,眼前这个女人年龄在三十五六岁,这点年龄的女性都是被分到公社的劳工部门去的。 “这是吴南海的女人。”时袅仁不经意的说,“她还有个女儿。现在还在农庄里。我把这女人要来得时候,这家伙还不肯給!” “什么?”马千瞩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吴南海他很熟悉:胖乎乎,慈眉善目,是个标准的好人,居然搞母女双雕?果然人不可貌相。 时袅仁见他满脸惊讶。意识到他会错意了,忙解释道:“是从吴南海的农业部门要来得,就是几个月前吴南海叫张兴教从苟家庄捡回来的一对母女。” “噢,是她们。”不说的话他都忘记了。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女护士,虽然身材单薄,眉眼倒也清秀。 “现在住院部里,有新军的伤员17人,劳工伤员8人,有10个人是肯定残废了。”时袅仁说,“这些人情绪很差。还有个小战士。一直哭着说为什么要救他,不干脆当场給他一刀。” “为什么?残得很厉害?”马千瞩觉得很奇怪。 “是个炮兵,半边脸严重烧伤,破相破得很厉害。”时袅仁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没人搞整形的――” 马千瞩点点头。 “残废的都有这样的情绪,没了腿没了胳膊的,都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真不如干脆死了痛快――” “残废的,当然有我们养起来,这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马千瞩一脸慨然。 “问题是他们不知道。”时袅仁喝了口茶,“督公,象这样的政策待遇,为什么事先不和大家说明白呢?多影响士气。” 马千瞩有些惭愧:“没遇到的时候,都想不起来。” “还好你们想得周全。”时袅仁松了口气,“正好你来了,我也一事不劳二主了,我们的药品问题,得尽快解决。” “你有什么要求,说吧,年后开计划会的时候一并解决。” “实话说现在本地能决的东西太少了。这么下去医疗水平很难维持。”时袅仁说。 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能解决蒸馏水、医用酒精、棉布绷带和脱脂棉的供应。棉布绷带严格的说只是代用品,并不能和纱布相提并论,脱脂棉还是上次李迪做硝化棉的时候顺带做了一批。 “这些东西叫工业部门去搞根本不合适,他们对医用产品完全没概念。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归口在卫生部管理的医药用品厂。” “行!”马千瞩知道这要求很合理,痛快的答应了。 “还有就是玻璃器材问题。”时袅仁说,“制药厂会需要大量的玻璃器材做为生产药品用的器材。希望到时候执委会能够多給卫生部倾斜――我知道玻璃以后是我们的敛财项目,但是如果能量产现代抗菌素的话,杀伤力比玻璃杯和镜子都要强太多了。” “你说什么?量产抗菌素?”马千瞩激动起来,在这个时空里有了青霉素,就象和有了原子弹一样。有了这个,穿越众就有无可比拟的医疗优势,可以用现代医疗手段渗透和改造社会的各个层次。当年西方传教士到不发达地区传教,所用的手段无非是两个:教育和医疗。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没错,抗菌素。”时袅仁肯定的说,“卫生部有许多菌种,但是现在条件有限,还不能大规模的培养量产。”他仿佛看出了马千瞩的想法,“其实不光是抗生素,还有很多药品的制造也不难。到时候我们来个医药下乡活动――” “不错,不错,群众缺医少药,他们也最需要这个!”马千瞩兴奋的站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本来的目的,“走,带我去看望下伤病员吧。” 马千瞩依次走几个病房,卫生部虽然身在17世纪,条件简陋。但是整个医院的建设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医院是是二层的环形结构楼房,中间有个露天的中庭,中庭里铺设了青砖,还有长椅,病人可以在这里晒太阳,透透新鲜空气。住院部设在后面的楼里,地面上全部铺着木地板,洗刷得干干净净,墙壁用白色的石灰涂得雪白。病房是四人一间,而且比较奢侈的是每间病房里都有电灯照明――这是为了便于照顾和观察。 马千瞩先慰问了轻伤员,給他们送了慰问品,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毕竟这里即没有罐头也没有保健品,连糖果都没有。送得是盐票和大米票,用个红纸包着。伤员们拿了都喜笑颜开,他们虽然受了伤,好歹大难不死,又没缺胳膊少腿。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住着,有“首长”的大夫看病,还有年轻的“护士”照料,细心周到。真是給个地主干都不换。 残废病员的区域就显得死气沉沉了,马千瞩給大家发了红包,却看到病床上的人个个面色黯淡,许久才有人吭气道:“谢谢首长们的善心,給俺们治伤,又请人好吃好喝的照料。等俺们能动弹了。马上就走――” “走?”马千瞩一愣,马上明白这些残废的伤员以为自己发的红包是遣散费。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莫叫英雄流血又流泪,这些人也许不是英雄,却是为了穿越集团的才受得伤落下了残废。他举起双手,大声说: “大家不要胡思乱想,”马千瞩满面诚恳地说,“你们为穿越集团受了伤,落下了残废,穿越集团就养活你们一辈子!不仅是养活你们,还要让你们活得光光彩彩的!” 几个伤员听到他这么说,眼神稍稍一亮,又黯淡下去,那个半边脸包着布的小战士说:“我的脸都坏了,以后有谁还愿意嫁给俺?” “有得,一定会有得。”马千瞩斩钉截铁的说,“真要找不到愿意的,給你买个黄花闺女当媳妇!”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禽兽了。要是小杜在非飞起撩裆腿不可。 “真得?不骗人?!” “我们穿越众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人?”马千瞩气很粗,“不光是你,所有残废的兄弟,都給你们娶上老婆,盖上房子,过上好日子,说话算话。”看到大家还有些疑惑,他干脆来了个赌咒:“如若不是,天诛地灭!” “俺的手还是好的,不用你们养活,給找个能做着干的活就成!”有人说了。 “我虽然只是一只胳膊,赶个车什么的也行的。” …… 众伤员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不吃闲饭的决心,气氛热烈起来。这让马千瞩心中一阵激动:多好的同志啊,果然劳动人民的心灵是最美的。不过怎么安排残废军人工作的问题还没有定案,自己也不便乱说,便赶紧又举手说:“大家的意见,我们都会考虑,一定能让大家的过上安稳日子。你们现在唯一要做得就是安心养病,穿越众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邬德带着几个人从计委那里领到了送温暖用的东西。他心里早有打算,公社里的人多,自然不能家家都走到,但是去哪些人家他是早想好的了:那些光棍和外地来的,无家无业,举目无亲,过年对他们来说就分外凄凉了。 单身宿舍里,多数人还没有睡觉,他们还延续着“守岁”的习惯,在屋子里点着油灯,喝点小酒,不时侧耳倾听着远处的鞭炮声,邬德的出现让大家感到惊讶,想不到这除夕年尾,万家团聚的时候这位公社的最高官长会来宿舍看他们,连已经睡下得人也被人叫了起来。 邬德看到林兴也在,这个副社长也是个举目无亲的光棍,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新衣,床边还贴了张年画,倒有些过年的意味,笑着说:“你这里倒还有点过年的意思。” “小人十四岁就出来扛活了,”林兴笑着说,“苦中作乐罢了。没个家,也得自己当自己有个家。” “好,说得好。没家也得当自己有个家。”邬德看着这群睁着惊讶的眼睛望着他的公社社员和劳工们,“大家既然都在百仞公社讨生活,这里就是大家的家了。来,我们喝一杯。”说着把随身带来的酒坛子打开,“都满上,大家一起喝一碗。” 酒是从外面送来的糯米黄酒,入口味甜,度数不高。对邬德来说完全不在话下,酒一下肚,原本有些拘谨的劳工们也都渐渐活跃起来。邬德乘势把带来的各种慰问品都发給大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槟榔、小鱼干、晒的地瓜条、葵花籽之类的东西。不过即使这样也已经让大家够感动的了。除夕夜里,短毛大首长还能来看望他们这些苦哈哈的扛活的粗汉,不说送吃得,光这面子也够!給地主扛活的时候哪有这样体面的事情。 从集体宿舍出来,他又带着人去了有老人和小孩的家庭,給各家各户送上一张5公斤的米票,一张一匹布的布票――按规定社员的老人和孩子不能派工的是不享受食堂伙食的,虽然劳工可以按照赡养关系获得额外的工分补偿,但是日子总是过得要比普通人要紧张。 “林兴,你说那些孩子多,孩子又小的家庭,吃得饱么?”邬德走完最后一家,在回来的路上问。 “能吃饱,就是吃得差一点。”林兴很坦率。 “噢?一个社员一天的工分券应该不够买这么多粮食的吧――” “顿顿吃干米饭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每家有自留地,种些红薯什么的,搭着吃,也够了。” “这样还是太苦了。”邬德觉得这样对劳工们还是过于苛刻了。 “不苦啊,”林兴有点奇怪,“种红薯用不了什么劳力的,三四个月就能收不少,过去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红薯稀饭就算好伙食了。” “孩子太瘦了。”邬德叹了口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节 夜谈 林兴一时间没闹明白邬德首长是什么意思。瘦,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只有财主、大官才胖,老百姓历来都是瘦子。孩子瘦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邬德想得却不是这个,他从刚才看到的这些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这些孩子的身体素质实在堪忧。他主管劳动力事务,对劳工的身体素质再清楚不过,大多数刚招来的劳工,虽然力气不小,又吃苦能干,实际都是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的――他们本身的身体素质根本不足以满足这样繁重的劳动。所以他在伙食供应上总是尽量从优,很大的程度也是为了让这些长期慢性营养不良的劳工们能健壮起来。 现在,成年人是健壮起来了,儿童又在走营养不良的老路,这样下去国民的体质不就始终提高不了了吗? 联想到最近招募来的士兵的素质也是够差的,如果未来要和以蛮力之勇著称的野猪皮们战斗,这样的身板他还真有点担心。 邬德觉得,现在的食物配给制度可以在年后完全取消,彻底采用货币分配制度――不过这要看金融财政部门打算采用什么用的货币政策了。程栋最近一直在做调查,年后将会推行全面的货币改革制度,到时候用工制度和民政制度也会做一些改进。 回到自己在公社的屋子――他的住所在百仞公社大院里,是套间,外面一间是办公室,里面是一间卧室。墙壁刷得雪白,还贴了一张《人民海军保卫祖国海疆》的招贴画,上面的037型反潜护卫艇是他当年服役过的船型,看着就很有亲切感。 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海军去服务呢,公社书记真不好当啊。 屋子里初雨没有睡觉,还坐在那里等他。见他回来,赶紧过来又是打水给他洗漱又是沏茶的。见他有些疲乏,赶紧跪下来为他脱鞋洗脚。这封建社会的女性这点还是不错的。邬德过去还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服侍,现在却习以为常了。 给他换了一双草编拖鞋之后,初雨小声问:“老爷要吃点宵夜么?” “不用了,太麻烦。”邬德知道食堂里的宵夜无非就是些稀饭咸鱼而已。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找个机会约上几个人去打猎吧。听社员们说过,高山岭上能打到野猪和鹿。野猪他没兴趣,鹿肉不错,而且那地方野鸡、野兔也不会少。北美来的几个好像都是狩猎爱好者。就约他们去。 想到打猎就想到了枪,自己的二支枪也好久没擦了,现在他还不想睡觉,干脆擦下枪好了。办公室里有个开会用的桌子,他开了电灯,在灯光下把自己的54手枪和56半都放在桌子上拆开,零件都放在一个纸盘里,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56半的小油壶和一小团棉纱,开始保养武器了。 冬天的海南,夜晚的温度也宜人的18度上下。海风微微吹拂,很清凉――几个月来临高滴雨未下,空气湿度也小了不少。 上岸的时候两支枪都在海水里泡过,海南湿气大,56半有八成新,除了第一次反围剿的时候拿出来过之外一直密封保存在枪袋里,所以状况不错。54是老枪,跟了他十几年了,现在已经隐隐的泛出黄锈来了。 正如某个革命导师所说:要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武器。这话一点不假,武器不随时保持在良好状态。那么使用时就要付出血的代价。邬德想起自己过去的一位弟兄,就是在抓捕逃犯时,手枪因为锈蚀不能发射,牺牲了。 退出两个54弹夹里的子弹。用瑞士刀上的小起子顶开弹夹底的卡笋,让弹夹弹簧也晒晒太阳,否则弹簧锈了,弹夹也就废了。至于子弹,51式手枪弹是钢壳弹,锈了也报废了。现在的子弹比钻石还贵。 初雨坐在他身边,呆呆的看他擦拭着武器,默不作声,眼睛却在忽闪忽闪的,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你也喜欢?” “奴才不敢――” “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说‘奴才’,我们这里不兴这个――”邬德说着端详了下子弹。 “嗯,初雨觉得这物件很精致,好像巧手匠人做得的首饰一样。” 把手枪零件比作首饰,还真是新奇,邬德觉得有趣。 “这是杀人的利器,一枪打在人身上命就没了。” 初雨没显露出害怕的神情:“不能杀人还叫什么利器呢?” “说得好。”邬德笑着说,心里有些警觉,这妮子为什么对枪这么有兴趣?看来以后要多加注意武器的保管了。 “老爷教初雨打枪好吗?” 邬德惊得差点把子弹失手掉地上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个做什么?” “很威风呀,就好像那些女首长一样。而且你睡觉了我好在旁边保护你。出门在外,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帮你看着,有人要乱动就开枪打他。” 邬德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当我的警卫员?” “当丫环当警卫员什么都好。” 邬德想这女孩子还真得非赖上他不可了。要说他对着一个少女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他毕竟也是壮年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四眼相对,正在徘徊斗争的暧昧中。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人声: “阿德在吗?阿德在吗?” 初雨愤愤得冲着外面看了一眼,转身迎了出去。过了片刻,她回来禀报:“是陆军的人来见老爷,见不见?” “当然见。”邬德想我们现在还没到可以对自己的兄弟摆架子的地步。不过他有些奇怪,除了陆军的几个头子,他对陆军并不熟悉,为什么要来找他呢? 自顾自的继续擦子弹,外面传来声音:“阿德在擦拭武器啊。” 抬起头,从屋外来了个二十多的小伙子。 “嗯,根据条令,武器要定期保养的。”邬德干着手里的活,有一句没一句的回道。 “我叫魏爱文,”来人说到。“要帮忙吗?” “你教导营的一连连长吧?” “没错,没错。” “好啊,坐吧。”邬德说。 魏爱文在身边坐下,从他坐下的姿势看。肯定在部队呆过。 魏爱文拿过56半,熟练的从枪托里掏出随枪附件,取下通条装好枪管刷,从油壶里蘸点油,开始通起枪管来。 “好了。保养完毕。”随着稀里哗啦一阵,一支56半出现在艾文手里,20发子弹也擦得干干净净,码在一边。 “你这56半是新枪吧,虽然不是新开油封,可是好象从来没用过,对了,这枪校过吗?”他举起枪,往窗外的远处瞄着。 “校过的,好长时间没打过了。”他回一句。 “不过。你手里的短家伙倒是经常用的嘛。” “老兄眼光毒啊,怎么看出来的?说说。”邬德来了兴趣。 “这还不简单,你的54手枪,烤蓝都快磨光了,还有那照门也磨得亮光光的,枪把子上还缠了那么多电工胶布,不经常用哪来这些。” “好眼光!”邬德赞上一句,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夹,装好,把枪插进腋下的尼龙枪套里。 “你这枪套不是制式的嘛。” “嗯。花100块网上买的,本来是装马老二大黑星气狗的,不过再凑合也比那牛皮套子好,再说。咱什么时候给左撇子配过枪套啊。” “哈哈哈…… 有了心爱的武器作为谈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气氛热络起来。 “除夕夜你跑我这里来不是特意来帮我擦枪的吧?”邬德开门见山。 “嘿嘿,”魏爱文讪讪的笑了笑,“我是来开后门的。” 邬德不解:“开后门?” 魏爱文这才吐露真言,原来陆军眼红海军的生活享受。也想自己搞个腐败基地。自从席亚洲因为在吴南海农庄休养时“疑似”偷吃了里面的两只鸭子被驱逐之后,示范农庄里陆军已经成为过街老鼠,所以眼下只能积极活动筹建自己的陆军俱乐部。选址和材料都已经找好,设计施工方面也和梅晚谈妥了。现在就是缺少人手,希望邬德派些劳动力给他们。当然,这种帮忙是私下的――执委会眼下是不会为这样的非继续工程调配人力资源的。 “说到劳动力,难道你们陆军会缺人?”邬德严重的表示怀疑,陆军眼下可有四百多人。而且都是训练过的士兵,组织性、协调性比他这里的劳工强多了。 “还不是席胖子!”魏爱文咬牙切齿道。看来席亚洲的罪行还不止偷吃鸭子这么简单。 原来席亚洲在远征百图的时候为了躲避徒步行军,用让部队给吴南海干活为代价换来了农庄的马,他自己倒是威风凛凛的骑着“阿澜驰”臭屁了一回,现在整个教导营除了执勤训练的人之外,都给拉到农庄上去给吴南海挖沟去了。闹得陆军连劳力都派不出。 靠,正经事不干,吃喝玩乐的事情倒是样样上心。邬德心里骂了一句这种风气。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人性的弱点么。再说海军过得这么舒服,陆军不平衡想找回来也是正常的。 “席亚洲怎么自己不来?”邬德说。他和席亚洲的关系要深得多,和魏爱文并不熟悉。 “他?不知道又在和哪个小妞交流感情呢!这个花花公子!”看得出魏爱文对他的营长也是颇为不满的,“陆军这么多人,我看也就我和张柏林两个傻冒在起劲!”他愤愤不平的说。 还真别说,你们两个就是有点精力过剩了。邬德心里评价道,但是这话不能当面说。他考虑了下,觉得还是满足这个要求比较好,平衡下海陆军之间的关系总比激化好。 “好,我给你派一百人。不过话得说在头里,都是些壮工,没技术工种的。” “这个没问题。”魏爱文听他答应了,喜上眉梢,赶紧说,“我们和梅晚说好了,技术工由他负责。” “什么时候要用?” “年初三开始,连续一周。只能在假期干――” “好的。那就年初三,不过施工期间的伙食得你们负责。”不用说,陆军给吴南海帮忙,伙食肯定是吴南海出的,但是计委分给陆军的伙食则不会少给,这笔节约下来的口粮收入大概就是陆军搞腐败的来源了。邬德想这类漏洞还是要提醒下计委。 “行,行,”魏爱文兴奋的说,“阿德你真够朋友!不亏是部队里锻炼过得。” “你也当过兵?” “我在武警干过。”说到在部队服役的经历,魏爱文当过二年武警,是个特等射手。 魏爱文感慨着说:“原来你是海军啊?我还觉得你不象呢。你看这里的几个海军,装腔作势的厉害!” “不能这么说,海军本来就是一个很讲礼节和规矩的地方。”邬德本来想找何鸣谈谈海陆纷争的问题的,眼下来了陆军少壮派之一,他正好抓住机会好好谈谈。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邬德运用着他在司法部门学会的一套心理战术,和魏爱文谈着海陆军的区别,它们彼此的优点和互相依赖的关系。特别指出,在海南这样的环境下,海陆联合作战是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作战方式。 魏爱文明显心不在焉,邬德发觉自己的教育没起到啥明显作用,比较失望,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打电话给魏爱文,说连里刚把给战士的东西派完,问是不是同意让战士守岁,还是要他们马上睡觉。 “叫大伙都早些睡觉吧,愿意守岁的也不拦着。警戒要做好。”魏爱文毫不在乎的回答,“要我说得开个联欢会,但是现在排长们都去看电影了,谁来组织?” 邬德望着魏爱文问:“你没有到自己连里去看看?” “我本来说要去的,可是因为席营长白天就溜号了,马总长又不在,除夕的事情特别多,我是基准连连长,营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腾不出工夫,准备明天一早去。现在三个连里只有游老虎和东门吹雨在。” 邬德沉默片刻,说:“听说你们连是搞政工搞得最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节 魏爱文的新年晚会 “那是,一点不含糊。”魏爱文有些得意的把说了自己搞政工开忆苦思甜大会的事情,还特别把王涛的本事也夸了一番。 邬德笑着点点头:“小魏啊,我虽然是个海军,可好歹在p里呆了十几年,我倚老卖老,可得说你几句:你这么搞政工是歪路子。” “忆苦思甜是歪路子?!”魏爱文的脸一下就红了,满面不服气。 “忆苦思甜不是歪路子,但是你那个叫‘术’,不是发于‘心’。”邬德说,“从技术上说,你和王涛两个配合的很好,一时间也收到了效果。但是搞政工,还是要用心去做得。” “难道我们不用心么?” “所谓用心就是平时要多关心士兵群众,多关心他们的疾苦。”邬德带着责备的神色说:“你应该多想想这些当兵的,不少都是孤儿出身,家破人亡,没有亲人,过年过节能不难过?有的是从大陆逃荒逃难过来的,亲人还在家乡,也不知道个死活,你没见过当兵的晚上偷偷流泪?新兵想家你总是知道滋味的吧?逢年过节要特别体贴他们。你以为给他们吃顿好吃的,发点米票盐票就是关心人了?” 魏爱文点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就是要多做感情投资。” “投资这话我不大习惯,但是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邬德说,“当兵的认你是个好主官的,打起仗来叫他们趟地雷不用说第二声,帮你挡子弹都不会皱眉。你要平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打起仗来他们就意思意思了。要是你对当兵的不地道,吃黑枪也有份。” 魏爱文说:“我刚从新兵连下部队的时候,班长还给我洗脚,我觉得特别扭,而且那班长也很不地道!” “那班长就和你现在犯的是一个错误,”邬德继续他的政工教育,“班长给兵洗脚。这是关心新兵的一种体现,不是洗脚就是关心新兵。你们班长平时对自己的兵不好,光学来个洗脚有什么用?平白无故的洗一次脚,兵就信你服你了?这叫形式主义。” 魏爱文一时间觉得受益良多。诚恳的说:“阿德,你经验这么丰富,以后可得多指点我们啊。” “我有什么好指点的,军队第一要讲团结。”邬德说,“你去忙吧。” “好。我这就去下部队,反正咱也是光棍一条,除夕没什么事。那初三派工的事情――” “忘不了,你放心就是。” 魏爱文一走,邬德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躺在床上,继续考虑年后的用工体制改革问题,这里又涉及民政管理方面,萧子山的内务民政委员会现在对当地人的管理是一概不过问,这样的管理体系有点乱。还是应该统一起来,办一所正规的学校的事情也得赶紧提上议事日程,现在公社里的许多孩子都没书念,买来孤儿要教育,公社的孩子更要教育,他们是我们的未来……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魏爱文在路上打了个电话给东门吹雨,要他组织下全营的官兵,开个联欢会。 “好啊,这就开。这群兵本来就嫌守岁无聊。在玩倒立翻跟斗。对了吴南海刚给营里送来了四五篓子福橘,说是给当兵的干活的慰问品,我给你留了三斤――” “不要给我留。东门你这可不好啊,搞特殊化。”魏爱文还沉浸在被邬德教育过后的崇高感之中,“官兵一律平等,按人头平均着发,先发当兵的,再发军官。” “靠,你来真得啊?行。那你就最后一个拿吧。”电话里传来东门的笑声。 “没有也无所谓,你小子别拿着陆军的橘子去拍马大的马屁啊。” “放心,要吃橘子就快来吧。” 新军的联欢会场设在操场上,这就充分体现出海南天气温暖的好处来了。居中生起一堆火来,营房的墙壁上还贴了不少红色的春联、年画之类。除了已经睡觉的人之外,士兵们都围坐在火堆边。场地里的军官只有东门吹雨和游老虎两个,魏爱文还意外的发现了罗铎,他戴着警卫值星官的袖标,身上背着枪。士兵们都嗑着瓜子,啃着地瓜条干,吃橘子,在开心的听王涛说书。 东门吹雨看见魏爱文来了,丢了一个橘子给他:“你也来啦?欢迎!欢迎!” 魏爱文冲着东门笑了笑,又啪的一个立正,气派十足的向士兵们敬了一个礼。闹得当兵的忙不迭的都站起来回礼。 “坐下吧,大家继续玩。”说着他扫了人们一眼。觉得邬德的提醒真得很对。如果按自己说的,叫大家回去睡觉或者冷冷清清的守岁,哪有这么热闹的气氛。 王涛刚说完一段《官场斗》,这是刘宝瑞的经典评书,作为业余的评书爱好者,他下的功夫相当大。当然此时此刻,不要说乾隆,就是乾隆的爷爷也还不知道在哪。所以除了把一些清朝色彩明显的东西给改成明代的之外,什么乾隆、和珅、刘墉之类的他一概都没改,就作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王朝里发生的故事。当兵的听得都很入迷,告一段落的时候,大家还不放过,要他继续说下去,王涛谦虚的摆摆手:“好饭不能一顿都吃了,我们还是请魏连长来一个吧。大家鼓掌欢迎!” 响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至于鼓掌的姿势就什么用的都有了。毕竟对他们来说这还是新鲜事物。 魏爱文也不推测,走到地当间,咳嗽了一声,他过去也是ktv的常客,连队的文艺骨干,会的歌曲不少,不过流行歌曲太软绵绵,还是来个军歌吧。他想起自己过去很喜欢唱的《草原骑兵歌》,先回忆了下歌词,哼了一遍,剔除更换掉某些不合适的地方,才唱了起来: 草原呀草原呀, 辽阔草原一望无边! 英雄们骑马飞过草原, 哎嘿,战士飞奔向前。 哎嘿,战士飞奔向前。 姑娘,请观看呀, 我们前面大路平坦。 看,这条大路多么遥远, 哎嘿,一路之上歌声不断。 哎嘿。一路之上歌声不断。 走过的路上呀, 我们四周田野宽广, 这都是我们的农庄, 哎嘿,到处一片新的景象。 哎嘿。到处一片新的景象。 但我们看见呀, 地平线上硝烟弥漫, 敌人们躲在森林那边, 哎嘿,好像乌云遮蔽青天。 哎嘿,好像乌云遮蔽青天。 姑娘,你放心吧, 我们准备迎接敌人, 看,骑兵纵马飞奔。 哎嘿,步兵冲锋前进。 哎嘿,步兵冲锋前进。 哎嘿,穿越政权率领我们。 哎嘿,穿越政权率领我们。 这首歌曲原是苏联作曲家克尼贝尔第四交响曲《共青团战士的史诗》的终曲合唱。词作者是年轻诗人古谢夫。他们俩合作的这一作品1934年在全苏共青团歌曲比赛中获奖。不久,国内外许多合唱团和歌唱家开始传唱。 这歌曲即有军歌的雄壮,又有浪漫色彩,还有保卫新生政权的豪情,非常的应景。从士兵们热烈的掌声里,他知道自己唱得非常成功。看来以后在部队里可以推行这首歌曲。 魏爱文唱过歌,下到人群里,游老虎直拍他的肩膀说唱得好。又悄声的问和邬德谈得怎么样,魏爱文不免又有些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舌灿莲花的把邬德说动的。 这边场地上当兵的又有唱地方小曲得。又有叠罗汉打倒立的,玩得不亦乐乎。游老虎说:“我得回去了,我妈还等一起守岁呢。” “你还是孝子啊。呵呵。” “这咋说得,做人应该的本分么。”说着把刚才发的二个橘子塞到怀里,又小声的问,“你知道生活秘书的事了么?” “听说了。你也想搞一个?” “当然。我对我妈说搞个公主伺候她。现在倒好,是我妈在伺候我了。”游老虎有些不好意思,“先弄个啥生活秘书让她好歇歇。” “公主啊,实话我倒不怎么稀罕。”魏爱文摇摇头。就那小身板?有一些女人还是解放脚,看着就不爽。 第二天一早,邬德起来,由初雨服侍着洗漱过了,又吃了她自己包的芝麻馅汤圆。看这丫头满面春色的跑前跑后,鬓发边还戴上了朵花,心里忽然一动,自己何必这么矫情呢,新年新气象,干脆就收用了拉倒。初雨这女孩子按另外一个时空的标准也就是个清秀而已,身材更是谈不上,实在算不得美女一类。好在自己对女人的要求也不高。上次执委会上有人提出要给大家分生活秘书的事情,其实也可以办了,大家都享受下常人的生活,不要是老是吃食堂…… 正想着,初雨端来两个福橘过来,在他面前跪下:“初雨贺老爷新春万福。” “起来起来,拜年就拜年嘛,”邬德有时候挺吃不消她这套的,接了橘子。拿橘子拜年,这应该是潮汕一带的风俗。 初雨却并不起来,笑嘻嘻的说:“拜年也不给利市啊――” “好好,给你。”邬德昨天就准备了不少新年的红包,里面的内容其实很少,每封不过一张一斤的盐票而已。但是当地人受广东的影响很深,颇为讲究这个。 看到初雨兴致勃勃地在屋里忙前忙后,他笑而不言,一缕乡思浮上心头,在肚里说: “唉,什么时候才能够大功成了,回故乡看看。” 转念一想,就算马上占领了广东,这个时空的家乡也和自己的家乡是没什么关系的。 望窗外,天还只有麻麻亮。外面就有公社的干部们来给拜年了,接着又出去到公社里相熟的人家去走走,到集体宿舍里去看看,新年里食堂给大家开的早饭都是包芝麻馅的汤团。邬德四处看了一眼,没有人家有过不得的样子,这让他相当畅快。 早饭后,虽然是放假,但是也没什么好玩的。邬德照例去各个工地走走,这些工地现在都依赖着公社的劳动力供应,按计划,砖窑、采石场这两个部门是不停工的,由劳教队负责继续生产。另外就是博铺的百图村村舍工程――这个村主要进行造船工作,所以住所依旧安排在博铺这个港口,村名还是叫百图。邬德没有要车,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袁秋实,沿着公路徒步往博铺去查看工程的进度。 到建筑工地一看,文德嗣和建筑部门的几个人正在爬在堆得高高的河沙堆上指点江山,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文总,早啊!噢,对了,给你拜年了” “也给你拜年了!”文总在上面喊着,邬德看到上面还有建筑部门的头头梅晚和几个他不大熟悉的人。 邬德爬上河沙堆,文德嗣的手里拿着一张草图,正和建筑部门的商量着事情,探过头去,却是百图村的新建筑结构图。 “怎么?要改新村的建筑形势?”邬德看到这个结构和现在百仞公社已经造得那些标准民居不一样。 “百仞公社现在的标准民居a有个缺点,就是防御力偏低。在我们的核心区没问题,象博铺这样的地方,还是要兼顾防御性能。还有个问题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农民不习惯住多层楼房,而且现在的a型房没有考虑到老百姓的晾晒衣物的需求。” 这种被成为b型民居的,所有的房子围成四方形的,一共分38户。每户有16平方米见方的二层,房顶另有10平方米的晒台和6平方米的小屋,结构有点象联排别墅。四角的角楼一层设有公用厕所。废水和排泄物用管道通入沼气池。房子中间是400平方米的晒场,中间设公共水井。 这种建筑的一楼对外不设窗口和门户,只对内部的晒场开门窗。顶楼的晒台外缘有垛口。四角设角楼可供哨兵警戒。角楼里,可以放很多村子里的公共物资,如果有外敌倾入,大家就躲在住宅里面,有水有粮,可以短暂的把守。住宅区出入只能通过唯一大门,门楼上设有射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节 玻璃 “这个有点象土楼。”邬德评价道。 “对,的确是受了土楼的影响。这样的建筑如果在百图试点成功的话,未来我们的居民点将全部采取这样的结构。”文德嗣对自己的这个设计极为醉心。 “文总,这个设计是不错的了。”梅晚的脸色则明显表现出“不然”的模样,“可是土楼和我们这样的房子还是有区别的,土楼的外墙是三合土夯制的,结构强度很大,质量好的堪称混凝土。这是砖木结构的建筑――设计成这样,要是单纯从治安控制来说还成,要防御敌人进攻就很难了……” “以后材料可以改进,现在先看看整体的居住效果怎么样。”文德嗣对自己的设计情有独钟,“砖木结构只是一时之间,将来肯定会变成钢筋混凝土。” “嗯,不过这里的设计有个问题:每个单元设一个沼气池的话,每单元的居住人口不过150~200人,只有这些人没有大牲畜的话,沼气的产出率很低。” “没关系,就算是用来点路灯也好。”文德嗣很清楚这样规模的沼气池作用有限得很,但是沼气池在这里的主要是用来发酵粪便,使其可以安全的施用在农田里,减少寄生虫和传染病的传播。 “我们就造二三个单元楼试试看吧。”梅晚让步了。 “你先造,至于安排入住,我还有些其他的想法。”文德嗣说着对邬德说,“我们下去谈谈。” 文德嗣和邬德谈的是未来的职工等级问题,他之所以想到这个问题是在设计给百图村的民居b的时候偶然考虑到的。 既然百图村的居民主要是各种技术工人,那么他们的待遇就应该比简单的提供体力劳动的普通职工要好一些,否则不利于拉开收入档次,促进工人的积极性。一个造船匠人和一个挑土的壮工拿一样的工钱,显然是说不通也不合适。 “还有就是伙食。未来的某些工种按现在的配给标准太低了。”文德嗣指出,重工业即将上马,一些繁重、有毒的工种,不加强营养恐怕很难保证工人的健康。 要增加配给水平。就得把工人的工种、技术标准和等级都确立起来,否则就没有一个尺度问题了。 “这问题我很难说啊,我没在工业企业待过,没经验。反正我这里是没意见的。”邬德表达了他的态度。 文德嗣注视了他几秒。点点头:“主要是征求下劳动部门意见――” “我只是简单的管理劳工。”邬德说,“执委会现在要给职工定出等级和报酬制度,我是双手赞成的。关于报酬问题,我有些想法。” 说着他谈了他对目前的职工报酬问题的一些看法,主要是职工的受赡养人的待遇过低。儿童营养可能不足。 “程栋在执委会会议上提出。在年后要推行货币制度,我想乘这个机会,应该实行货币化工资制度。工分券这种简单的兑换券,越来越不适应现在的需求了。” “嗯,你说的有理。”文德嗣边走边说,“你赞成我们推行哪种货币制度?” “你是说纸币还是金属货币,银本位,金本位之类?” “对。” “我对这个可不懂了。”邬德知道文主席对货币制度一定有他自己的研究,他对此所知不多,还是少说为妙。“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个人看法,服从执委会的安排。” 文德嗣和邬德分手之后,决定去一次玻璃厂看看玻璃试制的近况。这家玻璃厂是在年前完成基建工程的。郭逸从广州已经发来了多次电报,催促穿越工业能够尽快供货――老是卖丰城轮上的库存不是办法,而且他们对诸彩老和刘香开出了的和谈筹码也是玻璃。闹半天造不出来不但是一个笑话,还很影响声誉。除了贸易,化工部门未来对玻璃的需求也很大――毕竟这是唯一一种他们有把握制造,能耐受多数化学品腐蚀的材料。化工部门还指望着用玻璃制造反应釜、容器和各种管道。从十二月二十三开始,从化工、机械和冶金各个专业组抽调出专业人员,由季思退任组长的玻璃攻关小组就开始试制了。 制造玻璃的第一个要求是有耐高温的坩锅。攻关小组用的坩锅是从21世纪带来的――虽然季思退知道用苦卤中的氯化镁可以造出耐高温的坩锅。中国古代的冶炼匠人也能制造,他记得山西阳城县有座明末修建的古城堡砥汨堡,它的围墙就是用附近的冶铁重镇润城镇的丢弃的废坩锅做建筑材料的。但是制造坩锅毕竟也是专门的技术,技术掌握不好的话。在使用中很容易爆炸。当年吴运铎就曾经遇到过自制坩锅屡次爆炸的问题。直到最后找到了一名专门的匠人学到的技术才算过关。穿越众里显然不可能有人会造坩锅,而且临高也不是什么冶炼重镇,找到当地匠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特意带了一批大大小小不同的坩锅来应急用。 造玻璃的坩锅是闭口的,之所以要闭口,是防止在冶炼过程中玻璃液被煤烟污染。至于原料则是石英砂、生石灰和纯碱。 石英砂在临高是颇为富裕的矿产,很容易就获得了大量优质的原料。简单的选拣和洗涤之后就可以备用了。 至于纯碱,穿越者们暂时还没纯碱制造能力,但是他们有二种可以应急的办法。一种是用草木灰来代替。这是相当古老的工艺,欧洲国家在很长时间里都使用这种原料。炼制玻璃的草木灰以海草灰为最好。在临高显然最不缺少的就是海产品了。 第二个办法则是用土法上马吕布兰制碱法,他们手里有从广州买来的芒硝,经过加热脱水之后,将石灰石、木炭按比例混合后放入坩锅用高温烧制,炼制出来的东西用磨盘磨细,放在水中搅拌溶解之后,再滤出碱卤水,蒸发干净就能得到纯碱。 季思退考虑到第二种办法过于费事,决定还是采取第一种海草灰的做法。这种做法欧洲用了几百年,他们来用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海军的化学、机械爱好者李迪带着人到海边去大量的捞海草,晒干之后就地烧成草木灰,再用木桶运回来。 在李迪收集草木灰的时候,梅晚把他最好的泥瓦匠都派来了。他们的任务是造一组玻璃炉,这种方法很古老,16~17世纪就已经投入使用,好处是简单易行,冶炼不需要太高的温度。 第一座炉是材料烧结炉,这是一座有拱顶的炉子,分燃烧室和烧结室,玻璃的原料在这个炉内烧结成玻璃熔块。 第二座炉是圆形的,由三个室构成。低室是用来加火燃烧的,中间室的外墙上开有6个拱形口,用来放入玻璃坩锅的,坩锅放入之后就把这些口用土堵住,只留一个小口。中间室的顶部中央是个方形的小开口,热量可以从这个开口流入最高室,最高室后面有一个开口,后面是陶制的退火坑道,玻璃制品完成后就放在这里逐渐冷却退火。 当然,在这个各行各业什么人士都有的团体中,任何设计都会得到无数的改进意见。这座玻璃炉在构造上,内膛砖和炉外砖之间就加砌了一层硅藻土保温砖,这使得炉壁厚度大为增加,但是起到的保温效果能大量的节约燃料。 考虑到炼制玻璃的温度至少在1200c之上,虽然他们从技术文献上得知道,这种形制的玻璃炉并不需要预热室之类的东西,但是季思退等人从保证一定可用的角度出发,还是在圆形炉的顶部中央的最高室外加了一个陶瓷管道,将排放的热空气导入预热室,供应鼓风机进行热鼓风之用。 完成了这个改进版本的玻璃炉之后,化工组和机械组联合开始烧制玻璃试验。第一次烧制过程长达10个小时,最后坩锅里的固体原材料终于成了黏糊糊的玻璃浆。大家马上开始试吹,结果吹出来的东西奇形怪状,什么模样的都有。 “这东西哪能卖啊?”萧白朗看到眼前这些形状迥异,气泡很多,颜色也发绿的玻璃器感叹起来。 “气泡可以用搅拌法来解决,至于颜色,只要能加入二氧化锰就能透明。”李迪胸有成竹,“不过大伙的吹制水平实在太烂了。得多练习练习。” “二氧化锰,你给变一个出来?”萧白朗不满的说。 “就知道有这么回事情嘛。”李迪也的确不知道他们上哪里去找这个二氧化锰。 “好吧,其实不需要什么二氧化锰,”季思退说,“它起得就是氧化剂的作用,不一定得二氧化锰,硝酸钾也是一种氧化剂,加这个进行了” 所谓硝酸钾也就是硝石,这东西他们还有不少。再尝试了几次之后,玻璃试验组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做出了无色的玻璃。这一成让工业部门的许多人欢呼:穿越神器――玻璃,诞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节 试制 但是这穿越神器还有些缺憾,玻璃中含有大量的细微气泡,密密麻麻――虽然不影响使用,却严重影响外观。 实际上真正的彻底无色、透明的玻璃制品,在17世纪的任何时空里都是不存在的。早期玻璃制品有偏色和气泡都是常见的现象。即使现代的玻璃制品,也并非绝对不含气泡,只不过数量极少不易察觉而已。对于见惯了现代玻璃器晶莹透明的穿越众来说,眼前的的原料还是略显粗糙了。 于是下一步的工作就转入到脱去气泡的工作中去了。脱去气泡,在玻璃业中术语叫“澄清”,有人模模糊糊的记得,澄清是要加入澄清剂的。但是没人知道具体澄清剂是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记得搅拌也是去除气泡的工艺,二者或许可以结合起来使用。 人们隐约记得,砒霜似乎是一种澄清剂。这种剧毒药品在任何时空都很难到手。好在以前郭逸按照农业部门的要求,早就把广州城的砒霜搜购一空了――吴南海本打算是用它来浸种用。 所谓砒霜澄清,是向玻璃液中加砒霜,当砒霜进入玻璃液后,由于高温而生成蒸汽,这些砷蒸气在玻璃浆中是以大气泡的方式存在的,大气泡在搅拌玻璃浆的过程中会逐渐吸收分散在周围的小气泡,最终将小气泡带走。 这种方法的确是可行的,但是灼热的玻璃液中加入砒霜,升华成剧毒的砷蒸气,工艺过程中的污染实在太恐怖了。玻璃攻关小组领了几个口罩和防毒面具,开始了第一次试验。 玻璃液融化之后,玻璃工们的人先扔了一些研碎的硝石到坩埚里面去进行脱色。然后开始不停地对玻璃浆进行搅拌,坩锅的是有盖子的,搅拌的钢钎只能通过盖子上的洞进行,非常费力,不一会就累得人满头大汗。每搅拌一个小时,就放些砒霜进去。同时继续搅拌。 最终获得的玻璃相当的澄清,但是原料的消耗实在让人乍舌――用掉了差不多整整一公斤砒霜。 一公斤的砒霜,全广州城药店里的砒霜都没来也没五六公斤。按这个效率生产,他们还得建立一个砒霜工业才能支持玻璃产业的大规模生产。 显然这个办法极不经济。群策群力的出谋划策之后。又有人提出了过去从小说里看来的一种澄清法:水泡木强迫沸腾法。――用钢钎将水泡木强行插入玻璃液中,使其沸腾,带走其中的气泡。 这个所谓的水泡木倒是比砒霜好找。博铺岸边泡烂的木头多得很,赶紧去找一些来。用钢钎戳着狠狠的往玻璃液里按了下去。 当时的情况据在场者说就好像放了烟花一样,红热的玻璃液顿时飞炸开。喷得到处都是,幸亏在场的人都穿着炼钢工人的石棉防护服,否则就要有人进医院了。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被大家批斗半小时,当然他是很委屈的――这个又不是他捏造出来的。不过生产工艺并非仅仅靠简单的描述就能模仿出来,既然没有资料详细说明这个工艺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只能暂时停止继续试验了。 如此折腾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有人从“大图书馆”里的超星电子书中找到了一本玻璃制造手册,查询到了如何去除气泡的工艺:首先是加入澄清剂――砒霜的确是可以的,其实食盐也能用,加入之后再结合搅拌。 搅拌也不仅仅是拿着钢钎去搅就可以了。而要在玻璃坩锅内放入搅拌器。这是一个用耐火泥制成的中空的圆筒,用一根带钩子的钢钎操作在玻璃液内移动。只要搅拌的时间足够长,不仅绝大多数气泡能够消失,玻璃液中的条纹和结石也终将全部消失,玻璃液就会变得完全匀称透明――早期的光学玻璃就是采取这个方法来制造的,用来制造商业级玻璃器当然更不在话下。 果然,按这样的操作方法操作再次将坩锅取出之后,玻璃液中的气泡几乎完全消失。整个玻璃液的黏稠度也减低了,玻璃液变得十分匀称,流动顺畅。这种玻璃甚至可以用来做要求不高的光学仪器的材料――比如眼镜。 年前。攻关小组解决了玻璃的脱色和澄清两大技术难关,为成功所鼓舞的小组工作人员们约定,过年不休息,连续攻关玻璃器的制造。为早日实现玻璃器生产的明代化做贡献。 文德嗣走进热气腾腾的玻璃厂工棚的时候,却发现多数人都没精打采蹲在工棚外扇扇子,玻璃炉还在散发着逼人的热气,工棚里的气温足够有三十七八度那么热。一会就大汗淋漓了。地当间的一个大筐里装满了砸碎的玻璃片,地上、操作台上,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玻璃器。有的勉强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杯子或者瓶子。 季思退没精打采的告诉他,玻璃器的试制完全不成功――没有人有本事吹出一个合适的形状来。这些业余玻璃匠们从一大早开始就勤学苦练他们的吹玻璃技巧。翻遍了所有的资料都没找到教人如何吹玻璃的。唯一的线索是一部关于手工玻璃制作的纪录片,电视上的工人吹起来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则完全不得要领。不要说玻璃杯、玻璃碗、瓶子之类的器具,连类似器具的东西都没做出几个来。年初一一大早到现在,吹坏的东西已经装了几筐子了。 “文总,这事不好办。”季思退的脑门子上都是汗,这里炉火熊熊,加上怎么也出不了合格的玻璃器,把个化工组的组长急得直上火。 “不要着急么,计委的玻璃器库存还有很多,能顶一个阶段。”文德嗣比他还着急,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慰他。 “看人挑担不吃力。”季无声用上海话说了一句,“轮到我们自己了,怎么都搞不定。” “也没其他办法,就是不断的试了,熟能生巧吧。”文德嗣也没啥其他的好说了――他对这行也是很陌生的。 一群人正长吁短叹的,门外来了李梅,一进门就笑容可掬的给大家拜年,又给大家分发许多用竹蔑编得小篓子――里面装得是槟榔。文德嗣知道这妇女福利社自从自行组织到槟榔的货源之后,就一天到晚在穿越众中推销这个嚼起来满嘴通红的玩意。 其实李梅的意图还不止于此。她的消息十分灵通。工业部门试制玻璃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这对每天都在考虑增加福利社经营品种的李梅来说不啻于兴奋剂――玻璃!要能批量出货可就发达了!随后她一直盘算着到玻璃厂里看看,试试能不能和厂长拉上关系。大年初一的拜年习俗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契机。 “新年新始的。大伙怎么都这副模样那?”李梅很快就发觉气氛的异样。 “能好得了吗?”季无声没有好气的说,“折腾了大半天就出来一堆垃圾。”说着就把吹玻璃没技术,到现在什么东西也做出不来的事情说了。 李梅听了拍了下手:“哎呀,你们也真是得。还一天到晚说什么群策群力呢,这事问我啊!” “什么?!”众人的眼睛顿时都睁圆了。文德嗣也吃了一惊――李梅的档案里可没说她当过玻璃工人――明家的确有一项独木技术是穿越众所没有的。但和玻璃无关。 “您会吹玻璃?那太好了,赶紧帮忙示范示范。”季无声的精神立刻就来了,差点直接去拉这老太太了。 “我哪会吹玻璃呀。”李梅的依旧气闲神定的模样,“不过我当物贸公司经理那会,手上过的各种玻璃货也不少,多少都懂一点。” 她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玻璃器说:“就说杯子之类的东西吧,一般都有两种,一种是吹制的,一种是模压的――” 文德嗣失声叫了出来:“模制!我怎么给忘了!” “没错。文总您也想起来了?”李梅满面笑容,“既然做不了吹制器。那就上模压器好了,其实要说到玻璃杯,模压制造的可比吹制的多得多了。” “好,我们这就试试看!”季思退想这个思路倒是开拓了一个新局面。模压要使用模具,设计制造模具对机械部门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小东西。 “等下,我们要先把规格定下来。”文德嗣说,“既然用到模具的话,就要定下外观和规格、尺寸,这样才能方便以后的标准化制造。否则会造成浪费。” 大家面面相觑,玻璃杯、玻璃瓶这些东西平时见多了,谁知道它的规格尺寸是什么模样的?倒还是萧白朗想了起来:到计委的仓库里把各种玻璃器具都拿一份出来,实地测绘不就知道了? 当下文德嗣赶紧给马千瞩打电话。要求暂借一批玻璃器。这边玻璃器攻关小组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由季无声、萧白朗等冶金机械方面的人员组成,领到样品后马上着手测绘、开模。另一路由季思退率领的化工人员继续冶炼玻璃料,为其后的大规模生产备足原料。当下分工已定,各自行动起来。 文德嗣自己也干过模具,反正过年放假也没什么事情。就随着机械这部分去了,顺便为制造模具提供一些专业意见。 萧白朗对着从计委借来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杯、玻璃碗、玻璃花瓶、酒瓶、水瓶、各种茶具、咖啡具看了又看,不知道先画哪个比较好。 “来个八角玻璃杯吧。”文德嗣想这17世纪的市场到底有什么用的需求还很难说。还是先来得简单的东西。 “行!”设计这种东西的模具对搞机械出身的萧白朗来说毫不困难。把八角杯端详了一番,又量了下尺寸,用铅笔唰唰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易的三视图,拿起尺子和铅笔现场就把模具图纸设计出来了。 “文总,你看看这个模具怎么样?” 文德嗣看了下图,这种杯子、碗的模具是很简单的,就是一个两瓣式组合设计,另有配套的夹具,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开好了。材料也不需要什么好东西,让季无声用生铁铸造。” 1629年的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季思退把连夜搞好的几副生铁模具送到了玻璃厂。由于昨天通过吹制玻璃已经大概知道了玻璃液的物理特性,大家经过讨论,又做了几次试制之后,确定了工艺流程:首先在模具内部涂抹上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玻璃液与模具内部产生黏合。然后季思退用吹管蘸一团粘稠的玻璃浆出来后,一边向吹管里面吹气,一边将取出的玻璃料在一块干净的铁制滚板上滚圆,然后开始举起吹管和玻璃泡向上方吹气,这样就可以避免玻璃料集中在玻璃泡的底部。当玻璃泡的体积达到一定尺寸之后,将吹管放下,用坩埚钳将玻璃泡拉长到生铁模具的长度,将玻璃泡放入生铁模具中,使玻璃泡沉到模具底部,这时旁边的人踏住木头夹板将模具合上,一边继续吹气,一边通过不断的旋转吹管来转动模具中的玻璃泡。片刻之后,用冷水将玻璃泡打下。打开铸铁模具,一个漂亮的八角形玻璃杯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 接着又做出来圆形玻璃杯、玻璃碗、西洋式高脚酒杯,甚至玻璃酒瓶--这是郭逸要求了很久的东西。 做好的玻璃器被放在退火窑中进行退火处理。然后,它们被送到机械厂,在那里用高速轮锯切掉吹管口,并且进行打磨修光处理――这些由机械部门的学徒队的少年们来做。 第一批成型的器皿让整个玻璃攻关小组爱不释手。执委会接到这一好消息之后,下令把这批玻璃器中的每一种各提取一件送计委作为“重要历史文物”作永久保存。 季思退再接再厉,干脆按照郭逸在电报中的要求,让萧白朗按照扁瓶红星二锅头的模样设计了一套模具,一口气制造了三百个酒瓶。这种小物件形状简单,材料用得又少,正好给大家上手练习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节 试制 是这穿越神器还有些缺憾,玻璃中含有大量的细微气麻麻虽然不影响使用,却严重影响外观。 实际上真正的彻底无色、透明的玻璃制品,在17纪的任何时空里都是不存在的。早期玻璃制品有偏色和气泡都是常见的现象。即使现代的玻璃制品,也并非绝对不含气泡,只不过数量极少不易察觉而已。对于见惯了现代玻璃器晶莹透明的穿越众来说,眼前的的原料还是略显粗糙了。 于是下一步的工作就转入到脱去气泡的工作中去了。脱去气泡,在玻璃业中术语叫“澄清”,有人模模糊糊的记得,澄清是要加入澄清剂的。但是没人知道具体澄清剂是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记得搅拌也是去除气泡的工艺,二或许可以结合起来使用。 人们隐约记得,砒霜似乎是一种澄清剂。这种剧毒药品在任何时空都很难到手。好在以前郭逸按照农业部门的要求,早就把广州城的砒霜搜购一空了吴南海本打算是用它来浸种用。 所谓砒霜澄清,向玻璃液中加砒霜,当砒霜进入玻璃液后,由于高温而生成蒸汽,这些蒸气在玻璃浆中是以大气泡的方式存在的,大气泡在搅拌玻璃浆的过程中会逐渐吸收分散在周围的小气泡,最终将小气泡带走。 这种方法的确是可行的,是灼热的玻璃液中加入砒霜,升华成剧毒的蒸气工艺过程中的污染实在太恐怖了。玻璃攻关小组领了几个口罩和防毒面具始了第一次试验。 玻璃液融化后,玻璃工们的人先扔了一些研碎的硝石到>里面去进行脱色。然后开始不停地对玻璃浆进行搅拌,锅的是有盖子的,搅拌的钢钎只能通过盖子上的洞进行,非常费力,不一会就累得人满头大汗。每搅拌一个小时,就放些砒霜进去同时继续搅拌。 最终获得的玻璃相当的澄清,但是原料的消耗实在让人乍舌用掉了差不多整整一公斤砒霜。 公斤的砒霜,全广州城药店里的砒霜都没来也没五六公斤。按这个效率生产,他们还得建立一个砒霜工业才能支持玻璃产业的大规模生产。 然这个办法极不经济。 群群力地出谋划策之后又有人提出了过去从小说里看来地一种澄清法:水泡木强迫沸腾法。用钢将水泡木强行插入玻璃液中。使其沸腾带走其中地气泡。 这个所谓地水泡木倒是比砒霜好找。博铺岸边泡烂地木头多得很。赶紧去找一些来。用钢戳着狠狠地往玻璃液里按了下去。 当时地情况据在场说就好像放了烟花一样。红热地玻璃液顿时飞炸开。喷得到处都是。幸亏在场地人都穿着炼钢工人地石棉防护服。否则就要有人进医院了。 提出这个建议地人被大家批斗半小时当然他是很委屈地这个又不是他捏造出来地。不过生产工艺并非仅仅靠简单地描述就能模仿出来。既然没有资料详细说明这个工艺到底是怎么操作地只能暂时停止继续试验了。 如此折腾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有人从“大图书馆”里地超星电子书中找到了一本玻璃制造手册询到了如何去除气泡地工艺:先是加入澄清剂砒霜地确是可以地。其实食盐也能用入之后再结合搅拌。 搅拌也不仅仅是拿着钢去搅就可以了。而要在玻璃锅内放入搅拌器,这是一个用耐火泥制成的中空的圆筒,用一根带钩子的钢钎操作在玻璃液内移动。只要搅拌的时间足够长,不仅绝大多数气泡能够消失,玻璃液中的条纹和结石也终将全部消失,玻璃液就会变得完全匀称透明早期的光学玻璃就是采取这个方法来制造的,用来制造商业级玻璃器当然更不在话下。 果然,按这样的操作方法操作再次将锅取出之后,玻璃液中的气泡几乎完全消失。整个玻璃液的黏稠度也减低了,玻璃液变得十分匀称,流动顺畅。这种玻璃甚至可以用来做要求不高的光学仪器的材料比如眼镜。 年前,攻关小组解决了玻璃的脱色和澄清两大技术难关,为成功所鼓舞的小组工作人员们约定,过年不休息,连续攻关玻璃器的制造,为早日实现玻璃器生产的明代化做贡献。 文德嗣走进热气腾腾的玻璃厂工棚的时候,却现多数人都没精打采蹲在工棚外扇扇子,玻璃炉还在散着逼人的热气,工棚里的气温足够有三十七八度那么热。一会就大汗淋漓了。地当间的一个大筐里装满了砸碎的玻璃片,地上、操作台上,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玻璃器,有的勉强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杯子或瓶子。 季思退没精打采的告诉他,玻璃器的试制完全不成功没有人有本事吹出一个合适的形状来。这些业余玻璃匠们从一大早开始就勤学苦练他们的吹玻璃技巧。翻遍了所有的资料都没找到教人如何吹玻璃的。唯一的线索是一部关于手工玻璃制作的纪录片,电视上的工人吹起来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则完全不得要领。不要说玻璃杯、玻璃碗、瓶子之类的器具,连类似器具的东西都没做出几个来。年初一一大早到现在,吹坏的东西已经装了几筐子了。 “文总,这事不好办。”季思退的脑门子上都是汗,这里炉火熊熊,加上怎么也出不了合格的玻璃器,把个化工组的组长急得直上火。 “不要着急么,计委的玻璃器库存还有很多,能顶一个阶段。”文德嗣比他还着急,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慰他。 “看人挑担不吃力。”季无声用上海话说了一句“轮到我们自己了怎么都搞不定。” “也没其他办法,就是不断的试了,熟能生巧吧。”文德嗣也没啥其他的好说了他对这行也是很陌生的。 一群人正长吁短叹的,门外来了李梅,一进门就笑容可掬的给大家拜年,又给大家分许多用竹蔑编得小篓子 装得是槟榔。文德嗣知道这妇女福利社自从自行组货源之后,就一天到晚在穿越众中推销这个嚼起来满嘴通红的玩意。 其实李梅的意图还不止于此。她的消息十分灵通业部门试制玻璃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这对每天都在考虑增加福利社经营品种的李梅来说不啻于兴奋剂玻璃!要能批量出货可就达了!随后她一直盘算着到玻璃厂里看看,试试能不能和厂长拉上关系。大年初一的拜年习俗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契机。 “新年新始的伙怎么都这副模样那?”李梅很快就觉气氛的异样。 “能好得了吗?”季无声没有好气的说,“折腾了大半天就出来一堆垃圾。”说着就把吹玻璃没技术现在什么东西也做出不来的事情说了。 李梅听了拍了下手:“哎呀,你们也真是得。还一天到晚说什么群策群力呢,这事问我啊!” “什么?!”众人的眼睛顿时都睁圆了。文德嗣也吃了一惊李梅的档案里可没说她当过玻璃工人明家的确有一项独木技术是穿越众所没有的,但和玻璃无关。 “您会吹玻璃?那太好了,赶:帮忙示范示范。”季无声的精神立刻就来了,差点直接去拉这老太太了。 “我哪会吹玻呀。”李梅的依旧气闲神定的模样“不过我当物贸公司经理那会,手上过的各种玻璃货也不少多少都懂一点。” 她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玻璃器说:“就说杯子之类的东西吧,一般都有两种种是吹制的,一种是模压的” 德嗣失声叫了出来:“模制!我怎么给忘了!” “错。文总您也想起来了?”李梅满面笑容“既然做不了吹制器,那就上模压器好了,其实要说到玻璃杯,模压制造的可比吹制的多得多了。” “好,们这就试试看!”季思退想这个思路倒是开拓了一个新局面。模压要使用模具,设计制造模具对机械部门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小东西。 “等下,我们要先把规格定下来。”文德嗣说,“既然用到模具的话,就要定下外观和规格、尺寸,这样才能方便以后的标准化制造,否则会造成浪费。” 大家面面相觑,玻璃杯、玻璃瓶这些东西平时见多了,谁知道它的规格尺寸是什么模样的?倒还是萧白朗想了起来:到计委的仓库里把各种玻璃器具都拿一份出来,实地测绘不就知道了? 当下文德嗣赶紧给马千瞩打电话,要求暂借一批玻璃器。这边玻璃器攻关小组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由季无声、萧白朗等冶金机械方面的人员组成,领到样品后马上着手测绘、开模。另一路由季思退率领的化工人员继续冶炼玻璃料,为其后的大规模生产备足原料。当下分工已定,各自行动起来。 文德嗣自己也干过模具,反正过年放假也没什么事情,就随着机械这部分去了,顺便为制造模具提供一些专业意见。 萧白朗对着从计委借来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杯、玻璃碗、玻璃花瓶、酒瓶、水瓶、各种茶具、咖啡具看了又看,不知道先画哪个比较好。 “来个八角玻璃杯吧。”文德嗣想这17纪的市场到底有什么用的需求还很难说。还是先来得简单的东西。 “行!”设计这种东西的模具对搞机械出身的萧白朗来说毫不困难。 把八角杯端详了一番,又量了下尺寸,用铅笔唰唰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易的三视图,拿起尺子和铅笔现场就把模具图纸设计出来了。 “文总,你看看这个模具怎么样?” 文德嗣看了下图,这种杯子、碗的模具是很简单的,就是一个两瓣式组合设计,另有配套的夹具,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开好了。材料也不需要什么好东西,让季无声用生铁铸造。” 1629年的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季思退把连夜搞好的几副生铁模具送到了玻璃厂。由于昨天通过吹制玻璃已经大概知道了玻璃液的物理特性,大家经过讨论,又做了几次试制之后,确定了工艺流程:先在模具内部涂抹上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玻璃液与模具内部产生黏合。然后季思退用吹管蘸一团粘稠的玻璃浆出来后,一边向吹管里面吹气,一边将取出的玻璃料在一块干净的铁制滚板上滚圆,然后开始举起吹管和玻璃泡向上方吹气,这样就可以避免玻璃料集中在玻璃泡的底部。当玻璃泡的体积达到一定尺寸之后,将吹管放下,用>钳将玻璃泡拉长到生铁模具的长度,将玻璃泡放入生铁模具中,使玻璃泡沉到模具底部,这时旁边的人踏住木头夹板将模具合上,一边继续吹气,一边通过不断的旋转吹管来转动模具中的玻璃泡。片刻之后,用冷水将玻璃泡打下。打开铸铁模具,一个漂亮的八角形玻璃杯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 接着又做出来圆形玻璃杯、玻璃碗、西洋式高脚酒杯,甚至玻璃酒瓶--这是郭逸要求了很久的东西。 做好的玻璃器被放在退火窑中进行退火处理。然后,它们被送到机械厂,在那里用高速轮锯切掉吹管口,并且进行打磨修光处理这些由机械部门的学徒队的少年们来做。 第一批成型的器皿让整个玻璃攻关小组爱不释手。执委会接到这一好消息之后,下令把这批玻璃器中的每一种各提取一件送计委作为“重要历史文物”作永久保存。 季思退再接再厉,干脆按照郭逸在电报中的要求,让萧白朗按照扁瓶红星二锅头的模样设计了一套模具,一口气制造了三百个酒瓶。这种小物件形状简单,材料用得又少,正好给大家上手练习用。 第一百五十一节 紫珍斋 说年景不好,但是随着闽粤海上巨渠的郑芝龙的就抚江口外依然有海盗活动,广州的局势缓和多了。年末岁尾,作为东南第一大都市的广州又热闹起来。 广东向来土和气暖,虽然此时中国正处小冰河期,连雷州都曾经下过雪,然而寒冷在这五岭之南并非常态。寒潮一过,地气便接着回暖了,大地已经是鲜花繁茂的早春景象。上自豪门大户,下至小康之家,今年的新年仍然在欢乐中度过。除夕开始,满城鞭炮不断,到元旦五更时更加稠密。 然而去年福建连岁饥荒,广东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外来的逃荒灾民和本地饥民,)集在几个设有施粥厂的寺庙附近的荒地上,每日讨饭的饥民络绎街巷,啼饥之声不绝于耳。幸而天气温和,尚无冻死之骨,但是天气温暖,赤贫人口集中的地方各种疫病便同样成了索命绳,每天各处都有保甲抬去城外化人场的。但是这情况并非今年所独有,大家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妨碍本城的繁华,更不妨碍大官、乡宦和有钱人家的新正欢情。 过了新正,就是一年一度的灯市。承宣街直到大南门约摸三四里长,沿路几条街全是灯市。照例灯市从每年从正月初十四日开始,到十六日结束,白天是市场,晚上看灯。在灯市场上,会集着各地商人,乘机叫卖着各种商品。白天黑夜,无时不刻的人流叫叫嚷嚷,呼呼唤唤,像锅滚似的。附近的许多街道和小巷在灯市期间都随着热闹起来晚上,一家家的店铺门前都悬着各式各样的灯彩,有烧珠料的、弹墨丝的、五色纱的、明角的、纸的、麦桔的和通草的。甚至还有极其稀罕的西洋玻璃灯和澳洲软片灯,这种澳洲软片灯是从去年才出现在市场上的,材质微微透明地轻软,色彩鲜艳夺目,成了本地达官富商的新宠。 特别珍贵的灯都悬在街边的彩楼上,供人远远的观瞻。这些街边的彩楼是南北相向,朱门绣户栋雕梁。楼上有帘幕的多是本地的大官宦和缙绅眷属,每座彩楼的租价,一夜就得好几十两银子。 彩灯通宵不灭,以整夜的赏灯,放烟火。烟火也是花样繁多,令人惊叹不止。各种乐队种杂耍,通宵演奏。另外,这儿那儿,舞龙队,舞狮子的晚到晓,通宵男女拥挤,人山人海。 正月十四日是灯市进入潮的第二天。这天上午,有一个相貌不俗,已近老境的中年人,生着疏疏朗朗的三络胡须,穿一件半旧的圆领绸袍戴着方巾,眉宇间含着几分郁神气,骑着一匹驴子,由西城来到东城,进了惠福街紫珍的大门前下了驴子,开了脚钱慢慢地往里走去。 这位商贾样的中年人,本名沈范自十二岁起便在广州有名的珠宝行学徒,兢兢业业二十余年熬到了大掌柜。在这个行当里干了一辈子年刚刚辞了东家,回乡下置点田地年过半百也该是享点天伦之乐了的时候了。岂料天有不测风云,膝下唯一的爱孙不知得了什么病,倾尽积蓄遍请名医得来的也只是一句:寒入骨,无药可救。 这对沈老掌柜来说,不啻于晴天雳。他在子嗣上甚是艰难,膝下只有一子,早已故去,这个孙子是他的全部寄托和希望,现在却命悬一线。简直令他万念俱灰。 而也不知怎得,孙子得病的消息,居然给孙可成孙掌柜知道了。孙掌柜因为镖局的生意关系,和珠宝玩器这行颇为熟悉。,一个自称郭逸的年轻人便经过他的介绍出现在他面前,声称可救爱孙的性命,条件是要他在预备筹建的紫珍出任大掌柜。对于一个素有声名的沈范而言,另投门庭可谓是犯了行内的大忌,但他本已退休不干,与原东家没了瓜葛,再出山另谋高就最多也就是同道背后有些物议而已。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似样貌古怪,但相貌不俗,举止得体,应当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当时就应承下来。毕竟相比较孙儿的性命,自己这点虚名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便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心情,任由郭逸对孙儿用药。然而奇迹确实生了,连续几天按照郭逸给的方法以清水吞服一些神秘的白色药丸后,孙儿的病情竟明显好转。惊喜交加的他再请大夫来为孙子把脉后,竟被告知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按约定,灯市一落,沈范便以履约,正式投到紫珍的门下。 可这紫珍也是古怪。沈老掌柜在同业那里打听到些消息。说这家铺子开张还不到一个月。似乎专做宅门地买卖。店铺门禁森严。大家对其中地关节都不甚了了。有同业劝他。这家店地东家和高家关系颇深。怕不是什么正经地来路。闹不好是哪家海上好汉地地后台也未可知。 这么一。倒让这沈掌柜心里犯了嘀咕。但是转念想到孙可成这个人向来以老成可靠著称。他总不会胡乱介绍东家给他。便决定先到起威镖局看看顺便摸摸新东家地底。 孙可成倒也毫不忌讳。一五一十把郭逸地来路都说了。无非是澳洲海商。手中有些奇货。想到大明来谋展赚钱之类。至于有哪些奇货。沈范不问也知道:高家地铺子里卖出来地各种澳洲奇货大概就是这郭逸手中出来地。这倒还真是出乎他地意料。原先只以为他是外省地有钱人。想到广州这块风水宝地来赚一票。原来手里还真是有些好东西。沈掌柜知道所谓地澳洲货不但倍极精巧。而且外人几乎不能仿制 他原先地东家曾把他请回去一起研究过市面上地各种澳洲奇货。珠宝行里地能工巧匠们都说。如果只是模仿外观和结构。倒也能作得差不离。就是其中地一些材质无法知晓。 沈范本来对出任紫珍掌柜地事情就是无可无不可。知道他们是澳洲货物地流出地。做了一辈子奇珍异宝地他好奇心 出任掌柜地事情就此定了下来。这些天正忙着户中拜访。初步建立起紫珍地业务关系。 门前的二个小伙计,见掌柜的来了,忙丢了扫帚,过来迎接手搀扶。 “东主在么?” “在后面的账房里和起威的孙掌柜谈事。”内中一个小伙计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这是郭东家的家生子高弟,人很伶俐。沈范知道高弟一家都在府里当差,是所谓贴肉的家人,虽然只是个小伙计,私下里很受郭东家的重用,和起威镖局的联络也是他一手在跑。 实际上高弟眼下还不止受重用这么简单。沈范做梦也没想到个还象小孩子一样的少年,如今却是郭逸的主要耳目之一。 在文德嗣离开那段时间里,除了在镖局练武,每天照例搜集各种货物的行情之外,还不断的通过以往在高家游玩时结识的小集高举家的材料。他颇有心计,知道文掌柜和高家是貌合神离,互有防备。后来萧掌柜来了,看了他搜集的材料。这位萧掌柜笑而不语,不置可否,但是赏了他银子让他高兴了好几天,不是为银子而是自己的工作被认可了。 萧掌柜走了之后,来了郭掌柜高青和高纤对澳洲海商频繁的换人很是不解,也有些不适应,但是高第却多少有些明白,文掌柜、这澳洲人不是一个二个是一伙人,文掌柜萧掌柜只不过是里面的头目而已。他们家并非谁家的奴仆是澳洲人的爪牙。 为此,他最愈积极了郭逸的指示下,高弟除了当伙计学习着怎么承应铺子里活计之外天还继续着情报活动。他现在已经从原先儿时玩伴中展了三四个手下,每人每个月能从他这里得到二百文钱这钱是从以前文德嗣规定的每月给他一两银子的活动经费里开销。郭逸认为一个情报头子不仅要善于搜集情报,还得有良好的管理能力,包括对手下人员、财务的管理。所以并不给高弟更多的费用。 事实证明,过年才十五的高弟对些事情还是颇有天赋的,现在不仅高家的举动郭逸一清二楚,濠畔街、乃至广州城里的街闻巷议,郭逸都能及时的知道。 逸的下一个目标,是在广东全省建立起初级的情报和贸易网络,眼下是依靠起威镖局。在他的策划下和财力支援下,孙掌柜扩大了起威镖局的外柜规模,在全省主要水陆码头、交道要道和商品集散地都安置了各种产业,收购田庄、开设客栈,车行。孙可成是即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现在农村凋敝残破,自己的徒子徒孙、同乡亲谊在乡下混不下去了投奔他的人很多,郭掌柜的要他大办外柜正好解决了这些人的吃饭问题,忧得是他从没见过人这么做买卖。第一家字号都不知道能不能赚钱,第二、第三家就接二连三的开出来,而且这势头,怕是全广东都要布上字号,花出去的钱让他心惊肉跳仅仅对雷州的布局,前后就花去了一千两银子,郭掌柜还再三吩咐:多买土地田庄和榨坊,能买多少买多少这么折腾,就是文掌柜家有金山银山都不够使啊。 他心里犯嘀咕经好几天了,新年一过便急着来和郭逸商量,是不是把扩张的步子收小一些 沈范走前院和正厅,穿过一道由镖师把守的月洞门。内里是个清新雅洁的小院,院里有三间正房,便是紫珍的账房了。长窗都开着,只见郭东主和孙掌柜正在其中说话,孙可成满面忧愁,确又连连点头。沈范是二十多年的伙计当过来的人物,当下放缓了脚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郭东主看到他来,忙起来招呼他,孙掌柜见他回来,也起身告辞走了。 沈范将这几天拜访客户和同业的状况一一向他作了汇报。照理说这样的业务问题是不需要汇报东主的,但是紫珍和别家店大有不同,一是沈范到现在也不知道本店到底准备销售些什么东西。他唯一能做得就是拿着店里的名帖和折子四处去拜访城里的大户。 “东主,这是我去拜访起折的名录。”沈范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折子递给郭逸。郭逸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明代人的打扮,连髻都留了起来。 随手打开折子,梅红纸上,一栏一栏的用端正的小楷写着许多名字,旁边还有小字的注解,什么百鲜楼的东主、总督衙门的幕僚、陈记粮栈的掌柜、公兴典的东家、番禺的赵进士、南海的马乡宦……非富即贵,再不就是某豪门的大管家,某大官的姨太太之类的人物。草草一看,总有十家之多。 “这么多?”郭逸有些吃惊,因为沈范和他说过,他预备去投帖起折子的人家,大多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每年花在珠宝玩器上的钱,少得几万,多得十几万,几十万。 “回东主,这还都是最大的大户,还有些稍小些的没去拜访。”这边高露洁送来茶和手巾。沈范取下帽子,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只是有一件事得讨东家的示下。” “说吧。” “东家的销得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玩器,同时做这许多大户,本钱上周转有没有问题?” 紫珍既然做得宅门的生意。就要按宅门生意的做法。按规矩,这种大户人家选购珠宝饰是不付现款的,只在珠宝行里起个折子,看中什么,在折子上登记盖戳就可取货了。结账则是在每年的端午、中秋和除夕三节。 这么一来,对店铺的本钱要求就非常高,珠宝玩器不比他物,动辄成千上万的银子,即使有很大的本钱,也很难同时做如此多的客户。沈范怕这海外之人不深谙其中的关键,一味贪多求大,将来一败涂地。 第一百五十二节 生意 逸想这有什么成本的?眼下第一批货物都是从丰城轮箱里拿来的义乌小商品,再往后就是穿越工业批量制造的东西了。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唯一觉得不舒服的是这样搞资金回笼过慢,按这个结账的方式,新年期间放出去的货,要到五月份才能结账,现在他们的经费都是从高举欠他们的二十万里提取的,这笔钱不但要用来支付广州先遣站的开办费用,还要源源不绝的支付在这里采购的大批物资的货款。回款速度太慢对他们不利。 但是这一层不需要和沈范说穿,他只点点头:“你说得是,若是这许多的客户同时经营,本钱未免要捉襟见肘了。所以我另有一些想法。” “请东主示下。” “广州城里的珠宝玩器,彼此是否串货?” “这个自然。”沈范想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天下奇珍异宝甚多,总不能每家都货色齐全,再大的店铺,也要去行会上找货。 “所以有些货物,们可以放给同业去做。”郭逸说,“同业之间串货,还要三节结账么?” “哪倒不用,本地的规矩是天,三天之后若不反悔就要结账了。”沈掌柜大致已经明摆他的意思了:“东主的意思是批?” “不错,”郭逸点头。 “也好,虽则串货少赚一些,但是真金白银回来得快。不过”沈范略带忧虑,“紫珍有这许多货可放么?现在高家已经在市场上批水晶镜了。” “水晶镜算得了什么。”逸口气十分轻松,“高举喜欢卖,就让他卖好了。我这里还有更好的东西。” 沈掌柜吓了一跳晶镜算了什么。他知道前几天在火神庙地珠宝同行彼此串货地期会上。高家放出来地最普通地黑色水晶镜就已经卖到一百两市场上地零售价高达一百八十两之巨。这样地镜子。高举一次大概能放出五面到十面。完全供不应求。东主居然轻飘飘地说“算得了什么”“还有更好地东西”。还能有什么更好地东西? “请问东主。紫珍地到底准备经营些么宝物?”沈掌柜好奇良久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郭逸并不答话。拉开了身后地帷幕。露出了一个巨大地立柜。 这个柜子让沈掌柜倒吸一口凉气:除了支架之外。柜子地外壁、门、隔板居然全是整幅地玻璃做得! 玻璃。沈范见得多了是基本都是各种玻璃器件。象这样晶莹剔透。视若无物地整幅玻璃板。他从未见过。用这许多地玻璃做成一个大柜子。这气魄、这手段。不由得令他心生拜服之感。 “东东主”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这个个可是玻璃做得?” “当然。”郭逸对沈范的表现十分满意,“沈掌柜不要买椟还珠,里面的物件都不看了?” “是!是!”沈范激动的凑上前去原来这是一个样品陈列柜,一共有四个是从丰城轮上拆下来的,除了架子是用紫檀木新做得之外,旧玻璃是用细石英砂和毛毡从新打磨过得。要按21世纪的标准其实通透感很一般,但是本时空就很了不起了。 最先吸引他注意的是成排的珍珠项链、手链和戒指,珠子不但个头大,而且形状浑圆,都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还有少见的粉色珍珠。沈范估计,光这些珠子,拆散卖,最大得能卖好几百两,最小得也能卖三四两。 各式各样的小粉盒,有用木得,有竹雕得,也有玳瑁,金银镶嵌的,林林总总不同的材质,这个本身并不稀罕,但是每个粉盒内侧都镶着小小的水晶镜。虽小,到底也是水晶镜。 成排的玻璃器具,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玻璃杯子、碗碟、酒器,甚至还有茶具,每一件都是晶莹剔透。 “这些东西可够?” “够!够!足够了。”沈范心里十分清明,澳洲海商的宝物都是从玻璃上找得。要说玻璃在广州也算不得太稀罕的物件,奈何他们的东西比其他人的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不管是红毛还是佛朗机人的东西,不啻云泥之别。 “沈掌柜,这只是一部分物件而已。”郭逸转身又把帷幕拉上,“日后自然还会有新得来。”接着他又拿出了一本白色的拍纸簿子,“你且看看。” 沈范打开一看,雪白的纸上勾勒着黑色的图案,都是一些饰。款式极为奇特。他做珠宝这行多年,各式各样的饰见过不知道多少,高手匠人也遇到过一些,此类风格 见过。仔细看来,款式或简约飘逸,或华美灵动, 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出来得东西。 “这是”沈范带着探询的目光问道。 “这是严茂达画得。”郭逸说,“预备着给紫明楼的裴莉秀小姐做一批,你可有能做这些的匠人可用?” “有。”沈范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一般珠宝业的高手匠人,各家铺子都是专门养着的,外面轻易找不到,但是他消息灵通,知道年前刚关张了一家宝恒祥,里面的流散出来的匠人和伙计眼下都没活计。 “好,那就由你负把他们都招揽来。”郭逸想了想,“里面的伙计,只要品行可靠的,也可以用。待遇,就按他们过去的标准给就是。” “东主,眼下我们紫珍就家铺子,现在也有了两个小伙计,再进人是不是多了? “不多。以后我有买卖要开,这样的人先留着就是,不就是多个吃饭的人么。”郭逸想我以后还有更多的商业要搞,现在不把专业人员都储备起来,到时候就没得用了。古代不比现在人才流动快,稍微有些技能的人若没有变故都是在一家铺子里干一辈子的。除非是招学徒和力工,否则很难随时招到可用的人的。 “东主远见!” “明天找些泥水匠人来,准备起新。” “东主,盖房子的事情,但是盖了房子有何用处?”照沈范看来,这紫珍的房子已经足够用了,再盖房子多此一举了。” “我要盖作坊。”郭逸说。 “盖作坊?”沈范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难道东主要在这里做水晶镜?” 没等郭逸开口,这沈范就连连摇头:“东使不得,若在广州城里开了水晶镜的作坊,这里勾连官府的大户豪强甚多。你又是个外乡人。保不定有人为了要得这个秘法,暗中陷害东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郭逸点点头,本时空人的质朴让他很受感动:“没有的事!”他说得很坚决,让其安心,“水晶镜如何制造,就在我国也是秘密,我如何能制造?”他便把运送毛坯来在本地加工的方案告诉了沈范,“这样可使得?” “这还使得。”沈范放下心来,如果只是把水晶镜的毛坯运来,加个外框,本质上和完全外来也没什么区别,自然就不会招来麻烦了。 “还有伙计。现在城里应该还有不少失业的伙计和匠人,你出去留心多找些来,只要人要老实本分的,愿意来得都要。” “这个?”沈范有些犹豫,“东主,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伙计还好说,我们用不上的匠人请他作甚?” “沈掌柜,你以为你只是个紫珍的掌柜么?” 沈范不解:“东主” “我们在澳洲远涉重洋,踏波万里而来,不是光为了卖几件珠宝玻璃器。”郭逸竭力让自己显得很有“王霸”之气,“你是紫氏企业集团的总经理!不!大掌柜!” 沈范稀里糊涂的听他白胡了一番,虽然没完全闹明白什么是企业集团、总经理之类的,但是大管事这词还是懂得看来东家还想做其他买卖。 “这个,东主,我可只懂珠宝行,您还要开其他买卖,都得另外请掌柜的隔行如隔山。” “你是大管事,具体的事情,自然有掌柜去做。”郭逸认为沈范是个合适的人选,一是沈范受过他们的大恩,而且疾这个病很难断根,眼下只有他们手里有奎宁。二是沈范是广州城里的老土地,珠宝行业的特殊性使得他和方方面面的人物熟悉,无论打听消息还是办事都很便利。三来他能在珠宝业界干一辈子,职业操守想必没有问题。 “谢东主裁培。” “这几天先找些酒匠来。” “要开酒坊么?”沈掌柜问,“这里没有好水” “没关系,”郭逸想我根本没打算从粮食酿酒,“广州有卖土烧的铺子么?” “有,城里有,乡下也有不少酒坊。” “去谈谈价钱,准备大批收购。” “好。”现在沈掌柜已经对这位东家说出来的任何话都不会惊讶了,“酿酒的生财家伙要买么?” “不用买。”郭逸对那个名牌白酒的营销计划热情很高。他接到电报:新瓶装旧酒的策划案里的关键部分玻璃酒瓶,在临高已经试制成功了。 第一百五十三节 生意(二) 下来几天,在沈范的奔走操持下,紫珍斋旁的荒地上街,依次兴建起了几栋一模一样的院落。院墙高耸,院门紧闭。里面是一排排砖木结构标准厂房。酒厂是首先投产的,明代的蒸馏酒技术已经成熟,城乡的各种酒坊极多,出产各式各样的名酒和价格低廉的土烧。 郭逸从一开始举没打算从粮食发酵开始酿酒。按照吴南海的酒业发展计划,穿越酿酒工业将在红薯和甘蔗大批收获之后才开始。直接在广州就购粮酿酒成本未免太高:工序多,酿酒用的水、酒曲都有一定的技术要求,相当麻烦。而且在酿酒过程中会牵涉到大量的粮食运入和酒糟处理的问题一般传统的酒坊往往还附带养猪,为得就是处理大量的酒糟。郭逸可没打算在广州城里开养猪场。 因此他们采取的是一种把土烧进行精馏,土烧这种白酒全国到处都有,工艺简单,价格低廉,批量又大。直接把土烧收购进来之后进行二次蒸馏,去除土烧中的杂质,提纯酒液,增加酒精度,就能做出高级品来。实际上现代的许多名牌白酒也是采用大量收购小酒厂的基酒,再进行勾兑而成的。比起这个时空最好的酒坊来说,穿越众还拥有可以量化的质量体系标准、现代化的监测设备和效率极高的蒸馏设备的优势。 蒸馏设备是在临高由机械部门制造之后拆散然后由登洲号运到广州。蒸器是生铁、锡和木材的制造的。这种蒸器比所有同时的蒸器在效率方面要好得多,它不再采用直接加热,它配有一台穿越一式小型的锅炉非常简单的用生铁和油桶制造出来的常压锅炉,产生出水蒸汽来对蛇形管进行间接加热,土烧经过这样的精馏,最终产生的就是一种清澈如水,入口如烈火的高度烈酒,由于经过了二次乃至三次蒸种杂+的气味几乎完全消失留下纯正的口感。 和蒸器同时运来的还有几百个小型扁酒瓶,酒瓶上已经贴上印刷出来的商标上面是大汉将军戎装木刻图,下面印着个篆体汉字“国士无双”,下面又用小号简体字标注了一番。商标最下面是:紫诚记荣誉出品。最后商标上居然还有容积标称:250毫升。这个看似多此一举的做法是萧子山提议的:新度量衡、阿拉伯数字的推广要做到“润物细无声”。许多后来成长起来的穿越国的新一代正是从当年各式各样的“穿越货”包装上第一次知道了简体字、阿拉伯数字和度量衡。 酒出来之后几个酒匠品尝,都觉得比市面上的各种土烧要醇厚劲大,但是比起那些最好的白酒也只能算是伯仲之间算不上特别的香醇。有酒匠惋惜的说有这么好的蒸锅,他可以自己做曲,再找处好水就能做成粤省第一了。郭逸笑而不答紫诚记的酒的不在酒本身,而是玻璃瓶郭逸要走得是高利润的礼盒路线。他吩咐人将酒装瓶密封待用第一批酒数量很少将用作商号开张时馈赠要人的礼物。 沈范在当地的漆器店里制了一百多个礼盒,内衬锦缎。每个盒子里装上两瓶酒和两个玻璃小酒杯。 这个主意是本时空的酒礼盒上抄袭来得。在明代绝对算是破天荒的创意了,连沈老掌柜都赞叹不已,说东主真是大手笔。 郭逸却感叹中国传统手工艺的美,这些漆盒制作之精,装饰之华美是他从未见过的就沈老掌柜说,这还算不上顶级的作品不过是批量货色而已。 崇祯二年的整个正月,州先遣站上上下下比临高还要忙碌同时要开张三家字号,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轻松的事情。郭逸每天带着沈掌柜、孙常等人四出外出拜客方面面都拜访初来乍到,礼数周全很重要。每到一处,按对方身份不同,分别馈赠不同的礼物。当初在人市上给过名贴的梁存厚家也特意去拜访了一次,梁公子见他买卖开张,颇为高兴,收了礼物之外,还回赠了本家自制的烧腊。郭东主和梁公子之间的亲密关系让沈老掌柜喜出望外: “东手段。居然结识了梁公子。”沈老掌柜悄声赞道。 “梁公子有名么?”郭逸听刘纲说过:梁公子是个世家子弟。平素急公好义。乐善好施而已。 “东主不知道?”沈范有些惊讶。“这梁存厚公子是故户部尚书梁仁埔地嫡孙。他父 两任知府。他自己身上有个举人。在本地是赫赫有名户。” 这沈老掌柜说。这梁家自诩诗礼传家。对珠宝玩器这种东西一向不上心。做他家地买卖怕是没门。但是他家在本地根基深厚。结交好了。有许多地好处。 “以后就多多地结交他好了。”郭逸随口应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沈老掌柜。广州城里地官员、士绅、大户你是不是都知道?” “八九不离十。”沈范颇为自得。 “回去都写出来。我想知道广州城里所有当官的的” 沈范哈哈一笑:“有何难:一会打发人去书坊里买部《缙绅》不就知道了,大明朝廷上到大学士,下到未入流,但凡是个官,无一不有。” “有这样的书?”郭逸还有些惊呢,别得不说,在原来的时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名录》这书是肯定没有的就算有,也不公开卖。 “东主要,我这派人去买。” “不急,”郭逸想原本情报资料组要派遣站搜集广东的官吏情况,他还觉得是件工程浩大的事情,现在看来并不复杂么资料公开卖。 “还有没有细一些的?比那些曾经当过官,现在不当了,但是还有很大势力的” “这有,本省的《缙绅录》。” “好好,你会派个人把这些书都给买回来。嗯嗯,”他想了下,“我还想搞到朝报。” “也不难,找个衙门里抄出来就是。只是东主要这个做什么?”沈范觉得奇怪了,要《缙绅录》对生意有用,朝报都是些朝廷的奏折朝议之类,除了当官的有兴趣,没人会去看的。 “朝廷的动向,对我等也很要紧。谁知道朝廷对海贸有什么打算?” 沈范想这也对,东主的货物多半是海上来的,朝廷若是严禁海贸,对东主就是很大的打击了。不过这种消息,只要和衙门里的书办、师爷甚至小官通好气,看到了及时漏消息出来就是了,没必要费力气去搞抄报吧?不过东主既然说了,办就是了,反正也不算难事。 “总督衙门里办文稿的李师爷和我很熟悉,许他些好处就是。” “这事情你办就是,要用多少花销直接报给我,不要在柜面上开支。 ”根据经济金融委员会的通知,派遣站的情报费不能再摊在开设商铺的经营支出成本中,必须另外建账管理核算。这让郭逸很头大了一阵:在人情开支这方面,很难确切的区分到底是为了情报还是为了生意,多半是兼而有之。最后经过商量,决定把人情开支全部算在情报费里。 “是,东主。” 回到紫珍斋,铺面的装修已近尾声了。为了避免有骇物议,装修还是比较传统的做法。沿街三大间铺面,方砖埔地,磨砖对缝的青砖墙不涂石灰,木格条子吊顶,悬着四只大红宫纱灯笼,又有一排小型的义乌买来的玻璃灯。四周紫木回廊环绕,厅堂内悬着当地名家的诗文画墨,风格迥异,显得华贵文儒仔细一看,作者不是本地世家,就是当政的官宦。便是厅堂中间悬着的“紫珍斋”三个大字,也是两广总督王尊德手下最红的幕僚,总督衙门赞画吕易忠的手笔这三个字就花了郭逸五百两银子。地当间摆设着一水的紫檀木的花几、条案、八仙桌和官帽椅,配用的各色花瓶、插屏、摆件无不是精品全都从临高运来的芶家的东西登洲号最近每次都向广州运送大批这类物件,一则派遣站开张字号装点场面可以少花钱,二来也能乘机销赃,免得堆得仓库里到处都是。闹得沈范心里直犯嘀咕: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哪来得?别真是从海盗那里搞来的吧? 四个玻璃展示柜位于正厅的两侧,十分显眼,为了确保安全,郭逸叫人在大柜外侧又额外做了一圈铜制栏杆,免得万一围观的人太多压碎玻璃。 销售的货样,都用从外面订制来的各色精巧盘盒托着,下面衬着黑、红、金三种颜色的绒缎,再配以每个柜子斜上方都吊着两盏煤油灯改装成的投射灯,柜子里的货样件件看起来都是流光溢彩。见惯了老式珠宝行里昏暗幽深环境的沈范也连连称奇郭东主还真有神来之笔。 第一百五十四节 东方亮,西方也亮 珍斋的隔壁便是紫诚记了,这家字号眼下的主打产品无双酒负责人张信发觉他手里的酒比玻璃瓶多出太多了,只好装在大酒瓮里等着临高那边出更多的瓶子。 不过酒匠们一刻也没停,每天都在加工从各处收购来的土烧。以至于广州的土烧价格已经开始缓慢的上涨了。 当郭逸发现紫诚记的白酒库存已经超过25吨的时候,他大吃一惊,问张信:眼下没有这么多玻璃瓶,做这么多酒有什么用? “当然是卖了。”张信的计划很简单,既然玻璃瓶酒是奢侈品,那么就用简单的瓷瓶包装,向澳门的外国人销售。 “你这就说笑了,”郭逸说,“澳门才多少人口?能消费得了多少?再者欧洲人也会做水果烧酒,这粮食烧酒他们能喜欢?” “郭大掌柜,这你不懂了。”张信嘿嘿一笑,“洋人一样有粮食烧酒的,伏特加不就是?还有杜松子酒,伏特加这玩意就是纯酒精兑水,做起来一点不难。杜松子也不是啥稀罕物,北半球到处都有,我们搞点来蒸馏蒸馏就是了。” “可是市场太小了!澳门的人口” “这就是奥妙”张信胸有成绣,“洋人有玻璃,千里迢迢运中国就成了稀罕物;我们中国人的瓷器,到了欧洲就是稀罕物了” “我明白了。”郭逸恍然大,“所以你说要要用瓷酒瓶!” “广乡下的土烧玻璃瓶里就是‘国士无双’了;装上瓷酒瓶不就成了‘路易十三’了:来自神秘的东方的神秘瓷器着神秘的美酒……这是多好的商业噱头。” 从芶缴获地物资里以瓷器为大宗。当时清点估计足有数万件之多。这么多地瓷器在大明显然是找不到销路地。唯一地办法就是继续销售给原来地货主欧洲人。登洲最近运来地货物中有许多瓷器地样品。本来就准备送到澳门去看看有没有需求。张信在偶然想到了用瓷花瓶装酒地主意。他选择了一只容量大概为6~70l地花瓶作为包装瓶。这种瓶在库存里少说也有万把只。 有了酒瓶。还有其他开发项目。现穿越众手里还没有活性炭。做伏特加显然是没戏地。但是加点香料地蒸酒还是做得出来地。就是所谓地香甜酒。理论上。这种酒可以用水果、香料、鲜花至各种带有特殊香气地植物都行。由于可供选择地对象实在太多。张信犹豫不决。便用电报向临高地专业人士请教了。 “做出口酒用什么香料植物?”这个课题被火速发送到法石碌地桌子上。这个植物专家正带着几个初步表现出对植物学有兴趣地学生专心致志地给采集到地本地植物制作标本。 听到这个问题地时候。法石碌地眼镜后面露出了一丝“终于让我等到了”这样地目光。 “这个嘛简单。用大黄好了。” “开玩笑吧?”接到回电地张信还以为他疯了。大黄是什么东西?吃了拉肚子地泻药。拿这个蒸馏酒出来。就算是恶作剧吧。人吃了一次亏之后还会上第二次当? “不开玩笑。”法石碌在回电中做了详细的说明: 大黄是中医中的常用药物,它的起源是在中国的西北和西南等地大黄入药可能是西域民族的用药经验,后来流传入内地。作为药物的历史至少有两三千年了。 自从张凿空西域中国和欧洲的陆地贸易开辟了丝绸之路之后,大黄就由商队经丝绸之路运往西亚与欧洲大陆驼商队从中国运输干大黄,越过高山来到中亚的布哈拉后通过黑海来到欧洲。因为通过小亚细亚到达欧洲,因此后来得名土耳其大黄。大黄在丝绸之路贸易中一度是相当重要的商品, 在以后的日子里,中亚商人经营着这条经过波斯和其它中东地区的繁荣的大黄贸易线。到了明朝,形成了两条从中国出发的大黄贸易线:一条走海路经印度,另一条穿过戈壁沙漠、西伯利亚来到莫斯科。葡萄牙人经营的澳门转口贸易商品中,大黄也占相当大的比例。 大黄很早就是波斯和阿拉伯医生的宠爱。中世纪以来大黄贸易曾在丝绸之路上繁荣兴旺了一千来年。大黄能够健胃解毒,以肉奶为主食的民族,在还不知食茶以前就全靠中国的大黄,把它视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因此大黄在一千多年时间里,一直是中亚、西亚乃至欧洲最紧俏的商品之一。由于阿拉 影响,大黄广泛地应用于欧洲的药物中。通过掌握方法的不同,它既能作为治疗便秘的泻药,又能作为治疗疾、腹泻的收敛剂,还能用作治疗烧伤、子、的药物。 后来欧洲人还培育出了食用大黄,可以用在各种点心和菜肴中,甚至作为水果食用。不过直到今天,药物用大黄依然只有中国才能种植。大黄在欧洲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以至在全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有大黄节日。这种药物在国外受到如此的欢迎,大概是大黄的原产地中国很难想象的。 “乖乖,我就以为它是一泻药,没想到外国人当它是宝贝。”张信看了电报之后对郭逸说,“赶快派人去市面上买大黄吧,这玩意还能当出口商品呢。” 郭逸赶紧派人去市面上打听大黄的消息,发觉大黄早就有专门有字号经营出口买卖。大黄在中国主要出在青海和甘肃,以礼县为集散地,广东这边出口澳门葡萄牙人的生意都是由一家由礼县人经营的“水号”货栈垄断经营的。 虽然发觉这条发财门路被人抢了先机有些败兴,但是做大黄酒绝对是个冷门,张信叫人偷偷从各处药铺收进了大量的大黄,连夜清洗吹干。 中国传统的药酒基本都采用的是浸泡式,但是张信决定和做杜松子酒一样,采用酒精蒸馏法。 把切碎的大黄放在蒸馏上,将酒液的蒸汽通过蒸馏架,最后通过蛇形冷凝管回收,最后就蒸馏出一种颜色微微发黄,气味芬芳的液体。最后,根据薛子良的建议,在酒液中适量的添加了少量熔化的白糖液。使得口感略甜这下就不折不扣成了大黄甜酒了。 至于蒸馏之后的大黄残渣,张信叫人全部晒干密封收存起来他打算把这个做袋泡大黄茶的原料既然红茶末子能做出让中国小资视为“时尚”的袋泡红茶,那么同样性质的大黄茶也可以让欧洲人趋之若。 瓷酒瓶上贴纸标签不好看,派遣站的几个人讨论下来,由严茂达设计,到牙雕店里订做一批古色古香的小象牙挂牌,用五彩锦绳串着挂在瓶子上,牙牌上是传统图案,商标是“大唐公主”。这个恶俗的名字让大家一致对张信表示藐视,张信说: “你说一高雅的,比如啥洛神之类的,外国人听得明白吗?你看法国那一水的名酒,不是拿破仑就是路易十三的,不更俗?我还没叫它康熙、雍正、乾隆呢。” “别,你是你的大唐公主吧。”郭逸笑着说,“只要不是啥兰贵人之类就好。” “兰贵人?这点子也不错,不过洋人不清中国的老婆等级制度,辨不出这味,要不以后在内销品牌上用,还可以来个系列品牌。” 大唐公主和国士无双酒正在紧张的加工中,沈范招来的匠人也都到了。宝恒祥倒的时候,虽然老板开发了工钱,但是工匠平日里待遇微薄,没多少积蓄,过完年都为着前途担忧的时候,沈范的及时招揽不啻于是及时雨,对这家新东家都很感激。严茂达又对众人抚慰一番,表示待遇从优,大家可以继续安心工作。当下每人又发了二百钱作为新年的利市。接着他拿出自己绘制的首饰图册,要匠人们发表一下看法。 出乎他的意料,匠人们对严茂达画出来的多数现代首饰持有反对的意见他们认为这些首饰好看是好看,但是质量太过轻薄,份量不足恐怕难以讨好。严茂达费了半天的气力也没说服他们,看来彼此的观念还需要一定的磨合。 匠人们虽然不认同严掌柜的设计,但是毕竟他是老板,老板愿意怎么干是老板的权力,大家跟着干就是。原本还有匠人怕东家这么折腾迟早要关张,等看到了紫珍斋的货样之后,匠人们的共识是:有这么好的秘法玻璃器,严掌柜爱怎么折腾都没问题啦。 还有人对玻璃器提出了一些额外的加工建议,比如有个叫朱盛仪的首饰匠就提出,可以把一部分的玻璃杯子的手柄、杯缘镶上金银边,还可以加些小巧的花饰,做得更华丽些。严茂达对这样的建议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是种破坏玻璃器美感的庸俗行为,但是他还是对此表示了赞赏创造力要鼓励,而不是因为和自己观点不同就扼杀,再者,他们的审美观应该比自己更适应这个时空。 第一百五十五节 郭逸的报告 幕垂下的广州城已是家家华灯初上,但对于打烊中的来说,现在正是对一整天辛劳的价值紧张盘算的时候。紫珍斋沈老掌柜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此刻是眉头紧锁,看着帐本的脸色也不是那么自然,还不时地发出那么一声长叹。倘若是他人看到此景,必定会以为这个老人家是为了紫珍斋惨淡的营生而心忧紫珍斋自从灯节过后开张,也过了近半个月了。局面如何,大体能看得出来。然而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外人所想。 沈老掌柜来到紫珍斋只是为了践约之举。虽然他看到了紫珍斋的实力,但是他并不认为一无背景二无权势的郭逸能在商界众强林立的广州城中马上就能打开局面。他们这几位东家在筹备开张过程中各自都表现出不凡的能力,他还总是心存忧虑,生怕东家贪多求大,几个摊子一起铺开,难免顾此失彼。然而紫珍斋开张之后一个月的变化,彻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桌上摊开的薄薄帐本上一些数字赫然在上:“正月二十,西洋水晶杯一对,纹银五十两,记账;刘府刘员外;玲珑自鸣钟一只,纹银一百两,记账;百鲜楼王老爷;龙眼明珠项链三串,一千二百两,陈记粮栈陈老板,记账;南蛮七彩风情画三幅,纹银六百两,总兵府何公子,付讫……”帐面上的总额计有一万二千一百一十二两之多。 沈范入行四十年,倒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如此数目的帐目。但这仅仅是紫珍斋开业短短十数天内的销售额,即使对于阅历无双的沈范而言,紫珍斋的赚钱本事也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自己不过是介绍了广州城中自己熟识的一些大户,郭东主便能够恰倒好处投其所好的拿出让其感兴趣的玩意,其察言观色人识人的本事简直令他叹为观止。 至于另两位东主,一个天天泡在作坊的工地上,监督着工人们造酒,另外一个则每天和工匠敲敲打打的做首饰他见过的东家和掌柜多了一班烟熏火燎的匠人能混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没想到这位严东家是个匠人出身,一手高超手艺,就算去本地最大的首饰楼干活都有得饭吃。这郭东家一看面相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怎么会和个匠人合伙做买卖…… 想归想,面子上是一点都没露出这种感觉来。每天他在铺子里接待亲身来访的达官贵人,敷衍派来选货的管家仆佣。还要派出得力伙计带着货样和册子四处去跑外有他自己开路,宝恒祥的伙计也都是业界的老手,业务倒也顺手。 最让他感到奇怪得是对务很少插手的郭东主居然在开张前搞了全新的体制:首先是全店上上下下按工作内容不同分为业务、杂役、工匠三种类别,每种类别各设不同级别按照工作性质享受享受不同待遇。比如业务的收入就要比杂役高,工匠则视各人的能力不同支薪。这个体制对沈范来说完全是全新的。 业务人员除了固定月薪,按每人每个月的销售额提成销售提成由每年三节收账结束之后结算支付。沈范初步估算了一下他自己之后吓了一跳,按这个新制度,他仅仅本月的提成就有三十多两而他退休前最高也不过一年二百四十两。沈范不由得摇头,以为自己有些昏头了用算盘计算了一遍,还是这个结果。 要这样,自己一年岂不是拿三百多两的提成了!沈范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他现在的月薪已经是从优,言明每年三百六十两,全广州珠宝行的掌柜算是独一份了。要再加上提成…… 他连连摇头,这个使不得,自己已经掌柜了,怎么好去拿提成,还是让“跑外”郭东主叫“跑业务”的后生小子们去赚吧。 至于那些工杂役东主也不亏待。技术好地给钱也大方。珠宝匠里技术最高地。一个月能拿近十两差地。也能拿五钱银子。 最后东家还宣布紫珍斋年底地分红:每年地利润分成十三股。东家们占十股。全体业务人员占半股。工匠和杂役占半股。一股是“公中钱”。存在柜上。店伙家中有生老病死急用地。一概由这笔钱开支。 最后一股则叫“养老钱”。凡是在铺子里尽心竭力工作。最后丧失劳动能力地。店里用这笔钱为期养老送终。制度一宣布。全铺轰动世上会有这么善心地东家?沈范却并不怀东主们地诚意。他阅世很深。直到郭东主表现出来地善心绝非伪装。是真正地为做工地人着想不管走到哪里。店铺给伙计匠人都是一日两餐地。郭东主却说:“要人干活。怎么能只给两顿吃?”就改成了一日三餐。一日三餐。沈范感叹 他是熬了二十多年当上了掌柜才享受到这个待遇地。这紫珍斋里连学徒都享受到了。真是赶上了好东家。 至于其他零零碎碎地好处。那真是说也说不完。打首饰地屋子里太热。专门开了大窗户通风;屋子里放了装凉茶地木桶;院子里专门打了水井。做了石头槽。让伙计们下了工有地方冲凉。现在还在空地上造成排地新房子。说是给伙计们地“宿舍”。以后大伙就不用在作坊里、铺面上、走廊里见缝插针地打地铺了。 这许多地功夫用下去。也难怪紫珍斋上上下下都劲头十足了。连等级最低地打更看门地老王每晚巡视也十分勤快。伙计们地脸上更是个个朝气蓬勃。这种精气神。过去沈范是感觉不到地。这不是因为生计所迫地努力。而是一种真正为自己做事地态度。 看到紫珍斋如此快速蓬勃地兴盛,他心里着实为恩人感到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却不由地感到了一丝难以言述的隐忧,这般顺风顺水,未必是大喜之兆啊。沈范叹了一口气,轻轻合上了帐本。 此 逸正在僻静的安全屋中奋笔疾书: “致执委会报告:……来到广州已近三个月我部人员与海军部同仁的一致努力下,排除了初期的困难,使贸易方面大致走上正轨。为避免与高举形成直接竞争,我们决定不再直接经营鹅蛋镜高举达成了协议:鹅蛋镜将由高家继续代理,其对市场的控制和调节把握很好,供求价格体系稳定。从加快收款流程方面考虑,继续让高举代理产品也是合适的。 “目前我们获利的主要项目来自各种工艺玻璃器,这类产品的获利面较为狭窄因有葡萄牙人从澳门输入的类似产品,与我们形成一定的竞争。而且玻璃器在本地只是一种罕有的玩物,多数人不感兴趣。但是窗户玻璃在奢侈品市场上有很大的需求--我们在某巨富家中看到其家中花园的建筑窗户上使用了少量的平板玻璃,据说当年购买价格极高,但是外洋商船因为此种货物路途破损过多不愿意运贩,市场上有价无货。 “‘国士无双’酒作为馈赠礼物进行市场试探的结果令人满意,大多数受礼人为这种酒的玻璃瓶所迷惑。目前‘国士无双’酒是广州商界和官场上最时髦的礼品,有向高档礼物发展的趋势。但是第一批酒瓶已经全部用完,无法继续出货,望执委会尽快安排酒瓶的制造。 “新开发的以欧洲为市场的‘大唐公主’已经完成了货样日将去澳门进行试销,如销售状况理想,希执委会将库存编号jc的瓷器花瓶全部拨给派遣站使用。 “作为试验性销的16开av图册在某些特殊的销售渠道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大大解决了初期的现金紧张状况。考虑到此类货物的特殊性,不利于作为长期商品,因此提请执委会尽早安排烟草及简单轻工业品的生产州地面可以收购到优质烟草。 “另,雷州的铺点进度已接完成。目前在海康县城内开设起威镖局分号一家,带骡马客店。收购榨坊三处,其中一处为水力驱动,二处为畜力。甘蔗庄五所甘蔗田合标准亩1200。在徐闻县城内开设货栈一所,收购榨坊二处蔗庄四所,甘蔗田合标准亩400亩。当地的甘蔗已经开始收割执委会速派专业人员到雷州主持糖业业务。” 他吁了口,看了一眼正在电台上和张雨聊的火热张宇辰个宅男现在成了一个真正的“火腿”(无线电爱好者),虽然没有q,却学会了用莫尔斯电码和聊天。这个热乎劲简直就不想从电台上下来,搞得每天都得找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在外面拼命的骑自行车充电。 “这么热乎,看李赤骑不把砍了才怪。”他嘀咕了一声,看了下笔记本,继续写道: “人员招募情况,除了为派遣站招募计、工匠之外,还通过当地掌柜招募了大约三十名不同技术的工匠,他们已经答应愿意去临高工作,但是都不愿意带家眷,并且声明先干一年,是否长期干下去要看具体的情况。如能确认其条件,即与他们签订契约,请尽快派船来接。 “关于在广州买人口的事情,已经与当地士绅梁存厚达成了合作关系,我们以开荒种地为名招募逃荒农民,他则负责为我们与官府疏通。作为合作的诚意,派遣站以紫诚记的名义向他主持的善堂捐助白银一千两。现广州城内外各处的饥民不下数万,不知临高有多少接纳能力? “财政方面:销售额累计至本为止已达一万二千两白银,因这里的交易环境和我们所熟悉的不同,零售大客户都是采取賖账制度,销售额和利润很难迅速变现,账面数字较高。 在开设据点店铺,招募人员上面派遣站已经消耗了许多资金,我们要求从高举的应收货款中提取一万两白银作为下一步开展活动和维持费用。 “请财政金融委员会尽快为派遣站制订经费使用手续、报销流程等规章,以便我们规范财务制度。” 郭逸写到这里,想到保险柜里大本的流水账和许多手写的条子,这几个月来花钱如流水,这个时空又没有发票,用钱就是打条子。他扪心自问里面没有一文钱为自己花费的,包括派遣站的其他人他也可以担保,但是长久以往不是个办法,还是要财政部门拿出制度,大家照章办事比较好,不然以后万一有事对景就是说不清的麻烦。 “……据点建设方面,除了大型商行紫诚记外,另有珠宝行紫珍斋一间(本地掌柜,可信赖),高档风月场所紫明楼一间,以上三家的正常收支目前持平。经整体核算估计,在不补充新货品的情况下,未来三个月中的收入应在二万两左右……” 郭逸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继续写道:“情报建设方面。以高弟为首的市井情报收集网已经开始启动。高弟此人可用,但其父态度暧昧。如有可能,最好将其父母送到临高使用。以免其动摇 “全国、广东的官绅名录已获得,将随船送回,获得邸报抄件的渠道也已打通。 “派遣站已花费二千两白银整饬广州繁华地段高第街三层阁楼一座,暂名为紫明楼,为情报专员pepii活动所用。pepii专员在广州达官贵人中已造成不少轰动,据闻与广州总兵何如宾的公子相当亲近,频繁出入总兵府。”当化名为裴莉秀的第一次在紫明楼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轰动场景,即使说是惊世骇俗也毫不为过,可没枉费辛苦布置的灯光效果。只不过,没想到明朝的追星族也这么疯狂,但若他们知道pepii是……郭逸突然有种想扔掉钢笔捧腹大笑的冲动。 第一百五十六节 澳门游 郭逸等人决定在广州的既然已经站稳了脚跟,那么把临高的库存战利品换成现银就事不宜迟,如果能得到烧酒的订单,那就为即将开始的雷州甘蔗榨季的废料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出路。 执委会同意了这一新的开拓行动,考虑到从陆路进入澳门需要过关闸,明政府当时与葡澳关系已经开始恶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决定采取最简单的办法,从海路进入澳门港。 葡萄牙人视澳门为其东亚贸易的明珠,对外国人极其警惕,但是对中国人来贸易一概欢迎,这是进入澳门的有利条件。执委会还期望如果有可能,在澳门设立商行,以便不通过广州直接向海外出口。 1629年的澳门,正是澳门贸易史上最兴旺的时代,以澳门为中心的大三角贸易是当时国际贸易中利润最为丰厚的路线,穿越自然也有染指其中的企图。 广州派遣站已经获得了执委会拨了一只级的单桅船给派遣站掌握使用从百图缴获的和海南当地购买的船只,使得执委会手中已经掌握了一支相当规模的船队船上的水手则是从广州本地招募来得,对珠江口的水文情况比较熟悉。 但是郭逸和马瞩都认为,这次去澳门的行动是第一次探路,最好不要让刚刚雇用来的本地人参与。于是仍旧是从临高派出一艘70:的双桅船“通济”号前往州派遣站人数有限,实际只去了一个张信他曾经在洞庭湖畔一家小造船厂工作过,想实地看看澳门的造船和修船能力,也观察下澳门的葡萄牙船只状况。 其余的人员则从临高的越众中抽调。这个消息一传出,许多无所事事的人都想去澳门开开眼界其实多半是想去开洋荤。至于要求参加的理由也是各式各样,商务考察这类在本时空滥大街的出国原因自然是通不过执委会的审查的,但是各人各有招数:比如工业部就提出要考察欧洲的工业科技水平;农业部表示要知道当地有没有欧洲美洲的农产品引入;金融部门则提出对外国货币制度要进行一番考察至于文印社的白多禄的理由更是让人绝倒--“本人系天主教徒,去澳门有助于和当地葡萄牙人交流”……最后这个考察团居然膨胀到三十多人,而原本连水手在内不过需要十来个人。得到批准的人自然欢天喜地,都在自己的行囊里塞进了各式各样的现代小玩意,准备去澳门行那欧洲水手在非洲美洲用玻璃珠勾引土人妇女行芶且之事。没得到“澳门游”名额的怨声载道,本部门的头头们自然要安抚许愿一番。其中的风波也必一一再提了。 赴澳门商贸考察团由文德嗣率领迪亚娜多萨作为翻译随行周韦森也借口照顾家属跟了过来,万一这大洋马在洋人同胞面前迷失自我逃走了可就不好办了。 通济号在广州装上了各种货样,把张信接上了船。沈老掌柜听说张东家要去澳门来打算介绍个通事给一起去的,但是郭逸深怕自己这奇形怪状的一行人为人觉就没有同意。沈范写了一封书信,介绍说他有个客户在澳门开绸缎庄,通晓番夷语。如果有什么需要以去找他帮忙。 澳门距离广州很近,严格澳门、香港两地都可以算是广州的外港。其地管辖权属香山县。每个船上的穿越众差不多都背得出葡萄牙人入居澳门的历史,有些人在本时空还曾经去那里游览,这个时空的澳门到底是什么模样,大家都极有兴趣。 船:珠江口。进入外海德就现了澳门。大家朝远处望去。只见这是一个海中地陆连岛。岛屿与大陆之间有狭长地陆地相连接形状类似莲花。澳门地面积很小。现代澳门也不过16平方公里个时候地澳门还没有扩张地盘。不过是“依山筑城袤四五里”。 花地茎梗上。有一道城门建筑。这便是关闸了。从陆地去澳门。必过此关闸。理论上说过了关闸就等于是过了边界。实际上明清两代政府对澳门都拥有司法权和行政管辖权。只不过澳门地葡萄牙人长期搞自治。中国官府很少干涉而已。澳门真正脱离中国政府地管辖要在1842年之后。 澳门有内外两湾。蒙德等人操纵着船只。向内湾驶去。从船上望去。整个澳门已经历历在目。这座城市从1583年葡萄牙人正式获得许可在此居住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半个世纪了。在高额地贸易利润地支持下。城市建设粗具规模。高大 式地城墙围绕着城市。各要点地炮台很显眼英国次试图夺取澳门。葡澳当局对城市地设防非常上心。1623年前。澳门地各主要炮台都已经落成。 显然葡澳当局对中国船并不注意。出入海湾很随意。也没有拦阻检查。“通济”很方便进入了内湾地港口。整个内湾中停泊着好几艘葡萄牙船只。有二艘大船那高耸入云地桅杆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地印象。根据文德嗣地估计。这船在15以上。在木制船中显得相当壮观了。这应该就是葡萄牙商人用来跑三角贸易航线地大船了。至于中国本地地各种中小型木船。在海湾内则数不胜数。多半是从广东福建贩运货物来地商船。 以天主教徒为借口混入考察团地白多碌随着大家上了岸。也不知文总带地那个外国女人是怎么和葡萄牙人交涉地。大家都很顺利地上了岸。白多碌地英语还不错。但是此时此地英语和汉语一样无效。众人走在这弹丸之地地街道上满耳满目鸟语心底升起一丝茫然。 澳门城市的格局和中国传统城市完全不一样,倒有些西班牙小城的味道,街道整齐划一。整个城市不大,以一条十字大街为城区的核心。十字大街的交叉路口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沿街的建筑多半是伊比利亚式的小楼,底楼是门廊。墙壁刷的雪白。从街道上可以看到沿街的窗户都关着百叶窗。有人便想起了在窗户下弹吉他的事情来。门多萨小姐用英文对文总说,这个地方很象委内瑞拉的一些内地小城,文总想这并不奇怪两都是典型的伊比利亚殖民地城市。 至于街上的的行人那更是极有殖民地城市的味道:葡萄牙人、中国人、黑人和期间的混血人自然应有尽有,居然还有许多日本人,多半穿着葡萄牙人的仆役的号衣在前后奔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在整个东亚和东南亚都雇用日本人充当仆人、工匠、水手和士兵。另有些肤色黝黑,头蜷曲的人物,看起来类似阿三。贼眉鼠眼,猥琐的东南亚土人也有不少。 街道上熙熙攘攘,颇为热闹:骑着马的贵族,坐着两人抬的轿子,戴着面纱,披着莎拉纱的贵妇人,后面跟随着打伞的黑奴。即使在远离祖国万里的殖民地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派头。至于各种肤色,衣衫褴褛的水手,自然也是街上一景,他们个个醉醺醺的,在街上东倒西歪。那些大户人家门口,则坐着穿号衣拿藤条的仆役,看到有喝醉的家伙企图乱闯就狠狠的给他一下。 此时的澳门人口也有了很大的增长,葡萄牙人常住人口包括他们的黑奴在内大约有一千多人,另有不列入统计的当地中国人、另外由于贸易或充当水手短期停留的印度人和马来人也有不少。 众人沿着街道漫步东张西望了一番,一直没现传说中有大洋马女招待的“小酒馆”。于是白多碌提议去看看著名的大三吧教堂没烧毁前是什么模样,大家一致同意。凭借大概的印象摸到原址的时候,才觉此地正在大兴土木原来这大三吧教堂,即圣保禄教堂还正在建设中,满地都是石头和木材,工匠却都是些日本人。找了个会日本话的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教堂1612年就开工了,众人想这效率可实在有些低造了十七年,教堂还是一烂尾楼的模样,也不知道这十七年来这群日本人到底在干啥。 白多碌利用他的天主教徒的身份,很快就从那些日本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这群人大多是切支丹,在这里工作即是谋生也算是奉献。日本人对白多碌这位中国教友颇为热情,在一起用结结巴巴的拉丁文念了几句圣经之后,日本工匠说了当地的许多情况。 原来曾经让澳门繁荣一时的大三角贸易已经断绝了一路。据日本人说:因为1608年的有马藩的船只在途径澳门的时候曾经和葡萄牙人激烈冲突,当时的在澳门任总督的安德烈索阿镇压了日本船只上暴动的船员,杀死许多人,并且处死了领,在澳门主教的求情下才饶恕了15个俘虏的性命。 当安德烈索阿在1610年去日本贸易的时候,遭到了有马藩的激烈报复。定期船被人围攻,最后在绝望中安德烈索阿点燃了船上的火药库。葡萄牙人和日本的贸易至此中断了。 第一百五十七节 销赃 是,葡萄牙人的贸易就被严重的损害了几个日本为悲伤的说,现在把持日本对外贸易的是那些“异端”荷兰人了,他们在平户拥有商馆,真正的天主信徒反而被驱逐出去了。最近虽然葡日贸易有所恢复,但是每年不过一艘船而已。本地的教会也损失惨重,原来在澳门的耶会在葡日贸易中是拥有担生丝贸易的特权。 这些消息对穿越众来说很有用处,不过进一步的询问已经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见到这非和非华非洋的奇怪的教友的日本人很激动,下面说得都是德川幕府迫害切支丹,日本教徒的各式各样的殉教和奇迹的事情,白多碌这个天主教徒其实当得不算太纯粹,对殉教这码事不大感兴趣,找个借口正准备开溜。日本匠人却非要他见见本地的教会的司铎。白多碌想这事情还是得请示下组织才行,赶紧来问文德嗣要不要和当地的教会接触,接触之后我方的态度又是什么。 文德嗣考虑之后决定还是接触一下,看看天主教会能为我们提供些什么。反正暂时拉个良好的关系也没坏处,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些实际的帮助。当下同意他去本地教会。至于本身的来历问题按《被俘手册》说是了。 “尽量少说话,多听。”文德嗣叮嘱他,“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的天主教修会主要是耶会的,这群人在传教方面特别善于变通,很容易迷惑人。” “我明白了,文总。”白多碌随着工匠们去了。 余下的人继续街上瞎逛,渐渐地,发现街上的白种人少了,街道也开始变得中国式了。一打听,这里是德字大街是澳门的中国人聚集区,沿街到处都是各式各样悬着匾额的字号,张信注意了下,以经营生丝和丝绸店铺为多,也有许多瓷器庄。还有一些字号铺面精洁,却看不出卖得是什么货品,门口有青衣小帽的伙计迎送。大家正胡乱猜测,东张西望间忽然有家字号里出来个小伙计,请他们进去一谈。 一大群人都进去即无必又很麻烦,这样大队人马的一起行动过于惹眼文德嗣发现有几个穿着号衣的黑人一直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跟随着,大概是本地的治安人员,为了避免麻烦德嗣决定除了自己和几个人进去看看情况外,其余人都各自组合成五六人一组自由活动。 中国人区的道本来就狭窄,沿街的店铺又多种天棚把有限的天空遮掉了不少。光线不好,走进铺子里更是觉得里面一黯,有种微微的幽香气味传来。片刻之后,视力才回复过来。穿过门厅只见里面是一间典型的中国式的厅堂,青砖漫地,紫檀装修,一对义乌产的玻璃宫灯当间悬着文德嗣一看就乐了,看来我们的东西已经是身份的象征了。 正看着,从屏风后门出来个穿着究的中国商人他先作了个揖自我介绍说是“泰隆”商号的管事黄顺隆,双方见礼互通姓名后各自落座。这黄顺隆倒也爽快门见山就问文德嗣:是否是澳洲的商人? “正是。” “人说澳洲商人发短。一见之下果然不差。”黄顺隆似乎是笑了一下“文掌柜来澳门。是来做买卖地吧?”他又故作神秘道“莫不是有些广州脱不了手地货色” 文德嗣等人一惊所谓在广州脱不了手地货物。无非是从芶家黑吃黑抢来地赃物。难道这里和芶二有瓜葛?负责保卫工作地王瑞相已经摸到了身后地54手枪地枪把。 看到文德嗣等人有些紧张。这黄隆哈哈一笑:“各位地来历。不才虽然足不出这澳门。却也有些耳闻。足下一履澳门之土。在下就静候诸位到来了。小店不大信誉却是四海皆知。” 原来那几个跟随在后面地黑人是他家地。文德嗣恍然大悟。 “什么信誉?” 黄顺隆颇为得意地拿出了个金皮小盒。用指甲在盒子里挑了些烟末出来嗅了嗅: “文掌柜在临高很缺硝石吧?” “颇感匮乏。”文德嗣想先顺着你的话说,看看你有什么意思。 “其实高大掌柜做这个是外行,”黄顺隆抹了抹嘴唇,鼻子下成了一只黄色的蝴蝶,“论到硝石火药,我这里的货色可比他的好得多。” 原来是个专门倒卖违禁品的人物。文德嗣想这倒是件好事,光依靠高举作为采购商,依赖度过大,从供 来看过于危险。如果能就此再搭上一条线的话更 原来这“泰隆”专一做外洋生意,底下有十几条小型快船往来广东沿海的洋面。将当地的些绸、瓷器、药物和手工艺产品送到澳门,再卖给葡萄牙人。不过他还有另外一挡生意就是为海上的船只提供各种必需品,所谓的必需品,从修船用的木材、铁器、粮食和火器、火药之类。自然他随之而来的另一项买卖就是专门收购海盗们的赃物。 当然,澳门不是海盗港,无论销赃还是给海盗贩货都是违法的。除了葡萄牙总督的威权,澳门本身并不能保护他躲开《大明律》,不过黄顺隆在本地经营这项买卖已经很多年,能平安的理由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有的是钱另外,他还娶了个葡萄牙老婆,这让他在自己的宗族里声名扫地,几乎被从宗族除名。 这样的人显然很符合穿越众的需求,当下文德嗣取出一份单子,上面都是从芶家庄搞来的各色贸易品,诸如铁器、棉布、呢子、皮革、铜器之类对穿越者有用的东西自然是不卖的,但是大量的瓷器、丝绸和手工艺品留着无用,都是尽快脱手的目标。 当下商议了价格:黄顺隆用四万皮阿斯特买下穿越者这张货单上的所有商品。穿越者负责讲货物送到澳门,双方钱货两清。另外,黄顺隆额外再给穿越众生铁一万斤,硝石一千斤。 “不知文掌柜喜用哪种方式结账?”黄顺隆问。 “有什么区别?” “若是文掌柜喜欢现银的,人就得事先准备一下,毕竟四万皮阿斯特也是小数目。” 如果穿越众用现的话,黄顺隆将用在本地营业的印度婆罗门商人的票据付款这种票据在整个东南亚,直印度次大陆的果阿和马德拉斯都是通用的,随时可提现款。大额支付的时候可以直接当支票用。 要按文德嗣的想法不如收票据,后在本地也要经常采购,现银笨重运来运去很不方便,但是转念想到马上在临高推行了币制改革需要大量的贵金属准备金,于是商定一半现,一半收票据。 双方的交易算是达成黄顺隆笑得象狐狸一样,显然这笔买卖他是占了很大的便宜。黄顺隆又提起澳洲奇货甚多,希望在这方面能有合作。文德嗣暗暗得意:俺们的东西果然是人见人爱么。 当下派人回船,把穿越集团:产的几样有限的商品都拿出来给他过目。主要是各种小型的玻璃器,广州派遣站的大黄酒。他看过之后眉头皱了两下方才说道:“这些物件好是好,只是销路有限。” 他指着各色的玻璃器说:“这些玻玩意,佛朗机人每船都有运来,虽则不过是些玻璃碗、玻璃珠,东西也不如你们的好,但是骗骗南洋的土人足矣。至于酒,他们多喝果酒,这烧酒恐怕未必有兴趣” 倒是渔业组打鱼的时候顺带搞来的百来个玳瑁壳卖出了个好价钱,黄顺隆说这东西葡萄牙人很喜欢,有多少要多少。 黄顺隆知道一些他们在临高的事情,似乎想打听穿越众未来的企图:澳洲将来会不会再派大船来?澳洲是不是打算效法葡萄牙人窃据临高作为对大明的贸易据点?如果是的话,澳洲人是不是打算插手这里的贸易?这些问题显然不仅是他想知道,文德嗣忽然意识到其实澳门的葡萄牙当局也很想知道。 当下理了下思路,说澳洲暂时没有船来,至于临高这个地方自然是要继续待下去的。 黄顺隆“好心”的提醒他们要当心郑芝龙的行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人野心勃勃,又投靠官府,迟早闽粤海面的各路海上好汉都会被他攻击。看来郑芝龙是很遭人嫉恨呢。文德嗣的脑海中灵光一现,又觉得很荒谬,摇了摇头。 文德嗣问及刘香和诸彩老的情况的时候,黄顺隆说他们都有代理人在澳门,但是本人和团伙中的主要成员向来不在澳门露面这地方还是处于大明的法律管辖之下的,若是官府一纸缉拿文书过来,葡萄牙总督还是要遵命捕拿移送的,若是香山县令是个强项令,搞不好还会亲自带人进城抓捕。就算是总督也没法庇护。 文德嗣问:“本地可有一位叫李丝雅的女子?” 第一百五十八节 魏斯.兰度 文掌柜知道此人?”黄顺隆似乎并不惊讶,“在本地有名的人物了。” “有何不知。”文德嗣一想到当年被擒之辱,简直欲将其如何如何,但是这念头露出来则大大的影响形象,“此女和我们颇有渊源。”他含糊的说。 说颇有渊源,即可以说是彼此有合作,也可以说是有仇,算是中性表达。 “呵呵,文掌柜不必隐瞒了。此女行事特立独行,心狠手辣,想来和贵处也有构怨了。” 文德嗣不言,算是默认了。 黄顺隆说这里只知道李丝雅是葡华混血,具体其父母是谁身在何地谁也不知道。但是她住在澳门的葡人居住区,屋宇宽敞奢华,虽然干得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却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本地葡萄牙头面人物的聚会上,显然父母出身不低。 “此女极不好惹,”黄顺隆压了声音,“她视澳门为自己的巢穴,在本地行事还算收敛,但是一旦出海,行事极其狠辣。而且诡计多端,诸位若与她有了过节,平日行事要多加小心。” 文德嗣含糊的应了,又打听到了不少具体的李丝雅的消息:她的双桅快帆船,船名就叫。最近不在港内,大约是又出海去了。连她的住址都打听出来了文德嗣一度有了派北炜来次特种行动的念头,但是黄顺隆接着说他不敢肯定李丝雅是不是真得住在那房子里黄顺隆虽然娶了个葡萄牙老婆,但是这个女人的出身不高,并不能为他和葡萄牙上层人士的交往增加多少筹码,唯一的好处是他能毫无障碍的和葡萄牙人做买卖。本地葡萄牙人上层的活动他所知甚少。 黄顺隆照中国人的习惯,要留他用饭,但是文德嗣无心逗留,张信更是急于要去找卖大黄甜酒的地方。双方议定了未来接头的印章和暗记之后便告辞了。 出门之后转了一圈,回了集合地点十字大街广场的十字架下现白多碌已经回来了带着一种宗教信徒所特有的微笑,手里还握着一本皮面圣经,文德嗣心想不会这一个多小时就被耶会洗脑了吧?正在打量着,白多碌已然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 “文个好消息。” “本地地稣会会长想见您。” 耶会这个名词。立刻在文德嗣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阴森森地人物坐在大理石地黑屋子里。耶稣会会长见他做什么?难道要给他宣示主地福音?文德嗣想穿越众地宗教政策问题倒一直没讨论过要说本时空地各类宗教他都不怎么喜欢。要说最好还是搞个什么“圣教”。他自己当天使长比较好只不过本次穿越地人太多。估计是没这个可能了群现代人别得本事稀松。政治斗争地门槛都精得要死。 “先找个地方。把你见到司铎地事情说一下。”文德嗣说。 在这座城市中心地葡萄牙社区地一座小型然而精致地教堂地厅堂里。南中国灼热地阳光透过窗户上用铅条镶嵌地小块玻璃。照射在大理石地地面上。留下影影绰绰地光影。 有个身穿修士袍地人坐在一张大书桌地旁边着头。似乎是在思考。桌子地四角镀金面堆满了书和文件。还显眼地放着一只做工精致地乌木雕地耶稣受难十字架。 他的背后是一个雕工精致的大壁炉,看上面的纹饰和和大理石独特的花纹不定石头和工匠都是来自遥远的意大利呢。当然在最冷的日子也会低于20氏度的南中国,这个东西纯粹只有装饰的意味象征着驻澳门的耶稣会分会长的权力。这位分会长掌握着中国和东亚地区的一切天主教传教事务,在教会中的地位甚至无需服从澳门主教的权威。 这个孤独的身影就是澳门耶稣会会长杰兰扎尼。 此时,杰兰扎尼孤身一人,他的身体很虚弱多年前他在北大年的传教时候得了疾,虽然用烟草治疗之后留下了一条命,后遗症至今时而还作。但是一股强大的精神之火却在这虚弱的身体中熊熊燃烧也许知道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他对传教的事务就愈感到急迫。 “这群蠢货!”他自言自语,“不管是方济各会还是奥古斯丁会的人,都是一群蠢货。他们自以为信仰就是一切的磐石。殉教便是光荣,难道1596年在日本的闹剧还要在中国再重演一次么?” 他的书桌上,丢着从马尼拉的耶会来得信件,关于中国人的祖先崇拜是不是偶像崇拜,在教会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论。而且这一争论有向教廷高层蔓延的趋势。唉唉,虽然耶会在教廷拥有极大的势力,但是势力和敌人永远是成正比的,更不用说有那些国王和贵族,他们都企图把耶会 己的工具,而不是上帝的。 “讨论吧,讨论吧,最好这事情永远也讨论不完。”杰兰扎尼很清楚,除非按照耶稣会已经在北京的传教士们的主张:认为中国人祭祀祖先只是一种纪念活动,否则目前进展就不大的中国传教活动将会更加困难他到澳门已经好些年了,深知祭祖对中国人意味着什么。 派出去的传教士,除了利马窦还算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之外,十之都被中国人的地方官府驱逐了回来,有的则干脆下落不明杰兰扎尼知道他们多半已经走上了殉教的道路。 中国的传教活动远如日本的那样顺利。虽然通过利马窦的努力,争取到了一批中国官员和知识分子的信徒,也顺利的进入到中国的都,参加了朝廷的天文修订和军械制造事务,但是信徒的展数量始终迟滞不前。他很清楚,中国的普通民众、官吏和知识分子对他们这些面貌风俗迥异的外国人始终保有戒心。 他叹息了一声,仿佛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什么事?” 一扇藏在帷幔门的门悄悄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轻轻的走了进来: “大人,兰度爵爷来了。” “嗯,请他进来。” 不一会,门外走进来一个官。 这个人在三五到四十岁之间,身材高大结实,眼睛机灵有神,蓄着黑色的短胡子。他按照时的西班牙式的打扮,用紧身马甲和雪白的蕾丝边打扮着自己。斜过胸膛的宽皮带上沉重的佩剑不时的敲打着皮靴。这副打扮还有灰色冷酷的眼神都说明这是一个刀头舔血的职业军人。 他摘下帽子,按法国式的礼节向长施了一礼。然后毕恭毕敬的站着,但是神态庄重,完全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应有的模样。 会长注视着眼前的人。的目光深沉,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这危险的家伙,会长心想,我真能把这任务交给他么?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冒险家自称叫魏斯度,虽然他说自己是意大利帕尔玛地区来的一个世家子弟,可是此人的意大利语说得十分蹩脚,杰兰扎尼身为他的同胞都觉得汗颜。人们现,他会时不时的冒出英语来。要不是他的容貌和对信仰的坚定,会长真怀他是个异端的英国人。 这样的家在当时的远东洋面上到处都有,他们有或真或假的身世和背景。企图从这大航海的繁荣中捞取属于自己的一杯羹。会长想:也,反正这种人毫无根基,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他仔细的看了一会军官,沉默了片刻,说: “您就是魏斯兰度先生吗?” “我就是,大人。”兰度说。 “自从您跟随科曼热神父的船到澳门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在澳门的生活还习惯吗?” “非常的习惯。”兰度坦然道,“就是我的钱袋很瘪……” 会长笑了:“没有人觉得钱袋很饱满。”他拿起一卷文书: “您参加了阿拉贡内斯的那次行动” “是的,会长大人。” “您写给科曼热神父的报告非常的详尽,显然阿拉贡内斯的敌人并没有需要您出手就把他给打败了。” “是的,会长大人,那些中国人的火力十分猛烈。抵抗意志也很强。” “是澳洲人吧?他们自称是澳洲人。” 兰度耸了下肩:“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虽然不是明朝的人。” “阿拉贡内斯的船还在修理吗?” “他每天都在酒馆里招募水手,我想他很难找到足够的人。即使他愿意招募中国水手。” “他们会从马尼拉给他送来人的。 ”会长低声说。虽然葡萄牙和西班牙此时正在一个国王的统治之下,双方的关系也无法用融洽来形容。澳门至今没有升起王旗。马尼拉总督和那里的贵族们时刻都打算着把澳门归入其统治。 身为一个意大利人,杰兰扎尼对西班牙人本能的感到厌恶。 “您是一个勇敢的人。”会长说,“您对教会的忠诚更是有目共睹”他想起了什么,“听说您在黑山和异教徒们打过仗?” “是的,作为志愿兵。”兰度骄傲的回答道,“我可以太太平平在家里过日子,不过我还是去了那个多山的地方。” “很好,”杰兰扎尼继续说,“您挥才敢,一显身手的时机到了!” 这个狡猾的意大利人立刻做出一副“忠诚用事”的模样:“愿为您效劳!” “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的教会。” 第一百五十九节 传教问题 是,大人。”兰度依然是毕恭毕敬。但是会长很也就“是个教徒”而已,要说他对教会有多少忠诚度只有魔鬼才知道。耶稣会的消息极其灵通,杰兰扎尼知道此人一直在打澳门的铸造场的注意,偷得把里面的大炮、火绳枪和火药卖给拉德斯龙海盗们(欧洲人对中国海盗的称呼)。在澳门做这个买卖的人很多,能直接把铸造场的东西搞出去卖得他算是唯一一个,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说动了铸造场的主管。 “听着,兰度先生。”会长用正式的口吻说,“我要您回到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上阿拉贡内斯现在缺少军事副手,还会象过去那样看重您的。”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阿拉贡内斯大概打算继续和刘香去汇合,挑战郑一官。耶会不希望看到尼古拉斯(郑芝龙的教名。)在这场争端中败退。”会长说道,“我们无法直接帮助他” 葡萄牙人和郑芝龙之间的关系很深,不仅有商业利益,还有传教方面的需求。郑芝龙早年在澳门受过洗。在丰臣秀吉布第一次驱逐耶稣会会士的命令之后,耶会就经常利用跑日本航线的郑芝龙的船只偷运各种宗教书籍到日本。这使得澳门的耶稣会极不希望西班牙人在这场争斗中获胜。 “我明白了。”兰度猾的笑了。 会长的沉默了,他知道这男人看似恭敬的聪明之下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傲慢,仿佛他自己是上帝一样全知全能,虽然他努力的隐藏着。 这个坏蛋,想,如果上帝容许我活到那个时候,我就把他交给菲律宾的异端裁判官们,让那些狂热的多明我会修士去收拾他吧。 此时他却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好,你要记得,不能让他对尼古拉斯取胜他的事情阿拉贡内斯想干就什么就让他去干。除了”他思索了一下,“琼州府上的澳洲人” “是说海南岛上的那些奇怪的中国人。” “对。随您怎么称呼。您明我地意思。”他思考了一下。“阿拉贡内斯如果够聪明地话。就不会再去招惹他们。否则地话。您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我想他们会乐于得到您地帮助地。” “是。会长大人。” “去找科曼热神父。他会再给五十个银比索。您可以去行动了。 ” “会长大人果我要上阿拉贡内斯地船。我就得还清在这里地旅馆费用。还有欠酒馆地钱。我是个老军人。穷得一文不名。去执行冒险任务得花很多地钱。” “科曼热神父上次给过您一百个银比索。” “这些钱我已经花了,您知道我在这里毫无积蓄,仅仅为了生活就背了一身的债。” 杰兰扎尼沉思了片刻佛很不甘愿的向一只锁了三重锁的螺钿中国漆柜走去,从里面拿出一只钱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拿去吧,这里是二百个银比索。” 他向会长行了礼,把钱袋塞进他的口袋里。 “那好,您去吧。”会长庄严的为他划了一个十字,“您为天主效力的时候不用顾忌任何事情,您知道:耶稣会有权赦免那些最严重的罪过。” 兰度深深的鞠了一躬,吻了他的戒指退了出去。 听到帷幕后门的门关上的声音,会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他没有向任何方向看,吩咐道:“昂布莱尔,请文掌柜他们进来吧。” 兰度沿着一道只有内部人员才会上下的楼梯下了楼,来到院子里。有些得意的拍了下腰间的钱袋看来为耶会服务的确是件明智的选择,都是很慷慨的人么。 正想着的时候,看到有教士引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兰度心中一动走了几步,闪到了廊檐的阴暗处。 当他看到一行人短短的头,和身上的蓝色作训服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待到这些人走进屋子去的时候他才闪了出来。 “好呀。”兰度若有所思的说,“你们这群澳洲人!” “您好文掌柜。”杰兰扎尼站了起来,欢迎着这几个装束古怪的人物他早就听说过这是些奇装异服的人士是当面仔细一看,他们的装束简单面料也甚讲究,款式和欧洲人略有相似之处。至于那剪得极短的头然还给了他一些好感。 文德嗣微微鞠了一躬,眼前的这个教士穿着精致的黑色教袍,黑色的微微卷曲的头,带着和蔼迷人的笑容。 杰兰扎尼的汉语以当时的标准来说是很好,虽然不可避免的带着口音。时空加上国籍的差别,使得双方交流颇为费力。文德嗣提议,改用一种双方都能明白的、准确的语言来交流。 “说拉丁语吧。”说着,他把迪亚娜多萨叫了过来这个英语语言文学硕士还懂拉丁文。 门多萨小姐是在本时空第一次见到一位真正的神父大人,居然激动的忘乎所以,马上跪下去吻他的戒指。这让杰兰扎尼即惊讶有高兴--澳洲人中间主的信徒还是有不少的么。而这位美丽的信众显然不是中国人她的外貌让他想起来自己故乡的女人,也是这样的妩媚和活泼。 有了个良好的开头,自然下面的会谈就变得有“友好而富有建设性”的了。杰兰扎尼对穿越众的来历极其有兴趣,特别是他们提到的澳洲。这是个地理大现的时代,风气所向,欧洲人对此类消息都极有兴趣,每一个地理现,都意味着获得财富、土地和权位的新机会。文德嗣当然不肯吐露这所谓的澳洲到底在哪里:以欧洲人贪婪的本性,要知道了世界上有这么个好地方,还不立马蜂拥而。实际上澳大利亚此时已经被现,1606年,西班牙航海家托勒斯的船只就驶过位于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岛间的海峡;同年,荷兰人威廉姆士的杜伊夫根号涉足过澳大利亚,此后就得了个名字叫“新荷兰”。不过这些现并未产生任何重 。现们认为新荷兰荒凉贫瘠没有价值。直到177航海家库克船长现丰饶的东海岸。澳洲殖民才算揭开了序幕。自然,在这时空里,穿越众是把澳洲划入未来他们直属的领地中去的。 文德嗣不但含糊其辞至把具体方位也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把澳大利亚给搬家到广袤的太平洋中心去了有兴趣就上那好好的兜圈子找去吧。 至于本国的历史,自然就是被俘手册上那套东西了。 没想到这番瞎掰居然引起了会长的极大兴趣。他不断的追问着,闹得把迪亚娜多萨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想一想再用英文翻译出来文德嗣英文还是听得明白的。原来这家伙把澳洲当成了失落的亚特兰帝斯大陆了。 接着他又提出了问题:澳洲的教会是从何处来得?教会的领导人是谁?典籍又是从哪里来的?澳洲教会是否知道教廷的存在?澳洲教会的圣经既然是翻译成汉语的,又是何人所翻?这一系列的问题差点让文德嗣翻了白眼这会长的求知欲还真是旺盛。 幸好白多碌这还没丧失立场的乱说,文德嗣心想,要不他乱说一气了之后我就没法扯淡了。他还算知道轻重:在和司铎谈话的时候推说自己地位卑微,对国中事情所知甚少,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 文德嗣对本身编造穿越的宗教体系没多少准备,不过他并不希望给耶稣会留下一个他们热衷天主教会的印象虽然包括他自己在内有很多人期望利用天主教来展出一种全新的宗教体系替代未来统治区的宗教信仰。既然要合作,就得把价码开得高一些想传教?可以,拿出足够的代价来。 想好了基,文德嗣就说教会是澳洲历来就有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来得,典籍之类,连本地教会自己说不清至于更多的教会细节,他本人也不是很明白,因为他不是信众。 他轻描淡写的一番描述,显然让会大人很失望。杰兰扎尼原以为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国家有可能是约翰长老国之类的失落的基督教国家,没想到当权的并非基督教徒。看来访的七八个人的模样,除了一个白多碌和眼前这个拉丁裔女人,大概也没什么信众在内。 :后的交谈主要涉及到了穿越在海南的存在问题上,文德嗣在这个方面并不隐晦穿越众的企图,只不过把战略目标缩得小一些占领临高的目的是利用该地的地理环境与明朝进行贸易还特意指出穿越集团有深受明人喜欢的商品,足以换回大量的白银和其他货物。有些商品也许东南亚和欧洲人也会喜欢,但是他们缺少足够的船只和水手,所以期望在澳门找到可以代理的外商。 文德嗣非常小心的掩_了穿越染指外贸航线的企图,他知道这对葡萄牙人这种中间商是极其敏感的,但是提供有利可图的货物是葡萄牙人所乐意的,正如中国商人向他们提供在日本和马尼拉都能销出高价的生丝、丝绸和瓷器他不清楚耶稣会在多大程度上和葡萄牙的商业利益有关。但是无疑两之间是存在共同的利益勾结的。 杰兰扎尼想到澳洲人的出:给了他的传教事业一个全新的机会。虽然澳洲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基督教国家是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对教会不但有相当的了解,而且是容忍和赞许的。如果这些澳洲人能够掌握海南岛的权力,天主在这个东方大岛上的羊群就会大大的增加了;再如果耶会能说服他们的领导人受洗,说不定这里会有人成为海南岛的圣斯蒂芬(注:匈牙利国王洗后匈牙利成为基督教国家)。 海南岛对身处澳门的杰兰扎尼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早在1560年,gg神父就冒险进入了海南岛。1563年名耶稣会的会士不但进入了海南岛,甚至深入到了官府的禁地黎区。1584年班牙菲律宾的芳济各会的在前往越南的传教地时曾经在海南岛触礁登陆,在那里被当地官府逮捕过。后来被释放回到了马尼拉。 海南传教的最大优势是王弘诲。正是时任南京礼部尚书的琼州定安人王弘诲的策划和引导马窦才得以于1598年进入北京。虽然从表面看,王弘诲将传教士引入北京是为了修订历法,但是其深层的原因是这位准天主教徒期望通过这一机遇帮助利马窦开展传教活动。随后不久,其子信奉了天主教,教名保罗。这使得教会第一次有可能在海南当地获得了有力人士的传教支持。他知道保罗最近几次来澳门,提出希望派遣神父到定安县去传教。如果能在海南岛西北部的临高县也获得这样强有力的传教支持,这不啻于东方传教活动的一次巨大突破。 杰兰扎尼对这个前景欢欣鼓舞。 他的想法完全为文德嗣所预料:杰兰扎尼果然提出了传教的期望。文德嗣按照心中的预案,推说此事他一个人不便做主。 “按照我们的制度,这样重大的事情必须由五百人大会投票决定。” “是绅士们的议会么?” “正是。”文德嗣想这五百人当中倒也不是没有抱着理想来得,但是多数人还是想当人上人。 “你们在临高居然有五百名绅士!”杰兰扎尼惊呼,“葡萄牙在整个澳门都没有这许多的绅士!” 文德嗣谦逊的笑着算是回答。 “既然这是你们的政体所限制,我愿意等待结果。不过,在你们得出正确的结论之前,能否容许我派遣一名天主的仆人跟随你们回去?我向您保证,在没有得到正式许可之前,他不会进行传教活动。” 文德嗣感迟了一下,心想一个语言不通的传教士起不了什么大波浪,派人看紧他就可以。反正你开价我也开价,咱们来个等价交换。 第一百六十节 天上掉下来个李华梅 第一百六十节天上掉下来个李华梅 文德嗣和耶会长大人就传教问题讨价还价的时候,,散各处企图寻找各自的艳遇。许多人都是从小就深受大航海时代的毒害,于是有人一上岸就吵闹着要去小酒馆会美丽的吧女。 大伙转了一圈之后大失所望,本地虽然是葡萄牙人的据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葡萄牙人,街道上行走的多数还是中国人。葡萄牙男人尚且没几个,更不用说葡萄牙大洋马了。时而也能见到个别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或普通的葡萄牙妇女,就审美趣味来说却和想象中的大洋马一点都不象个子矮小,头和眼睛都是黑黑的。也没有标志性的丰乳的体型。 有人提议去码头区转转,想干脆就直接上妓院解决了,不搞小酒馆吧女的小资调调了。码头区附近倒是妓院林立,各种肤色的水手进进出出,煞是热闹。负责拉客的貌似是本地的国人,倒也油盐不忌,看到几个奇装异服的穿越众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立马就用夹七杂八不知道什么语言的热情招呼他们进去。 几个人半推半就的走进昏黑的中庭,周围一排简陋的小房间门口都挂着帘子,男人粗壮的喘息声汇合成一人类的大合唱。几位久旷之夫也免生理反应。这时几个女人从小房间里钻了出来,摆出她们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把身上的衣服拉开露出胸部其实照这群看a片看到麻木的现代人看看起来简直和没有一样。更不用个个身材瘦小的和孩子,小而尖瘦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有些浮肿,眼睛细得犹如一条缝。身上还散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气味。刚才还的这群人一见如此模样,又不是传说中的大洋马,一丈水顿时退了七尺半,推说钱不凑手,一个一个都溜了出来。 女人没得泡,自然情绪差劲了许多澳门也没什么可玩得世的著名景点现在要么还没造,要么是军事禁区不许去。葡萄牙人住宅区虽然颇有特点,到底也只是个小地方,转了几圈就腻味了。无聊中然在码头区附近现了一个真正的小酒馆!一个杯子样的招牌正挂在门外。 众眼睛一,忙推门而入。刚一进门,喧闹的声音和浓烈的酒气、烟气就扑面而来家被里面的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只见里面一众肤色各异的水手都在其中吞云吐雾,对这群新人毫不在意。 “靠,不是说水手都嚼烟的”蒙德说。 “那是因为船不能用明火所以才代用。下了船还不抽个痛快?”叶雨茗不以为然。他是作为农业部的代表来的。刚才在市场上兜了一个圈子现什么他们不拥有的品种实际上澳门的一切补给都是来自广东当地的,自然没特殊的东西。叶雨茗得到过指示,要他设法找找看当地有无土豆供应。但是市场上显然没有这个东西。红薯倒是有一些。 “说到烟,你们种的烟什么时候才成熟?”说话的是马甲,此人本来一直默默无闻的混迹在人群中,他是法学本科毕业国际经济法向,在目前的穿越集团里属于技能废物类型穿越显然还不急于搞什么国际经济法。这次能来澳门纯属此人在写申请的时候大谈海商法的重要性是把自己给塞进访问团里了目的是“考察国际海事法律”。在他平淡无奇的小职员的面目后面是他野心勃勃的计划出任未来的海事法院院长,并且亲自制订一部全新的海事法典和海商法。 “烟草要春天下种又不马上种马上有的东西。”叶雨茗不以为然,“再说怎么烤烟都是个技术难点抽烟等年底是最快的了。” “干收购一些烟草不就好了。 ”说着话。几个人坐下来。当下就有人要了一瓶朗姆酒喝这个才有海上男儿地气概! 朗姆酒是装在一个粗糙地陶瓶里地。外面包着藤套子。封盖上地蜡戳还完整无缺。蒙德故作老练地看了看戳子。打开了酒瓶。 叶雨茗不解:“你看得懂这个戳子?” “当然!”蒙德豪迈地说道。“这个戳子么。一看就知道是波多黎各朗姆了!” 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听到烟雾中传来一声清脆地“嗤”地笑声。似有若无。诸人四面查看。只见屋子里烟雾腾腾。看不清何许人也。 “见鬼!”叶雨茗有些不安。 “管他呢,大家喝酒。”说着,蒙德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算我请客 ” 众人喝了一口,朗姆酒在属于烈性酒,不过平均的酒精度对这些人来说只能算是低度白酒。酒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入口辛辣。很对几个爱喝酒的人的胃口。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支起耳朵关注起周围众人们的话题来。不过很可惜,穿越众们大部分都只会半吊子的英文,葡萄牙语无人懂,连西班牙都得求教委内瑞拉外宾,听了半天除了听到几个中国水手在用闽南话说些闲事之外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站在那里大喊大叫,接着又换了好几种语言,最后一种他们听明白了: “谁愿意上阿拉贡内斯多尼亚大人的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 “嘿,还真有点象航海时代。”马甲悄悄的推了下蒙德。 “没错,要来个吧女就更来了。”蒙德兴致勃勃,拨弄着他来带得旅游纪念品的手机刺竹小挂件本来打算用这个来勾引吧女的。可惜这酒馆里只有一个面色阴沉,不知道啥国家的奇怪胖子在当卖酒。 “嘘!”叶雨茗忽警觉起来,“低头!” “怎么了?”马甲感到奇怪。 “敌情通报没看?”叶雨茗小声说。 “谁看哪玩意” “年前来攻击我们的那艘西班牙船!就叫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 “啊?!”几个人都楞了。作为械部门来考察的萧白朗猛得想从腰带上拽出德林杰手枪。边上的人马上把他按住。 “你了!这里是澳门,一打起来我们亏吃定了!”马甲小声的斥责他。 “” 周围几个人把他结结实实的按在桌子上,几个人手里都攥紧了手枪,蒙德把手榴弹的盖子也打开了,万一冲突起来就先给你们个竹壳西瓜吃吃。 “谁愿意上阿拉贡内斯西多尼亚的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上船先给一个银比索!以后每星期一个!”看到无人应征,招募的人又喊出了待遇。 又喊了几分钟,招募人见还是无人应征,只得走了。众人这才放开萧白朗。 “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在澳门,这事情要马上告诉文总!” “好,”众人正要起身离开。 “老板,杜松子酒。”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居然有人说官话,还是个女孩子。蒙德的眼光一下就转了过去,一个穿着长裤和宽松的西班牙式衬衫,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ygd!”这是几个月来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比较符合现代眼光的汉人女子。几个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连要报告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事情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姐,能给我这个荣幸请你喝杯酒吗?”蒙德作出一幅绅士的模样第一个冲了上去。女孩子还没回答,她周围几个身材虽然不高但明显比众人要彪悍的多的汉子脸色就已经开始不对了。马甲赶紧过去打圆场,“呵呵,不好意思打搅了,难得能在这里听到说官话的人,我这个兄弟太激动了。” “那就照你们的朗姆给我来一杯吧。”女孩子落落大方。几个人仔细看来,这个姑娘大约在二十出头的年龄,虽然整体轮廓很好,但是皮肤略显粗糙,肤色黯,应该是长期在海上漂泊的女性。 从她腰里的马来小弯刀和身边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汉看来,搞不好是个海盗哩。 中国女海盗!这个词让几个人又是一阵的兴奋,自然又想起了李华梅这个人物。这种莫明其妙的联想加上女孩子的容貌的魅力,使得穿越们好感大增,攀谈的更加起劲了。 “请问小姐芳名?”蒙德把他从电影里看来的绅士派头都用了出来。 “我叫李华梅。”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这才叫见鬼了呢!难道他们不是穿越了时空,而是到了某个电子游戏里来了?不由得又是拧自己,又是瞪着对方看来看去的。 这李华梅见他们模样古怪,有些奇怪:“这名字很奇怪么?” “不,不,一点都不奇怪。”还比较正常的马甲赶紧来打圆场,“请原谅,您的名字和他们熟悉的一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这个名字很普通,同名同姓在所难免。”李华梅笑颜如花,几个心头乱跳。 “不知道你们认得的这位李小姐,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第一百六十一节 诱饵 临高启明第一百六十一节诱饵 个人当下把光荣游戏里的李华梅生平胡乱吹捧了一番什么霸者之证之类不靠谱的玩意也说了出来。马甲见几个戏爱好者越说越没谱。李华梅越听脸上越起疑。生怕露馅。赶紧拦了下来。 李华梅倒也没多问。`谈之下他&039;了解到。这位李华梅现在正带着一条快船从事着果阿-澳门-台湾之间的贸易。这次来澳门是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航海设备以装备。这让众人一阵兴奋。才是真正的职业航海家么!当下也自报了家门。声称是南宋后人。从澳洲回来。现在在琼州岛暂居。看他们的神气对此好像不太相信。不过信与不信也没多大的关系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职业的航海者。又是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几个海军众都动了请外教的念头。毕竟懂西式帆船航海术的人太少了。文总虽然所知甚多。但基本上就是一理家。 蒙德把这个请求一出来。李华梅笑而不答。周围几个大汉都露出轻蔑的眼神。这种眼神大大的刺激了个穿越者。蒙德不顾叶雨的阻拦。把聘金抬高到了百两银子一年。严重超过了预算还是没的到什么反应。蒙德又祭起了在临高对的女子屡试不爽的现代塑料工艺小饰件。李华梅也没表示出任何兴。 最后一众人都失望的败下阵来。李华梅这才笑道:“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出海贸易吧?” 被人看作菜鸟的感觉很不好。但是他们不的不承认。他们的确是菜鸟。 “你们呀。”李华梅花枝乱颤。几个人心头突乱。说这李华梅在现代时空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但这几位都是久之夫登陆快半年。看的最多的女性都是黑黑瘦的乍一出这么个符合现代人口味的女子。难免不心摇神曳了。 她豪迈的喝下一杯子酒:“你们呀连波多黎各朗姆还是巴达维亚朗姆都分不清。还招募我来当船长呢!”她轻轻一弹瓶子。“你们知道我走一次果阿-澳门航线能赚多少钱吗?知道我为从果阿总督那里取的贸易许可又花了多少钱吗?” 海军众们愧难当一个个面露羞愤之色。马甲和叶雨茗原本对招募人的事情并不热心毕竟这是执委会的权限不请示领导自作主张无论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见闹这样。赶紧又上打圆场。马甲虽然是个职员出身。比德这样的初茅庐的刚工作不久的大学生要明白多:己方实力不济。也难怪人家瞧不上要是真的成了中国沿海的霸主。要她来帮忙当外教她敢不来?郑芝龙当年要荷兰人英国人缴纳航行税有哪个敢不交?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好他们现在正是广泛开拓各方面关系的时候。买卖不在仁意在。不能为我所用也可以谈谈合作的事宜。 听了马甲等人的这番话李华梅点点头。当下又追问了几次不是真是洲商人?待听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才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却没有表态。女孩的眼光突然转到了他们的腰间问道:“这个是火器吗?” “当然是。”这种德林杰前装击,单管手枪是去年年底机械部门制造出来的。用来装备新军的军官和军士。第一批枪的枪管都是和米尼步枪相同的锅炉钢管制造的。质量堪称上乘。因为这次行动有一定的风险。为了减少现代枪流失的可能。除在船上储备少量的步枪之外。各人的现代手枪带的很少。多半都换上了这种德林杰式单管手枪。 “是发枪?” 众人心想李华梅还有光。看到枪上没有火绳。马上就联想到这个。可见是个见惯器的老手。只是你不知道我&039;这种枪比燧发枪还要先进的多。 “这么小。有什么用处?”女孩子怀疑的口气说。 有门。蒙德心想。门有什么航海装备能比上我们这种先进了不止1年的火器呢。想到这里。蒙德故作神秘的对李华梅说:“小姐。我们这个可比火绳枪威力要大呢。不信我们找的方试试看。” “好。”李华梅倒也爽快。当下账。众人一齐出门去找的方试枪去了。 这个时代澳门的空的甚多。还没到后世要填海造的的的步。出去沿着码头海岸线走了不多远。便来到港口区的尽头。这里虽然还在城墙和炮台的保护范围下。却已经是一片荒芜的滩涂的。海滩上有几只残破的小艇和一些报废的船材。正好用当做目标。 在对着废船壳连开了几枪之后。李华梅对这种 越性有了极其直观的感受。很厚的橡木船板被毫不打穿。甚至后面的一层木也被打飞了。枪的准确性更是超越了她的想象力。100之外。蒙德可以轻松的击中纵横不超三尺的目标这就12年的水平来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 当下她问是不是可以也让她来试试看。蒙德立马就答应了。把个叶雨茗看的直皱起眉头对方就是没有恶意。竟也是第一次见面。己方的大杀器就这么随意的给人看。还让人试用。不大妥当吧。 蒙德教她怎么给枪上弹药。安火帽。李华梅边看边听。心里暗暗佩服:人人都说洲的货物精巧果不其然。这样一支小小的火器也做尽善尽美。就装填弹药来说比起她惯常用的火绳枪不知道多少。一旦交起手来。不说精度和威力。光射击速度的优势就够致人死的了。 试射了几次之后。她就掌握了射击和装填的要领。这样小巧精致的她忍不住的反复揣摩摩挲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真是好枪。” “既然你喜欢。就”蒙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甲打断了: “这种枪很不错。以后我们或或多做一些。小姐要是喜欢。欢迎来临高采购。” 李华梅他们一脸狼狈。知道这东西甚是贵重。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又把枪还给了蒙德。自己过去看射击的效果了。 这边叶雨小声的对蒙德说:“你昏头了!随随便便把枪送人” 蒙德一脸不甘:“她可是李华梅。” “李华梅。李华梅。以为你打大航海代呢!”叶雨看了一眼女人。“这女人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你就送她枪。回去不想混了?” 蒙德这才意识到不妥。稍清醒过来些了。马甲慨叹:这些游戏中毒分子。总是不知不觉的把现实和游戏划等号了。 大约想活跃下刚才的气氛。李华梅请他们去看看自己的船她的船就停泊在码头上。 “我们去看看吧。”马甲提议。虽然他对李华梅不放心。但是好奇心还是很强的。 “不上船就是了。”蒙德嘀咕了一声。他有点垂头丧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幻觉破灭的觉。 “大伙当心点。”虽说如此。这里毕竟还是葡萄人的管辖区。不管是谁还不至于无法无天。 众人安排妥当。一齐往回走去。她的船在码头的多船只上非常的显眼。是一艘小巧的单帆船。当然比起穿越众的通济号还是要大多了。 这艘船属于单快船。它有一根和船身一样长的剑鱼一般的牙。可以使它挂起一长列的船帆。行驶起来比双的帆船要更敏捷。在顺风的时候。航速可达到11节。是一种非常好用的走私和海盗用船。 “这就是我的“杭&039;”号。漂亮吧?”李华梅对她的船只很有感情。 蒙德估计这船大约100吨。吃水相当的深。船身一侧5关闭的炮门。加上甲板可以到的回转火炮。总共大约有14大炮。 至于载员载货多少。他就估计不出来了他对欧洲风帆船了解不多。 众人只是随声附合。他们对船只了解还不如蒙德呢。 这群人正在码头参船只。原本跟随在李华梅身边的一个小个子水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此时。个人出现在码头区后面的仓库附近。快速的钻进了一条颇为简陋的小巷。来到一间碌的货栈前。四下张望无人注意。便绕到了侧门。悄的敲了几声。 门立刻就开了。水手招呼开门人。直接往里面走了进去。 门内。是个不大的子。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房屋。似乎都没用上的空关着。院子里还堆积了不少的杂物水手来到第二道门前。直接推开了门。里面却是别有一番天的。 摩尔式的花砖铺的的中庭里。两个皮肤黝黑的卫兵正在打盹。听到有人进来立刻警觉的拿了弯刀。 水手冲着他们摇了摇手。继续往里面走去。台阶是一间幽深的客厅。光线从高而狭窄窗户中透了过来。水手在门站了一会。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样的光线。他看到的女主人李丝雅。穿着松的丝质长袍。斜斜的躺在一张低矮的。堆着许多绣着华美图案的枕头的长沙发上。注视着手里的一张纸片。若有所思。 第一百六十二节 苟二出山 临高启明第一百六十二节苟二出山 手站了一会。{)确认主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船长。李华梅和那伙人接上头了。”说着他把个过程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轻蔑的评语:“是群子。” “果不其然。”李丝雅瞅了一眼那张她着摸了好几天的纸片大航海时14力加强版盗版cd的封。上面正是英姿飒爽的李华梅。 连穿越者自己都不知道这张盗版碟的封面是如何落入李丝雅之手的。或许是某个人当年买盗版碟的时候随手塞在口袋里的根本就没人记曾经失落了这么张纸片。 绑架活失败之后。有当事人都被澳洲人干净利落的杀了。李丝雅甚至不能从在场的人那里的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她与这群澳洲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这张纸片了。 这是张很奇妙纸。在她遭遇这次挫败回到门居的时间里。大航海时14盗版碟封面成了李丝雅看最多的东西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遇到不该遇到的事情。 纸片本身没么特的的方。但上面的画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按画画的技法应该是个欧洲人的作品。但是上面的内容却给了她很大疑惑。大海三大海船美丽的女海盗。上面还有莫明其妙的解说文字。其中的大航海时代她还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加个罗马4威力加强版又是什么意思?至于七海霸者之证更是一个谜团。最无法理解的是“光荣”这个词出现了好多次。李梅很光荣? 但不管怎么样。文掌柜既然把张画片随身珍藏。显然李华梅是洲人那里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或者是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澳洲人对她的态度是非常尊敬的这从画上的说明就|的出来。 这让李丝雅的脑海里出了新的念头。原本她在阿拉贡内斯的冒险中失败之后。对洲人已经有些而远之。两次垒都是她败下阵来。虽然每次严格的都是她的雇主吃了亏。但是她已经预感到这伙洲人极不好惹。 但是封面上的寻找七海霸者之证的字样让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但是能让澳洲人如此崇拜的人物取的的物件自然是件稀世珍宝李丝雅的钱财上并不欠缺。当海盗做生意不过是满足她的冒险欲而已。于是她的人生里有了全新的目标取霸者之证。 问题是霸者之证到底是个什么西。这张画上既没有说明也没有图样。即使想打听也无从着手。想来。一的切入点就澳洲人本身了。 经过深思熟。她最终决定打入澳洲人的内部。她从掌握的动向知道:澳洲人已经派人到了广州在那里开设了珠宝行行销自己的货物。显然他们在竭力的扩大自己在这里的关系网络。李丝雅的计划并不复杂。澳洲人初来乍到。必然会努力寻求当的的合作者。为了吸引合作者澳洲人会不惜高开价码。让合作者赚到足够的钱财高举就是一好例子。现在和洲人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必然能获取极大的利润合作让他们信任自己。从而最终窥视到那些秘密即使不到霸者之证。洲人身上的油水也大有可捞的。怎么算。都不会吃亏。 原本喜爱冒险的她打算自己去担任这个打入敌阵的角色。但是她已经在文掌柜面前露过面。且在本的的名声太大。这些都是不利的因素。 最后决定由乳妹李去李醇是母的女儿纯中国血统。自小在她家中长大和她一深受中国和葡萄牙两种文化的浸染。即是她的副手又是姐妹。一起在海上冒险有年。常适合扮演女海商的角色。 最终。为了让洲更容易接纳她。李丝雅给李醇取了“李华梅”的名字她本能的感到:澳洲人会因为这个名字产生的错觉而对她的间谍产生好感。 听完汇报。李丝雅沉默了片刻吩咐道:“走吧。去和她说。演戏不要太过火。尽量先,搭上。” 水手鞠了一躬。正要退出去。她又说:“告诉她。不用每件事情都派人回来报告。要紧的事再派人回来。我这里你要少。” “是。船长。”水手退了出去。 水手走后。房间里又陷入了幽暗的静谧中。李丝雅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纸片。把它放进了一个精致的琅盒子里。锁上锁。她从枕头下抽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粉盒。打开照了下自己。拉动了一根绳子。 一个女仆立刻应声出现她们都是李丝雅从印度沿海的一个群岛上买来的女奴。那里的土著相貌丑陋。凶狠好斗。但是一旦认可你是他的主人或者朋友。又忠心耿耿。这里有极少数 |的她们的语言。是个比哑巴更好的保密方式。 “把客房院里11号房间的客人带来。”李丝雅用土语命令道。 没过一会。苟家老二。在攻打苟家庄行动中幸免难的苟循礼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李丝雅宽松半透的丝袍。他的眼睛猥亵的变亮了。贪婪在李丝雅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上浏览着。 “看够了吧?”李雅忽然开口。把个苟二吓了一跳。鬼妹果然不知羞耻。他暗暗。穿的这幅模样。自己还敢说。 当然这样的想法是能表露在面孔上的自从苟家庄被灭。苟二就成了丧家之犬。他知道不管是嗜血成性的洲人。还是委托保管赃物的诸老大。都不会轻饶了他。一回家安排好事务。带着儿子和几个手下赶快跑路了。好在他早有准备:越众刚登陆那会。他就把老婆和家人都送到了岳父家临高本的一乡间土霸。大笔的钱财藏匿在井里。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完蛋。马上又到琼山县:这里有他的销赃门路和靠山海南兵备道衙门里的马师爷。马师爷是海南的人。回回出身。上也有个秀才。虽然是读书人。但是秉承先祖的本事。经商极有一套。又倚仗海南兵备道的势力。是苟家在琼州广州销赃路线上的主要人物。他想请马师爷活动活动。说动琼州汤参将发兵剿。再者苟家在他那里还有几两的销赃款存着。 没想到和马&039;爷一碰面说了此事。就把马师爷吓了个半死。丢了诸大当家的货物。那不在找死。别说替他去游说。连销赃款都不肯给他。说是以后诸大当家问起来还的有个交代。 苟二没拿到钱。心不甘。又潜到了广州一带想看看形势。希望通过自己的活动能够引起官府的注意。发兵剿匪。到了广州才发现。自己过去觉的在琼山县拥的所谓门路。在广州根本就不值一提。儿子苟承绚的秀才功名。简直是微末到了极点。一贯自诩为土皇帝的苟二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临县城里就是县太爷也要客客气气的人物。在广州居然一个总督衙|里的师爷的门房斥为“哪里来乡下野人。”只是因为他的门包给的少了。不管是给官府禀贴。还是到处拜客请托都收效甚微。父子两人一口难懂的临高话反而成了许多人的笑柄。钱花掉了好几两。除了的到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外。什么实质性的西也没捞到。 屋漏偏逢连雨。他在广州动一繁。自然就被彩老的人盯住了。要不是自己是条滚刀肉手上有些功夫。身边还有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早就被诸彩老的抓去献功了。更糟糕的是其他各路海上的陆上的好汉也在打他的主意。最后。走投无路的苟二只投靠了主动来招揽他的李丝雅。逃到了门。 “苟老爷。洲人已经到了澳门了。”李丝雅说 苟二也是个沉住气的人。忙拱道:“在下能到现在全凭大当家的照应。我苟循礼和澳洲人势不两立。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 “你尽快回临。”李丝雅不搞那套花哨的玩意。边说边注意苟二的反应。若是苟二露出一丝畏怯或者推脱之意。他就对自己没用了。可以把他交给诸彩老。可以给澳洲人看谁的价码更高了。 苟二心里一颤。他不敢看李丝雅那双象猫一样在淡影中发亮的眼睛这一瞬他完全猜到了李丝雅在想什么。他按奈住|烈的恐惧感。沉声道: “我这就回去。不知道回去之后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你在临高还有底1,么?” “有。我安排好了。县城和乡|都有我的人。”苟二为了表达下自己的势力。“只要大当家的吩咐。随,能出动二人。” “你那二百人就少安毋躁吧。”李丝雅恢复了她洋洋的模样。又靠回到枕头上。“准备在里落脚?” “在罗茂山。山里的寨主是我的把子兄弟。”苟二胸有成竹。罗茂山里的这股土匪。为首的叫胡烂眼。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平日里银子也喂饱了。要他收留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好。一会你出去|账房。拿一笼鸽子和一百两银子。还有我的信物。去码头上找一艘船头上挂着蓝布条小船。船长见信物就会送你回临高的。你想在哪里登岸随你。但是上岸就的靠自己了。” “在下明白。” “落下脚之后马上给我传鸽书。我自然会派人和你联系 第一百六十三节 潘多拉盒子 布下苟二这颗棋子有什么用,李丝雅一时间还没想好。但是闲子有闲子的用处。苟二身上,她用不了多少本钱,损失掉也不会心疼。 下面的事情,就要看“李华梅”的了。她深信,澳洲人会被她的这个妹妹耍得团团转。 蒙德等人和李华梅的一番交流的结果是李华梅同意去临高看看双方有什么可以进行合作的,穿越众们觉得这样的结果还算可以接受,至于未来招募她,穿越者们认为等自己势力强大了自然不成问题。至于某些色狼心中还包含有其他的想法就不一而足了。 文德嗣这边也结束了和杰兰扎尼的会谈,文德嗣深知耶稣会对中国传教取得突破的渴望,猛勾了一阵耶稣会会长的胃口。双方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协议:穿越众同意耶稣会派遣一名教士随同返回临高;在临高期间,该名教士可在穿越者的控制区自由活动,但是不得传教;澳门耶稣会的船只可以随时驶入穿越众控制的博铺港,传送信件和供应该名教士使用的个人物品;如有必要,耶稣会可随时召回教士,穿越众不得加以阻拦。 相对于这些条件,穿越众获得的好处就大得多了:耶稣会同意作为穿越众在澳门的权益保护人;耶稣会保证在双方达成更进一步的协议之后,为穿越者在澳门的经商活动提供足够的便利――包括在澳门开设商行的许可。额外的收获是会长大人在品尝了文德嗣热心奉献给他的大黄甜酒之后不仅对口味大加赞赏,还对瓷瓶爱不释手。 当下会长大人包掉了所有的库存大黄甜酒,双方谈妥的价格是每瓶酒四分之一银比索,大大的超乎了张信事先的估计――大黄加上瓷瓶的双重组合发挥出来的威力让张信很吃惊――法石碌告诉他欧洲人对大黄的迷恋的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呢。 张信和文德嗣又在澳门的码头附近活动了一番,澳门本地没有大规模的造船厂,只有修理船只的能力,欧洲船匠不多。文德嗣比较失望:本来还指望从这里招募一些懂欧洲船制造工艺的船匠――不过现在有了耶稣会这条线,即使从欧洲雇用些工匠应该不成问题。 访问团在澳门又采购了许多工业方面急需的金属材料:铜锭、生铁和铅。张信还买入了大量的黄麻,商人说这是最好的印度货。 “这个有什么用?”王瑞相跟着他们走来走去,看到居然花钱买了一大堆草一样的东西,感到奇怪。 “做绳子用的。” “绳子?” “对,做船缆用的。”张信说黄麻是制造船缆的最好材料,它即轻便又结实,是重要的造船资材,过去还是最要紧的经济作物。 卖给他们黄麻的印度商人似乎很满意这笔交易,又从里屋取出一套华丽的银制水烟,点着了请张信品尝。张信嗅了一下,让负责翻译的门多萨又和商人说了几句话,商人从后面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深褐色的扁饼,看上去光滑柔软。散发着一种极其特殊的气味。张信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嗅了嗅,又用手指按了一下,在舌尖上微微了,马上把口水吐掉。 “问他要多少钱?”他通过周韦森对门多萨说。只见门多萨小姐一个劲的摇头,絮絮叨叨的冲着周韦森说着什么,张信等得不耐烦: “快点问,嘀咕啥呢?” 周韦森又对着门多萨说了几遍,最后才算达成了交易:一箱一个银比索。 “问他:本地有批量销售么?” 周韦森迟疑了一下,问张信说:“我说老张啊,你知道这是啥玩意不?” “废话,不知道我买它干吗?” “难道你想学英国人,搞鸦片贸易,毒害中华民族――” “周博士啊,难道你不知道鸦片是重要的制药原料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周韦森说,“问题是你是广州的商业代理人,一买鸦片我就想起虎门销烟之类的玩意了。” “嘿嘿,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我哪能做。”张信说,“叶雨茗去接那劳什子传教士了,农业部门的事情就由我来代劳了。” “,农庄里要种鸦片?这个我可得奉劝你们一句:潘多拉盒子一打开,后患无穷。要制药,买印度鸦片也就足够用了。” “依赖进口总是件危险的事,特别是现在的阶段。”张信得到了印度人的回答,说鸦片的需求不大,每年从印度到澳门的货物不过二三百箱而已,除了一部分是当地人自用之外,都是作为药物卖到广州去的。如果穿越者的需求量不大的话,他可以单独贩运一些来。 这个时代鸦片还没有象后世那样成为一种抢手的暴利商品,无论是作为消遣品还是药物,需求量都很小, 通济号的货舱全部装满之后船起航回程了。船上除了货物之外,还多了个黑发棕眼的外国人――中文名叫陆若华,是个法国南方人,三十出头,刚从法国来澳门不久。之所以选他,是因为穿越者中没人懂意大利语,但是懂法语的相当多,便于沟通。 陆若华和所有当年来东亚传教的耶稣会传教士们一样,在开始他的传教使命之前,都会学习一门专门技艺:天文学、医学、工程技术或者艺术,正如他的同辈和后辈们那样。耶稣会在传教领域的高明之处在于很早就意识到,对于东方那些已经拥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文明的国家来说,只一本圣经就想打动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陆若华选择学习的是医术,他过去在读耶稣会创始人罗耀拉的传记的时候就知道,人在病痛中是最容易受到天主的感召的。 上船之后他就一小时都没安静过,马上就四处找人学习普通话,一众人闲着没事干的,也拿这老外消遣。到处都能听到他那僵硬着舌头的“泥号”、“吃凡了每”、“对布乞,泥死个号任”的声音,闹得文德嗣心烦意乱。 门多萨小姐则象是找到了生命中的光芒一样,把个周韦森撂在一边,对“神父大人”嘘寒问暖,送食送水的。闹得周韦森一肚子不痛快。但是他久居国外,知道天主教徒们多半宗教情绪比较强烈,信仰的荒漠里突然来了一个神父,门多萨小姐激动万分也是在所难免。 “文总,我看这天主教这次是非传入海南不可了。”王瑞相找了个机会小声对文德嗣说,“国无二主啊,一旦把这些洋教传了进来,在民众心目里就会形成另一个权力核心。教主的一句话不是比政府更强大了么?你可别忘记另一个时空里的许多教训,一神教这玩意,都够呛。” 文德嗣不动声色:“你想怎么样?” “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王瑞相做了个往下砍的姿势。 “这解决不了问题。”文德嗣摇摇头,“你太低估信仰的力量了。他敢和我们来,就做好了送命的准备,死掉一个陆若华,就会来十个陆若华。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坐我们的船来了,而是偷偷的来。” 王瑞相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宗教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 文德嗣看着起伏不定的海面,许久才叹了一声:“希望在有生之年,我们有能力够改变这世界的潮流。” 这时候,蒙德来报:船只已经来到香港附近。 “把陆若华先关进货舱,不许他上甲板。”文德嗣下了命令。这个命令立马引起了在身边的门多萨小姐的强烈不满――倚仗着自己的为穿越众服务的功劳,她跑来抗议对神职人员的粗暴对待。 但是文德嗣对此毫无所动,直接叫周韦森把他的女人拖了回去。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目前绝对不能让外国人知道的。 在蒙德和21世纪的海图的指引下,归途中他们来到了珠江口外海的万山列岛的另外一个小岛上,从船上望去,岛屿上郁郁葱葱,散落着些大大小小的渔村。对照海图的和测量经纬度,可以确认这里就是后世的香港岛了。维多利亚湾沿岸满目荒凉,不要说市面,连人迹都罕见。 船上放下小艇,以补充淡水为名登陆了,他们的目的是对香港岛进行一次基本的勘测,包括地形、地貌和淡水资源的调查,还要实地测量一下维多利亚湾沿岸各海湾的水深,看看哪里适合建立未来的商品转运基地。 香港岛的面积近81平方公里,面积大,有淡水,有林木,维多利亚湾又是号称世界三大深水港之一。作为基地,无论军用商用都有极大的价值,更比小小的澳门有发展潜力的多。当年葡萄牙人第一次到中国沿海,就认定了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只是他们过于急功近利,居然去占据了新界的屯门,妄图直接控制珠江口的出入,结果被明军赶了出去。文德嗣很清楚:离此不远的屯门就有明军的大营。穿越众想在官府眼皮底下占领香港,不打仗是决不可能的。 第一百六十四节 **准备 回到临高,春节过后准备召开的“第一届临高政治协商业协会议”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经过穿越者在当地合作者的大力宣传之下,临高谈判专家张有福和穿越者的副食品供应商林全安为了获得在执委会青睐,在鼓动当地人参加这次会议方面进行了一场竞赛。张有福把手下的长工、家仆、佃户全给打发出去了,叫他们各自回家去宣传 马千瞩让邬德从职工队伍里挑选一些能说会道的人组成工作组下乡去发动群众。为了这件事情,他把杜雯从盐场村调了回来。 临高的冬日的清晨,太阳从山后升起,驱散了夜晚的雾气。风微微有些寒意,但却是清爽宜人的。文澜河的河水已经变得非常浅,许多地方出了河底的石头,人们可以涉渡而过。 在从新翻修通车不久的文澜河-博铺公路上,三五成群的当地农民,扛着扁担、绳索和簸箕,彼此打着招呼,都往文澜河沿岸的各个工地走去。现在是农闲季节,穿越众在各处大兴土木,到处都需要力工,只要愿意干活的,就算是妇女和孩子每天都能赚到些工钱。 以往到处骚扰本地小股土匪在大河两岸已经绝迹,穿越者拥有的机动、通讯和火力优势使得任何此类行为变得无利可图而且危险――凡是挑战穿越者威权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进了劳改队。安全和便捷的交通慢慢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许多人从足不出村,开始变得愿意离开家门口到远处去寻找机会和见闻。 在这些行人中,走在公路上的杜雯显得尤其醒目。她穿着本地染织的蓝色棉布做得工作服,戴着蓝色工人帽,脖子上围着条尼龙纱围巾,背着装满文件和小册子的黄色挎包,上面还拴了条毛巾。在公路的人群里很显眼。当地人对这些“髡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到有这么个女“短毛”,不免都要多看几眼。 杜雯的心情十分愉快,一是看到建设日新月异,去年去盐场村的时候,道路还都是土路,虽然有些是石板路,也早就破损不堪了。现在不但有了简易公路,而且也从简单的夯土公路改为铺设碎石和煤渣的公路――不但平坦,连车马走过的烟尘都少了很多;二是她在盐场村这些日子,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把许多过去的理论运用到现实中去,其中即有一些是碰壁的,也有成功的。现在归纳起来,她的成绩还不坏: 马袅讲习所的正式班已经办了三期,培养了二十多名农村干部,这些人不但完成了扫盲,学习了基础文化知识,还初步学习了政治理论知识和基本行政方法。包括现在百仞人民公社的主要干部,都在这个讲习所里参加过培训。除此之外,利用“业余班”和“夜校”的形式,还为整个村子做了基本的扫盲工作。现在十三岁以下学龄儿童文盲率已经下降为零。这让杜雯很有成就感。 盐场村不仅建起了村委会、编制了民兵队,她还花了很大的力气把妇女小组也搞了起来――虽然眼前只是组织妇女做一些后勤方面的工作,但是她相信未来这个妇女小组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稍微有点遗憾的是谭小芹作为她的重点培养对象,觉悟始终提高的有限。在很多大事上还是宁可让男人拿主意,一点半边天的意识都没有。 快到百仞城外的时候,她看到马千瞩正和几个人站河边,便加快了脚步。 马千瞩还是穿着他一成不变的87式作训服,虽然这衣服最近已经磨损的不成模样了。作训服胸袋上镶嵌了三条红色斜扛――这是新军搞出来的新花样,魏爱文提议在没有实施军衔制和军事标记的情况下,用颜色作为职务和军中的标记。这三条红色的斜杠就代表了马千瞩的军事地位:新军参谋总长。原本的方案是打算模仿德国总参谋部的款式,镶在裤子上的,后来觉得实在不好看而且也没地方找那么多红色的布条才改为放在胸袋上。 他手里拿着个望远镜,还捏着一个笔记本,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对岸的工地。旁边是工程部门的负责人梅晚和那个她不认得的女规划师,两个人都夹着装图纸资料的文件包。在讨论着什么。 “……马委员,体育场本身也不是件急事,再说城里不是本来就有给大家锻炼身体用的篮球场、羽毛球场之类的设施吗?突然要造这么一个有400米跑道的大型体育场,不光材料困难,连劳动力也不足啊。” 马千瞩呆着脸说:“这不仅仅是为了搞体育运动,而是未来搞庆典、开群众大会用的。”他叹了口气,“这些事都得有场地,其他不说,主席台和观礼台这些部分是一定要按时完工的。” 正说着话,他看到杜雯来了,忙打了个招呼就过来和她说话了。 “你回来了?”马千瞩看了一眼她,“怎么不给萧子山电话,要他派车来接你?行李呢?” “有车,”杜雯摘下帽子,从挎包上解下条毛巾擦了下汗,“我就是搭送盐的车到博铺的,不过听他们说,要中午才有车来百仞,我就自个先来了,行李一会随车送来。” “嗯,你早回来也好。乘这会我们先谈谈工作。” 把杜雯从盐场村调回来除了工作组的事情之外有马千瞩还有其他的考虑:盐场村虽然是第一个投穿越众的当地村落,对穿越者的忠诚度来说也是最高的,但是谭家的宗族势力还是过于强大了一点。参加农民讲习所的大多数都是这个家族的子弟。继续把讲习所放在那里,迟早会在农村干部体系里形成谭氏家族占据优势的局面。讲习所这样的干部培训机构也不适宜长期孤悬在主基地之外。 马千瞩开门见山:“我们现在马上要组织一些工作组下乡去,为即将要召开的全县大会进行宣传鼓动。邬德已经选了一些人。你对搞群众工作比较有经验了,百仞公社的基层干部又都是你那里培训过得,人头熟悉,这件事情就由你来牵头了。” 杜雯点点头:“我和邬社长商量一下。” “另外还有件事情,马袅的农民讲习所,执委会考虑大会结束之后就撤销。马袅讲习所办得很好,取得成绩很显著。但是地方色彩太浓了。所以这次把你回来之后就另起炉灶,从新搞个学校。盐场村那边改成一般学校。” “我是没有意见的。”杜雯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调整,但是回到百仞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起码每天都能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伙食和住宿条件也比盐场村强很多。 “学校办起来之后,还是由你主持日常工作。”马千瞩说。 “好,到了百仞村,条件更好了,有了理论阵地,能培养更多的干部了!”杜雯很高兴。她最近对搞理论工作愈发热情,《临高时报》上的理论文章,过去以席亚洲写得最多,杜雯则后来居上。 “农村干部的培养任务,以后会越来越繁重,你要多花心思在这方面,特别是干部的素质养成上。” 一旦各村寨接受了团练联防计划,穿越众就会利用团练训练的机会逐步对各村来得年轻人进行培养,作为未来正式掌握政权之后的基层干部。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马千瞩想起了什么,“给学员们上课的时候,方向把握不要错了。在目前的历史时期,地主和商人都是我们的联盟――你要记住这点。学员里会有不少这类人的子弟的。” 杜雯严肃的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得。现阶段口号是‘铲强扶弱,保境安民’。不涉及政治问题――” “明白就好,眼下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马千瞩吁了口气。 “那我的理论文章要不要继续写?” “写啊,为什么不写?”马千瞩笑了,心底里他对杜雯的理论文章并不太看重――除了大量堆砌数据之外理论价值不高,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就算是用来占领舆论阵地好了。 “理论是理论,右派们不是一天到晚鼓吹言论自由么,你就好好的言论自由下,观点激烈些无所谓。只要别鼓吹暴力革命。” “好!我明白了!” 杜雯看着马千瞩发黑的眼圈,“督公――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马千瞩一泠,掩饰的笑道:“没什么,最近要做机构调整,会议很多,不知不觉就晚了。”他故意舒展了下腰身,“到了这里我倒觉得生活规律又充实,比过去好多了。” “督公,你那参谋总长的职务就不要担任了嘛,你不是军人出身,又累又辛苦,还有计委的工作要做――” “没关系,忙一点好,忙一点好,有益身心。”马千瞩有些狼狈的说。 杜雯告别了马千瞩,向百仞公社的社部走去。路上遇到几个她上过课的干部,都和她打招呼。她来到社部,只见邬德正对着一张桌子上的大比例临高地图出神――这张地图是21世纪的,但是已经被测绘部门根据目前的状况做了修改。远程勘测组在这几个月里基本上已经踏遍了临高的山山水水,把村落和居民点都标注清楚了。 杜雯来负责发动群众的事情,邬德已经接到了马千瞩的通知。 “全临高的居民点,基本上都在这上面了。”邬德指着地图着的各色大头针小旗,“红色的是确定会参加的,绿色的是态度暧昧的,黄色的是推拖的。这些是根据我们当地合作者初步进行宣传之后的结果。” 大体一看,红色的居多,特别是县城以北,文澜河两岸地区的村落,完全是一片红。 “现在难点是在县城以南,还有临近儋州和澄迈的地区,愿意来得村落就少一些。但是公然不肯来得,倒是一个都没有。” 杜雯和邬德商量:既然态度暧昧的的村落不多,下乡的宣传小组的规模就不能太小。这些地区他们人生地不熟,人少了一是显不出威势,二来也难保证人员安全。万一遇到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宣传小组人少了就容易吃亏。 当下决定每个小组派一个排护送,三十支米尼步枪的威力足以震慑本地的各色土顽了,除了新军,带队的穿越众不要求能说会道,而是选择野外生存能力强,体力好的人――毕竟这也是个体力活。小组里面要有熟悉当地环境的向导,最好是和目的地有关系的当地人。还要找些熟悉方言,能说会道的人进行宣传。宣传的重点自然是执委会反复强调的:是为了维持地方治安――“保境安民”。为此,邬德已经让张兴教连续写了几稿的宣传单,说明穿越者的政策。请几个学中文的看过意思差不多之后就让周洞天用印刷了一批布告和传单。 “布告传单有用吗?我在盐场村的时候发现当地文盲率很高。”杜雯有些怀疑。 “懂不懂没关系,关键是把我们的讯息传达下去。布告这东西一贴,原本做鸵鸟的村民就得好好的正视现实了。不认字没关系,他们自然会找人打听内容的。” “苟布理也得带上。”杜雯忽然想起了这个当时在苟家庄有表演天赋的厨子,“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只能安排一个组。” “的确。”邬德觉得有些遗憾,这个苟布理虽然心术不大正,但却是非常好用的宣传工具,可惜多数归附他们的老百姓都是朴实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对了,还可以让林全安和张有福也出面。这两个也很会忽悠人的。他们还有些能干的手下能用。” “这些人得住吗?” “哈哈,积极的很!” 除了这些人之外,情报和卫生部门都要求在小组里安排一些自己人,为得是搜集当地的情况。过去他们对这些势力范围以外的村落只能通过侦察队和勘探队的报告和照片来分析,现在有亲身去实地查勘一下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第一百六十五节 机构调整 除了下乡的宣传小组之外,杜雯还从公社里找了些文艺骨干――所谓文艺就是会唱唱乡间小俚曲的,组织了些笔杆子写宣传歌谣,教他们在东门市或者随小组下乡演唱。临高本地没什么民间娱乐,为了发掘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杜雯甚至动起了城外几座荒废的庙宇道观里的和尚道士们的脑筋――出家人虽然都是出家人,在富庶之地和在临高这样的边鄙之地显然是大有不同的。几座庙观虽然都是明初官府修建的,但是百多年来都没修缮过,弄得破败不堪,七八个和尚,五六个道士常常半饥半饱的混日子。杜雯把他们都招募来了,在饱饱的招待大家吃了几顿饭之后,提出要他们编唱歌颂穿越众的宣卷道情。这两种都是过去寺观里的和尚道士外出游方化缘时唱得宗教性谣曲,以宗教性故事,因果报应类的故事为主,起得是劝善的作用。过去民间娱乐活动少,听、唱宣卷、道情也是百姓们的消遣。 现在这曲子不但要有劝善的内容,还得包括穿越众的种种“善行”,诸如赈济灾民、怜老扶穷、清理匪患、打击海盗等等的事迹,都要编写进去。 杜雯对文艺这套不大在行,好在穿越众中学中文搞曲艺的人都有,请来坐镇审稿,凡是编得好的,每支曲子给一公斤大米的报酬,特别出色的三公斤。这个价码让一直吃不饱的宗教工作者们起了很大的干劲,很快就七七八八的写了三四十支。杜雯要他们下乡去演唱,每天再给一公斤大米的报酬。吃了饱饭,又从穿越者手里拿到了布匹的“布施”的僧侣道人们纷纷做了全新的行头,下乡去搞宣传了。 在这样的宣传攻势的狂轰滥炸之下,整个临高县,从县城到最偏僻的农村,到处都传遍了穿越者的声音。那些抱着拖延态度的村落,现在也不得不从新考虑自己的态度了,特别是歌谣把穿越者的强大和善心都无限鼓吹之后。 在为“政治协商业协会议”召开而准备的宣传攻势进行的时候,执委会也开始正式的机构调整工作。 虽然在穿越前已经形成了六个委员会,四个直辖小组的基本架构,但是几个月的实际运作表明。这个机构实在是失之于过度简化,结果就是各个委员会下面出现了许多专业小组,有些部门不免有重床叠架的嫌疑,有的则完全拖离了其原来的本意――最典型的就是治安组,现在其功能几乎完全在政治保卫任务上了。而治安却丢给了一个没有编制的所谓“东门市派出所”来管理。 再如现在的情报部门,理论上说执委会下设一个专业的情报资讯组,其实里面多数人和情报毫不相干,主要是搞技术资料和史籍研究的。广州派遣站虽然在名义上是他们的下属,实际上却属于执委会下面的另设的一个情报部。 显然,这种简单粗糙的体系已经不能再满足穿越政权的需要了。这是执委会在开机构调整会议前一致的观点。 “诸位,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政权了,除了我们自己,还有了老百姓,是时候出台民政管理机构和办法了。”萧子山在会议上发言,“内务民政委员会这样的体系过去只是为穿越者服务的,这样职权不明不适合未来的发展啊。” “那你的意思呢?” “我提议:将内务民政委员会做一次拆分。” 萧子山的意见是,内务民政委员会拆分为两个部门,一个顾名思义的,管理民政事务,也就是管理他们统治下的土著居民。另一个,则改为“办公厅”。 “办公厅?”有人不解。 “我知道子山的意思了。”文德嗣说,“所谓办公厅就是专门负责穿越众本身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事情,对吧?” “是的,其实现在我管得也是这些东西。但是民政这块以后会越来越繁重,阿德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进行管理,老是以劳工组负责人和公社社长的名义很不妥当。” 无疑,这对邬德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一旦这样拆分,邬德就成了事实上的民政部长了,属于执委之一了,而他现在只是以专业组组长的身份参加执委会会议的。 邬德倒也没表现出什么谦虚的推拖――因为萧子山说得是很有道理的,他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在发言中提出,自己兼任公社社长的事情只能是暂时的,从长远看,还是要以本地人出任社长的职务比较好。 于是以这个提案为开始,执委会大会小会开了好几次,不仅包括执委们,还有各个小组和专业人员参加,大家的讨论非常的热烈。文德嗣在机构调整会议中明确说明,调整固然是件大事,也不能以搞机构膨胀为代价――现在穿越众本身还担负着许多基础工作,机构设置的过多过细,最后的结果必然绝大多数人会忙于行政事务。而且一时间也没有许多合格的当地人来担任各种职务。 经过几天的讨论、争议和私下协商,机构调整方案终于出炉: 内务民政委员会撤销,改为设立民政委员会和执委会办公厅。 邬德出任民政委员,全权管理归附穿越政权的土著居民。百仞公社、劳工队、劳教队这些机构继续由他管理。新设总法务司、总税务司、总工商司。 萧子山出任执委会办公厅主任。负责所有的穿越众生活事务和执委会的行政人事事务。原执委会直辖的总务组、it组合并到办公厅。 工业、通讯、能源、交通委员会改称工业及能源委员会,下设机械工业部、能源部、冶金部和轻工业部。 原工业、通讯、能源、交通委员会管辖下的通讯和交通部分独立出来,分别成立电信总公司,邮政交通局,原属于该委员会的建筑组独立成为临高建筑总公司。委员会属下新设水务局和电力总公司。 农业委员会不做变化,同时明确授权其有可经营食品加工企业。农业部管理的穿越众食堂移交给办公厅,劳工食堂移交给民政委员会。 外交与商业委员会,下设外事部、外贸公司和驻外站。负责一切对外联系的事务,包括谈判、贸易、交涉等等。所谓外贸:是指穿越者直接参与的针对临高以外的地区的所有对外贸易。广州先遣站在编制上隶属于委员会。该委员会的机构和成员也担负着搜集情报资讯的任务,同时向情报委员会负责。 计划委员会不做大的调整,但其属下的财政金融委员会独立出来成单独的部门。地位与其他委员会相同。马千瞩继续担任计委委员,程栋出任财政金融委员。 军事委员会进行了重大调整,正式组建了总参谋部、教导总队、陆军部和海上力量部。其中总队海上力量部不仅负责海军事务,还承担包括海运、渔业生产、渔政管理等所有海上事务。教导总队管理的是全体健康的成年男性穿越者,使用的是现代化武器,一旦发生意外土著军队不住的情况下,就动员教导总队。过去军事组内的穿越者民兵构成其骨干。 新设了内务委员会,作为统御强力部门的总指挥机构,其下新设警察总部、海关,原治安组改编为政治保卫总署,原军事委员会体系下的内务部队并入政治保卫总署。 文宣部:下设广播电台、印刷厂、宣传处。正式给予临高时报社编制、 资源部:设远程资源勘探队、大图书馆、测量队。 教育部:负责当地的教育工作。 情报委员会:除了拥有对外情报处这一直接派出和掌握专职情报人员的机构之外,它还充当情报协调和分析机构的角色。负责对从军队、外事外贸、政治保卫等各个方面汇总过来的情报消息进行分析汇总。广州派遣站就受到它和外交商业委员会的双重领导。 这个新体系职权较为明确,又照顾到了各方的需要,大家都比较满意。接着马千瞩乘热打铁,宣布自即日起,采取项目立项审批制度,任何部门未经过计委立项审批的,不得随意上马任何新设施新工程。 “前一阶段,各个部委都争先恐后的为自己改善办公环境,造楼房,搞装修,置办家具。一个个的都做起享福的准备,”马千瞩一脸沉痛的模样,“消耗了多少人工、水泥、砖瓦!”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冒着危险,千辛万苦的来到这个时空,无非是想要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为官做宰。眼下大家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虽然艰苦点,每天弄几盘海鲜,整两盅小酒,日子过得确实是相当不错的。还有同志在打生活秘书的主意。这个不是不可以。 “但是我们也要记得老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前穿越政权不过是盘踞在临高这个小小县城的一隅,海盗郑芝龙、诸彩老、刘香虎视眈眈,大明军队来围剿也是迟早的事情,还有各式各样的外国强盗,我们是睡在一个火山口上!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一脸严肃的看着马千瞩。接着他花了十分钟痛斥陆军私建俱乐部的行为,表达出对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现象的极其痛心。陆军的一干人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马千瞩拉出来当活靶子。一个个垂头丧气。 “陆军俱乐部的事情,因为已经完成了70%以上,这里就不再要求停工了。不过下不为例啊。”虽然马千瞩把陆军俱乐部拉出来重点批斗了一番,但是和所有类似这样的事情一样,很有中国特色的了结了 第一百六十六节 粮食流通券 下一个议题是货币改革的问题。拜现代网络所赐,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职业的现代人几乎都有点经济学的皮毛,而且这些皮毛还分作不同的经济理论。在宿舍区,未来的经济架构、货币政策是蛋疼的穿越众们仅次于是官爵、继承和女人问题之后第四大议题。很多人和当年泡论坛一样,为自己根本就不太懂的东西用各式各样是似而非的理论论战着,口沫横飞,直到要动手。 但是对程栋来说,这些理论对财政金融委员会来说都毫无意义。虽然只要学过一些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古代社会基本上是一个自然经济的社会,自给自足是主流,商品交换很不发达。 但是直到他们来到这个时空的临高,真正接触到了当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目睹了当时的社会和商业环境,穿越众们才发觉自己是来到了一个多么“自然经济”的时代。尤其是临高这样偏僻的纯农业县。虽然明末号称是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时代,但在临高,不要说资本主义,连最简单的商品交换都少得可怜。 全县总共只有十四个市,这十四个市规模之小,还比不上许多人原先时空里的居民小区的集贸市场,有的市干脆连房子也没有,只有一块泥地和几间草棚。在已经小得可怜的市场流通里,也是以实物交换为主。无论是农民向地主交租还是田主向衙门纳粮,都用粮食。大多数农民、地主都过着自产自销的生活,只有极少数商品会去市场购买――即使这样的交易,很多是用实物交换,比如家织土布、山里的特产之类的东西。连衙门支付给衙役们、小吏的报酬也是用粮食布匹。 因此,本地不要说象电影电视里那样出手“银票”,连银子都很少见。有限的货币流通里以各式各样的铜钱为主。根据财政部的统计,市面上有较多流通的铜钱有唐钱、宋钱和明钱,甚至远到汉代的五铢钱也在流通。 这样一来,穿越者政权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缺少足够的支付手段。穿越者手中有足够的白银和黄金,不管是从原时空带来的,还是在本时空出卖商品、打大户搞来得,仅财政金融委员会目前直接掌握的库存就有975白银120公斤,各种银锭、银饼、碎银、银器银首饰合计700多公斤,合本时空库平银二万多两。另有二万多枚西班牙里亚尔、银比索为主的各国银币。黄金合计储备二百多两。除此之外,尚有铜钱五千多贯。 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穿越者却很难使用――穿越者在本地更多的是小额支出:支付工资、购买原料和食品,这些商业交易很少能用到白银,铜钱反而成了消耗最多的货币。而穿越者把铜钱看作是金属原料,想尽量减少这方面的支出。 结果就是执委会下属的各个部门在涉及到对外支付的时候就想出了各式各样的方式,邬德在劳工队和公社首先使用工分券,接着出现了更直接的米票和盐票。而工分券在本质上也是一种粮食本位货币。最后,妇女福利社在开张之后推出使用穿越者的记账工资点数购买商品的做法又使得这个状态更复杂了。 这么一来,财务部门就发觉自己陷入了混乱的状态之下,各部门无论是汇报上来的预算、支付的账目还是来报销的款项,都有不同的单位,有用“两”“文”的,有用“斤”的,也有用“点”和“分”。加上不同价值的换算,程栋手下的会计们差点要抓狂了。因此财政部门是坚决要求统一货币。有了统一的货币,才谈得上建立起货币兑换和财务体系。 执委会最先提出的货币制度是银本位制度,发行银元,每个银元相当于明代的半库平两。 穿越者手中有足够的白银储备,而且未来这样的白银储备还会增加,发行银元有充足的物质保证。 其次,考虑到大明宝钞臭名昭著的声望,恐怕商人和百姓都不会喜欢纸币,流通推广起来会有很大的困难。 从这点来看,银元体系似乎是比较合适的。 但是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发行银元的时机不够成熟。 临高林本身经济不发达,市场规模小,物资出产也不丰富。即使发行半库平两的银元,购买力也实在嫌高了一些,毕竟临高的米价才不过一两三钱,半库平两,差不多就能买到三十六公斤大米。对于小额支付来说依然太大。穿越政权就势必造成继续发行辅币。 为了取得信誉,穿越者的铸币势就必须制造精良,但是市场上的另一个规律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可以想象穿越者一旦向市场投放了质地优良的铸币,中国人传统上喜爱囤积金银甚至优质铜钱的习惯更会象一个黑洞一样吞噬这些钱币。一时间不但统治不了市场,倒很有可能会被周边涌来的劣币所吞没――毕竟穿越者控制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临高。 综合考虑到最后执委会还是决定在统治区发行粮本位的钞票,这种纸币被定名为“临高粮食流通券”,之所以不用通宝之类的名字纯属是为了避免刺激官府钱券、钱筹这些代币券,中国古代的商家一直自行发行过,官府极少干涉。 它在形式上以“元”作为单位,以免和过去的“文”、“两”、“钱”之类的单位造成混淆。临高流通券的基本单位是元,每一元相当于大米500克。元下面则是“分”,一元合一百分。 只要穿越政权手里掌握有足够的粮食,这种纸币的信用就能得到保证--穿越者对自己的农业还是有充分的信心的。 从长远看,粮本位只是权益之计,但是就眼下的水平,这个体制还是属于较为安全和可接受的――毕竟穿越者在本地已经建立起了相当的信誉度。推行这种“粮票”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难度。 “我还是怀疑纸币能不能用出去。”海军的李海平在讨论会上觉得这事情不大谱,“别和我说宋、元流通纸币,人那是政府行为。政府再滥,在没滥到家的时候还是有信用的。我们凭什么让老百姓相信呢?” 文德嗣解释说,“只要有地方能够足额的兑换出等价物,老百姓是能够接受的。英镑还有含金量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一个金磅可兑换多少黄金,但是实际上是不会有人去拿它兑换黄金的,人们只要知道这张钞票拿到英格兰银行能够兑换黄金就足够了。” “但是我们的对外贸易支付用什么呢?”商业部门的人发出了质疑,“人不认你的钞票,也不要你的大米啊。都是黑眼睛看白银子的。” “呵呵,还是想着银子。我们要银子做什么,去海南岛外面买东西?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把物资运来?还要用白银转一次手,不嫌麻烦?我们不是西班牙人,拿不出好东西,只有银子去买。我们有吸引人的货物,商人们自然就会追逐利润而来。直接易货好了。”燕雀志说。因为他是金融学本科毕业,懂会计业务,所以已经被程栋调到了财政金融委员会来任职了。 “实际上我也认为增加临高本地的白银储备的意义不是很大。”文德嗣说,“临高这个小地方,银子多了就贬值了。至于现在的对外采购,在广州我们有十几万的款子可用,而且广州站以后也会源源不绝的补充。采购支付没什么难的。” “真要用到钱的话,我们用银比索支付也可以对付了。”程栋说,“这种钱在沿海很受欢迎,流通方便。” “那要是外人来到我们的统治区,按什么汇率进行兑换呢?” 程栋说:“我解释一下货币政策。” 穿越政权暂时没有打算让流通券彻底取代本地市场上的全部货币。这个以目前的能力来说是力有未逮。穿越者只是将其作为一种支付和结算手段。已经在流通的银子、铜钱将会继续流通。它们之间兑换率以米价作为参考。假定米价是每公石(100公斤)1库平两,那么1库平两就可兑换临高流通券200元。 “不过这是理论上的说法。在几年之内,我们的流通券和各种杂银杂钱之间不做兑换。” 程栋解释说,之所以不做兑换是因为明代的币制极度紊乱,私铸现象严重,无论银还是钱,成色繁杂到难以想象,很难估计其正确价值,兑换的难度太大了。 有人提问:“我想知道我们有多大能力实际上操纵临高的米市?既然以大米为抵押物,米价的起伏就会造成货币实际购买力的涨落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程栋承认。粮食不比金银这样的贵金属――价值相对稳定。粮食受到很多外在因素的影响,“但是我认为就全临高范围来说,穿越政府是完全有能力控制米价的。” 第一百六十七节 流通 穿越政权的第一套货币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在发行货币的同时其他的所有票证全部予以作废。在公社广泛使用的工分券则按兑换粮食的比例进行回收。 “要不要成立一家银行来负责这事情?” “当然要。”程栋说,“不过暂时不以银行或者钱庄之类的名目出现。” 财政金融委员会的机构设想是成立一家粮行,由粮行来负责发行、回收和兑换货币。既然以粮食作为货币发行抵押,粮行比银行更能让普通百姓了解的明白一点,也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商人自发钱筹”的伪装。 这家粮行由文德嗣提议起名叫“德隆粮行”。粮行的总部办事处设在东门市。为了给百姓们以大买卖、大铺子的信用感觉,执委会批准新建一栋二层楼房作为经营地点。 新版的钞票由周洞天负责的文宣部印刷厂承印。因为这是穿越者的第一套钞票,不能象过去印刷工分券、米票、盐票那么图案简单。不仅要美观耐用,还得有一定的防伪措施。 周洞天找来白多禄和谭明一起来研究这个问题,他们两一个搞过印刷,一个开过三色印刷机,都算是专业人士,说到印刷比起什么都会的周老猫来说还要精深一些。 专用钞票印刷纸当然是没得找,穿越者的小造纸作坊眼下能量产的也就是毛边纸――是用当地的稻草做得,质地粗糙只能当卫生纸用用。少量出品的书写用纸也不符合钞票的要求。程栋说库存里有一些重磅的彩色卡纸,质地硬挺,无论纸质还是颜色,都是这个时空里的造纸作坊仿造不了的。临高粮食流通券分为3种不同的面额,分别是10元、5元、1元。其中10元使用黄色纸,5元采用红色纸,1元是绿色纸。另发行辅币:50分,20分、5分和1分。均为蓝色纸,以大小作为区别。 钞票的图案以农业主题为主,包括耕牛、农民、麦穗和稻田之类,发行方是“德隆粮行”,下面还印着德隆粮行四个字的篆体章,另有程栋的签名一个。钞票背面还有一行楷书字:“每元准兑大米一市斤”。 这些图案全是白多碌用石版套色印刷出来的――虽然周洞天开始想用印刷厂里的四色印刷机,但是印刷机的油墨已经库存不多了,再用下去一时间也没得补充。看到出来的样票,几个人都觉得太难看了――图案实在一点立体感也没有。 “就这样吧。”程栋看了送来得票样,知道印刷厂也就这点水平了:你要他们印出和现代钞票一样的东西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眼前这种钞票,已经是当地人无法仿造的了。 流通券的最大的用户是邬德。每个月的工分结算就是一笔大头开支。根据邬德的设想,百仞公社将彻底废除供给制,实行货币化工资制度,每个社员都按照其出工获得的工分,结算流通券支付。公社食堂的伙食供应也改为社员用流通券购买。 那些属于劳工队没有百仞公社户籍的外来劳工,则继续按劳动强度标准免费供应伙食,但是他们的工资也会流通券来支付――实际上从不久前开始,穿越者就是用米票和盐票来支付这些人的报酬,他们也同样接受了。 被穿越者企业、部门招募的当地人,所谓的“职工”们,虽然在户籍上也属于百仞公社,但是工资是由各个部门支付的,和公社无关。这些人的伙食同样按普通公社社员那样改为自费解决。 最后是军队,军队过去一直是用白银支付军饷的,军官们反对贸然使用纸币去替代白银――这会给士兵一种剥夺的感觉,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纸片,换谁都不会高兴。 于是决定军队的基本待遇不变,免费供应伙食,军饷继续采用白银支付。 为了刺激军人使用纸币,程栋建议在东门市的各家穿越者拥有的商铺里执行“军人优待”政策。凡是军人用流通券购物的话,可以享受九五折的价格。为了便于他们享受这个优待,粮行专门在军营里开辟兑换处,收兑他们手里的白银――这个政策只限新军军人才能享受。 “干脆在营区开个办事处吧。”席亚洲对程栋说,“这两个月当兵的拿了银子,一直东塞西藏的,最近还发生了遗失和偷窃的事情。当兵的都是孤身一个,也没地方好存钱,你们开展个存款业务,没利息他们也愿意存。” 很快,在百仞营区和博铺营区都设立了“德隆粮行”的办事处,所谓办事处只是在营区的划出一间办公用房来,里面设一个木柜台。存放些纸笔帐薄之类的物件。财政金融委员会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人手每天开门为军队服务,所以规定是每周的周一和发饷当天开门服务。办理的业务有白银和流通券的兑换、储蓄,贵重物品寄存三项业务。不过,目前开展的所谓储蓄业务是不支付任何利息的,德隆粮行的储蓄业务更象是钱币寄存服务。 这项服务推出之后,果然受到了士兵们的极大欢迎,不过来兑换流通券的人并不多。多数人领到军饷之后就赶紧存到德隆的办事处,换到一张存折贴身存放。只有那些家在本地的士兵,在休假的时候才会兑换一些流通券用来购买商品带回去。 第一批流通券发放下去之后,市面上没有出现很剧烈的反应。毕竟这几个月来在东门市做买卖的人已经习惯了穿越者的票券,虽然票券种类不一,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那就是短毛们的每一种票券,都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换到东西的,而且说换多少就是多少,从不含糊。东门吹雨还在东门市贴出了许多告示,要商户们一体接受流通券,同时保证商户们随时可以来德隆粮行将流通券兑换成粮食。 为了造就流通券的信用声势。每天傍晚收市前,东门吹雨就和德隆的人一起,推着装满大米的手推车,一家一家的收兑流通券。开始几天,几乎每家都会把收到的流通券拿出来兑换。但是半个月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做了。行商小贩们拿到了流通券之后,不便背着着粮食上路,他们就选择直接在东门市将流通券消费掉:用来购买市场上的各种货物。坐商们虽然开始时候出于慎重考虑把流通券兑换成粮食或者购买其他商品保存起来,但是久而久之,商人们发觉德隆粮行依然随时随地的敞开兑换流通券的时候,许多人开始部分的保存流通券在手中了――毕竟纸币比起沉甸甸的铜钱银子在携带和使用上要方便的多。杂乱的铜钱、成色混乱,经常要称量的白银很早就让商人们叫苦不迭了。 但是流通券的流通范围基本上还是在穿越者的控制区里,即使在咫尺之遥的县门市也吃不大开,铺户们普遍对这种纸币持观望的态度。 不过程栋认为这是正常的情况,纸币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是政府的信用在支撑它的价值。现代时空的多数纸币都是无抵押发行的――这点上来说比用粮食作为抵押品的临高流通券还要不如。穿越者的势力达到哪里,哪里才能认可流通券的价值。穿越者在没有足够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之前,统治区之外的人自然不会认可。 最后一个要理顺的,则是穿越者本身的货币:在穿越公约里规定的穿越者享受的利益分配单位――点券。 虽然在举办妇女合作社企业的过程中,点券作为一种资本进入了流通,并且有了消费活动,但是它还是一种虚拟的货币。穿越者在福利社内消费,支付点券采用的是签名买单式,单据上有消费的日期和金额。这种签名单在财务结算的日子由财政部门的会计手工从电脑上的个人账户中扣除点数。手续繁琐不说,还容易搞错。 现在程栋建议:将一部分点券发放实体化,不再仅仅作为电脑上的记账货币。穿越者的薪金、从事危险职业的津贴和奖金,都可以采用实体化的点券支付。点券只限用来购买特殊商品和服务,不准对外流通。使用点券的地方目前仅限穿越者食堂、妇女合作社和南海示范农庄。点券不与任何货币发生横向关系,也没有兑换率。统一由财政金融委员会支付和回收。 有人建议既然点券实体化了,那么可以在穿越者中取消供给制,采用薪金制。但是执委会经过讨论决定还是继续维持全体穿越者供给制的体制。执委会继续向全体穿越者免费提供住房、医药、食物、基本武器和弹药和服装等。但是允许穿越者使用点券向以上三个定点单位购买额外的消费品,包括酒类、烟草和其他非生活必须消费品。如果食堂里的供应充分,也可以向食堂多买些鸡鸭鱼肉来享用。 点券是穿越者唯一可以合法持有的货币,除了任务需要发给公款之外,穿越者私人不得拥有临高流通券和金银。 第一百六十八节 定级和津贴 “哼,最后一点就是反腐的大杀器。”制订这条条款的马千瞩颇为得意,“准备来搞腐败三妻四妾的家伙们都叫你们暴无遗!” 众人默然,觉得这种手段来反腐实在不谱。也有点人人自危的感觉――这不成了家里有流通券和金银就成贪污受贿犯了? 不过反腐属于普世遮羞布,谁也没法反对――谁反对不就成了意图给自己贪污开方便之门了么?众人虽觉得不妥,暂时也就默认了这条。 接着马千瞩提出了定衔、定级的问题,这些问题又和穿越者的级别薪金有直接联系,过去薪金、津贴只是个数字,多少都谈不上,现在点券多少和消费直接挂钩起来,就成了相当敏感的问题。 “我提议仿造中华人民共和国1956年体制采用行政24级的方式进行定级。有了行政级别,军队的军官军衔问题也能确定了!”马千瞩继续说道,“这个体系下的好处是级别与级别之间差别不大,最大的级差50元,最小的级差才5元。而且各项津贴、补助、奖励之类的待遇问题也能确定下来。我们现在有办公厅了,没个级别,大家的生活待遇问题搞不好――” “这个24级最高590元,最低45元,你让一线的穿越者拿45元?不把你活吃了才怪。”罗铎立马反对,此人对这些东西倒背如流。 “穿越者当然不按最低级别,”马千瞩对这个问题显然有所考虑,“穿越者都是宝贵的财富,可以安排一个最低的起始级别,比如至少在12级起评……” “我觉得这不妥当。”文德嗣站起来,“督公,你要注意我们的体制。起码在穿越者当中,现在搞24级制是不合适的。过去这个行政级是终身制,即使没了职务也一样享有待遇。可是我们的执委会是选举产生的,假如你作为执委会委员享受行政3级,下一次选举落选了怎么办?还享受行政3级?如果不享受了,和普通群众一样拿12级?” “这个自然,级别跟职务走,这是原则,我们不搞去职留待遇这套东西。” “难说!出发点总是好,你看看原来的时空吧,机关里‘享受级别待遇’不干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我看也是,人一旦拿习惯了高薪,降下来肯定会有意见。由奢入简难啊。” 执委会扩大会议嘈嘈杂杂,多数人反对马千瞩的这个定级建议,也有人支持。不论支持还是反对,大家都清楚:按马千瞩的这个方案定级,在场的人肯定都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毕竟行政职务越大,在评级中就越有优势。问题是:穿越群众能答应行政干部自说自话的给自己定高待遇么?支持和反对的人显然对群众的态度有不同的评估。 “这什么蛋事!我们这里是永安城吗?”凭空里爆出的一嗓子让大家都安静下来了,“太平军好歹还有个永安县城,我们可是连临高县城都没进去。现在就谈什么待遇问题,都想和洪天王一个下场?”众人一看,此人乃是新军的炮兵头目应愈。 于鄂水起身说道:“督公,这事情我看根本不急。如果我们革命成功,整个世界都是穿越者联合体的财产,难道穿越者还在乎自己领多少工资吗?” 马千瞩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撤回了动议:“既然大家认为时机不成熟,就再议吧。” 程栋这时候才慢慢站起来,道:“大家不要激动。既然继续执行供给制,薪金的部分就照旧按原标准发放不做调整了。薪金账户上的收入是账面数字,只有津贴做实体化点券发放――津贴比较容易计算和定位,大家意见也小一些。” “我们已经投资给合作社以及花掉的点券如何计算呢?” “花掉的就是从你的账户上扣除了,这没什么异议。”程栋说,“我们并不是冻结大家的薪金账户。只是没有点券给你而已。如果有动用的需求,可以到粮行办理动用的手续。” 这实际上是强制性的储蓄了,不过总比搞24级制度,薪金收入大幅度分化造成穿越者彼此对立的好。 至于津贴问题,方案就简化多了。穿越者每人不分职务、年龄和工作每天享受1点券的津贴,作为伙食补充。 在新军中充当军官的,每天增加2点券。战时再增发战时津贴。另外,舰船出海人员再发放出海津贴。 从事重体力、化学、危险品工作的,根据繁重难度不同,每天发放1~5点券的工种津贴。 卫生人员,享受每人每天5点券的健康补助。 在穿越者势力范围内的从事野外勘探、建筑、考察、侦察、测绘,按天数增发野外活动津贴。 因公务前往大美、盐场这些穿越政权控制区活动的,按天数增发出差津贴。 因公务前往县城及其他非穿越者控制区从事各种活动的,按天数发放危险津贴。危险补助按危险级别分为三个不同等级。广州先遣站的派遣人员即享受第三级,即最高级别的危险津贴。 新得津贴体系较好的体现了向一线工作人员倾斜的精神,过去一线的穿越群众是很有怨言的――毕竟当你头顶烈日炼钢、在漆黑的夜晚站岗放哨、在没水没电的乡村里给呆呆的土著儿童上课的时候,有人在百仞城的办公室里舒适的喝茶看《临高时报》,就是吃饭他去食堂也比你早,顺便还把最好的鱼排给挑走了。各个部门的头头都有来自下面的压力,调整后的津贴体系正好可以缓解这样的矛盾。 “我还有问题。”梅晚原本在扩大会议一直很低调,现在正式出任了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有些意气风发。“我们公司里有个卓天敏,他带着儿子呢――” “受赡养人员?”马千瞩想了下,“不是和普通穿越者一样都享受供给的吗,难道说生活困难?” 所谓“受赡养人员”,是指虽然是穿越众但是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基本上是穿越者的子女和老人。他们虽然在参加穿越的时候也持有股份,但是因为不参加劳动,所以是没有薪水的。 “生活困难倒不至于,只是他上班的时候老是心神不宁――没人带孩子,这里又没有学校,”梅晚说,“我提议是不是给他点子女补助,让他从公社雇一个本地女孩子来看孩子?” “看孩子没问题的,你让他把儿子送公社社部来,我让初晴看他就是了。她反正有时间,人又可。” “问题是有孩子的不止卓天敏一个,上次北美的人也和我说过。”萧子山也想了起来,“不是找个人看孩子这么简单,你还得教育吧?” 文德嗣说:“教育暂时解决不了,你想总共才几个孩子?单独开个学校也没这个闲人吧?” “现在受赡养者里,5~13岁的儿童共有5人。”萧子山对这些数据了然于胸,“办学稍微有点麻烦,搞托儿所是可以的。” “不,5个人也可以办。”马千瞩深思熟虑了一番,“穿越者子女的教育问题总归要提上日程的,与其成了问题再解决,不如现在就着手。” “现在我们有个很简陋的初小作为普及教育。但是这种教育太简陋了。我看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子弟学校,按21世纪时空的科学文化水准来教育孩子。除了穿越者的子女,可以再收一些表现出天赋的土著儿童一起受教育。不仅可以给孩子作伴,还能培养未来的当地接替人。” “选哪些范围土著儿童呢?”萧子山在笔记本上记下马千瞩的话,提问道。 “那些为我们出力很多的合作者的孩子们,作为一种奖励――” “不,不能这样。”文德嗣反对,“依我看,学校可以招土著儿童,但是只要那些年龄在7岁以下,无父无母,连家里是哪里都说不清的孩子――最好还受过很多苦,他们和这个时空没有血缘乡情的联系,甚至痛恨这个时空的人和事。被我们收养教育之后,会百分之百的成为‘我们的孩子’,从思维到学识,完全就是我们的翻版。” “等于是我们的养子。”钟利时博士说。 文德嗣说:“没错,你们不是都想养萝莉开始培养自己的老婆吗?道理是一样的。” “那我委托学校养萝莉可以吗?”临高电信的总经理李运兴双眼放光,“我出学费好了!” “当然可以。但是要符合我说的条件。否则外界的影响力万一使她叛变革命,损失无可估量。” “你好毒辣啊。”有人评论文德嗣。 “这事情我看就归办公厅管吧。”马千瞩说。 萧子山觉得责任重大,这摆明了是景山学校啊。自己不成了直接责任者了?“合适么?这应该对口教育部吧。” 马千瞩说:“教育部是国民基础教育,这个关系到大家的下一代,还是由办公厅直接管理比较好。” 第一百六十九节 教会 萧子山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正想着怎么搞这个学校。因为谁也没兴趣来当孩子王,这个校长暂时由他兼任,当然他得找个常务副校长,只能慢慢去求索了。但是有一点倒是在会议上确认了,凡是有“受赡养人员”的穿越众可以领取赡养津贴作为补助,也算是体现人性化政策。 会上还讨论了与教会合作的事宜。教会的合作相当棘手:除了藉此来获得欧洲的人员、技术、资材之外,穿越者们还希望能够使用一种新的宗教来给未来的国民们创造一个精神寄托、道德准则,但是又不希望教会在社会生活中占据过大的发言权和威信--更不用说这种威信还来自国外。 “耶稣会处心积虑的要把天主教传入中国,与其他们来传,不如我们来传。”文德嗣说。 “我们来传教?” “对,与其被动的去堵塞去防,不如来个来疏导。”文德嗣说了他的“以我为主”的传教思路。所谓以我为主,就是说:教会,我允许你成立;教,我让你传,但是本地教会的控制权必须操之于我――教会只能作为穿越政权的附属和工具。 “这个条件耶稣会能答应吗?”马千瞩对耶稣会一样没好感。 “会的,”于鄂水倒是很有信心,“耶稣会在天主教会历史上向来以善于‘曲线救国’著称的。比那些只会做人肉烧烤的狂信徒要来得善于变通得多了。” “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怎么个以我为主法?” 文德嗣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叫既成事实么――” 白多碌刚刚从印刷厂下班,就被召唤到文德嗣的办公室。 “小白,你愿意为组织贡献你的力量吗?”文德嗣在办公桌后面沉声说道。 白多碌一阵头皮发麻,双足颤抖。按照俺们中国人的经验,领导向你问这话的时候基本没好事。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情――”白多碌小心翼翼的问。 “嗯,是好事。执委会经过讨论,准备让你出任临高天主教会的首脑,比如说,嗯,主教――。” “什么?!”白多碌几乎跳了起来,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信徒,连修士都不是,居然要他当主教!这不是瞎掰嘛。 “耶稣会的陆若华神父来到临高,执委会即将和他展开教会事务方面的谈判。”文德嗣看了一眼门,外面负责站岗的内务部人员立刻把门关了起来,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达成传教协议大概是不可避免的--”文德嗣说,“就算我们拒绝,他们也会派遣教士潜入,搞地下教会。地下教会你总知道――” 白多碌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地下教会。他点了下头。 “耶稣会起码在海南的定安县已经有了立足点,王弘诲家族的力量不可小视,他自己是进士,又是礼部尚书,和北京的利马窦又有联系。儿子保罗对传教的事情又很热心,如果我们不主动一些,耶稣会会把力量主要放到定安去,一旦在定安成了气候,我们统一海南之后就会面临一个听命于澳门耶稣会的海南教会系统。”文德嗣的擦了眼镜片,“这事是不能发生的。” “是的。” “所以我们的考虑是,建立一个自己的教会,由穿越众出任教会首脑,这样一来,澳门耶稣会和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不管谁来,都是客卿――有了你这个临高主教,耶稣会就没办法把教权夺走了,明白了吗?” 白多碌明白文德嗣的意思了,他说:“主教需要教廷的祝圣,我们这里成立所谓的临高天主教会,没有教宗的祝圣,这是自祝自圣――耶稣会也好,教廷也好,都不会承认的。” 身为天主教徒的白多碌当然知道,教会对于主教的授职权问题一直是非常看重的。 “我们的澳洲教会可是‘失落的教会’,”文德嗣早就想好了,“一个失落的教会向教廷表达忠诚,教廷大喜过望还来不及,不会在祝圣问题上多纠缠的。十有八九会追认结果。所以我们安排你出任澳洲教会的主教,现主持临高教务,耶稣会为了传教的突破多半会同意这些条件。” 文德嗣对这个推论是极有信心的: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宗教改革之后天主教势力不断衰微的年代:天主教西班牙两败新教英国之手,已经是强弩之末。新教的英国和荷兰掘起;德意志正在三十年战争的血海里挣扎,天主教会在各个地方都面临攻击和挑战。眼下有这么个澳洲天主教会的出现,对教会而言是极好的兴奋剂。文德嗣并不认为陆若华、耶稣会和教廷看不出执委会的企图,但是穿越者拿出去的交换的利益足够打动他们。 白多碌本身是天主教徒,对宗教典籍和教会的知识足够多,担任这个子虚乌有的澳洲教会的“临高主教”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没想到白多碌考虑一下还是拒绝了: “文总,这事情我觉得干不了。” “为什么?” 白多碌硬着头皮说道:“文总,当主教就得发愿,一旦发愿就得终身守贞洁愿。俺还想娶老婆呢。” 文德嗣想这倒是个麻烦事,这主教当起来不是一天二天,人穿越来来可不是为了当洋和尚的。 “没关系,到时候你再还俗好了。” “不,这不好。”白多碌连连摇头,“如果我当了临高主教,按文总你的估计,教廷大概会为我祝圣。到时候我的宗教信仰就不会允许我再还俗了――可是我又不想当修士。” 看来宗教信仰这东西还真是顽固。文德嗣暗骂了一句。接着继续试图说服他: “我们可以改革教会制度么,允许神职人员结婚之类。” 白多碌还是固执的摇头:“这个就叫中国公教或者其他什么中国耶稣教都可以,就不是天主教了。虽然我的信仰不怎么坚定,但是我可不想发假愿。” 看来这天主教徒是没得利用了。这让文德嗣很失望。眼见他的脸沉了下来,白多碌心知不妙,赶紧又道:“但是我愿意协助执委会做一切教会工作,只要别让我冒充神职人员当修士就好了。” 文德嗣看他态度坚决也没辙。不过白多碌表明态度能够有限的合作的话,这事情还是有可为的,比起白多碌,门多萨小姐就更指望不上了。 既然白多碌不肯,立马找出个假主教就很难了――其实要白多碌冒充主教也够呛,他不是啥神学家,更不用说这里大多数人连圣经都没看过。 “那你就担任司铎吧,貌似这个不需要发愿也可以的。” “好吧。”白多碌屈服了。 “我们还需要个教堂――”文德嗣托着下巴沉思着,不过,这个教堂应该叫澳门的耶稣会出钱才合适。文德嗣又想到一个主意,当即给丁丁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考虑起班子问题,白多碌的态度说明了一点――此人在宗教问题上不够可。所以必须派遣更可的人去配合他工作――最好懂法语。另外还得准备几个土人作为听众。让陆若华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好。 陆若华一下船就给关进了临高角的隔离检疫营――这个营地现在每天都有人,广州站几乎每周都从广州发来100名左右的儿童和少年,这些人在这里被“净化”之后边等待检疫期过去同时学习一些基本文化的技能。陆若华也享受了全套的“净化”,被剥光衣服、剃光头发,被冷水冲洗刷子刷这些遭遇他都以一种殉教者式的高度忍耐性从容的接受了--直到他被人强按着掰开屁股围观才感到恐慌――他以为这群异教徒会对他行邪恶的索多玛的罪恶之事,没想到看了也就完事了。后来有个人说这是为了他的健康做得检查。陆若华也学过医――这种行为应该是看有没有痔疮,但他不明白:痔疮不是传染病,澳洲人为什么对此如此在意?难道他们的痔疮很严重? 检疫营的人对他倒是很客气,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之,铺设着干净的草垫和毡子,他的行李和衣服也随之送了过来――衣服显然都是洗过的。 陆若华被告他在屋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除了上厕所之外不许得出门。门口专门派了一名岗哨作为看守。一天三餐给他送来得是鱼肉煮的大米粥,除了行动不自由之外,一切倒还不错。 这样的囚禁生活倒也不寂寞,每天都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来和他聊天,用得是他祖国的语言:法语。 陆若华看到穿越者对法国的概念非常清晰,而不象其他中国人那样知道有“欧罗巴国”就算很了解世界了,这使得传教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因为在法国乃至全欧洲都没听说过世界上有个叫“澳洲国”的地方。澳洲国却知道有法兰西。 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是他到东方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完整的了解法国历史的当地人,不仅是古代的历史,连黎塞留红衣主教和他从1627年开始围攻拉罗谢尔要塞的事件都清清楚楚――要知道这消息传到维也纳都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居然有人知道此事。 第一百七十节 谈判 何影看到这个法国佬如此的惊讶,心想我还知道拉罗谢尔要塞今年就会被攻占,就是不知道达尔达尼亚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在棱堡里大战新教徒的事迹还有没有上演。 因为懂法语被派到这个法国人身边,何影对自己在未来在穿越集团中的顺位上升充满了信心。没想到自己在念书的时候为了泡妞学习的法语居然派上了大用――这大概算是外交吧?或者又是统战部门的工作?原来是广告策划人,现在在穿越集团里却捞不到什么可干的职务,被归在文宣部宣传处里写传单、刷标语,生活倒是过得无比充实,就是没啥漏点。偶然给人修修电视、收音机之类的事情就算是小调剂了。因为枪法不错,尽管千方百计的企图逃避当基干民兵,但在这次机构调整之后还是被归进了“教导总队”,每周都要轮到晚上站岗放哨,现在换了位置估计就不用干这差使。 “法兰西的异端邪说是否会就此完全铲除?”陆若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拉罗谢尔要塞的投降是指日可待的,但是宗教的争端还不会结束――” 陆若华注视着这个“澳洲人”――没错,怎么看他们都是道地的中国人。陆若华知道他们说的汉语与其他大明的中国人不一样,不是广东话,不是闽南话,也不是官话,是另一种汉语。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人的来历比传教事务更让他有兴趣。 “依你看异教徒还会在法国起风浪,是吗?” “没错,法国的宗教争端还是只是开始。”何影谦虚的说道。 “上帝保佑,拯救那些误入歧途的羔羊吧。”陆若华默默的念了一段。 一周来他不断向眼前的这个何影传播着基督的福音,但是他知道这个说着奇特口音法语的年轻人虽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却并不在意他说的话,这使他有些沮丧--此人精通法语,又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如果能够受洗,会成为他传教的好助手的。 何影觉得有些腻味,他是无神论分子,对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的宗教轰炸实在有些吃不消的感觉。但是组织上的任务还得完成――和陆若华聊天,尽可能的打听各种情报和消息。特别是要掌握这个人的个性,以便在谈判的时候的加以利用。 这么多天的话说下来,何影倒是把他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的事情都给打听出来了,但是此人的性格还是闹不清,传教士始终保持着一种温和平静的微笑。今天他挑起法国的宗教战争话题就是想挑逗他生气暴出性格来。但是看来还是没什么所得。 “好吧,你个垃圾。真是老狐狸!”何影知道自己是没法再下手了。好在文总的后手已经准备好了。 “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会有争端。神父,我们走吧,今天文会长要见你。”为了体现穿越者的政权性质,他称文德嗣为会长,而不是掌柜。 “好,请容我换好衣服。”陆若华一脸肃穆的说。 陆若华穿得并不是黑色的教袍,而是一件模仿明代人衣服做得长衫――穿在这样一个大胡子的外国人身上颇为奇特,脑袋上还扣了顶四方平定巾。耶稣会的传教士们多年前就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他们不但学习汉语,还学习当地的方言,在衣着上也尽量向当地人拢。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辆新款的四轮马车,这是机械部门拿出第一件大型现代产品,整个机械部门群策群力的差不多二十天才制造出来的,它的核心部件减震弹簧是用06%的碳素钢就配合热处理技术,在钢柱上自行卷制出来的。仅仅过热处理这关就用了差不多10天的时间,这种弹簧的性能一般,没法用在火炮的关键部件上。充当下马车的减震器还算差强人意。 不过造车轮是件难事,古代木制车轮无论中外都有专门的手艺,穿越者们一时间搞不定车轮制造,干脆就用了库存里双轮手推车的车轮,车轴里的滚珠轴承则是自制得――通过造这辆马车,机械部门试生产了五金标准件、轴承、链条这些最基本的工业零件。 车厢是本地的木材制造的,坐位是真皮包裹得弹簧沙发,填充着干海藻,车窗乃是用玻璃镶嵌,车体正面的标记是一面迎风飘扬的红旗。 这种红旗型马车是为了减少汽车使用而制造的。眼下来穿越者这里的有头有脸的人越来越多了,用吉普车去接送虽然能让他们震撼无比,但是汽油消耗和零件的磨损却是实实在在的。 陆若华被请上了马车,马车本身并无稀罕之处,但是屁股落坐之后十分的舒适:并非简单的填充了大量羊毛之后的柔软,而是软中带硬,欲拒还迎的感觉。 再看车内内装可谓朴实无华,只是涂了一层中国漆而已,但是车体内部空间宽大,乘坐舒适。行起路来也不颠簸。 从车窗往外看,马车走得道路修正的平坦笔直,是用一种凝结在一起的黑色物质掺杂石子铺成的,路面看起来很结实,没有车辙的压痕,路面中间微微凸起,两边是排水沟。看得出设计完善,施工精良。心里暗暗钦佩――这样好的道路,他走遍半个世界也没见过。 沿路的设施之周到完备,更是他闻所未闻的。每隔大概四分之一法里的距离就石制的里程碑,每个岔路口都有制造石头建造的路标,沿路还有小型的要塞,用壕沟、矮墙和铁丝制造的拒马保护着。要塞上安装有火炮,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执勤守望。显然在这条道路上走路是不用担心盗匪的劫掠的。要塞外的空地上自发的形成了小型的天集市,每个集市上都建有一座一模一样的风雨亭,亭子里有水井和石头的水槽,供应牲畜饮水。马车总是会在这种集市上歇息片刻,给拉车的马匹饮水。而亭子内一个巨大的木制圆桶则存放着煮开的凉水,里面似乎放着某种草药,陆若华喝起来觉得很苦涩,但是清凉解渴。 沿途的路边新栽了树木,想来是为了将来给路面遮荫之用。只是沿路还竖立着一根根的粗大的木杆,下面埋设甚为牢,有得还用绳子斜拉着,似乎这些木杆十分要紧,但是仔细看来,木杆上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又想到或许是澳洲人的偶像崇拜?犹如东南亚群岛上的土人拜木杆子的,但是这些木杆表面没有一点装饰--它就是一根杆子,涂满了漆黑的木焦油。 “这些都是你们安排的?”重新上路之后,陆神父问 “是的。” “上帝,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道路系统了。它已经遍布全临高了?” “不,这倒没有。”何影知道穿越者强悍的工程技术力和人性化设计给每个走过这条道路的人都会留下极为深刻印象,“您知道,这种道路耗费很大。” “的确。”陆若华点点头,“不仅是道路,还有那些设施,考虑的太周到了。” “这叫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陆若华沉吟了一下,“以人的需求为本么?” “公路是服务社会大众的,自然要以大众的需求为本。” “看起来,这条路上的行人并不缴纳通行费。而道路是需要不断整修得,你们什么来维持呢?仅仅使用你们在商业上获利吗,这算是澳洲的慈善事业吗?” “虽然从这条路上我们收不到通行费,但是我们依然从中受益啊。” “如何收益呢?” “神父,你总该知道:道路带来商人,带来财富吧?” 陆若华明白了:“你们是用道路来吸引商人。” “是的,神父。有了商人,就带来了财富。道路越好越安全,商人们来得越多,我们的收益就越大。” “你们的首领果然富有远见。”陆若华的赞赏是由衷的。 “呵呵,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道理的人是有很多。” 谈判地点设在东门市的商馆里,其中的一间会议室已经被打扫干净,摆上了会议桌。陆神父入座的时候有点忐忑不安。接着他居然闻到了阿拉伯饮料――咖啡的香味。有个穿着奇特的裙装制服的少女用璀璨夺目的细瓷器端来了咖啡。 此时的咖啡已经传入了欧洲,十六世纪末,威尼斯人首先把咖啡传入欧洲,但是只限于少数人享用,更多的人将它视为一种药品。但是远在东方的欧洲人却很熟悉这种饮料,因为印度次大陆上信奉伊斯兰教的君王和土邦主们都有喝咖啡的习惯。 虽然只是劣质的速溶咖啡,但是对这位传教士来说:穿越众用咖啡来招待他,还是让他有极受重视之感。 “请稍待片刻。”何影客气的招呼了一声,消失在门后。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听得走廊上人来人往的,陆若华无聊,欣赏起这室内的陈设来,房内的家具无一不是最精美的中国式家具,只是摆放的杂乱无章,不象他曾经拜访过的中国富商们的住宅那样精致有序。墙壁上也没有中国式的长长地画。联想到他们穿得式样简陋、质地粗陋的服装,看来这群澳洲人没什么艺术审美水平,陆若华盘算着以后扩大传教队伍的时候,应该选个擅长艺术的兄弟来帮忙,这样容易打入他们的统治者高层――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爱。 正在思考着打动这群澳洲人的办法,只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传来了英语对白的声音,其中几句声音特别的高昂。陆若华猛得一颤,这里有英国人?!他赶紧起身走到门边偷偷向外看去。只见走廊上一位长裙曳地迷人的金发碧眼女子伴着一名戴着面具和假发的绅士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在后面笑脸相送的,正是文德嗣文掌柜,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文掌柜大笑,然后又用英文说了些什么,对方也连连点头。 看来英国人也在和他们接触。从来人的外貌和风度看不象是普通在东亚行商的英国人――男人佩着长剑,这不是一个商人的打扮,虽然绅士戴着面具看不出长相,但是举手投足威风凛凛,感觉上去仪表堂堂,应该是位久经战阵的绅士。 这样的绅士,起码也是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如果他只是为贸易而来还好说。但是带着这么一位女眷,就不能不让人担心英国人在这里有什么长期的企图了。法国的异端们正是在英国人的支援下才能长久顽抗国王和教会的。在这里难道他们也有什么企图么? 几分钟之后,门开了,只见文德嗣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随着几位“澳洲人”其中何影和白多碌他是认识的。文德嗣客气的对陆教士的到来表示欢迎。双方随即进入正题。 谈判是通过何影用法语进行的。陆若华首先阐述了耶稣会的请求,一共有四条: 一、准许耶稣会的传教士在临高自由传教,保证在统治范围之内允许传教士行动自由。 二、耶稣会传教士得在当地自由购买、租赁房屋,作为宗教及居住之用 三、保证教会、教士、教徒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四、除了耶稣会之外,不允许其他教会人员来此地传教。 这四条除了不许其他修会的人员来此传教之外都在执委会估计范围之内。文德嗣没有直接回答他是否可行,而是先向他作了郑重的说明: 澳洲有天主教会,虽然这次回归中原没有派来主教和神父,但是有位司铎随同而来负责教会工作。 “这位就是白多碌司铎,他虽然是位俗人修士,但是对您的宗教和教会是十分忠诚的。” 白多碌狼狈的鞠了一躬。 “还有这位,何影。”文德嗣继续着介绍,“他是您的翻译,也是执委会的宗教事务官,临高教会的一切事务您都可以通过他和执委会进行协商。” 何影微微鞠了一躬:“愿为您效劳!” “我们同意传教请求,但是――”文德嗣着重了后面一个词汇。 “但是”。陆若华当然知道这但是后面才是关键的部分,他屏气凝神的注意着何影的翻译。 第一百七十一节 协议 文德嗣提出的要求也是三条: 一、临高的一切传教事务必须由澳洲教会属下的临高教会主持,耶稣会作为“兄弟”来支援,欢迎,但是不得自立门户,所有教务事宜必须由临高教会协商一致后办理。 二、教会必须接受执委会派遣的宗教事务官的监督。 三、宗教信仰自由,教徒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同样有改变信仰的自由。 除了第三条陆若华稍有异议之外,他都同意了。但是他坚持穿越政权必须给予耶稣会临高传教的主导权,拒绝其他天主教修会进入,态度非常的坚决。 文德嗣没想到耶稣会会对同属一个教派内部的其他修会有如此强大的敌意,便向陆若华请教原因。陆若华也不隐瞒,就把1596年在日本发生的大规模迫害天主教事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1596年的日本幕府第一次驱逐天主教,迫害本土天主教徒有很多内因外因,但是天主教内部多个不同修会为了争夺日本传教的主导权和日本教会控制权,在日本国内不顾一切的蛮干,“纯洁信仰”,是这次驱逐事件一个重要起因。耶稣会痛感许多修会对东方国内了解很少,只凭着一股狂热和高高在上的原教旨主义的优越感就乱搞一气,引起了幕府和大名的极大反感,造成日本的传教事务一落千丈。所以耶稣会决心不重蹈覆辙,牢牢的把传教权把持在自己手里。 但是教宗个人对各个修会的喜爱是不同的,其中还纠缠着教廷内部、罗马教廷和主要天主教国家教会之间的权力之争,法国就一直企图充当中国天主教会的保护人。耶稣会虽然号称深受历任教宗的信任,也不可能完全左右局势。所以他们便期望依当地世俗政权来压制这些竞争对手。 “原来如此,神父阁下,您很坦率。”文德嗣表示赞赏。 “无谓的讨论造成了太多的损害。”陆若华虽然是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但是对某些人的疯狂也是很反感的。 文德嗣还提出了许多细节限制,陆若华因为看到了英国人渗透到了这里,能够答应的全答应下来了――一定要抢唉那些英国异端之前站稳脚跟;另外受些限制的传教总比偷偷摸摸的传教来得好。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个教会事务的协议: 穿越政权同意耶稣会修士在临高进行传教活动,并保证其在穿越政权控制区的活动安全。 穿越者保证不允许其他天主教修会进入其控制区进行传教。陆若华本来还想努力一把,要求禁止一切“异端”――也就是新教徒们的传教活动,被文德嗣以本国宗教信仰自由拒绝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欢迎他们来传教,而是说他们的机会和你们相等。” 陆若华只好画个一个十字。上帝啊,这群澳洲人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双方确认:耶稣会的传教活动必须在临高教会的支持下进行,不得私下传教。 传教团接受穿越政权宗教事务官的作为保护人,以他作为双方的协调联络人。接受其监督。 传教团有权在穿越政权控制区内的指定地区购买、建造房屋作为宗教、慈善、居住之用。但是必须经过宗教事务官的批准。 教徒受洗,必须在指定的教堂。受洗后的教徒一应资料,必须在教会进行登记存档。不得私下洗礼。 传教团人员在穿越者控制区得自由活动,但是未经许可不得进入政府机关、军队设施和学校。 传教团人员可通过临高教会雇用仆人,不得私雇。未经许可,传教团不得从临高以外携入其他人员进入临高。 传教所需宗教书籍文件,需要实行一单一报制度,不得私自携入。 传教团不得设立修道院,收纳男女修士。此类机构应由临高教会主办。耶稣会增派任何神职人员,需经过临高教会和宗教事务官的同意。 作为回报,耶稣会将为临高教会的合法性向教廷活动。争取其承认临高教会拥有各项教务权力。 耶稣会保证为穿越政权在澳门的商务活动提供一切方便和支持。并代为其雇用各种欧洲技术和劳务人员。 耶稣会同意利用其传教网络,为穿越者在东南亚的贸易活动提供方便。 双方皆大欢喜。对陆若华来说,这是在中国取得的最大的突破了,虽然澳洲人不是中国的正式政权,但是毕竟是第一个明确承认其传教权力的地区政权。在其保护下,传教事业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 对穿越政权来说,这个体系下,即能保证了穿越者对教权的掌握,又充分的利用了天主教会的力量。 至于对教会、教义的进一步改造和利用,已经有一群专门的人员在进行相关的研究了。文德嗣是理论领导小组组长。 虽然理论上说来这个协议还得由穿越执委会和耶稣会澳门会长的批准,但是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罢了。文德嗣笑逐颜开,叫人拿来广州站孝敬过来得“大唐公主”打开,双方举杯庆祝。 “真是好酒,有大黄的清香。”陆若华赞不绝口。 “比起谢托利斯修道院的甜酒如何?”――天主教的修会在历史上就是以擅长酿酒而著称的。(注:此为法国的一所卡特尔派的修道院,修士们所酿的香甜酒为世界闻名的甜酒) “不一样。”陆若华摇头道,“卡特尔修士们用的是白兰地,‘大唐公主’用的是粮食酒,各有风味。” 这群教士还真是会喝。文德嗣本来就对这又苦又甜的酒腹诽不已。听说他喜欢干脆又送了一瓶给这教士。 “您会酿酒么?”文德嗣想这修道士说不定能开发下酿酒工艺。 “不会,”陆若华无奈的举起了手,“我只会当医生。” 医生这倒有些用。不过17世纪的西方医学和巫术也不呈多让,不会是搞什么蜥蜴油之类的玩意当药吧?让时袅仁去摸摸底,看能发挥出什么用处。 文德嗣让人把传教士送回检疫营去。白多碌则留在办公室里等待面授机宜。 门开了,外面走进一对男女,正是刚才教士看到的“英国人”,自然这两个不是什么英国人,而是薛子良和丁丁的老婆潘潘,薛子良虽然英文不错,气质风度也象,但总是亚洲人的面孔,所以还特配了假发和面具。 “我们的戏演得不错吧?”薛子良如同孔雀一般的撩着袖口雪白的蕾丝花边――这时代男人也穿蕾丝啊。 “至少法国传教士是看到你们了。”文德嗣说,“谈判非常顺利,我想你们出现的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我们没白忙活就好。” “这件裙子我能够留下来吗?”潘潘对身上的绸缎长裙十分着迷,穿着它会议室里挠首弄姿的照镜子。 “这可不行,上了计委的账目的东西,想买的话得问计委是不是同意。”这些衣服都是从澳门买回来的,作为万一需要对欧洲人的殖民地进行侦察的时候使用。 “这样啊。”大洋马遗憾的撇了下嘴,“丁丁说到了新时空应有尽有我才跟他来得,现在连新款衣服都没得买,过去我从来不穿隔年的衣服的。” 薛子良却问:“文总执委会有造酒的计划?” “对,广州站已经在搞了,马上雷州那边也要开始了。你有什么想法?” “造酒的事情我很在行。”薛子良马上开始吹起他的专长:擅长手工制作啤酒、威士忌、金酒、伏特加等洋酒,主要业余爱好是diy各类酒水。 “这些是粮食酒,不需要种葡萄。其实没有葡萄,用其他水果也能做出很好的果酒白兰地来的。海南的水果资源应该会很丰富。我看这里接骨木的果子很多。” “噢?”文德嗣想这倒是个有用的技术,搞个酒厂太有诱惑力了,还有香烟――不知道多少次有人在建议这事情了,还有刚才潘潘对服装的不满。说起来也有道理,我们现在的衣服简直堪比文革时期,全体人员平时穿得都是结实耐磨易洗的万国牌的作训服,最花哨的也不过是冲锋衣之类的…… 这不就是落后的生产力和日益增长的群众对物质文化需求之间的矛盾吗?文德嗣想起了中学时候上得政治课。现在穿越者环境粗安,如果不及时的提供些物质和文化消费,士气堪忧。 “好,这个问题我们研究下!”文德嗣在笔记本上记下想法。看了下潘潘的裙子,给计委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把裙子卖给潘潘。 “对,对,我知道这是搞情报活动需要的。裙子可以再买嘛。而且能穿这种裙子的女士一共也只有三个,以后还叫她出演就是了。” 于是这条裙子就以二千点券的价格卖给了潘潘。照文德嗣的看法绝对是特大优惠,这可是真丝的裙子,光上面的绣工和手工蕾丝,要放现代时空起码得卖个一二万rb。不过丁丁不这么看,他被叫来买单的时候心疼的把眉毛都给拧到一起去了。 “你要买衣服上妇女合作社去啊!好歹我们还是股东,能享受88折。”丁丁咕哝着。 “那里都是中国式的衣服嘛,我要穿这种,多漂亮。”说着回转了下身子,周围几个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丁丁的目光也迷离了一下。 “下不为例啊。”他赶紧带着潘潘走了,免得这大洋马又闹什么妖蛾子出来。 打发走了这两位临时演员。白多碌一脸郁闷的模样坐着。 “小白啊,你以后的任务很重了。” “是,是执委会对我的信任。”白多碌一点也不想干这个任务,但是自己已经拒绝了出任临高主教的职务,如果再拒绝,恐怕在穿越集团里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和白多碌讨论完教会的建设事宜之后,白多碌走了。没过多久,何影出现在会议室里。 “好吧,何影,你的任务都清楚了。那个法国传教士我就不多说了,你都明白。白多碌的立场有点软,你得时刻帮助着他点。对他的动向要多注意。” “您放心好了,文总。我一定看紧他们。” “不要咄咄逼人么,要多善加引导和利用。天主教也好,新教也好,引导好了能为我所用,对我们的统治大有好处。” “明白了。” “还有,他现在还在向你学汉语吗?” “在学,学得很起劲。他还希望有人教他说本地土话或者广东话。” “这事你找熊卜佑好了,他都会说。还有――”文德嗣想了一下,“到邬德那里找几个可的土著,准备让他发展成教徒。” “好,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陆若华就搭海上力量部的定期贸易船回澳门去请示耶稣会了。同时也带去了穿越众的雇用工匠的需求:车轮制造匠、帆布制造匠、造船匠和风帆制造匠。这些都是目前急需的技术型工种――工业部门的人虽然懂最先进的机械制造,但对如何制造这些老东西一窍不通。 这边为团练联防会议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中,杜雯领导的宣传攻势在正月十五之后达到了高潮。全临高五分之四的村落都做了明确保证会派人来参加会议。 经过初步统计,准备来开会的代表大约有四百多人,涵盖了大约二百个自然村、十三个市集。代表主要以村里的保长、宗族的长老、地方上士绅为主。 为了准备这次会议,临高建筑总公司在东门市又扩建了一座车马旅店,用以接待开会的代表。从公社里选调了几十名为会议代表做饭、打扫卫生的妇女。 而最大的工程在在百仞城的东门市外,临高建筑总公司在那里外圈入了大片的空地,修建了一座大型的体育场。体育场有四百米跑道――马千瞩说不清这个体育场该有多大,就以标准体育场的四百米跑道作为规格。其实无论是穿越者还是临高的土著人民,在近五年内显然都不需要如此庞大的体育设施,体育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马千瞩最喜爱的群众运动准备的。要搞群众集会、各种仪式典礼,就得有一个足够庞大壮观的体育场 第一百七十二节 万人体育场 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之后,建筑总公司的人马就完全明白该项建筑的重点在哪里了。 “说到底,这是个大会场,不是啥体育场。”梅晚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图纸,这些都是手下们画了几个晚上出的图纸,本时空可没有大型宽幅打印机,出图那是硬碰硬的在绘图板上一笔一笔的画出来的。 “跑道要不要造?”负责规划设计的李潇侣问。 “跑道还是要造的,阅兵和群众游行要用。材料就用煤渣。”梅晚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场地用砂石拌石灰铺上碾压一下,下雨不积水就可以了。其他设施一概不要。” 建筑材料匮乏,所以体育场环绕四周的大型阶梯式看台暂时不建造。重点,放在主席台部分。按照马千瞩的设想,这座主席台必须宏伟,坚固,让人一看就能产生崇敬。 “雄伟、壮观,而且要感觉非常的稳固,你明白吗?稳固,象征着我们新生政权的伟大力量,欣欣向荣的前景……”马千瞩比划着,不知道用啥语言来形容。 “就好像天安门广场一样?” “对,可你别给复制一天安门出来。” “你要我复制我也复制不了啊。”梅晚有点牢骚,“哪来这么多的资源。” “尽可能的把效果做出来。你可以集思广益嘛。” 于是晚上大家就开始集思广益这个大型主席台的结构了,最常见的自然是体育场主席台的常见模样,当中一个高台,两翼是略低延伸出去的看台。主席台上方设置出挑的雨檐。很传统,但是相当的实用。不过这个设计实在过于普通,显然不能满足马千瞩的想法。 不过这个建筑的事情传出去之后,跑来了许多建筑爱好者们,纷纷来建筑公司献计献策了。各式各样的效果图纷纷出笼。 最后投入建造的是一种新古典主义的建筑物。一个巨大的砖石台阶,长300米,高12米,最上面一级是一条贯穿整个台阶的柱廊。柱廊正中是一块巨大的照壁墙――用来悬挂穿越政权的标志、国徽之类的东西,在整个柱廊上均匀的分布着12块稍小的长方形照壁,用以悬挂旗帜东西。 在台阶的两端,则设置一个类似烽火台造型的方形台座。根据设计,这里将安装两座巨大的火炬笼。 这个设计制作了模型,拿到了执委会的会议上。石膏模型一面,就在会议上引起了一阵难堪的沉默――这群人个个都看过纽伦堡党代会的电影,马上认出这个东西就是纽伦堡策佩林机场上的观礼台的翻版――它是由施佩尔博士设计的。 所有在场人士都小心翼翼的没有提到这建筑的蓝本。其实每个人都很喜欢纽伦堡党代会电影上的壮观感觉,但是深怕一旦揭开这层,普世遮羞布会逼得大家只好弃之不用。 “很壮观。”马千瞩表示同意,“不过结构是不是太大了?” “还可以,照这个体育场的规模,我们可以设计成台阶高24米,”梅晚指点黑板上挂着的效果图,“现在台阶高只有12米,少了一半。” 文德嗣也喜欢这个设计,的确够壮观,他已经想象自己站在主席台上阅兵和发表讲话时候的模样了:“要我看最好还是24米,这个长度配12米稍微矮了点。” “主要是材料劳力有限,只能缩减一点规模了。”梅晚说, “我看没关系,这是百年大计。多投入一点也有好处。”文德嗣说。 “没错。提高些高度就是了。”这个问题上马千瞩倒是很大方,“建筑材料呢?看效果貌似是石头的,这得多少石料方?” “这个不可能是纯石建筑了,石匠不够,现在用黑火药采石虽然效率高,但是打磨和切割也需要人手。所以准备采用技术简单一些的夯土结构。类似造城墙那样,外面包石块。”梅晚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石头颜色怎么样?能配吗?最好能做出近乎白色的效果来啊。” “百仞滩开采的石头颜色是发青灰色的,不过我们可以用石灰涂白,效果应该还可以。” “为什么要涂成白色?这个时空的老百姓可觉得白是凶色。” “难道涂成天安门一样的红色?” “和这个风格不配,难看死了。” “我看涂成金黄色最好,熠熠生辉,神圣的黄金祭坛。” “金黄色就是公然造反了!另外你准备拿什么来涂这个金黄色?涂得不好就和庙一样。有啥神圣的?” 最后通过的设计里还是决定还是用石灰水涂白,反正古人的房子也是用石灰水涂白的,没听说他们觉得是什么凶色的。 正式的图纸里这个大型主席台被去掉上面的柱廊。在临高批量建造这样的罗马柱实在有些困难。不过在建造时还是留出足够的宽度以便未来增添。整个建筑的高度也被提升到了18米。 上面柱廊虽然不造,但是用来悬挂徽章的照壁墙还是出现在正式的图纸里。至于那些悬挂旗帜的照壁,梅晚决定暂时用木架来代替,每座木架高达12米,用来悬挂旗帜,当然得是风力比较小的时候才能实用,否则旗帜会象船帆一样被吹得鼓起来。 考虑到这里的夏末秋初会有台风,所以这些木架被设计成可拆卸式,不用的时候可以拆卸下来储存在建筑的内部――虽然是夯土内构,但是其中也开辟了一些房间和通道。 设计通过之后,梅晚开始着手施工。夯土结构的一个好处是工人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可以大规模的使用普通的力工。福建过来的客家人普遍有建造土楼的习惯,比较有经验。用这些人作为夯土的领工。再配合从公社和外来招募的农民,工程轰轰烈烈的开展了。最忙碌的时候,整个工地上有近一千名民工在工作。在各个采石场上也有超过两百人采石和切割石块。另有百多人在海边采集蛎壳烧石灰。 为了争取进度,梅晚还动用了工程机械来协助,挖土、堆砌和简单的压实都使用机械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收到石匠的加工能力和技术水平的限制,梅晚发现一些大型复杂的构建石匠加工不了。当地的石匠加工过的最大石料也不过是修桥用的石拱梁,而且也有好多年不做了。 “要是有钢筋就好了,直接做混凝土预制件。”梅晚从堆料场回来,感到很遗憾。 “现在钢材这么匮乏,冶金部门根本不愿意做钢筋。”燕雀志说。 “用竹子做怎么样?”梅林说。他是个小小的施工员出身。在高人如云的临高建筑公司里自然只能充当底层工程技术人员。 “竹筋混凝土?”梅晚想了下,他倒也的确听说过这种工艺,用竹子取代钢筋做预制件结构。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流行过一阵,大跃进的时候为了解决物资匮乏的问题,在国内也搞过一阶段。 “不行吧,竹子的屈服强度远不如钢材――”冰风赶紧说。他自己是搞钢架结构出身,这点歪门邪道当然听说过。但是长期被建筑业摈弃不用,显然是达不到使用的要求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梅晚想如果试验成功,那对建筑公司和穿越者来说都是重大的利好消息――不用再浪费大量的木材制造梁柱和地板了。 “老大,水泥预制件这种东西,一旦垮掉是要死人的。”冰风苦苦谏言,难道后世的豆腐渣工程还没闹够,又要上新时空来折腾了。 “冰技术员啊,这个问题提高到总体的高度来看,一味的死抠过去时空的安全标准是行不通的。”梅林说。 “什么?!安全标准还有现代过去之分?”冰风火冒三丈。 梅晚劝阻道:“不要发火嘛,这是技术问题,大家商量着办就是了。”他转头问在一边画总体结构图的李潇侣。 “这个呀,你们看好了。”李潇侣仔细的勾勒着图纸,“我是学规划和环境的,不懂建筑结构。” 燕雀志在旁道:“老大,你要慎重啊,建筑这事情乃是百年大计,一旦出了事情要遗臭万年的。” 梅林倒还是心平气和:“现在的问题是解决有还是没有的问题,对吧?执委会接下来要上马的工程很多,总用木板不是办法――临高也没那么多的木头,肯定要上预制板的。既然冶金部什么时候能出足够的钢筋还是未知数,我们试试看也不错的。成功的话了,下面的事情都好办了。” 这番话打动了梅晚,这个诱惑太大了。他下了决心: “好吧,我们就来试试看,先从小型件做起来。” 这临高建筑公司里的人多数都是建筑出身,对竹筋砼多少有些了解。竹筋作为钢筋的代用品从很早以前就是个有诱惑力的话题,毕竟竹子的生长期快,价格低廉,而且加工方便,能够运用可以节约大量的成本。 但是竹筋始终没能取代钢筋,究其原因主要是抗拉强度不及钢筋,最好的竹筋材料也只相当于的钢筋的80%的水平,多数仅为50%。而且竹筋的弹性模量只具钢筋的十分之一。这个缺点相当的致命。而且竹筋砼还有腐蚀、虫蛀和砼料难以附着的问题,运用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是寻找合适的竹筋,竹子种类极多,但是能做竹筋砼的竹子,基本上集中在苦竹、孟宗竹和淡竹上,这三种竹料里,以苦竹的抗拉效果最佳,日本人在二战期间做了大量的竹筋砼测试,认为苦竹是最合适的竹筋料。 苦竹在中国分布极广泛,海南虽然说不上遍地都是,找来也不难。当即电话打到了农业部委员会属下的林业部。 “要苦竹?没问题,我明天就派人去采伐。”吴旷明在电话里说。 “不,一会我们会把采伐竹子的要求发到你的a上,你一定要和采伐队员说清楚,完全按我们的要求采伐,不然就没用了。” 竹筋的原料竹是很有讲究的,首先它不能来自过于肥沃的土壤,过于肥沃的土壤里的竹子竹壁肉厚,柔软,缺少弹力。竹节很容易在采伐后发黑断裂――而竹节是竹子中扛拉强度最高的部位。 根据日本人的经验,用作竹筋的竹子,最好是从是山区里和杉树等树木混生的里采伐的竹子,竹竿高且直,竹节短,壁肉薄,弹性好。采伐的时间,要放在干燥无月的夜晚进行,因为月夜采收的竹子含有较多水分,竹汁有甜味,易遭虫蛀。 竹子的采伐年龄选5~6年的,过短的太柔软,过长则逐渐失去了油性,弹性不足。甚至采伐本身也有一定的技术要领。看到罗铎从大图书馆里找来的资料。梅晚苦笑着对梅林说:“这玩意可一点都不省事。” 梅林心里也没谱,眼见这本竹筋砼手册如此之厚实,心里发虚,深怕搞起来过于复杂自己成为始作俑者。但是工作既然已经展开,就不能下软蛋,只好做出信心百倍的模样: “手续复杂说明确实是有效的。否则写这么本书不就没意义了。这是工程建筑前辈们积累的经验。” 采伐下来的竹子,能用作竹筋的只有竹根以上第2节到第21节的部分,要求竹节密集匀称,没有腐坏和虫蛀的痕迹采下来的竹子被送到博铺的木材加工厂去,在那里首先进行了适度的干燥拖水--不能拖得太干燥了,要保留一定的水分,然后在博铺的化工厂里进行防腐、防水和防碱的处理。 竹筋因为其植物的特殊性,在浇注砼的时侯吸收了水分而膨胀,随着砼的逐渐干燥,竹筋又因为失去了水分而收缩硬化,而且竹筋的收缩比砼要大而且收缩的速度也快得多,这样,用不了多久,竹筋就会在砼中缓弛拖离,两者之间失去了黏合力。 除了拖水的问题,竹筋还面临着碱腐蚀。日本人在二战前的试验表明:未经过处理的竹筋在砼中6个月之后,收到碱分的侵蚀,完全失去了强度。 第一百七十三节 竹筋砼 对应的办法就是对竹筋做材料处理,博铺的化工厂已经有能力出品木焦油和煤焦油。这两种产品算是化工行业里相当古老的产品了。 使用简易的分馏装置,就能从其中分馏出许多不同的化工产品来。这些天因为炼钢的需要,冶金部门在博铺炼焦,积存相当多的煤焦油,这些又黑又脏的煤焦油除了被化工厂做了一些焦油燃烧弹、涂抹公路沿线的电线杆之外,就是造船的时侯拿来防腐了。还剩下许多存在陶罐子里。除了煤焦油,化工厂还接收了大量木材加工厂加工木炭的时侯产生的木焦油。堆得临时库房里到处都是。 季思退因为分馏塔还没安装到位,而且分馏出来的产品需要酸碱做清洗过程,一时间处理不了,但是这么多东西堆在棚子里,不说其散发出来的气味,还得找人看守着――不管是当地人还是穿越众,都有人在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土著们的想法还好些,基本就是准备当燃料或者给船涂了防水,穿越者就各有各的奇思妙想了,有些化工半吊子搞出来的危险玩意都能让季思退惊出一身冷汗来。 听到梅晚的求助,季思退表示极大的欢迎――有人用总比梅人没好。煤焦油这玩意,最最最初级的防腐材料,用来处理竹筋是绰绰有余的。 梅晚首先是将开好的竹筋泡在木焦油中,这个过程不仅是为了涂焦油,而且梅晚还希望通过这种方法使得干燥的竹筋能够吸收木焦油中的杂酚油,使得材质不再吸水,并且有一种的防腐和防虫效果。 泡上几天之后,确定竹筋已经完全泡透了之后捞出来,再在表面均匀的涂上煤焦油――当然如果是现代时空这个处理手段要复杂的多,穿越者的化学能力还比较有限,只能用最简单的工艺了。 处理完成之后,竹筋本身还要做物理改善才能适合充当竹筋砼的原料。竹子的一个缺点是表面过于光滑,不但捆扎竹筋的时侯难以固定,而且砼黏合起来也容易移动和泡起。采用的方法是改编竹子本身的形状,在竹料上开出缺口。另一个则是在竹筋上缠绕铁丝的办法。 幸好冶金部手中钢铁储备虽然无法供应钢筋,但是供应18号铁丝还是戳戳有余的。加工铁丝很方便,将熟铁棒材加在钢模版上,用动力机械进行多次牵引拉伸即成。工艺极简单,原料也消耗不了多少。听说建筑公司要试制竹筋砼预制板,冶金部立马表示大力支持,一口答应要多少铁丝供应多少――反正最近各个部门都要铁丝:临高电信要铺电话线,轻工业部要投产缝衣针。 建筑工程公司全体都投入到扎钢筋的工作去了。这活有一定的技术含量,要不是梅晚自己是工地出身,还真有点搞不定。更何况这扎得还不是钢筋,而是光滑的竹筋。几个人带着建筑公司里常用的几个建筑工们,拿竹片缠了又缠,绕了又绕。唯一的参考物就四打印出来的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几个穿越者过去都没干过这活,一会就有人手上见血,光荣负伤了。 “老天,这比钢筋费老鼻子劲了。”燕雀志叫苦道。 冰风点点头:“这玩意省料不省力。而且强度还打折扣。要真有吹得这么好干嘛不推广。” 梅晚此时也有些后悔,但是又不便表示出来:“现在是解决有和无的问题。我们连砼都是自己搅拌的,要过去直接叫商业砼公司来几个罐车就就了了?” 第一块预制板经过三天养护之后做了测试,证明它完全可以当轻型楼板使用,这个结果颇为鼓舞人心。 “不过,信不信由你,这玩意最好还是别做承力件。”冰风依然有些提心吊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种代用品马上就投入了生产――百仞城正起新一波的建筑高潮,到处都在盖房子,有了混凝土预制件对建筑公司来说是极大的方便。梅晚马上对公司里的土著建筑工们进行全面的培训,教他们扎钢筋,做预制板。很快,第一批水泥楼板就投入了“新农村”和体育场的建设中去了。 由于使用的机械使用,整个工程的进展很快。毕竟一台挖掘机的一小时的土方量,几十个工人得干上一天。至于夯土工作,梅晚也采用压路机碾压和人工夯土齐头并进的模式,连夜施工。夜里点起十几盏汽灯和无数火把笼,把工地照得通亮。全体人员分两班轮流进行,不分白天黑夜,工地上日夜机声隆隆,人声鼎沸。 “这工程真有点大会战的气氛。”冰风刚主持完一段工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工程指挥部的遮荫棚子下,现在外面的气温还不到10,但是他只穿一件满是灰尘泥垢的t恤,因为已经连续三四天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眼睛红红的。 “喝点王老吉吧。”燕雀志拿了个大塑料瓶过来,里面装满了南海亲手配方教人熬制的枯草茶――虽然穿越众食堂已经移交给了办公厅,其实还是农业部门的原班人马在工作。 “我宁可喝凉白开也不要喝这玩意。”冰风一闻到那枯草茶的味道就哆嗦,这个东西还不比另一个时空的罐装茶,好歹还加了糖,调了味,虽然喝起来很古怪,还算能接受。 冰风往肚子里灌着卫生部特别配制的生理淡盐水,又拿着毛巾擦汗,长久才吁了口气: “真是做梦都想喝可乐啊。”他哀叹着,另一个时空的小小享受如今都变得遥不可及。他有时侯真后悔自己干嘛上这里来了。这不和过去一样么――不,比过去还惨,起码那时侯可乐想喝多少喝多少。 “修好一段,就用石头封砌一段,不要等其他段。”梅晚每天都在工地上指挥,眼睛发红,嗓子也喊哑了。 “梅总可真够拼命的。”冰风对卓天敏说。后者没回答,愁眉苦脸的――他已经有三天没回家了,儿子虽然托付给邬德的女人去看,但是总觉得不放心。 燕雀志说:“我就不明白,督公急着要这玩意干啥?眼下需要吗?” “阅兵啊,老兄。” “阅兵?” “对,给来开会的土著看得。显示威力。”冰风最近在忙于给陆军俱乐部的工程收尾,知道陆军年后一直在操练队列。 “劳民伤财,劳民伤财。”燕雀志对此不以为然,“要我看水电站扩容不是更要紧?造这么个大观礼台花的代价,文澜河上修两个大水坝都足够了。” “你不知道执委会对这次投了多大的本钱。”冰风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一支。” “怎么,你手里还有烟?”燕雀志从他手里接过来,发觉这是一支手卷烟,粗糙的纸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产品,里面的烟叶倒是金黄的。 “这是外贸公司从澳门搞来的烟草,我弄到一点,自己卷了抽抽。” “我看造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满足执委会那帮头头的领袖欲吧?马千瞩说不定憋着劲要喊叫那几声‘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这你可别冤枉了马公,要喊也轮不到他,文总才是执委会主席。马公最多喊那个‘请您检阅’――他不是总参谋长么。” “我看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倒是蛮齐心协力的。” 两个人在一边吞云吐雾,实话说这烟草的味道和香烟的极不相似――是晒烟,而非现代卷烟中常用的烤烟,加上粗糙的卷烟纸,只能算是聊胜于无了。 “外贸公司搞来得特供货,你哪弄来的?食堂里可没得卖。” “山吃山么,”冰风撇了下嘴,“这是分给陆军的军用烟草,最近我们不是帮陆军在盖俱乐部吗?我在工地上指挥,就送了不少给我。” “你小子搞腐败――” “陆军是穷光蛋,海军才厉害,”冰风有些羡慕的吐出一口烟气,又咳嗽了两声,“要不是我晕船,我也投海军去了。那小日子过得――” “我们这搞工程的苦啊,”燕雀志看着工地上满头大汗在指挥工人砌石块的梅林,拿着水平仪测水平的李潇侣等一干人,“连女人都在工地上干活。” “你蛮会怜香惜玉的么,怎么,有意思?” “哪里,”燕雀志赶紧撇清,“她一天到晚除了工作没三句话,一脸男人欠她五百万的模样,我想有意思也没意思了。” “也是。”冰风说,“我们得培养些人,起码把施工员、技术员之类的都培养出来,这样就不用一天到晚自己下工地了。” “不是说开完大会之后要盖学校么?我们也申请在学校里开个专业:土木工程系。” “我倒不要什么施工员,先配个秘书总可以吧,下了班给我捏肩捶腿的,算是福利。” “呵呵,护士学校里快毕业的女孩子不到40个,轮得到我们?” “是啊,梅总说不定能轮到一个。” 第一百七十四节 大会(一) 符不二启程了。启程的时侯他心里很复杂。因为这是第二次他到“髡贼”那里去了。这次,他是作为本村的头目人物去的。 要说这美洋村里,最大的地主、说话最有权威的还轮不到他符不二,是他的族叔符有三这老小子才对――开会的请柬是发给他的。但是这族叔年龄大了,乡下人见识少,极少出门,县里来个书办都当个大人物。更不用说这驾着大铁船来得海外客了。又听得“髡贼”厉害无比,以为总是什么绿眉毛红眼睛的妖人一般的人物,打死也不肯去的。族里无法,只好来求教唯一和“髡贼”打过交道的符不二了。符有三的几个小老婆和儿子都哭哭啼啼的跪在他家的堂屋里,求他代劳,又送了许多财帛。 符不二心里虽然有些害怕,总算自己也当过“髡贼”的俘虏,知道这些人虽然厉害,却不是恶人。讲道理,明是非。现在要开什么“协商业协会议”,无非是派粮派差的事情,当时自己参加围剿队当了俘虏都没被杀,现在去开会更不会送命。自己过去的长工马蓬听说也在“短毛”那里当差,他把老娘都接过去了――一个允许手下养老娘的团伙总不会太糟糕。加上实在抵不过符有三送来的财物的诱惑和族人的苦苦哀求,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符不二的娘子知道他要去开会,背地里着实闹了几回,不愿意他去――上次非要跟着姓黄得去打仗,受了伤,总算是花了钱把人赎回来了现在倒又去自投罗网。把个符不二闹得好几天鸡犬不宁。最后他还是带着个小小子出门开会去了。 符不二的村子离百仞滩其实不远,不算直线距离的话,大概有四十多里路,在古代社会已经算是很遥远的距离了。即使有良好的道路,一般人也得走上四五个小时,更妄论道路条件很糟的偏远县城了。 冬季是临高出远门的好季节,冬季气温宜人,即无台风也没有淫雨,道路干燥易行,大多数的河流降低到了可以涉渡的地步,不需要绕着大圈子找可以涉渡和有桥的地方。 虽说如此,出门一次也不是件容易事。海南本地可没什么驴子骡子之类的牲畜,除非是士绅,能养轿子或者更稀罕的马匹之外,不管地主还是长工,出门都是一双脚。符不二出门比一般的农民强得地方就是带着个家养小子帮着背行李。十四五岁一个半大孩子,听说能跟着去东门市,比这老爷可积极多了。前一晚就把东西都是收拾好了。 古代出门很不容易。旅店是稀罕物件,象武侠片里那样到处都有悦来客栈是没有的,要住店,非得到大些的市集或者城里才能有。也不象影视剧里可以潇洒的“要一间上房”,实际上连单间都很少有。即使有单间,旅店里也不供应被褥卧具――这些都归旅行者自带。 吃饭喝水不遇到大些的市集也是没法解决的。所以吃得、睡得、用得、穿得,一切都得自备。打起行李来就是蛮大的一包了。 从村里出发,在路上走了几个时辰,一路上也遇到了同样去“开会”的各村人士。各村派来得代表各式各样,不是宗族的族长,便是大户、保甲长和士绅们,有的村子来得是本村的秀才童生――这些人多少见过些世面。大家搭伴同行,有人说话解闷,也壮个胆。多数人都在互相打听,想知道其他村子准备出多少代价来打发“髡人”们。大伙都估计着,看这群人的做派大约是不稀罕钱财的,估摸着是派差的可能性大些。 坐轿子、骑马带着许多从人的士绅们,自然是不和他们这群布衣相与的,几个穷秀才虽则没得个轿子坐,却也一路小跑的随在士绅们的凉轿子旁,气喘吁吁的说着话,以示自己的身份与旁侧的泥腿子们不同。 一路议论到了临近文澜河畔,这里已经是“髡人”们的地盘了,道路变得宽阔而平整,走上去不起土。看到路边有个木头棚子,里面站着个穿灰色短装束皮腰带的兵,拿着支黑色的鸟铳站得笔直,看到枪口上雪亮的短剑,符不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几个月前他亲眼看见这种短剑象切豆腐一样毫不费力戳进了邻村的一个垂死的团丁的胸口。 棚子里有几张桌子,都是这里最有钱的大户们才用的那种,桌子后面坐着好几个人在办事。都穿着士兵差不多的衣服,只不过没有武装带。棚子外面竖着一个布告的牌子,上面写着些字句,符不二不认字,央求一个童生读了。原来是要来开会的人在这里核对请柬登记。 只见棚子外站着四五个十来岁的孩子,都和棚子里的人一般打扮,只是脖子系着条红色的布条子,和短毛们一般的模样留着寸断的头发,个个挺胸叠肚的要来人都排队按顺序登记。 “听说这短毛从大陆上买了无数的幼童稚子来此,大约就是这些人了。”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和旁人说道。 “只是不知道要这些半大的孩子作甚?” “不知,此辈心机甚深,我临高危矣。”读书人故作惊人语道。 符不二管不了这许多,只随着人群前行。轮到他的时侯,桌子后面的人看了他的请柬,从桌子里拿出张很硬的小纸片,上面还拴着根细细的绳子。开始填写他的村名和名字。 “这是你的随从?” “是的。”符不二赶紧说,“我家的家养小子。” 办事的人看了一眼,在纸上的备注栏目里写上“随从一人,男性少年。” “挂在脖子上,”灰衣服的人说,“这是你开会的凭证,凭着这个可以到指定的地方免费住宿和吃饭――别弄丢了,你们要去的地方没这张卡是会被抓起来的。” “是,是。”符不二赶紧把这卡挂在脖子上,朝旁边走去。 只听旁边的队伍里起了争执:“对不起,你最多只能带5个随从去开会。” “我不吃你们的东西,自己带干粮了!”士绅模样的人在争辩。 “这也不行,没那么多的地方安排人住。” 只听绅士暴发起来:“你神气个什么!你不就是前村那个穷得蛋,四十岁还进不了学的酸子吗?跟着‘髡贼’几天,就想造反啊!” 人群骚动起来,只见棚子后面出来个“真髡”,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短衣,低声道:“谁要造反?” 众人顿时肃静,几个办事的“假髡”都刷得站得笔直,有人喊道:“报告首长――” “不用报告了。”独孤求婚的眼睛朝着桌子前的士绅一扫,“你要造反?” 独孤求婚因为一直在东门市和当地人打交道,临高话虽然说不来,但是本地的海南官话却学得七七八八。 这士绅自然听得懂他的话,眼看这“真髡”出来,本来胆气已经怯了不少,又被他这么一问,差不多肝胆寸裂。呆着说不出话来。 旁边忙有人道:“首长,没人造反,我们都是良民,良民。” 独孤求婚听有人说自己是良民,觉得不大好意思,闹得自己和日本鬼子似得。便把手一挥:“继续登记!” 士绅被人扶到一边,有好奉承的拿了水给他,又给他煽风,好一会才缓了过来。气焰自然也没了,乖乖得登记了五个从人去了。 符不二看到了这出活剧,心里还觉得挺痛快,过去这些士绅们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在“髡人”面前还不是一样吃瘪。 “试看今日之天下――”身边走过的酸不溜秋的读书人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你不想活了!” 符不二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自顾自的走了过去。 百仞滩这地方,符不二还是当俘虏的时侯呆过一阶段,当时在髡贼们寨子外面的铁丝网圈子里蹲了几十天草棚子。这会再来,完全都不认得了,到处都起了房子,房子全是红砖红瓦盖得,虽然样式和本地的不大一样,但是看起来即结实又漂亮,相比之下自己的族叔符有三的宅子就显得简陋的很。市集的街道都是用砖石铺得,沿街还有了不少店铺。街上行人很多,有各处来赶集买东西的,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真假髡在走动说话。符不二看得新鲜,问铺子里的伙计: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侯,那伙计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 “这里就是东门市嘛,您来了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门市!符不二知道这个地方,他还派长工们来这里卖过粮食,舂过米。他就从长工们嘴里知道,这里很繁华,有便宜的盐和很多好东西可以买,还有从来没见过的大房子。 正在东张西望,有人过来问:“您是来开会的代表吧?” “是,是,我是美洋村的。”符不二赶紧把胸口的纸卡拉过去给他看。 “我带您去住所。”来人十分客气。 当下把他带了客栈。客栈是新盖得,气派的两层红砖房,里面许许多多走廊、楼梯让他晕头转向,特别是走廊里的门,简直数不清,他住得是一间双人房,里面有两张床,房间里还备有烛台,端得是周到方便。 第一百七十五节 大会(二) 接待的人又给了符不二一叠饭票,告诉他可以凭票去指定的饭铺里吃饭。符不二心里一阵温暖,这髡人还想得周到体贴,比起县衙来征粮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放下行李,家养小子要去市面上游玩,符不二也想去观光一番。便锁了门出去――这里每个房间都有挂锁,出门把门一锁钥匙交到柜上就行了。 东门市的面积比年前扩大了一倍,原来规划的以百仞城的东门外壕沟为起点,向西延伸三百米。现在东门街已经按规划完工,第一条横街也向南北各延伸了三十米,横街上的房屋都是成批建造,廉价租给商人。因为价格低廉,反而比主街要人气旺盛。游动商贩们在街道两侧的空地上继续搭棚经营,东门吹雨并不干涉。 两人在街道上行走,觉得样样都新鲜。街上人很多,但是路面干净整齐,两侧还种着成排的小树--将来成荫之后倒是舒服。符不二去过县城,就算是县衙前的大街上,也到处是污水、泥塘、成堆的垃圾,稍稍隐僻些的墙角窄弄里更是到处有人畜的粪便,臭气熏天。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奥秘,街上每隔十多丈就有个大藤筐,行人有垃圾都丢在里面,还有几个专门的清洁夫,穿着统一的蓝粗布大褂,拿着竹丝大扫帚,不断的清洁着路面,仔细一看,还是些乡间的女子。 符不二觉得有新奇又赞叹,这么好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别说这商旅云集的市集之上,就是他们本村,一村里都是本家,都搞不成这样。 比起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家养小子,符不二的脑筋要灵活一点,他和别的专门土里刨食,从长工、佃户头上抠钱的土地主稍有不同,知道光种地永远没多大出息,自己又巴结不上官府,想发财唯一的法子就是经商。可是他没做过买卖不懂行,也不敢轻易下水去试。这次到东门市一转悠,觉得这里的机会应该不错。所以直盯着那些最大的铺子看,到底有什么货色好卖的。 正看着,只听得前面一阵喧哗,人群纷纷围了过去。爱看热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符不二自然也不能免俗,只见前面有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个大约是个小贩,另一个头戴藤帽,身穿短毛式的对襟黑色立领短衣,木头扣子,腰束宽皮带,小腿上打着白色的裹腿,脚穿草鞋。屁股上挂着带短横柄的短木棍。衣袖上还有一块盾牌样的绣布,有些看不懂的花样和字。 只听这装束奇怪的人说道:“你进东门市摆摊第一天开始就有人和你说了,这里不许乱丢垃圾,更不许随地大小便。厕所就在沿街,你还随地大小便,该当何罪?!” 小贩连连告饶,说实在是因为腹泻内急,等不得去厕所了,所以才在墙角方便的。万望警察老爷开恩。 警察却不肯开恩,定要罚款二十文或者十分钱,周边的人有些同情小贩,不免起哄。小贩又是作揖又是哀求,说的确无钱。警察道:“既然无钱缴罚款,就按《治安法》的规定打扫街道三天。” 当下小贩说愿罚,事情才算了结。符不二看得有趣,忽然发现这个警察竟然是马蓬。这小子在“髡人”这里混得不错么,当了“警察”――大约也是衙门里的三班一类的人物。符不二有心要和他攀附个交情,便叫道: “老马!” 马蓬正押着小贩去环卫站报到――这是他最近一周内抓到的第三个随地大小便的人了,本周是独孤所长发起的“环境卫生整治周”活动。听到有人招呼,他寻声一看,原来是过去的东家。马蓬和东家虽然有阶级差别,符不二当年也没给过马蓬什么恩情,但是彼此也没仇,好歹当初还一起蹲过短毛的战俘营,符合男人三大铁之一,乍一见面还有些故人重逢的喜悦。 “符东家!” “你在给短毛当差啊?” “没错,当警察。”马蓬看到符不二看他的装束,有些难为情的把衣服拉了一下,“这是制服,干警察这个差使都得穿。” “穿着和短毛老爷一样神气了。” 马蓬脸都红了:“这可比不了。”看符不二胸口挂着个牌子,忙岔开话题:“符老爷也来开会?” “是啊,短毛老爷要我们来开会,你知道不知道点消息?”符不二赶紧打听。 “这可不知道,我这才是个警士,离着短毛老爷不知道多少层呢。”他呵斥了一声小贩,“快走!别拖拖拉拉的。”说着又转回头来,“东家您稍等,等我把这人送到环卫站去再和您说话。” 符不二现在对什么都好奇,便跟着马蓬到了横街的后面,那里有一所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放满了街道上那种垃圾筐和好些双轮的垃圾车,有人用铁耙铁铲在那里分选垃圾装车。 “分垃圾做什么?”符不二问。他印象里村里的垃圾都是直接丢在村外的沟里的。 马蓬把倒霉的小贩交给环卫站的一个人,办了交接手续。说:“里面的纸、破布是要送造纸厂的。枯枝落叶,骡马粪便,菜皮这些都倒到沼气池子里去。” “沼气池子?” “我也不懂了,”马蓬说,“就在公共厕所后面,有个大盖子的池子,把这些垃圾倒进去就可以了。过些日子就会变成肥料,农场的人会来拉走的。” “这还不臭气熏天了。”符不二想到村后的臭水沟的味道,皱了下眉。 “可怪了,起坑一点都不臭。”马蓬很认真的说,“都说首长们有本事,在农场种地的人都说,这些坑里起出来的肥料即不臭,又很有肥力,种什么东西都好。” 符不二有点怀疑:“这么神?” 马蓬笑了:“要说首长们种地的本事,可不比我们这里的庄稼人差。我去农场干过几次活,从来没想到过地还能这么种。” 符不二马上就来了兴趣:“怎么种的?” 马蓬摇头笑道:“你问我也没有用,首长们种地的法子,别说东家您学不了,就是本地最大的财主都学不了,里面太多我不认得的东西了。” 符不二缠着马蓬,要他带他去农场,又许他好处,马蓬死也不干:“这事我可帮不了东家您了,农场除了公社的社员谁也不许进去。我带您去非得把差使丢了不可。闹不好小命都不保。” 一听说看种地要丢小命,符不二的兴趣也小了很多。马蓬笑道:“这里好玩的地方多了,我带您去四处走走就是了。” “你这还不在当差吗?” “没关系,首长们说了,要当好东道主――就是好好招呼你们的意思。我带您去逛逛也是当差。” 说着带他沿着街面四面走动。沿街正在起一家很大的店面,搭起了脚手架,泥瓦工人上上下下。 “这是林老板的全福菜行,他原来不过是个卖菜的福佬,给首长们收购蔬菜猪肉鸡鸭发财了。起了宅子,连小老婆都讨了两个。”马蓬说的时侯满脸都是羡慕之情。 符不二知道林全福这个人――这几个月来他到处走村串户替短毛收购鸡鸭活猪,也来过美洋村。符不二当初还觉得这人不知死活,居然公开投短毛效力,没想到他已经发了这么大的财。心里有点酸不溜丢的。 走过去又是个五开间的大门脸,门前进进出出许多人。“这是妇女合作社,是首长们的家眷合伙开得。” “女短毛开店?”符不二有些吃惊了。 “是的,是个婆子开得,里面用得伙计也都是女的,这儿也算是东门市一景,来瞧热闹的人可多了。”马蓬说,“东家要不要进去看看,货色全,价钱也便宜!” 刚走到门口,就有个穿着蓝布衣裙,浑身打扮的干净利索的中年女子笑着迎了上来:“客官要买些什么?” 马蓬笑道:“这位是美洋村的符不二老爷,是会议代表,来随便看看。” “会议代表?老板娘说了,凡是会议代表凭代表证都有享受九五扣,不管买不买东西还送礼物一份。”说着就把符不二胸前的卡片上的一串歪歪扭扭的图案抄了下来,又让符不二签个收。符不二不认字,只好画个押,领了个粗纸袋子。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条厚厚的,又软又绵的布,上面起了绒一般的是密密麻麻的线圈,看尺寸似乎是洗脸布。上面还用红线织着一行字:“第一届临高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留念”落款“临高妇女合作社敬贺,1629”。符不二不认得字,深怕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字句,马蓬给他念了一遍,又解释了下意思。马蓬这个穷扛活的居然也认字,这让符不二吃惊不小。 “马蓬你不是不认字么?” “那是过去了,在首长这里干活,都得认字,认阿拉伯数字。”马蓬认真的说:他们都分批接受了扫盲活动。所有为短毛首长干活的人都识数,还认得三四百个字,能看报纸、告示。 第一百七十六节 大会(三) “报纸?” “噢,就是这个。”马蓬从合作社的报刊架上取下了一张大大的纸,上面印满了字句。 “上面写得是什么?” “是各种消息时闻:百仞城、东门市和全县的。最近还有广州府的商贸消息呢。”他翻过反面来,“这几版都是写小说唱曲之类的东西,很好看。” 符不二不认字,自然看不明白其中的好处。还是带回来给村里的认字的人看看――也算是个稀罕玩意。小心起见,他加问了一句: “这里没有违碍的字句吧?” “没有的,这报纸每天还送几份到县衙里去呢。您要就拿一份,会议代表免费赠阅。”女伙计说。 符不二这才放了心。取了一份小心的摺好了藏在身上。又在商店里逛了一圈,看到不少上好的绸子和洋布,便想买一些回去,福利社里是铜钱、碎银和流通券兼收的,符不二买了几匹洋布,叫家养小子拿着。见女伙计边打算盘边在账本上画的花纹和自己牌子上的花纹差不多,那所谓的毛巾上也有这样的,想起马蓬说过这叫阿拉伯数字,记账使用比苏州码子要好用多了,便来了兴趣,在那里看了半天,还和伙计说了一会话――原来这女子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认得字,学会了算术,如今不但会打算盘,还能记账。 “老板娘真是善心人!”女伙计显然对自己的待遇很满意,“吃穿全包,还教学本事。我每个月还能拿百来元的卖货的提成呢。” 符不二见这铺子气派不凡,伙计进退有度,看起来还个个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不由得动了心――自己家里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家养小子丫头的,除了打打猪草放放牛也没什么大用,不如送这里来当个学徒,学会了本事以后对自己大有帮助。当下便问马蓬这里收不收学徒,他肯送几个孩子过来学徒,还倒贴伙食费。 “这事我可不知道。”马蓬说,“开完会之后您自个和首长们说吧。您要派人来读书,估计是十拿九稳的事。” 从合作社出来,符不二又跟着马蓬在东门市上兜了几个圈子。街道上干净整齐不说,居然连一个乞丐或者混混模样的人物都没有,连站街拉客的妓女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专门的黄色木杆牌子下面,虽然不住的出言挑逗,但是没有强拉硬拽过客的。 和马蓬一样打扮的警察在街上不时可以看到,似乎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街面上转悠。难怪这里如此太平。 “这儿不许有这号人的。”马蓬告诉他,“抓到了全送采石场采石头或者去河边筛沙子。至于能不能出来就难说了。”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很满意自己的威风。黄色的标杆牌子是妓女专用的站街地点,全东门市一共有八个牌子,妓女要拉客的都得在那牌子下排队,前一个做到生意了,后一个才能接着拉客,不许队。 “首长老爷们也算够怜老惜贫的,这起子土娼连花捐钱都不收。只要办个证就能在这里做生意了。” 符不二定睛看去,果然每个妓女的胸口都挂着一张和他胸前差不多的牌子,只不过是黄色的。 见符不二对她在看,妓女马上做出做迷人的笑容来:“大爷来玩那,铜钱、银子、票子一概都收。” 马蓬呵斥道:“去去去,别乱拉客,这位是会议代表。” 妓女似乎对这警察颇为畏惧,撇了下嘴,不做声了。 符不二问马蓬:“这票子是什么?合作社铺子里也问我有没有呢。” “就是钱票子。这里又叫流通券的。东门市的商家都通用这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来。 “用这纸片就能买东西了?”符不二很不相信。 “我们关饷就是这个,能有假?” 符不二端详了半天这几张纸片,喃喃自语。他印象里记得听族里的老辈人说过,很多很多年前朝廷也发过这样的纸钱票,那时侯官府里买东西硬要老百姓收这种钱,但是缴税的时侯又不肯收,不管纸上写多少文,拿到市场上都买不了什么东西,老百姓拿这个当废纸看。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宝钞什么的。 “马兄弟,这东西能管用?从前官府也搞过呀,一文不值的废纸。”符不二压低了声音说。 “当然管用,一元能买一斤米呢。随时都地买。”马蓬看上去对他的质疑很不高兴,“这东门市上这么多商户都是傻子?您老可别以为这是官府发的大明宝钞。这可是首长们的发的。” 听他的意思,短毛们比大明官府有信用的多了。不过符不二也不认为官府有什么信用可言。只是惊讶于马蓬居然会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这群来历不明的“髡人”。 “这就是德隆粮行了,流通券就是他们发得。”马蓬说着指着前面的一家大铺子。这家铺子比起刚才的合作社更加气派,座落在三层台阶上的两层砖楼,宽阔的窗户上面奢侈的装着漂亮的铸铁花纹的栏杆,门很大,门前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石雕的狮子。这个派头连县衙门都比不了。 “马兄弟,这粮行咋不见买卖粮食的?”符不二严重的怀疑。 “这里是柜面上,交割货物的都从旁边那个门进去,里面是个大场院,大极了。” 符不二一看这粮行的阵势就有点怯阵了,要不是有马蓬在旁,估计就不敢进去了。里面是个很高大的厅,装着一排当铺里那样的木柜台,只不过没那么高而已。窗户又宽又大,透进来的光线充足到让他很不适应,满耳只听到打算盘的声音。乖乖,这粮行的阵仗可够吓人的。 最左面的木柜台上挂着个木牌子,马蓬告诉他说这是兑换处,商铺收了流通券,不想要的,就拿到这里来换成粮筹,到场院里就能直接换到大米了。 “这么一元就能换一大斤呢。”马蓬拿出了一张绿色票子,所谓大斤是指比这种500克的斤比本时空的斤要重,所以取名叫大斤。 符不二对大斤的事情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当初打发长工去卖粮的时侯长工回来就说过:短毛那里不用升斗,而是用秤直接称重的。当时为了帮助土著们闹清到底一大斤是多少,每个来卖粮的大户都收到了一个标准一大斤的石头秤砣。符不二家里至今还放着那个石头家伙,备着来年卖粮的时侯再用。 翻来覆去了看了半天马蓬的几张票子。符不二还是有些闹不明白,不知道这张花纸头怎么能用出去,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关键是这张纸能在这里换到粮食。所以才商家们才肯收用。 “真是开了眼了。”符不二愈发坚定了要送几个家养小子来学徒的念头了,别得不说,这群短毛的弯弯绕就是比别人多。不过他又一想让家养小子都学精了,儿子怎么办?还能斗得过他们?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家产难保?宗族里那群人,也不见得得住。但是要把自己的儿子送来学徒,他实在又舍不得。 从粮行出来,又在东门市观光了一大圈,看什么都新鲜有趣。心里暗暗觉得自己这次来开会是来对了,光这点见闻就够回去吹上个三年五载了。 看到红霞漫天,天色将晚,便要回旅馆去。马蓬却要请他吃饭: “符东家,我过去也吃了你不少饭,这次就算我的了。” 符不二心想这穷小子现在稍微发达了点,必然是想在过去的东家面前长长脸的,顺着他就是。再说自己有些话也得饭桌上才方便说,当下答应了,先打发了家养小子回旅馆去。 东门街的横街远端离得市中心远些,已经接近东门市的外围,行人不多,很僻静。这里开设的都是一些小铺子,做得是百仞城里的社员和劳工们的生意。有好几家小饭铺小酒馆,此时都上了灯火,马蓬平时下了班无事,就和几个同事在这里喝酒聊天,有时侯所长独孤也会来参与一脚。同这家掌柜和伙计都成了熟人。 这是一家小饭铺店,规模很小,只有六张桌子。进门的木柜上罗列着一碟碟的凉菜,多半是本地的海味,用竹笼子罩着,还有一缸子咸水煮花生――这些都是下酒菜了。 马蓬进到店里,叫跑堂的替他们找一个里面的位子坐下。要了四样菜、一壶酒、两碗鱼生粥。两人推杯换盏了几轮,符不二才切入话题: “如今你也是短毛这里的差人了,日子过得不错吧?” “那是,比扛活可强多了。”马蓬说,“最近刚搞了币制改革,我这样的警士一个月可以拿200元,能买200大斤的米呢,我和我娘都吃得饱,还能添件把新衣服什么的。”他喝了口酒,“我马蓬十二岁就出来扛活,以为一辈子就是个卖苦力的穷命了,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日子,真和做梦一样!” “那是,那是。”符不二有心想打听这次会议的底细,便一个劲的劝酒布菜,又说了许多奉承话,看到气氛已经热络,才问: “马兄弟,你说这短毛首长要我们四乡八里的人都来开会为得是啥?” 马蓬摇摇头道:“我哪知道!首长们想得深着呢,咱不懂。” 符不二微感失望,故意用话激他:“短毛平时说话也不个一星半点的?你也算是他们的心腹了。” “我算什么心腹啊,”马蓬笑了起来:“差得远呢。就说我们的所长吧,在短毛里面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听说头头脑脑们议事也轮不到他去。”他喝了一口酒,“不过这次首长们对要议事的事是看得很重,特意造了什么大观礼台。还吩咐我们要关照好各村代表――反正是要让你们满意。” 符不二一看有门,赶紧趁热打铁:“总能猜出点吧?” 马蓬想了下才说:“大约也就是‘合作’的事情。啥叫合作我是不懂。不过听首长们话里的意思,是要各村联合办团练,一起训练之类的。还有其他的“好处”要给各个村子。至于好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没说要派粮派差的事情吧?”符不二对所谓的好处并不在意――短毛能不勒逼他们过甚就算是皇天开恩了。 “这倒没听说,不过这里很缺人手,办团练也要人,大约议事的时侯会要各村派差。粮,我看是不需要了,这里多的是。” 这还好办。符不二想,如果是派差,大不了把村里的几个外姓的破落户都打发来就是,伤不了村里什么筋骨。 符不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的从桌子下面塞给了马蓬: “马兄弟,这是一点小意思,以后还请你多照应村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这锭银子有一两重,虽然不算丰厚,对一般人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了。这次村里公议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他在百仞城上下打点用。 马蓬连忙拒绝了:“使不得,使不得,符东家您这是在害我呢!快拿回去。” 符不二以为他故作姿态推拖一下而已,但是见马蓬满脸惊慌,显然不是做作,只好把银子收了回去。 马蓬赶紧朝四面看看,见人没有注意,才继续低声道,“符东家,短毛最恨这个了,我收你银子,把饭碗砸了都有份的,快收起来。” 符不二道;“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问题就是首长们什么都知道。”马蓬胆战心惊的说了件事情,所里有个警察收了几个铺户的银子。没想到第二天就被独孤所长知道了。然后这人就失踪了――听说现在在采石场当苦力。 “古怪的是当时除了他们几个根本就没其他人在场――都说首长们有鬼神之力,我可不敢犯这个事。” 符不二也给他说得背脊发凉,联想到短毛们的许多奇怪东西,心里有些发毛的感觉。 这时跑堂的把鱼生粥端来,还端来了一碟子薄脆配粥喝。马蓬因晚饭后还要值半个班,也不多劝吃酒,狼吞虎咽地吃起粥来,符不二则喝了粥就说饱了。晚饭已毕,马蓬掏钱会账,符不二连声道谢。两人一起出去消失在黄昏后的灯火与人流之中。 这边伙计把桌子收拾干净,苟布理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钻进了柜房。他从锁好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纸、一瓶墨水和一支鹅毛笔,在蜡烛下用歪歪扭扭的简体字写下了一行字: “关于东门市派出所警士马蓬和美智村代表符不二在店内会面的监视报告。” 第一百七十七节 大会(四) 象符不二这样的代表,在几天内陆续来到了东门市,他们中有第一次来穿越集团控制区的,也有这里的常客,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地区的安全、整洁和生活的便利都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于许多人来说,县城就是他们去过的最繁华的地方了,但是东门市的繁华却完全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即使那些出过远门,到过广州这一南中国第一商埠的人,也看得出东门市在细节上的水准远远的超越了广州的。 代表们在东门市的消费大大的刺激了消费,虽说每个代表都领到了饭票,但是他们的随从是没有伙食供应的,而且许多代表也想尝尝髡人的饭菜,特别是商馆酒楼里的西红柿炒蛋,味道酸甜可口,开胃又下饭。还有绿色的嫩豆荚――据伙计说叫荷兰豆,炒出来又甜又嫩。一朵朵象花一样的蔬菜,有白色的,也有绿色的,白的硬酥,绿的烂软,吃起来滋味各有千秋。 商馆酒楼的厨子是从苟家投效过来的几名厨子里选出来得。虽然明代的烹调习惯和手法和现代的不大一样,但是专业人员就是专业,经过几名“美食家”的培训,很快他们就比食堂里客串厨师的穿越众强得多了。商馆酒楼一开张就把他们雇用去了。全县大会正好是给酒楼打广告的好机会。 有些讲享受的士绅,干脆把饭票都赏给了随从去吃,自己在酒楼里丢下银子包伙了。西红柿炒蛋的销量激增,以至于一时间穿越众食堂里的鸡蛋也变得紧张起来了――食堂里的番茄炒蛋变成了番茄蛋花汤,大家对此很有意见。 没有意见的是吴南海,向会议代表们供应各式新品种蔬菜是他的主意。相比较高产的粮食作物,过去的农民对种新品种蔬菜是没什么动力的――反正青菜、白菜也能吃,犯不着多伺候一种,花色繁多的蔬菜是有闲阶级的需求,要让农民种,就得先打动有钱有闲阶层的肠胃。让他们去产生需求。 会务组有意让这群代表们在东门市吃喝玩乐观光一番,让他们充分体验到穿越者统治区的天更蓝,水更绿,饭也更好吃。这才开始全体大会。 全县团练联防大会,或者如后来的史书中所称的:第一届临高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终于在二月二,龙抬头的这天正式召开了。 一大早,就有专门的接待人员来到旅馆里负责迎接代表进城――会议地址选在百仞城内的天电影院,这个电影院设施还算齐全,特别是已经安装了扩音设备,开会很方便。 代表们都换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出来一看,负责接待人员都是些男女少年,男孩子穿得是近乎黑色的藏青短衣,有两个明兜,立领,衣服既不是左襟,也不是右襟,而是中开对襟,一排笔直的黑色的圆型木扣,领口扣得紧紧的。配上寸短的头发,看起来干净利落。女孩子则是类似的藏青色的上衣,套头的款式,后肩上有一块手帕一样的衬布,下身是一条蓝色打褶的长裙。即简朴又美观。只是头发寒颤了点――看得出她们被剃过光头不久,头发还只是短短的发茬。 接待人员都是临高国民学校的学生,这些最早从广州买来的孩子已经接受了二个多月的教育,学习了文化,还被反复的洗脑,属于比较可的人员了。让他们来接待等于是锻炼一下待人接物的能力――毕竟以后他们将是穿越政权的主要干部来源。 原本萧子山考虑到男女大防的问题,想只派男生出来,后来被杜雯一闹,说这是歧视女性,加上于鄂水也说所谓的男女大防在乡间是从来也谈不上的,特别是南方的农村。妇女是农业生产的主力,所以一般的乡间女子从不缠足,抛头面也很平常。接待员里有女性,代表最多就是以为这些是短毛们收买的丫鬟而已。 “请佩戴好你们的代表证,谢谢。”李元元拿着个电喇叭,手里举着一面小三角旗,不断的喊着,犹如导游一般,“大家注意秩序,不要随意队。随从不能进入会场,把随从留在市场内,我们有专人负责招待。” 让李元元充当这个角色,是为了让代表们意识到穿越众当中妇女的地位,对未来的一些提高妇女权益的措施有些心理准备。虽然执委会里除了杜雯之外没有女权主义者,对保护妇女权益也没兴趣,但是在本时空,解放妇女就是解放生产力,这点道理大家还是懂得。 代表们按照各个都、图分别聚合在一起,每个图派几名学生引路,打头的一个学生也举着小旗,上面写着临高都图的字样,为了照顾到不识字的代表,小旗上还画上了不同的动植物花纹,用来供他们识别。 每排好一队,就由学生引路进城去。虽说东门市每天都很热闹,公路上来来回回的土著也不少,但是百仞城内部一向戒备森严,土垒虽然不高,但是上面岗楼炮台林立,又有许多铁丝网布置,外面壕沟深达数米,即使是穿越政权自己编练的警察和新军士兵,也很少有机会进入这个禁区中的禁区。关于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县里有很多传说,有说和仙境一样的,也有说成和阿鼻地狱一般,众说纷纭,所以代表们对百仞城的内部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现在有机会目睹,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进到城内一看,果然和外面又有不同之处,街道也和东门市一般的用砖石铺砌,两旁种有树木,又有一根一根的涂抹成黑色的木杆子在路畔依次林立,上面装有一个白色的帽子一般的东西,帽子下面是个玻璃球,不知有什么用处。这里的房屋又和外面的不同,外面的不是红砖便是青砖,但是里面的则全部是蓝白相间的房子,四四方方的,极为规整。代表们忽然发现这些房子的墙壁和屋顶居然都是铁的! 这个发现简直轰动了,铁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在临高却绝对是稀罕物。这里的铁制品完全大陆输入,全县只有县城里有个铁匠能修修农具,做些生活日用的铁器,稍大一些的东西,比如农具之类的都打不了。这群海外来客不仅坐的是大铁船,连房子都是铁造!光这点就足以让人感到敬畏了。 “是玻璃!”有个代表忽然惊讶的喊了出来。 不是白色的窗户纸,也不是有钱人家用的云母片,而是大块大块的玻璃,亮闪闪的排列在房屋上,反射着冬日临高的阳光,代表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低得,然而无比惊讶的叹息声。 黄禀坤跟着队伍往里面走着,心里不由得暗暗服气――难怪父亲率着吴太爷集结起来的全县之力都打不破这寨子,光这里面铁的数量就够把人吓死的。黄禀坤当时没有参加攻打百仞大寨的行动,父亲黄守统回来之后对大战的情景闭口不言,但是他从九死一生回来的乡勇们口中还是知道了对方的火器犀利无比,己方连一个照面都打不过。过去他还觉得乡勇们未免夸大其词,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这群“髡贼”。 想到自己和大哥原来主张不理会开会的事情的――三弟的仇不报也就算了,还要对他们趋炎奉承?想到被髡贼杀死的三弟,黄禀坤的心里还是愤懑难抑,但是父亲却坚决要求他去,看来最了解“髡贼”实力的还是父亲。 现在也只有委于虚蛇,乘机探询髡贼们的虚实,等着朝廷天兵有朝一日来剿灭的时侯再报仇雪恨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看得比其他人更用心。眼见这城里的房子,看似东一处西一堆的,但是仔细看起来,房屋的布局有一定的章法,很少有独立的房屋,都是成组团布置的,房屋之间的空隙不是用砖石封闭,就是在组团外围另外修筑围墙和髡贼们特有的铁网墙。四角建有高厚的凸台防卫,每处组团都只有一个出入口,门口设有小而坚固的岗楼警戒,可以算得是戒备森严。组团与组团之间有道路连接,各种瞭望台、炮楼高低错落,不要说用火器,就是弓箭也能封锁得很严密。 黄禀坤虽然是个秀才,但是有父亲的影响和平日御匪的实战经验,对兵事相当的了解。髡贼们这样严密的守卫,官军没有五六千人和红夷大炮恐怕是打不进来的。黄禀坤的情绪又低落了不少。 黄守统的给这个儿子的指示很简单,现在全县上下都没有实力去对抗他们,硬抗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髡贼们是在临高下一局棋。”黄守统在他出发前的面授机宜时说,“棋局有多大,现在为父还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如同国手布局,一着一着的逼了上来。我们小小的一个黄家寨是抵挡不了他们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髡贼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士绅大户们心里还存着‘以贼制贼’的想头,”黄守统说,“髡贼即然入据本县,自然容不得他贼来侵扰,所以剿灭土匪、抵御海盗必然会出全力,本县苦于匪患,士绅大户们又多半鼠目寸光,很难不为其诱。” “大势所趋,我们也不能逆流行事,好在本县有二三百个村子,去会议的至少也有三百人。派粮派差,内中牵涉瓜蔓纷杂,就是当官的都觉得棘手,何况他们几个海外的髡贼?只要在细小微末之处多多提点下那群大户,自然有人会出头异议。事就越议越多了,越议越繁了。” 黄禀坤想,父亲的“拖”字决自然不差,但是真要做起来,又该如何着手呢?他沉吟着,忽然从后面又来二乘轿子,一乘是官轿,轿窗撩起来着,里面坐的县丞吴亚,后面一顶看不清是谁,但是他估计应该是吴太爷的师爷王兆敏。 连这二个县衙里的主要人物也来了,这髡贼的面子还真不小。不过他愈发感到压力沉重,县衙派人来,说明吴太爷已经和髡贼们达成了某种协议,不但默认,甚至有可能支持髡贼的行动。 这群官老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黄禀坤失望的想。大约是给髡贼用银子买通了。他们反正是做过一任就走了,只会给地方上留下无穷的后患。 来到贝壳式的阶梯型的电影院,代表们都觉得很新奇,但是很快在男女学生们的指引下按各个都、图落坐了。当中的那个台子上放着一些奇怪的闪闪发亮的东西,还拖着长长的黑色皮绳子。有个短毛走了上去,把嘴巴凑在上面,忽然间,巨大的带着杂音的“喂喂”声响彻了整个会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第一次协商业协会议就这么开始了。为了准备这次会议,执委会准备了好几个星期。当然,所谓的协商业协会议本身并不在于“协商”,而是告知。要当地的村落初步的接受穿越政权的统治。 秉承温水煮青蛙的指导思路,穿越众第一步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各村派粮派差。穿越者不是散财童子,可以无休止的往这片土地上倾泻白银――这只会造成通货膨胀,而穿越者现在又缺少能够回笼货币的轻工业产品。 轻工业产品需要一个完备的工业体系,这个体系穿越众自己和依附在他们手下的二千土著是完不成的,他们必须从当地获得更为广泛的劳动力支援,这样才能把那些最可的社员人口从伐木、采石、烧砖这一类最简单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里解放出来,培养成临高的第一代产业工人。 穿越政权的货币是以粮食作为抵押品的,为了保证货币的安全,同时支持越来越多的拖产的工业人口,就必须储备更多的粮食,仅仅收购这样的和平手段还不能有效的保证粮食的安全。这是一。 二,只有通过派粮这样的变相税收,才能让自然经济的村落体会到统治者的变更。同时也让他们看到,穿越政权在使用税收方面比传统的官府的优越性。 第一百七十八节 合理负担 中国古代的税收很少是用公益服务的。所谓税收,就是敛财以供统治之用。人民的疾苦,社会的改进极少过问。近代政府所承担的社会公共事务、民生福利并不在其考虑范围内。 王朝的财政收入几乎全部用在供养皇室、养兵、养官这三方面。即使这样,但凡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出“国用不足”来。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加派。每一次加派,对各层官吏来说,都是一次增收的狂欢,对下面的普通百姓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以临高而言,虽然大明政府每年要从这里取得七千多石的正项粮赋,但是很难看出百姓们每年缴纳的这些皇粮国税到底给这个县带来了些什么,二百年来,政府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只有一处,文水桥大约算是政府办得一件实事工程了,但二百多年了也仅此一件而已。 百姓们的养活了政府。除了最基本的苟且偷生的“粗安”之外,这个政府没有给临高百姓带来任何好处。救灾,得是民间的“义仓”;御匪,要老百姓自己执戈上阵当乡勇。虽然每年的七千多石粮食中的三分之一是直接用于海南岛的驻军的“协饷”,但是临高陆匪海匪肆虐的时侯,百姓们是指望不了这些他们养活的官军出来“剿匪”的。 穿越政权要取信于民,就得打破这一传承了千年的模式,把真正的近代化国家的体系建立起来。老百姓也许是愚昧的,但是在自己的利益上是绝对不傻的。他们看得出谁才是真正为他们办事的,为他们谋福利。 会议一开始,首先是由本县的县丞讲话。吴亚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场面:他只有在公堂上审案的经验,那是原被告都跪在下面不敢看他,最多也就门外有些看热闹的闲人而已。现在自己和一群“髡贼”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下面还有好几百地方上的人物看着他。 幸好发言稿已经由王兆敏帮他写好了,只要照着念就好了。这篇不痛不痒的发言稿是经过穿越方审查过得,确保里面没有包含阴谋。 关于讲稿的内容,双方有过一次讨价还价,穿越方自然希望临高县衙对他们的支持是“旗帜鲜明”的,而吴县令则希望话含混不清,越模糊越好。于是王兆敏的这篇稿子,是双方的主要笔杆子在一起商议了一天才决定下来的,总得来说,大家都算满意。 吴亚本来不想来念稿子,但是吴太爷自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面,免得以后没个推拖之词,于是替死鬼就成了吴县丞,本来吴亚打算搞官大一级压死人让典史来当他的替死鬼,但是被“髡贼”严词拒绝了――县丞好歹也是县里的第二把手,说服力比典史这样的半官半吏的职位在老百姓心中要强多了。 被逼迫不过吴亚才算是充当了会议的县衙代表。穿越方送给他的一个八十两银子的红包稍稍抚慰了他受伤害的心灵。 在吴县丞讲了本县面临的严重的海寇形势、本地举办团练联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之后,宣布:由大美村发起的临高全县联防的禀贴,县衙用印同意。团练的社名取名为“百仞社”。官府发给百仞社相关文书,授予其组织、训练、指挥团练的工作。 百仞社在东门市设立“公所”,作为团练的办公机构。同时可以向加入该社的各村收取团练经费、粮草。 百仞社的社长。自然就是邬德了。虽然他不是军事领导人,但是团练社的头目一般都是地方士绅,专门和官府和各村打交道的,作为新任的民政人民委员,他出任这个官府的职务是比较合适的。而且通过这个职务可以让本地的头面人物都认得他,以便未来开展工作。 邬德没有穿着作训服,实际上今天所有出席这个会议的穿越者们都穿着比平时要正式。当然这个正式并不是西装革履打领带,而是不再穿平时花花绿绿的各式作训服了。他今天穿得是一件没有领章的87式蓝色海军军官春秋常服。看起来很庄重。 邬德的讲话是用普通话进行的,熊卜佑带着几个人进行同声传译,包括临高话、海南官话和闽南话。 邬德说:百仞社将以全县百姓的利益为重,努力担当起维护一县平安的重任,在崇祯皇上的正确指引下,临高县衙的各级官吏的关怀下,在全县士绅和百姓的支持下,百仞社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继续秉承“铲强扶弱,保境安民”的宗旨,为临高全县的稳定、繁荣,创造大明和谐社会做出新的贡献。 这套词汇新颖的套词让与会者颇感好奇,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当邬德说到崇祯皇上的时侯,主席台上的吴亚等人马上都站了起来高呼“皇上万岁”,下面的各界代表也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这番伟光正的套话说完之后,会议就进入了正题:派粮派差了。 新任的民政人民委员邬德对这件事情是持慎重的态度,毕竟派粮派差是件繁复又细致的工作,穿越者即无政权的权威,又没有详细的资料,只是着武力的威慑。根据他们的一贯经验,但凡这种负担,往往会落到社会最底层的百姓头上。现在他们还无力改变社会结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派粮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避免勒逼过甚。 所以这一穿越集团强加到临高百姓头上的粮和差被命名为“合理负担”。 “合理负担”的方案是以村为单位征收。每个村自报能够负担的数量。 之所以采取自报的形式,是因为穿越者暂时没有时间对全县的土地和收成情况做完整的调查,想非常精确的控制负担很难。虽然从县衙里获取各村的赋税的鱼麟册数据也不算太难,但是这种册子其实没有多少精确性,甚至是错误百出。之所以官吏都把它视为宝贝只不过因为它是征收粮赋的唯一的凭据而已。明末的土地隐瞒又相当严重,鱼麟册根本反应不出各村的实际生产水平。用这种册子提供的数据,只会加重原本就不合理的税赋负担。。 虽然也有穿越者认为让各村自报会有缩减的问题存在。但是邬德指出,即使有缩减隐瞒的,也比用鱼麟册好。第一,各村对自己的实际产量心里是有底的,报上来的数字起码不会超越其能负担的水平;第二,以他们现在拥有的威权和“掌握鬼神之力”的传说,各村的自报数字是不会太低的――他们不敢糊弄穿越者,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到时侯可以来个杀一儆百。第三,邬德认为这样的方式体现出平等协商的精神,有益于收揽民心。 果然,这一方法一宣布,各村都松了一口气。原本都怕穿越集团会来个狮子大开口,现在要他们自报“认捐”就可以了。 这个认捐大家都是懂得,官府每逢有什么大事要办的时侯,照例也要来个“认捐”、“乐输”之类的玩意。这个要比皇粮国税好说话一些,再加上花点钱贿赂下经办的差役,还能讨价还价。 “大家根据自己村的实际情况报上数字来,量力而行啊。”邬德和颜悦色的说道。 会场里顿时人声鼎沸,各村的代表本来只预备着接受一个数字就回去的,现在是自报了,有些村子的人就觉得自己无法作主了――毕竟这个数字一旦报上去就是定律了。报多报少都不合适。 黄禀坤一见这是个机会,便故意说道:“这可是村里的大事啊,我们自己不便做主,回去商量下才好。” 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便有人站起来要求先回去和村里的父老们商量商量再回来禀告。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这样才好,黄禀坤心想,这么多村子,远近不同,一来一回起码也得四五天,加上村里扯皮肯定也得几天,再开会,起码就得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邬德对这个情况早有准备,便要各村先统计一下,能够当场决定“合理负担”数量的有多少,需要回去再商量的有多少。把名单报上来。 统计下来,当场能决定的大概有八十个村子,其他二百来个都说得回去商量。 “能当场决定的,一会就把数字报上来,”邬德宣布说,“要回去商量的,会议散了之后再回去商量就是,二月十五日之前把数字汇报到公所。” 这么一来,黄禀坤原以为会先散会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会议继续进行。 决定了“合理负担”之后,邬德又宣布了派差的内容。 派差的问题远比“合理负担”难度大。临高这地方不缺土地,就是缺劳动力。虽然每年都有大陆的移民进入本县,但是以为水土不服的问题,死亡率很高。小户人家,劳动力等于就是家里生存的保证,大户人家,有了劳动力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所以手里就算有许多长工、奴仆和佃户的,也不愿意派人来干活。 第一百七十九节 保安团 中国传统的派差,虽然形式上有五丁抽一、三丁抽一,独子不抽之类的说法,但是在实际运作中,经常出现大户人家转嫁负担给贫民的情况。派差不但没有任何报酬,还得要自备口粮衣服,贫民小户往往会因为派差的巨大负担和失去家庭主要劳动力而家破人亡。 开春就是传统的农忙季节到来了,占用劳动力,不管是大户和是小户,都是很严重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邬德就认为,无偿的征用劳役是不合适的,甚至有激化和临高当地百姓矛盾的危险。相形之下,还是要雇役比较合适些。 现在他们的劳工队实际上也是雇来得,不过都是自愿来投募的。如果仅仅自愿,那么穿越集团的劳工就永远也满足不了需要。现在通过行政手段来让各村提供,就方便的多了。在用工的时侯也能准确的估计能动用多少劳动力了。 当下和各村商定,所有村寨按人口分大中小三等,头等村子,派丁十人,中等五人,下等二人。如果确系丁男稀少的村寨,可申请免丁――不过这个要实地勘察之后才能确认。各村算是哪一等的,依然采用自报的模式,不过村子的规模大小,平日里有目共睹,在这上面玩花招显然属于不明智。 这么一来,除去那些特别小得的村子,来参加会议的大约三百个村能提供大约一千名丁壮。这些壮丁由穿越集团统一管理,服役期限为一年。一年期满可以回村,村里另外派人替代,如果不愿意回去的,也可以继续服役。 来服役的丁壮都有报酬,这点是邬德重点强调的,每个丁壮比照目前穿越者的劳工队劳工的待遇,有口粮供应,年底还有工钱可以拿。 各村原以为派丁还要自己村里负担口粮之类的,现在听说丁壮们不需要村里供养,还有工钱可拿,对穿越集团的宽宏大量简直要感激涕零了:这群髡贼虽然干得是杀人放火的买卖,可是论及体恤百姓,官府真得是差得远了。好感度再次上升。 接着是成立百仞保安团的事宜,这件事情上,县衙和执委会之间有过一场很长时间的讨价还价。虽然县衙对穿越集团想干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控制能力,但是在眼皮底下成立这么一支武装显然不是吴县令希望的。但是成立保安团是穿越军逐渐吞并整合全县乡勇的第一步,所以穿越集团并不肯退让,最后只是承诺:三年之内将保安团的规模控制在一千人之内。同时可接受县衙的典史老爷作为名义上的长官。 保安团的兵源一是来自各村的派差壮丁,穿越众将从各村寨送来的壮丁里选拔若干人充任团丁。二是各村寨的乡勇。根据计划,每个村寨都将根据其规模和人口编制乡勇队。没有乡勇的村子由穿越众帮助其装备编练乡勇。各村寨乡勇分批抽调到百仞城公所参加保安团的训练,并且一起担县内的治安执勤工作,这种民兵服役的期限为三个月。 保安团的任务,主要是剿匪和抵御海盗。百仞公所还将在全县建立预警联络体系,恢复和修缮过去为了抵御倭寇而在海盗容易登陆的港湾设立的烽火台,海盗一旦登陆。保安团就出动对海盗进行拦截。 这套做法,其实和黄家寨搞得六村联保是一个性质,只不过穿越者把它扩大到了全县。让各个村落面对小股的土匪海盗有基本的自保能力。穿越政权既要最大限度的改善县里的治安状况,又不能过度的消耗自己的嫡系部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起民兵体系来――当年tg就是这手把那些匪患严重的的地区完全肃清的。当然执委会很清楚,这种民兵体系是对付不了官军的围剿,毕竟官军占着朝廷大义的名分。但是用来保卫乡梓,对抗匪盗还是可行的。 这一详细的说明得到了各村寨代表的一致认可。吴亚也暗暗赞赏“髡贼”们的办法就是多,不过他心里也骂那些各村寨的代表:当年县里要搞分片联防,各村不是哭穷就是推拖,总是搞不起来。现在短毛来了,烧抢了一个苟家庄,大家倒立刻就听话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代表们又提出了乡勇们保安团服役期间的待遇的要求。毕竟乡勇也是壮劳力,派出来一部分自然会影响他们的生产。邬德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说凡是来短期服役的乡勇,每月可得流通券30元,这些钱可以买30大斤的大米,作为报酬来说是相当的不错了。如果在战斗中受伤的,由穿越者负责医治;伤残的,由穿越集团负责赡养;阵亡也由穿越集团抚恤。如果丢下孤儿寡母无人照料的,一概由穿越集团赡养。 这个条件已宣布出来,立马轰动全场,众人议论纷纷。这些年来各村乡勇和匪人打仗,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村里也就给些烧埋钱就了事了,若是单身来得外来户,更是连这笔钱都省却了,直接拿口薄皮棺材一埋了事。“髡贼”的承诺实在太好了,好的简直让人起疑心。 黄禀坤在暗中说道:“这不过是骗乡勇们卖命打仗罢了,连朝廷都没这个例子,他们难道是菩萨?” “说得对,要这么打仗,连朝廷都负担不起,何况他们!” 怀疑归怀疑,但是来开会的代表也没质疑下去――反正现在穿越者是临高的主人,他们怎么做怎么说都可以,大家也就只好姑妄听之。有些人,特别是和穿越集团打过交道的人是相信穿越者会言而有信的,毕竟他们上岸到现在还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侯。 会议这时已经开到了中午,一个上午虽然都是在听讲话,但是因为事关各村的切身利益,每个代表都很认真的听。虽然不时有议论,秩序倒也井然。现在肚子一饿自然就影响注意力了,这时侯李元元又上台来了,宣布会议休息,给大家送饭来。 午饭是用手推车推来的。男女学生们给代表们分发。每人是一个本色磨光的木头盒子,打开之后饭菜比所有人想象中丰富得多――有大米饭和切成片的腊肉、青菜,还有传说中的西红柿炒蛋。非常实在。接着又是一个塞着塞子的竹筒,黄禀坤打开一闻,里面是一种清淡的汤,大约是用某种鱼和海带之类的东西煮的。他喝了一口,味道鲜甜无比――髡贼们吃得还真是不错。 黄禀坤一边吃一边到处张望。看到分发饭菜的少年男女似乎说得是广东话,他会海南官话,两者差别不大,别试探着问: “你们是髡,不,澳洲老爷的家人吗?” 少年男女们都笑而不言,只有个胳膊上佩戴着一块上面有些图案的小白布的少年说道:“我们是国民学校的学生。” “学生?”黄禀坤不解,“髡贼”们还办学校?他们办学校做什么?教人杀人放火,总不会讲圣人之书的,不然他们也不当海贼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这群“小髡贼”说,他又问:“此地是做何用途的?” “这里啊,是电影院。”带头的“小髡贼”说道,“平日里是放影戏的地方。” “什么是影戏?” 学生呆了一下,笑道:“晚上自然会招待各位代表看得,到时侯就明白了。” 黄禀坤还想套问些东西,但这群“小髡贼”口风极紧,只是笑而不答。 看起来都是好人家的子弟,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迷幻药,居然认贼作父!黄禀坤暗暗磋叹。 吃完午饭,李元元宣布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可以在会场四周散散步,也可以方便一下。但是不得超越会场周边的石灰线。黄禀坤乘机在会场四周查勘起来,沿着石灰线走了一圈,力图想多看些百仞城内的景象。他看到最显著的东西,是城中心的一座高大铁塔。 这座塔的地基部分隐没在几栋与众不同的灰色建筑中间。塔身是用黑色的钢铁搭建起来,有二十个人那么高。它越往上越细,直到变成一个尖尖的头部为止。上面有闪亮的尖端。 这“髡贼”的家乡一定是擅长炼铁打铁的,所以各种物件无一不是铁制。难怪听人说,髡贼们不断的用船从大陆上私运铁器到岛上。 只是黄禀坤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座全部都是铁做得塔到底有什么用,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浪费――这么多铁不管用来做什么都很可观了。他想凑近些看看,马上就被穿着灰色衣服,腰里束着带子的人挡住了,对方把长长的乌蓝色鸟铳一横,他就只好很明白的退回了线后。 这种鸟铳的颜色,倒和当年打死三弟现场捡回来的手铳差不多。可惜父亲打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打不响了,也不知道子药是怎么装填的。黄禀坤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好好试试看这种鸟铳――不是要搞保安团么?他打好了主意,到时侯亲自率领乡勇来参加,看看“髡贼”打仗到底厉害在哪里,要有机会也搞一支这样的鸟铳。 第一百八十节 宴请 多数代表不像黄禀坤那么怀着鬼胎,而是标准的中国传统式的思维:挨得一时是一时,既然髡贼势大――既然连县衙的吴老爷都坐在台子上,他们这群老百姓顺应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下午的会议就比较简单了,在送过一轮茶水之后,邬德要求各村寨推举一名“联络员”,联络员定期于每个月的初一到百仞公所开会,接受穿越集团的指示。 “联络员,你还不如叫各村成立维持会呢。”当初制订制度的时侯,有人就对“联络员”这个名词感到不舒服。 “联络员这个词很中性,没什么嘛。”马千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维持会就不用了,我们以后直接要各村成立村委会就是了。” 联络员体系在名义上是接收百仞公所的指令,实际上等于是穿越集团用来遥控指挥各村的。同时规定,公所的人员到各村,一概由联络员负责接待和支应。 “一切支应,由公所人员照价支付流通券,”邬德说明,“流通券可用来抵付各村寨摊派的粮食份额。” 一时间难以确定价值的东西,由公所人员开具一式两份的收条,写明支应内容,双方签字画押。由联络员每月持收条到公所来核价结账,抵偿派粮。 这个制度即简单又明白,而且不损害百姓的利益,代表们纷纷表示赞同。只不过许多人暗自怀疑这样的制度是不是能够实行――上位者言行不一,自食其言的事情,对中国的老百姓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普遍状况了。 政治协商业协会议就要开完了,现在大政方针全都讲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细节问题。细节不是在这样的几百人大会上能够说清楚的,于是下面就开始由分组开会,由穿越众对其进行进行说明。 参加大会的人按各个都、图分成组,每个组都派遣一名穿越者主持。一个组最多不过三四十个代表,听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马上发问,沟通更加有效率。 首先是向各村交付了一套简易衡器,包括一套500克的大小砝码,定名为“大斤”;一根一米长的木尺,定名为“大尺”。这两者都涉及到日后的物资征收,所以是穿越政权第一个要统一起来的标准。 文德嗣原本还想推行公历,但是历法这种东西向来是朝廷的专利,擅自颁布历法形同造反,最后还是决定不颁布。等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之后再搞。 最后就是向各村寨都颁发了一本流通券的样票册子,并且把使用方法,兑换方式都做了文字说明。这本册子上还印刷上了公所的证件,以后穿越众下乡只要持有证件就可以要求各村寨支应其需要。 差不多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各村的长老、族长不乏老油条之辈,乘着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纷纷要求派来参加保安团的乡勇们必须由自己的子侄们带领,这怎么能成?这个无理的要求立刻被执委会拒绝了。 这个时侯,又有些文澜河沿岸的地主提出了土地问题――原来穿越者目前在沿岸占据的土地有一部分虽然是荒地却是有主地,不过过去地主们畏惧穿越者的武力,没人敢提这事情,现在看他们态度友善,又颇为讲理,便有人哭诉某某地是他家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这些地吃饭,现在给首长们占去了,全家都是食不果腹云云。 在场的马千瞩眉头一皱,心想官军还没来,你们这群地主就想搞变天账了!居然和我们来要土地了。当初占地的时侯他们就很注意不扰民害民,所以凡是有开垦、使用迹象的土地都没圈占,只选荒烟漫草的荒芜之地――临高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荒地,就算文澜河两岸也不例外。再看几个哭诉的代表,个个白白胖胖的,怎么也不象食不果腹的模样。刚想发作,却被文德嗣拦住了: “不可,不可,我们初到这里,正是取信于民的时侯,不能太强硬了。” 这个右派分子果然对剥削阶级情有独钟。马千瞩心里很有意见,但是眼下正是和地方上搞亲善的时侯,地主分子也是统战对象,不便破脸,但是也不能太软了,免得得寸进尺。 当下和邬德商量一番,于是宣布如果穿越者占了有主之地的,地主们可以凭地契来办理过户手续,由公所按行情收买。临高因为荒地很多,没开垦过的土地根本不值钱,收购也花不了几个钱。 没想到刚一宣布这个决定,吴亚居然也冒了出来,郑重指出,穿越者占据的许多土地虽属荒地,却是官地,穿越者占有之后到现在还没办理地契手续。他建议公所去县衙把地契办了――现在穿越者已经有百仞村这个实体,可以办理各种文书了。 妈妈的,连官府都想来一脚了,真是创收不遗余力啊。邬德想手里握着刀把子,对方也不敢漫天开价,再给当官的塞点钱,这国有资产自然就廉价到手了。这套把戏他们是见多了,没想到到这个时空也能亲手体验一把了。当下满口答应,说改日来登门拜访,吴亚心情大好,觉得这群髡贼真是越来越晓事了。 这件事情倒也提醒了穿越者要对全县的土地情况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的必要,制订的发展计划中有道路网的建设,有工业区、矿业区的开发,都要涉及到土地资料的搜集。 第一次临高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终于在成功的落下了帷幕,文德嗣致大会闭幕词。接着宣布晚上宴请全体代表,并且有文娱节目的演出。 晚上的宴会在东门市的商馆内进行。商馆的大厅正好派上了用处。原本是毛坯房性质大厅为了此次会议进行的装修,内装更是东门吹雨和独孤两人精心布置的,为了让本时空的土著们见识见识超越时代的物质文明水平,产生崇拜心理,丰城轮再一次充当了现代物品的提供者的角色,不顾海军的激烈反对,独孤求婚带人拆走了丰城轮上宴会厅里的枝形玻璃吊灯、装饰画、墙壁挂毯……这些全成了商馆宴会厅的内装。 要按东门吹雨的想法,还打算给地面全部铺设上大理石之类的天然石材,不过切割石材的机械目前紧缺,也没人会搞这个,所以最后还是维持了传统的方砖铺地――用丰城轮上搞来的走廊红地毯进行了装饰。 萧子山因为是办公厅主任,这些事情都是由他经手的。为三百多名代表准备宴席,在现代时空自然方便,什么都是现成的,这里样样都得自己搞。当下从缴获的苟家庄的战利品里清理出了上千件的瓷餐具,筷子好说,让木器厂立马加工出来就是。食材方面却感觉比较困难。虽然现在蔬菜不虞匮乏,但是肉、蛋、家禽和油脂都比较紧张。林全福紧急出去收购才搞来了一些鸡鸭和活猪,菜肴只好以鱼虾为主了。海上力量部用船上冷库制造的冰块冷冻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鱼虾。好在眼下食堂不缺少调味料和香料,可以做得花色繁多一些。 为了表示气派,还在丰城轮的冷库里特意制造了一块巨大的盐冰,送到商馆里,现在这块冰已经被本地手艺最好的石匠雕成了一座狮子――他只会雕这个。 这头冰狮子就这样矗立在宴会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在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还冒着袅袅白汽,冰雕四面摆着远程勘探队从黎区和高山岭山区采摘来的各种热带水果和鲜花,装点的五彩缤纷。无论是盘子还是花瓶,全部用的是玻璃厂出品的玻璃器。 代表们哪里见识过这些,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短毛们真是奢侈!而且奢侈的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力!但是最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冰雕和玻璃器,而是悬挂在头顶,源源不断的释放着柔和明亮光芒的玻璃吊灯。 代表们早就从传闻里听说过,短毛们的营地里每到夜晚都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种光芒连星空和月光也为之失色。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吊灯,简直有些如痴如醉的感觉了。 “大家入席吧,入席吧。”邬德招呼着大家,这才让众人清醒过来,纷纷落坐。 因为用的桌子是当地的八仙桌,所以是八人一桌,菜肴并不多,定得标准是六菜一汤――按照明代的宴请标准来说是相当的简朴了。不过因为所用的菜式新鲜,众人也觉得很满意,特别是上来得白酒,异常醇厚,比起本地的土烧好了不知道多少。开始代表们还有些拘谨,后来邬德等人轮番劝酒,喝了几杯之后,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想不到这髡――短毛连做酒都这么好!”有个士绅不由慨叹道。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另一个代表说,“看他们的吃穿用度,就是广州城里的豪门大户都未必比得了,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故乡,非要千里迢迢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 “看他们的房子都造得很小,又爱起楼,大约地少人多之故。” “我看他们是缺女人,”有个乡绅多喝了几杯,眨巴着眼睛,猥亵的笑了起来,“你看那些真髡,基本都是男人,女人还发号施令的,不是缺女人,能让娘们蹬鼻子上脸?” 众人轰然而笑,连声称是。 第一百八十一节 庆功表彰大会 有人道:“张大户,你家别得不多,女儿最多,要不嫁几个给短毛?这个老丈人做得不亏啊!” 张大户正是张有福,他算是县郭都的代表。此时多喝了几杯,这酒是从广州送来得“国士无双”,很醇厚,又不象土烧那样容易上头,张有福已然喝得过了量,人晕呼呼的,笑道:“这话说得,我女儿再多也不能嫁给这样没根底的人家去――” “咋叫没根基,人家的这份产业,恐怕以后就是临高第一了。”内中有个地主摇着头叹道,“就说这冰狮子吧,我在临高就从来没见过!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冰。连广州都也只有第一等的人家才弄得到!” “据说是从博铺运来的,我就纳闷了,这海里也能捞出冰来?” “说不定又是他们的妖术搞得。”有人小声说,“这群短毛,邪得很。那些自动车,铁牛,不去说它,光那铁船,没帆没桨的……不是鬼神之力怎么开得动?” “可也没见过他们开坛做法么!” “这事能给你知道吗?说不定里面还有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县里也没听说有走失童男童女的事。” “那他们一船一船的从大陆那边运孩子过来做什么,蓄养丫鬟小厮么?要这许多?” “髡贼一人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不就上千了,什么童男童女的,我看你是烧丹想当神仙当疯了。” “神仙?我看这短毛的日子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也是,不过到这里来一趟,真是不枉此生了!”一个地主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凝视了半响才叹息道,“看了多少没见识的玩意,吃了这许多没吃过的东西――以后得带着老婆孩子来见识见识。” 虽然宴会厅里气氛热烈,看上去双方亲密无间,实则商馆内外都是外松内紧:陆军、政治保卫部门和警察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情况。 相比较养尊处优的会议代表们,保安部门更担心他们的随员――这四百多个人多数是青壮,万一折腾起来将是很大的麻烦。为了防止他们在东门市的活动出现寻衅滋事的情况,晚上以招待的名义将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每人发了一份盒饭,但是没有酒。里面是由周士翟带领的便衣队,混在人群中,随时注意其中的动向。 “所有人都给我精神点!”独孤求婚穿着黑色的防刺服,压低着声音说道。他周围是以东门市派出所为主力的,调集了百仞公社民兵队组成的应急队,全部都戴藤制安全帽,身穿藤制马甲,手持棍棒和盾牌,准备随时弹压。 “我说,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么?”东门吹雨有些觉得过了。在东门市外的营地里还待命着一个陆军步兵连和6门12磅山地榴弹炮,都装满了弹药。 方敬涵冷笑道:“哼,这几百个土人万一闹腾起来,我们压得住么?这里可是腹心地带。”他是从远程勘探队被借调来参加应急队的――因为他懂很多方言,发生什么事端便于喊话。 里外两群人的晚饭终于和谐的结束了,蹲在外面空地上吃盒饭的随员们自然不知道有好几百人虎视眈眈的准备随时收拾他们这群人,还都觉得短毛们招待的很不错。 接着第二天的下午在刚刚完成的百仞大体育场,举行了庆祝打败刘香匪伙的大会。原本执委会早就想办了,最初的计划只是小规模的举行一个仪式,授予参战人员奖品和勋章就算完事了。但是召开政治协商业协会议使得他们改变了主意,与各村的头面人物开交流大会的目的是向周边进行势力拓展,趁此大胜海盗的机会,应该給这些地面上的头面人物看看穿越方的强大实力和与众不同的精神风貌。依次决定来个二合一。不仅要开协商业协会议,还要开庆功会,搞阅兵式。 大体育场就是在这样的目的下才极速赶工的,其实到现在这个体育场的工程量也不过刚过了二分之一,虽然还有相当部分没完工,但是主体设施已经建成,按本时空临高的标准看起来已经够宏伟了。 体育场临时搭起一座木质阶梯式看台上坐满了与会代表,甚至他们的随员也被允许进场,坐在离主席台稍远的看台上。邬德给百仞公社和劳工队也都放假一天,组织大家来观礼。看台上坐不下,就有许多人站在石灰线后面。大人小孩妇女好不热闹。各村寨的代表们好奇的看着这前座未见的高大石头建筑(其实是外面包石头)和脚下一大片寸草不生,碾压的结结实实的空地――用石灰粉划上了纵横的分隔线。河边空地上竖起了好些土堆和木桩,都在猜测短毛们准备干什么。 整个观礼台上一面面彩旗在微风中猎猎飘扬,就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但凡节日就会到处飘扬的那种彩色尼龙旗帜。看台四周,身穿元年式军服,全副武装,上着刺刀的陆军步哨站得笔直。 看台上的穿越众则是另外一副心情。头戴灰色八角帽、身穿灰色军服、腿打绑腿的陆军官兵不得不让人回忆起异时空里那支从弱到强军队的不败神话。尽管明白不可能复制出一支同样的军队,但是心底里还是用它来做标板来衡量眼前这支由穿越众一手创建、武装、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名为庆祝大会,实为向县城和周边乡绅示威的大会操在海南冬天暖洋洋的的太阳照射下开始了。 高音喇叭的声音给了乡民和老爷们第一个意外。当文德嗣用他已经开始走调的临高腔普通话大声宣布博铺战役表彰大会暨百仞保安团成立庆祝大会现在开始的时侯,乡民和乡老们惊奇的抬头四望,明明说话的人站在台子上,但是为何声音是从四面的高杆上面传来,而且还震得耳膜发痛,嗡嗡作响。这种粗犷的效果和在电影院里的音箱是放在主席台两侧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首先是对在博铺战役中做出功绩的穿越众进行表彰,宣读了授予林深河、白羽、蒙德、王瑞相等七十五名海陆军和军工人员以“博铺保卫战”袖标,他们有权在制服上缝制该袖标以现实其战斗荣誉。 授予独孤求婚、谭明、钱水协等一百一十名非军事人员以“博铺保卫战”盾章,获得着可缝制在任何官方制服上。 随后,又宣布向所有在博铺保卫战中参战的陆海军士兵、劳工集体授予“博铺保卫战”纪念奖章,增发一个月的军饷,同时给三十五名战斗中特别出色的士兵、劳工分别授予军功二级和三级勋章,分别多发二个月和一个月的军饷。 所有战死的陆海军士兵和劳工,除了享受按军礼葬入“翠岗烈士公墓”的,执委会还向其家属发抚恤金,阵亡人员的直系家属每人每年可得流通券500元:子女全部收入“忠嗣学校”,一切吃住衣着费用由执委会负担,阵亡者的父母则由民阵委员会负责身后的送终。 这个抚恤力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来,不仅与会代表目瞪口呆,连士兵、社员和劳工们都觉得无法相信。一般不论官军、乡勇乃至海盗、土匪,打仗死人之后照例都要抚恤阵亡弟兄的家属,无非是给笔烧卖银子,最多是有多有少的区别。但是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遗属还是第一次听说。 “死一个人值这么多钱!”听文德嗣大声说出来,又被翻译成各种方言的临高县众人,都不尽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闻所未闻,就是读过一些书的人,知道的也只是通过背水一战用死亡威胁士兵奋勇向前的故事,还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道理也是懂得――但这都是对活人的,死掉的兵对自己根本就没用了,给家属些抚恤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从没有人愿意掏这么多钱买一条小兵的命。 至此,临高县的众人开始认识到,短毛那里的军队一定和大明的军队、土匪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那里兵的命很值钱! “这大概是胡说的吧。欺骗那些无知草民为他们卖命。”黄禀坤继续着他的煽动宣传。实话说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澳洲人这么打仗,他们的朝廷不早就破产了,除非澳洲遍地都是金银。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安能是随口而言。”说这话的人黄禀坤不认得,看打扮象个落魄的读书人,但是肯定没进学,他可是进过学的秀才,自然对这种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是看不起的,刚要开口讥讽他一番。有个小地主模样的代表了话: “我也觉得不象是随便说的。短毛还是实诚人多。”他说自己到临高这里的磨坊来磨粮食,每次磨好,短毛都把糙米、谷糠和谷壳都分别装好袋子,一一称量给他看点验,然后再按价收钱,“从来没在里面有过半点的作伪。”他赞叹着,“光凭这点,我就觉得他们说话可信!” 第一百八十二节 阅兵 这边杂七杂八的正议论着,只见国民学校的学生推着十来辆带轮子的椅子上来,众人纳闷,难道要唱三国戏?可也不需要这许多诸葛亮吧?却见车上的一干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也有的颜面被白布包裹着。原来都是些残废。这袭人都穿着短毛的兵士的灰色号衣,胸前也挂着被叫做“勋章”的金属片片,袖口上缀着一条红色的布条――这是新近颁布的荣誉证章中的战伤袖标。 接着由参谋总长马千瞩宣读了对博铺战役中十名伤残人员的嘉奖令和优抚决定,包括伤残补助、就业和住房优待等等优惠政策。最后,又把这些轮椅推到主席台一侧观礼台上。对于代表们来说,这不过是看个热闹,但对体育场边列队的陆海军士兵们,这一刻的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特别是黄熊,深知士兵在战场上若是落下了残疾,就算能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短毛们对伤残士兵不但养起来,还让他们在这样大的场面里脸……这澳洲人的军队,真正是把当兵的当人看啊。 随着表彰的结束,马千瞩宣布保安团会操现在开始,随着他那被麦克风和音响扩大的极高分贝的话语刚落。一面大鼓被重锤敲响。乡民们一阵的骚动,疑惑的转动着脑袋四面看着。 他们的疑惑在“咚……咚……咚、咚、咚”的单调鼓声节奏中被开始缓缓移动的教导一营一连的方阵冲得无影无踪。县丞自然认识这本来是县衙大堂门前的升堂鼓――不知道怎么把这个给拉来了,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面鼓也能发出如此杀气腾腾的声音。 一个方阵是是魏爱文训练的基准连,军容军姿是全营最好的。为了这次展示实力的阅兵,陆军和海军进行了一次竞赛式的训练。以魏爱文、张柏林为首的哈德派坚决要求以鹅步作为标准的阅兵步伐,但是被多数在p里服役的退伍军人们否决了――他们不知道啥叫鹅步。海军则另起炉灶,搞了英国式的步操,以充分显示海军军只见的差异。 原本照海军的想法还想水兵的制服给换一换,突出点海陆军的差别――毕竟现在的海陆军之间的服装区别仅仅是颜色,不过最后还是给勤俭持家的执委会给否决了,马上就要进入大规模暴人口的阶段了,新暴出来的兵都要穿衣服,有布还是留着给他们穿吧。 鼓声咚咚,短笛悠扬。旌旗如血,刺刀如林。 在熊卜佑亲自训练的短笛手吹奏的《掷弹兵进行曲》的曲调伴奏下,基准连的81名士兵、1名旗手、1名军官和1名笛手阔步走来。每一次的鼓点都与这84名官兵脚步重合。整齐的踏地脚步、鼓音和笛声就像有催眠的作用,让众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从观礼台前通过的士兵身上。每一名士兵都是精神抖擞,他们的肩上已经缝上了软肩章,一套简单的军衔制度马上就要推行了。武装带和上面的扣件都擦得锃亮。看上去威风凛凛。 士兵们扛在肩上的步枪修长的枪身上着45厘米长的三刃刺刀。磨得锋利的刀刃和特意抛光上油的刀身显示了它唯一的用途――在某个人的胸口上开个一寸来长、半寸宽的透明窟窿,或者顺便连背后一块开个窟窿。 84双脚同时举起同时落下,脚步带起阵阵尘土。虽然只是布鞋,但是整齐划一的沉重的脚步声依然让在场的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通过观礼台时,领队的军官抽出指挥刀,一声口令“敬礼!”,士兵们迅速的将肩上的步枪取下,换手,挺起刺刀笔直的指向天空行持枪礼,看起来方阵一瞬间长高了半米。刺刀如林,阳光下反射的金属光芒碜得人人心里发寒。 观礼台上的一干执委会的高官们把身子站得笔直,每个人都摆出无比庄严肃穆的模样。文德嗣学着二代目的模样,微微的挥着手。丁丁手下一干人的相机在咔嚓咔嚓的乱响。整个场面还真象那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方阵通过。教导营的五个步兵连的步兵方阵以每分钟75步的步伐、25米的间距让第一次见识步兵分列式的诸人目瞪口呆。西方式的分列式对于从没见过100人以上规模军队集结的临高乡民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没有人注意到观礼台上席亚洲、何鸣、马千瞩等军事领导人在微微摇头,还是未够班呀! 最后出场的海军的海兵队,同样是84人的方阵,曲调也换成了《人民海军向前进》,这个方阵全部走的是英式海军步操,武装带都特意染成了白色,虽然没有白手套,也算差强人意。海军的精确漂亮的步操获得了看热闹的穿越众们的一阵掌声。把个魏爱文气得要命――不公平,海兵连人少,一个连练步操,周围的军官就有七八个人。相比之下陆军要训练五个连就吃力多了。 步操检阅已必,阅兵总指挥席亚洲又再次大声宣布火力演示开始。他示意熊卜佑向大家广播通知:希望大家如果有胆子比较小的,先把耳朵捂上! 过了一分钟,只听一阵激昂的军号吹奏,随即是一群密集的马蹄声,不远处烟尘大作,众人翘首以盼,只见从外面高速冲进来三乘炮车。每乘炮车以六马牵引的,拖着3门带轮子的火炮。炮车上都搭载着士兵。 驭手并不坐在车上,而是骑在头马上,他将马缰回带,三乘炮车都在场地中间做了一个漂亮的转弯,迅速的改变了方向,将火炮的炮口对准了观礼台对面的靶子。 车未停稳,炮车上的炮手、骑手纷纷跳下车来:卸马、推炮、开箱取弹,8个人伺候一门炮,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都是一板一眼,一模一样。片刻之间炮手装弹、瞄准完毕,摇旗待命。只见观礼台上张柏林红旗一挥,3门大炮同时喷出火光和浓密的硝烟,半里外的密密麻麻着的人形靶被轰的支离破碎,十不存一。 一息之后又是一阵排炮,残余的标靶在轰击中犹如被镰刀收割的谷穗一般成批倒下。片刻之间,大炮已经连射三次,将河边空地彻底扫清。代表中有胆小但有不愿堵上耳朵的被吓得跌倒在地。射击已毕,炮手们再次套马,象来得时侯一般迅速的疾驰而去,动作快得让代表们眼花缭乱,只留下远处残破满地的木片和地上的车辙。 这边观礼台上又是一阵军号声,又有12门双轮大炮被推进沙袋阵地。再次装弹、瞄准、待命。城楼上的红旗再次挥下,这次已有准备的乡民倒是没有被吓倒,但是随后二里外突然爆开的火焰浓烟和被炸飞上天的碎木板却让所有的乡民和县衙里的人再次大吃一惊。 张柏林得意的点点头。第一次的6磅炮霰弹齐射是货真价实,效果非常明显。而12磅山地榴的榴弹齐射为了加强声光效果,标靶区里预先埋入了电控发火的火药包。无论炮弹有没有命中,几十斤火药爆炸的非凡的威力将会彻底说服临高的乡绅们,对于琼州参将的期望不要太高。 果然,从吴亚到黄禀坤,全都面如死灰。连来看看情况好向县令汇报的王兆敏也都感到了彻底的无力感――过去他还有委与虚蛇,帮东家抵过这一阵再拖身的想法,对这群短毛的最终败亡的结局是持肯定态度的――无非是朝廷什么时侯能全力来对付髡贼,他们自然就完了,再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坐上铁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这伙髡贼之所以还蜗居在临高一隅,不过是因为羽翼还未丰满而已。短短几个月,已经把一群衣不蔽体的穷小子练成了虎狼之师,这么多的人都配上了无坚不摧,射程又远的短毛鸟铳,造出了比红毛人更好的大炮。髡贼的私兵眼下不过是几百人就有了这样的声势,将来若是有了上千人,这琼州一府还不是任其纵横?就算是广东全省,又能奈他若何?看起来他们的志向,远非和佛朗机人那般求一块地居住贸易而已。 想到这里,王师爷暗暗磋叹:朝廷的东南一隅,今后是再无宁日了,只怕又是一个建奴啊。 观礼台上的执委会高层们个个都面兴奋之色,文德嗣连连点头,转头对席亚洲说:“这炮兵练得很好!” “这都是张柏林和应愈他们搞得,林深河也出了很大的力气――这19世纪的炮兵是咋样的,基本还是得林衙内的一手资料。” “炮兵看起来很有战斗力啊。果然是战争之神。” “就是现在严重缺马。”应愈见领导关心,知道解决问题一定得趁着领导高兴的时侯进言,“要不我们这次演示还能出动更多的骑炮兵。” “马的确是个难题。”马千瞩也了进来,“不光是炮兵,本来想搞个骑兵队的,以后的远距离侦察和遮断都得有骑兵。” “下一次开周会的时侯我们来集思广益的解决一下,广东这边是解决不了。” 第一百八十三节 建立新体系 文德嗣原本打算晚上再给乡代表们放一场大阅兵的电影的,不过看代表们的模样已近够震撼了,再震撼下去未免会审美疲劳,干脆就不放了,还节约一顿晚饭的招待。于是宣布会议圆满结束。 在代表们怀着即兴奋又害怕的感受逐渐离开的时侯,执委会们也在盘点着这次会议的成果。 通过这次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穿越集团初步控制了全县,拥有了一个被当地官府勉强认可的合法身份。当然他们的地位还是很脆弱,无论是县衙还是各个村寨,不是迫于武力的威慑,就是考虑到现实的利益才会和他们合作。一旦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力介入,这种简单的合作关系就会立马土崩瓦解,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拉拢民意,让百姓们尽可能的对穿越集团产生好感。 让闭塞的南陲小县城的百姓对穿越者有好感,这第一步他们已近做到了,穿越者们不扰民、不擅杀,公买公卖,还通过d日之后的一系列的建设活动间接的赈济了贫困线上的百姓,只要是个人,这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穿越集团能保证临高的社会稳定,让他们吃上几顿饱饭,老百姓并不在意在谁的旗帜下生活。 但是要真正让百姓们认可他们的统治,并且愿意为这些统治者去流血牺牲,尽快建立起共同的利益链条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中国革命中屡试不爽的大杀器土改在临高却起不了作用。明代临高这地方土地很多,搞土改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老百姓之所以不愿意开荒地,和这里落后的农业生产力有直接关系,穿越者的首要任务是提高农业生产力,而非改变生产关系。这不仅关系到他们自身的统治,也有助于和普通百姓建立起共用利益。 本地的商人,更是穿越者的直接受益者,东门市的繁荣就是最典型的商人们“用脚投票”的表现。不仅如此,他们的商业政策还吸引了外县的商人到来。商人显然是最能体会到穿越者到来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的,因此比起其他阶层来说,这个阶层与他们最有共同利益。但是中国商人在传统的官绅社会中养成的软弱性,使得商人一时间不能作为可的力量。 地主士绅阶层,虽然还保持着很大的疑虑,但是从这次的会议情况来看,总体上也没有什么敌意――特别是穿越集团答应清算那些被占的有主土地的价值之后,士绅们对穿越集团的评价上升不少,合作的态度也出来了。不过,士绅阶层现阶段依然是穿越集团潜在敌人。 不过,在这个初级的、不稳定的统治体系下,穿越集团起码可以有限的动员起临高县境内的各种资源了――特别是人力的资源。穿越者们能比较安全的深入到全县的各个角落里去了。过去每次远程勘探队出发,都要动员很大的武装力量进行护送,由此带来的后勤压力颇为沉重。现在,起码在匪患不是特别严重的地区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了。 几天后,参加会议的各村寨陆续派联络员来确认各项“合理负担”的数字。确认的派丁人数为每年一千一百人。这一大批的人口让各个部门垂涎欲滴。在经过一番辩论之后,陆海军一共分得了二百四十人,其中海军八十人。余下的,则由邬德的统一调动使用,作为基本的力工。 “合理负担”下的公粮为三千“公石”,相对于七千多“旧石”的粮赋水平来说,这个负担也不算小了。 “会不会负担太重?”文德嗣看到这个数字,有些觉得太大了。 “的确比较大。”罗铎说。他已经如愿以偿的调到了政治保卫总署社工部。这个部门专管收集搜集、整理、分析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当地社会民情,撰写《社情通报》。 “虽然临高的粮赋是七千多石,当地百姓真正的负担,大约在一万五千石以上。”他把自己潜心研究了好些天的数字报了出来。 “这么多?!”执委会众人都吃了一惊。 罗铎点点头:“可能还不止。明清二代的赋税都有很大的浮收,这是公开的秘密。什么踢尖淋斛、火耗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里面的弊端多如牛毛。所以说,即使我们再把派粮水平降低,对各村寨来说还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南海说:“其实这个派粮不要也罢,本月农场就要开始大规模种杂交水稻了,先种1000亩下去,虽说肥料和农药条件差些,但是本地一年能三熟,就算只两熟,一年收500~600吨大米是轻轻松松的。派粮对农民的压力太大了,我们既然要拉拢民众,就不能太压迫他们了。” 邬德说:“我们和督公商量过,要化不利为有利条件,以此为契机推行社会改革。” “社会改革?”文德嗣忽然警觉起来,这个马千瞩不会想搞变相土改吧。 马千瞩不慌不忙的把想法说了出来:“根据社工部提出的分析,民政委员会下一步就是去争取包揽本县的夏秋两税。这事情,立马就可以派人去办交涉” “承揽粮赋?”文德嗣不解,当地的士绅大户承揽粮赋是为了和胥吏们内外勾结,转嫁负担,自己发财。穿越者要承揽粮赋做什么? “是这样,”邬德说说,“我们承揽粮赋之后,就完全去掉浮收。只向县库里缴纳额定的数字。这样一来,即使加上我们的派征,对农民来说总负担还比过去小了。” “县衙里的人会答应?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利益链条!”文德嗣疑惑道。牵一发动全身,一桩弊症一旦形成了利益链条,就很难被革除,在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会答应。”马千瞩说,“但是我们要改造社会,就得先打破旧有的格局。”他显得胸有成竹,“要发动起群众来,就需要有‘坏人’阶层。既然临高的现状不适合搞土改,地主富农这个靶子就不大适合。” “而且你别忘记,这里的地主很多都是宗族的头脑,临高的宗族势力是相当强大的。”于鄂水提醒道。 海南因为地处南陲,地广人稀,加上又有长期的黎乱。为了自身安全和生产的需要,使得这里的村寨都有明显的宗族聚居色彩。穿越者还没本事彻底的砸烂这一切。 “对,所以我们的靶子就是赋税上的既得利益群体。” 这个群体是很复杂的,上到县令、县丞这些地方官员,下到没有任何名分,协助衙役的地痞无赖――所谓“粮差”。 马千瞩显得胸有成竹:“吴明晋、吴亚这些官,原本能从粮赋上获得一部分好处。我们以私盐、商贸方面的利益给予其补偿,继续拉拢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真正利益受损的,无非是县里的的书办、胥吏和他们手下的爪牙,这些人基本都是祸害――他们在县里为非作歹,欺上瞒下。上上下下即痛恨又怕他们。通过清算这批人,不仅能够再获得一批物资钱财,从舆情上来说:这些人毫无人缘,士绅到小民都会高兴,一举两得。” 清理掉旧的,不合理的制度体系,再将穿越者设计的更合理、简便的税赋征收制度推广下去,士绅百姓们对穿越集团的治国能力将会刮目相看,有益于未来吸引官僚知识分子的加入。 “清理掉他们之后,就可以把我们的人派进县衙里去。” “太妙了!”有人拊掌称赞,“这样等于临高县衙就是我们的了!” “这个方案不错。”文德嗣表示赞同。 “之所以要收拾胥吏,还有个因素。”政治保卫总署的冉耀补充道,“根据社会部的调查,县里的三班头目基本上就是本县的匪盗头子,他们和县里的各种大小土匪、贼徒都通着声气,干着坐地发财的买卖。如果不把他们剪除掉,我们日后的剿匪和整顿治安工作就会有很多麻烦。” “这些人不肯轻易放手吧?没有鱼麟册拿什么收税?” “笨,不缴出来就吊起来过电!”独孤求婚显然没什么人权意识,“我看哪个有本事顶得住。” “就算给你鱼麟册,你担保你能看得明白?” “鱼麟册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研究的著作早就有了,真拿出来我也看得了。”于鄂水说。 “全你了!” “问题不在这里,”于鄂水说,“就像我们为什么要叫各村自报‘合理负担’一样,鱼麟册并不是真实的反映临高的农业生产水平,如果我们继续按这个册子收,许多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依然得不到纠正,对这个社会的进步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的意思是?” “土地和人口普查。”于鄂水说,“现在各村都有了联络员,我们应该进行全面的普查。大体把全县的田地、人口、资源情况摸清楚。” “工程太大了吧。”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么。”于鄂水说,“现在不过是一个县,以后是全中国,你要不要干?” 大家议论了一番之后认为这事情既然迟早要做,晚做不如早做,便同意从二月份开始,进行全县普查工作。 “现在,我们获得了一个绝佳的喘息机会。”马千瞩在执委会的总结会议上说道,“抓住机遇,尽快完成工农业的产业升级是现在最要紧的任务。下面的议题是:临高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第一节 五年计划(一) 第一节 文澜河对面的工业区里,烟囱正在冒着浓烟――随着工业的发展,烟囱也多了起来,这些烟囱向蓝色的天空喷吐着黑色的烟雾,宣告着穿越者的工业化进展。 但是这个工业化,还很初级。马千瞩心想。 d日之后,他们边打仗边建设边搞外交,总算站稳了脚跟。执委会从一开始就坚持要给穿越者较好的生活环境的想法虽然在穿越前被人讥笑为“旅游”,但是这几个月来,他们在这人生地疏的环境下能够坚持下来,没有出现任何大规模的情绪波动,也完全了高水准的生活条件――别得不说,马千瞩自己也觉得:要是他在执委会干了一天活之后还要住帐篷,喝有臭味的水,在草丛里便便,在河里洗澡,外面还有一群穷凶极恶的土人挥舞着刀枪时刻准备砍他们的脑袋,他十有八九也得精神崩溃。 所谓原生态的野外生存,不过迎合了小资产阶级们吃完晚餐背着全身专业装备炫耀的文化生活要求,他们向工业文明表示出适当的愤慨以显示自己对于自然原生态的热爱……可是如果你要他们在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热水洗澡的地方生活三天,他们会号哭着将屎都拉在自己的裤裆里…… 但是穿越集团的工业文明太脆弱了,穿越集团享受得一切现代生活的物品、使本时空的土著胆战心惊,敬若鬼神的机械和武器,都是建筑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物品的基础上,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正在逐渐失去这些储备。文德嗣在一次执委会会议上明确的指出:穿越政权欣欣向荣的现状是虚假的,因为现实是:“我们正在缓慢的失血”。 失去的,正是现代工业文明之血。那些报废的零件、燃烧掉的汽油、流逝的车辆摩托小时、机械寿命、老化的橡胶、塑料件……每次马千瞩看到计委的报表的时侯,都会有一种急迫的感觉。 如果不能在这些设备的寿命消耗完之前搭建起起码的自给自足体系,穿越者计划的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控制东亚,殖民澳大利亚的目标就会完全破产。 关键是,就算是他们中间对工业体系最有研究的人,也无法知晓:到底哪一种物资消耗殆尽之时会使得穿越集团的产业升级陷入瓶颈。所以一定要在各种物资设备还很充裕的情况下启动工业化进程。 现代工业体系,这个穿越的最大杀器,到底该怎样规划呢? 他思索了半天,从自己的“圣船”牌白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皮面笔记本,打开。这是一本他关于如何从建工业体系的思考和计划的随笔。 穿越者要做的事情,是重建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在他看来,这个体系必须: 占地尽可能小,分布尽可能集中。主要工业区的数量越少越好。但单纯的采矿点,选矿点不限。 提供现在19世纪工业社会能造的一切工业品,从机关枪到避孕套,再到汽车。当然不限于一摸一样,只要性能和运行机制差不多就可以。 能自给自足,不从外部输入任何部件、知识就能养活自己,更新设备,维持运转。能发展,能持续提高规模,加工精度,乃至转向。比如几代人后,从化石能源转为核聚变能源。 应该有一个大型海港或依托于大江大河的内河大港做物流中心。连接世界各地的采矿点一个三峡级别的水利枢纽,兼顾组织灌溉防洪和清洁能源。一个加工研发中心, 一片有足够余量的高度发达农业区 物流中心旁边是石化工业区综合考虑水电枢纽和主要铁矿区的位置,确定自流灌溉区和加工中心,尤其是金属冶炼工业而且,既然整个世界任你布置,应该尽可能上管道运输。煤炭的铁路运输应尽量减少,用煤浆管道或坑口电站来解决问题。 如果地形之类不限的话,最好就是在平原上的米字型套多个环状区进行安放,科研、生活、生产、娱乐和原料等不同的分工分割为数个按照工业门类的原材料的需求与产品需求程度进行连接的小十字环状区(环保也要考虑)。生活区、娱乐区和科教区则在整个大回环的中央呈三足鼎立状。原材料尽量通过地下管道和载重铁路线(类似大秦铁路那种水准)进行连接,人员交通则通过高架轻轨系统实现。工业区和生产区最好紧连接外海的万吨级的深水不冻港口与铁路枢纽区域。在距离整个城市足够远的地方点状分布数个小浪底级别的水电站,兼职防洪、农业区的灌溉用水与城市生活用水(备用的海水淡化厂也是必须考虑的)。科研区里可以酌情安装几个实验性质的小型反应堆。 看到反应堆这个词的时侯,马千瞩才意识到自己考虑的是多么遥远和理想化了。虽然穿越众里个中核405公司高级技工,但是这东西在二三代人之内还是别指望了――前提是他们能把自己的知识、经验、理念传承给下一代…… 执委会大楼会议室里,关于下一步发展规划的会议正在举行。这是一次执委会扩大会议,与会者不仅包括各执委,还包括了属下各个部门的主要领导人。 会议的主题是未来的发展规划。这些部门的领导人,多半是新近机构调整中提拔的,个个志得意满,摩拳擦掌的准备把自己的满怀经纶大展拳脚一番。每个部门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设方案。 “我们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完成百仞滩水电站二期,”临高电力公司的总经理兼总工程师常凯申说。 “过去这一工程之所以迟迟不能完工,很大程度上是我们的劳动力匮乏,现在既然有了这么多的劳动力,水泥、砖石、竹筋砼供应也不虞匮乏,就应该尽快完成它。” “竹筋砼造大坝安全问题能保证吗?” “日本人二战期间就用过竹筋砼造过水利设施。按他们的经验竹筋砼造干这个比用来造建筑预制件还要可些。”梅晚说,“真要追究可性问题,我们现在的小立窑水泥本身就不够标准。” “无非是结构强度差些,寿命短一些,再说20世纪的百仞滩水电站的滚水坝也是条石为主的,我们可以仿效。实在不行草皮土坝也能凑合。” 展无涯连连点头:“我赞同尽快拓展电力设施,以现在的电力供应水平,机械部门的开工率太低了。”机械厂里的许多机床到现在还没有开封――海南湿度大,开了封之后保养工作繁重,穿越者也缺少足够的油脂。 “化工部门也是这个意见!”季思退说,“如果不是电力匮乏,我们的土法电解槽早就可以开工了,烧碱、漂白粉什么的,马上就能量产――这些东西太有用了。” “输配电的问题能解决么?”马千瞩问。 “可以解决。”常凯申胸有成竹,“我们有全套的器材,可以架设百仞-博铺的110千伏线路――这样输电损耗小一些。既然执委会把文澜河两岸作为主基地,从原来时空带来的器材就主要用在这里好了。我相信以后我们能量产简单的输配电设备。” “如果决定修建百仞水电站二期,那么就不仅是一个水电站的问题了,而是作为文澜河流域综合治理工程的一项来做。”马千瞩说。 随即他摊开了自己的设想图,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工程,除了扩建百仞水电站,还要在博铺下游建立水闸,整修驳岸,疏浚河道,用来调节文澜河的水位。保证在枯水期也有足够的水量。 马千瞩说:“保证文澜河的水位,有二大主要好处。” 一是利于内河航运,文澜河虽然是临高境内第一大河,但是雨旱两季水位差异过大,使得内河航运只能停留在小划艇的水平上,最旱的时节,有些河段出大量的河底石块,虽然没有断流,但是船运已不可能。有了博铺的水闸之后,可以将河道的水位保持在一个基本的深度。 马千瞩对运河是个极有兴趣的人,他过去在业余时间里就搞过大量的运河计划,最宏伟的自然是他神望的松辽运河-滦海运河-京杭运河的内陆航运线。当然在穿越众没有征服全中国之前,这个计划只能停留在他的笔记本里,不过将文澜河运河化却是做得到的。 二是利于调整蓄水量,有利于工农业生产。目前文澜河的灌溉效益远没有发挥出来。沿河的各大田洋,基本没有修渠的,浇灌就是人力和水车,效率极低。穿越者即将推广的现代农业和工业会消耗大量的水,有了水闸,旱季的工农业用水就可以得到保证。 会议上的众人都被马千瞩勾画的美好前景说得心动不已。吴南海看到的是纵横交错的灌溉渠道;文德嗣看到的是运河上的驳船队;展无涯看到的是无数的水轮机、发电站;萧子山看到的是周末在河上泛舟的穿越者家庭…… 五年计划(二) 马千瞩趁热打铁:“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一方案,我建议我们的总体建设计划就以百仞滩水电站二期工程作为开始。这个总体计划就命名为‘第一个五年计划’。” 在马千瞩设想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体系里,文澜河系统工程兼着航运、灌溉、发电的三大作用,以河为中心布局工农业体系,和他们最初的设想是完全吻合的,只不过这个规划更具体的提出了对文澜河的利用方式。 未来的工业基地将全部布置在河东的下游地区,以后有扩展的话,就向马袅半岛延伸。以利用马袅周边的马袅港、红牌港一系列的港口。在20世纪,临高县内的几个大型工业投资项目和开发区也是位于这一带的。 穿越集团规划了二大工业区:以博铺港为中心的钢铁-化学工业区。充分发挥海运量大价廉的优势。船队从越南运进的无烟煤,从广东运入的生铁熟铁和烟煤,从田独运来的铁矿石,从福建运入木材,从马袅半岛运来化工用的盐…… 以百仞城为中心的机械工业-轻工业区,同样安排在河东。 这样,穿越者在早期就只有两个个工业区。工业区即少又集中,他们需要武力保护的区域就比较小,输送电力、煤炭、设备和成品的线路也越短,运输、能耗成本可以压缩到最小。 博铺制造的钢铁、化工产品,以及从海上运来的各种原料,可以通过文澜河这条水上运输通道直接运到百仞工业区进行加工制造,成品又能使用水路运送到博铺出口。 目前的电力供应是以百仞水电站为主,计划在日后能自产锅炉和发电设备之后,穿越集团将在博铺设立火力发电厂,使用海运的弘基无烟煤进行发电,直接向高能耗的化工工业供电。 工业和能源委员会的计划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内完成如下的目标: 建设完成一个的完整的钢铁企业,包括:选矿厂、矿石烧结炉、炼焦炉、高炉、热风炉、熔铁炉,除了已有的小型转炉之外,再安装一台转炉。 选矿厂拥有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选矿机2台、粉碎机5台、破碎机2台。 一个小型的特殊钢厂,使用坩锅法制造各种特殊钢。 一个轧钢厂,拥有: 初锻机 2台、热轧机 2台、热穿孔机 2台、冷轧钢机 2台、冷拔钢管机 2台、冷拉棒材机 2台、冷轧钢管机 2台。可以方便的冷轧热轧各种常用规格的钢板、带钢、线材以及各种型钢等。 到1634年底,这个钢铁联合体达到日产生铁80吨,粗钢50吨,年产特殊钢100吨的水平。 冶炼有色金属:粗铜160吨,生产电解铜120吨、镍锭3吨、钴10吨、铅140吨、锌80吨、锡12吨、锑20吨。 这些有色金属以矿石或者粗制品进口为主,在冶金部门进行进一步的精炼。 有色金属虽然除了铜和铅之外需求量不是很大,但是在很多关键地方都是必不可少的。好在这些产品在明代都已经有相当规模的生产,从大陆进口以定数量的粗制品毫无问题。 冶金工业看似很庞大的体系,但其五年计划反而是难度最小的。以穿越者现有的工业体系已经能够毫无困难的提供水泥、砖、耐火材料之类的必须材料。最有技术含量的轧钢厂全部使用的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设备,只要安装到位就能投入使用。至于高炉对穿越众来说并无太大的技术难题。 “除了耐火材料之外,选矿、高炉加料都需要些特殊的设备,希望机械部门能够提供。到时侯还需要你们能大力支持啊。”季无声说。 “没问题,”展无涯满口答应,“关键是钢材能保证,这些设备我看过了,难度不大,有些还可以用木制。” 机械工业部的目标是,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内,完成机械工业的自升级体系,不仅能够满足穿越工业体系内的各种专用设备的生产、制造,还能完成自我更新和升级, 但是机械工业部的建设面临的问题要复杂得多了。穿越集团因为船只的吨位问题,带来的机械设备是相当有限的,许多专用设备限于吨位和空间没有带来,展无涯等机械众手里拥有的装备都是最基本的通用机床,以车床为最大宗。 理论上说,这些最基本的车床、冲床、虎钳、刨床等等所谓的“工业母机”或者叫通用机床是可以制造出任何产品的,但是事实却远没有这样简单。 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以来,机床的一条明确发展路线是:效率更高、生产成本更低。以车床为代表的通用机床,加工效率增长是很低的,除非无限增加工人和设备,否则产量是上不去的。 最简单的如工业设备上常用的螺丝,这个小东西在工业上学名“标准件”。所谓标准件就是指结构、尺寸、画法、标记等各个方面已经完全标准化,并由专业厂生产的常用的零(部)件,如螺纹件、销、垫圈等等这些东西。这些零件用在各种工业设备的连接、紧固方面。 这一类的标准件,历史上一开始的确是用普通车床加工出来,但加工效率很低,工人在加工的时侯要多次切削,每次都要仔细对刀;制造成本也不经济――将一根圆棒料夹在上面,最后切削出一个小小的螺栓,材料浪费极大,而且加工中对工人要求也高。 所以在实际的生产运作中,标准件都是用专用机床制造的,即使制造铁钉这样最简单常见的五金件,现代也是用专门的机床生产的。 展无涯的机械工业部的第一个任务,不是为各个工业部门去制造的他们的设备,而是先为自身体系内完成设备配套,制造一批专用的机床设备。新建一个模具厂、一个铸造厂、一个标准件厂、一个轴承链条厂和一个工具厂。 “你们不知道这个体系一旦建立对工业有多大的促进作用。机械工业可以根据各种不同的产品需求制造出不同的专用机床!组合式自动机床!”王洛宾兴奋的说,“知道什么叫大工业么?有了这个体系,我们就有真正的大工业了。” “打个比方吧,”造过黑枪的李一挝解释道:“大家现在都很担心子弹供应的问题,其实要制造子弹并不算难事,我到机械厂用现有的设备造就能造出来,但是这么造,一天也造不出几十发来,你们一搂扳机就没了。如果我们制造一套子弹生产线,虽然要制造三十多台设备组成,却能一小时制造几千发子弹,这个生产率就高得可怕了。” “能做98吗?”魏爱文问。 “98算个屁呀。”萧白朗一脸不屑,“a47都不在话下。” “我就要98好了,要不p44也行。”魏爱文不亏是忠诚的哈德分子。 “完成机械工业部门的自我配套之后,我们会试验性的进行通用机床的再生产,或者说叫自我复制吧。”展无涯说,“毕竟以后的机械厂不会只有一个,通用设备的需求会很大。” 姜野说:“现在我们拥有的机床还不如我过去上班的工厂的一个车间多呢。” 马千瞩表示赞同:“现在我们是在海南岛上活动,等将来占领了台湾岛,或者登陆到了大陆上去。要补充枪械弹药,要发展当地的工业,总不能一切设备都在临高制造了再运送过去吧。还是要多设立几个机械加工中心的。” “我倒不这么看。”文德嗣说,“要保证我们穿越政权千秋万代的稳定,机械工业的核心体系不能扩散,要牢牢的掌握在穿越集团的手里。” 他又做了进一步的说明:“假定:本地某个老财要是想开个纺织厂,我们可以优惠的提供本时空最先进的纺织机械和动力设备,同时提供维修服务。但是,除了使用这些设备,他即不能修理,也不能复制这些设备。一切都得依我们。” 在他的设想中,未来的世界里只有穿越集团才拥有制造机械设备的能力,这个时空里的有钱人或者国家,可以购买穿越集团制造的武器、设备、船只和车辆,但是这些东西一旦失去了穿越集团提供的维护保障,就会彻底成为废铁。这么一来,整个世界的工业命脉就全部掌握在穿越集团之手了。 “这不就是战锤40里的机械神教了么?”席亚洲的联想很丰富。 “科学就不能作为一种宗教吗?”文德嗣反问道,“我们掌握了超越本时空水平的科学和工业,要求统治地球不算过分吧?” “那得有科学灰骑士团啊!” “你个呆瓜,还不如设立科学修女会啊。修女妹子大好。” “谁来当帝皇?” …… “这个以后再说,”马千瞩赶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机械工业部谈谈能为各个部门提供多少专门设备吧。” 第三节 五年计划(三) “只要让把体系建立起来,理论上什么设备都可以。”王洛宾说。 “太理想了,”文德嗣说,“先说我们的目前要有什么企业,再看看机械厂能支援些什么。” “现在轻工业没有怎么展开,但是我认为轻工业是以后对外贸易的大头,也是改善我们本身和属民们的生活条件所必须的。”轻工业部的新任部长莫笑安说。 莫笑安出任轻工业部部长是件比较出人意料的事情,此人在d日之后属于一直默默无闻的基本劳动力,因为体力好,又有长期的长期军事发烧经历,一直是穿越众的基干民兵。对他的任命发布以后,群众普遍推测是其行政管理本科和法律硕士的头衔迷惑了执委会。 不管怎么样,他和一大批机构调整之后提拔的干部一样,对新的职务是非常的积极。为了准备这次会议,提出了以一个庞大的轻工业五年计划。 首先是缝衣针。这种产品在古代当然也有。穿越者的优势在于能够使用机器进行批量制造,而且原料和加工精度上的优势是本时空的工匠无法比拟的。缝衣针虽然单价极微薄,但是本小利大,而且使用广泛,出货批量大,大量倾销到大陆、日本、朝鲜和东南亚,形成规模效应之后利润也非常可观。到一定时间还能返销欧洲。 “制造缝衣针有难度吗?” “呵呵,缝衣针简单到可以用手工制造”王洛宾说,“但是我知道企业里都是用自动机床制造的。” 现代的缝衣针是轧钢厂出的的盘条作为原料的,首先经过拉拨成所需的直径,然后按两支针的长度落料,再两端磨尖,接下去的制鼻工序将一根条冲制成二根针。采用将钢丝拉直、冲压――将针鼻子处,冲成大约有直径4的一个一个圆饼状,然后再冲出针鼻孔,然后冲字和线槽-冲裁去掉多余的部分-磨尖(分几次)-去毛刺-磨光-抛光,最后再抛光,包装出厂。 “没错,是一条机电式控制的自动机床生产线。这个设备还有专利呢。” “能仿制吗?我想设计图应该是有的。这儿专利法也管不着。” 展无涯摇摇头:“自动机床完全仿制肯定搞不定,但是制造专用设备是可以的。” “也可以了,无非是生产效率低一些。再低也不见得能低过手工敲打磨制的工匠。” “然后是纺织工业,仿制19世纪水平的珍妮机之类的纺织机械没有难度吧?收购当地的原棉加工,产出有了高质量的棉纱,除了出品普通的棉布,咱们还是看花色和质地上有什么突破没,所以,制布和染部厂咱们都要成立――” “打断一下,”文德嗣话道,“我提下不同的意见。照我的看法,纺织工业不宜搞得规模太大。” “布可是基本的民生物资啊。”马上有人提出异议,“出口也很受欢迎。” “听我说完。” 文德嗣首先提请他们注意,自从他们登陆以来,起码从临高一县来看,还没有发现大规模的棉花种植的情况,本地的棉布,多半都是木本化的多年野生棉花植株上采集的花加工而成的,虽然质量还不错,但是这样的原料供应方式只能适应一家一户的小手工生产方式。 海南岛本身也并不适合大规模的种植草棉。这里是中国棉纺织业的发源地,但是长期以来,棉纺织业基本上就是黎族的小规模副业而已,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棉纺织产业,明代的松江布的生产技术最早就是从海南岛传入的,但是棉纺织业在松江形成了产业――“衣被天下”,海南的琼布长期以来却只是一种“地方土产”而已。 一旦穿越众建立了大规模的纺织工业,为了保证原料的供给,穿越者就得在这个并不太适宜大规模植棉的地方进行棉花种植。 “而且棉纺织本身面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文德嗣补充道。 从大明本身来说,有松江布这个巨无霸,松江布的渗透有多强大,穿越众从不止一次的在当地收到的礼物中就看到了:高级布匹几乎都是松江产的。 放眼整个东亚和东南亚,则有东印度公司贩运来的印度棉布这个强劲的竞争者,印度棉布不仅质量好,而且染色印花工艺也有其独到的地方,当时在世界各地都很受欢迎,是东印度公司的主要贸易品之一。 最后还有形形色色的地产棉布,就是农家自己手工制造的粗布。这种东西一直是抵御外来商品的最强大堡垒。即使是价廉物美的印度棉布在中国始终也没打开市场,从17世纪开始,东印度公司运销中国的各种纺织品都从来没有打开过销路的,有的货物甚至要赊销二三年才能卖完。 “如果我们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棉纺织业,准备把布去卖给谁?”文德嗣铿锵有力的反问道。 “本地的百姓将来也会有很大的需求――” 萧子山说:“得到相当后期了,扩大内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眼下的轻工业生产只能注意二点:自用和出口。” “没错,所以我们的棉纺织业,规模只能限定在满足自用这个基础上。” “供应穿越众、军队、劳工……这些人吗?” “不如外发加工吧!”王洛宾说,“我们赊销一些新式的手工棉纺机械给纺织的农家,帮助他们提供产品的质量,增加品种,然后再从他们那里收购土布使用。” “这样还可以把流通券使用出去!”刚刚升任“德隆粮行”行长严茗持赞成态度。此人对扩展流通券使用范围的所有事情都持赞成态度。 “也可以进口印度棉布、松江棉布,这样的能做到贸易收支平衡。不然出口品都换成了金银有什么用?” “赞成!” 李海平却反对:“这不行,不行。”他提醒大家:“海军的帆布没解决呢,你们工业部门能在一年内解决船用原动机不?如果能解决这个就无所谓了,不然文总要造的那些西式帆船拿什么做船帆?” “可以进口。” “帆布可是战略物资啊。大明不出这玩意。万一我们和欧洲人打仗,他们来个帆布禁运怎么办?”李海平继续说。 文德嗣点点头:“倒也是,我疏忽了。看来纺织厂还是需要的。” 的确,帆布的用途太多了。不仅是用作船帆这么简单。它的质地坚牢、耐磨、紧密厚实,还有一定的防水性能,古罗马人大量用来制作行军帐篷。第一个现代降落伞也是由帆布制作的。因帆布坚牢耐磨的特性,它还被广泛的用来制做劳保服装、替代皮革制做军用装具、舒适耐用的帆布鞋…… 莫笑安整理下思路:“这样:纺纱采用包买制,把机器赊给加工户,我们回收棉纱。再设立一个小型的特殊品纺织厂,制造帆布、毛巾和针织品。”后两者是穿越众急需的东西,毛巾对穿越集团的属民们的卫生条件改善也大有用处。 “还要有印染厂。”王洛宾补充道。 “呵呵,不光要印染厂。”文德嗣说,“其实我们自己最好掌握原棉加工,倒不是为了垄断。要老百姓自己去加工原棉,做出来的棉纱质量很难保证。有必要设立一个梳棉厂,把原棉清理分级,再发包给加工户。” “织毛巾机和针织品用的机器很简单,我帮人搞过。”展无涯说,“不过梳棉机我可不懂。用什么机器纺织帆布就更不懂了。” “梳棉机容易,结构很简单,回头我就画出来。”王洛宾胸有成竹,“制帆布理论上和其他棉织品应该是一样的,不过就是经纬纱均用多股线而已。” “从欧洲招聘一些工匠吧,除了帆布匠,还要有缝制帆布的专业工人,这在中国都是找不到的。”文德嗣说。 “就是不知道本地的原棉产量够不够。” “小规模运用的话应该是够的,实在不行可以从松江进口棉纱。”文德嗣说,“或者让英国人提供。” 印染业的技术相对简单,也不需要太复杂的机器设备。穿越者并没打算把棉布作为一种商品,对这方面也不需要投入太多。 有了棉纺织业,建立统一的被服厂也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被服厂的主要目的是自用,本地的老百姓除非价格便宜到位或者是自己做出不来的绸缎衣服,否则是不会购买现成的服装鞋帽的。本县的县城里只有一名裁缝这个现实正说明了这点。 眼下在百仞公社就有一个服装厂,是邬德招募公社里的妇女组成的,几名会使用缝纫机的女穿越众作为技术指导,能够制造布鞋、草鞋、制服、帽子、劳动服、内衣、被子和棉布袜子,但是规模很小。除此之外还有个皮匠,专门为军队制造各种皮革装具。 莫笑安的计划里,被服厂的规模要扩大。未来随着军队、劳工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大量外地移民的涌入――这些人的服装都要更新。穿越集团对服装的需求将是几何级的增长。 第四节 轻工展望 被服厂之外,还有一系列的轻工业企业要在第一个五年计划里投产。首先是日用化学品厂,制造穿越大神器之一的肥皂。 “肥皂的工艺和技术比较简单,能快速出货的产品。” “油脂问题怎么办?”季思退想你说的容易,我到现在想出甘油都觉得很困难――吴南海不把油脂用到地沟油的水平就坚决不给他。到目前为止全部的工业油脂也就是当初船厂整修伏波号时侯用那些猪油。 吴南海无奈的举起手:“别看我,农委会没这么快解决问题的。” “植物油也不行?海南到处是椰子,椰子油不是很容易得的吗?” “椰子?不幸的很临高没椰子。”吴南海明确的回答说,“唯一的椰子是我农庄里的几颗种苗。” “也是,上岸这么久我还真没看到过椰子。” “海南岛的原生椰子分布不在这里,”罗铎说,“都在中南部地区,可以派遣船队去采摘或者收购” “直接在东门市收购椰子干不行吗?” “不容易,海南的椰子干贸易倒是源远流长,就是都流向了琼山县,和槟榔贸易一样。” 考虑到油脂对穿越集团的重要用处,执委会决定双管齐下获取椰子。一方面派出远程勘探队乘船沿着海岸线南下探索,看看哪里能获得大规模的椰子供应。椰子是非常有用的经济作物。另外一方面,派遣林全安这个采购商深入本岛各府县去收购椰子干。 穿越众在临高能够马上利用的油料作物只有花生――特别是在沿海地区和高山岭地区,花生的种植非常广泛,也有少量的榨油作坊。农委会决定在高山岭地区的大美村周边的山地推广优质花生种植。在百仞城的水力粮食加工厂内再添置一台水力榨油机。 “肥皂可是大好的贸易品啊,给太太小姐们用,简直就是神器。” “用椰子油是可以做出透明皂的,还可以加香精,变成香皂。” “多做几个漂亮的模具,加上五颜六色的调色,那些夫人小姐不都要发狂了――” 看众人那一脸陶醉的献计献策,文德嗣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是拿明代人当钱多人傻的典型啊。明代人自然不傻,要说缺少穿越者的几百年的见识是真得,问题是他们并不钱多。肥皂这玩意,在当时的中国有多少市场需求还真得很难说。作为奢侈品,或许有些销路,作为大众商品,基本上没人会买――古人有皂角和猪胰子可用。 好在肥皂这东西对穿越集团本身也有用,不论是保证清洁,还是作为工业用。制造肥皂产生出来副产品甘油和其他一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化工原料。 火柴,另一项穿越神器。火柴的技术很简单,只要找到磷就行,有松香和锑更好,这些东西都不难找。相比之下,文德嗣对火柴的销路还比较有信心――比起火镰火石,火柴在便捷性上的优势太大了。 “磷的加工倒好说,但是本地没有磷矿。”季思退说。 “这里离开东沙群岛不远,派船去挖鸟粪石吧。鸟粪石不仅可以提炼磷,还能用来做肥料。” 吴南海马上赞同:“我们农委会也需要磷肥,这个提议好。” “又要用船。”马千瞩嘀咕着在用船计划表上加了一笔――眼下的船只还是紧张,船不算少,缺少可又合格的水手。 吴南海说:“我提议建立一个农具厂,由农业委员会和轻工业部合办。不仅我们自己的农庄需要大量的农具,本地的农民对优质的铁农具也有极大的需求。根据我向农场的长工们的调查,本地的铁农具不仅劣质,而且稀缺,价格很高,严重影响农业生产。” 他展开了一卷图纸,上面画了许多不同款式的农具和一些大型农业机械。 “这些都是我从原时空的农具图样里根据本地的种植习惯、土地情况选择和改良过的农具,针对性强、重量轻,节约材料,一旦投入市场必然会受到农民的极大欢迎。” 他接着说:“我们农委会的下一部计划是开展农业互助组的活动,给予参加这一体系的农民和地主优质农具,会极大的增加我们的吸引力,而且有利于解放本地劳力。” “可以,加工农具对我们机械部门来说不算难事。那些大家伙是什么?”展无涯问。 “是农业机械。收割机、轮式犁、条播机……” “用什么牵引?蒸汽机?” “用蒸汽机也可以,马也可以。”吴南海说这些农具都是从自己的农业史教科书里搞来的图样,基本上是畜力牵引的,用小马力的蒸汽机也行。 接下来,农委员会还要求轻工业部计划中的食品厂、酿造厂等一系列与食品有关的企业改为农委会与轻工业部合办。 吴南海说:“这些企业的原料都是来自农业部门,还是双方合办比较好。” 于是莫笑安五年计划里的食品厂、肉联厂、酿造厂就全部变成了与农委会的合办项目。在农委会的提议下,这些计划中名目繁多的厂家被合并为“粮油食品总公司”,受农委会和轻工业部的双重领导。 公司包含了博铺的海产品加工厂,负责将每天在博铺附近海面捕捞的渔民们缴纳上来的五分之一产量的“捕捞税”进行加工,能加工咸鱼、烤鱼干、鱼板、鱼、鱼油、海菜干和鱼粉。将百仞城的农庄的屠宰场升级为肉联厂,除了屠宰提供鲜肉之外,还将制造咸肉、肉干、香肠、火腿之类的东西。 粮食加工厂除了加工米面之外,还将添加榨油设备,增加粮食深加工能力,利用简单的手工和水力机械制造面条、面包和饼干。利用加工的下脚料加工饲料、肥料和制造米糠油。 新设一个酿造车间,制造酱油、醋、酱、酒。另外制造各种酱菜、咸蛋、皮蛋之类的东西。本地不适宜种植大豆,可以大陆进口,至于醋和黄酒,都是烹饪上必须之物。自产白酒、啤酒和果子酒,对穿越众来说更是不在话下了。薛子良几次都提出diy啤酒和果子酒,限于没有大麦和葡萄没搞成,啤酒花倒是已经在农场的一小块试验田里种下了――虽然这里不适合种这种作物。 还将增加一个饮料车间,预计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内穿越集团的果树产量还不足以支撑果汁产业,但是玻璃瓶的大规模量产足以支撑起汽水的批量投产了――实际上马千瞩已经根据资料设计了一台简单的汽水制造机。 这些产品基本都是以自用为主,兼顾少量的本地销售。白酒如果有较大的产量也可以外销。 李海平说:“做水果罐头吧。现在的条件下水果既不能保鲜也很难运输,我们做糖水罐头销售,有钱人应该会喜欢――江南地区现在还是比较安定的。北方冬天能吃到比较新鲜的水果补充维生素,而且可以方便携带,满洲贵族应该有兴趣吧。还有肉类罐头,只要价钱适合满洲人会喜欢的。” 莫笑安说:“只要冶金部门能出镀锌铁皮,做罐头不难。” “用玻璃罐头不就是了,水果罐头关键是糖水――” 马千瞩说:“没这么简单,罐头的密封和消毒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在机械部门没有提供合适的设备之前,罐头产业还是不要搞为好。” 尽管罐头出现的相当早,在拿破仑时期就已经有了,但是长期以来罐头的密封和消毒问题始终困扰着生产商,一直到19世纪中叶,罐头因为密封消毒不彻底而腐败的情况还屡见不鲜。 “方便面不难吧?我记得方便面是伊府面为原型的,我们适当的深加工一下,这种便携食品应该大有可为的。” “海南不太适合种植小麦吧?怎么做的面?难道用蕃薯粉?” “番薯粉做的面条口味可不怎么样。不过古人的要求应该没那么高的。混杂些米粉什么的。” “番薯粉我怕能不能做成面条,蛋白质低了点。” “在临高种小麦是没问题的。”吴南海说,“零星有种植,但是多数农民没这个种植经验,需要我们推广。” “纸烟啊!满洲贵族都爱抽烟的!他们习惯抽旱烟和水烟,我们就卖给他们纸烟嘛。这个东西时髦!” “海平,你咋一天到晚要把东西卖给建奴啊!” “他们抢劫了崇祯那么多银子,我们不帮着花差花差不是罪过。”李海平满不在乎的说道。 “没错,崇祯年间建奴几次入关,每次都抢走了许多财物和人口。我们大量的用这样的奢侈品去消耗他们的财力,即壮大自己又削弱了敌人!” “香烟里放鸦片!抽死他们丫的。” …… “好了,好了,不要离题万里!”马千瞩听了倒也心里一动,不过这事情太犯普世原则,右派分子肯定不答应。 被万众瞩目的卷烟厂前些日子已经投产了,它既不属于农业部,也不属于轻工业部,而是直辖于计委――烟草专卖这个体系,看来是要继承下去了。 执委会原本也期望着这个卷烟厂不仅能够满足穿越众自己的需求,还能称为他们外贸商品的一个增长点――这倒也不算太妄想,明末的烟草需求已经很大,广东的烟草产量就已经非常可观。卷烟这种新东西,模样、口味独特,抽起来又方便,不管是追求新奇感受的上层,还是追求简单实用的下层,卷烟都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第五节 贸易的讨论(一) “要卖给后金大概是没戏的,皇太极开始是个禁烟分子,后来又是烟草贸易保护主义者,你想卖这玩意给他还真不容易。” 烟草传入辽东是从天启年间开始的,据说是从广东调去辽东的士兵带来的嗜好,后来或是通过贸易,或是通过俘虏缴获,再或者是朝鲜人的阴谋――反正到皇太极自称皇帝的时侯,后金也有人吸用烟草了,不但有人吸,大约还相当的广泛,以至于皇太极享受了世界上第一个官方下令禁烟的统治者的称号,于鄂水说到这段史料的时侯,后金应该已经下了第一个禁烟诏令,因为再过几年,他就下了一道撤销禁烟诏令的旨意,不过是要求臣民们自种自吸,不要去朝鲜买了――典型的贸易保护主义。 又过了几年,打仗不厉害的李朝大概准备用烟草对后金搞“超限战”,就大量的馈送满清贵族高官烟草。据李朝实录记载,当时朝鲜国王的昭显世子在沈阳做人质。朝鲜使者偷偷带了300斤烟草来作为馈赠。皇太极认为此物“非土产、耗财货,下令大禁”发觉之后再次下令严禁。 “所以我们要卖烟给后金还是有难度的。” “现在才1629年,我们就乘这个机会先去大捞一票!” “就圣船牌纸烟的那种质量,还奢侈品呢。你们真以为野猪皮是人傻钱多?”尝过土产烟的燕雀志晒了一下,“烟丝老往下掉,几口就要把手指烫着了。” 穿越众对稀缺的、属于特供品的穿越牌香烟并不买帐。从澳门进口来的烟草虽然是上好的,却不是按照现代人的习惯加工的烤烟,加上劣质的烟纸,拙劣的卷制工艺――抽烟的人得十分小心,否则松松垮垮的烟草丝会突然掉下去,把衣服烧个洞出来。使得香烟只是一种聊胜于无的东西。 卷烟纸在20世纪时空是一种特殊的纸张。属于薄页型纸,规格为每平方米不超过25g的重量。纸质白度达到82%以上,质地紧密、柔软细腻。不透明。具有较高的纵向抗张强度、一定的透气性和适合的燃烧速度。主要原料是漂白麻浆,也掺用部分漂白木浆或草浆,为了适应烟草的燃烧速度还要加入少量助燃剂。纸面上还要压辊压制出罗纹印记,以增加透气度和改善外观。 如果因陋就简的话,学生用的作业本的纸张是比较合适的代用品。遗憾的是穿越者能造得纸连这个水平也达不到。 造纸作坊虽然运行了许久,但是产品质量始终没有超越时代――造纸作坊还是在按照17世纪的造纸术在进行造纸。这样大大影响了纸张的质量和产量。不过造纸工人们也无可奈何――他们缺少两样关键的造纸原料:烧碱和硫酸 没有烧碱,造纸作坊就只能使用极少数的原料才能造纸,包括从移民的“净化”过程中回收来的各式破衣烂衫、渔民报废的麻网、麻绳、废棉和少数树的树皮。极大的限制了原料来源。没有硫酸,无法对纸浆进行漂白。所以造出来的纸,即不白,又不光,除了解决了穿越集团的手纸和包装纸用途之外,没起到什么作用。以至于文教部门只能发石板给学生,让他们在石板上用粉笔写字计算。 “问题不大,争取最近一个月内投产。”季思退拍了胸脯。一千多力工上工地就能人力土法吊装把那些大结构架和各种塔竖立起来了。 “能出三酸两碱我就放心了。”马千瞩说,“现在多少要紧的事情,都卡在这上头了!” 文德嗣说:“这些都不要紧,随着我们的工业化进程,克服技术困难只是时间问题。临高、乃至海南全岛太小,不可能提供我们搞工业化的全部人力物力的,要建设、要移民注定了穿越国必须贸易立国。轻工业规划也应该立足这方面。” 外贸公司总经理陆荣站起来说:“我想汇报下外贸公司对未来贸易的的一个综合规划。这个规划要请工业口的同仁大力襄助了。” “可以参考现时国际贸易的状况。我们主要是输入技术要求低的原料、粗加工产品和轻工业品:例如原棉、矿石、生铁、有色金属、木材、牲畜和人口。第一个五年计划里穿越国应该是轻工业产品出口达到顶尖 ,占六成。高技术工业产品占二到三成。远洋贸易服务和金融服务占一成。 “穿越的农轻工业产品可能包括:各种酒、白糖、缝衣针、丝绸、玻璃、陶瓷、罐头、纸张、化肥、胡椒、茶叶。 “其中香料、茶叶、丝绸、陶瓷,采用转口贸易,我们自己不直接生产产品,而是以中间商的形式进入贸易。 “其他的产品则由工业口来提供。这些都是我们掌握有独特的技术或者产能优势的产品。 “相对高技术工业产品则是:药品、肥皂、味精、光学仪器、精密仪器工具――后几样东西只要比当时的欧洲产品造得好一些就可以了。不但可以获得返销欧洲的利润机会,还能借此机会使得欧洲科学体系产生对我们产品的依赖性,消灭其创造性发明,吸收对方的优秀科技人才,最终达到彻底瓦解和消灭欧洲科学体系―― 钟博士听到这里眉飞色舞:“这下我可把要惠更斯给坑了!算了,顺便把他招募来当我的助手吧。”他忽然眉头一皱,“要命,今年他才生出来。要给我当助手起码也得再过20年啊。” “惠更斯是谁?” “现代钟表的发明人。”钟利时说,“严格的说是钟摆原理的发明人。不过这些发明权我决定归功于本人了。” 马千瞩说:“钟表对我们来说很有用,但是作为贸易品只能算是奢侈品,我看不出大明的老百姓有精确计时的需求。” “欧洲人应该有比较大的需求,他们航海发达,精确计时对航海家的海中定位非常重要。” “这么一来,等于是彻底的摧毁了未来的欧洲钟表业。”陆荣沉浸在他的“贸易制敌”理论中。 马千瞩点点头,适宜他继续。 “然后是造船、各种印刷品,都有很大的竞争力。” 李海平说:“嗯,其实我觉得到了一定的时间――比如第一个五年计划过半的时侯,象方便面厂啊,罐头厂啊,米粉厂啊,应该鼓励当地绅商来投资了吧。我们提供廉价技术与机器,他们投资办厂经营销售。我们拥有这些东西做什么?民用工业,只要不是核心的东西就交给私人去搞,他们更懂得怎样经营赚钱,我们只要教给他们现代工业生产组织与企业管理就可以。” 王洛宾说:“这个太遥远。眼下还是搞计划经济合适些――计划经济有利于统一调度人力物力。再说我们正在培养新一代的产业工人,这不是一年二年就能出效果的。你把企业私有化了,资本家的特性是牟利,他才没兴趣来培养什么产业工人。而且临高也不见得有这样能力的绅商。” 于鄂水却连连摇头:“诸位,虽然我们贸易立国的基调不算有问题,但是你们考虑过一个问题没有?” 众人的目光一起扫了过来。 帝都历史学宅男不慌不忙道:“诸位,在你们继续讨论之前,我先得给大家读几段文字――最近看了几本清末外国人在中国见闻的书,感觉封建小农经济的消费习惯与现代商品经济完全是两个位面的事。现摘录几段,泼点冷水:” “所有的中国主妇都知道怎样最大限度地使用她的布料……一处不能用的,保险用在另一处,一些碎布条也要物尽其用,用来纳鞋底……这些物品始终会尽其所用,最后的下脚料也要和其他布料搭配使用,直到用尽为止。 “……三个轿夫抬着他走了5个小时,行程23英里,然后又走回广州,去吃为他们提供的早饭。吃早饭之前走了46英里,其中一半路程是负重的,而这仅仅是为了节省5分钱。” “……中国的独轮车大部分推起来嘎嘎作响,这是因为缺少润滑油的缘故……然而那些神经麻木的人认为嘈杂声比油更便宜,宁愿嘎嘎响也不上几滴油。 “一位中国妈妈看见自己的孩子满身尘土,就用一把旧条帚给孩子扫土。一位好奇的外国妇人说道‘你的孩子每天都洗澡吗?’‘每天都洗?’中国妈妈惊怒地回答,‘他生下来之后还从来没洗过呢。’对于一般的中国人来说,肥皂零售商即使打出‘比土还贱’的招牌,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一般不可能买到任何现成的工具,但可以买到一些半成品,然后自己加工、修整。因为自己加工,总比买现成的便宜。所有的人都图便宜,于是就没有现成货了。 “这些描写固然可能有偏颇及夸大其词之处,但至少可以证明小农经济社会的消费观与现代人迥然不同之处。从中可以总结出古代――至少是明清时期――下层劳动人民的普遍消费观:时间、体力、舒适、便利这些都是“免费”的,只要能节约哪怕一个铜板,就可以尽情挥霍这些“免费”的元素。从现在一些老人身上,依然可以看到这种消费习惯的残留…… “我们迄今为止,严格的说还没有真正的涉足大众消费品的生产。由此我们能够得出一个课题:在这个时空走经济路线搞贸易立国的,要如何改造古人的消费习惯?” 第六节 贸易的讨论(二) 季思退不屑道:“这是我大清之伟业 非大明之盛世也。” “虽然不想卷入某些无味的争执,但必须说这是事实。能产生资本主义萌芽的社会,商业活动必然更加活跃,而这反映出的就是人均购买力和生活水平的较高水准。”马上有明粉支持化工部部长的观点。 “还有一个因素是清末厘金极重 而明代几乎没有税关。所以清末商品流动其实很差 大家都倾向于本地化的自然经济生产。”季思退继续道。 杜雯侃侃而谈:“明后期商品化率提高的结果就是剥削的加重和社会的动乱,旧中国一百年也是如此。另外,清的商品化率低和地主乡绅势力受压制,人口增加和旧交通环境下城镇人口承载力不足有关。” “不要谈的太远了。”马千瞩制止了杜雯的继续高论,杜雯听话的闭嘴了。 “我觉得明代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夸大了,一般老百姓有多少消费水平,d日到现在大家有目共睹,诸位觉得这样的社会有多少购买力?” “你这个比喻不大好,21世纪的临高的消费层次也不高。” “即使是21世纪的临高,它也是个商业社会,而非自然经济社会。区别很大。” “拿不管是哪个时空的临高来做例子是没什么意义的,”文德嗣说,“正如对那些改革开放初期期望在中国能够‘每个中国人买我一样东西’就能发财的外国资本家一样。百分之九十的中国人还是不会买他的东西。消费能力自古至今是只集中在大城市里的。我们的地位其实和这些资本家是一样的。市场看似广大,但是我们只能挑选那些有能力的地区去销售。广东、江南、京师才是我们商品的销售市场――其他地方就自动忽略好了,中原和西北的老百姓连当太平狗都没门,不会来消费我们的产品。” 罗铎说:“这些地方就自动过滤好了,只谈文总说的可能的目标吧!没有厘金,商品流通性就好么?根本问题是老百姓没有钱,他拿什么来消费?这跟消费习惯没关系,没钱自然要节省。之所以不消费,还是一个字:穷!” “我看未必:看本地的地主就知道了。再怎么一个土财主,其实顿顿吃细粮、吃肉都没问题的。但是消费水准呢?多数地主平常还经常吃番薯粥。肉也是逢年过节才吃。” 杜雯说:“宗族小农经济条件下很多情况下劳动价值加勤俭节约是积累原始资本的唯一出路。农业劳动的习惯使人们回避投机主义价值观和风险价值观。” 于鄂水点头道:“所以说,走内销商业路线就必须从改造消费习惯开始,但具体要怎么实现呢?” “培养中产阶级。底层人民的购买力是很有限的。” “太简单了,典型的中产阶级万能论。”杜雯对这样没深度的发言嗤之以鼻,“在我看来,要改变这种习惯至少要做到山点:一、改变中国古代的自然经济加上改变农业自由资本主义价值;二、缔造出一个“中产阶层”;三是提高整体人均经济水平。第三点在古代或者二次工业革命前是个过于缓慢的过程,穿越者有生之年不要指望全国人均经济水平有几倍的提高。第二点要注意:不是资本家或地主阶层,不过要克服社会达尔文主义自然规律缔造一个枣核性社会依然相当困难。而且在古代人均经济水平有限及提高不可能很快的情况下枣核性社会依然是对社会稳定有破坏作用的。总之:自然经济社会是个相当稳定的体系,要改变它不付出大的社会动荡及代价是不可能的。” “一听女王念主义,头就是注定要疼的。不过去掉那些华丽的辞藻我还是觉得你说得不错。”何影说。 马千瞩说:“不要人身攻击。有论点谈论点,大家围绕问题谈。” “我也赞同罗铎的说法,还是要从经济角度入手来看消费习惯。”吴南海说话了,“有钱了自然会消费,还要找消费习惯。每天愿意多等半小时时间,只为了那一块钱车票的公车。这样的家长往往却愿意花上千块钱为孩子报名补一个所谓的艺术。” “不然,不然。经济条件只是一个因素。比如大家都觉得卖肥皂是个方向。其实无论是自家用还是帮佣的,亲手用到肥皂的基本都是下层劳动人民。而这种节俭的习惯往往并非出自某种责任心,而是纯粹的习惯使然――纵使是在洋人宅里帮佣的,也会习惯成自然地为主人作不必要的节约。” “我们的肥皂算是奢侈品一级的。专门给太太小姐用,对了名妓也可以啊,秦淮八艳现在应该已经成名了。给她们试用不就成了活广告了?” “那才能卖掉几块啊?!” “其实肥皂的需求应该是很大的,凡大多服务行业便有相当之需求。不论是妓馆、食栈、药堂、汤浴、戏楼、艺苑还是矿场、布坊等等,这些就已经是巨大的市场了,哪怕没有肥皂用皂粉都是一个概念。何况肥皂的成本并不高,中户之资已足矣,莫非真只有小姐太太才有需求?实用者多多尔。” 何影说:“话虽然不错,但是有需求并不等于你的产品就能满足这个需求。没有肥皂有别的。另外,肥皂功能的指性并不因没有而消失,只不过用别的办法替代罢了。象猪胰子、皂角。特别是皂角几乎就是免费的。肥皂再便宜,能和树上摘下来不要钱的皂角比?”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穷’字了!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消费习惯并非无缘无故。”王洛宾说,“于鄂水说的这些资料,时间、体力、舒适、便利这些都是‘免费’的,只要能节约哪怕一个铜板,就可以尽情挥霍这些‘免费’的元素。而且直到现在,也有些老人的消费观念是只看价格不看品质。因此我认为,商业路线的与其考虑搞什么先进的未来产品打开市场,不如通过科技优势压低成本生产当时普及的产品,价格优势赚取利润。” “打一个比方,有穿越众用更少的成本做出更好的纸张,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商机。或者有较不错的办法做出更好更省油的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商机。甚至是一点不错的创意,让瓷器物件更功能化、艺术化,这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商机。有新的冶铁工艺,改良铁器,提高铁质而价优,这不是商机?哪怕就是奢侈品级,只要把握住了创意,高端市场的利润同样可以促成不错的商机。” 再怎么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社会也是需要输入商品的。老百姓不是不消费,而是没更好的产品让他们消费。晚清五口通商后节节上升的入口数字就能说明这一点。煤油、火柴为什么能挤占中国市场,中国人并没有在清末那几十年里突然变得富裕,只不过煤油火柴这些东西比过去的产品要好用的多,在使用成本上却没有增加多少。 现实世界里中国国内的小农经济、自然经济被打破的过程就是这样。并没有多少新概念,但是更便宜、稍微好用一点点的洋货倾销打破了原有的小范围经济体系。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不需要太多花里胡哨的外贸商品了。” “嗯,在我看来,三酸二碱一投产,我们最有优势的大众产品就是纸了。” 纸的消费量非常巨大,消费层次又多,从写圣旨到擦屁股用,都离不开各式各样的纸。以穿越者掌握的化学制浆技术,在这个时空里足以让全国的纸作坊都倒闭――前提是穿越者的商业网络能够触及到全国。 “缝衣针和火柴也可以。我们就立足于这三样产品的销售好了。”马千瞩说,“现在的贸易主力玻璃制品还是只能作为奢侈品啊。” “奢侈品也要一分为二的看。”文德嗣说,“玻璃镜子现在是奢侈品。按广州行情,鹅蛋镜都卖到上百两了。这样的价格只有那些有钱人能买得起――大家不要被出货量迷惑了,广州可是当时南中国最繁荣的城市,有钱人多一些罢了。我们要把市场的目光看得大一些。让那些中人之家也能消费得起。” “降价吗?” “不是单纯的降价。而是把产品的档次分出来。”文德嗣对这个问题考虑很久了。少量暴利的奢侈品,在总得盈利水平上是无法和海量的大众消费品相比的。只要看看20世纪的世界500强企业就能知道,占据企业规模、利润和销售数字宝座前列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提供普通大众消费品的企业。 “镜子没技术难度,我们掌握了玻璃的制造技术之后,批量制造玻璃镜只是时间和原料供应上的问题了。”文德嗣说,“趁这个机会,开发一个完整的镜子产品系列。从卖给有钱人的等身的大玻璃镜子,到一般平民也能买得起的毛边小镜子,我们都要生产。” 第七节 贸易的讨论(三) 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文德嗣知道这个提议的反响不大热烈。这时莫笑安说话了:“文总,你说得道理是没错,但是镜子现在是我们的拳头产品,给老百姓已经留下了奢侈品的形象。如果我们贸然去做廉价产品,我怕对高端的产品线不利――” 文德嗣回答他说:“你看,你觉得大明的人能买多少面镜子?” 莫笑安说:“前几天广州联络站发来消息了,年后已经有一批镜子送到了京城发售。据说连铺子都被挤破了,伤了好几个人呢。高家正促催着发货呢,说有多少要多少。” “现在一面镜子卖多少银子?” “广州行情:墨玉镜零售价在八十到一百二十两之间,其他颜色的在一百到二百两之间。” “鳄鱼,你说广州这样的地方,中等阶级的收入能有多少?” 于鄂水说:“这个范围很大了,一般的店伙,大约在月一两到二两这个水平上。广州派遣站聘的那位大掌柜,过去是每年二百四十两,算是大明的高薪阶层。” “月收入一二两的小市民肯定买不起,连大明的‘高级白领’买我们的镜子估计也得咬咬牙。剩下来随随便就能花几百两的富户有多少?我猜最多几千户吧。那么,咱们上个月出货的数量里面,镜子就有1200多面。市场迟早要饱和。” “有些富户可不只要一两面镜子啊。有钱人的小老婆都是十个八个的,不得一人一面,不然女人吃起醋来还了得。老婆多,孩子也多。女儿、儿媳妇不都得置办点?” 听了莫笑安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还有就是广州周边的富户,都有来买得。”莫笑安说,“包括福建那边的,听说江南也有商人来接洽高举,要求进货呢。他们一旦开始进货,一次性就是上千面吧?总不见得只进几面镜子。” “大局来看的确形式很不错,但是产品线要有长期的考虑。”文德嗣心想这莫笑安的商业意识很一般么,下次得把他换下来,可惜两个专业销售都在广州……“镜子对我们来说成本微乎其微,多出一些,扩大用户群体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说高档产品,这个交给广州派遣站去考虑好了,他们养活了那么多珠宝匠人,把镜子毛坯折腾的奢华些很容易。我的想法也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能用上镜子。” “我们就不能考虑将镜子销售到其他地方吗?比如东南亚一带?” “可以倒是可以,所以我们才要做澳门工作、刘香工作和诸彩老工作。”文德嗣解释着,“澳门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一个窗口,后两者都掌握有相当广泛的海外贸易网,通过他们可以将这些产品倾销到东南亚。” “我们自己直接经验好了,为什么要给他们去发财?”李海平对这个问题很不解,在他看来执委会实在有些太高估了这些海盗头子的力量。 “再说一遍,这个阶段我们不宜多结仇。这年头也不是自由贸易的时代,当海商还是要有些本事的。”文德嗣说。 可以说1629年的中国海商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业。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危机四伏但是利润广阔的空间。 官商盗合体的郑芝龙,基本控制福建到日本航线,经过这个地区的贸易船,都得缴纳买路钱,否则必然遭到打劫。而且日本幕府也仅仅开放少量城市进行外贸,外贸对象极少,有些地方大名的港口也可以进行贸易,但是每船同样收征1000两银子贸易费。 葡萄牙/英国/荷兰商船队亦商亦盗,碰到硬的如郑一样要纳税,碰到软的就抢。 西班牙醉心于东南亚殖民和奴隶贸易,基本控制菲律宾和马来群岛地区。他们虽然严重依赖中国的海商提供殖民地的物资和人力,但对加入与中国贸易力不从心,只好马尼拉大帆船不断的从美洲殖民地运入白银来诱惑中国海商前来贸易。由于过于依赖华商华人,西班牙人对华人产生了病态的恐惧感,对华人的打压控制不遗余力,华人华商受限很多。 荷兰拥有中国海最强悍的海上舰队,但是作为后来者,没有好的立足地。为了寻求新殖民地,妄图控制台湾和彭湖。跟郑家进行了数十年的战争。直到1661年郑成功收复台湾,而荷兰也在英荷大战中失败最终步向衰退。 越南南北朝,北朝要进行港口贸易同样需要交纳1000两每年。南朝开放了一个城市专给华人贸易。越南南北朝都自号小中华,却南北各自找了洋人当撑腰的:北朝得到荷兰人的支持,南朝则是葡萄牙人。 英国人作为后起之秀,虽然来得晚了,在这一带没有找到立足点,却时时刻刻都想打入这一市场。 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民族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纠缠在一起,使得整个东亚-东南亚海域成了达尔文式的丛林。 穿越者固然船坚炮利,奈何人丁稀少,特别是缺少船只和水手,地理环境也不算有利,暂时还没有资格参加这一海上大狂欢。利用那些强大的海商集团的现成网络进行销售成了唯一的选择。 “中国商品在东南亚很受欢迎,本来是绝好的赚钱路线,而且东南亚的许多特产也是我们需要的。”钟利时不无遗憾的说,“现在我们捞不到丝绸、茶叶和瓷器的出口权,卖镜子也不错。我记得中国铜镜过去就是传统的出口商品。” “贸易谈得这么热烈,进口出口的,但是船呢?”李海平继续置疑。 “运力不足啊。”文德嗣叹息。 穿越者眼下的状况有点象日本,临高本身出产的工矿原料很少,穿越者销售的商品、重要的工业原料都依赖船只进出口。不仅如此,即使是从盐场村到百仞城的食盐运输――虽然穿越众修通了两地之间的简易公路,但是因为缺少畜力和车辆,大宗的海盐制品还是用船只运输到博铺进行转运。 这使得穿越众对船只的依赖性很大。自从百图村攻略行动之后,穿越集团的船队保有量一下子突飞猛进。此时已经拥有70吨级的双桅海船3艘,分别是“登瀛洲”、“伏波”、“通济”,2艘40吨级单桅船和十几艘小型的船只。这些船里除了“伏波”是按战舰装备的之外,其他都是用作运输船的。5艘大中型船只中除了伏波因为有武装,不宜进入广州港之外,全都是专跑广州航线的,运来了大量工业部门急需的物资。问题是运送的速度依然赶不上工业部门的需求。帆船速度慢,运载量又偏小。海上力量部有心想扩大船队的规模,奈何水手问题一直困扰他们――几大海上集团准备决一死战的前景使得水手奇缺,不管是刘香、郑芝龙、诸彩老,甚至大明的地方官,到处都在招募沿海的渔民和有出海经验的人。穿越集团显然不大被老百姓看好。 “我们还是希望能够造大船,最好是造有动力的船只。”李海平说,“不说太大的船,起码也得是个载重吨二三百的吧?有动力的话,速度就快很多了,而且对水手的需求也会少很多。登瀛洲就比其他几艘船都快,要不是老是没柴油的话――” “文总,不是计委已经批准建造一条双桅纵帆船了吗?这种船应该有200吨吧?水手只要10个人。” “造船哪有这么简单。很多设备都没影子。要造船,先得把船厂的设备配套完成了。”文德嗣也为这事头疼:造船毕竟不是造船模,当年瑞典人复制哥德堡号前后历时将近十年,一大半时间都是在考据当时的造船工艺。这还是在瑞典人资料齐全的前提下。 “这事我们抓紧,先把船厂配套完成了。你需要什么开个单子,一会我们和机械部门单独开会解决。” “至于发动机的问题。”王洛宾说,“我觉得不管是蒸汽机还是自制单缸柴油机,对我们的工业能力来说都不是问题。特别是单缸柴油机,不仅可以作为船用发动机,还可以满足很多方面,比如农业上用来牵引小型农机具、抽水甚至作为短途运输工具的原动机都能用。燃料也好解决。就算没柴油,先用植物油或者煤气也凑合了。” 单缸柴油机的制造技术是内燃机中最简单的。最早问世的内燃机就是柴油机,而且早期的柴油机烧得也不是柴油而是植物油。 吴南海马上支持:“这个好,我这里好多小型的农业机械,都苦于没有动力机用不了。” 王洛宾继续道:“我们自己制造的单缸柴油机虽然暂时在功率不可能常柴货相比,但是一般运用足够了,电力不足的话工业设备也可以用这个来驱动。早期的工厂设备都是用蒸汽机或者其他动力机驱动的。考虑到自产电动机有一定的难度,未来的工厂可能在相当长时间内都需要用蒸汽机或者柴油机来驱动。” 第八节 平板玻璃厂 长达一天一夜的五年计划会终于在马千瞩不断的“就事论事,不要跑题”的提醒声落下了帷幕。各个部门根据会议上制订的五年计划总则开始实施。 这个总则相当笼统,具体到每个部门还是有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的。计委只下达近期阶段需要达到的目标。至于如何达到目标,依赖于各部门之间的协调。部门之间的文件在a上满天飞,虽然穿越众里各行各业的牛人和废材都不少,但是谁也没有协调一个庞大的工业体系运作的经验,笑话自然是不少的,某些浪费也是存在的――经常出现某个项目进行到一半才发现配套的项目还没影子,只好停下来等待。正如马千瞩所说:“我们正在学习如何搞计划经济,交点学费是正常的”。 马千瞩现在看到的就是玻璃厂的扩建报告。 轻工业部现阶段的目标是镜子和窗户玻璃。要制造这两样东西,就得有平板玻璃的制造能力。穿越集团中的多数人都看过凡尔纳的《神秘岛》,知道平板玻璃是首先吹制一个长圆形的玻璃泡,然后慢慢得将它滚动整形,最后生产出一个圆筒型的玻璃筒,再用金刚刀去除两端,接着纵横切开之后从新加热使其软化,再摊开成为玻璃板滚压平整。这个工艺被非常形象的称为人工吹管摊片法。 就描述本身来看这种方法实施起来很容易。然而当大家去实践这个过程的时候才发现凡尔纳大大的弱化了制造中的专业技能的要求――大概也是从书里抄来的。 19世纪早期开始这种工艺取代了更老式、更费事的冕状平板玻璃制造法的,但是它还是需要玻璃工匠有很高超的精巧技术和很强的判断力,采料工匠要能恰当的估测出制造圆筒所需要的玻璃液用量。经切开摊平后,能够制成给定尺寸和厚度的玻璃板――如果这对仅仅希望做出产品的穿越众来说不成问题的话,那么吹制工匠的技术就要难得多:他必须将熔融状态的玻璃不断的摆动、旋转,以保证整个圆筒达到均匀的厚度以及正确的总体尺寸。用这种方法制造的平板玻璃,需要五种类型的熟练工人参与:取料工、吹制工、定位工、切割工和平整工。最后,玻璃板还得进行打磨和抛光处理,才能做出可以作为窗户玻璃或者镜子的平板玻璃。 其中包含的技能、技术、经验,根本不是半路出家的穿越玻璃匠能够掌握的。特别是吹制工的技术,在当时的玻璃工场里都是经验最丰富的老资格工人――即使是林肯岛上的五个人,也未必能做出来。 最初的四五次试验毫无悬念的失败了,要么根本做不出圆筒,要么玻璃的厚薄不匀,甚至还没摊开就因为应力的问题而爆裂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验之后,客串玻璃匠的机械众们终于整出了一块模样古怪,厚薄不均的玻璃板。自然,没有人觉得这东西能够卖出去,更妄论拿它做镜子了。 “采用平板浇注法吧。”王洛宾无可奈何的看着多出来的许多筐碎玻璃。 “你确定上这玩意?”季思退对玻璃制造是有所了解的,“这可以算是工业规模了。” 王洛宾慨叹道:“工业规模就工业规模吧,我们不缺技术,可是缺有技术的工人。只好用规模来弥补技术了。” 浇注法的平板玻璃,又叫“法式平板玻璃铸造体系”。1688年开始在法国批量制造的,到1760年的时侯,法国平板玻璃的年产量已经达到了1000吨以上,其中绝大部分是用于窗户玻璃和四轮马车的车窗玻璃。 它和人工吹管摊片法做出来平板玻璃是有很大的不同。优点是能够生产出更大的玻璃尺寸,几乎可以三倍于吹制法。对工人的技术要求也低得多。缺点是固定资产的投资非常大,如果说前一种摊片法还是手工作坊式的制造,那么浇注法就完全象一座近代化的工厂了。 要不是17世纪的中国市场上的平板玻璃完全是空白的话,投资平板玻璃是很难赚到超级利润的。英国人于1691年第一次引进彻底失败,第二次引进也差点因为成本和损耗率的问题而破产。 “好吧。”马千瞩知道同意这个要求就意味着增加固定资产的支出。为了试制平板玻璃,冰风设计的玻璃厂扩建方案把马千瞩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工棚式的玻璃作坊么?一座钢架结构的大跨度厂房,车间内有熔窑和煅烧窑各1座,另有10座退火窑。整个车间里有数百米长的陶瓷管道用来收集窑内的废热进行综合利用。 “规模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这个厂的年产量大概只有200~300吨,”王洛宾在一旁说,“这是联合企业,比原来单纯的小玻璃厂要经济多了。特别是在废热利用和物料流转上,烧结材料之类的前端工序也能够一步到位。” “退火窑要10个?太多了。熔窑和煅烧窑只不过各1座啊?” “平板玻璃退火要十天时间,10座退火窑是最最起码的了。否则不能保证连续生产。” “好吧。”马千瞩知道在专业问题上还是不要争论为好。 玻璃厂扩建工程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浇注法在车间里至少要安装一套的滑轮天车用来起吊和移动装玻璃液的坩锅,加上里面大量的玻璃窑使得车间必须有良好的通风。所以这个车间的净空高超过了6米,为了容纳12座窑,厂房的跨度也很大。 冰风完全舍弃了原先简单的砖柱木粱的结构,改用门式钢架结构厂房――这个本就是他的专业。 选用门式钢架结构厂房不仅施工工期短,而且有防火的作用,用在到处是火窑的玻璃厂内比起用木桁架来说要安全的多。 “你要这么长的钢制桁架,我们的轧钢机还没就位。”季无声有点担心,“也没试轧过。一次怕搞不定。” “没关系,这个可以用熟铁或者生铁制造的。” “熟铁?可锻铁吧。” “对,要彻底简化一些就用生铁铸造,不仅包括桁架,还有很多负重件、立柱我也准备用生铁铸造件。用钢结构好处很多,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要搞大跃进式工业的人来说。” 柱子虽然一如既往的采用砖砌,但是为了加强结构强度,内部砌入了生铁铸造的立柱。整个车间是人字形的屋顶,近屋顶的外墙上开有成排的大型窗户用来通风散热,加上车间内还要布置有大量的管道架,效果图看上去已经很类似在另一个时空常见的老式车间的模样了。 季无声考虑了一下:“这样的超大件我还真没搞过,不过可以试试看。” “这还不算超大件。”王洛宾拿了一卷图样过来,“你们还得铸造这么个玩意。” 图样是一张大乒乓球台一样的东西,下面有厚重的台架。季无声看了下上面标注的尺寸,吃了一惊,尺寸非常的骇人:长3米,宽2米,厚达150。 “全部用生铁?” “至少台面要用生铁铸,架子你能用其他材料吗?” “这么大尺寸的生铁板,不用钢铁是肯定支撑不起来的,起码也得是钢筋水泥台子或者石头的也凑合了。” “这铁板不能固定,得能推着走。所以一定要架子。” “见鬼,真td刺激。”季无声骂了一声,不过心里也觉得很痛快――不来这异时空,这种体验在钢铁厂里干一辈子也不会有。他稍微计算了一下,整个台子加上支架之后,会重达8吨。 “这么个大铁桌子干什么用?”萧白朗在纸上分解着未来的巨大铸件的结构,他负责设计制造翻砂模型。 王洛宾解释道:“熔化的玻璃液就浇在这上面的。然后再在上面摊平。” “用其他材料不行吗?8吨生铁啊!”萧白朗接着被自己算出来的砂型体积吓了一跳,“还要这么多的型砂和炭粉!” “铁倒是没关系,生铁库存就有二百多吨。马上还有一船来。”季无声拿着图纸看来看去,不出以外的话,这是他们有史以来铸造的最大的铸造件,恐怕也是未来几年里最大的铸造件。工能委里高人虽然不少,多半都是搞机械的出身,铸造只不过是懂一点皮毛而已――他有些踌蹰。 “试试看吧,凡事都有第一遭的。”王洛宾鼓动着。 “行,我们试试看,不过督公,这事你得批准我们再造二三座大型化铁炉。”季无声的理由很充分:现在只有一座化铁炉,每炉最多也只能出15吨铁水,8吨重的铁台虽然可以分解为几个部分浇铸,但是没一个部分是可以用一炉铁水就能搞定的。 “真是劳民伤财。”马千瞩越看越心疼。虽然以他的见识明白这是必要的技术升级。要搞工业,就得舍得在基础产业投入。钢铁厂规模扩大写没什么坏处,而且现在造了这么个大台子,以后穿越者就有造大型铸件的经验了。 “好,我同意。”马千瞩在项目单上签了字。 第九节 平板玻璃生产线 要做浇注的平板玻璃,穿越玻璃匠们首先要寻找一种合适的配方,常用的配料表是:硅砂,洗净,过筛;碱盐――用海草草木灰替代;生石灰,用水熟化后过筛;硝石。最后则是碎玻璃。 季思退指挥人先把所有的原料投入烧结炉进行煅烧,以去除掉水分。出炉之后再将烧结块切割成小块。逐一的投入到坩锅内进行熔化――烧结料的体积比玻璃液要大得多,所以必须等前面的熔化之后才能投入新的原料。 这些工作全部是由学徒们进行的。从广州收容来的孩子中间,年龄较大,不适合读书培养的孩子编入学徒总队,采用徒工制教育。学徒制是一种在实际生产过程中以言传身教为主要形式的技能传授方式。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有基本技能的技术工人。对穿越集团的工业发展有重要作用--根据展无涯等人的估计,3~6个月之后,工业部门多数简单工种都可以由本地的徒工来担任了,拥有高级技能的穿越众可以把精力放在更复杂、更精密的工作中去。 学徒总队采用集中住宿,军事化管理的模式。每天早晨6点起床进行早锻炼,跑步做操。随后吃早饭,在服装和伙食待遇上面他们甚至比学校的孩子还要好一些――毕竟在工厂里劳作的消耗要比读书大得多。伙食标准是每天保证2570大卡热量。供应的品种和穿越众差不多:糙米、红薯、蔬菜和鱼制品。没有油脂或者肉类。 7点开始整队上工,一直工作到晚上6点。中间供应午饭。晚饭后再集中学习文化一小时。9点就寝。徒工们没有假日、没有工资,不过孩子们都还算适应――毕竟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衣服齐整。师傅们也还和气,没有外面学徒那样随便打骂的。而且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是在学外面根本学不到的了不得的新本事。对于少数流浪习气已深,不肯干活的孩子,穿越众自然没有兴趣和时间来改造他们的人生观――最后去处就是劳改队,在那里待过几个月之后,他们都会哭着喊着要回来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的。 看着穿着肥大的靛青色土布工作服,戴着藤安全帽在小队长的带领下驯服如羔羊般的走进车间的少年们,白雨慨叹道:“我算是知道为啥马克思说资本家是罪恶的了。” “你个民猪分子瞎掰个p,快点干活!”萧白朗爬在桁架上,正在克服一个巨大的滑轮组,这套天车的链条是昨天他在链条轴承车间里自己加工的。 “nnd,这是残害少年儿童啊――”白雨虽然是搞电脑网络出身,在另一个时空也当过人类灵魂工程师,他到车间里来是为了给教育部制订工业学校的章程,没想到一来就被抓差打下手。 “不残害少年儿童就换你被残害了。”萧白朗虽然眉清目秀的伪娘面孔,严肃起来很女王样,白雨只好闭嘴了,他嘟囔着“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也是党一贯提倡的。” “这里没啥社会主义,”萧白朗拿着把榔头狠命的锤着不听话的滑轮,“我们叫啥?对了,上次杜雯说了,说我们有寡头权贵主义的趋向。” 白雨还没等说话,只见那边的小队长一脸严肃的向季思退啪得来个德国式的碰脚跟立正,举手报告:“报告:学徒总队第一工业大队第三中队第一玻璃小队向您报到!应到11人,实到11人。报告完毕!请您指示!” 玻璃小队差点没让爬在桁架上的萧白朗和下面的递送工具的白雨笑得岔气。 季思退严肃的一挥手:“稍息!”他看了下这群被陆军调教了几个月的半大孩子,一个个努力的挺胸叠肚展示自己的“军容”。他忽然发现小队长的左面袖上居然多了一个臂章。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些图案――大概是官衔标志吧?陆军这群人还真是会搞这套。 “今天的工作是继续进行玻璃料的烧熔工作实习,你们将分为三个小组,进行跟随实习。大家带墨镜了吗?” “带了!”所有孩子都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 “好,开始实习!” 装满玻璃料的坩锅在熊熊燃烧的玻璃窑内加热,每隔一段时间,季思退就会取出一个坩锅,查看其中的情况,添加玻璃料。 “大家注意,坩锅里现在出现了一层不透明的白色浮渣了。”季思退披着个石棉布的头巾,戴着墨镜对着几个学徒讲授着。 “这个我们叫它玻璃硝水,是使用硝石澄清玻璃液的产物,里面包含了很多杂质,要把它捞干净才能做出澄清透明的玻璃来。” 几个十多岁的学徒一脸严肃的盯着坩锅里发红灼热的玻璃液,不断的推着鼻子上下滑的墨镜。 “在整个熔炼过程中,虽然坩锅是闭口的看不到。但是作为玻璃工人要经常注意着产看坩锅里的情况――” 这时侯有个学徒举手了。 “你说,什么问题?” “季师傅说要经常注意看坩锅里的玻璃液,但是这个坩锅有盖子,每次要看都得把坩锅移出来――上次王师傅说到熔炼的时侯特别讲过要保持好温度。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盖子去掉呢?这样不就可以在炉口直接看到坩锅里面了?” “因为玻璃是不能受到污染的,否则就做不出澄清无暇的模样来了。煤烟容易飞散,开口的坩锅里会掉进去。明白了吗?” 众学徒一起点头。这时又有学徒举手了:“为什么不用木柴烧火?木材烧起来比这种黑煤干净。” “好,问得好。” 接着他解释了几分钟燃料的热值、成本和获取的难易度问题。众学徒听得似懂非懂。 要把这群几个月还在城市乡间流浪,大字不识一个的明代流浪儿培养成新的产业工人,工业众算是不遗余力到了极点了。技能培养还算容易,中国人向来以吃苦耐劳,聪明勤恳著称的,但是培养出新的思维模式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反正能讲则讲,不求能理解,先把观念灌输进去再说。 季思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兴。”“我叫黄中山。” “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好。”季思退不遗余力的夸奖着。这样的孩子不多见,得大大的鼓励才行。 玻璃液在经过一整夜的熔炼之后,俩人一组小心的用抬架将坩锅从火窑里取出,小心的放入天车下的一个铁质框架上。这个铁质的框架两侧都安装有长手柄,以便于倾倒。 此时坩锅里的玻璃液已经出于红热的状态,黏稠度也恰到好处。坩锅被吊起来由天车运到到生铁的浇注台上。 浇注台最早是在结实的石头台面上铺上铜板构成的。当时的人们认为,铜材弄脏熔融玻璃的程度小于铁材。但是后来在实际生产中发现,铜材在玻璃液浇注到上面的时侯很容易开裂。一旦开裂这块铜板就彻底报废了。 英国人在19世纪的中期进行了改进,使用生铁作为平台。穿越者完全模仿了英国人的设计,虽然没有那个台子那么巨大。但是结构完全类似,也安装了脚轮。这样浇注台就可以直接被推倒各个退火窑的门口。不用再使用专门的工具和载具进行移动了。 机械部门还做了一些小的改进――在浇注台和退火窑之间铺设了简易的铁轨,这是一种直接镶入硬质地面的建议小铁轨,不使用枕木。但是可以大大的节约人力――毕竟推动一个8吨多的台子也是不件轻松的活。 玻璃液被从坩锅里倾倒到台面上之后,工人们就用一个铁质的碾辊将胶状的熔融玻璃推平。平台的四周是用铁条的,保证玻璃液不会被推倒地上。 整个浇注工作顺利的完成了,被倾倒在浇注台上的玻璃液被很容易的碾平成为一块块的平板玻璃,根据每次倒入的玻璃液的数量不同,还可以控制玻璃板的厚度。然后就是长达10天的退火了。 “这个的确比什么吹管法好用了。”季思退目睹第一批平板玻璃送入退火窑,兴奋的对王洛宾说。 “事还没完呢,退火结束之后还要进行碾磨才能用。”王洛宾说。他记得在书上看到过,这是项非常缓慢辛苦的活计。 在浇注过程中玻璃板上面与碾辊接触,下面和铁板接触,表面比较毛糙。得进行打磨和抛光处理。 打磨工作是在石质平台上进行的,根据王洛宾的要求,采石场专门采了一块大青石,这是种质地细腻,硬度小的石材,作为碾磨平台最合适不过。 碾磨的过程是这样的:需要碾磨的玻璃板下面涂上一层石灰以免其在打磨的时侯移动。再在需要打磨的平板玻璃上另放一块小一半的玻璃板,上面的玻璃板上粘有一块木板,在木板上再固定一只由轻质硬木做的水平轮。接着这只轮子可以将上面的玻璃板来回的移动,从而可以在两块玻璃板之间形成稳定的摩擦。为了增加摩擦效果,要在两块玻璃板之间注入水和细沙。碾磨台的四周还要安装凸起的边缘挡条保证水和砂不会流失掉。 第十节 蒸汽机和锅炉 几个人正查看着玻璃厂的生产进度,不仅平板玻璃,也包括玻璃器生产线,广州站发来的订货中以三种不同尺寸的玻璃酒瓶为主。在现代的玻璃器皿制造中,玻璃瓶是用流水线自动吹制成型的,每分钟制造几百个尺寸一模一样的标准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百仞玻璃厂还是在手工铸造――应该说这方面学徒的表现比某些笨手笨脚的宅男穿越众要好得多――一天的最好记录才二百来个。 “最好能设计条自动制瓶生产线。”展无涯说,“这么手工造,要多少工人才能满足需求啊。” “等平板玻璃退了火之后,你再说人力的事情吧。”王洛宾的脸色被火光照的发亮,“那碾磨费得人力,比做玻璃瓶多得多了。” 正说着话,李迪带着海兵连的战士,从博铺用划艇牵引浮筏,把十多桶东西运来了。 “碾磨料都到了,签收吧。”李迪吐了口气,身上湿淋淋的――过浅滩的时侯他不得不身先士卒的跳下去推筏子,免得被礁石撞碎。 “这些东西可都是海军采集的,挖砂子可费事了。以后造啥东西要给我们优惠啊。”李迪不忘丑表功一番。 “好说,砂子都分过级了?” “分了,从粗到细,用你提供的筛子筛得。一共三种,每种3桶。应该够你用了。还有3桶硅藻土。” 碾磨玻璃的时侯先用粗砂,再用细砂,然后是专用的极细微的蓝玻璃磨料,这个穿越众自己加工不出来,就用最细的砂代替。 这一系列的碾磨完成之后,接着用两边都有把手的碾辊包上一层羊毛毡,再撒上硅藻土或者刚玉粉进行最后的打磨抛光处理――本地有硅藻土储量。 整个打磨不但费力而且费工,所以玻璃厂也是瓦特和博尔顿的蒸汽机最早用户之一。穿越众为了节约人力,自然也得求助于这一工业神器。 “你的蒸汽机鼓捣的怎么样了?我们机械组打算仿制一个。”展无涯终于公然对李迪的秘密打起了主意。 李迪的蒸汽机是从美国搞来的小型蒸汽机套件,在美国属于是蒸汽机爱好者们的玩具,和许多人玩超轻型飞机组件是一样的性质。 “能运作了,但是马力很小,才12马力。”李迪说,他花了差不多三个月才组装完备,结构袖珍轻巧,可以安装在海军的大型划艇上使用。 机械组决定去参考一下这台机器,于是全体人员一起去了博铺,看到了那台安置在海军艇库里的机器。 “这个搞不定,我们还是从最简单的瓦特机开始吧。”展无涯看了李迪的机器之后说了这么一句。整个蒸汽机从原理来说并没有超越他们的知识层面,但是其中运用的许多加工手段和材料不是穿越工业能够支持的。 “这台机器倒是很轻便,可惜我们做不出来。”周比利看了之后说,“它的锅炉非常精巧,管路都是钢的,很多部件还是焊接的……” “没有焊接,怎么做锅炉呢?还有高压火管、橡胶密封件――橡胶件好像也没带多少,再说也没有现成的规格可用……”李迪苦恼起来。 “我,你从哪里听来的奇谈怪论?!做蒸汽机从来就不需要橡胶做什么密封件!”萧白朗啐了一口吐沫,“别说钮科门、瓦特那会,就是到了多胀式的时代也没用过橡胶密封件啊?” “的确不需要的,”展无涯说,“至于材料也用不着什么钢,早期的蒸汽机身上也根本没有钢,不是生铁就是熟铁,手工敲敲打打也行了。我们的材料和加工水平够瓦特直眼了。” 他叹了口气:“可是我们不会玩铆接。没有铆接,就得焊接――用不起啊。”展无涯对这个也不在行――焊接的设备他有全套,耗材也存了一些,不过焊条、乙炔这些东西都没地方补充,用一点少一点。 “呵呵,说起这个铆接,不是吹牛,这里大概也只有我会搞了。”周比利得意的说。 “你会?”展无涯记得这个周比利只是个机械维修工而已,专业是钣金工。虽然是搞航空器维护的,属于看起来很美,但是对穿越众没什么大用的专业。 “航空器里还是有不少铆接的。所以我有点兴趣,经常自己试试看。”周比利说。 铆接是工业时代使用最广泛的金属连接方式,它比起传统的锻接要来得便捷可,强度也够大。特别是在造船领域,铆接一直到二战还是主要主要的造船工艺,连“大和”这样的巨舰,也是用一个个铆钉连接起来的,只在很少的非关键部位使用焊接技术。 20世纪50年代以来,焊接技术日新月异,最后在很多领域都取代了铆接,以至于这门技术在现代已经很少有人掌握了。展无涯记得很清楚,当年上海外白渡桥拆除整修的时侯,安装铆钉的工人是很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的。 “全看你了!”萧白朗拍了下他的肩。 “别,铆接活我一个人也干不来。得2~3人一组才能工作。还要有专门的设备。”周比利比划着。 “行,我调几名机械职工跟你学。” 周比利当即在机械厂工棚里开起了,展无涯调了几块铁板和铁梁过来,供他做示范用。 根据他开出的单子,机械厂首先为他加工制造了整套的设备:包括锤子、带风箱的起便火炉还有铆钉。 一般要先对材料进行机械钻孔,然后要需要连接的板材重叠起来,铆工一般是三人一组,一个铆钉加热工,他先将铆钉在火炉中加热到发红,然后用钳子将铆钉递给铆工,由铆工将铆钉敲入铆孔铆上。 由于火炉的可携带性不佳,在建造大型的铆接件的时侯,加热工递送铆钉的时侯是使用甩出去的方式,这样无论是甩得还是接得,都要一手杂技般的技巧才行。 无论要铆接的器物有多大,哪怕是大和这样的超级居舰,它的舰体也是这样由铆接工们一锤一锤的铆接建造起来的。 “这么搞,我们得培训多少铆接工才够?”展无涯看到他们花了好几分钟才搞定第一个铆孔的时侯发出了感叹。 “慢慢来,这也是技术活。” 李迪目睹了这一场面,他对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能登上万吨战列舰的期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周比利大概看出了大家的失望情绪,说:“我们不是有空压机吗?” “对。” “有空压机的话,铆接工作可以省力很多,这个锤击过程可以用空压机驱动的气锤做。就只需要一个铆工。” “将来工业水平上去了,还可以用液压铆接机。”周比利说,“不过这个有难度,我们先手工凑合凑合好了。” 第一届铆接工培训班就开始了,根据周比利的要求,从学徒中抽调了部分孩子来当铆接加热工--在过去加热工就是铆接学徒的职务。 掌握了铆接技术,就意味着可以制造蒸汽机的关键部件――锅炉。 无论采用哪一种形式或者原理的蒸汽机,一台高效率的锅炉显然是蒸汽机的核心部件之一。 锅炉的作用还不仅在于为蒸汽机提供动力,工业上需要的热水、蒸汽和温度,都需要锅炉来提供――穿越者能保持着较高的生活水准,很大程度上也是锅炉的功劳,没有锅炉,穿越者就得用洗冷水澡,吃用明火烧出来的满是锅巴的饭…… 锅炉就原理本身来说很简单,瓦特蒸汽机使用的车箱式锅炉差不多用了150年,直到1850年还在发挥它的作用。当然它的热效率很差。 机械部门打算仿制的是当时比较成功的一型设计:1844年发明的兰开夏双烟道型锅炉,随后被广泛的运用――经过不断的设计、材料方面的小改进之后,它为现代工业一直服务到20世纪。 兰开夏锅炉的容量较大,能够提供稳定的蒸汽流,它是常压锅炉,不能提供高压蒸汽,因此在蒸发功率上比较弱,使用上也比较受局限。不过它的技术简单成熟,制造也无难度――是用低碳钢板铆接,不过也可以用辊制的熟铁板制造,对于钢产能有限的穿越着来说有很大的意义。 “为什么不试制火管式或者水管式锅炉?这个难度不会比兰开夏锅炉大。我们还可以用锅驼机上的锅炉可以作为参考。” 火管式锅炉是1829年由法国人塞甘和英国斯蒂芬森公司发明的,当时是用在蒸汽机车上的。火管式锅炉和随后的水管式锅炉能够产生非常大的蒸汽压力――这对于满足大型船只、机车乃至发电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几台锅驼机都在24小时运转,不会给你拆开来参考的。” “用不着拆锅驼机火管式、水管式锅炉的结构我们也很清楚。”王洛宾说,“关键是材料能过关吗?这可是高压锅炉,没有高压锅炉管的储备,自产的钢管的性能――” 第十一节 简易轨道交通 “老高压锅炉用的就是就是熟铁管。”一个胖子挤了过来,“我拆过我们厂里那古董锅炉,哪有钢,全是软铁。里面的火管就是熟铁做的。” “你是谁?”王洛宾愣了一下。 “我是萧贵,机械厂的。”胖子一脸很无奈的模样,领导不认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啥好事。 “你觉得仿制高压锅炉有问题吗?” “问题不大。只是这里生手多,熟手少,干起活来不怎么样。依我看从简单的兰开夏锅炉开始让大伙练练――毕竟周师傅那铆工活也是新手,先造个要求低的东西,不容易出事。”萧贵说得很保守,看上去却一点不在意。 “好,就先仿制二台兰开夏锅炉,等练熟了手再搞高压锅炉。”王洛宾说。 解决了锅炉问题也就等于解决了一半的蒸汽机的问题。蒸汽机关键部件是汽缸,这是颇为考验穿越工业加工水平的产品。汽缸实际上是用镗床加工出来的,汽缸的好坏直接影响到蒸汽机的实际输出功率和安全性。 机械厂过去通过加工火炮身管已经积累相当多的大型镗床使用经验。这次制造汽缸也没遇到什么技术难题。 穿越者设计制造的第一台蒸汽机“墨子一型”是一种卧式蒸汽机,它由兰开夏锅炉驱动,设有蒸汽套的汽缸座落在铸铁底座上,滑槽与底座是铸造成一体式,并且钻有孔。曲柄销与一个悬挂的曲轴板相连,曲轴的外端一个独立的轴承来支撑的。调节器根据该机的负荷来自动的调节膨胀程度。曲轴上有两个偏心轮驱动的主滑阀和膨胀阀。汽缸直径311,行程560,当蒸汽压强为每平方厘米4公斤,转速95转每分钟时,它能产生50马力的功率。这个水平已经和穿越众带来的小功率锅驼机的功率不相上下了--当然,锅驼机是在锅炉容积较小的水平下做到这点的。 如果要扩大马力直接将汽缸放大直径,行程增加就可以。把汽缸直径扩大到560,行程增加到1000,同样结构的蒸汽机输出的功率可达185马力,足以满足大多数的工业运用了。 锅炉和蒸汽机使用的材料,除了少数部件用了低碳钢,其他不是生铁就是熟铁――很适合穿越者的冶金水平。 “其实还有许多改进余地。”萧贵对着萧白朗画的设计图评点道,“比如用落阀取代滑阀,或者干脆用柱形摆动阀――这个得材料和加工水平上去了再说了――” “加工水平没问题的,我们有这么多的现代机床,还有专业人员。” 萧贵笑了笑:“这些活谁也没干过,还是小心一点好。循序渐进。锅炉、蒸汽机,出了事情都会要人命的。大伙都在工厂里干过,安全生产可别忘了。” “没错,工厂里不当心的话随时会有伤亡事故的。现在的学徒还好些,小孩子接受能力强,成年职工就不大注意,还觉得我们小题大做――迟早要出工伤。”姜野深以为然。 “没办法,没有血的教训,人是记不住的。”展无涯叹息了一声,说:“这个不多说了。我们生产设备的方针是:循序渐进,小步快跑,不断改进。生产技术上反正是在重复前人曾经走过的老路,技术改进都是有依据可循的,也不会走弯路。” 从技术简单的设备着手,循序渐进的提高设备的技术含量和加工难度,这样即能快速攀登科技树,又能避免大跃进式的发展带来风险。 即使是非常简单原始的设备,在现阶段也能发挥它的重要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作用,象蒸汽机这样的东西,在现阶段的作用比柴油机要大多了。 生产锅炉、蒸汽机对穿越大业来说就是开金手指,关键中的关键。谁也不敢怠慢,马千瞩命令计委,对工能委发来的物资、能源申请一概无条件批准,邬德也拍了胸脯,表示要多少人力给多少人力。临高建筑总公司更是组织突击施工,建造厂房。 虽然在五年计划里有许许多多不同类型的厂,实际上多数只是博铺工业区里的各个车间。工业区的布局经过了总体的规划,以其充分的利用空间和集中布置各种管道。车间、仓库之间用混凝土铺设了人行便道和用来搬运货物的简易轨道。 当然这种轨道并不能跑火车,只是两根轧制成型的熟铁条直接镶嵌铺设在混凝土地坪上,承载力不大。原本机械组是准备用硬木轨道的,考虑到临高的气候――木制品在雨季很容易朽烂损坏,还是用了锻造铁――它比钢要便宜,又比生铁铸造的轨道坚韧,是早期铁路轨道的主要用材。 原本展无涯设计这种轨道只不过是模仿前世里车间与车间之间的简易运输方式而已――他在喷漆车间干过一阵,大型的工件就是装在平板车上顺着轨道从上一个车间推送过来的。即节省人力又节约时间,效率高。 但是穿越众中间的火车党人一看到轨道不免就春心荡漾起来,在一干人的联名上书之下,执委会终于被打动,于是原本只是车间之间的简易轨道变成了一套复杂的“轨道系统”。 新的方案里,轨道的长度被大大增长了,连接的范围也更为广泛:从百仞城、农场、东门市、到文澜河畔的水电站、内河码头、百仞公社、一直延伸到厂区内的各个车间、仓库、办公楼。不但可以运输各种设备、原料和货物,还能输送人员。轨道每隔若干距离设置一个道岔和一条辅助轨,以便车辆互相避让。 为了掌握车辆运行状态,便于调度。还专门搭建了一个高台作为总控制台,安装了有线电话、灯光管制系统,在紧急状态下,还可以使用一套彩旗视觉系统或者直接联上广播,用高音喇叭控制。 “文总,这是我们为轨道交通设计的几种车辆。”在车辆车间里,担任车间主任的李赤骑向执委会的几位主要委员介绍着停在工棚下的几辆平板车。作为一个机械和自动化专业出身的年轻人,能够身居如此紧要的岗位首先是因为他的专业基本无用,完全可以把时间用在领导岗位的繁琐行政工作上――象姜野、周比利、萧贵这些手里有技术的人,每天光搞技术攻关、设计、加工产品就忙不过来了。 当然他担任车辆车间主任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是位资深模型玩家,特别精深与全内构车辆模型――算是最接近车辆制造的人了。车辆车间诞生以来倒也不负众望,改装了十多辆手推车,制造改装了第一批双轮货运马车,最近又出品了穿越众的第一辆四轮马车“红旗”型。 文德嗣等人看着工棚下的几辆平板轨道车,它们看起来都很平淡无奇,和他们记忆中厂里使用的小型平板轨道车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眼前的车辆更多的使用了木材质。 “这是基本的平板货运型。”李赤骑穿着件乌漆墨黑的工作服,他是个短鬈发的小眼睛胖子――到了临高这么久也没见瘦下去,只不过变得结实异常。 “这种平板型最大载荷为5吨。无动力,人力推动、马匹牵引或者动车牵引。进一步改进的话,15吨载荷也不难达到。” “动车牵引,什么动力的?”马千瞩来了兴趣,他记得这种车内使用的轨道平车一般都是电动的。这里当然不可能了。 “嗯,动车我们开发了好几种型号,具体选用那几种,要请工能委进行评估。”李赤骑说,“这种基本型号上我们设计了多种可拆卸的改装套件,包括槽车运输型、散货运输型、超长件运输型等等,安装上不同的套件,就能实现不同的功能。” “这种设计思路不错。”文德嗣赞同道。 马千瞩不大放心:“车辆转向架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这个难关在我们开发红旗马车的时侯就克服了。”李赤骑胸有成竹,“现在局限车辆载荷的一个主要问题是轨道载荷的实际情况吃不准。” 文德嗣一挥手:“没问题的,当年英国人用木轨道,马牵引都能一车运好几吨煤,何况我们的轨道交通还是用混凝土和钢铁材料构建的呢。” “这是第二种车型:自行式平板车。”李赤骑介绍的第二种型号和基本货运型完全一样,不同之处是平板车的四个角还有四个座位,座位下方还有一些链条轮子之类的东西,每个座位下面设有脚踏――显然它是人力骑车来行进的。 “这倒是不错,不过四个人骑车的驱动力够吗?” “够倒是够了,在空车时速度很快,我们还给它装了刹车装置。就是满载的时侯启动很难。”李赤骑已经做过试验了,装货一多,如果没有外力帮助启动,车上的四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踩动踏板的,“大概要十来个人一起推才能启动,启动之后就可以踏板的踩蹬了行进了。” 难道还要专门准备十个人当启动工?显然这种车辆只能作为交通车或者运送轻型的物件 第十二节 配套设施 “没什么用嘛,要么运人?效率也不是很高。这车最多装10人吧?”文德嗣不大满意。 “可以作为武装巡逻车!”魏爱文说,“四面安装装甲,上面再装上机关枪什么的――” “等把轨道铺到博铺再说吧。” “这里有硬化道路作为基础的,要铺到博铺就得用枕木,正式铺轨道了。” “干脆就铺么!反正都是1435轨距,不存在重复建设的浪费问题。” “这事就缓缓吧,要铺也没这么多的钢铁。博铺厂区里还有一二公里轨道要铺呢――冶金和重化工都少不了重物搬运的。”马千瞩摇摇头,他心里很清楚,库存的生铁、熟铁和钢材,到昨天为止已经只剩下不到20吨了,一般工业生产还能应付。从广东运来的生铁得再过一周才到货。手里没铁矿,心里发慌啊。老着海上进口――现在他比谁都能体会当年日本人干吗憋着劲非要占东北了,哪怕都给打得稀里哗啦了还想抓着“满洲国”不放。 铁矿、高炉,这两样可是工业之本啊。下来要让远程勘探队进行专项勘探,马千瞩想着。 “这种自行动力我们还有改装套件。”李赤骑看到领导们对这种人力车兴趣不大,赶紧指挥人把东西装起来。在平板车上安装了两可折叠起倒的铁桅杆,进入轨道之后将桅杆竖立起来,同时拉起风帆――风帆是硬质的,便于收放。升起风帆后借助风力推进再辅助骑行,效率自然要比单纯的蹬车要大得多。 使用硬帆的好处是受风效率较高,而且升降非常容易,不需要索具,也没有操纵的要求,对于平车来上很实用。 “这还是初步的设计,我们请了学习流体力学的专业人员在进行测试,以便取得最佳的帆形,另外也想尝试下软帆的效率是否更好些。” “软帆不用试就知道不行。”文德嗣对硬帆软帆的优缺点了然在胸,“光索具问题你就搞不定,难道这四个人还要操作索具?” “这倒没想过。” “临高的风力资源倒是挺丰富,就是用来驱动平车还是不大可。有可点的动力系统没?” “有,这是柴油机动力的,试验型用的是常柴的单缸发动机,用来牵引平车效果不错。”李赤骑指着最远处的一台。一台常柴单缸发动机横置在平车的尾部,有简单的变速箱和操纵杆、刹车,还有一个挂架,据李赤骑说是用来挂灯笼的――灯泡现在属于“一级工业物资”,属于短时间内无法制造的产品。 “要是蒸汽机能够小型化,也可以装蒸汽机,只要把车架的强度提高一些就可以。现在的材料还差了一些。” “那不还得挂煤水车,干脆造小火车得了。”文德嗣笑着说――在内心他也是个铁路党人。 “领导们觉得这些车辆怎么样?要不要增加些型号。” “型号暂时就够了,把细节把握好一些。”文德嗣指点着,“比如你这个脚踏动力的,四个座位周边连个扶手都没有,还有柴油机、变速箱都是裸装,一点保护也没有,这就是细节问题,要多从人机工程方面去考虑――算了,还是找个专业人员来帮着看看吧。” “那敢情好。”李赤骑说,“文总,听说执委会要从欧洲请工匠来?” “有这个打算。”文德嗣楞了下,“你有什么工种要人?” “有,有,最好给我找一制轮匠来,要不从广东给我找一个也行啊。”李赤骑为这事烦恼好久了,木材制轮是一门相当精深的手艺,临高这地方显然没人擅长。缴获的手推车的轮子制造得非常粗糙,甚至连圆率都不大对。李赤骑等人现在是自己做轮子,虽然质量不错,但是大概是工艺不得法的缘故,造一个轮子得好几天,产品也相当差。他们现在出品的车辆不少都用的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橡胶手推车的轮子。 “好吧,这个我记得了。”文德嗣说。 “那最好了,要有足够的轮子,我就能暴马车海了。”李赤骑兴奋的说,又把他最近新造的几种马车的1:2模型拿给他们看。 李赤骑制作的几种模型,都是历史上非常成熟的18~19世纪的货运马车。有非常著名的苏格兰双轮车,这种车有长而大的车箱,但是本身非常轻巧,一匹马就能拉动。双轮运货车在短途运输的时侯车载可达1吨。 还有一种四轮运货马车,双马牵引,可运载3~4吨货物。李赤骑造的模型是林肯式箱式四轮车。它有一个深的矩形车体,四周的边板向上倾斜着伸出。这种车的结构非常简单,适合仿制。 “现在几条主要公路都在进行面硬化,一旦完成之后,用四轮大马车运输物资就太方便了!交通史上质的飞跃!” 四轮马车是穿越者的超级神器之一。但是无论文德嗣还是马千瞩等人都对四轮马车没什么兴趣――在海南岛要暴马车海,首先得暴马海。没有马,什么都谈不上。 在他们看来,与其搞什么马车,不如多搞些轻便好用的手推车来得实用――在海南岛上人比马好找多了,吃得也比马简单。 “你还是多开发点手推车吧。”还是梅晚一开口就道出了真情,“现在哪有马给你拉车!工地上的工人都在挑担,效率太低!” “是,是,这我没想到――”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看供水工程吧。”马千瞩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赤骑接下来的“俄罗斯式机枪马车”的设计模型的展示介绍――虽然杜雯很想听下去。 下一个重点配套工程是大型供水系统。原本采用的地下集水管系统现在只能满足百仞城居民的日常生活用水――主要是饮用水。面对未来大规模的工业用水显得力不从心了。 大规模工业用水的供水的规模远大于生活用水。文澜河的河水直接用来浇菜园或者冲洗厕所还行,用做工业用水就不合格了。为此,必须建立一个大型的水厂。 简单的大型水处理设施,穿越众在博铺就有:采用沉淀池――沙滤水池的方式来净化水质,可供工厂和一般生活使用。这种方法很简单。建造一个或者多个防水的砖石池,池内放置60~90的沙层,沙层的最下部是砾石,池子底部是一个以砖、石之间构筑有缝隙的排水系统用来收集过滤后的清水。将初步沉淀过的河水灌满池子之后,以很慢的速度从砂石间流过沙层,水中的固体物质主要在滞留在沙子的表面。这种池子简单易行,缺点是过滤速度慢得可怜,为了能够供应足够的水,就得增加池子的面积。每隔一段时间,还得清理被污染的表层沙子,非常耗费劳力。过去博铺供水需求量较小,这个问题还不突出。大规模的运用对土地和劳力都不富裕的穿越众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这个全新的系统与传统的过滤池不同之处是水是从沙层的下部输送上来的,同时在沙层上端安装一个搅拌器,这个搅拌器不断的搅送沙子,协助向上流动的水的冲洗工作。过滤速度就大大加快了――当然,在过滤效果上无法和慢速的沙滤池相比。好在机械式过滤系统对水的处理目的是纯洁度而不是可饮用。对穿越者来说是很适用的。 “这种水只能工业用?”邬德问。 “除了不能喝之外一般生活用水可以对付。”田九九介绍道,他这个给排水专业的人终于干上了本行。 “那以后不等于还是要造新的自来水厂?” “不需要啊。”田九九说,“其实只要再加一些基本的化学处理手段就可以了,比如添加明矾――” “对,我想起了,过去没自来水的时侯,挑水回来缸里都要放明矾,搅合一下就很干净了。” “化学工业起来之后还可以加漂白粉,或者用氯气消毒都可以。” “他娘的,”邬德挠了挠头皮,“过去做了梦都想喝上纯天然的水,闻到氯气味就不爽,现在老闻不到氯气味反而不踏实了。” “上哪找氯气呢?” “化工厂的电解盐槽一开工,氯气只怕没地方用。直接往水里一通――” “你是要大家喝稀盐酸啊。得用次氯酸盐才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种系统在百仞工业区和博铺工业区各有一套,以满足各自的工业用水需求。田九九在百仞电站和博铺各设一个蒸汽抽水站。为了提高效率,减少过滤水池的换沙频率,河水被抽上来之后会首先在沉淀池内静置一二天,让各种较大的固态物质沉淀,那些可以辨识的漂浮物则由人力捞取。 经过快速沙滤池处理完毕的水被储存在储水池内。穿越者使用一种简单的压力设备:一台蒸汽抽水机源源不绝的将水抽入一个高位水塔内,利用水塔的重力向工厂里供水。 新的供水系统能够得以建造使用要归功于穿越者的机械和冶金工业提供了更好的物质基础:正是能够量产锅炉、蒸汽机、铸造各种中小口径的输水铸铁管道和阀门才使得这些基本工业配套成为可能。 第十三节 远程勘探队 看到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工业大建设的场面,执委会诸人都觉得比较欣慰,总算上正规了。几天前第一台兰开夏锅炉也试验性的点火了,运行状态良好――除了稍微有些漏气,周比利的手艺显然没他吹得那么好。就等着和墨子一型蒸汽机进行配合运转了。 遗憾的是煤的存量也不多了,从广东运煤和运铁一样,周期太长了――看来最近还是要尽快打通越南的煤炭通道。临高本地不产煤,在另一个时空,离这里出煤最近的地方当属海口――也就是本地的琼山县,府城所在地。 远程勘探队的几次调查都没有深入到琼山县境内,具体的情况不得而知。从来贸易的商贩口中,他们也没打听到琼山县有煤炭的消息――大概是因为规模太小,本地又没有需求,所以没有开发。 走到下一个车间里,只见土著工人正在机械厂的穿越众的指挥下小心的安装一段段的陶瓷管道,它们被熟铁轧制的吊架固定在屋顶和墙壁上。马千瞩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收集输送废热的管道。玻璃车间等地产生的废热除了供应其本车间循环利用外,还能供应其他车间的需求――采用统一的管路系统,做到废热的集中收集和实用。 工业上产生的废水,暂时穿越众还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简单的采用直接排放的办法,因为文澜河是穿越集团的主要水源地,而且河口还有个博铺基地,自然不能自己污染自己。最后决定还是花大力气沿着公路开掘一条排水暗渠,将工业污水排放到临高角的外海――至于会有什么生态问题穿越众就顾不上了。 “污水处理不是没办法,不过现在设备条件有限。”田九九介绍道,“有了设备之后会在博铺建立一个简单的污水处理厂,进行工业污水的集中处理。” “这个,我们没化学药剂、离子膜之类的东西,能处理工业污水吗?”马千瞩问。 田九九说:“可以,无非是处理效果的好坏而已。反正本时空大工业污染的全世界就我们一家,稍微污染点也没关系。” 马千瞩说:“看来我们还是继续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工业众对马督公的感慨打着哈哈,对这些狂人来说,本时空的烟囱越多越美丽,还管得了污染不污染的。 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之后,开了一个小会。执委会这台官僚机器又开始运转起来了。 天还没有亮,一支模样奇特的小分队无声无息地晨曦的薄雾中冒了出来。他们个个全身迷彩,头戴蚊帐帽,背着野战背包,按一定的间距小心翼翼的前进着,不时的,有人会从地上捡起、从石头上敲打下一块来收藏起来。或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仪器,测量着什么。他们就是资源部属下的远程勘探分队。 还在穿越前的准备会上,一些有战略眼光的人士已经提出:一座小县城是难以满足日后发展需要的,所以必须对海南其他地区,特别是核心地区进行详细的资源侦察,以便为将来统一海南之后搞建设打好情报基础。于是一支秘密远程勘探分队在登陆后不就就成立了。 在人员组成上,它是基于以下几个原则建立的:由有野外工作经验的年青人组成。因此搞林业、地质、测绘的专业的穿越众当仁不让成为主力,另有若干名精通于野外生存的人士。由于退伍军人是军事部门的主力,所以勘探队里不配备这些人――安全方面由行动的时侯由军事部门抽调特侦分队的人协助――在实际运作中不少远程侦察行动都是双方联合进行的。 小队在配置上为6~7人编制,装备上主要有三支霰弹枪/五连发猎枪――这东西在海南这种深草密林环境中要比精确射击的步枪好使的多、每人一支手枪:gl17或者※w的转轮手枪、三部步话机、1:50000的等高线地图、指南针、便携式夏季帐篷、防蚊帽、防蚊水、压缩饼干、净水片等野外生存用品。某人还一时头昏的带了个gp定位――自然是没得用了。 勘探侦察队利用明代时海南地广人稀的特点,尽量在丛林荒野中穿行。避免与原住民发生接触。执行各种自然资源信息的搜集,也顺带搜集各种军事和民政情报,因此也受情报委员会的双重领导。每次出发和返回除了少数核心人员之外一概无人知道――穿越集团并不希望临高之外的当地人知道有一股“短毛”正在他们中悄悄的活动。 他们所隶属的资源部是百仞城中最神秘的所在――正如大多数穿越众不知道资源部隶属下的大图书馆到底设在什么地方一样,勘探队司令部是一所没有标示的小院,拥有独立的装备库和电台,有线电话直通执委会。除了这个办公室之外,在百仞城外数公里的地方、在博铺海湾,勘探队司令部还拥有独立的前进基地。为了不引人注目,勘探小队每次出动都是从这些基地出发的。普通的穿越者们几乎没有机会看到他们出动和返回的模样。远程勘探小队的人还有最骄傲的一点――他们享受和情报部门和特侦小队一样的无限自卫权,等于是“杀人执照”。不仅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有权自卫,在任何他们觉得“有必要”的场合,都有权杀死当地土著而无须做出任何解释。 柳正走在队伍的中间,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后,他回头看了看,树林已经看不见了,心里稍稍放心了些。此去倒也没什么特别凶险的地段。一路上虽然保守各种虫子的侵扰,行程还算顺利。总觉得要干点什么,于是拿起步话机轻声说道:“尖兵,保持速度,不要太快,注意搜索,完毕。” “明白。”步话机中回应道。 柳正好步话机,舒展了下背着大背包的身子,本次勘探路线已经走完了一半:儋州油页岩矿的考察结果不甚令人满意,油页岩上面覆盖了大约7~8米的泥土和岩石,要开采没有机械恐怕很难。不过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出来一周了,总算能回家了。想到自己的老婆柳水心,下身不由得蠢蠢欲动。把老婆一个人留在住宅区里还真是不放心――想到隔壁几个组团里那些色迷迷的宅男们,每天都在六组团外面徘徊,还经常有人在拉着破锣嗓子唱歌。也是,他们一天到晚高蛋白低脂肪的健康饮食吃着,每天10小时以上的高强度劳动,性欲不旺盛才怪。想到自己的日子可以算是太幸福了,别得不说,回家的衣服都有人洗,不用象单身汉那样脏衣服都堆得发了臭才被一起去洗。难怪这群单身汉天天都吵吵着要发生活秘书了――生理和生活需求都很需要。 看来自己是没这个福气了,有老婆在身边也是有得有失的――几个有老婆和女朋友的,每次大伙侃大山打屁的时候一谈到生活秘书就集体熄火。 这次远程分队的目的地是儋州,勘探的重点是儋州的油页岩矿。钟利时提供了在另一个时空做油页岩设计时积累下的全套资料――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并且核实这些矿藏。 过完年之后整个小队没有参加体力劳动,只是在营地里静静休息养精蓄锐。柳正作为资深的探险家,野外经验比较丰富加上没什么用的学位,因此被选为队长。 “队长,稍停,我要采集标本。”步话机里传来了林业大学的硕士生白国士的声音。 柳正赶紧呼叫道:“全体注意!停止前进!” “吵毛啊,一天到晚停停停,你们有没有点计划性!”步话机里传来了叶孟言的抱怨声――他是从特侦队派来支援本次行动的。 “你懂个p,我们不是搞军事侦察,是搞生物和矿产调查,当然是走一路看一路。”白国士一路搜集了不少植物的标本――他的生物学现在成了大学里的教授曾经严厉批判过的实用生物学的水平:“看到一个植物一个动物就想着有什么用,能不能吃,有没有经济价值!” “不要吵架,保持安静!”柳正赶紧呼叫道。 白国士放下背包,小心翼翼的向一片树林里走去,和他在一起的黄爪子随后跟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 “嘿嘿,好东西啊。” “啥好东西?”黄爪子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掘起一颗小灌木来。他也算户外活动经验丰富的人了,但是看不出是什么。 “这叫益智。”白国士解释说,“是一味重要的中药。” “草药啊。”黄爪子有些失望。这东西看起来林中到处都是,一点都没什么稀罕的地方。 “你别小看它,我们要在这里活得舒舒服服的,它会有很大的用处的。”白国士说,益智子是配制暑天用中成药必用的药物,如仁丹、千金锭、清心丹之类。历史上它就是海南岛主要贡品之一。 第十四节 膝盖积液和高岭土 “既然这么有用,我们多采下回去好了。”黄爪子是资深户外活动人士,对这些中成药的作用有深刻的了解,立马来了兴趣。 临高这地方有明显的旱雨季,夏季潮湿炎热,对这种中成药的需求很大,卫生部早就发出通知,要求远程勘探队在勘探中要注意搜集各种草药的标本。 “不用,要四月才能成熟。”白国士端详了下手里的标本,小心的包好,拿出地图、指南针和表尺,在地图上标记下方位。 “先采集样本,成熟的时候再来采收种子,搞个种植园。益智子很值钱的,是海南最早的商业化种植的经济作物。”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黄爪子很钦佩。 “都是中国热带作物史上的东西,当年学这门课的时候觉得根本没用的玩意,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处。”白国士感慨道。 “呵呵,科班出身的人就和我们这样的杂家不一样。够精专!” “哪里哪里,我只懂点皮毛而已。”白国士到底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脸皮薄的很。 队伍耽搁了一会继续前进,前进了不到十分钟,队伍又一次停了下来。 “暂停一下!”这次换成了队伍中间的崔云红。 “你也发现什么东西了?”叶孟言不耐烦了,这么走下去,哪天才能回基地啊。 “赵雪脚瘸了。”崔云红的报告缺少一种男人在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遭难的时候着急的语态,也难怪: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白国士一听这个,标本也不管了,往黄爪子手里一丢,带着一身装备向中卫跑了过去。 他们行军队形采用的是2―3-2队形:两名尖兵、三名中卫、两名后卫。彼此之间相隔200到300米,用步话机联系。 “安全第一啊!”眼见这小伙子一头扎进薄雾中,他赶紧喊了一声――这里可是离队伍中卫位置可有二百多米呢。 这次的队伍里除了他们这些专业人员之外,还有一名it人士――赵雪,带上她纯粹是因为她自称是资深户外活动爱好者,计算机专业知识对崔云红的勘探工作也有些帮助――关键是柳正经不起漂亮的软磨硬泡,而白国士也一反常态的坚决支持带上赵雪。 因为缺少当地向导,400年的变迁又使得地形地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使得他们带来的地图有大量需要修正的细节。远程勘探队过去虽然已经不止一次的外出侦察,但是始终走得不远。向西只过了高山岭地区,抵达儋州边界,向南到了黎峒外围,向东进入澄迈县境内。 此次进入儋州是远程勘探队第一次深入临高县境之外的地方,道路不熟悉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整个勘探中的体力消耗极大。出发四天以后,众人一直担心着那位it人士终于出了本色――赵雪前两天甚是生猛,担任尖兵时常常不顾距离拉下中卫近一公里,吃饭休息的时候还到处窜,看到好景致爬上爬下也要人帮她拍照――但四天后她就不得不转到了中卫,步履也慢了下来――长期在野外工作和短期玩票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不要说一个业余爱好者,就是黄爪子这样有7年户外经验的老手都觉得本次任务不轻松。崔云红是地勘出身,这点强度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白国士因为所学专业的关系,对户外活动有不少经验,又特意锻炼过好几年身体,还能勉强顶下来。看到赵雪开始步履蹒跚,白国士自然要嘘寒问暖一番,她只说没事。 跑到近前一看,只见赵雪的装备都卸在地上,裤腿高高的卷了起来,出一双雪白的小腿――不愧叫雪。只是大煞风景的是,柳正这个络腮男正用他粗糙的大巴掌拨弄着那小巧洁白的膝盖――实际上赵雪身高170,膝盖绝对谈不上小巧。 “两边膝盖充液。”柳正拨弄挤压了一阵,下了结论。 “充液?”白国士有心想装模作样的摸一下赵的膝盖,又没这个胆子。 “应该是,”柳正看了他一眼,背着人狡黠的一笑,“你也摸摸看,我吃不大准。” “好,好。”白国士的脸居然红了起来――没有比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识破更尴尬的了。 装模作样的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因为紧张,只觉得软软的,滑滑的,有些弹性。赶紧道:“应该是膝盖充液。” “嗯,这是典型的由于体力不支所造成的运动伤啊。”柳正下了早该说出来的结论。 “没关系,我还能走路的!”赵雪急道。她倒是一脸不服输的韧劲,一点没想到白国士的龌龊心思。 “倒不算什么大伤,但是不适合过度劳累。”柳正想了一下,“先休息一下吧。” “我没关系,可以继续走得!” “别呈强了。”黄爪子循循善诱,“休息下再走比较好,可惜没冰袋,冷敷下也许效果不错的。” 叶孟言气喘吁吁的从尖兵位置回了过来,看到这副模样立马发作了: “你们就是没事找事!出任务非要找个女人来凑数!拍军旅电视剧啊!” “小叶,你这么说可不好,妇女能顶半边天嘛。”柳正打着哈哈。 “要注意团结,团结!”黄爪子赶紧来劝导了,“男女生理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的。一个走这么多路也确实不容易了――人家也是为集体做贡献么。你看,人家都哭了――” 众人回头,果然赵雪的脸伏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哼,生龙活虎的时候张牙舞爪,不行了就会来这手―-”叶孟言不依不饶。 “牢骚不解决问题,”柳正看到白国士脸色不对,心想别闹出啥多余的花样来,赶紧摆出队长的面孔,“你再发牢骚也是这样了,先休息一下,处理下伤情再做打算。” “哼,不要你们管,你们这群沙文猪!”赵雪猛地站立起来,拎起地上的装备往身后一甩,大踏步的就往前走,众人正要上去拦阻,走出去不到十米,她一个踉跄,又半跪在路上了,白国士赶紧抢上前去把她扶住。柳正等人心中暗笑。 当下在路边休息,讨论下来决定路上没有重大发现不再耽搁,直接返回营地,赵雪从中卫转到后卫,后卫有黄爪子和白国士两个劳力足够可以帮助她回去了。晚上也不安排她值班。柳正宣布完这个决定之后,悄悄的捅了一下白国士:“把握机会。”白国士刚想表白自己对赵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之类的,柳正已经走远了。 一路上,柳正要尖兵放慢行进速度,照顾伤员。其实黄爪子、白国士等非专业人员也有些吃不消了。 步话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尖兵叶孟言:“停止前进,前方有情况!” 柳正小心翼翼的低姿态来到叶孟言身边的时候,不远处的小山坡下,正在阳光下消散的薄雾中居然出现了一座城池。 真得是城池?柳正惊讶的擦了下望远镜的镜头。根据情报显示这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城池就是临高县城了。这座有城墙的城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他们迷路了到了儋州城下? 几个人赶紧把地图打开,对照着看了半天,这里的确不是儋州城。但是肯定也不是临高县城。测定了方位之后对照地图,他们现在是在现代的南宝镇区域内。 “凑近点看看吧?”黄爪子提议。 “好,白国士、崔云红留下照看赵雪,其他人跟我来。”柳正说着把手里的雷明顿霰弹枪丢给了白国士,“机灵点,发现不对就跑路,我们自己会拖身的。” “明白!”白国士有些紧张。看着其他人向前面慢慢的向前摸索过去。 最好的观测点在山坡顶端,那里居高临下,可以一览无余。不过现在天色很亮了,农民应该出外劳作了,搞不好会在山坡上遇到来砍柴或者打草的百姓,三个人都抽出了匕首。 一行人平安无事的爬上了小山坡,潜伏在这里山下大概一千米外就是那座城池,这已经是他们能离城池最近的位置了。再往前是开阔地,都被改造成了水田,期间还散落着一些民居。农田里有人在赶着牛离地。 城池在望远镜里显得很小――比临高县还小,要不是城门上的城楼,穿越者多半只会把它看作一座土寨。 “nnd,城楼上还有大炮。”黄爪子拿着望远镜,喃喃自语。 柳正没有吱声,继续用望远镜搜索着城里的景象――这里绝对不会是土寨子,在望远镜下,可以看得到城里有衙署、成排的砖瓦房屋,还有一处非常大的空场。没有哪个乡村土寨里会有这些的。 “衙署前有旗杆,挂着大明的旗号呢。”黄爪子提醒了下柳正。 “嗯,看模样,大概是什么地方行政机构的所在。”柳正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呢?” 城池在望远镜中平静的很,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都是些破衣烂衫的农民模样的人物,城门口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破衣烂衫的士兵,拿着根木枪。 叶孟言受过完整的侦察课目训练,在柳正他们大看西洋镜的同时,他已经大致根据城池的规模估计出了城内居民的人数――不到一千人。从城内的房屋数量、形式和大小推断,这里很可能是一所兵营:有营房、有马厩、有仓廪,特别是还有校场。城门虽然只有二处,都修有城楼,城墙上还布置有火炮。 “我知道了,”柳正想了前些日子情报委员会开联席会议时谈到的一些事情,“这应该是卫所城!” 明代的城池,除了地方政府的治所,还有军事卫戍屯田性质卫所城。琼山县境内除了琼山县城,还修筑有海口后千户所卫城,在黎峒的核心区域:黎母山脉下,南渡江畔,也筑有水会千户所城。 这座规模很小的城池应该也是类似的卫所城。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所――这得归历史情报组去考据了。 “拍照,测量记录方位。”柳正关照道,“把地质的变化在地图上标出来,到时方便部队进攻,再多拍些照片。” 稍远的地方,白国士等人正等得无聊,崔云红忽然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拖着他的大包往一边的山坡下摸去。 白国士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崔云红摇了摇手,示意不要说话。白国士压低了声音,“发现什么了?” “高岭土。”。 “什么是高岭土?”赵雪问。 崔云红捏起一块白色的石头状的东西,又用地址锤子敲打了几下。 “做瓷器用得东西。”白国士解释道。 “哦,”赵雪迷惑不解,“可是我们不需要做瓷器啊?有饭盒和搪瓷碗我觉得够用了。” “需要的,”白国士说,“卫生洁具、瓷砖什么的这下都能解决了。” 崔云红摇摇头,心想怎么才能解释高岭土的对工业的重要作用呢?能造瓷器固然要紧,高岭土可是现代造纸业必不可少的增白剂和填充料。这个发现的价值可太大了。 他采集到的样本是管状煤系高岭土,催云红判断这附近应该有煤矿,想起看到过资料,临高的南宝镇附近有小煤窑,出品质量不高的褐煤,高岭土大概是伴生矿物。粗粗一看,虽然不能钻探、打探槽来评估,但是从高岭土的头情况看,分布的相当广泛,说明这里的储量是有开发价值的。如果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把煤矿找出来。 褐煤是煤化程度最低的矿产煤。介于泥炭与沥青煤之间低级煤。它的热值比较低,不能用作炼钢的焦炭,充当燃料或者化肥还是可以的,如果能开发也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资源。 这次的野外勘探,收获还真不小。崔云红有些兴奋,干脆从背包里拿出仪器和笔记本,干脆现场做起物探来了。 白国士紧张的要命,他手持雷明顿东张西望,深怕哪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土著来――他还没杀过人,可不想在这里开荤 第十五节 热作种植园 正紧张着,前出侦察的三个人摸了回来。 “怎么样?” “好像是个卫所。”柳正说,“我们马上就走,这里人烟比较密集了。” 叶孟言显然不甘心就这么静悄悄的回去,根据特侦队每次出动的惯例,不捞点什么回去是不甘心的:“干脆抓个俘虏回去审问一下?” “省省吧,我们的任务是勘探不是作战,带个俘虏怎么走?再说这次的目的一是勘探资源,二是锻炼锻炼队伍,你没看到都有人趴下了吗?” “切!!”赵雪白了柳正一眼。 “几天能回到基地?”白国士比较关心赵雪的伤势。刚才他已经乘机给赵雪做了初步的处理。 “大概三四天。今天只能慢些走了。尽量到离城远一点的地方宿营,这样晚上也可以睡得踏实些。休息好了明天赶个早,争取早点到家。” “等下,大家帮忙,把这里的矿石样本多搜集一点,我可找到好东西了。” 一众人只好帮他搜罗地面上的各种石头,出发的时候各人又平白无故的背上了七八斤矿石。 一路往回走还算平安,出发后的第十一天,小队已接近百仞城了。 “口令!!!”道旁树丛中的一声大喊吓了正在担当尖兵的柳正一大跳,“萝丽!回令!” “御姐!”路旁跳出一名浑身挂着渔网,上面还挂满枝叶的哨兵。大概是潜伏哨的关系,他手里拿的是一把钢弩。大腿上捆着手枪的枪套。 “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们,哪个部门的?”哨兵的眼神直往一瘸一拐的赵雪身上瞄――营地里的现代女性太罕见了。 “7911部门。”柳正报号道。有代号的部门都属于保密单位,在外面均以字号相称。 哨兵立马肃然:“原来是保密单位,看来是出了远门了。任务完成的不错吧?”哨兵大概想搞点内部消息,套起了近乎。 “还可以,这边最近怎么样?” “前几天听说博铺来了个漂亮的女海盗,”哨兵一脸向往之色,“听说住在商馆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女海盗?”众人都来了兴趣。 “色狼。”赵雪看到一众男士垂涎三尺的模样,鄙夷的一撇嘴。 “据说还有个别致的名字,叫李华梅!”哨兵眉飞色舞,完全把他在这里的职务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 队伍在外围基地就换装了,把全套野外装具都换成了出发前穿的作训服――这个不惹人注意。柳正解散了队伍,自己先回总部去了,他还有一堆行政事务要办:撰写勘探报告、填写任务中消耗掉的各种耗材的报销表。至于其他人也有各有各的事情,撰写报告,整理标本……当然也少不了洗个澡,吃顿热饭,好好的睡一觉。 白国士把植物标本一一送到了农业部,农业和生物学严格的说起来是两个行当,但是在执委会眼里是差不多的。所以农庄现在是17世纪生物学的重要基地了,别得不说,本时空唯一一个分子生物学专业的大学生就在这里跟着吴南海种地做饭。 至于其他人也了不得,就说黄大山吧,在农庄里专职种蘑菇木耳什么的,但是他最拿手的居然是动物活体细菌/病毒培养,换句话说只要执委会愿意就可以731的干活,大伙看着他厚厚的啤酒瓶底一般的眼镜片,都觉得渗得慌。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在自己的小屋子里鼓捣的试管和培养基器皿里到底装得是些什么,也没人想知道――自从知道他的绝活之后,谁走过那屋子都绕得远远的。 “这是益智么。”法石碌在他的实验室里看着他搜集来的标本,出了欣喜的目光,“很有用的药材。” “卫生部点名要的。”白国士一屁股坐了下来,环顾四周,现在生物实验室的条件也比过去好了不少。玻璃厂的投产使得这里的设备得到了很大的扩展――虽然新做的玻璃仪器未免有傻大黑粗之感,总算是不虞匮乏了。 “最近搜集种苗和种子的搞得不错,热作园的育种工作进展也挺顺利的。”法石碌说,“海南的热作条件相当不错,临高稍差一些,不过还是能克服的。” “吴部长对热作怎么看?” “他对这个是外行。”法石碌的黑胖的脸上浮出微笑来,论及专业水准,法石碌可是农艺师,报名参加的时候带来了一车种子还有一个微型种质资源库――后者可是很难搞到的科研资源。他目前的头衔是“示范农庄总农艺师”。 法石碌接着说:“我对热作也不甚了了,不过知道些。不过有另一个时空的资料,大概知道临高能种什么,不能种什么。这可省力多了。” “能种胡椒吗?”白国士看了许多半吊子的历史书,对香料贸易的暴利记忆深刻。 “可以,胡椒在临高很适应。但是香料作物有东南亚和印度的两个主要出产地,竞争起来我们没什么优势。” “哦。”白国士微感失望。 “去看看农庄的热作园吧。” 农庄的面积拓展了不少。新开拓出来的土地都被开发成了水田。土地被精心平整过,按照试验田的标准配套了永久性的农田水力工程。甚至每块田地边都有竹篱笆墙,田间还散布着一些风力驱动的驱鸟装置。田地都竖着牌子,写着编号、种类和负责人。白国士知道这地里种得都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良种――难怪他们会如此的小心。 热带作物园也同样被深深的壕沟和铁丝网严密保护着,还有瞭望台。除了农委会人员和农庄内的少数土著职工可以凭证件进入园地,其他人一概不许私自进园。这里的作物都是东亚地区的独一份,要是被糟蹋了再想找可就到绕道半个地球了。 园地里几个月前种下的椰子、橡胶,咖啡、可可、古柯、奎宁、罂粟和各种水果的种苗长势都很好,一些易活的品种已经抽出了茂密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曳,看起来非常的怡人。 “难怪人说农庄就是世外桃源,真是太漂亮了。”白国士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这个种植园里有不少品种是他亲手采回的样本和种子。 “你采回来的菠萝i长势也不错。” “可惜还是小树,得再过四五年才能结果呢。” “如果只是大伙要吃几个菠萝i的话,海峡对面的徐闻就是中国的最大产地之一,根本不稀罕。”法石碌野心勃勃,“我们既然掌握高深的科技,就应该多培育良种。” 50株椰子树苗的长势非常好,白国士知道椰子的用处很多,执委会也特别的看重。椰子全身都是宝,而且还是最近阶段比较稳定的油脂来源。 “执委会的说以后的绿化就都用椰子树了,好看又好用。就是得等好几年这些椰子才能结果――” 白国士心里一动,又想到了菠萝i――这些资源不说遍地都是,海南岛上也不或缺啊,自力更生的同时完全可以派人大规模的采集。他自己在勘探途中就不止一次的看到成片的野生经济作物,完全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和设备,完全可以搞一个“资源采集队”,不说别的,光丰富下穿越众的生活就很有好处。不过这事得执委会协调才行――晚上去汇报的时候要提一下。 法石碌最近一直在主持热带作物的事情,除了登陆不久之后就种下的热作种苗,农委会手里还有相当多的其他热作种子。临高的水热条件不算是最好,现在又是小冰河期,所以他不敢贸然行事把种子库里的各种种子都播种下去,他查阅了不少资料,在另一个时空里,临高成规模种植成功的热作是:橡胶、胡椒、香茅、剑麻、咖啡、丁香罗勒、香根,虽然有好几种热作后来没有持续下去,但是主要是因为市场因素,种植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真正种植失败的是油棕、腰果。法石碌对油棕的失败是比较惋惜的,毕竟这东西的出油率可是世界第一,成规模之后可以满足穿越工业对油脂的大部分需求。 “可种的东西真不少,种子库里差不多什么都有,就怕一旦种坏了,”他叹了口气,“损失就大了。” “应该多种些剑麻黄麻什么的,我觉得工业部门对麻类需求会很大。”白国士发表看法。 法石碌点点头:“有理。不过工业部门自己都没提出来。” “那是他们能进口黄麻,所以就没紧迫感了。要我说,种剑麻比较好,利用率高,连废渣和汁液都有用。” 剑麻中的长纤维是制造工矿、航运中的缆绳原料,加工后的粕滓可作造纸、酒精、醋等的原料。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短纤维,可制一般用的绳索、鞋垫、缰绳等日常用品,也可用作家具的填充物。叶汁通过发酵可产生沼气,还可提取糖及饲料干酵母,加工后的大量叶渣是良好的饲料,麻渣是优质的有机肥料。 第十六节 请客吃饭 正说着话,只见吴南海脑袋上戴了个草帽,脖子上围了块毛巾,身边跟着农场的职工队长王田,他因为过去就是长工头,算是个庄稼把式。 吴南海边走边说着什么,王田一路走还一路保持着恭恭敬敬的姿态。吴南海又是个黑胖子(登陆前是白胖子),看起来倒有点象地主和长工的模样。 到的近前,吴南海才把事情说完,王田一溜烟的跑掉了。 “小白,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吴南海看到白国士,打着招呼。 远程勘探队的人马在农委会和工能委都扮演着圣诞老人的角色,每次他们一出现,负责的头头就觉得会带来什么惊喜。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小白,”白国士痛苦的说,“请叫我国士。” “没问题,小白。” “谢了。”白国士说,“这次出去搞了些药材种子。” “药材?卫生部的人天天来这儿啰嗦:说要搞个中药材种植基地,可这里没人学过种药材。” 白国士说“广东福建那里总该有药农吧?再不行翻翻农业图书馆的科教片什么的。” 法石碌没接这个话茬,说:“登陆之后大家缴过来的自购种子,除了用掉了一部分之外,多数还库房里。最近几天我去盘点了下这些计划外的种子。问题不少。一是保存状态不好,有些包装已经破了,有的受潮发芽。二是种源的问题,大部分人都是到家附近的农资商店买的各式种子,问题是种子这东西不是全国通用呀,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大约四分之一都是只适合在东北华北种植的种子,在这的产量都可能有问题。” “可不可以把他们储存来,象什么种子库那样的,未来打下北方再用。”吴南海说。 “恐怕不行,这些种子都是简易包装,我们又没有那种保存种子的加工设备。” “干脆种下去?”吴南海没什么高明的办法。 “看来是唯一的办法了。现代的种子毕竟有高产的性状,种下去繁殖,不为了收获而是为保持优良性状。” “那就这么办吧。”吴南海同意了――毕竟法石碌比他更专业,接着又请白国士吃午饭。 穿越众们知道示范农庄是全百仞城乃至全临高最腐败的地方,执委会领导们的定点腐败的两处地点之一。农庄虽然在现代享受上不如海军俱乐部,但是各种新鲜蔬菜水果花色繁多,而且环境优美。如果说丰城旅馆是五星级酒店,示范农庄就是农家乐。 白国士欣然接受了宴请,饭桌上还来了柳正等几个勘探队的同事――赵雪因为腿脚不便没来,叶孟言编制不在勘探队:特侦分队随时处于待命状态,自然也不得来享用了。 午饭摆在农庄特意保留的一片河畔树林里,农庄在这里用竹子和稻草搭了个大凉亭,外面又种了些花木果树造景,亭子旁边原本有个天然的河湾,吴南海把它扩大改成了一个人工池塘,里面种了许多莲藕菱角之类的作物,又养了些鸭子和鹅。坐在亭子里,还真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你们还真是会享受。”柳正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倒也普通,以蔬菜为主,番茄炒蛋已经算是半个荤菜了,真正算得上荤菜是一盘芹菜炒墨鱼蛋和葱油炒蛏子。因为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吃起来自然有滋有味。 桌子上也有酒,农庄用附近的地产水果自己酿制的水果酒,口感酸甜,酒精度很低,对爱喝酒的人来说只是聊胜于无――目前执委会是绝对禁止粮食酿酒的。 d日之后,这些人还没有这样能聚集在一起空暇舒适的时光,酒虽然差点,毕竟还有些气氛,推杯换盏饭桌上立马就热闹起来。 这时候又来了个垂鬟少女,端来一个大汤碗,乳白的汤水中漂浮着一个个雪白的圆球,还撒了些香菜的碎末。一股胡椒、香菜和河鲜混合的香味漂浮在空中。 “老爷们请慢用。”少女小声说着,垂手倒退下去。 “鱼丸汤?”崔云红说。 “是李大姐做得,”吴南海敞开了衣扣,“除了什么菜都爱用花椒之外手艺还是不错的,好在我们这里没花椒很少。” “爱用花椒,北方人?” “不是,听口音是南方人。具体是哪里的也不肯说。看来是很有故事的人。”吴南海说。 柳正说:“是那个张兴教从苟家庄捡回来的那对母女吧?当时长得和骷髅似得,女孩子居然一下就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这是初晴,原来是苟二家里的丫鬟。李嫂子的女儿才八岁――幼女啊幼女。” 初晴是薛子良他们去侦察苟家庄的时候半路打劫顺便把她给绑来得,当初叶孟言坚持把她绑来,但是回来之后就把这女孩子忘了,在检疫营蹲了一个多月之后被到处搜罗人力的吴南海收容了。 吴南海笑了笑,“她是个孤儿,我就收留了照顾照顾起居什么的。顺便也教两个女孩子读书。” “南海,你这幅老实本分的假面具看来真有迷惑性。你看看你在农庄里搜罗了多少女人了?” “没错,先是母女双雕,又搞了个初晴,啧啧,我们穿越集团的第一禽兽非你莫属。” “,养萝莉可是我的梦想啊!”有人顿足捶胸,让人占据先机的滋味总是不大好受。 “nnd,搞美少女梦工厂,在这样的环境里调教熟女和萝莉――简直是做梦一样的日子。” “鬼畜农庄之母女的哀号――”av经验丰富的宅男立马就出了新片。 “别胡扯,”吴南海双手乱摇,“李大姐现在可是在卫生部上班的专职护士,我这里就让她帮着做做饭什么的――” “护士?想不到你还有制服的癖好,怎么样?什么时候交流下硬盘。” …… 吴南海被人当众调戏一番之后终于被放过,饭桌上的话题进入正题了。俗话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请客吃饭一般总有所图,吴南海自然也不免俗。好在酒桌上的都是中国人,这点基本道理还是懂得。 他提出的是:希望勘探队能够组织一些征集资源远征。 “你们今天给我带几个水果,明天捞几条鱼虾,后来带点啥木棉什么的,看起来样样都有用,可是对我来说除了充实生物标本室内之外就没用了。矿产之类也就算了,要大兴土木才能开采。农林资源总能多采集一些来吧?” “不有联络员制度吗?你要什么通过邬德发个通知,临近村里自然当贡品就给送来了。” “问题是有些东西本县没有。比如椰子。我们眼巴巴的等椰子苗成熟,其实这东西在海南岛上到处都有,就是没流向我们这里。” 柳正说:“话是不错,可是我们资源勘探一共才――”他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资源部的具体编制人数属于保密内容,“没几个人,能给你背多少回来?” “嗯,就说昨天遇到的那片益智吧,要成熟了少说也能收个几百斤回来。”白国士附和道。 “所以我说要资源远征么。”吴南海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很久了,“我打算在执委会上提出这个建议,对那些你们已经勘探清楚,但是不在我们势力范围里的农林资源,每次组织个几百劳动力和车辆、船只,派武装护送,尽可能多的采集资源回来。” “倒也不是不行,”柳正知道这是希望开会的时候资源勘探队支持这个提案,从本部门的利益来看这个做法倒也不坏,大队人马出动总比小队出动要来得安全舒服的多。不过―― 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们勘探队要有条船就好了。” “的确,的确,”吴南海连连点头,“有船就能环岛勘探了,大大拓展了勘探范围。” 众人又说笑吃喝了一番,酒席散了之后,白国士一个人往住宅区走去。 他的宿舍在五组团,号称“最佳位置”,因为对门就是单身女子的六组团。从宿舍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六组团的大门。天气热的时候时常能看到穿着暴的女性穿越众在组团门前的广场上闲逛。有时候还能看到几个穿着暴的洋妞,特别是萨琳娜一次以低腰热裤加紧身小背心造型出现差点造成宅男们骚乱。运气特别好的时候,有人宣称看到过在宿舍里换衣服之类,听说还有人偷窥过洗澡之类。 不过这样的好事极少出现。为了安全起见,每个组团之间都有木栅栏分割,各组团有自己的大门,晚间关闭。每天晚上十点关闭住宅区大门,十一点关闭各组团大门。超过时间进出都要登记。严格的安全措施主要是为了内部治安的考虑:执委会没法保证每个人都是谦谦君子――实际上过去的治安组,现在的警察总部都有报告说明穿越众中间存在小偷小摸行为,失窃物件主要是现代带去的享用消耗品,比如可乐香烟之类。再说这里有几百个单身男人,很难想像他们在这样艰苦无聊的环境下看到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萧子山通过妇女主任杜雯向年轻女性们散发了若干注意事项,包括不宜在室外穿着暴,换衣服要拉窗帘之类。 第十七节 白国士的恋情 在住宅区门口划过卡,看到广场上有人在玩pp,自己有一种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觉。也有人在打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他无心观看,回到自己的宿舍里。他和崔云红、董时叶住一个宿舍――后者偶然也参加勘探队的行动。 崔云红吃完饭之后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董时叶还在上班,宿舍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物质条件好了,宿舍里也有了家具――过去大伙都打地铺。装点一新之后白国士真怀疑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大学宿舍:高脚床:上面睡觉,下面是书桌;有独用的储物柜、衣橱;搁着口杯脸盆的架子。最显眼的是门后的枪架――上面用链条锁着一支-d步枪,枪上的弹夹是满的。唯一的缺点是还不通网络,用电也受限制,供电从晚上6点到9点。 白国士去浴室冲了个澡。水是冷得,热水要到晚上才有供应,不过他已经习惯了,隔壁的女浴室水声哗哗的,大概也有人在洗澡――可惜这浴室设计的颇有艺术性,男女出入口是被隔离开的,女浴室的入口直接通到六组团内部。洗完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宿舍里几个人都喜欢把脏衣服囤积到没得穿再洗,搞得屋子里总有一股臭咸鱼的味道。每次方忆静来查宿舍卫生都给个“差”。 拖着一双拖鞋,白国士慢吞吞的从澡堂回来,屋子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想找个人打都没戏。从自己的橱柜里翻出一只塑料封口袋,里面是一条烟,在原来那个世界他从没碰过一丁点烟草,现在却很想抽一口。出门坐在广场上的一棵树下,抽了第一口烟,一下把自己的眼泪都呛出来了,自己赶紧把烟灭了,但这眼泪却止不住了,借着烟出来了。几个月几乎不间断勘探任务让自己很麻木,一支烟却把一切都释放出来,父母、朋友、同学都犹在眼前:我真td的有病,跑到这儿来,我连女朋友的都没有,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一片面巾纸递到了手中,抬头一看是赵雪:“没想到你也会哭,哼。”她一脸坏笑。 “被烟呛到了。”他接过纸说。赵雪的头发湿漉漉的,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谁信呢,哭又不是什么错。” “你膝盖好了?”白国士不想在女人面前出软弱来。 “刚去医院处理了下,涂了药,不太疼了。”赵雪大大方方的把裤腿提了起来,摆动了下膝盖。 年轻女性雪白结实的小腿和膝盖上隐约出的白色的肌肤就这样近在咫尺的暴在纯情的大学毕业生面前,樟脑酊混合着一股似兰似馨的气味隐隐约约传来,小白再一次的感到耳朵如在开水中煮过一般。 “没事就好,就好。” “走吧,去洗洗脸,待会咱俩把报告整出来,晚上你还要汇报呢。” “对,对。”白国士没想到这女孩子大大方方的邀请他一起整理资料,不由得心花怒放。顿时把郁闷的心情抛洒到九霄云外,“我这就去洗一下,一会我们在办公室碰头?” “不用了,我就在广场上等你吧,这段路蛮长的,一起走走还能说说话。” 白国士被幸福感冲击的头晕目眩,站起来的时候居然连着晃了几下,这才喜滋滋的去了。 第45次远程勘探行动报告会准时在晚上19点在执委会大院召开了。 执委会的几位大佬正襟危坐在马蹄形的桌子后面,面对着中间位置的一排座椅。据说这是某人根据米国国会听证会的模式摆的家具。 参加汇报的:是柳正、崔云红、黄爪子和白国士。赵雪和叶孟言都不属于本专业人员,不需要参加。 “诸位请坐,柳队长,你晚上送来的报告不错,很有参考价值,现在我们想听一下口头报告。”文德嗣说。 “谢谢,先谈哪些部分?” “先说生物图鉴的问题吧。” “这个我建议由小白来汇报,他比较专业。” 白国士开始汇报了:“制作生物图鉴主要是因为卫生部已经向我们通报过几次误食毒蘑菇的事件。食堂又因为怕有毒蘑菇的问题拒用一切野生菌类。这里的有害生物也有侵袭穿越众和我们的劳工的情况,所以我们的想法是编制一套生物图鉴,暂时先出二种,一是本地可食用或者可利用的动物、植物、野生菌菇,供各个部门参考;二是有害生物图册,包括各种毒蛇、毒虫、寄生虫、有毒植物之类的,作为安全宣传使用。现在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制作第一种图鉴了。” “好主意。”办公厅主任萧子山点点头,“以后还可以彩印出版。人手一册。”众执委也纷纷点头。 “未来的计划是这种鉴别图册还可以拓展到其他各个方面,包括矿物之类……” “还有我们部门的问题,关于远程勘探队本身,我们认为现有的人数远远不足,急需加强。只有一支的话,万一我们在外面遭到伏击,穿越政权将损失全部的远程勘探力量。我个人建议,至少要建立三支六人侦察小队,采取以老带新的方式进行培训。避免一旦某个专业的人士死亡之后该专业就后继无人了――我们这一行是高危专业,随时有这样的可能性。另外,拥有三支队伍可在同时两个方向展开调查,并留下一支随时待命。在人员上我们至少还要12个人,最后都有一定的户外活动经验,要保证每个小队有一名有服役经历的,在装备上现在霰弹枪数量很少,我们不再申请了,但至少钢弩要再给我们六把,步话机三部,保证每个小队有一把枪、两只弩、两部步话机。另外我们还要申请增加两部笔记本的绝对用电权,以保证情报的整理和图鉴的编撰……” 白国士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流畅,忽然一看发觉所有的委员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暴寒呀,自己太得意忘形鸟――这可是柳正的台词啊,自己怎么喧宾夺主,抢了领导的报告。 “……这个,我汇报完了,……汇报的很不全面……”白国士开始口齿不清了。 “谢谢你的报告。”文德嗣小声说道。 白国士汇报完之后,崔云红汇报了此次勘探发现的矿产情况,重点谈了发现高岭土矿和附近有褐煤的推测,这两项资源都不是紧迫需求的资源,加上边上还有个卫所城――根据于鄂水的考据,大概是临高的那个后千户所的驻地。 “干脆拔掉这个千户所好了。”马千瞩说,“刘千户本来就是有民愤的人物,干掉他可以争取一大批军户投。” “要打的话应该很容易,千户所的防御能力非常差,”柳正说,“看不出它有什么自卫能力,具体的情况我在报告中写了。照我看还不如临高县――临高起码城墙比它高。” “这个再议。”保守派对直接攻打大明政府机构还是有顾虑的。 “我们可以搞资源远征。用武力保护劳工去采集资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吴南海乘机提出了他的意见。又阐述了这样的做法的好处。 “去一次文昌,椰子要多少有多少,都不用花钱买。”吴南海继续煽动着,“现在我们花钱买都不运来!” “这是为什么?价格低?” “我们给的价格是琼山那边的一倍!”莫笑安愤愤不平――去文昌一带收购椰子的林全安空手而归,连带去的伙计都被打伤了几个。在原来时空存在的各式各样的“霸”,在本时空一样存在――椰子干贸易被琼山县的几个商人垄断的,外人不准手。就算出钱再高采椰子的农民也不敢卖给他。 “勘探队的意见呢?” “我们是没有意见的,只要执委会组织,我们一定当好开路先锋和向导。” “那好,我们会后再讨论下细节。”马千瞩同意了。 “另外勘探队需要一艘考察船,这样就能进行环岛考察,还可以把测量队的人也带上――毕竟船只比徒步考察要安全的多,一旦出问题只要撤回船上就安全了。” 这个理由充分的让人无法回绝,但是船只是紧缺物资。 “能拨给的只是些十几二十几吨的沿海小船,怕是不合适。”文德嗣有些迟疑,“大船完工还得一段时间……” “文总,那艘二桅快帆船可是说好要归我们海上力量部的!”海上力量部的代表李海平赶紧出来说。 文德嗣犯难了。要说资源部的需求也不是没道理的,但是海上力量部迫切需要添置新船增加武力和运力也是现实问题。 “这样,船只和水手的编制还列在海上力量部,勘探队需要的时候再调用好了――优先保证勘探队使用。”马千瞩想出了两不得罪的方案,“现在水手也短缺,还是统一由海上力量部管理比较好。” “也行啊。”柳正知道拿新船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我希望海军能帮我们培训一下驾船知识之类,以后有了船只配备不至于束手无策。” “这都包在兄弟身上了。”李海平满口答应。 第十八节 贸易远征的提议 柳正又谈了些业务方面的事情,白国士一看差不多了,赶紧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柳正也想走,被留下了――有新的任务要布置。 “你们的下一个任务正好是要出海的,勘探队组织下人手,趁此机会体验下海上生活。”马千瞩说。 计委交给勘探队的任务是勘探海南的铁矿,确切的说,是调查石碌和田独的铁矿。这两处都是中国少有的天高品位铁矿。勘探队的任务是确切的找出它们的位置,偕同测绘队绘制地形图,评估开采难度和价值。 文德嗣说:“石碌的开采难度大概是比较大的,不过我们还是要去看看到底有多大,这样才能估计我们的开采大概应该在工业发展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再去。” 这时莫笑安建议道:“不如各部委搞一次联合探险活动。” “联合探险?!”海军代表李海平立马来了精神。 “是,刚才吴委员提出了贸易远征,我觉得既然这次调查铁矿石要用到船只,为了保证安全规模又不能太小,不如干脆搞个大型远征。” “我赞成。”贸易部长陆荣精神焕发起来。最近岛内贸易的情况不尽如人意,穿越者利用东门市收购工业原材料的现状远不如预期。大家都忘记了本时空的运输状况很糟糕。 原来仅仅是勘探队出人,海军出船只和水手的沿海调查的小计划,最终成了一个多部委联合行动。除了勘探队、特侦大队这两个个老搭档之外还包括海上力量部、测量队、外事部、外贸公司的。工能委和农委会派出专业技术人员进行支持。船上还将带上若干学生作为见习。 为了对黎、苗工作的需求,慕敏也被临时从警察总部借调出来,随队出发。 除了勘探资源,这支探险队还要担负测量地形地貌、绘制地图、调查民情;还要通过贸易、狩猎、采集或者其他手段获取对穿越者有用的资源。 “我们就好像那些欧洲冒险家一样,明白吗?一路探索新航路,一路贸易……” “顺便一路烧沙抢劫――”李海平说。 “这可不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马千瞩正色道,“当然,敢于挑战穿越国权威的土著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严酷无情。这话大家都懂。 “首要目标获取椰子和椰子制品。我们的油脂供应能不能跟上工业发展这个至关重要。”展无涯赶紧提出自己的要求。 吴南海说:“我也想多点油炒菜。” “木材。”吴旷明说,“博铺的红树林资源快给我砍了一半了,文澜河两岸的只有杂木林,用处不大,为了保持水土也不能砍太多。” “不能买吗?” “买不到,在临高做木材贸易很难,黎人倒是愿意卖给我们,问题是运不出来啊――这里缺少能让木材出山的水系。” “木材很占空间,又沉――” “不用占船上的空间,编成排,用船拖着走就是了。” “能行吗?这可不是一般的江河,而是大海。” “我们又不出远海,沿海风浪小,应该可以。资料上说过:中世纪的北非国家都这样在地中海地区运输木材的。” “我也要一样东西,可能比较难搞,但是非常有用,”展无涯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什么?” “鹿皮。”展无涯说,“用来代替橡胶做传动皮带。” 这倒的确是更为迫在眉睫的需求,随着原动机和各种自制机械的投产,机械传动对皮带的需求大大增加。机械部门暂时的是储备,但是有限的储备显然不可能支撑到橡胶成熟――根据吴南海的计算,穿越者的生胶能形成工业运用的规模起码在15年以上。 当然还有各种原矿石,如果能在海边采集的也要开采一些带回来。季无声特别提到了石英砂――在昌江海尾镇,有丰富的优质石英砂储量,而且就在海边,开采运输非常方便。 “还可以收购一些棉布回来。”莫笑安说为了迎接年后的移民大潮,轻工业部服装厂对棉布的需求激增,库存已经接近用完。 “我们用什么去交换这些东西,用钱买?” “矿石什么的不需要,不过椰子、木材还有棉布总得有商品交换吧?” “有,有。”陆荣胸有成竹,“盐。” “拜托,盐在海南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盐场到处都有,私盐也很猖獗。” “我们贩卖的私盐更便宜,又等于是送货上门,对方愿意接受的。” “万一人不要呢?” “有缝衣针、烧酒、粗纸、粗瓷,丝绸……小东西准备了不少,还准备了些镜子。” “镜子你准备卖给谁?这么贵。” “孝敬下当地的官吏士绅什么的。我们又不是西班牙人,说是贸易,其实一路抢劫。” 展无涯担心的说:“不过,这样一次大规模出动,得出动多少人和船?我担心会损害与广东和澳门之间的货物运输。”工能委比任何部门都依赖海上的运输,听他们的计划有些担心了――这不得起码出动2艘70吨级的船只? 文德嗣惋惜的说:“如果集中资源,船厂的纵帆船应该可以在10天内完工。” “刚造好的新船,立马就用在这样的远途航行,没危险吗?” “问题不大。”文德嗣说,“这个航行既然是环岛航行,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登陆,算是试航的好机会了。” “环岛航行有潮汐、浅滩和礁石的问题,安全系数怎么样?造这船我们的投入可不小。” “没关系,我们有全套的海图和航海资料,安全系数应该是最高的了。” “说真得要是有足够的油,把登陆艇开出去也好啊。” “这不废话么,”马千瞩说,“其实丰城轮上的储量还是蛮可观的,但是现在是用柴油的地方多:渔船、工程机械、车辆……没地方补充。” 其实他还有一个只有执委会高层才知道的原因:丰城轮必须保证有能跑路到台湾的单程油料――以备万一革命遭到严重挫折的时候能够逃命。 “我觉得北美的帆船用作探险船很不错。速度又快,船上设施齐全,用来航海探险正合用。”柳正对这艘风帆游艇打了很久的主意了。 “这你就省省吧,当时执委会是明确说明这艘船归他们所有的。” “仿制几艘总可以吧?这船即小巧又耐操的。不要发动机和现代导航设备的话结构也不复杂,船上的生活设施也可以简化一些。” “很难。”文德嗣说,“这种现代风帆游艇,是现代工业科技的结晶,凭我们的工业水准,再过十年都仿制不了。” “对了,”李海平想起来了什么,“李华梅‘杭州’号不就在博铺吗?那艘船可有100吨呢!” 文德嗣说:“杭州号是艘单桅快船,就船来说很不错,不过我总觉得这女人来路有问题――” “想多了吧?”李海平说,“当时小蒙力邀她来为我们服务,她还不肯呢――宁肯要跑贸易赚钱。真要j细什么的,那时候就该一口答应。” “别太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邬德说,“的确不大对头――好像是特意安排了这么个人出来,要是这是出电视剧我还能理解。” “你们说怎么办?把她咔嚓了,船没收。”李海平果然是现实主义目的极强的人。态度转变之快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她好歹也是第一个来博铺的海商,这么做会没人缘的。”外事部的马甲说,“安全点的话,就和她做作些买卖,尝点甜头。不要让她太深入我们的内部。” “可惜她的船,多好的运力――” 执委会的几个人的确有些踌蹰,要说这个人他们是的确信不过,但是这次联合探险行动,只有一艘双桅船显然不太够,更别说这船还没经过实践的考验――文德嗣嘴上说没问题,心里也有些迟疑。 “再讨论讨论。”文德嗣有些头疼了。 ……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七八点,柳正的肚子都饿的咕噜噜的叫了,最终由白国士越俎代庖提出来的要求得到了执委会的同意,当然根据他的预感打了折扣:人员编制被砍了,只给了6个穿越众――基本都是各部门不要的废柴。委员会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没有废柴,只有没有被发掘的人才。至于怎么发掘人才就是他柳正的事了。 “凭什么要我来调教废柴――”柳正嘀咕着,“要是女废柴我倒是欢迎,又轮不到我调教了。” 不过他费劲口舌才终于又多要了一个人的编制。理由不少:主要是因为队伍里的林业专业的几个还要在农委员会的生物实验室兼职。于是it组的赵雪就被留下来作为情报的收集整理了――反正it组本来就嫌人多。赵雪调过来他还算满意--虽然这小妞算不上战力,但是部门里有这么个长得还算马马虎虎的年轻女孩可以起到治愈系的作用,对白国士更是有加成的效果。 装备方面倒是没砍多少:增加了6把弩――都是机械部自制的试验性产品,尺寸款式各不相同,随钢弩还配发了二个国产瞄准镜和一个俄罗斯产的红外夜视瞄准镜。加配2部步话机,另外讲勘探队的电脑用电权由相对级变为了绝对级――24小时不间断供电。 第十九节 造船厂 第二天白国士睡得很晚才起来,听组团门口值班的兄弟说有女孩子来找过他,因为他还没起床就把她给回掉了。白国士想这多半是赵雪了――大清早来找自己不用说是想一起去食堂吃早饭,这可是增加感情交流的大好机会,自己居然错过了。他懊恼的敲了下脑袋。 另一件郁闷的事情是昨天自己从委员会出来后,由于长时间的争论,自己的脑子晕晕的,结果魏爱文向自己要烟,自己稀里糊涂的把昨天只抽了一根的一盒都给了他,痛苦呀,那可是包硬中华呀――现在一包硬中华的行情可高的离谱。幸好自己带了整整一条。 “真倒霉。”白国士边想边郁闷,干脆连早饭也懒得吃了,从口袋里掏出块难吃无比的草地五号米饼,这是野外作业时候的标准配给,但是大家都不怎么爱吃,留存了不少下来。 嚼着似乎永远也咽不下去的米饼,白国士来到了勘探队办公室,刚坐下倒了杯水准备把米饼吞下去,柳正就进来了,看到他嘿嘿的笑了几声。让白国士迷惑不解。 “小白,赵雪从今天起就正式调入我们部门了。” “真得?!”白国士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差点没给米饼噎着。 “别激动,当然是真得。”柳正含笑安抚他,“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小白你要把握机会――” 白国士刚想说什么,只见赵雪撞了进来,劈头一句:“听说把我留在基地,不让我外出执行任务了!” “这个,呵呵,是的,”柳正点点头,“你的腿不好,不太适应这样的远程野外活动。我们勘探队规模上去之后需要有人值守,总不能唱空城计吧。这也结合你的it专长,作情报的分析整理。你的工作很重要,一是在每次远程小队出发前,给他们提供任务简报,让他们初步了解要侦察目标的一些概况;二是在他们回来后,汇总所搜集的情报,写成报告上报情报委员会。还有一堆行政事务要处理,担子很重呀,不过你放心,我和同志们会尽量帮你的。”赵雪若有所思的说:“这么重要呀……” 柳正见她被糊弄过去了,赶紧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忙。给白国士创造机会。 白国士忽然觉得自己是超级幸运儿,难道是因为白送了一包烟积的功德?魏爱文也不是过马路的老婆婆。 正想着怎么开口,赵雪已经说话了:“早晨去找你,你怎么还在睡觉呢?” “昨天累死了,你不知道在执委会开会开到了多晚,”白国士不由得自我吹嘘起来,大谈他在会上的汇报时如何的气宇不凡,还加入了诸如他严正指出执委会对远程勘探事业不够重视的问题,执委会为此虚心接受,连声惊呼勘探队里有能人之类,最后连大型勘探冒险也变成了他的提议。 一边说白国士一边心虚,但是看到笑靥如花,眼神中透出敬仰的神情来,不由得继续吹嘘下去。 说得差不多了,白国士才问:“早晨你找我什么事?” “今一早我就接到调令了,我在it部还有不少东西存着,想找你帮我搬。” “好好,我这就去。”白国士忙不迭的主动请缨。 第二天,包括新来的人员,所有人员重新分配了小组,尽量使两个组力量平衡。采用以老带新的模式进行训练。由于最近的任务是跟随大队人马一起去搞环岛探险,对队员的直接素质要求不那么大,勘探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进行训练。柳正制订的内容主要包括: 一、野外生存训练,基础野外生存训练,结合了实战任务所总结的经验教训。 二、基本单兵战术,包括擒拿术等,主要由特侦大队的人传授。 三、基本小组协同战术,包括交叉掩护等,特别强调了枪与弩的配合训练。 四、动植物、矿产和气象方面的专业知识。 五、航海适应训练。各组都要去博铺进行划船和游泳训练。 经过几天天的训练,大家的各项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多亏了d日之后的长期劳动,再废柴的宅男如今都有一身好体力,有了体力,教授的无非就是技巧和协同方面的事情了。 柳正又带着队伍去高山岭、临高角等地进行一系列的山区和海上的野外实战生存训练,还搞了ab两组的对抗战。除了磨练新人的水平之外,还有增进感情提高士气的作用。 文德嗣这几天天天去造船厂,督造他们的第一艘双桅纵帆船。这艘船的蓝本是依据历史上著名的“美洲号”的线图建造的:排水量170吨,全长30米,宽7米,吃水深3米,双桅、纵帆。连船长只需要9人就可操作。 由于这艘船是穿越集团自行建造的第一艘大型船只,因此在正式下水命名之前它被称为“零号舰”,以示其从无到有的地位。 百图来的船匠们是造船的主力,建造西洋大船对船匠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挑战,对文德嗣来说也是,对穿越者的整体工业水平、协作能力更是一个考验。 因为谁也没有为170吨级的船只下水的经验,新时空的造船师们采用了更为妥帖安全的干船坞造船,虽然工程浩大,但是建成之后对造船工业意义很大。 船坞是人工和机械挖成的,它并不是完全在岸上出来的一个坑,严格的说是半敞开式的结构,一多半是在岸滩上开挖,另一部分则是在海中用木桩和砌石工程围埝起来的。坞壁和底用竹筋碎石混凝土浇注加固起来的, 船坞用的抽水机的比较容易解决:穿越集团不仅自身带有抽水机、水泵之类的设备,而且丰城轮等现代船只上几乎都配有几台这玩意,蒸汽机试制成功之后用来抽水也没什么问题。 船闸用的是铁框木板制造,为了建造这个闸门消耗了大量优质木材,闸门也用了造船用捻缝技术增加板壁之间的水密度。闸门由卷扬机牵引绳索启闭,为了驱动卷扬机和抽水机,机械部门专门为船坞制造了锅炉和配套的蒸汽机:一台五十马力的卧式蒸汽机,除了开关闸门,它还可以白天驱动锯木机锯木,晚上为船坞抽水――船坞的闸门的密闭性并不是非常好。 为了建造零号船,穿越集团自年前开始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资源集结,机械工业部专门在造船厂设置铁工车间,制造船用的各种铁件、铜件。一些大型的金属件则由冶金厂承制。 文澜河担负了大量的运输资材的任务:大宗的、重型的资材用浮筏运送到下游,较为轻便的则用双轮车或人力或马匹运到造船厂。 造船用木材是从百图村缴获的,都经过了好几年的充分干燥。这些木料基本上来自福建――临高本地无法提供这么多大材。零号船因为是试制产品,除了桅杆、船舵等关键部位使用了铁力木之外,大量使用的是廉价的杉木。除了木材,百图村还提供了桐油、麻丝、蛎壳灰、麻绳、大量的铁件――包括四爪锚。现成的配件大大的减少了造船的工期,否则穿越者光收集制造这些东西就够忙上几个月的――文德嗣经常暗自庆幸当时占领了百图。 造船厂的劳动力相当充裕,主力是从百图村强行迁徙过来的村民,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参与过造船,稍加指导就能直接投入造船工程。文德嗣重点培养的是以船匠张机器为首的外姓工匠,每天带着他造船厂忙活。张机器现在是造船厂的总船师,因为从文德嗣那里已经学到了许多西洋造船的工艺和技巧,大伙劲头很大。 相形之下,林陆两家的子弟就有些惶恐不安,明显的心不在焉了。这两家,特别是林家,因为是大宗强族,长期把持百图的村政,在百图村来移民里拥有很强的声望。而执委会对宗族势力是非常忌惮的,在他们直接管辖范围之内绝对不允许这种现象出现。所以新百图村的住房一落成,邬德随即开始着手肢解两个家族。 林功劳站在检疫营办公室门口。年轻的面孔扭曲了,看上去愤懑不平。四周十多个同族子弟也都一个个面色阴沉――他们刚刚知道了考核结果和分配的去向。 这几天百图村的移民凡是16周岁以上的男丁都接受了一次技能评定。林家由于是船匠,所以评定的内容是造船相关的各项技能:包括木作、双线作、铁作、摆锡作、旋作、蛎壳作、装修作、雕銮作、艌作、蓬作、索作、缆作、油漆作、五墨作等等,基本涵盖了古船技艺的全部内容。考核内容和具体评分是张机器搞得,不过张机器不面,以免有碍情面。文德嗣在平素的接触中就知道张机器对林家过去把持村政,侵吞大部分造船的收益是颇有微辞的,只要让他没了顾忌就不会对林家手下留情 第二十节 中西古今合璧的双桅帆船(一) 考核结果是包括族长在内有造船技能的十五六名男丁作为造船厂职工留在博铺,带着家属住进了新建的百图村,这批船厂职工不能以一个大家族的名义聚居在一起,邬德拒绝了他们要求聚居的要求:所有成年已婚男子都必须自立门户登记户口。 邬德还进一步完善了规定,每个户口内,最多只允许存在三代人,前两代人各允许有一对夫妇,第三代人如果完婚就另立门户。禁止已婚的兄弟继续在一个户内。 被拆散的小户再分别的混入各栋标准住宅,每栋标准住宅最多只允许存在二户来自同一家族的家庭。 剩下的林家族人被全部迁往博铺,按照同样的方法打散之后分居在百仞公社的住宅区里,作为基本劳动力使用。这样,百图村的两大统治家族之一的林家就被拆得个精光,族长林显明也失去了原来的威风,现在只能去船厂上班了――他们每户人家都欠下了穿越集团六十两白银的购房款。其实林家的许多族人都是拿得出这笔钱的,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富,生怕给这群髡贼们抢去了。 如果年长些的林家族人因为见识过官府的横暴,所以对临高的强权穿越集团俯首帖耳的话,那么在百图村这个三不管地带长大的年轻子弟们是颇有异议的。特别是那些近支子弟,从小处于村子里的上层,对失去的威风更是耿耿于怀。最无法接受的是:平时在宗族里地位低下的旁支末流,因为干活多技术熟练反而成了船厂的职工。 林功劳自然也无缘职工的行列,但是他还没成亲,可以继续留在父亲的户口下,身份却成了每天必须出工干杂活挣工分的“社员”。 职工拿的是月钱,收入又高;社员只是每天当力工,干得都是又苦又累的活计。光这个他就受不了。 有个平素一直和他混在一起的堂兄弟说话了:“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大伯父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林家就这么散了?!” “还能怎么样?”一个蔫头蔫脑,蹲在地上的家伙说,“人家本事大――” 林功劳的兄弟林功勋猛得踹了他一脚:“你个林家的败类!怂包货!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林家的种!这话也说得出来?” “可是――”挨了打的家伙似乎是个受气包,也不敢反抗,只是嘟嘟囔囔的,“不是打不过他们嘛” “扯你娘的蛋,他们不就是武器好点有杆鸟铳吗?玩肉搏,这种b货老子一个打他七八个!”打人的家伙气势汹汹的说着,一边对不远处的哨兵偷偷的瞥了一眼。众人似乎尤不尽兴,看到周围的哨兵和短毛“干部”们不来干涉,骂得更是兴起。 “就是,大哥和二哥手上的功夫不是盖得。” “火器打赢的,算不得好汉!” “不用火器,一对一打,还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一打一我还嫌欺负他们呢,多得不敢说,一打三。” “看他们那寒酸样,穿的衣服连屁股都遮不住。” “我们林家的好汉个个都是有血性的!” “林家没你这个孬种!一定是个野种!” …… 开始还是小声的,后来愈来愈大。似乎一众人的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个倒霉蛋身上,污言秽语夹杂着拳脚落在他身上,此人赶紧连滚带爬的“滚出去”了 这时林功劳的一个侄子名叫林光定的挤了过来,小声说:“功劳叔,叫大伙别骂了,当心隔墙有耳啊。” 这话原是好心,林功劳骂道:“你也是个衰仔!没卵子的货色。阿澳仔都是海外蛮夷,我就当面骂他们,他们听不懂。”说着大声用闽南话对着远处的一个“真髡”说了七八句粗话,果然对方毫无反应的看着他,四周的林家子弟都一阵喝彩。 “好!功劳哥果然厉害!” “阿澳仔都是衰仔!屁也不敢放一个。” “阿澳仔不敢得罪我们林家的,造船都大伯祖呢!” 林光定还要劝谏:“这个,功劳叔,给他们干活的长工里可是有我们那地方的――” “哼,几个汉j怕什么?”林功劳忽然觉得自己很强大,什么也不怕,“一指头伸出去就捏死他们。” 正在吹牛,林显明赶了过来,低声呵斥道:“你们作死呢!都放什么屁?”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嫌我们林家没灭门是怎么的?” 林功劳显然不大服气,还想拉大了嗓门说什么。 “不要说了,都散开了回去!”说着拖着儿子到了荒僻之处。 “日后少说这样没边际的大话!”林显明小声嘱咐道,“这伙髡贼可了不得。” “爹,他们迟早要给周围的海主们灭了的,就算海主们灭不了他们,我们派人去报官,朝廷也要剿他们的,大兵一到――” 说着脑袋上重重了挨了一记毛栗:“朝廷?朝廷干我们屁事!没朝廷我们还好好的在福建守着祖坟过日子呢!”林显明说着放缓了语气,“髡……短毛们也还过得去,给房子住,给工钱,不要我们白干活。我们小小老百姓,谁来当皇帝不都得完粮纳税,有吃有穿有住就行了。你可别给我招事!” 林显明见儿子总算不说话了,才说道:“你才多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官府是什么好玩意?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干活去,到时候自然想法把你弄到船厂当职工。短毛对你爹我还是很看重的。” 林功劳嘟囔了几句,他和他爹的想法不一样。林显明只求带着族人在乱世能够太太平平的活下去。林功劳还有着年轻人的权力欲,念念不忘林家多年在百图当土霸,自己是村长之子呼幺喝六的好日子。 相形之下,陆家的反弹就小的多,一则他们人口少些,而且陆有天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对穿越者的政策没有半点置疑,立马就让族人都分散开登记,连他儿子陆寿永没结婚也单独登记了一户。他的要求很简单,把儿子这个没满师的铁匠留在自己身边,好继续传授他的手艺――他看到了林家的下场,凡是手艺不精的林家子弟统统都算做基本劳动力。看来在短毛这里没手艺是肯定要吃瘪的。 陆家因为男丁都是铁匠,评定考核之后,他们按技术水平被分成了两批去向,大多数分到百仞城,成为机械厂的职工,少数留在博铺,作为造船厂的铁工。因为陆有天的识相,陆家的人又相对较少,所以没有子弟被打入基本劳动力去赚工分,技艺太差不能做职工的都进了学徒队,分在造船厂和机械厂,学着当新时代的钳工和冶金工。 陆有天留在了博铺,成了造船厂铁工车间领班匠人。造船需要大量的铁件,因为文德嗣还无法弄清楚欧洲式造船的全部具体工艺,在造船的时候依然延续了中国式造船的许多技术和手法。 年前,文德嗣带领几个机械专业的人士就为这艘船绘制了完整的线图和各部位的结构图纸,虽然很粗糙,起码也算是有了一个造船的依据。 年初一过后不久,造船厂就在文德嗣的指导下安放了龙骨。龙骨被放置在船坞的龙骨墩上,艏柱和艉柱被镶嵌于龙骨的两端,这是件非常繁重的工作,是在建筑公司的汽吊的帮助下才完成的,这时候文德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船坞安装吊装设备,又突击建造了几台土制抱杆。 然后将船底肋骨横向安置在龙骨上,内龙骨则沿着龙骨置于底肋骨上,内龙骨、船底肋骨和龙骨相互之间用螺栓连接。船底肋骨除了两端之外都是笔直的。两端的木材开始弯曲,也就是向上翘起。复肋材与船底肋骨紧接在一起。这些都是弯曲的或者弧形的肋材,构成了帆船的曲边。让船材按设计要求的角度弯曲又不伤害它的强度,费了吴旷明大量的脑细胞,幸亏有了锅炉,才使得这一工艺变得快捷有效。 所有的肋材被安装的非常紧凑,而且在船的中间部分和近桅杆的地方是双层的--这这里会受到巨大的应变力作用。沉重的厚压板水平排列在肋材的内侧,支撑住甲板梁的两端。桅杆孔有加固板,用的是结实的檀木,垂直穿在甲板梁之间,用螺栓紧固,用来支撑桅杆,而桅杆的根部则竖立在内龙骨之上。这个框架进一步与大梁梁后的直立肋材、穿梁肋材及梁后水平肋材夹固在一起。 建造过程中,船体四周搭起脚手架用来方便船匠施工,外壳的板用螺栓固定在船肋材上,为了防止漏水,用大量的木棉作为填絮――这种天然纤维几乎不进水,浮力很大。所有的接缝都按照中国式的捻缝方式,用桐油、麻丝和蛎壳灰混合的填料密封。船只内外船壳还涂抹了一层木焦油。 船的内部结构按照中国船的结构,安装了水密舱隔间――既然这船不是作为战舰制造的,没打算装备多少火炮,全通式的下甲板就没有必要了。 第二十一节 中西古今合璧的双桅帆船(二) 武备方面,船头和船尾各安装炮台一座,安装一门70线膛加农炮。炮台上方安装有可收放的篷布架,平时可以罩起来保护火炮。它和林深河为首的炮兵试制小组安装在渔轮上的炮台是一样结构,唯一的改进是舰炮架退式火炮的后座系统由原来的滑车组+缆绳系统改成了轨道式炮架――火炮炮架被安装在轮子滑动的轨道上,发射时火炮的后座力里沿着轨道滑动抵消,轨道的末端是硬木的拦阻块,利用轮子与拦阻块之间的碰撞反弹力将火炮重新推回原位――不用钢制是防止两者之间碰撞迸发出火花。如果穿越者的机械水平再高明一些,林深河可以引入更复杂的齿轮、滚轴和液压系统来取得更好的缓冲效果――毕竟在军舰上要解决火炮的后座问题受到的重量和体积限制要宽松的多。 这种系统在临高角炮台上已经经过了初步的测试,认为基本符合需求,安装在零号舰上也包含有海上测试的意图在内。 火炮的炮位是回转式的,由甲板的下的人力推动旋转。为了方便炮手指引旋转角度在炮位上安装了通话管。指向甲板的90度被限死,防止敌人一旦跳帮控制火炮之后用来设计甲板,也防止炮手误操作。 炮台虽然防护性不大好,不过本时空里也没有哪一种火炮能够超越得了70线膛炮的射程了,炮廓用轧制的铁板铆接而成,防御力按这个时空的标准相当可观了。要按文德嗣和海军一干人的想法,还想给“零号舰”的甲板上铺设一层轧制的熟铁装甲板,制造第一艘穹甲巡洋舰,但是计算了安装这层甲板所需的熟铁板数量之后文德嗣放弃了这个想法,最后只是在弹药室周围安装了装甲带,算是一种安全性的保护。 辅助武器上,按李运兴的想法是制造多管枪,但这东西较为笨重,装填起来也慢。最后还是根据林深河的建议使用成熟的技术:安装六门2磅的轻型臼炮:船舷两侧、船头船尾各设一门。另二门准备安装在桅杆顶端的平台上。这种火炮非常小巧,被安装在一个可自由旋转的万向架上,360度旋转,仰角可达80度,俯角也达到40度。发射总重量不超过1公斤的铁砂、碎铁和霰弹。射程很近,作用类似现代战舰上的127高机,专门用来杀伤近距离的敌人,在海战中它经常被用来射击对方的帆缆和甲板上的水手,必要的时候还直接用来清扫登上己方甲板的跳帮队。当然,穿越海军的指导思想是尽量远距离的射击,而不是进行筋疲力尽,伤亡惨重的近距离对轰。 由于零号船不准备安装侧舷火炮,它的甲板下可利用空间要大得多,大大提高了船只的自持力和运载能力,船员的生活条件自然也比一般的风帆战舰要好得多:更多的船员房间和卫生设施,更好的采光和通风,即使是最普通水手,文德嗣也给他们准备了可收放的吊床。以穿越者的眼光看来,这些也只能算是起码的了。文德嗣很清楚自己这群人的弱点,他们有的是勇气和野心,唯独缺少过艰苦生活的意志。不让大家吃好喝好睡好,让这些人去远航冒险等于是痴人说梦。 帆装上,造船小组经过考虑决定暂时先使用中国式的硬帆――硬帆对穿越者的能力来说是相当适宜的,毕竟穿越者本身并不掌握制造软帆的技术。缝制船帆是一种专门的技术,不但有专门的工具,还需要巨大的场地,当时不要说整个中国无人会这种技术,就算是澳门也未必有帆匠,船帆的帆布计委的仓库里没有库存,必须依赖进口,澳门有没有这么多可供进口的帆布还是未知数。 相比之下,中国式的硬帆的制造和材料要求就低得多,硬帆是平板一块,软帆三角帆是复杂曲面,需要专业工匠的缝制。软帆的材料必须是特制的帆布,硬帆由于有支撑骨,对材料要求不高,一般的布甚至草席、苇帘之类的东西也能代用,即使少许破损还能继续使用,临时修补也很方便。 硬帆首先是它的受风效率高,硬帆犹如飞机的机翼,可利用八面来风。当风以极小的冲角向帆吹来时,在帆面上产生升力,升力垂直于风的方向。当船有侧向风吹袭时,升力大致与船的行驶方向相近似,具有很高的效率。即使遇到斜逆风,船舶可走“之”字形的航迹,仍可行驶。即所谓可利用“八面来风”。风帆的一侧系有缭绳。水手可根据风的变化,随时调节风帆的角度。就凭可迅速升降帆和侧风也可走之字形路线看来就便利很多,代价是比软帆航速要慢。 其次硬帆的升降操作方便,由于没有复杂的帆缆索系统,一般人几乎不需要任何的专门训练就能执行收放船帆的工作,它的收帆速度极快,危及关头甚至只要砍断主索就能哗哗地几秒就搞定。升帆速度较慢而且费力些――帆中有肋骨,重量较大,但是也不需要什么特殊技巧。硬帆在航行中不需要经常调节,节约操作人手。 虽然从长远来看,软帆帆装是帆船发展的趋势。大型风帆船、快帆船都使用这一系统,但是零号船的使命最多也就南下菲律宾,北上日本列岛,基本就在沿海地区转转。中国式硬帆是很适合大陆沿海地区海况复杂,风向多变的环境。 “暂时先用硬帆顶替一下,有了船帆制造能力再换就是。”文德嗣其实也不大喜欢用硬帆但是条件提醒他还是现实些比较好――除去工业上的问题,软帆帆装对水手的技能要求高得多,不比硬帆船那么简单便捷。零号船毕竟是要马上就投入使用的船只。 “未来就用蒸汽机了,还要帆船做什么?”李迪说。 文德嗣摇摇头:“至少在未来20年,大帆船还是我们远洋运输的方向――它不需要燃料。蒸汽机船在大宗货物运输上并不占优势,效率不高还耗煤。远程航行要解决海外加煤站的问题。至于什么时候我们能出蒸汽轮机得看爬科技树有多快了。” 帆船实际上一直航行到20世纪50年代才彻底被世界航运市场淘汰,在此之前,帆船依然是海上大宗货物远距离运输的最佳运输工具。 “好想早日驾驶我们的铁甲舰。”乐琳这个海军控虽然不懂造船技术,但也是一有空就泡在造船厂。 “其实没多大难度,铁壳船实际上还比木头船好造。”文德嗣说,“只要材料够,熟练工人训练跟得上,造千吨级的铁壳船是小意思。” “文总,你看是不是再造一艘70吨级别的软帆帆装船作为教练舰?” 说话的是海上力量部的明秋。他作为海军顾问,经常来这个船厂看穿越海军的第一艘自制战舰的建设进度。说实在的,见惯了现代化军舰之后,蓦得看到海军的战舰居然是艘帆船还是蛮古怪的。特别是那奇怪的炮位――明秋隐隐约约的只记得自己在参观某个清末建造的炮台上见过类似的东西。虽然现实与他的经验有些拖节,但是建设海军的基本思路是一致的:不管是风帆时代的海军还是电子时代的海军,人总是最基本最关键的构成。培训足够的水手是当务之急。明秋当年也见过来访问的南海海军的风帆教练舰,觉得这种方式很锻炼人,又适合穿越海军未来的需要。 “您说的有道理。我和执委会商量下,尽快拨出材料再开工一艘教练舰,不过这需要外贸部门的支持啊。”实际上几天前,马千瞩已经派外贸公司的人去了澳门,看看能不能设法搜罗到相关的资材和工匠。 正说着话,一艘有着剑鱼一般的长长牙樯挂满一长列的船帆的欧式单桅快船正在造船厂外面的海域歪歪扭扭的航行着,风帆挂得七零八落,看得出还有几个人爬在上面,隐隐约约的海风里听得到大呼小叫的声音。 “这是谁的船?”文德嗣吃了一惊。 “李华梅的船,杭州号。”陈海阳汇报,“上次向执委会汇报过,她现在在教大家帆缆操船技术。” “是她啊。很活跃的样子么。”文德嗣若有所思,“不是蒙德汇报说她不愿意当教练吗?” “她是拒绝了。现在也不算正式教,似乎为了消遣。” “用这个消遣倒也别具一格。”文德嗣充满了不信任的感觉。 李华梅来到临高之后,执委会就对她的来意有所怀疑,所以没定出如何对待她的基调。所以只派了外事部门的人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在港口百无聊赖的李华梅自然而然的就和博铺的海军众们拉上了关系,凭借这个名字、漂亮的容貌、爽利的脾气和她的快船,除了几个退役前p海军军官还对这个女人保持着相当的革命警惕性之外,多数海军众很快就丧失了应有的戒备心,经常坐着她的船在港口外的海域兜风,还美曰其名学习操船技术。李华梅倒也大方,不但讲授各种海上航行的经验,还时而表演各种操船技术。一时间声望大涨,赢得了一大批粉丝。以至于每次执委会开扩大会议都有人为她说好话。让执委会深感女人魅力的强大 第二十二节 李华梅和海军众 与此同时,杭州号上的李华梅对正在操舵的乐琳大为嘲讽,说他的操舵技术只会把船带到礁石上去。乐琳那一身笔挺的美国海军制服被飞起来的浪花打得湿淋淋的,还要被美女无情的调侃,看起来惨不忍睹。接着她又对着爬在桅杆和桁架上一个多小时还没放下帆只是抱着桅杆发抖的海军众喊叫:“你们几个土鳖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准备讨桅杆做老婆吗?!” 李海平在上面瑟瑟发抖,在十几米高的左右摇摆不停的桅杆上爬桁架,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虽然是爬了上来,到了顶上根本就不敢再往桁架上爬了,更不用说去卷帆布了。他死死的抓着绳网,只觉得身子不断的在起伏晃动,心里连连叫苦――没想到这帆船还真不好玩啊,看来自己以后一定要当铁杆的蒸汽铁甲舰派。 再看旁边的老狄比自己还惨――老狄原来在陆军干活,不知怎么的又想当海军陆战队的干活,仗着曾经在岸防部队服过二年役,一投奔海军就成了海兵连的连长。其人好谈军队建设问题,一天到晚98、虎式坦克、88大炮不离口,属于海军众中少有的哈德派。一直说爬桅杆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没想到第一次上船海训就拉稀了。这会连桁架都没爬上来,半当间抱着桅杆双眼紧闭。nnd,李海平心想按说我们现代人是不该恐高的,不管在哪里都得爬几层楼的…… “好了,你们都下来吧。看你们那模样真糟心。”大概李华梅对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今儿有点腿抽筋,使不上力。”老狄一下来就强调客观因素,“真得,你们看,现在还发麻呢――” “你们居然能在临高活到现在还真是上帝保。”李华梅笑着,“就这样还想自己驾船?爬桅杆都不会。” 真是令人郁闷无比却又无可辩驳。李海平无语。不过她倒是对详细到每个水手的职责分工和不断进行的各种针对性演习大为赞赏,同时又对海军众配备的德林杰手枪极感兴趣。他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气喘吁吁,衣服被桅杆擦的乌漆墨黑的蒙德抗议道:“谁说船长就必须会爬桅杆的?难道船长还要自己去烧锅炉吗?”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李华梅不懂什么叫锅炉,便又改口道,“我们可是掌握了比爬桅杆更先进的技术的高素质人才!” 李华梅虽然笑而不语,心里知道这话不假。从自己的小姐那里已经知道了澳洲人拥有许多新鲜的玩意,自己亲身来体会的感觉又完全不同。海湾内那艘巨大的铁船出现在眼前带来震撼是无与伦比的,过去在海上能看到的最大船只也不过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大型卡里昂式帆船,这些一千吨以上的海上怪兽与眼前的铁船相比,简直就是鲸鱼与鲨鱼的区别,光那比城墙还高的舷墙就让她惊叹了。 他们用的的手枪、步枪,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拥有不用火绳、不用转轮也不用燧石就能击发的火枪――小小的铜片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比铁船更让她感兴趣。更不用说军官们人人都佩戴着的双筒望远镜了――比整个东印度到澳门所有欧洲人拥有的望远镜都要看得远,看得清楚。 也有不那么科学的东西,最奇怪的就是一个可以随时和远处的人通话的小盒子,一开始她只以为是个小骗术,当真正听到盒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并且能够和她无休止的对谈下去之时,李华梅心里涌起了极大的恐惧感――这样的东西,不是巫术是什么? 但是这些人又看不出有半点玩弄巫术的感觉――澳门是个光怪陆离的殖民地商业城市,有形形色色的各种文化和信仰,自然也有人玩弄各式各样的巫术,所以李华梅得多少都略知一二的。这群人不要说巫术,连宗教信仰都谈不上有一点,平时的言谈举止就是伙无神论者。 她在博铺呆得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这类让她感到吃惊的事情,甚至不经意间就能发现一样闻所未闻的新事物,大到铁船,小到他们用的一张纸,甚至一些奇怪生活习惯:比如这些人总是随身带着一包粗纸,除了用来上厕所,平时还用这种纸当手帕擦嘴。 总得感觉下来,她觉得澳洲人比较象欧洲人多一些,对待科技的认识,使用的物品,衣着的习惯等等,甚至言谈举止也类似。但是他们的确是中国裔的,后来听这些海军们说,他们是宋代移民的后裔之后,更使她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如果说李华梅从小生活在中西合璧式的家庭里,所以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都能泰然处之,那么澳洲人拥有的就是一种全新的文化,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这让她原本只是接受小姐的任务这样的被动心态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了。 “你们那铁快船,的确好。”李华梅赞同,“不过好像你们再也造不出来了。” “那是现在,再过几年你看吧,我们的巡洋舰会布满整个中国海域。”李海平豪情万丈,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桅杆上的丑态。 “是吗?那卖给我一艘好吗?” “这个,”李海平有些迟疑,“得我们领导同意,我说了不算。不过,”他郑重其事的说,“你要是肯当我们的海军总教练,将来给你一艘都不再话下!” 李华梅咯咯的笑了起来:“逗你玩呢,你们这几艘铁快船都是宝贝,当我不知道。我还是赚我的钱去好了。随便教教你们爬桅杆也是举手之劳了,将来能卖给我几支枪就行。” “好的好的!”李海平连连点头,忘记自己并不是海军的首脑,“只要你帮帮我们训练,几支枪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只听临高角上传来隆隆的炮声,一股股白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这是工能委的武器设计局在试射火炮。这是新近为博铺的临高角炮台铸造的口径150前装线膛炮。它是d日以来武器设计局制造的最大口径的火炮,发射48磅重米尼式炮弹的时候,最大射程几乎可达四公里之外――这在当时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众人都兴奋的拿起望远镜向远处观看:果然,在离临高角烽火台若干的距离的海面上一线停泊着好几艘舢板,舢板上都着红旗。水柱不断的在舢板附近的海面上起,震的小船上下起伏不定。 “这是什么命中度啊,十几发了,居然一炮都没中。”李海平阴着脸说,“看来下一个申请预算的时候训练用的炮弹要加三倍,不然没等打中,敌人就冲到眼前了。” 几个海军众也随声附和。 还是老狄懂行:“你瞎咋呼什么,这是在测算火炮射表呢。你以为这些船是靶子呀?大炮是由进而及远得在打。” “那些是测距船――”乐琳说。 李华梅一把抢过了李海平的望远镜看了半天,两眼放光的说:“这炮很好,炮手也很强。打得够准的。” 这等于是当面打脸。不过他们已经被李华梅的挖苦惯了,也不以为意。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李华梅对大炮的兴趣相当的浓厚--她到博铺快一周了,还没见识过穿越军大炮开火的模样。 “肯卖我大炮的话,我就帮你们培训水手!”李华梅丢下望远镜,重重的说了这句话。 “行!”李海平又一次包拍胸脯了。海上力量部的几个色狼相对暗笑――美人鱼终于上钩了。也有几个组织性纪律性比较强的,包括乐琳就有些担忧:这事情执委会还没批准,就算海军自己的首长都没同意,怎么可以随便承诺别人呢。 “这事情我负责向领导汇报!这几天肯定会接见你了。” “呀,官架子还真大,”李华梅撇了撇嘴,“我还不稀罕呢,什么执委会委员,值几个小广片的。沐猴而冠!” 海军众一起捧腹大笑,取笑领导一贯是中国人最喜闻乐见的娱乐。 “比起见什么执委会主席,我更想去看看上大铁船看看――”李华梅忽然来了个千娇百媚的叹息,“好大――” 众色狼立马就想歪了,全体脑补一番。 蒙德立马表态:“我们再去和领导说说,让你上船看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海军众和李华梅亲密度直线上升,但是碍于海上力量部高层的慎重,李华梅实际上能够活动的地方依然是有限的。除了帆船,所有的机动船,从丰城轮到登陆艇一概都不能上去。马千瞩在任命海军机关主要首长的时候就非常英明的只选前p的海军军官,希望借助他们多年来被党教育出来的自觉性来贯彻执委会的意志。 这么以来,在海军中就无形中形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是以陈海阳等前职业军官组成的海军机关集团,另一个则是以海军爱好者和前海军士兵构成。未来的海军两大集团就在此时开始形成雏形。 第二十三节 博铺要塞区 林深河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的飘动的小船。射角提高到10度的时候,炮弹的溅落点离最远处的五公里测距船已近不远了。这还是用的黑火药,要是能用上硝化棉和硝酸甘油混合发射药,恐怕距离更大。 “可惜火控水平太差了。”李运兴惋惜的叹了口气。目视瞄准和炮表测算,打移动中的海上点状目标,这个距离上能有5%的命中率就算rp很好了。武器研究所在火炮方面遇到的最大矛盾就是能造的火炮射程大大超越了火控水平。 “给大炮加个瞄准镜。”白羽开玩笑的说。 “我倒是想,可也没合适的镜子不是,工业部门什么时候能够出光学玻璃就好,制造直瞄镜。” “这几年总是不可能了,还是计算,把射击数表做好和解算方程搞定,让炮手背下来总会有用。” “不过这门大炮可真带劲!”王瑞相充满感情的爱抚着打磨的青光锃亮的铸钢大炮,“够粗!” “计委只许我们铸造2门这样的150大炮。”林深河多少有些遗憾,“要保卫整个博铺,2门实在不够用。只好多铸些滑膛炮了。” “我看少铸几门也好,杂七杂八的大炮铸得太多了浪费。不能就满足这点初级水平。”白羽说。他是正规学过兵器制造的,对这些老式的火炮缺少热情。 “话没错,可惜炮还是太少了。博铺要要塞化,这几门炮不够。”应愈摇摇头,他作为炮兵指挥官,属于跨兵种的,海陆两军的炮手都在他的炮兵连里进行训练,博铺要塞化工程他负责炮台火力安排,“加上这二门,能用在要塞区安装的大炮只有六门,这够什么用的?” “铸造新炮倒是不难,不过我们应该把火炮标准化起来,现在太随意,标准也有点乱:又有标口径的又有标弹重的。弹药储备起来太难了。”李运兴提议道。 “当然是要全员配备线膛炮了。”应愈对滑膛炮看不上眼,“陆军可以使用仿制的日军92步兵炮加迫击炮。海军使用70或者100的后装线膛炮。” 林深河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按我们现在的工业能力,还是一步步来吧。新军用的火炮,陆军暂时还是滑膛炮――陆军需要的火炮数量多,使用频率高,我们现有的材料差了点,弹药制造能力弱。滑膛炮对这些东西要求都不高,制造简单。万一丢了也不心痛。划分按照传统的弹重来划分。我看6磅、12磅加农炮和12磅山地榴弹炮、24磅榴弹炮这四种就够了。” “臼炮不需要?” “24磅榴弹炮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林深河说,“至于攻城的时候要用的大炮属于特殊品种,不列入常规装备。” 王瑞相想起了步兵大杀器:“说到臼炮我就想起可以用迫击炮么。” 林深河说:“技术不难,问题主要是弹药上面――引信啊引信。没有可的引信还是别玩这个。” 林深河继续说,“至于海军上面,后装线膛炮,至少线膛炮是个趋势――工业部门能提供的战舰数量少,合格的水手培训起来也不容易,船和人都金贵,所以尽量用远射程、大杀伤的线膛炮,最起码遭遇到强敌能够自保。” “这点我赞同,装备还是要看我们的工业能力和敌人的水平,没必要超前太多,超得太多,占用资源就多了,对工业升级有影响。”李运兴说。 “我们回指挥部吧。” 众人从炮位上下来,回到要塞指挥部里,新落成不久的要塞指挥部座落在铺角烽火台的顶端,和重炮炮位同在一处。这座高达25米以上,有45度的坡度的人工小山被改造为整个薄铺要塞区的主要支撑点,上面除了原有的瞭望哨位和探照灯之外还增设了要塞指挥部、士兵宿舍、弹药库等诸多建筑。 为了将众多的建筑材料和沉重的大炮运送上烽火台,建筑公司在山坡上挖掘了一条绞车滑行道,用电力卷扬机将载货斗牵引到烽火台顶端,算是彻底解决了运输的问题。最后这条绞车道被扩建为一条有顶盖的隐蔽式坑道,除了可以运输人员和物资之外,原先在天易被损坏的电话线、电力线也被移置到坑道内部。 沿着顶部平台四周竖起了铁丝网,挖了战壕。海军在这里驻扎一个海兵排。包括一个炮手班和二个步兵班。 烽火台脚下的博铺营地做了相应的加固,包括将原先简陋的木结构瞭望台全部升级为砖石结构的炮楼。机械部门为这些炮楼批量铸造了一批12磅的榴弹炮,它们被安装在老式的舰炮炮架上,用滑轮组缓冲后座力。发射的炮弹以霰弹为主,主要是当机枪用。 通往丰城轮的栈桥旁,增修了了一座砖石水泥结构的四层炮台,炮台上安装一门32磅加农炮和一门12磅山地榴弹炮。炮台上平时驻扎一个排。 最后是丰城轮本身。它的高大身躯在港口中也能起到类似博铺烽火台的作用,船上本身就拥有多组探照灯。作为一个炮台非常合用。而且丰城轮本身又极具价值,在上面加装火炮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另一门150大炮就安装在了丰城轮的前甲板上了――它们都用了林深河新近搞出来的反后座装置,火炮可以人力回旋。 为了加强丰城轮本身的保护,执委会又专门下达了“丰城轮管理条令”,所有不使用的舱室必须锁闭,舷窗除需要定期打开通风的,全部关闭锁死。所有船上可移动的工具、家具、配件等物品,全部登记造册,不得随意动用。上下船的舷梯每天天黑前必须收起。 除了这些支撑点之外,在临高角上修筑了一座炮台和航标灯――这里在清代的洋务运动中就修过炮台。 “还可以制造一批水雷,把射击死角都封锁掉。基本上港口区就固若金汤了。”李运兴说:“为安全考虑最好是可视化的电发水雷。” “电线啊电线。”林深河道,“电线是一级物资,你要用在造水雷上,督公非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 “不会吧,电线不是早就在试制了吗?”李运兴在临高电信,早就从工能委发得内部通讯里看到这个消息了。 “漆包线泡海水里你放心?” “漆包线?”李运兴大失所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对,现代电信的绝缘材料不是塑胶就是橡胶,这两样东西此时此地一概没有,人也不能凭空造出来。 林深河说:“造固定式的锚雷应该可以。” 锚雷本身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以穿越工业的水平来看:用铸造法制造雷体,装填用黑药――30g的黑火药爆炸威力足以摧毁本时空的任何船只了。雷体内留一定的空隙作为浮力储备,系留雷体用的锚链可以用铁制,实在不行用结实的缆绳加上铁锚也能固定在海底了。 稍微难度大一些的就是引信了。锚雷上为了确保撞击有效,需要设置多个引信,即要廉价易得,又要发火确实。兵器小组的人决定把火炮制造工作结束之后就开始攻关锚雷的制造。 “说真得,锚雷这玩意,要不是形势危急还是不要布设为好,后患无穷。”在指挥部里和他们一起看布防图的陈海阳说,“这东西,布下去了就闹失踪,失踪了就没地方找去了,清除起来又麻烦又吃力,效果还不好。” 他叹了口气:“偏偏这水雷还特别经用,五六十年前的水雷船撞上也能炸,长江口航道现在还在不断的扫雷――gd抗战时期布下的残余水雷现在还有。” “我保证我们制造的水雷绝对不能用五六十年,最多几年就肯定失效。”林深河开玩笑的说。 正讨论着设防的方案,只听哨兵报告,李海平来了。 陈海阳看着李海平送来的申请,眉头满拧。虽然执委会接见李华梅已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下面几个基层军官满口的许的愿让他实在没法回复。 “枪,绝对不能给。”陈海阳说,“别说我没这权力,给土著枪械的事情,执委会都得集体讨论才行,你许这个愿超出范围了。” 李海平急道:“人给我们培训水手,总得给好处。” “好处多种多样,你干吗非要在枪支上打主意。”陈海阳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开会的时候我帮你汇报上去,怎么决定得看执委会的。” “这个太官僚了吧?我们现在可是急需朋友的时候啊!去丰城轮参观下总可以吧?不进船舱,就在甲板上转转。” “朋友不朋友不是我们海军该管的事情,还有,你申请要带她去丰城轮参观,这事也得执委会同意。” “,这是啥事啊――” 这时候电话机响了,陈海阳接起电话,连说了几个“是”字,接着又把李海平的申请说了一遍: “对,那个李华梅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所以――嗯?是,是,好的。我明白了!”说着他挂掉电话,对李海平说: “算你运气好,执委会同意你带她上船去参观,不能进船舱!执委会有个任务需要她合作。” 第二十四节 下水 博铺港,彩旗飘飘。 临时搭建起来的船厂观礼台上,穿越政权的大员们一个个衣衫光鲜:一众委员们都换了行李里比较体面的衣服,虽然在百姓们看来依然光怪陆离,起码比平常穿得衣服要色彩多一些,面料也考究一些。 关于穿越者的官员服装问题,前几天已经有蛋疼星人在内部的bb上发出过倡议。目前正进入初步讨论阶段。根据文德嗣的经验,这种讨论没有二三个星期是不会有结果的。 “零号舰”静静的矗立在船坞中,四面的脚手架都已经拆除,船体工程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桅杆、船帆之类的舱面设施没有安装了。船坞的蒸汽机正带动抽水机向坞内注水,作为船只的总设计师,文德嗣对自己居然能够指导造出一艘真正的海船怀着复杂的心情:即得意又不安。 幸亏有张机器这个船匠在,文德嗣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张机器,作为造船厂的总船师,他和林家的老大并排坐在观礼台上,比起后者简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零号舰成功完成,意味着他在短毛们的心目中的地位大大上升了,还得了一笔额外的奖金。 以文德嗣为首的穿越众技术人员原本对造船是颇没底气的,虽然他们知道的很多,在造船过程中遇到的许多实际工程技术问题其实都是依造船匠人们用传统方法解决的。穿越者贡献的主要是总体构思和现代管理方法,算是一次古今技术和理念的大整合。 下水的前几天,在拆除了脚手架之后,造船工人们对船舱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清理掉其中的碎木和散落的零星工具、用品,确保船体内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随即用粗大的缆绳连接了船坞壁和船体,以免注水后船体晃动。 为了减轻船只的重量,便于乘涨潮的时候浮起来,船上的大多数设施都没有安装,包括桅杆、火炮和全部的压舱物,这些要等到下水之后再安装。 随着抽水机灌入船坞的水越来越多,许多碎木之类的东西也漂浮起来,船只开始轻微的左右晃动,但是因为有缆绳系住,晃动的幅度并不大。船已经完全浮了起来,在船坞四周围观的穿越众们不由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穿越政权的第一艘自建大船终于下水了。土著的工匠们不知道这群短毛为什么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解开左舷一号缆绳!” “解开右舷二号缆绳!” …… “解开船尾十号缆绳!” 随着李迪在扩音器里的指挥口令,船上的十根缆绳被依次解开了九根,只留下船首的零号缆绳,它被系在观礼台下的系缆柱上。只等被最后砍断下水。 船坞的坞门被缓缓打开了,涨潮的海水开始涌入,船进一步的上浮,达到了设计吃水深度。 随着一阵鼓乐喧天,海上力量部代表蒙德,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来到典礼台上,他穿着一身借来的雪白的英国皇家海军夏季制服,金黄色的绶带,还挂着向某勋章爱好者借来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高仿)。 蒙德用激动的发抖的声音开始宣读舰船命名书: “军舰镇海/1629年2月1日起工/今告其成/兹命名/1629年4月9日/海上力量人民委员陈海阳”。 这艘自建第一艘军舰的命名,引起过一次小规模的讨论,不少人希望按四大远的命名方式来命名。但是海军内部却对此不以为然:四大远本身并无胜迹,有的只是败战沉没就是投降被俘的耻辱历史,如果仅仅以“悲壮”的缘故入选,那么未来的穿越舰队未免太茶几了。 除了这场争论之外,多数人不知道李梅还特意找过执委会,希望将该船命名为“妇女合作社”号――代价是合作社负责提供三年该船水手的伙食费用。她还进一步的献计献策,说以后船只的命名都可以采用投标的方式来进行,让当地的商人也来投标命名权,投中的可以命名一年船名。 这个提议让执委会啼笑皆非,陈海阳开玩笑的说: “那海军还不乱套了,隔一年就换个名字,谁还闹得清楚?” “没关系,舷号不变不就是,111号永远是111号,政府部门就用舷号登记,名字不过是个马甲,随便换。”李梅的思路果然不是拍脑袋的,连细节都想好了,不愧是商场老手。 最后执委会选定了镇海,很平凡的传统名,主要是对应“伏波”,这两艘船虽然一中一西,结构也大相同,但是在运用定位上是差不多的:有限的武装,兼顾运输。 接着由一个陶瓷花瓶飞向船首,丢花瓶的是李梅,她的竞价舰名计划被否决之后,软磨硬泡的把砸瓶子的事情承揽到手了,当然是出了一部分赞助的――所有参加典礼的人员的伙食就是妇女合作社名下的资产,东门市最豪华的酒楼“半边天”提供的――妇女合作社和半边天的横幅差点没拉到观礼台上。连对妇女合作社的一切作为都十分、异常赞赏的杜雯女士也看不下去了――这种资本主义的腐朽商业习惯怎么能用到这样庄重的场合上。 随着花瓶砸得粉碎,文德嗣下达进水命令,在进水主任李迪的哨笛指挥下,工人们立刻砍断了最后一条系绳。博铺海岸炮台鸣放礼炮,接着一条机动快艇担任拖船,小心翼翼的将船徐徐拖出船坞。整个下水典礼礼成。 新下水的镇海号上还没有压载,它被小心翼翼的拖到了自推式平板驳船旁。这艘平板驳船将作为浮码头,用来进行船只舾装。它宽阔的甲板上堆满了设备和资材,还搭起了抱杆,用来吊装桅杆和火炮等大件设备。 礼炮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工匠们已经涌到了新船上开始了舾装工程――执委会催促的很紧,勘探探险急需船用――为了节约造船周期,原本准备在船壳底部包铜皮的构想也被取消了。铜皮他们自然是有,但是文德嗣不知道这铜皮该如何包上去――这种需要大量时间摸索的工艺就被放弃了。 “舾装工程可以在一周内完成,然后就出海。见鬼,这是什么?”文德嗣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从帽子上摸出来一小块脆瓷片,“太危险了。李华梅呢?” “在商馆里,外事部、贸易公司和保卫总署的人正和她谈话。”冉耀汇报道。 “她船上的水手怎么样?” “一共十个人,除了轮流看船,空闲的时候都在东门市喝酒逛街嫖妓。没有特殊情况。” “哼,她身边也没个丫鬟什么的?一个单身女人,和这群人在船上一飘就几个月,没给――没给――” “看起来这女人很强悍。肌肉发达,身手敏捷的很。寻常的水手大概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冉耀说着自己的推测。 “海军那几个,是不是喝了迷药?这妞我看着也不怎么样么,一个个五迷三道的。” “按我的看法是因为这女人很符合他们的想象吧?女海盗,又和光荣大航海里的李华梅一个名字。有点浪漫主义气息。还有,我觉得这女人的相貌和言行,很现代化,比较符合大家的口味。” 文德嗣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昨天她上丰城轮参观的情况怎么样?” “看得出很震惊,不过――” “不过什么?” 冉耀想起昨天陪同李华梅上船的时候的情景――考虑到上船之后必然会有很多问题所以还特意对她可能提问的问题进行了假设,统一了回答的口径。和李华梅走得最近的海军众们被逐一喊到政治保卫总署的办公室里进行了单独的谈话,进行了安全意识教育。众人被告知,即使他们记不得回答的口径是什么,说:“我不知道”肯定没错。 李华梅上船之后的表现却让他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用手去摸巨大的锚链,还问了桅杆顶部那个不断旋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后还非要爬桅杆上去看看,但是被陪同人员劝说上面有危险之后也就没再坚持。她对船上拴着的两条全封闭的救生艇很有兴趣,特意钻进去看了看……自然她也想知道这么大的铁船为什么能够漂在水上而不是沉下去,还有铁船是什么来前进的。 总得来说,李华梅很符合一个本时空的普通人在这样状况下的所有表现:好奇、震惊、羡慕和愉快。以冉耀的眼光看来,李华梅表现的再正常不过,正常的挑不出任何刺来。 “不过她没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什么意思。” “李华梅感兴趣的是船只本身,而不是其他。她提的不少问题还很专业,对航海很有一套。” “那是,她是船长么。不懂的话也没办法把船开到这里来吧?” “她来博铺的目的,是为了贸易吗?” “是的,海军汇报里特意谈到了这点,她对我们的产品很有兴趣。” 第二十五节 李赤骑的进言 穿越者和李华梅的会谈结束之后,李华梅获得了外事部颁发的穿越政权的第一张海上贸易许可证,为期三年。在此期间,李华梅的“杭州”号可任意驶入博铺港,穿越当局免收其停泊费,引水费,杭州号上运贩来的货物一律免征进口关税。运出货物除名列“控制出口”名单之外的货物免收出口关税。 根据协议,李华梅获得了临高-果阿的贸易垄断权,期限为一年。穿越集团与果阿的进出口贸易,必须通过她的船只进行运输贸易。 穿越集团对此条款做出了限制,即李华梅运来临高的货物必须按穿越者的要求,按照格贩运穿越集团指名的物资。该项指名物资的价格由穿越集团指定,指定货物载运量最高不超过船只载重量的五分之一,李华梅如自愿多载则不限量。 她可以在博铺修理船只,补充各种航海所需要的物资。穿越集团将按价格向其供应食品、火药、火炮和必要的修船资材。她还有权在博铺长期租赁房屋以供其水手及所有她认可的人士入住。在其租住的房屋内,入住的人员最多不超过十二人。 李华梅除了承担指定货物的义务之外,还做出承诺,每年季风季节未到的等待出发时期,就在临高为穿越海军培训水手,为期三年。在培训水手期间,她和所有手下的人在博铺的房租免除。 如有必要,李华梅必须承担穿越者指定的任务,穿越者将按任务性质支付报酬。任务只在她等待季风期间进行,不包括任何性质的军事敌对行动,如果她在承担任务期间遭遇危险,为了安全她有权抛弃穿越者的货物。如果她自愿参加冲突或者在任务中的船只毁损,由穿越集团赔偿。 这些繁复的条款都是在马甲的指导下指定的,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他虽然没当上海事法院院长,却当上了海关关长。权限自然只限博铺,而且还没什么活可干,因为真正签订了贸易协定的数来数去就是一个李华梅,无论是广州的高举还是澳门的黄顺隆,都是坐地商,管卖不管买。 李华梅很痛快的答应了全部条件,总得看来她是比较有利的。特别是临高-果阿的贸易垄断权。果不出李丝雅的所料,澳洲人急于寻求对外关系的突破,开出了相当诱人的条件。 至于镜子和玻璃,李华梅并没有看得太重,这些东西果阿也有,而且果阿的市场比大明小得多了,这个是发不了财的,但是她看到的另外一样东西让她动心了。 雪白的糖。 白糖贸易,这东西可是国际航线上最赚钱的买卖。李华梅知道自己只要能把这样的白糖运到果阿,基本上是卖一船赚一船,包赚不亏的买卖,更何况他们拿出的样品在洁白度上远胜于一般的产品,到了果阿就是抢手货。 在协议签字之后没多久,她就接到了第一个任务,驾驶杭州号,随队参加环岛勘探。 船队由镇海号和杭州号组成,杭州号被拉来参加行动是为了弥补运力不足,穿越者打得算盘是一路要搜集各种急需的工农业物资,多条船总是好的。 为了确保杭州号的可,穿越者以保护杭州号的安全为名,派遣海兵队上船。李华梅也同意了。派上船的除了李华梅的老熟人李海平之外还有前海警教导员高晓松――作为派遣队的队长。他被选拔上是因为这是位有老婆的军人,不象宅男那般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女人所欺骗。海兵队里混编了四名特侦队的穿越者和二个班的海兵。24比11,这个优势足够防范任何情况发生了。 没想到这番周密的部署却落了空,李华梅主动要求自己乘坐镇海号,理由是可以帮忙操舵,顺便教下大家如何航海。至于自己的杭州号,可以让杭州号上大副去驾驶。执委会反而显得有些小气――李华梅提出这个要求无疑是感到自己不被信任,想给自己去去疑。有人就开始暗地里指责文德嗣气量狭小,更有人暗示他因为从前被本地女性绑架过,说不定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对此类女人一律抱以排斥的态度。 这番谣言执委会自然不会理会,不过李华梅既然愿意上镇海号上,就得好好的接待一番。在船上的后楼区给了她单独的一间房间,还专门从邬德身边调来了初雨上船伺候--除了照顾起居之外还有监视的目的。 远程勘探的总指挥由王洛宾担任,原因是他所学甚杂,知识广博:即是农家出身,又对工业十分了解,还是文总的亲密战友,为人低调友善,所以方方面面都对王工的的反响都比较好。实际上邬德和席亚洲也是合适的人选,但是前者民政事务繁重,拖不开身,后者因为兼任内部bb的管理员,据说最近删了不少穿越众的帖子,搞得民愤很大。 至于镇海号本身,搭载的人就非常的复杂了,镇海号的船长任命了林传清,他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这个任命。比过去的登瀛洲号,这艘船可大了一倍不止。驾驶起来更有成就感。水手是从海军中的选调的。镇海号本身只需要10名水手就可以驾驶,为了保险起见,水手定为16人。另有国民学校中的军政训练班中的海军学员6人――他们是作为实习生上船的,接受他们海军生涯中的第一次远航。 军事、外事、贸易、资源、工能等各个部门都有人被抽调到这艘船上,另外还有一些实习生上船。主要是生物学和勘探方向的学生。最后镇海号上共有乘员80多人,其中穿越众占三分之一,不少都是各方面的专才,还带了许多专业设备和器材。 为了最大限度的防备意外的发生,每个穿越众都分配的救生包,包括充气式救生衣、号子和紧急救生用品,glc手枪每人一支,虽然不是去打仗,也算是装备齐全。 镇海号上有固定式的无线电台与基地保持联系,杭州号也临时安装了一台电台,以保障两船之间的联系。 正在大家紧张准备的忙碌当口,执委会大楼门前来了一位身穿迷彩服卷发小眼睛肌肉还发达的黑胖子,经签名登记觐见了文德嗣。 “什么事?” “文总,我是来说镇海号的事情的。” “镇海号上为什么不装蒸汽机?”李赤骑倒是开门见山。 “哦?为什么要装蒸汽机啊?”文德嗣觉得奇怪,李赤骑是车辆厂的负责人,和航海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关系大了!”李赤骑有些激动,“文总你没想过镇海这么一出海,遇到了敌人怎么办?” “有大炮,打就是了,难道我们的线膛炮还比不上敌人的滑膛炮?”文德嗣知道镇海号上的火炮不但有穿甲弹这样实心炮弹,还装备了榴弹,本时空能吃得消它炮击的船只在东亚海面是不存在的。 “单船对单船是这样。可是出去要是碰到敌人舰队那就悔之晚矣,”李赤骑着急的说,“镇海才2门跑,要是碰到对方四五条船,又是操船老手,那跑都跑不掉了,毕竟我们的人操帆技术很差。几艘船抢占上风,轮番逼近了炮轰,我们的炮是打得远,可是打不准啊。就算打得准,干掉一二艘,人家冲杀过来我们还不是一样死翘翘!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是我们的第一条自造船,出了事情,打击士气太大,死了人更是不得了――穿越者的生命高于一切啊!”李赤骑继续苦苦劝谏,“如果我们把墨子一型蒸汽机装上船,不管是明轮还是螺旋桨推进,50马力的发动机,不挂帆跑8节以上是没问题的。真要开打,有利就打,打不赢直接朝逆风方向跑,谁都追不上。” “现在已经晚了。船货都装了上去,人员也定编好了。如果要加装发动机,牵涉到船只改装的问题,工程非常大。一台锅炉、一台蒸汽机,造出来这还是小事,关键是锅炉、蒸汽机和煤炭,这些一上船,船体的配重完全不对,船体结构都得大改。”他摇了下头,“这就不是几天能结束的事情了。探险队再过一天就出发了,现在改,就得推迟至少一个月。时间不等人。” “可是这――” “我们再商讨一下吧。你说得也有道理。”文德嗣虽然没有直接认可他的提案,但是知道李赤骑说得没错,执委会的确忽略了这点。 发生李赤骑所说的情况可能性的确不大,但是万一遇到敌人船队可就输惨了。这不比去广州的船,只要有熟悉海情的水手,沿岸到处有港湾可以躲避,即使被击沉或者俘获,人员损失也有限。镇海号聚集了大量的有专业技术的穿越者,万一船毁人亡,对穿越大业将是一次重大打击。 文德嗣在办公室里艰苦的思想斗争了半小时,打了一个电话给执委会的常委和工能委的人。 “来办公室一下,有事情要商量。” 第二十六节 探险队出发 李赤骑走后文德嗣赶紧召开了个执委会的常委会议,对李赤骑提出的担忧,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可真得不好说。谁也没胆子保证不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样,大家讨论讨论吧?”文德嗣说,“到底要不要把行期推迟几周,把船进坞重新改装一下?还是就这么出发。” “那得至少再花一个月!”王洛宾也做过船模,对船只的性能很清楚,加装动力,不管是螺旋桨还是明轮,都涉及到改结构的问题,还有一系列的工艺要摸索掌握,说一个月还是乐观的。 “我对船只不大了解,”马千瞩先来了招“推手”才继续发表见解,“稳妥一些,自然是改装了发动机出去,起码对人身安全有保险。毕竟穿越者是我们的第一财富。不然的话就把船上的火力再增加一些,56半一人一支,再加装几门大炮。” 文德嗣想马千瞩的也不失为一种简单的解决办法。十几支56半一起开火,火力密度堪比机枪。 “半自动步枪倒是不错,可是镇海号上的穿越众最多也就三十来人,除非人人都神枪手,不然被七八条船围殴,还是一个死。”陈海阳表示担忧,“要确保在敌人火炮射程之外射击,56半和就得在400米之外开火,这个距离开火能打中目标得有相当的训练,这次去的人可多半是技术方面的人员,我是比较担心的。” “火箭弹!”李运兴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我们试验的火箭弹已经初步取得成功,有效射程可达600米以上,只要一个简单的发射架――” “毫无意义,”陈海阳不以为然,“火箭弹那东西,轰击岸上的面状目标还差不多,打海上的点状目标基本就是放烟火。” 商量来商量去,在如何万无一失的增加镇海号的火力问题上,还是没人拿得出稳妥的方案。 “我们都傻了!”镇海的船长林传清拍了下脑袋叫了起来,“登瀛洲的船是什么动力的?” “柴油挂桨机!”王洛宾想了起来。所谓挂桨机就是舷外机,是机帆船上的标准设备。这倒是个无需动太多手脚的改装,两台柴油挂桨机直接安装在船尾就可以。提供50马力的动力是轻而易举。而且不需要再次进船坞了,改装活计都是直接在水线上完成的。 “要耗柴油啊。”马千瞩比较心痛那工业之血。 “要不改成煤气机?” “算了,船上屁大的地方就别折腾这个了。敌人倒没来你们都给我一氧化碳中毒了,这里可没高压氧舱。”马千瞩哼了一声,这也算是没得选择的选择了。 “其实用不了多少柴油。”林传清说,“就是一混合动力。平时用帆,要打仗逃命的时候再用柴油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用不上。” 第二天,船上的物资又被卸下了一部分,机械部门的穿越众们爬上船去,安装两台17w功率的柴油挂桨机。在安装过程中他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镇海号排水量170吨,水线远高于70吨的登瀛洲号,螺旋桨进不了水。 好在这点问题难不倒学机械的狂人们,既然长度不够,俺们就给你加长。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单纯加长传动杆的结果是振颤大为提高,而且强度也不行了。 “要不在甲板下面的后艄尾开两个舷窗安装挂桨机,这样长度就合适了。”有人献策。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动船体。”文德嗣看了半天,“得避开船肋,只能在壳板上开洞。” 舷窗开好之后,两台挂桨机被安装在特制的铁固定架上,架子又牢牢的固定的船底甲板上,舷窗因为离水线过近,高速行驶的时候容易溅水,而且机器长期暴在海水环境中也易损坏,于是将挂桨机采用可收放式螺旋桨,使用的时候才放下去,不使用就收起关闭舷窗。 经过测试,在使用挂桨机行驶的时候,无风环境下速度可以轻而易举的达到8节。但是在海况中等的情况下打开舷窗行驶时溅水比较厉害,必须用抽水机不断抽水。为此机械厂又临时赶制了一套在行驶时使用的密封护窗板,尽量在舷窗打开的情况下堵塞住机器周围的空隙。第二次测试进水现象依然存在,不过属于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整个改装和测试在二天内就完成了,卸下来的货物和物资又从新装上了船,这次增加了几百公升的柴油,足够必要的时候逃命之用。又给探险队的穿越众们额外配发了一些现代枪支。 船队从博铺出发,他们的路线是向西行,环绕整个海南岛一周,对全岛沿海地形和物产做一个大致地了解。 多数穿越众还是第一次尝试乘坐这样的小型船只出海。文德嗣再怎么贯彻舒适的原则,也无法和原时空的现代化船只相比。镇海号出海没多久就开始有人晕船,半天之后,几乎所有的穿越众都晕船了,舷墙边挤满了争先恐后向大海交公粮的穿越众们。最后他们什么也吐不出来了,一个个吐得筋疲力尽被水手和士兵搀扶回自己的铺位上去唉声叹气。只有特侦队和海军的人因为长期锻炼,早已经适应。 “在舷边呕吐的!对,说你呢!拉好绳子,掉下去可没救了!”林传清一边呵斥一个正在呕吐的家伙,他亲自在船艉楼上操舵。镇海号采用的是是西式的舵轮操作,用齿轮和钢丝绳进行传动,船舵操纵起来非常轻巧灵敏。为了安全,镇海号上运用了双备份的系统,除了艉楼平台上的主舵轮,还在艉楼内部设有一个备用船舵的舵轮,以免一个失效之后无法操作船只。 这边看蒙德居然也花容惨淡的在艉楼的栏杆上,一脸预死不能的模样。手里还紧握着一个六分仪。 “,你也算学航海的?”林传清不屑一顾的说。 “我们实习的时候坐的可是上千吨的大船啊――”蒙德反驳道,“我怎么知道有朝一日会来坐这样的小船。” 林传清说:“呵呵呵,你就是缺少海上锻炼。你看人家女孩子都比你强。” “这个不好比吧――”蒙德刚想继续说下去,又跑去吐了。 这点程度的海况对李华梅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上得镇海号来,原本她还有期待能见到让她吃惊的新玩意――正如那天她登上“圣船”时的感受。但是上得船来一看除了前后的炮位的安排有些新意,全船和她看到过的欧式双桅船没什么不同,除了住着更舒适些。至于那两门秀气的小炮,按她的看法还不如不要,打出去的炮弹最多的是6磅的,数量又少。杭州号好歹还有大大小小14门炮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澳洲人要让船队沿着海南岛环岛航行。海南岛对于海商和海盗们来说是相当熟悉的,特别是沿岸的港湾。几乎都可以临时停泊避风修整,补充淡水。但是这个岛的意义也仅此而已了。岛上的资源基本没人感兴趣――既不出生丝,也不产瓷器,海商们感兴趣的货物一样也没有。这里太贫困、人太少,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销售。澳洲人却对它的兴趣却如此的浓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抬眼望了下正在操舵的男人,国字脸,花白的头发。穿着一件蓝白条子横向相间的紧身小褂子――这里的人平日里常穿这种小褂子,几乎完全贴身,没有领子,有很短的袖子。他在艉楼上站得很稳,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是个真正的ea dg。 “这是什么?”她发现了蒙德手里象扇子一样的仪器。 “六分仪。”蒙德已经被晕船折磨的两眼发花了。 “六分仪?”李华梅凭直觉知道这是一个天文测量仪器。但是她过去从未见过。 蒙德已经晕得说不出话了。干脆把仪器往她手里一塞,自顾自的去吐了。 林传清边稳住舵把,边说:“这是测纬度的仪器。” “是吗?”李华梅好奇的拿在手里看了看,“就好像象限仪?” “呵呵,我不懂什么叫象限仪的。”林传清笑了笑,“没玩过。你说得东西大概是六分仪的祖宗吧?” 李华梅不解:“祖宗?” 林传清这才意识到口误,含糊道:“这个肯定比你的象限仪好用。” 现在是17世纪初期,象李华梅这样的航海者们在航海中惯常使用的是16世纪末英国航海家约翰戴维斯使用的象限仪,用于在航海时测量地球的纬度。象限仪或叫“竿式投影仪”现在极少看到了,却是16世纪和17世纪最伟大的航海发明。其工作原理很简单。航海者无需像使用星盘或简单象限仪时所要求的那样设法看太阳,而是利用棍棒投射到刻度计上的影子,其影子端的位置表明了太阳的高度,这样纬度就可以计算出来了。航海者在平静的海面上,甲板稳定的时候使用戴维斯象限仪时,能取得最佳效果。因为它的测算简单,精确,对纬度的计算从只停留于度数的推进到能精确到分。很快就取代了过去的星盘、牵星板之类的仪器。 第二十七节 航海学 象限仪在这个时空出世还不到半个世纪,现在有人对李华梅说这个比象限仪还要好,她当然是不大相信的――比象限仪小巧倒是真得。 “吹牛。”言简意亥的直接否定了。李华梅和主人经常在东亚海域活动不一样,她的船主要去果阿,有时候也去马尼拉,借助这个两个殖民城市的窗口,多数欧洲的新鲜玩意她都见识过,但是从来没听说有比象限仪更好用的航海仪器了。 “呵呵,你没见识过的东西多了,六分仪算什么。”林传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李华梅看到有个地方似乎还镶嵌着镜片,正想凑上去摸摸,忽然听到有人喝止:“别摸,当心把玻璃弄花了。” 回头一看,却是个不认得的人,三十七八多岁,又高又大。短毛们普遍比较高,但是这个却特别高,看上去至少有六尺七八(19米)的模样,比周围人都要高出一个头,身体健硕。圆脸大眼。身穿一件澳洲人常穿的蓝色对襟小褂――他们叫作训服,又有人告诉过她:蓝色的是海军的,灰色的是陆军的,花花绿绿的则大家都穿。肤色黝黑,皮肤很粗,看得出饱经海风海浪的洗礼,神情坚忍严肃。 他身后,是六个穿着一色黑色立领学生装的男孩子,看上去都在十三四岁之间。个个面色黝黑,在晃动的甲板上站得却很稳固。全都挎着一个绿色的帆布书包,整齐的站成一排。 “陈委员,又给小孩上课?”从林传清抢先打招呼这点,此人应该是个级别比较高的短毛。 “是啊,这群航海班的孩子,到现在就在博铺铺划过船,这次出来正好来个实习。” 他走过来,从李华梅手里拿回了六分仪,沉声道:“这东西最要紧的地方就是玻璃镜头了,摸花了就没用了。” 李华梅说:“我不是没见过嘛。什么稀罕玩意,当个宝贝似的。” 壮汉却根本不搭理她,看到蒙德跌跌撞撞的从船舷旁回来,毫无表情的斥责道:“一个水手的仪器就是他的生命,你就这么随便一丢还想当海军?!” “是,是,我――”蒙德站都站不稳了,但是看得出对这个人很敬畏,努力想做出一副立正的模样。 “回舱去吧,解散!” “是!”蒙德努力想来个立正敬礼,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的翻江倒海,又往船舷边去了。 “你会用象限仪?”陈海阳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实际观测这个女人。按现代标准,她也不算矮了,至少有165,在当时更高了,身材高挑,头发削薄了在脑后扎成一束,乍看起来到的确有点现代女性的感觉――难怪海军里的宅男都晕头转向。 “当然会用,这是吃饭的家伙。”李华梅看得出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正色道。 “先用给我看看吧。”陈海阳眼下对古代航海技术非常有兴趣,现代船只导航用的很多设备在本时空的是无法制造的,如何运用近代古代的成熟技术就成了培养新一代水手的主要课题了。 “行啊,我去拿个箱子上来。”她甩了下垂落到耳边的马尾巴,“不过一会你也要教我怎么用这个六分仪!” “可以。”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林委员,六分仪不要紧吗?”林传清看到李华梅下甲板去了,问他的本家。 “没什么了不起的,本来我们也要教这些孩子的。”陈海阳说,“再说她也教我们东西。” “嗯,说真得我也想让这妞给我点操舵的诀窍。” “你别开玩笑了,你这老蛇头,小小机帆船都敢横渡太平洋的货,还需要人教这个?” “机帆船好歹也有发动机。”林传清使劲的把住舵轮,“这种纯帆船,手感总觉得有点不对。” 说着话,李华梅又爬上了后艉楼,手里提了个箱子,这个箱子的个头和体积还不小。 “这是我的全套仪器。”说着她打开。 箱子里是几件仪器、书和成卷海图。 “还有几件东西在杭州号上,都是固定式的,没必要拿来。” 陈海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拿出来第一件东西。这个东西体积还挺大,是用青铜制造的,它的半径大约06米,青铜铸造,中间镂空。在象限仪外圆侧面刻着角度,最小刻度为025度。在圆心部位装有两个铜环,用来悬挂,圆心位置垂下一根细细的丝线,线端坠着一个铅球。在象限仪的一条直边上镶着两个铜块,上面有两个直径约5毫米的圆孔,可以用眼睛透过这两个圆孔对星星定位。 “这个就是象限仪了。”李华梅解释道,“又有人叫它海洋星盘的。” “等等,我记得象限仪不是这样的。”陈海阳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和他当年在舰艇学院念书的时候看到的象限仪的图案不同。 “这个就是象限仪,”李华梅说,接着她明白了,“你说的应该是英国象限仪。”说着她拿出了里外一件仪器,尺寸要小得多,也是青铜制造的,和六分仪有些类似。 “这个明明是背照准仪啊!”陈海阳拍了下大腿,想起了教科书的上标准名称。 “背照准仪?这我可不知道。大家都叫它英国象限仪。不过这个的确好用,精度高。” 英国象限仪。陈海阳想这还真是直观――这是英国航海家约翰戴维斯发明的。 “星盘现在看不了,晚上再给你示范好了,先看象限仪。” 陈海阳关照学生:“你们都仔细看着李教官的操作!” “这是要我当教头呀。”李华梅咯咯的笑了,“我就献丑啦。”说着她把背照准仪举了起来。 背照准仪之所以叫“背”,主要是区别于在它之前的使用的直角照准仪。两者的使用方法类似,区别是一个要直接观察太阳,一个则正好相反,要背对太阳。 操作的时候,观测者背对太阳,通过大弧角器上的照准器和小弧角器上的照准器上的窄缝瞄准地平线。通过估算设定投影照准器,调节照准器直到上边的阴影落于窄缝的上边。同时可看到地平线。两个弧角器上的读数相加就是顶距。再通过公式的计算就能知道具体的纬度了。这个仪器的因为大圆弧被对角划分,即使很小的角度也能精确的读出。使得纬度计算的精确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李华梅直接操作了一遍,又让海军学员们一个个的逐一操作,让他们分别计算出纬度。这些孩子虽然多数海上人家出身,但是几乎全不识字,更不用说数学了。着国民学校的恶补才把知识补起来,自然计算起来慢的很了。几个人又量又算,交上来的答案和李华梅测出来的数字差得还相当大。 陈海阳看了一遍几个学生的计算,有人明显是计算错误,观测数字和计算过程没有问题。看来学生的悟性总还算可以。毕竟在此前的岸上教学中,他们已经把诸如:地球、经纬度、时差和基本的地理天文知识教授灌输给了学生。否则光讲纬度的概念就能把人急死。 “他们知道经纬度?”李华梅有些吃惊。在大明几乎没人懂这个概念,甚至每天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也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中国的古代航海另有一套体系。 陈海阳有些奇怪,经纬度概念不是航海中最基本的概念么:“都教过他们,不然怎么航海?” 李华梅有些感慨:“在大明懂什么叫经纬度的我看不超过十个人。”心里起了疑窦。这些澳洲人总说自己是大宋失落在海外澳洲的移民,既然孤悬海外,怎么会知道欧洲的科学呢?还有这些仪器。好像他们一直在和欧洲往来一般。可是欧洲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真是奇怪。 接着拿出来的是个青铜的小盘子,上面有刻度、小孔和指针,边缘是锯齿形的,乍一看有点象圆锯片。 “夜间定时仪。不过现在没法用,要到半夜才行。” “利用恒星通过子午线的守时性来确定午夜时间吗?”陈海阳推测着说。 “你真行,一看就知道!用过?” “没有,你没拿出来之前我还真没想到过世界还上有这么个东西。” “这是航海用的小册子。”她拿出一本书,粗糙的硬皮封面,已经磨损的很厉害的。 “这本是――” “《海员历》。”陈海阳当过海军军官,英语还不错。书名自然看得明白的。 “你懂英语?” “会一些。”陈海阳很谦逊。 “呵呵,真是了不起。”李华梅随口夸了一句,奇怪这群澳洲人为何人人都懂几句英语?要说澳洲人贸易立国的话,荷兰语或者西班牙语似乎更有用处。 她不知道拜另一个时空的普及教育和高考制度之赐,中国三十岁以下的人口,几乎个个都认得几个英文。 书里面都是一些航海者必须用到的天文图表,主要是子午线的图表,适用于每四分之一罗盘访问刻度和每一度的距离和启航图表,以及自然数、三角函数的对数表、潮汐表。是本很方便的海员工具书。 “这书现在只有在英国有卖。挺难找。这本还是上次从一艘英国船上搞来的。”显然是战利品。 另一本是葡萄牙文印刷的,陈海阳看不懂,就得李华梅解释了。 此书名叫《星盘和象限仪的操作规章》。用途是给增加经纬度提供一个参考表。不管是通过太阳还是恒星来确定经纬度,都有必要把纬度的改变和航行距离联系起来,水手们都有一个距离表。一般贴在罗盘的每个方位上以便增减经纬度。该书收录了距离表,还有一个从天涯角到赤道的纬度表,还有以4年为周期的太阳赤纬表。此书是作为领航员们的指南出版的,历史非常的悠久,1509年正式出版,而早期的版本可能更早,至少在哥伦布1492年航海的时候,他就用过这本书了。随后不断的修订再版。 陈海阳翻阅着这些手册,看着上面名目繁多的准则和数表。人类为了突破自身的地域,为了探索新的世界所做得努力是多么伟大。这些手册虽然看起来很粗糙,有些准则和数字甚至是错误的,但却是无数航海者的智慧和经验所积累起来的,站在他们面前,不由得肃然起敬。 眼前的这个李华梅,不也是那些前辈航海者中的一员么?原本对她一直抱有怀疑和排斥心态的陈海阳心里多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海军学员们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虽然被严格的军事纪律束缚着,但是看到箱子里出来了许许多多没见过的奇怪玩意,趁着陈海阳不注意,都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李华梅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卷卷的纸:“这些是海图。很贵得。”她开玩笑的说。 这些海图都是按照本时空的最新科技成果绘制的墨卡托海图。中世纪的海图是平面的。这种海图原来是为中世纪的地中海海图制订的罗盘方位线的模式,它给出的所有南北线都是平行的,随着与赤道的距离增大,东西向的距离也更加失真。结果就是海图上的方位往往有很大的误差。墨卡托发明了一种新的投影式海图。这种投影图的最基本特点,也就是它与平面海图的不同指出,是它给出了任意两点间的真实方位或罗盘方位线。精确度大为提高。 这些海图多数都是东亚、东南亚海域的,还有印度洋的海图。陈海阳当然知道这些海图的价值,在过去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能去果阿吗?” “我就是跑果阿-澳门航线的。马德拉斯也去过。” “你还真是位航海家呢。”他由衷的说。陈海阳在骨子里是个探险家,户外活动爱好者,退伍后曾经独自横穿四姑娘山脉,还自己驾驶帆船在琼州海峡航行过。对这个同类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第二十八节 昌化到了 当下也不藏私,将六分仪的使用方法教了一遍。六分仪的使用更为便捷准确。李华梅常年航海,试用之下当即爱不释手。 “这么好用的东西,真是难得。”把六分仪还给陈海阳的时候她还有些依依不舍,“能卖个给我吗?” “以后吧。”陈海阳说,“我们自己制造还有困难。” “那个镜片难做?” “没错。”陈海阳一边指导学员依次使用,一边说,“透镜要自己磨制,不大容易。” 李华梅叹了口气:“唉,你们的好东西真多,就是不肯卖。” “注意光斑的落点,手拿稳。对了!”陈海阳并不回答。哪些东西能卖,这得听执委会的。 “我感觉。”李华梅凑近了陈海阳说,“你们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他能感到女人的呼吸吹拂到发根上,不由得皮肤一阵起栗。原本有些的好感又冷了下来。他没有答话,而是大声朝着学员们喊道: “开始测算航速!” 学员们听到指令,三人一组,一人将一块小木板抛出川外,这块木板的一边包着铅皮使得它落水后能够直立起来。另外一个学员拿着一个可收放的卷轴,用线绳和木板连接在一起。抛木板的学员注视着落水的木板,当小木板在尾部的涡流后冒了出来之后,马上大喊一声: “开始!” 手持卷轴的学员开始放开线绳,卷轴飞快的转动着,线绳被不断的放出去。与此同时,拿沙漏的学员马上翻过手去,细细的沙子开始快速的流下去。 “停!”随着沙漏的沙子漏光,计时员喊出了停止的口令。执线员卡住卷轴。 “3个绳节!”执线员根据线绳上的标注报告,“现在航行速度,3节。” 陈海阳观察着他们的动作是否合乎规范,他点了点头:“好,下一组!” 李华梅看着他们说:“你们的航海术肯定是和英国人学得。” “为什么?” “这种办法只有英国水手才用。” 船速3节,在帆船航海中属于正常的航速,虽然稍嫌慢些但也安全。他们手里的中国航海指南和海图都是依据20世纪的数据画的,本时空的海南沿海情况还是一片空白。 太阳渐渐西斜,风力开始加大,浪也大了起来,测得航速已经达到5节。林传清不放心抓起脖子上挂的步话机问: “瞭望、瞭望,海面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在桅杆顶部负责瞭望的黄爪子回到道。从桅杆顶部望去,视角异常的宽广,当然摇摆也特别的剧烈。从桅杆顶部可以看到了附近有不少船只,多数是渔船,间或也有几条大型船只张满了帆在航行。总得看来太平无事。 “怎么样?上面受得了吗?” “没事,上面风景好,空气好,哈哈。”黄爪子倒是特别的适应。 “云层情况如何?” “高积云,正在自东向西移动。” 这说明天气正常,不会有风雨现象。 “阮小五,你爬上去,随同黄教官瞭望!” 叫阮小五的孩子看上去有些害怕,还是出列,抓住桅杆上的绳网,向上爬去。 第一天很顺利的过去了,在微风的吹拂下,船队以每小时3节的速度走了大约40海里,由于是在沿岸航行,夜间航行有触礁的危险,将近18点的时候,林传清在岸边找了一处荒僻的港湾过夜。测算了下本地的经纬度:19°44’0”n,109°9’0”e。查了下地图,此地正是儋州的洋浦港所在地。 洋浦是海南西部数一数二的深水大港,在本时空显得空寂而荒芜。港湾很大,纵横着一些沙洲,远远地可以看到岸边泊着几艘帆船,还有个小渔村。 放下一艘划艇下去探测水深,确定航道和停泊船位之后。镇海号放下挂桨机,牵引着后面的杭州号小心翼翼的低速向港内驶去。 李华梅站在艉楼上,看着下面翻腾的水花:原来他们不多装炮的道理在这。能够无帆无桨航行的看来不止是那些铁船,木船也可以。这是他们在船上装了某些东西才能做到的。而这东西应该就在自己脚下的某个舱室里…… 王洛宾决定在洋浦逗留一二天,洋浦是海南岛西部最有开发价值的深水港。未来的穿越政权要重点开发的港口,多搜集一下此地的讯息是有必要的。当即命令突击队上岸,控制住形式,顺便再补充些食物和水。 从望远镜里看出去,洋浦海岸上非常的荒芜,但是岸边有个渔村,特侦队带着海兵队乘划艇登岸,立刻突进了村子。整个村落不过十多户人家,已经跑了一半多――一看到有陌生的船只进港,当地的渔民就都跑了,只留下几个老弱,见他们到来,一个个作揖打躬的。幸好他们说的也还是临高话,通过本地招募的海兵才知道,他们是在央求不要烧房子抢船,要鱼的话只管拿去。 外事部的熊卜佑好言劝慰了他们几句,说自己只是上岸补充些水和粮食,拿东西一律照价给钱。又送了些缝衣针、白糖之类的礼物,把几个老者都安抚好了。这边划艇陆续运了人上岸:折腾了一天的穿越众们这会稍稍缓过劲来了,晕船的感觉过去,胃口也有所恢复。便都打着主意要上岸转转。还有人提出要上岸打猎,开开荤。再看看村子里有没有鱼、蔬菜和鸡蛋什么的可采购。王洛宾想反正要在洋浦耽搁一二天的,干脆让大家上岸也好, 海兵队上岸之后很快将全村都控制起来,已经逃跑的也不去管他了。在渔村旁用帐篷和铁丝网快速搭建起临时的居所,同时在附近的高地上派下了观察哨,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业余猎人们在岸上进行了一次令人灰心丧气的狩猎行动。本地堪称三多:荒地多、石头多、仙人掌多,这三多之下,基本上连个野兔都没得打,野菜自然是没有。转了半天基本上空手而归。 当晚,陈海阳不得不继续和李华梅在半夜里切磋天文测量技术。她现场演示了如何使用象限仪,学员们对象限仪得出的数据和六分仪的差距如此之大感到乍舌。虽说误差率低于5%,不到01度,但是换算成长度就是9公里。在浩瀚的大海上,这点误差足以造成很多致命的错误。难怪早期的航海者更喜欢沿海岸航行――毕竟海岸的地标测量更为准确。 第二天,勘探队员们对港湾的一部分进行了勘测,海军测量了水深,选定了若干泊位。周边的自然环境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本地十分贫瘠,基本上没有大的天然河流,吃水比较困难。耕地稀少,树木更少。 “如果能解决工业用水问题,到是一工业开发的好地方,根本不占农地,也不破坏环境。”王洛宾实地调查之后感叹,“环境已经够差了。” 第三天一早,船队继续出发。又经过几天这般的走走停停的考察活动,终于在第五天中午,船只来到了昌化江入海口。这里昌化江分南北两江入海,南江口名为三家港,北江绕县城南下入海名乌泥港,离县城比较近些。是昌化县的主要港口。 但是从林传清的望远镜里,北江的乌泥港显然不适合停泊,有大片的淤积,除了一些小渔船之外,没有一艘船停的影子。 李华梅对这里的水文条件相当熟悉:“三家港吧,乌泥港200料的船都会搁浅。” 于是船队就改停在南江的三家港,船驶入港湾的时候,看到岸上有几个村子,还有些断壁残垣。看模样似乎过去是军队的驻地,现在荒废了。 春天正是旱季,昌化江的流量很小,一条条河道干涸地晾在那里,出河床雪白的细砂和枯萎的水草。昌化江在北岸是一片平原,江边的植被大多被破坏的很厉害,形成了类似非洲草原一般的干枯的热带草原环境,不少地方还有沙丘,深入内地很远。 平原尽头是一组连绵的山丘,植被还属茂密,目测高度大约在200~400米之间。昌化江的南岸,也是一片平原,隐隐有水田和一座城池――应该就是大明的昌化县城了。 “文总说的海尾镇石英砂矿在哪里?”白国士问。海尾镇石英砂矿是这次勘探的重点目标,本地的石英矿砂,原矿二氧化硅含量998%,含铁01%,杂质少,粒度均匀,属于全国罕见,而且储量极大。 “那不就是?”王洛宾指着远处沙滩上雪白的沙子。 “海尾镇呢?应该有个镇子――” “现在是1629年啊。” 王洛宾命令放下小船,勘探队几个人驾驶着舢板向那片沙滩划去,过了不久,他们从沙滩那边弄了几藤筐沙子回来,王洛宾捏了一些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阳光下手掌中心的沙子如雪一般白――真是好东西!他当然识货,这样好的石英砂,用来做酒瓶和镜子太浪费了。还能用来做电路熔断器、显示屏之类的原料。 第二十九节 昌化堡 王洛宾在镇海号的艉楼里开了一次指挥官会议,主要干部全部出席,包括杭州号上的李海平也回来开会了。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个重要勘探点,”王洛宾说,“石碌铁矿就在昌化江的上游。” “我们勘探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出发。”崔云红意气风发。 “不忙,”王洛宾摊开了地图,“石碌离昌化江口有相当的距离,直线距离差不多有50公里,大多是丘陵山区,来回路程上至少要二天。加上在当地勘探至少也得二天,船队得在这里逗留五天以上。” “太乐观了。”慕敏皱起眉头,“昌化县的汉人寥寥无几,出了县城就是黎区。勘探队要深入黎区,一路上打交道过去,没这么快。” “从临高带几个黎人来就好了――”王洛宾有些懊恼。经过慕敏的黎区工作,现在穿越众和临高的黎峒关系想出的相当好,双方的贸易往来更是突飞猛进。慕敏还计划等国民学校体制成熟之后就从黎区招收民族班的学生。 “没用的,这里的黎人和临高的根本不是一码事。”慕敏查过海南岛黎族资料。昌化的黎族大多是美孚黎,而临高的“布配黎”属于侾黎,不但语言完全不同,连文化也有许多不同之处。 “美孚黎好打交道吗?” “好打也不好打。汉人的名气在本地很不好。”慕敏苦笑,自从被调到外事部黎苗办公室之后,她和黎人打交道很多,说,“在他们看来,汉人的官府是要钱,商贩是骗钱。不过商贩他们还是欢迎的,毕竟带来的盐和杂货是生活需要的东西。” “我们扮作商贩进黎区好了” “最好能在昌化县这边找个熟黎带路。” “明天去昌化县城看看吧。” 勘探队来回时间比较长,王洛宾决定船队不在此停留,而是在三家港这边建立一个营地,派驻一小队人马驻守,用来接应勘探队,如果勘探下来的结果是令人鼓舞的,这个营地可以扩建为一个永久性的堡垒。 修筑好营地之后船队就启程前往崖州,勘探榆林港和田独铁矿。王洛宾决定视情况在榆林港也修筑一个营地,然后继续北上,环绕海南岛一周再回到临高。 航线打通之后,如果正式决定开采某些矿场,就要开设定期的航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田独铁矿开采起来相对容易,执委会很可能会从那里下手。不过昌化有优质石英砂矿,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榆林港可是优质的海军港口。”李海平说。 王洛宾说:“这个以后再说,等有了铁什么都好说。” “我有个问题,”崔云红举手道,“你们就谈黎区黎族了,怎么不说说官府会什么用的反应?我们大模大样的在这里造个营地,他们不会出来干涉吗?d日那会临高可是有五百多全副武装的兄弟,我们这个营地里能留多少人?” “你放心好了,”王洛宾拿出情报委员会给他的任务资料,“这个昌化县一共只有户口六百七十二,全部人口合二千六百人――男女老幼,成丁不成丁都在里头了。昌化县城里最多有五百人。要是愿意,立马就攻下来给你当县太爷也不成问题。” “万一来海盗呢?”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李海平不满了,“算了,哥哥我留下来帮你镇着。我左手一支56半,右手一支gl,看哪个不开眼的海盗来,哥哥抓来了排成队给你菊暴。”众人大笑。 崔云红对这种玩笑很不喜欢,但是知道李海平也算是好意。只好隐忍不发。 王洛宾笑了笑:“根据情报的显示,没理由认为海盗会来昌化。昌化这个地方有什么可抢的?” 当下又讨论了一番,决定船队在这里休整二天,集中力量修筑营地,同时开采一批石英砂带走。 两艘船调整了下船位,以便尽可能的近岸边,王洛宾、李海平、慕敏、崔云红等人带着30多名士兵乘小艇上了岸,找了一处村落进去打听。村里的居民看到他们模样古怪,都有疑虑之色,倒也没有逃走,熊卜佑换了几种方言沟通了一番,得知乌泥港因为早年间昌化江发大水,田地冲毁很多,港口淤积的很厉害,早就不能进出海船了,所以三家港这里成了县内商民出入的主要港口。可是这里距离县城又远又隔着江,很不方便。县城附近老百姓都叫苦连天。至于那片废墟,过去的确是明军的一个营垒,但是已经废弃很久了。 勘测队对周围地形探勘了一遍,决定就在三家港的明军废垒上修建营地,根据勘测队员的现场勘探,这里有一口淡水井,地基是现成的,原址上还有不少石头可用。 王洛宾下令:“把底舱的压舱石都取出来当建筑材料,换石英砂压舱。”这么好的石英砂,不拿回去简直就是罪过,反正是压舱,不占货运空间。 于是全体出动,拿出了锄头和抬土筐,就这样在沙滩上挖掘起来。村里的百姓看得稀奇,这群人别得不干,就在那里挖满地都有的砂子,难道是什么宝贝?有年轻人便来打听,熊卜佑立马招起工人来,现场拿出的白糖、食盐和缝衣针之类的东西,立马让村里的壮劳力们都涌了出来。不多会,雪白的沙滩上已经被挖得七零八落,两条船的压舱货也都一口袋一口袋的石英砂。 营地事关重大,海兵们一律自己动手。出发前已经预期到可能会在当地修筑一些永久性半永久性的建筑,所以船上带了部分水泥、铁材、木结构型材和五金件,各种工具也准备齐全。由黄爪子这个半吊子木匠当施工员,借助滑车起吊施工。到傍晚时分,昌化营地已经落成了一多半了。黄爪子首先修复了保存情况比较好的几栋房屋,补好外墙,用帐篷加上了屋顶。营地的外围墙原本有一丈高,塌毁的比较厉害,又被附近村民拆毁了不少,全部修复很难,只把围墙修到胸口高,上面架设了许多新做的栅栏。 营地的面积大为缩小,毕竟这里只能留下很少的人员守卫,大了难以控制。最终的营地只包含用一道胸墙环绕起来的三栋房屋和一口水井。原本整个明军营地的外围还有一道壕沟,已经淤积到几乎看不出来了,也就没有再恢复。 王洛宾将这个地方命名为昌化堡。既然李海平主动请缨,就由他出任昌化堡的第一任指挥官。留守队由二个海兵班组成,船队留下了够用四十天的食物,还有许多弹药和手榴弹。除了李海平之外,被留下的穿越众还有去石碌勘探的勘探队和若干名外事部和情报委员会的人。 因为不知道这里未来的开发前景如何,新生的昌化堡的条件是很艰苦的,唯一称得上现代化的东西就是一台15w电台和配套的手摇发电机。几个人孤悬异地,电台就是生命线。 “这里离临高不远。”王洛宾临出发前嘱咐道,“你们每天都要向总台呼叫,保持联系。万一有什么问题,博铺出动快艇过来,24小时肯定会来救援。” “没问题。”李海平说得信心满满,其实心里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怕有什么危险,而是几个人被丢在这海岸上,过要啥没啥的过原始生活,一到晚上连个电灯都没有,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我们最多二十天可以回到临高,到第三十天肯定会派船回来。你们要注意安全,确保勘探人员的行动。尽量不要和当地人发生冲突。”王洛宾嘱咐道。 “明白的。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修房子和挖矿的工作继续进行,由慕敏、熊卜佑等外事部门的人带队,一行人全部换上了当地人的衣服,背着几个背篓,里面装了些日用杂货。特侦队派了几个人在后面尾随保护。 昌化县对他们的到来简直可以说风波不起。比起d日在临高又是起烽火,又是来乡勇的,这里简直就是不设防的――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一众人沿着道路前进,昌化江的河道在此时干涸成一段一段,河床上到处都有出的沙地可以通行。这里是典型的热带稀树草原气候,属于整个海南最热的地方,现在才交三月,气温已经在三十摄氏度上下了,一行人走不了多远已经大汗淋漓了。 “又干又热,简直和非洲一样了。”慕敏怕晒黑,穿了一身侾黎女子常穿的青色花桶。拿个手帕把自己的脑袋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戴了顶草帽。衣服穿得严严实实,自然最热。 这里的海沙原地带从海边一直向内陆,到处可见沙丘。期间有海水侵入形成的河汊。大树几乎看不到,但是各种灌木丰茂,嫩叶丛丛。不时可以看到山羊在乱石沙堆间寻觅嫩草。 “昌化乳羊,好吃啊――”熊卜佑又想起了吃。 “羊肉?” 第三十节 前往石碌 “昌化这地方养羊是有名的。”熊卜佑对海南的名吃是了如指掌,“就象临高乳猪那么有名。”他砸吧了下嘴,贪婪的看着正在啃食灌木的小山羊。昌化沿海沙丘多,灌木茂密,还有许多天然的香草药草,植物富含矿物质和盐分。著名的昌化羊就是吃这样的天然饲料长大的,滋味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不打一头开开荤。”黄爪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看模样都是农家养的,打了不好,想吃买一头就是了。” “说得起劲,谁会宰羊?” “宰羊小意思。”黄爪子很有信心,“以前我收拾过野兔。” 大家一路讨论着野兔和山羊之间的屠宰经验能否共用着来到了昌化县大门外。昌化县城的正式名称是昌化千户所城,从这名子大家也知道县衙只不过是借地方办公而已,大明军队才是这城市的真正主人。 城池不大,和临高的规模差不多,看上去城墙有三米高。通体包砖,大明的城市防御建设在硬件方面还是做的很到位的。软件方面就不大行:城门洞开,门口除了两个大约算是衙役或者哨兵之类的人物坐着别无任何警戒措施。 熊卜佑抬头一看,此门名曰:“镇海”,笑着对大伙说:“这门还真是应景。这是欢迎我们呢。” 给看门的几个铜板,一众人顺利进城,城内比临高更加寥落。昌化全县才六百多户,其中一半是军户。县城里的连二百户人家都没有,所谓的县城,不过是这群顶着军人头衔种地的农民的大村寨而已。自然也没成气候的商业,只有个修修农具的铁匠铺,二个杂货铺,虽然大家已经从临高知道了海南的城市商业大体是什么模样,但是看到如此萧条的县城,还是兴味索然。 “好不公平啊。”叶雨茗喃喃自语。 “?”旁人纳闷。 “别得穿越者怎么随随便便都能从一个县城里赚到几十万银子呢?我们――我们――”他指了下满地都是尘土和垃圾的昌化县街道,“这地方连一百个铜板都没有啊!” 扑克脸的方敬涵说:“这地方让我有看西部片的感觉。”他的行李里居然还有一个录音机,说是准备做田野调查用。 熊卜佑试图和当地人沟通,发现他的语言才能完全失效。这里说得既不是粤语系的海南话,也不是福建射耕人说的闽南话,更非他最擅长的临高话。而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方言。 “这是军话!”方敬涵听了一会明白过来,“昌化这地方语言很杂,一大方言就是军话。” 于是交流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但是方敬涵只能大体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并不会说,交流起来只能比划。 最后在当地人的指路下,他们终于在县大街上找到了一家还算有些规模的铺子。是家货栈,挂得字号还是广州的。 广州的客商在这里做什么买卖?熊卜佑到柜台上打听了下,这个掌柜倒是货真价实的广东人,姓钱。正苦于一个人呆在这荒蛮的小城,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没几个。忽然来了一群能说广东话的陌生商贩,顿时精神振奋,非拉着大家聊天,又叫个小伙计端凉茶来。众人走得也热了,正好歇脚顺道打听消息。 原来这个货栈是专门收购本地的皂角、药材和山羊的。广州城里的不少大户都喜欢这里的羊,老板看买卖好,就专门派人在这里坐庄收购。 熊卜佑装作是第一次来昌化,准备去黎区贩货的小商贩,打听这里情形如何? 钱掌柜说这里还算太平,海盗很少上昌化来,来了最多也就是在岸边打点水,抢几头羊什么的。县城周围的水田都是千户所的,千户所虽然破败不堪,好歹也能拉起二三百人的队伍,所以海盗等闲也不到县城附近来。 至于黎区,钱掌柜说地形太过崎岖,这里山多石头多,还有许多恶疾,一般人不大愿意上黎区去。黎人半月一个月的就结伴进城来卖点土产什么的。总得还是挺太平的,没听说有抢劫杀害汉人商贩的事。 钱掌柜好奇的问他们是哪里来。听说他们是临高来得,掌柜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惊讶――这让穿越者们充分领教了过去的消息传送速度之慢,他们在临高闹得风生水起,不到200公里外的昌化居然一无所知。后来他们知道钱掌柜的老板半年才从广州派船来一次昌化。 看到穿越者拿出的食盐、白糖、缝衣针、烧酒和其他五金小杂货,钱掌柜的眼睛都直了。白糖和烧酒之类的享用品,本地已经缺货很久了。当下就要求买几十斤白糖和烧酒。他用黎人喜欢的钩刀和铁农具作为交换。 穿越者乘机要求他介绍个向导,钱掌柜满口答应。 “这事容易,我给你找个人。” 勘探队达成了目的之后回到镇海号上汇报了情况。船上又卸下了一批用来贸易的商品。 第二天一早,船队启航,继续他们的旅程, 崔云红为首的的勘探队一行人早上吃过早饭,带上装备货物,便往江边与向导汇合。钱掌柜找来的向导是他货栈里的伙计。黎人虽然不是吃人生番,但是黎区山高林密,气候多变野兽蛇虫出没,又有种种瘴疠,汉人往往视为畏途。一般人前往黎区,都要请“熟黎”做向导。 这个伙计虽是个汉人,母亲却是本地的美孚黎。本姓王。昌化自古就是汉黎通婚比较多的县份。象这样的汉黎混血儿是很多的。向导不但精通美孚黎的语言。而且其舅舅家就住在昌华江中游。道路人情都很熟悉。是个极合适的人选。因为从小学徒当伙计的缘故,虽不过十八九岁,人情世故极为熟焾。开口就带三分笑。眼见这群人一行十来个,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男人却个个是光头,居然还有个侾黎女子混迹其中。每个人都背着大筐,筐子上多半还有一根用布包裹的长棍,不由得纳罕。 勘探队自然不能说他们是去找铁矿的,便说说自己这伙人是去黎区收购药材的,崔云红便要先给向导工钱,向导说不必,等回来了再给也不迟。只要他们先给一斤白糖,让他拿回家去给家人尝尝新就是――此地白糖是很稀罕的东西。 准备妥帖,一众人上午出发,沿着昌化江向上游而去。 出发之后,众人才发觉请向导的决定是多么英明。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地标的东西,昌化江的是条枯丰水季落差特别巨大的河流,这使得在旱季要寻找它的真正河道变得很麻烦,雨季冲出的河道不但宽而且十分散漫。星星点点的积水潭和径流随处可见。 崔云红一路上用指北针和地图不断的核实队伍行进的方向是否准确。他们的第一个目标点是找到石碌河。这条昌化江的支流在地图上显示是在距离昌化江入海口上游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找到这条河之后再溯流而上,走上二十公里左右就是石碌矿山了。 显然旅程是不会轻松的。特别是背着许多装备还有大量的商品的情况下,这段路程就更加艰难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越往上游走,水量会增加,能够行船就轻松了――就算没有船,造一艘竹筏也是容易的事情。 走了十多里路,眼见江中水势略大,沙丘亦越来越少了。知道已近内陆地区。地形愈发崎岖。两岸多半是丘陵,起起伏伏的,森林植被并不是茂密,许多地方裸着大面积的山石砂岩。崔云红眼看这里的丘陵很多都是含有大量粘土的石灰石,这种石灰石不需要配料就可以直接烧制高质量的水泥,所以又俗称“水泥岩”。不由得心中暗喜,这里可以建设成穿越国的水泥工业基地了。 崔云红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海南高级水泥往往是采用昌化的石灰石烧制的。 山丘与河岸之间,有零星的平地,不少都被开垦成了水旱田地。那些没开垦的地方,是大片的荒芜的草地。期间散落着一些村寨。向导说这些都是汉人的或者汉黎杂居的村落。崔云红见这些村落并无特殊之处,只让测绘队的人在地图上标记下规模和位置就算了。 测量队的人一路走,一路在地图上绘制着路线,遇到的居民点和可取用淡水的地方的,在地形变化特别大的地方还加以重新测量。这些数据都是未来开发道路的依据。 向导见他们一路上并不急于赶路,走不了多会就要停下来写写画画,还有人扛着杠子、箱子什么的到处乱转,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不由感到奇怪,便对崔云红道:“掌柜的,这么走着得好几天才能到黎寨。” 崔云红只得编造说他们这是在寻草药。这番话小伙子自然不大相信信。不过能不在那沉闷无比的货栈里干活,出来转转也是难得的休息,多走几天倒也不在意。当下不再多问。 第三十一节 黎寨 第三天,勘探队来到了昌化江中游的一个黎寨。这里就是向导的母舅所在的寨子。勘探队决定在这里歇脚,打听下面的路程情况,再找个向导。王伙计对过了黎寨之后的道路就不甚熟悉了。 这个黎寨和慕敏见过的临高的黎寨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门口的文面的黎族妇女和他们富有民族特色的服装,还真得很难和本地一般的汉族村落相区别。 这里的村寨很大,将近百余户人家,房屋罗列整齐。村外的河畔平地尽数开肯成了水田植水稻,不象其他地方的黎族那样种“山栏”,看得出无论是生活水平和农业生产都要高出其他黎人一些, 仔细看的话,就是美孚黎的房屋虽然是汉式的,却比汉人的房屋要建造的简陋些。这里男人都梳一个发髻在脑后,戴耳环,女人用黑白相间的布巾缠头,不分男女都穿一种黑色的对襟无纽上衣。 “美孚黎的来源是挺有意思,”方敬涵说,“据我看的一些资料推测说:他们很可能是先秦两汉时期最早来海南岛的一股汉人移民的后裔。” 美孚黎的名称也透出了他们是岛上的后来者,“美孚”是他们的自称,意思是“住在下路的客人”,显然他们的到来要晚于其他黎人。美孚黎在昌化江两岸占有较好的田地,能够种植水稻,不种“山栏”。纺织技术也优于其他黎人。过去的民族学调查中还发现。他们的织布机非常类似汉代的中原的同类机型。美孚黎的原始公社成分很少,社会差异明显,有祠堂,修族谱,排班辈,宗族间还有矛盾。 叶雨茗说:“那他们一定会说汉语了?” “两汉的汉语?够呛!”熊卜佑说。 “这只是一种推测,也可能是大陆上已经汉化的其他民族的后裔。再说了,人就是真得汉人的后裔,也不见得就会说汉语啊。” “想不到你对黎族还挺熟悉的。”慕敏有些惭愧,自己可是标准的黎族,但是论到对本族的认识,远不如这个大学毕业生知道的多。 “这也算是一门课程。”方敬涵有些不好意思,“专业里要用的东西。我是学社会学的。” “这专业听起来很……很厉害。”慕敏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形容词,“可以搞民族学研究什么的。” “我们一个专业四个班,每个班四十个人。一界就是一百六十。全国开这个专业的本科院校起码也有二三十个,我上哪研究去啊。”方敬涵一脸苦笑,“所以就――” 方敬涵说着,心里又是一阵隐痛。全新的开始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忍受了几个月的辛劳之后,他再次发现自己不是主角,穿越团队里人才济济,硕士能编连,博士可成排,海龟无数,连在米国打炮开飞机的衙内都有,自己这号人,到现在还是个基本群众。最后被作为“废材”给丢到了勘探队里。 “要不以后你就跟我干吧!”慕敏大大咧咧的一挥手,“我的黎苗事务办公室缺人。” “喂喂。老大,你挖人也稍微背着人点成不?”崔云红笑道,“当我不存在啊。” “我说的是事实。就这么办了,回去就办手续。” 说笑着转过河湾,前边山坡上一片房舍,向导道:“前边就是堑对寨了,是我舅舅家。”言辞中颇为亲热。 望坡跑死马。虽说黎寨近在眼前,还是足足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河水已丰,水很浅,但是清澈见底,岸边满是高大的乔木。走近了见树枝下都挂着累累的大豆荚。慕敏大为好奇,忙叫众人看。 崔云红笑了:“这是皂角树,有什么稀罕的。我们家乡下村边多的是。” “就是天然皂角洗发那个?”慕敏对皂角的印象只有这些。 “对,皂角过去是天然肥皂。洗衣服、洗澡都不错。”崔云红停下来看了下,这片皂角林从岸边一直长到丘陵的坡地上,少说有三五十亩。真是一片极好的资源。 叶雨茗说:“这资源对我们没什么用。一搞到椰子油就能出肥皂了。” “皂角在工业上有很多用途的,”崔云红说,“具体我忘记了。好处是没有任何腐蚀性,比肥皂温和。另外好像还能当药用。” 一行人来到寨门口,早有守寨的丁壮过来盘问。因有王伙计引路。加上又带来了货物,轻而易举的便进了寨子。 寨中山民见有外来的商贩,都围拢过来,要看货物。黎区偏僻,但凡食盐、针线之类的日用之物都小贩。他们一到,寨子里的妇女都来观看,把一行人在大屋前围了个大圈。 勘探队也忙将货物摊开,一包包的白糖,洁白璨目,黎人多有不识的,王向导一面替他们鼓吹,一面在芭蕉叶上洒些让众人品尝。顿时销路大好。 至于食盐、针线、钩刀、农具之类,自不用说,是日用之物。勘探队还带来了贸易公司专门为黎区贸易开发的一些商品,主要是各种颜色的穿孔玻璃珠子,都是用制造玻璃器时候余下的废料制造,倒也光彩夺目,吸引了许多年轻女子,纷纷围在慕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挑选货物,颇有青春萌动的气息。可惜美孚黎也有文面的习俗,让众多对黎族少女产生过绮念的少男们梦想破灭。 黎人没有金银铜钱,都是易货买卖,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勘探队的本意是收集资源信息,并不在于赚钱获利,不论皮革、草药、槟榔、皂角、葛布、木棉布之类,一概都收。计算价值也从优,双方皆大欢喜。一行人忙着交易。直到人群逐渐散去方才罢手。 王向导倒也热情,邀请他们去自己舅舅家落脚歇息 这位向导的舅舅姓黎,叫黎本清。家中除了破屋一间之外别无田地,平日里采药打猎为生。二十七八了也只能混在闺隆。原本在寨子里很没地位。后来因为常去县城卖皮张野物之类,会说汉话,所以一应与官府商人的交道都归他管。目前在寨子里算有些头脸了。 众人随着向导来到草屋前,见竹编的门扉半敞着,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火塘的火光在微微发亮。 从小房里传出了微弱的哼哼声。 向导一推门走了进去,崔云红要大家在外面等着,自己先和熊卜佑走了进去。只见竹架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人,没有铺盖。床上床下丢了许多稻草。屋子里燃着一根竹火把,吱吱地喷着红色的火光,火光下看这人,头发散乱,满脸胡须,面色通红,见人进来,忙叫了几声。 王伙计忙出来,从外面的竹管子引来的山泉上接了半瓢水进去,喂他喝了下去。这才算好些。甥舅见面,自然又有一番话语,众人听不明白。又嫌屋里狭窄,都在廊下席地而坐,打些山泉水,加上净水片喝了解渴。 过了半响,只见那向导出来了,万分抱歉道:“真是对不住几位掌柜了,原想着这里是我舅舅家,招待诸位好吃好住几日不在话下,要去采药的话他也是个能手。只是他最近寒热病犯了,发作的厉害。慢待了。” 众人立马把眼睛都注视在了卫生部派来的何平身上。此人d日之后就在卫生部打杂,时袅仁本着多个人多份力的原则教了些基本的简易医术给他。在杀害了若干兔子和青蛙。又在几个不幸的落入他手中土著患者身上一试身手之后,何平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卫生员”。见大家都在看他,知道是要他一显身手,用现代医学征服下古人的心。 送医送药,手段虽老,却是最有效果的。 海南黎区的所谓寒热病,十有八九属于疟疾。在黎区这是常见病,感染率很高。穿越众自从d日之后也有人被感染过,好在这里的疟原虫对还没有产生抗药性,一用药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所以何平对扮演这个神医极有把握。 当下请王伙计把他舅舅从屋子里搬出来,放在廊下。众人这才发现这“舅舅”年龄其实不大,三十出头而已,何平看他的症状:面赤.气促;眼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这些都是典型的间日虐的发热期症状,不量体温用手触摸额头判断,体温至少在39以上。 “多久发一次?”何平问道。 “二天一次,”黎本清浑身燥热,十分痛苦,“发一次,好一天。然后再发。一发就是十来天――”他喘了口气。 “这个应该是间日虐。算是良性虐的一种。”何平的诊断却让大家不放心起来,崔云红悄声说:“你这有多少把握?万一把人给治死了,可就被动了。” 何平大为不满:“我又没说要治,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收手好了。反正间日虐发作5~10次之后就自然痊愈了――” 慕敏眼看着病人在痛苦的呻吟,怜悯之心大起:“治吧,人也是条性命。不就是疟疾么,畏首畏尾的干不了大事的。” 何平见众人都不反对,从药箱里取出四片氯喹给他服用。这是穿越者手中最有效的抗虐药,见效快,疗程短,毒性也比奎宁小的多。 “用水吞服,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服。”何平关照道。根据时袅仁给他上的课,这种病连着服药三天就会好。 甥舅二人将信将疑。昌化城里也有汉人的郎中,也没听说过他们有本事治这个寒热病的。这群小贩怎么随随便便的就拿出几片白色的东西说就能治病?不过发病发得实在痛苦,便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服了下去。 见病人昏昏睡去,众人一阵忐忑――这可不比在临高,穿越集团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就算治死了个把人也算不得什么。人生地不熟的昌化黎寨里,真要闹出人命来可不好收场了。 王伙计倒没这许多想法,张罗着要给众人做饭。熊卜佑连称不必,他们自带着干粮。只求他帮忙烧些开水来就是。众人就着开水胡乱吃了些草地系列干粮,王伙计见他们如此客气,倒过意不去,但是黎寨里本来民生艰难,也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东西,便打主意明日打些野味来招待他们。 勘探队在黎本清家院子里用竹竿临时搭了个棚子,要来了许多新稻草铺着。何平又去寨子外面的河滩上采了许多青蒿,在棚子边点着了,潮湿的草木一着火,呛人的浓烟让众人咳嗽不已。 “这里是疟疾的疫区,驱蚊是预防传染的有效办法。”何平说,“青蒿烟驱蚊效果很好,这么熏一熏,能保证一晚上。”虽说从镇海号出发前二周就开始发放抗疟药给全体考察队员服用作为预防,防蚊依然是在疟区最有效的预防手段。 叶雨茗想了起来:“青蒿不也能治疗疟疾吗?青蒿到处都有,给黎人治病很方便。推广开了,搞黎苗工作就更容易了。” “这是青蒿,不是臭蒿。”何平说,“青蒿没用。” “海南不出臭蒿?” “当然出,但是光用臭蒿煎药是不能防治疟疾的。”何平过去在制药厂上班,虽然专业是机电方面,但是对药品生产流程很熟悉,“不经过制药厂的萃取,青蒿素的有效成分根本提取不出来。要按我们的工业水平大概是没可能利用了这种药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奎宁好了。” 慕敏怕出意外,商定队伍里轮流值班添火加料,让青蒿整夜燃着。也防备有人有不轨举动。 第二天一早,黎本清已经不再发热了,何平大为放心――这说明诊断治疗没错。接着又让他服了二片。这样连治三天就能痊愈了。 勘探队探测了黎寨外的昌化江的水深,最深处已有一米二三,大体能够行船。寨子里有木匠,也有简单的独木舟,但是船很小,每条不过坐二三个人而已。崔云红决定在这里制造竹筏,准备沿江而上。下一个目标便是三汊河。 第三十二节 石碌考察记 黎寨外面有大片的野生竹林。勘探队请当地黎人帮忙,砍了几十根竹子下来,选粗的截成差不多长短,较细得开成竹篾拧成绳索,用来捆扎竹筏。王伙计没打到野鸡,便把自己那份白糖拿出些出来,请来当地的木匠帮忙做筏子。 从当地黎人口中得知,上游因为渐入山区地形,河道比较崎岖,常要过浅滩急流。为了便于通过,竹筏不能做得太大,做出来的筏子宽度控制在12米以下,类似湖南江西等地使用的简易竹筏,每个竹筏上可搭载5人,不过他们的装备多,所以最终编了三个。寨子里的木匠做了些竹凳固定在竹筏上。又来个锦上添花,给每个竹筏都添了一个竹篾顶的雨棚――这里日头很大。 造竹筏用了不到一天时间。第三天一早,黎本清的疟疾已经完全好了,不但神智清醒,胃口也恢复了。何平又给了他最后一顿药作为巩固。 黎本清对这群治好了他的病的奇怪汉人千恩万谢,恨不得把一家一当都拿出来酬报。这样的寒热。每年要发作一次。每次都要这样死去活来的差不多折腾一个月才会好。这次吃了药三天就没事了,汉人还说了,这次以后不会再复发。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吃了药立刻就起效却是千真万确的。 只是他家里除了二把砍刀,几张弩机之外也别无他物了。黎本清很不好意思,非要自己出门去打些野味来招待,被熊卜佑拦住了。 “野味没关系,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几天,想今天就往上游去。能不能帮忙找个熟悉那地方的向导?” “去上游?”黎本清有些奇怪,这地方就是黎人也很少去。如果说要采药的话,上游的山岭上有得东西,附近丘陵上也采得到。 “对,去石碌岭,您知道这地方不?”熊卜佑问。 “没听说过。”黎本清回绝的干脆无比。让勘探队不由得起疑。但是据慕敏说此人没说谎――她当警察多年,是不是说谎还是看得出来的。 熊卜佑不死心,继续比划道:“山下有条河的,流到昌化江里,就叫石碌河――” 黎本清还是摇头。 崔云红却想到了: “你问问他,这里有没有出绿石头的山?” 所谓绿石头,就是铜矿石――孔雀石。而石碌这个地名就来自孔雀石。因为海南当地的黎族和汉族在说话的时候都习惯把修饰词后置以表述名词的习惯,所谓石碌,其实就是“绿石”。 石碌岭最早被人注意,不是因为铁矿,而是这里的地表有铜矿石头。清代以来一直有人采掘盗挖。直到1935年,琼崖实业局派人到石碌岭调查铜矿时,才第一次发现石碌最丰富的的矿储是铁矿石。 “有,有。”黎本清恍然大悟,“你们是要去亚玉岭!” 熊卜佑不知道什么是亚玉岭,但是崔云红是知道的,早就有些模糊的教科书内容一下清晰起来了。 “对,对,就是亚玉岭!”崔云红连连点头,心想自己真是糊涂,石碌这个地名是清代才开始使用的。现在还是大明的天下。 王伙计说:“舅舅,你不是以前去过亚玉岭吗?” 黎本清面难色。一个人沉吟了半天,众人等得心焦,奈何黎本清说得一口蹩脚的海南话,除了熊卜佑,还真没人能和他交流。 半晌,黎本清才压低了声音道:“几位掌柜怕不是做小贩的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熊卜佑笑道:“不为做买卖我们来黎峒做什么。” 黎本清道:“几位掌柜治好了我的病,我才多嘴说几句,”他歇了一下,“领大伙去亚玉岭没什么,离此不远,道路也不难。我虽没去过几次,路还认得。只是我劝几位:这亚玉岭上的金银。都是琼州之镇,神灵呵护,采不得的。” 原来这亚玉岭上有宝贝的传闻,多少年前就有了。即使没有山中有金银的传闻,铜矿本身也极有吸引力。所以每隔十几、几十年的,只要黎峒安静无事,便有汉人结伴而来,往亚玉岭上去开矿,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不是采不到金银折了本钱就是因为矿坑坍塌出现死伤,不得不弃之而去。久而久之,都传此地山岭是本岛大镇,风水要地,有神灵庇护的。 听完黎本清的一番闲话,众人才知原来这石碌岭早就出名了。看来所谓中国人缺少开拓性之类的话纯属放屁,在技术水平低下,交通闭塞的古代社会,在这荒山野岭里跋涉上百里来开矿,岂是没有冒险精神的民族能做到的? “我们不去采金银,只是想去亚玉岭看看,”熊卜佑继续说服,“过几天就走。” 黎本清道:“带你们去,都在我身上。只是我说得话还请几位掌柜多思量。” 王伙计却没这些忌讳,笑道:“舅舅你就去带他们去好了,回来掌柜们再赏你几斤白糖,你也可以拿来替我讨个舅母,不用每天去‘闺隆’门口唱歌找女人‘吓太’了!” 黎本清笑道:“你小小年纪,说什么混话?别得不学,就学这个了!” 所谓“闺隆”是黎寨里的一种特殊建筑。同寨的几个女人到了婚配的年龄就会在寨边自己搭建一座屋舍,晚上去那里睡觉,有意寻找配偶的男人就每晚去“闺隆”“略亚”,女子若是中意,就会留宿男子。一般人说去“闺隆”,都是说“略亚”,即谈恋爱的意思,也有少数人说“吓太”,是指俩人发生性关系。 当下商量好由黎本清带路去亚玉岭,至于报酬黎本清原是不肯要的,崔云红便送了一把新钩刀、一瓶白酒和几斤白糖给他。黎本清十分喜欢,也就收下了。 照顾他身体初愈,考察队又在黎寨休息了一天,勘探队这几天也没空闲,大致把黎寨周边的资源都进行了一番调查,绘制了地形图。资源方面除了皂角林,附近还发现了一处小规模的锡矿,可惜交通不便,没有开采价值。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乘竹筏往上游去了。王伙计留在黎寨内照顾他们留下的货物和行李。众人进行了一番轻装,只带了必要的设备和野营工具。黎本清自己带了干粮和盐巴,又背了一柄弩。慕敏好奇的问他带的箭是不是都上了毒。 “没有,箭毒木不好找。找到了,本地的汉人也不许用。”黎本清比划道。他说的汉人是指昌化城里的当官的。 听说箭毒木不好找,几个野营爱好者都有些兴味索然。不过大家对他的弩很有兴趣,轮番摆弄,这种弩的结构非常简单,有效射程不会超过50米,难怪黎本清说主要是用这个放在野兽出没的地方打地弩。不过他很少用弩箭狩猎――要卖毛皮的话,被弩箭穿了洞就不值钱了。黎本清打猎主要是挖陷阱和设置各式各样的套子。勘探队里的几个狩猎爱好者在竹筏上轮流和他交流相关经验,大半天下来,连说带比划,大概的意思都闹得明白了。关系也热络了不少。 黎本清打到的动物还真是不少。勘探队里的负责生物学方面资料收集的江牧之很快就根据他的描述知道本地有鼬獾、水獭、大小灵猫、果子狸等颇有经济价值的动物,至于野兔、野猪之类分布的相当广泛。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本地还有黑熊。 “这东西可不好惹――”黎本清摇摇头,“跑得快,又会爬树。” 但是这项资源对穿越者来说没什么用,他们并不需要熊皮做帽子,至于熊胆的利用也没提上议事日程,相对来说是鹿皮更有用些。 黎本清说本地有两种鹿,一种大一种小。勘探队很快就弄清楚了,大的是水鹿,小得则是赤麂。这两种鹿都极有经济价值。 因为平时很少有机会给林业方面的专业人士进行野外动物考察,象黎本清这样的老猎人就是最好的调查对象了,难能可贵的是他对每一种猎获得动物都能相当准确的描述出特征来,这使得穿越众的判断方便了许多。 黎本清见他们拿了个本子,不断的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即惊讶又得意,闹不清为什么这些除了平日里没事嚼舌头说闲话的东西这几个汉人会这么看重,还拿字记下来。对他们的来意更增加了几分神秘感了。 因为正值枯水期,水量不大,水流很平缓,用竹篙撑船上溯并不吃力,只是经常要经过乱石浅滩,众人常得下竹筏推行才能过去。有些地方乱石滩出了水面,还要把竹筏抬过去才能继续前进。 随着竹筏的上行,勘探队仔细观察着主航道以及旁边支流的变化,不停地记录周边的地形地貌,植被种类。岸上树木稀疏,但是灌木草丛茂密,竹筏划过,不时会惊动草丛里的鸟雀和一些不知名的的小动物。两岸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黎本清说得来冒险的汉人开矿者并没有在这里留下多少痕迹。 行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竹筏终于到了后世被称为三汊河镇的地方,当然此地现在还是一片荒芜的草原。水流变得很浅,竹筏不止一次的擦到了河底的砂石。至于石碌河,这条昌化江的支流现在根本不能行船,只能勉强淹没人的脚踝而已。 勘探队决定在此弃船登陆,众人一起动手,把竹筏都拖上岸来。据黎本清说,沿着这河往上游走。再走个五六十里路就到了。因为天色将晚,大家就在这里宿营休息,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勘探队在营地升起一堆篝火,点着了许多青蒿熏蚊子。为了防止起疑,考察队没有把太过惹眼的装备器材拿出来使用。不过他们的火柴、睡袋和干粮还是引起了黎本清的强烈兴趣――特别是火柴。晚饭是草地系列干粮。黎本清第一次吃米饼,居然说很好吃。大家便把自己的那份让了不少给他。黎本清做了竹筒饭来回报,加上少许食盐、香茅之后,竹筒饭滋味让大家胃口大开。 入夜快要睡觉的时候,他们听到一种可疑的咆哮声。想到了黎本清说得黑熊的事情,许多人都紧张起来。为了保障平安地睡觉,崔云红关照把枪支准备好,同时多燃起一堆旺盛的烈火,大家轮流值班,不断地大量加添燃料――这里干草和小灌木的枝条遍地都是。 第二天,他们早上五点钟就都起来了,匆忙吃过早饭重新上路。大家继续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七拐八弯的,着指北针、地图和黎本清的引导,又走了五六十里路,日落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山脚下,清澈的河水从前方的一条山谷中缓缓流出。 “这里就是亚玉岭了。”黎本清指点着。 崔云红知道到地方了,他找来指北针,对照着夕阳看了看,指南针的指针指向了西南方向,顺着指针的方向看去,是一座红褐色的山峰。他点了点头,这一带应该就是著名的海南石碌磁铁矿了。 众人一阵激动,石碌铁矿啊!这个中国最大的天富铁矿,平均含铁量42%以上的磁铁矿储量将近三亿吨!还伴生着钴、铜、镍、银、硫、白云石等多种矿石,要不是这里不产煤,石碌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型煤铁复合体基地了。 崔云红激动的头晕目眩,差点要摔倒了,正要一鼓作气就要带着设备往山上爬去,大家赶忙阻止,说现在快要天黑了,爬山不安全,明日再去不迟。 当下在溪水边设立营地宿营。一夜无话,第二天,崔云红带队,组成了一支5人小分队上山。余下的人留守营地。 亚玉岭并不高,山势也无陡峭之处。山坡上的整体植被还是稀树草原的景观,有着大面积一人多高的茅草。虽然比热带雨林好些,攀爬也颇为吃力。幸亏有黎本清这个老猎人带路,他会选择植被比较稀疏的路线前进。 第三十三节 黎寨风波 众人手足并用,花了差不多整整三小时到达了山顶。这里眺望出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头,近处都是热带稀树草原植被,远处森林繁茂。 大家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土壤和植被情况。还在一些地方试着挖掘了探方。山坡上的土壤都是比较典型的南方红土,没有特别的矿石头。这个铁矿虽说号称是天,上面也还是覆盖了好几米的土壤。他们得确定哪些点的铁矿石是值得开采的――穿越者没有现代矿业那样强大的机器,可以大范围的移除掉矿产表层的覆土。 挖了几个探方之后,崔云红依然不满意,决定用现代化物探设备来找。亮出他最宝贝的瞬变电磁仪,锚杆检测仪和超声波检测仪又是好一阵摆布,终于圈定了可供开发的几个地点,又打了探方下去,挖了不到1米,就发现磁铁矿石了。他敲下一块,目测了下,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富铁矿。 黎本清见领头的掌柜拿个几个古怪的东西一番折腾,就开始挖坑,挖出了一块石头来便宝贝似的装到口袋里去了。可是这石头非金非银,也不是汉人最喜欢的绿石头,不由得莫明其妙。 崔云红又带队向山下走了十几里路,陆续又发现了多个适合开采的矿点,又发现了一处伴生的硫铁矿。可惜交通不便,不然倒是农业部门的好肥料。 至于传说中的孔雀石矿,则一直没有找到,不过崔云红也没放在心上――比起铁来,他们对铜的需求很有限,从广东进口来的日本红铜差不多也够用了。 几个人在山坡岭地上背着器材一路跋涉,不时还要挖坑架器材绘图。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芒草的碎片粘到皮肤上,又痛又痒。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喝得是早晨何平兑好的盐水,至于那大家一致认为难以下口的米饼也被嘁哩喀喳的吃了个精光。体能消耗实在太大了。 “下午还要继续勘探吗?”工业口的代表江牧之气喘吁吁的问道,他的体能比较差,脂肪又实在多了些,折腾了一上午之后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崔云红是不想带他参加考察队的,但是白国士随船走了,准备带领另一支考察队去田独考察,队里没有对生物学和动植物比较了解的人了。 “当然,来一次不容易,要尽量多搜集一些资料回去。” “上帝呀,让我回到21世纪去吧,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人终于忍受不住了,发出了哀号。 “好像吃肯德基。”有人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还有我们学校门口烤羊肉串、烤鸡骨、烤玉米……” “现在这么想也晚了,你就老老实实给干活吧。”崔云红笑道。 “这么大一个山头,开采起来难度不小吧?”江牧之问。 “开采倒是不难,”叶雨茗接口道。“要是彻底无视矿山安全生产的法规条例的话,给我五十个工人就可以了。纯手工操作,只干白天一班,每人每天出矿石2吨是没问题的。一天就能出100吨矿石,全年就差不多是四万吨铁矿石了。”他过去从事矿山安监工作,对矿山爆破和开采了解不少。 “你这不是搞黑煤窑吗?” “不算黑,也就一般水平。再说这种天矿根本就不需要打坑道的,直接把外覆土去掉就是。”叶雨茗四周看了看山体,“其实这座山体的土石方量也不算太大,有足够的炸药的话完全可以把它整体爆破掉――” 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整体爆破?乖乖,直接把一座山掉,真是好大的手笔。 崔云红却知道这话并不夸张,天矿开采中整体爆破掉一个山头是很常见的事情,技术上也没多少难度――至于穿越集团有没有这个能力则是另当别论。 “一年四万吨铁矿石,季无声不笑歪嘴了。” “这么好的富铁矿,能直接炼钢呢。” “这还只是用五十个采掘工,每人每天十小时的基础上。”叶雨茗说,“当年日本人在石碌开矿的时候,每个工人每班14小时,定额是8吨。当时的矿山除了有少量的风镐之外。也谈不到有多少机械化采掘。以我们穿越集团的能力,维持二三百人规模的采矿队,一年开采十五万吨铁矿石是没问题的。” 崔云红说:“其实这样的天矿开采倒是不费多大事,但是得搞配套。光工人吃喝拉撒就得专门建设小村子,安排不好还不行。采矿运矿都高强度劳动,生活质量太差,死亡率会很高。除非是象日本人那样搞死亡式开采,直接拿人命往里头填,不然几个月下来矿山就垮了。” 黄爪子豪言壮语:“以后我们就从日本抓男人过来开矿!” “不管谁来开,工程量都小不了。”崔云红说,“石碌的难点在于矿石外运困难。”他打开地图,“本来昌化江提供了一条便捷的出海通道,可惜石碌岭并不在昌化江畔,唯一的可行的通道还是和当年日本人选择的路线一样,从石碌修铁路到八所。再从八所出海。” 但是这条路线的修建相当艰难,沿途地形复杂,当年日军铺设这条55公里的铁路线,动用工人数万人,历时5个月才完工, 该线八所港到北黎间,地势平坦,北黎至宝桥间为丘陵地带;宝桥以东则为山岭地区。北黎到宝桥之间的溪谷丘陵地带全长15公里,工程尤其艰巨。沿线共修建桥梁17座,其中大桥3座、中桥3座、小桥11座,还有涵渠178座。全部为钢筋混凝土或者铁架结构。宝桥石碌之间还修建的一座隧道,全长250米。 八所本是一座小渔村,为了适应万吨级以上的矿石船进港,扩建为人工港口。整个石碌开发包括矿山、铁路、港口和发电厂,一共动用劳工14万人。死伤工人数以万计。 听了这段数字。大家都觉得在这里开矿实在没什么可行性,江牧之小声说:“既然这样,我们不是白来了?执委会肯定不会开发石碌了。” “我也觉得,起码在第一个五年计划里不会动这个脑筋。”叶雨茗说,“要我说的话,与其费事修铁路到八所,再在八所造人造港,还不如干脆直接修到田独,两大矿区连接起来,都从榆林这个天然良港运出。” “线路长大概180公里,也不容易。日本人修到43年才完工的。” 在这场关于石碌铁矿的开发前景的讨论会结束之后,缓过劲来的考察队继续在山岭上进行着他们的考察活动,期间崔云红又采集到了其他种类的矿石,唯有孔雀石始终不肯面――难道自己运气不好?崔云红实在纳闷,石碌几百年来都是以铜矿闻名的,说明孔雀石外地表应该很常见才是。这样的搜寻直到天色将晚才结束下山。 第二、第三天考察队又在石碌岭周边连续的进行考察勘探,期间还和某只黑熊不期而遇,双方彼此对视几分钟之后以黑熊主动撤退而告终,虽然黄爪子很想开开枪瘾,但是打了这么个庞然大物也不好处理,纯属浪费。 崔云红见再考察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就在第四天一早,全体拔营回转。路上无话。回到三汊河,竹筏还在原地,休息一晚之后上船回转,顺水下船速度很快,午后时分就已经回到了黎寨。 没想到刚进黎寨,就被十几个黎丁围了起来,这些人一个个手持刀枪,面目严肃。远远的站了许多寨子里的普通百姓在张望。这架势把崔云红吓了一跳,想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啊? “小慕啊,你看你的同胞这是打算干啥啊?” 慕敏无可奈何的说:“我是黎族,可是我不会说黎语啊――” 正惶恐间。内中一个头面人物鞠了一躬又对着他们说了一大通话,表情十分恭谨。但是,还是一句话也听不懂 幸好有黎本清在,原来此人是寨子里的一位奥雅,说本寨里的峒主病得很重,听说他们这些汉人商贩有神药,一下就治好了黎本清的寒热病,也想请他们赐给几颗神药救峒主。 众人一听颇为为难。如果只是疟疾,那倒容易,再给几颗氯喹就是了。但是何平只是个半吊子卫生员而已,要他正儿八经的看病,碰巧蒙对了也就罢了,万一治死了人――这可是寨子里的首脑的家属!21世纪的中国人死了亲人还要在医院追打医生护士呢,何况是在17世纪的原始村舍里。 何平说:“还是去看看吧。” “你真预备去给这峒主治病?”慕敏实在不放心。 “不去更不好。我觉得这些人态度也挺诚恳的。” “可是你连他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慕敏着急道,“这可是一峒之主,万一死了,全寨的人都会迁怒于你,我们要救你也来不及――” “别担心,我多少被时博士教育了几个月,基本医术还是有把握的,总能应付过去的。再说真要想走,他们也不见得能拦住我们不是。” 黄爪子点点头:“的确,大不了我们杀出去就是了。要怕连累的人的话,可以把黎本清干脆也带走――” “你们放心好了,要是发现治不了的话我就给点安慰剂,最多被赶走,总不会把人治死。” 于是就答应了给峒主治病,一行人先回到黎本清的住所里,把行李里的药箱清点一番,因为是考察队用的,里面各种绷带、敷料、常用药、消炎药之类一应俱全。还有简单的手术器械和消毒药品。 大伙正在清理东西,黎本清在外面转了一圈又悄悄的回来了,满面忧虑之色对熊卜佑说:“几位掌柜,这峒主的病恐怕不是用药能治得――” 熊卜佑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黎本清悄悄告诉他们: 原来峒主生病已经有七八天了,也用了黎人的草药,但是一直不能痊愈。寨中人便怀疑他是遭了“禁”。所谓“禁”,类似汉地的鬼神作祟之意。一般认为是某些有法术的人召请了“鬼”来害人。峒主请了道公来做鬼解禁,但是无论如何都解不了。据说这个被召请来的“鬼”非常的厉害。搞得现在无人敢招惹此事。 “你们是汉人,何苦来招惹黎家的事情。”黎本清好心劝告,“万一施禁的人恼怒你们手,也给你们施禁,岂不是飞来横祸!” 众人自然对这些并不在意,但是又不能大无畏的说“我们是无神论者的战士”,这套话说出来大概是没法让人信服的。 “老人家您放心好了,”熊卜佑安慰道,“我们有科学――” “你们的科学鬼很厉害?”黎本清的这个反问让大家哭笑不得。原来黎人的原始宗教信仰里没是没有神的概念的,超自然的力量都叫“鬼”。 正说着话,慕敏忽然走上前来问:“既然说有人下禁,是禁公还是禁母?” “听说是禁母,奥雅们已经叫人把这女子抓了起来。”黎本清摇头道,“好好的女子,不知道发了什么邪。” “这可坏了。”慕敏有些焦急。 “怎么了?”大家莫明其妙。 慕敏解释道,但凡有所谓“遭禁”的事情,道公做法就会点名说某人是“施禁”的人,男的叫“禁公”,女的叫“禁母”。 被宣布为“禁公”“禁母”的人,有点类似中世纪欧洲的“巫师”“巫女”,大家对他们既怕又恨,认为时刻都有可能施禁害人。这么一来,黎寨里一旦有人被指认为是“禁公”“禁母”的,群众往往会对其进行杀害,有的地方稍微缓和些,但是也免不了诸如拷打,逼迫裸体洗澡之类所谓“驱鬼”的手段。这一现象直到五十年代人民政府大力干预下才被清除。 现在既然有人被认作是禁母,这个女子的性命就堪忧了。 注:正文已经超4000字,本段文字在字计费之外,不算订阅费用。 有关海南黎族“禁”的资料,包括本书中所有的黎族民俗、社会风情都来自解放后政府对海南少数民族的社会调查资料。本书里提到的许多现象、风俗和习惯,实际是从清代甚至清末才有的,目前可见的明代黎族的资料较少。 第三十四节 简易手术 听得慕敏如此说来。众人都有些变色。他们都是现代人,基本的人权理念都是有的,现在有人(还是个女人)将要因为某种迷信平白无故的含冤死去。这种事情,他们实在看不过去。 “我们要救她。”慕敏说。 众人默然:这里是黎区,穿越者是外来人。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当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他人的时候,哪怕出发点再好也不要随便去干涉别人的事情,否则只会招来怨恨。 熊卜佑说:“我们怎么去救呢?” “她是无辜的――”慕敏刚说了这话就停了下来,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禁”这回事。问题是这里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见机行事吧。”崔云红说,“王工这次不是特意关照过我们,要遵照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不要随意干涉吗?”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个别人正义感爆发 “她死不死和我们有屁相干!”方敬涵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大家不由得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老好人突然说出这么冷酷的话来。 “你说什么?!”有人普世价值发作了,“一个无辜的人要被杀了!你居然说跟我们无关?!” 眼见着事还没办,价值观和人权理论的大讨论就要展开。崔云红一声断喝: “好了!”他心里也觉得这女人的死活和他们关系不大,但是现在既然被提出来了,公然说不救肯定会引起内部矛盾。“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何平说:“要救人也不难,不过我得问下,执委会会不会同意我们收留这个女人?” “当然收留,”慕敏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不考虑她的民族身份,就是当劳工我们也需要的。” “要不然给小王当老婆也行啊。” “我看你是自己动心了吧?”有人已经互相打趣起来。崔云红想现代人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没心没肺。什么时候都说笑的起来。 “没有文面我才能动心吧。” “你们别妄想了。”慕敏说,“虽然被指认为‘禁母’的人各个年龄、阶层的女子都有,但是还是以中老年妇女为主,特别是娘家无人的寡妇,因为她们缺少家族力量的保护。” 何平点头道:“既然是肯收留她,我到时候就试试看吧。能不能成功不敢说。” 这边奥雅已经来催请了,外面还聚集了一大批好奇的群众。崔云红赶紧做了一番分派 “同志们,”崔云红说。“现在我们要防备万一。必要的时候,还得赶快逃走。现在先把预案给大家熟悉一下,万一有什么意外,大家就按预案行动,明白了吗?” 决定由熊卜佑陪同何平过去看病,黄爪子作为保镖。 崔云红把队里仅有的1支gl手枪给了他们。 “万一有事立马杀出来。”崔云红关照道,“性命最要紧,药品器材丢了就丢了。” 慕敏也来关照:“做事别冲动,黎人最重言而有信,说话要留有余地。不必这么紧张。”她叹了口气,心里是不大赞成崔云红如临大敌般的安排的,总觉得反应过度了。 “我们都明白。” 其他人都把行李打好包,准备好枪支。考察队带了4支雷明顿霰弹枪和5连发猎枪,还有几支杰林德手枪,都装好弹药,用芭蕉叶包裹好,放在手边。 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何平一行提着旅行药箱随着奥雅和黎本清去峒主的屋子了。 峒主的住所比之周围的房屋都要大,用料也考究。美孚黎当中的阶级差别是比较明显的。何平等人一脸庄重,寨子里的壮丁们一面阻挡着人群。一面拥着他前进。过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老人来欢迎费尔久逊,这是峒主的亲信之一。 屋子里光线幽暗,何平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有个青年人躺在屋子边的一张竹榻上。四周簇拥着一群人,大多是女子,似乎有人在啜泣。床外面用竹篾墙遮挡着。 何平把这幅情景扫了一眼之后,就走到竹榻前面。这人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黯淡的光线下看得出面色蜡黄,满头是汗,在痛苦的喘息。 他的身上盖着一张扎染过的木棉布,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传来腐臭的气味。 何平眉头一皱,这味道可不象是生病,难道是外伤感染? “什么病?”何平问。 旁边有个着面的中年女子,忙对着黎本清说了一番,黎本清说: “原来只是腿上有些红肿,几天前突然发病,起了个大肿包,全身烫得厉害。” 把被单揭开,何平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腿上有一个巨大的脓胞,体温感觉非常高。他打开箱子,用酒精棉擦了下手指,按了下脓胞,上面滚烫,中间有一个软的地方,有跳动的感觉。何平已经知道了,这是外伤引起的感染。 这样的情况不动手术是不可能了。何平又给手指消了下毒。虽然不过是个门诊小手术,但是他还从来没在人身上试验过。这会不禁有些后悔了。 旁边的女人见他面难色,知道人难救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周边的人也跟着流眼泪。 迎接他们的老人问:“神医,峒主还有救吗?” “不好说,”何平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以一试,不过不包活命。死了我不能负责。如果答应,我就治,不然就只能告退了。” 奥雅满口答应,说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只求神医施法。 何平要人把病人抬到外面去――这里黑黝黝的,没法动手术。关照把病人的床榻四周用帘子围起来,上面搭一个棚子遮阳。棚子外面用石头堆起火塘来升火,又叫人取来全新的陶罐子烧水。又让人拿来几匹白布,裁成三大块,当中挖个洞,作为手术罩袍。余下的让人做成了口罩和帽子。做好后在水里煮过,又在太阳下晒干。 寨里的黎人又害怕又好奇的看着他们摆弄的这一切。这一切全部停当。已经是中午了。三个人穿着白布罩,戴着白帽子,蒙着口罩从棚子里出来的时候,小孩子们都被吓的逃掉了。老人们眼里也流出了极大的不安和忧惧。 何平把自己的医药箱打开。整理了下物件。对熊卜佑和黄爪子说: “他这个病,应该是伤口感染了链球菌,不开刀是不会好的,再拖几天,估计不是发高烧死掉就是得败血症死掉。” “开刀引流?”黄爪子是户外活动爱好者,小伤小病的自我治疗知道一些。 “对,只有开刀才能救他的命,”何平说,“你们当我的护士帮忙。” “好,你要我们干什么吧。”黄爪子一口答应。 “先帮我消毒器械,准备材料。对了,还要配点生理盐水。” “要输液?” “洗伤口用,注意配制浓度09%。” “好叻。” 医药箱里没有多少酒精,手术器械就采用了最简单的煮沸消毒法,把需要用的器械在已经沸腾的开水中再煮上5分钟后用酒精消毒。何平给戴上手套。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术刀。 外面的中年女子――大概是峒主之母,看到他们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在水里煮着各种闪光的东西的时候就开始不安了,当看见何平拿起一把小刀的时候,她几乎要发狂了,在外面大哭大闹的要冲进来,被几个奥雅拉住了――何平已经事先关照过他们。 “体温多少?” “39度8。” “往他嘴里塞点布,你们按住他。”何平关照他们。 何平先用酒精把脓胞周围彻底消毒,然后找了脓胞上柔软有波动感的地方――他记得河马在教他简易的手术的时候说过。手术治疗脓疮,就是从这里下刀切出排脓的切口。不过说起来容易,真要往一个大活人身上切还真是有些发虚。他调匀了下呼吸,一刀切了下去。 脓血几乎是喷射出来,飞溅得他们身上的临时手术衣上到处都是。 熊卜佑差点叫了出来,这阵势还真吓人,他明显感到手下的病人一阵抽动,有挣扎的感觉,当下全力把他压住。 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和许多人的脚步声,何平开始用盐水清洗伤口,这少年峒主挣扎的更厉害了。黄爪子和熊卜佑得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他。 正忙话着。只见黎本清从外头钻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熊卜佑呵斥道:“你进来做什么?” 黎本清苦着脸道:“外面正在吵闹,说把峒主交给你们治是――是――” 正说着话,外面似乎有人在争吵,听不懂的黎语一阵高出一阵来。三个人都是一阵紧张。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废。何平干脆来个不闻不问,只管清洗伤口,待把创面完全清理干净,再把涂了凡士林的纱布引流条塞入伤口,外面再用药棉松松的覆盖包扎。 “不用消炎粉吗?”黄爪子问。 “现在要引流,给他口服青霉素。”何平看了下伤口的包扎,虽然有些难看,还算合格。 “等等,你给他口服青霉素,万一过敏怎么办?不是死定了!” “我忘记了!”何平一惊,“换磺胺片吧。” 当下给病人口服了磺胺。这时候外面的吵嚷声音停了下来。何平关照家属可以进来了。外面进来的,正是峒主的母亲和那个请他们的老奥雅。 峒主的母亲见儿子面色萎顿,但是似乎不那么痛苦了,稍稍面放心之色。老奥雅又对黎本清说了一堆话。黎本清说: “他谢谢你们救他的侄子,他问这样算是治好了吗?” “还没有,得再过几天。”何平知道体温没下降之前还是处于危险期,“你们可以给他喝水、给他吃些清淡的东西,但是不要让他的伤口碰到水或者脏东西。找人日日夜夜的看护他,他这会在发热,要用布泡了冷水给他敷……”何平关照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是,“选你们认为最可的人看护,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许进棚子,任何人都不行!万一有事情就赶快来找我。” 老奥雅听到何平如此说,脸上不由得浮起一阵忧虑之色。但他什么没再说,只说一概按神医们的吩咐办。 三人小组从棚子里出来,他们那血迹斑斑的罩袍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动手把器械清洗过,再用开水煮洗消毒一番。结束之后烧煮的陶器被砸碎掩埋。临时制做的罩袍、口罩全部都丢到火里烧掉。这番做法原本只是为了杜绝医疗垃圾的污染,没想到却被当地人理解成了一种巫术仪式。以至于多年之后穿越政权的工作队重返该地的时候,某个年轻的队员在社会调查笔记中记录下了这么一段: “……给病人‘做鬼’驱病的最后阶段。是把一件染上斑斑点点红色,有时候就是染上血迹的白布丢入火中,最后把煮东西的陶罐子砸碎。所有的垃圾将会被掩埋掉。整个仪式才正式结束……” 回到黎本清的房子里,有人送来了食物:烤鸡、鸡蛋、鱼、竹筒饭、米酒等等,十分丰盛。只是考察队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动手术的三个人刚才又是脓又是血的,其他人则担心下来几天会怎么样。刚才棚子外面的骚乱,里面的人是没看到,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人不断在煽动着什么,外面的群众几次都骚动起来,幸亏那几个奥雅在外面拼命压制才算维持住秩序。 “不用担心,这峒主肯定会发几天烧,有抗生素,他死不了的。”何平说,“就是有点蹊跷。” “什么?” “他不是平白无故的发炎的。”何平从药箱的搪瓷盒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赫然是一根细细的竹刺。“这是我从伤口里拔出来的。”他小声说,“有点奇怪。” “被扎了他自己不知道?” “这倒是很有可能。”何平说,“河马和我说过不少这样的病例,幸好这东西不是铁得,否则得了破伤风谁也救不了他。” “,我们不会卷入什么宫廷阴谋吧?”有人想象力爆发了 第三十五节 筚达 晚上一众人拉了黎本清甥舅两人一起吃饭。王奥雅派人送来了许多食物和米酒,正好用来请客。熊卜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许多寨内的情况。原来这阵对寨的上任峒主死之后,因为他儿子年纪还小,就由本寨的四位奥雅辅佐,大事小事都是奥雅们集体决定。为首的姓王――就是来请他们的年龄最大的那位。王奥雅也是峒主的叔叔,是一家人。至于那在棚子外面颇为活跃的年轻人,乃是另外一位阵奥雅之子,名叫阵焕,是个好猎人,在寨子里的年轻人当中很有威望。 被山栏酒灌得有些醉醺醺的黎本清还透出来:被指认为“禁母”的女子,正是阵焕在闺隆里的相好,名叫筚达。做法仪式上阵焕当场翻脸,差点要宰了道公。被其他奥雅联合压制了下去。 “阵奥雅的日子不好过了,”黎本清说,“大家都说他儿子指使筚达给峒主下禁。” “为什么?” “阵新寨最早的峒主就是阵家的人。”黎本清喝多了米酒,“阵家在这里立寨有十世了――” “这么久?”方敬涵有些怀疑。 “不要打岔,听黎巴雅说下去。”慕敏说。 黎本清听慕敏用“巴雅”称呼他,满脸是笑。这是黎人对自己的亲近、尊敬的长辈的称呼。 “大概四五代人以前吧?”黎本清不大清楚具体的年份,“王峒主的祖辈全家也搬到了本寨,他们家原是汉人,族谱上说是从大陆上很北的地方来得。还是汉人的什么将军。当时我们寨子里正和附近的水什寨打仗。当时阵家的子弟死伤很多。王家的子弟都会舞刀弄枪,带着大伙一下就把水什寨给灭了。从此就是王家当峒主了。” “这么说王家其实是汉人了?”熊卜佑说,“可是一个将军怎么会举家搬到黎寨里生活?” 方敬涵一边做这纪录一边说:“所谓将军,大概是他们自抬身价吧?说不定就是本地的逃亡军户也未尝可知。” 黎本清说:自此以后,寨里就形成了两大势力,一派是王家,另一派就是阵家。阵家虽然不再当峒主了,但是毕竟根深蒂固,在寨子里很有势力,所以四个奥雅里至少有一个是他们家的人。 如今王家的峒主年幼,阵家又出了阵焕这样一个在年轻人中有号召力的子弟。实力的天平显然开始倒向阵家。 “阵焕不仅在少年里有声望,在闺隆里也是大大的受欢迎呢。”黎本清平时很少喝酒,这放开了喝,鼻子都红了起来,“晚上往哪所闺隆前一站,门就开啦,不用说话,不用唱歌。啧啧。不过筚达是他最喜欢的。” “听起来象山寨版的宫斗?”慕敏说,“阵奥雅的儿子会不会是想乘机上位?所以才阻挠我们治疗峒主?对了――”她兴奋起来,“搞不好这竹刺也是他捣鬼!” “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崔云红不以为然,“就算是真得也不管我们的事。” “唉。”慕敏遗憾的叹了口气,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她的脑海里已经补完了一个完全能够发到晋江去的宫斗小说大纲了。 接着两昼夜里,少年的高烧不退,何平每隔二小时给他量一次体温,六小时给他服用一次磺胺,再换药。第三天早晨,少年的体温下降到正常水平。神智也清醒多了。开始觉得饥饿。何平给他换药的时候发现引流条已经没有新的脓血的痕迹――伤口可以包扎上了。 这下任何人都知道峒主的病是好了。在考察队庆幸这件事情终于善始善终之时,寨子里各种各样的病都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寒热、牙疼、肚子疼到外伤发炎无一不包。何平到底只是个二把刀的卫生员,对如此丰富的实习机会当场就乱了手脚。他的药箱里也没多少药物可用。 当下只好把那些容易治疗和能够确诊的病都一一进行了治疗。又连着做了七八个小手术,现在何平下起刀来飘逸无比,连他过去觉得没法下手的麦粒肿也敢了动手了。不过他还是很注意,没敢乱给抗生素,生怕把这里的微生物环境给搞乱了。至于肚子疼之类病因难以判断的疾病,何平干脆用寨子里送来的米粉加上蜂i做了些药丸散发,居然有不少人宣称吃了之后病愈了――安慰剂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石碌铁矿考察队就这样当了神医,每天黎寨各户人家送来的物品不断。当大家发现这些“神医”们不怎么吃猪牛肉,似乎是比较爱吃鸡的时候,全寨的活鸡就一只不剩了。崔云红颇为苦恼的看着堆在黎本清家门前院子里的各种礼物,从野味、活鸡、米酒、皮革、木棉布、葛布和各种藤器……林林总总,看得出是把附近最好的物产都拿了出来。崔云红忽然发现还不断有人牵牛来,栓在门前。 “这是干啥?”崔云红问王活计。 “这是给你们看病的钱,”王伙计看到这群船上来的小贩这么厉害也很高兴,水涨船高,几天来他私下已经受了不少人的请吃,顿顿酒肉,“黎人没有钱财的,只有山货和牛只。” “这个――”崔云红心想吴南海倒是很喜欢本地的牛。问题是怎么把牛赶回到昌化堡去呢?这可是个技术活。 正在迟疑间,奥雅们派人来请他们去赴宴。 宴会上,四大奥雅全部到齐,轮番向考察队一行敬酒,少年峒主病后体虚,并不是吃喝,只由着其母亲陪着坐在上首里,好奇的望着这群奇怪地商贩。 米酒喝过几轮,四大奥雅里为首的王奥雅轻拍手掌,当下有人捧出一个盘子来,崔云红一看,上面白得青得,大大小小都是零碎银子和铜钱,看上去不少,实际也就十几两银子和一千多铜钱而已。黎人对财货钱币不甚注重,交易都是易货,对黄白之物并不聚敛,能拿出这些已经在把寨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了。 “这是些微薄之物,”王奥雅说,“另外牛只五十头相赠,以为谢礼。” 黎人爱饲牛,牛只数量很多,黎民交易往往使用牛只作为代价。 这个数字吓了他们一跳。别得不说,这么多牛怎么赶回昌化堡去呢?再说昌化堡本身也不能养牛,都得运回临高去交给农委会才行。一想到他们下来的几周都要喂牛和收拾牛粪,大家一致用目光注视着着队里的几个头头,要他立马拒绝了事。 慕敏对崔云红说:“这礼物我们收不得。这许多的牛,恐怕是全寨的一半了,都给了我们。他们种地怎么办?” 崔云红想得没这么高尚,而是怕当牛倌。虽然出发点不同,观点倒是一致的,便坚决推辞说:他们帮峒主和黎民治病只是行善,不便收如此的大礼, 奥雅们见他们言辞诚恳,和平常的小贩见钱眼开的模样完全不同,心里又多了几分敬意。 “你们对我黎寨有此大恩,又不肯收礼物,”王奥雅感到为难,“不知道用什么谢你们呢?” 慕敏觉得机会来了,那个被诬为“禁母”的少女现在还关在寨子里,只能峒主痊愈,就要杀掉。便提出能不能饶恕筚达,如果怕她有害人之举,他们愿意带她离开寨子,再也不让她回来。 担任翻译的黎本清面难色,勉强将他们的意思翻了过去。这个请求让在坐的头人们出了为难的神情。从心里说,把筚达这样危险的“禁母”从眼前清理掉自然是好事,但是让汉人要带走一个本族女子,在情面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他们又有大恩于本寨,不答应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半晌,王奥雅才说:“筚达是个‘禁母’。带去了若给你们招来了‘禁’,我们如何担待得起,还是将她就地了断了的好。” 慕敏在三要求,王奥雅只是不肯,忽然阵奥雅发话了:“这是个祸害,就算在这里把她杀了,当鬼也要害人哩。几位巴和法力高强,带去了怕还是镇得住她。” 一直不开口的峒主也点头道:“就让几位巴和带去了吧。毕竟寨里的道公也镇压不住她。” 王奥雅面不快之色,但是碍于峒主的意思,也没有发作。便这样定了局。王奥雅又再三要馈送礼物给他们,一番礼让之后。崔云红觉得再不收未免太过无礼,再说农委会也需要牛。当下应允收下十头。王奥雅大喜,立刻叫人准备十头健牛。 崔云红又想起了寨子外面的皂角林,提出来要带几百斤回去。 “好!”郑奥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那些豆子有兴趣,但是既然要便满口答应,安排人手去采摘。双方又刻木为契,穿越者至少每年一次来黎寨给他们治病,而穿越者只要到黎区办事,凭这个木牌,即可在寨内歇脚住宿,伙食烧柴一律由黎寨供应,有事还可以支应脚夫和牛只运送物品。 当天晚上大家宾主尽欢,第二天一早,考察队启程回昌化堡。大家和黎本清朝夕相处了十来天,分别的时候自然有番难舍难分的情缘。王伙计却十分高兴,这次带这批人来黎区,不仅拿到了稀罕的白糖作为脚钱,还得了当地黎人的许多馈赠。算是小小的发了一笔财。 十头牛身上都捆着成篓的皂角豆,还有许多土产之类,因为礼物实在太多,崔云红只能在每家馈赠的东西里取一两样比较有用的东西,其他一概退还。这番作为让全寨上下都是十分感动,大有仁义之名。 王伙计赶着牛走在前面,考察队随后出了寨门,奥雅们和众多黎民在寨门口夹道相送,气氛热烈。熊卜佑道:“这下我知道当八路是什么感觉了――” 慕敏感慨道:“这就是民心啊。” 走出去三四里路,在树林旁,阵奥雅带着几个黎丁正在等他们。树上用绳子拴着一个女子,双手被捆绑着。 “这就是筚达了,”阵奥雅吩咐将绳子解了下来,交给慕敏,“她是你们的了,带她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带她回来了。连名子最好也改掉。” “知道了,我们会好好对她的。”慕敏一脸郑重。 阵奥雅一直漠然的面孔上稍稍出一丝感谢之情:“筚达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是好人,多照顾她吧。” 阵奥雅说完。直接带着人扭头就走了。众人一阵失落。熊卜佑开口道: “我怎么觉得这阵奥雅并不怎么相信她是‘禁母’?” “大概有些隐情,我们不管这些。只是救人一命。”崔云红说,“走吧。” 慕敏走到女子面前,大约是因为被关押的缘故,女子的头发凌乱不堪,上身穿着一件低领短衫,下身一条绣着白花的蓝色长桶,衣服上沾了不少土,还撕破了几处,显得很狼狈。 她惊恐的望了一眼这群人,身子弯着往后面缩去。大家这才看到她的脸上没有象其他黎族女子那样文面很重,只是沿着额头和两颊的边缘有些细细浅淡的文饰。弯弯的眉毛,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看多了文面之后乍看这样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孔,大家觉得有眼前一亮之感。 慕敏奇怪,问王伙计:“她的文面很浅?” “这也算文了。”王伙计说,的确有些女子是不愿意文面的,只是象征性的文一些――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众人带上这个意外的收获踏上了返程。慕敏原想把捆她双手的绳子解开,但是崔云红说他们是许诺把这姑娘带走的,要是解开了被她跑回黎寨去,一则害了她自己,二来也显得我们言而无信。 筚达倒是十分顺从,让走就走,让歇就歇。只是不管是谁问话,都一概无言。慕敏想她小小年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跟着一群陌生的外族人去向不知何处,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还不如不要多说多问为好。 走出十多里路,忽听空气中“嗖”得一声,接着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注:本段说明在4000字之外,不计费。 筚达是黎族的一种乐器,用来做女人的名子大概还合适些。这乐器其实是近现代的产物,明代有没有不知道。模样类似排箫。 第三十六节 恋情的意外结尾 “响箭!” 众人是一惊――有人来袭! 考察队对路上遇到袭击早有预案。当下全体人员有枪的抽出枪来,没有的都把开山砍刀拔了出来,迅速围成一圈。在前面带路的王伙计吓得直往后躲闪。 “快拉住牛,当心惊了牛!”熊卜佑一面呵斥,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了杰林德手枪,装上火帽。 前面的一处河滩的拐弯处,出现了二十来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衣服打扮都是美孚黎,个个手持钩刀,有的还拿着弩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将去路拦住。 “前面有人拦路!”黄爪子喊道,“全体戒备!”随即吹起了哨子。 “是黎人!” “不会吧?”慕敏也从后面赶了过来,“我们黎族从来不搞拦路抢劫商旅这套。” “哼,我怕他们抢得不是钱财货物,而是这个宝贝。”黄爪子扫了一眼后面的筚达,原本一脸死气沉沉模样的女子看起来心神不定。 “不要着急!”慕敏喊道,安住正在掏枪的队员们,“他们不打埋伏,事情还有得商量。” “我看他们多半是为了筚达而来的。”崔云红小声说,“怎么办?” 慕敏想莫不是筚达的男朋友。黎本清所说的阵焕来了?这男人还真是有情有义。这下又把女人天性的多愁善感勾了起来,想到自己一点没有浪漫情调的丈夫,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真是那阵焕的话,就把筚达还给他好了。”她说。 “那怎么行,我们可是答应带她走的――” 正商量着,只见对面过来了几人,其中一个面目俊朗,穿的衣服明显比其他人要好,脑袋上戴着野鸡羽,看起来的确颇为威武。他在离队伍大约50步的地方听下来,开始喊话。 这下熊卜佑听明白了:他说的是海南白话,虽然有些走调,大体还听得明白。 “,果然是那个阵焕!”熊卜佑说,“他要我们交出筚达。” “怎么办?”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崔云红和慕敏身上。前者是队长,后者是黎苗事务的负责人。 “哼,几把破刀也敢来拦路,让你开开眼界。”黄爪子嘀咕着,掰开了雷明顿霰弹枪的击锤。 “不,不要开火。”崔云红赶紧制止他。 “他们就二十来个人,一阵乱枪就了了。” “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打起来他们必败。但是要是把他们惹得恼羞成怒,咬着我们不放,一路骚扰袭击,有枪也未必就能太太平平的回到昌化堡去。” “嗯,这倒是。”黄爪子一想也对。 熊卜佑说:“再说这些人都是阵对寨里的,真打死了几个。以后还怎么合作?” 慕敏说:“放了吧,反正筚达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当初不过是为了救她一条命才带她走的。现在既然阵焕这么有情有义的,我们何苦非扣着不放呢?” 熊卜佑见大家都无异议,赤手空拳走出队伍,用海南白话喊道:“只要你们把队伍闪开,我们过去之后自会放人的。” 阵焕点点头道:“你们先交个人质过来,过去之后我们互相放人,这样我才信得过!” 熊卜佑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穿越集团在d日之后,只有强加不平等条约给别人,哪有被人要挟的。见他距离不过30米,心中顿时起了杀机,握住了口袋中的杰林德手枪。这个距离内,他一发就可以要阵焕横尸当场。就算对方射箭,七八十米的距离也未必射得中他。到时候加上弟兄们们一顿霰弹枪,干脆全部杀个干净。 慕敏知道熊卜佑想干什么,赶紧用普通话喊道:“不要轻举妄动!打起来不好收场。”她转头对崔云红说,“我去当人质,让他让开路吧。” 崔云红还未置可否,只见原来蹲在地上筚达忽然站了起来,用黎语喊了一声。又对着王向导又快又急的说了一番话,王向导对慕敏说:“她说她愿意去和阵焕喊话,要他让路。” 慕敏点点头,想这样比较容易说通。便说:“你告诉她,等他们让开路,我们过去之后自然放她走。” 筚达听了王向导的话,脸上却浮现出奇怪的神情来,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通。 “她说她愿意跟着巴和们走。” 慕敏吃了一惊,一时间还以为向导翻译错了,但见她神态坚决,并非胡言乱语。便将其绳子解开,让她走出去。 对方见他们已经把人放了出来,脸上一阵欣喜,后面的人群也欢呼起来,挥舞着弓弩刀枪。 崔云红只见筚达走到阵焕面前,阵焕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推开。男人似乎有些吃惊,两人便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起话来。眼看着阵焕愈来愈不耐烦,不住的挥舞胳膊,时而还大喝一声要推搡她,筚达却一动不动,只低着头小声的说话,不时还摇头。态度甚是坚决。 这幕哑剧便在两群人之间上演了整整十分钟,连牛都开始吃草了,阵焕脸上出极为暴躁的神情,最后他猛得一转身,直接走了回去。没过几分钟,河滩上的黎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筚达一个呆呆的站着。忽然她蹲了下去。放声大哭。考察队的人愕然。 “这算是哪一出啊?”熊卜佑喃喃自语。 慕敏叹了口气:“继续走吧。” 考察队在出发半个月之后回到了昌化县城,在城外和王伙计告别之后,一行人回到昌化堡,李海平已经在堡垒里搞个半个多月的基本建设,堡垒已经初具规模,炮台上还架起了大炮――为了不刺激本地的官府,大炮是隐蔽在屋子里的,要用的时候再拉出来。 看到考察队满载而归,李海平即高兴又发愁,堡里面是养不了十头牛的――这牛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都是大得出奇的水牛,看上去和半个大象差不多。当下让海兵们动手,在堡垒外面造了一个简易的牛栏。又指定了几个养过牛的海兵专门负责放牧。至于交易回来的货物、收来的礼物大家都没什么兴趣,直接堆在仓库里等着船只来了再接。 一群人在堡里闲着无事,每天除了去昌化江边的河汊子洗澡之外,就是在堡外面的木棉树下喝茶打屁。期间还搞了一个基本建设:在河汊子的一端竖立起一道竹篾墙,供慕敏和筚达洗澡之用。考察队在阵对寨的遭遇成了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最初只是推测真相。但是慢慢的为了消遣便演绎开了。这个山寨版的宫廷恩仇记在每天不断的口水之下,变得复杂无比。慢慢得便有人要求报名当里面的龙套人物了。 倒是这事件的女主角筚达一直保持着沉默,虽然她很主动的帮忙在堡垒里做各种杂活:做饭,洗衣服、扫地,还去喂牛。由于昌化堡里没人懂美孚黎的语言,慕敏始终无法和她沟通。 至于阵对寨最近几年对穿越者到底有什么用,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皂角固然是个好资源。但是对穿越集团来说并不急需。昌化堡里倒是很有用,现在上上下下每天洗澡洗衣服都用这个东西,觉得味道清新宜人,洗得也挺干净。 昌化县城现在成了他们消遣的唯一去处。城市就这么大,在他们多次进城之后,城里几乎人人都认识他们了,虽然对他们发型感到奇怪。和看城门的衙役也熟悉了,原来这县里连个县令也没有,只有县丞在委署,至于本卫的千户,干脆就住在城外的农庄上。几个衙门全都门前冷落,破败不堪,难怪他们几次走过都没发觉那几栋小瓦房就是衙门。 广州货栈里的钱掌柜俨然成了他们在昌化县城里代理人。通过钱掌柜的牵线,昌化堡里穿越众们可以直接从城外千户大人的农庄里购买到新鲜的蔬菜、鸡鸭和粮食。千户大人和他的手下显然没觉得和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做生意有什么不妥,特别是他们拿出来的货物是白糖、烧酒这些本地严重缺货的东西的时候。熊卜佑又从农庄里买了几十头羊回来,一方面是自己吃,另一方面则准备随同牛一起送回临高去。 15w电台每天都能收到船队和临高总台的电报。有时候还会收到广州站的电报,各方面互报平安。根据电报里得知考察船队这会已经抵达了榆林港,正在对本次考察另一个重要目标:田独铁矿进行考察。 榆林港是海南最好的港口,不仅如此,这里离开高品位铁矿田独距离不到十二公里,就开采难易度来说远胜石碌。 如果从临高直接放帆到崖州,沿海航线只需四天就可以抵达。考察船队从昌化出发只需要二天。因为途中不时停船上岸考察,每次要半天到一天,途中还特意考察了崖州乐安的莺歌海盐场,莺歌海盐场在后世是海南最大的盐场,也是中国南方最大的海盐场,这里的海水浓度达到波美度35,是世界上仅次于红海的最咸海区之一,被称作“苦海”。此时还一片沿海的盐泽地区,荒无人烟。对海南开发历史颇为了解的明秋告诉大家,莺歌海盐场1955年开始筹备,1958年由5600多名专业军人的到来使得它进入了大发展的阶段 巨量的海盐,无疑是化工行业的最好原料基地。从王洛宾开始都贪婪的看着这片荒芜的滩涂。海南岛真是一个宝岛。 船队在莺歌海进行了实地勘探,然后继续出发。从昌化出发后的第六天,镇海号的瞭望哨发觉船只航行在一个巨大的海湾中了,海滩上雪白的沙子、摇曳的椰树、湛蓝的海水都说明此地已经近三亚了。 “这里就是三亚湾了。”陈海阳检查了海军学员们的经纬度测定,“我们离榆林已经不远了。” 三亚湾此时看起来比后世更加美丽,也更为原始。山脚下有些散落的村庄,沿海有格子一般的盐田。 又经过几小时的航行,桅杆顶部的嘹望员才看到了鹿回头角上的那座高213米的标志性小山。 到了鹿回头角,也就到了榆林港。鹿回头军港在后世是南海舰队的重要的基地,明秋站在甲板上,看到眼前出现的熟悉的景物,感慨万千。想起了一九七四年在这里备战时的日日夜夜。嘴里不由得把当年突击学来的越南话念了出来: “呀哋!(站住!)、老耸控耶!(缴枪不杀!)、盅堆宽哄度边!(我们优待俘虏!)。” “明老爷子,”蒙德好奇的走了过来,“您在说什么呢?” “越南话。”这里气温很高。甲板上温度早就超过了三十摄氏度,许多人都打着赤膊或者一件汗衫,明秋依然是一件87式海军夏装,一丝不乱。站在甲板上让很多自封未来穿越国的海军上将的宅男们感到汗颜。 “一九七四年春天的时候,”明秋说着,指点着远处的鹿回头那里,“当时我们部队就驻扎在那里,参加战前动员准备打西沙永乐岛。那会美国佬在越南打不动了,开始撤走。北越那白眼狼正在趁机南下,南越快完了。为了避免战后不必要的麻烦首长下达了收复细西沙的命令。我那时候还是个战士――” “您还参加过收复西沙?”蒙德肃然起敬。 “其实是没有。”明秋摇摇头,“一直就在三亚这边待命。74年秋天,我们支队又被调到陵水去参加了抗登陆演习。还拍了个电影叻。” 蒙德刚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些当年的事情,陈海阳已经下令落帆,准备进入榆林港了。他只好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榆林港远胜于它旁边的三亚湾,三亚湾水面过于开阔,风暴侵袭猛烈。所以这里常年都有去往南洋的船只在这里临时停泊和避风。船队驶过鹿回头角的时候,看到海湾里零星停泊着好些船只,有些桅杆高耸,显然是去东南亚地区贸易的商船。 注:本注释在正文4000之外,不计费 “巴和”是黎语中对有学问的人的尊称。 第三十七节 来到榆林 这里是大东海,”船长林传清稳住舵轮说,“也就是榆林的外港,再往里面去的长袋形锚地才是内港。” 整个榆林港被群山环抱,碧海、白沙、蓝天、椰林,风景十分秀丽,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原生态面貌。 “崖州是海南的主要椰子产地,在这里我们可得大捞一票!”王洛宾望着海湾里的婆娑起舞的成片椰子树,眼前飞舞着无数种产品,从人畜无害的肥皂到随时准备把人撕成碎片的硝化甘油。 “王工,我觉得你现在怎么和日本鬼子进村有得一比。”林传清嘿嘿的笑了几声,又拿起对讲机呼叫: “小蒙,查下潮位表,现在是低潮和满潮?” “开始落潮了!”蒙德汇报道,“还有一小时十七分钟到最低潮位。” “陈指挥,王工,现在先下锚吧。”林传清说,“等最低潮位再进港比较好,这里有几处暗礁和低沙,低潮的时候都看得见。” “好的,就等一会吧。”陈海阳说着通过步话机命令镇海和杭州两船下锚,等待潮水进一步降低。“全体海军学员去测水深、风向、风速,一会由他们负责领航进港!” “让这几个小崽子领航?”林传清置疑。 “榆林港水文条件和暗礁情况是最简单的了,让他们练练手也好。”陈海阳说,“现在有空,我们先商量下登陆之后准备干什么吧。” “做的事情和在昌化一样:设立据点,考察资源。”王洛宾胸有成竹,“此地是我们获取椰子干的主要来源,要打断琼山商人对椰子干的垄断,就必须在这里直接设置一个贸易据点。” “要派人去崖城探听下虚实才行。” “崖州恐怕不会象在昌化那么顺利。这里可是官府在海南岛南部的重要统治据点。”王洛宾显得不是很有底气。 崖州的户籍在册人口将近二万,与临高县不相上下。此地自唐代以来就是流放官宦的地方,崖州城外有个水南村,向来是外来流官落户的地方。所以这里的缙绅世家不仅多而且根深蒂固,有的在本地已经传衍了二十多代。要在此地打开局面,怕是要花费一番脑筋的。 “我想问题不大,”陈海阳摊开地图,“根据情报部门的资料,崖州的人口大部分都集中在崖城附近,崖城才是官府的统治核心。崖城在这――”他指了一下地图,“也就是我们昨天就经过的崖州湾地区,走陆路到榆林,直线距离超过60公里,这一带基本就是荒无人烟之处。我们在这里设据点,不会引起多少干涉。” “明军的巡逻舰船怎么办?”王洛宾问。他记得根据史书,明军是有驻军在这附近进行巡逻的。 “我们又不是要造什么城堡,堂而皇之的挂起大旗。”陈海阳说,“建一个小型的堡寨――这东西在本时空到处都是。再派几个土著专门应对。明军没理由要对付我们。真要开打,巡逻的几艘船是打不开我们的堡垒的,集中起大队人马的话,正好利用我们的通讯优势,调集优势兵力,一举打掉他们的主力。” 正讨论着上岸之后的工作,这边蒙德喊道:“还有十分钟就是最低潮位了。” “进港。” 这一次进港没有放下挂机,而是放下划艇,用人力划桨牵引大船进港,领港、观测等一应工作完全由海军学员进行。 此时海湾内的潮水已经降到了最低,暗礁和暗沙都出了水面,从船艉楼上,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在神岛不远处出暗礁来。神岛的西北方向更是出了差不多整整一链长的水下暗礁线。 船队一直航行到榆林港的内港入口处,整个内港呈长口袋形,三面环山,前面又有外港这个缓冲水域和神岛作为屏蔽,港区内部开阔,水深足以锚泊万吨级海船,水文条件十分优越。 优越到过去基本没怎么出过海的自宅警备海军上将们都看得出这里是合适的海军基地。这会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了: “这地方做海军基地可太好了。” “铁甲舰队从这里巡航东南亚,巡视我万里海疆――” “去东南亚要什么铁甲舰队?几艘殖民地巡洋舰就够了!” “对,我心目中的殖民地巡洋舰必须是:帆、蒸汽机混合动力,不带装甲,长航程,至少要有一门大口径火炮用来岸轰,收拾不听话的土著。对了,舱室空间也得大,能搭载至少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和必要的大炮,随时可以上岸镇暴。” …… 划艇边测水深边向内港前进。 “那边就是榆林市。”明秋指着内港西侧一片空地。内港的东侧则有一片比较大的木寨保护的市政,据明秋的回忆这里应该是安游乐市。从规模上看,大约有百来号人家。岸边也停泊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船只。 “我们就停到东侧吧,这里有人家,可以打听事情。” 于是船队就在安游乐市下面下了锚。眼见来了两艘大船,寨子周围正在活动的人一股脑都涌进了寨子,还没等他们的小艇近岸边,整个安游乐市附近就空无一人了。 “这地方看来海盗经常光顾。” 大家下船登岸,一路走到寨子前面,王洛宾叫随来的外事部的土著译员喊话,双方一来一回的说了半天,安游乐市里的人才算是把寨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此地是个汉、黎混居的大寨子。因为平日里常有下南洋的船只到此地避风,时而还能捞到海上船难的漂浮货物,从唐代开始就有人在此定居了,因为这里是船只下南洋之前的最后一个锚地,船只带来的财富和需求,天长日久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市镇。 安游乐市的掌权人物是一个叫胡逊的士绅。在穿越众送上屡试不爽的礼物:小镜子、白糖和烧酒之后,态度顿时柔和了许多。据胡逊说,他是崖州水南村胡家的后裔。 “莫非老先生是澹庵先生的后人,失敬!失敬!”随同王洛宾上岸的王涛故作惊讶的拱手道。他因为业余说评书,学说方言颇有天分,学会了好几种本地常用的方言。这胡逊说的是本地的官话――海南白话,算是最容易懂得一种。 这下胡逊十分得意,连称“辱没先人”,对众人的态度又好上了几分,便提起他们到此有何贵干? 王涛便按照事先相好的套路,说他们是专跑南洋贸易的商人,因为一路风波险阻,想在本地买块地皮盖几所栈房,修个庄园,用来囤货歇脚。 胡逊连说:“好说,好说。”此地别的不多,荒地可是多的是。有人愿意盖房,他这个本地保甲自然又能多一笔收入。虽然看这些人的模样看起来不似善类,特别是那两艘大船,明显都是违禁的,但是即然不抢不杀的,干什么不法勾当又干他何事?这种地方豪族,个个都练就一身变色龙的好功夫。 出门之后,蒙德问王涛:“澹庵先生是什么人?” “澹庵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胡铨,”看蒙德懵懂不明的样子,王涛只好又解释下去,“当年因为弹劾秦桧被流放海南的。” “是这样一位人物。”蒙德肃然起敬。 王洛宾却笑了起来:“你也是在吹捧他了,这胡铨又没死在海南,后来还是回江西老家去了,怎么会在这里留下后人。” “他自称水南村胡氏,显然是意在影托自己是胡铨后人,我乘机捧他一捧,又不损失什么。” 众人到安游乐市的街面上转了一圈,这地方还挺繁荣,虽然只有一条不到500米的街道,但是两旁各种店铺林立,因为这里是下南洋前的最后一站可休整的地方,不少船只或为了避风,或等候风信,都在这里久留,久而久之,各种声色犬马的东西一应俱全,连妓馆都有一所。 王洛宾注意到这里的打铁铺很多,一打听,消费者主要是附近的黎族,还有就是在这里停泊的船只,修理船只的时候也会用到。 王涛说:“看来田独铁矿已经被发现了。” “田独铁矿本身应该是没有被发现,但是崖州自古以来就以产铁出名的。”王洛宾说。 明秋说:“过去去崖城镇的时候,那里有条打铁街,都是铁匠铺,最早的据说是南宋就来了。” “看来这里的零星铁矿是不少的。”王涛又去找铁匠们打听,他们用的生铁是哪里来的,得到的回答是都是从崖州运来的。 “这就好。”王洛宾说,“要是本地土著已经在田独开采了,我们还少不得要搞一番暴力拆迁才行。” “就算没有大约也不容易吧?我记得官府对开矿这种事情一贯是持反对态度,动不动就要永禁什么的。” “可是他们总也禁不了不是。” 接下来几天,穿越者们划着划艇,对整个榆林港附近的海岸地形进行了测绘,对地图进行了修正。还对榆林堡的选址就行了实地勘测,最后选定了榆林港西岸的一块空地,此地就是后来的榆林基地所在地,避风、有淡水、而且地势平坦 第三十八节 入宝山 为了节约时间,考察队在这里再次兵分两路。一路由王洛宾亲自带队,前往田独考察矿场,另一路由陈海阳负责,在本地修筑榆林堡。 寻找田独比起石碌要容易多了。只要沿着田独河上溯就能找到黄泥岭,著名的田独铁矿就在这座山岭上。 考察队改乘一艘划艇继续沿着狭长的海湾上行,两岸是连绵不绝的山岭,覆盖着茂密的植被,有些人在另一个时空里曾经到过这里,努力的搜寻着似曾相识的景致。 “我们大致应该是按g224的路线在前进。”王洛宾看了下地图,“搞不好只要走2公里就能到了。” 四月二十日中午,田独考察队顺利的找到了田独河的入海口,根据地图判断,这里离开大安已经不远。在过去没有几公里就能到后世的田独镇了。不过,田独镇本身还是不是田独铁矿的所在地,铁矿距镇上还有差不多2~3公里路 考察队在这里弃船登岸,沿河上溯,河谷周围是茂密的原始热带雨林,很难看到远处的环境情况,大约走了不到2公里,眼前出现了一片河谷地,附近有几个村落。王洛宾停了下来。又是地图又是指北针的测算了半天,然后宣布这里是田独镇。 “田独铁矿还要往前几公里,大家加油啊。” 随着王洛宾的打气声,一行人继续沿河上溯,河流边的路很不好走。这里盛产各种许多蛇虫蚂蟥,各种飞虫如织,幸亏每个人都按要求装备了全套热带装备,蚊帐帽、全身遮盖的热带作训服,特别是在衣服的开口处都加了防蚂蟥的扎套,特别是走过某些湿地附近,成排依附在枝叶上的旱蚂蟥感到人来的时候集体“起立相迎”的模样,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检查你们的袖口裤管!”柳正发出指示。 过了河谷地带,王洛宾让大家休息一下,抖落衣服和装具上的蚂蟥。再检查下有无中标的。幸亏防御措施做得到位,蚂蟥们虽然很努力,但是最好的战果也只不过是把脑袋钻进了帆布的外层而已。不过,看到满地的狼藉的蚂蟥尸体,王洛宾也觉得这开发田独怕没这么简单。 “大规模打杀虫剂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需要杀虫剂。”柳正观察着正在扭曲着死去的虫子,“改变这里的生态环境可以让它完蛋。这里太潮湿,我们把沼泽地区给它填掉,自然就没有了。” 又往前面走了不到1公里,前方是一处开阔的河谷地,四面群山环抱。这里应该就是田独村的所在地了,著名的田独铁矿,应该就在其东南面的黄泥岭上。 问题是这里的植被太茂密的,怎么看也看不出哪座山岭是黄色的土。这田独铁矿的矿区虽然方圆有五六平方公里,但是后世开发的矿坑直径不过三百米。这一片地方要找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除了距离港口近之外。这里的开发难度一点不比石碌少。”王洛宾说,“要移除大量的植被,工程量很大。” “如果能修通铁路就好了,机械和人力都能运进来。” “问题就是没有人力。”王洛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当年日本人开采田独,得往里头填人命换矿石,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命――” “这有什么难处的,以后抓到的建奴俘虏全部来开矿。”柳正的民族主义情绪迸发出来,“还有什么东南亚的马来土人,干脆来个奴隶贸易!当消耗品用!” “这都是将来的事情,眼下我们拿谁来填呢?难办啊。”王洛宾注视这片荒芜的处女地。考察队的人正四面散开,用仪器测量着矿场,敲打岩石样本。也有人在测绘这里的地形。 午后,考察队根据后世的资料,已经大致探测了出了田独矿场的所在地,开掘了探槽,根据王洛宾的指示,挖掘一吨的样矿。 “挖这么多?大伙背回去吗,难道你指望就这一吨铁矿石大炼钢?” “要送回去试炼,钢铁厂可没这么小的炉子。”就一吨王洛宾都觉得少了――这种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铁矿石完全可以直接上平炉炼钢的,这就需要做两次试验了。 “行。不过我话说头里,这背矿石的事情得叫大家一块来,不然我们考察队几个人,都得活活累死。” 当下考察队全体挥汗如雨的开始挖矿石,好在一吨矿也不算太多,十多个人挖了一小时也就够了。 采完样矿之后,考察队又将矿场的探槽完全覆土填埋――这个资源,暂时还不能让当地人知道。 田独铁矿同样是含铁量极高的铁矿石,以至于光绪年间,一位当地士绅仅仅用小型的方炉和十几个工人就批量冶炼出生铁砖供应市场,一时间获利甚丰。王洛宾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在此时提前上演。 “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大茅。” “大茅又是哪里啊?”柳正满头是汗,还满是土面,想下水洗澡又怕遇到蚂蟥,正满心不爽,指望着明天回海边好好洗个澡,忽然又听平白无故的冒出了个大茅。 “是个锰矿,储量100万吨。”王洛宾说,“这是制造特种钢的重要原料。” “老大,不会又要一吨样品吧。” “一吨是不用了。”大家松了口气。“500公斤还是要的。”全体怒目而视。 第二天,考察队又向内陆挺进了。出发前,王洛宾用电台呼叫船队,嘱咐陈海阳派人来运送矿石,同时特意关照:“要保证秘密装运,特别是不能让当地人知道运得是什么。” 到了据说是大茅锰矿的地点之后,考察队开始对整个矿区开始布点取样,打探槽。这地方比田独铁矿难找多了。前前后后折腾了五六天,考察队都快成土拨鼠了,把周围的土层翻了一遍。陈海阳都把铁矿石运完了还不见考察队回来,赶紧又派了一批人过去帮忙打探槽。 最后他们的确发现了少量的锰矿石的头,但是真正的矿脉深入地下十米。开采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王工,我看这个锰矿暂时就算了――”柳正已经和煤黑子没什么两样了,“最浅的地方也有十米,下面还有水冒出来,不打坑道怕没戏。” 王洛宾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探槽。大揭顶式的开采恐怕是没戏了。但是开挖坑道,就牵涉到一系列的配套工程:抽水、鼓风、坑道提升、支撑……这一堆玩意下去,就算全部土法上马也是一件很大的工程。 “采挖个几十公斤样品矿撤吧。”王洛宾显得很无奈。 “你看这是什么,是不是铜矿?”忽然有人拿了一块矿石给他看。 王洛宾拿起来一看,这是一块灰色石块,却带着浅绿色、玻璃一样的光泽。他用手掂量了一下,又用随身的瑞士军刀刻划了下,试试看硬度。 “没想到这里还真有好东西!” “什么?!”身边的几个人都围了上来。 “这是磷矿石!”王洛宾十分激动――穿越神器之一的火柴,就得有了这玩意才能诞生。从这点上说,磷矿比锰矿要有用多了。他打着了打火机,把矿石的一角点着了烧一烧。火焰呈绿色光芒。 “一点没错,这就是磷矿石!” 磷的作用,基本上尽人皆知,就算不知道用来做火柴,也知道它是重要的农田肥料。现在在锰矿旁边又发现了磷矿,原本觉得有些鸡肋的发现忽然变得极有价值了。 “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那座小山上。”发现矿石的人赶紧指出地点,王洛宾比找到了锰矿更为兴奋。忙不迭的向探槽走去。 探槽是打在小山的斜坡面上,以大约30度角向山体内打进了大约四五米,王洛宾不是学地质的,但是大体看得出这座小山的核心大部分都是磷矿石构成的,同样不构成天开采的条件。这让他有些失望。 “起码可以一个基地支撑二个采矿点。”他这样自我安慰。不过就近阶段看来:还是去东沙或者西沙采鸟粪石来得现实些。 考察队的多数人并没有想得这样复杂,大家兴致勃勃的又挖了五百公斤的样矿准备带回临高交给化工和冶金部门。 考察队回到榆林港的时候,基建工程还刚完成了三分之一,榆林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有土地有木材有石头,几乎什么都不缺,当真是个开发基地的的好地方。此地和昌化堡又有所不同,昌化堡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取得了一个贸易据点而已。为未来的开采石碌打个伏笔。这里是穿越集团获得资源的大型集散地,在规模上要比昌化堡大许多才行。 随船来的临高建筑公司的张兴培是一位木结构建筑放牧的专家,也是穿越集团里的众多“海龟”之一,有全程造房经验。 特别是顾问是于鄂水――此人纯属抱着出来游玩的目的参加了本次的环游考察,在经历了开始几天痛不欲生的晕船之后,现在已经变得神气活现,毛遂自荐的要当榆林堡的建筑顾问――他沉迷于建筑生存狂的堡垒,对于后勤和守城战例有特殊兴趣。 “不需要用来对付围攻,但是起码要保证用少量的人就能保卫大量的货物。” 这是于鄂水听完王洛宾啰里啰嗦的一大堆基地的要求之后提炼出来的重点。 张兴培过去是胖子,最近几个月瘦了不少,但是还是过去胖子们的慢条斯理的模样,他咳嗽了一声才说: “货场要求多大?大概堆什么货物?是不是一定要有遮蔽?” “货物应该是矿石、木材、椰子这些。” “就是说要有较大的堆场。”张兴培看了半天,在拍纸簿上勾勒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 画出来的设计图只是一个简单的大院落,正方形。每个角各设一个凸角堡。其中一个是居住区,面积较大。可以容纳二十人左右长期居住,设有一个仓库。其他凸角堡也有完备的起居设施,最多可容纳一个班。院子的大门紧挨着居住区,便于守卫。院墙是用木材联排竖起来的木墙,底部堆土,高6米,顶端全部削尖,顶部不能行人。不用梯子基本上是爬不上来的。 四个凸角堡,包括大门本身,用砖石砌造。屋顶盖瓦。堡外挖掘一条壕沟,从附近引入河水。这里夏秋雨水很大,用水也不成问题。 为了便于装卸货物,还将在堡前的海湾修筑一条十多米的栈桥,供船只泊。 “是不是有点单薄――”陈海阳看到这个犹如中世纪堡垒一样的设计图,十分担心。 “防御力是稍微低些,但是够用了。本地财主们的寨子还没有这个水平。”于鳄水说,“安游乐市的设防不过是一道木栅栏墙加几个塔楼。可见这里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几十个海盗水手上来转悠一下,抢劫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倒霉蛋而已。” 即使敌人真得冲进了院子,能抢的东西也无非是矿石和木材,似乎没太大的价值。如果真要强攻猛打,安游乐市显然是个比榆林堡更有价值的目标。 众人正在讨论细节问题,随队的医生江秋堰忽然提了一句:“这个榆林堡,准备让谁留守?” “眼下留十一二个人也够了。二三个穿越者加一个班的海兵。以后根据开发情况再扩大规模” 江秋堰说:“王工。我觉得这样不行。穿越集团拢共才多少人?这样到处洒胡椒面,少了不行,多了又浪费人才。不说我们自己吧,就海兵队这样就要少了三个班。” “没错,这边也要驻扎,那边也要驻扎,总觉得兵力不够。”陈海阳长期受到海军兵力不足的困扰。不管是水手和海兵,海上力量部都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而且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几个穿越者被孤零零的安置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四周除了他们自己,不要说土著,连活人都见不到几个,限于条件执委会又不可能给每个据点都配备比较舒服的生活设施,日子长了,这些人还不一个个精神崩溃!”江秋堰激动的比划着,让人感觉他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 第三十九节 椰子 “是个问题。”王洛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李海平在昌化的自告奋勇和留守人员在电台里传来的生活愉快的消息使他一度忽视了。 陈海阳也说。“这种驻外的堡垒,要让一般穿越众长期驻守,真得很难说他们会变成什么样。职业军人得是信念――”他的话没说下去,职业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这群宅男是为了什么? 为了三妻四妾守卫在穿越政权的万里海疆! 为了养萝莉奋战在工业战线! 我们一定要解放全世界的萝莉! 高举萝莉的伟大旗帜! 这一派混乱的画面让王洛宾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感,他赶紧摇摇头。看来民族大义、民主自由这套东西是不能丢得。穿越集团一直鼓吹利益至上也不是个办法,关键的时候就缺少大义的名分了。要让人流血牺牲,这还是很要紧的。 “这事情的确不好办那。”王洛宾坐了下来,象榆林堡、昌化堡这样的地方,不同于广州站,那好歹是个大城市,每天搜集情报、做买卖,生活过得很充实。而且情报站有一批以他们为核心的土著人员,等于穿越者个个都在当大老爷,生活享受方面虽然是17世纪式的,但是比临高众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 让几个人孤零零的带着一批土著手下长期驻扎在荒芜的海岸,吃的是草地系列的干粮,喝的是净水片处理出来的水,就是拉便便也是在天高云淡的原生态世界――这套享受就算是最厉害的驴友也坚持不了几天。 “你觉得,就你专业经验来说吧,这样的环境人能坚持多久?多久要轮换人员一次?” “有多少现代生活设施可以提供?” “应该说除了一部电台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王洛宾说。“要是闲着没事手摇发电机点个灯泡用用非洲扶贫版笔记本大概可以,当然食品、药品、书籍这些东西还是能充分保证的。” “大概一个月。如果本地的治安不好,三天两头闹海盗,经常得保卫家园,恐怕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了。” 江秋堰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大家可能没想过。我们现在也有几个仇家了。仇家无一例外都是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的,万一知道了我们在这些地方设置有贸易据点,以他们的能力打下榆林堡或者昌化堡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穿越众不管是被杀还是被俘,对整个团体都是极大的打击。” “你的意思是?” “只在这里留守土著,最好也不要太多的军事色彩。”江秋堰说,“就是个庄子、货栈。” 陈海阳皱眉:“只派海兵队把守?” 江秋堰笑了:“海兵都用不着。移民个七八户人家过来。”他一指周边,“这里有山有水,虽然不能种水稻,开垦几亩坡地种点蔬菜红薯基本自给一下总行吧?粮食我们按时间接济他们。官府那边的手续,让林全安去打点一下,用钱开路总不见得会错。再给村民一点武装,组织个民兵队,能对付零星的海盗土匪就可以了。村民的任务就是每天收集我们指定的资源,然后我们的船只定期来运,按交纳的数量多少还可以多少给点奖励什么的――” 陈海阳一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这医生也是民政人才啊!” “不过,这样的移民村缺少武力保护,一旦有大股海盗来攻打,他们肯定会完蛋。”王涛对此表示担忧。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死七八户土著吗?现在中原遍地流民,要多少人还不是我们愿意接纳多少人的问题。毁了一个村就再移一个村过来,大不了原本是七八户。现在移民二十户。” “你可真够狠的。” “狠你妹,我们就谁也别装君子了,我们对土著这么好,搞什么人文关怀干吗,不就是要土著去卖命么?”他出了口气,“对那些马上就要饿死街头的老百姓来说,被送到这碧海银沙之地,头有片瓦遮身,脚有容足之地,冻不死,还能够安安稳稳的吃几顿饱饭,就算真被海盗杀了也值了。” “可你要知道人心一旦浮动,移民就不住了。”王涛说,“海盗难得来还不去说他,如果海盗经常来呢?三天两头要打仗有死伤,穿越众受不了,移民也受不了,往其他地方一搬,我们找谁去?” “我觉得这时代的老百姓没这么脆弱。只要他们认定这是家园,就会为这里流血牺牲。” 王洛宾说:“这事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不过民政这头我不大熟悉。回去看邬德和老文他们怎么说吧。暂时先把这个堡垒建起来。” 榆林堡的修建稍微费些事情,但是着他们带的工具齐全,也很快就竣工。期间船队里全体人员,只要不是在造房子的,统统都被发动去摘椰子。这里野生的椰子林极多,到处都有椰子可采摘,许多已经成熟的椰子甚至干脆就掉在树下无人问津。 “宝地,真是宝地!”白国士激动万分,椰子,大量的椰子就这样无人问津的丢在地上。而临高众每天都在苦思冥想着要得到这些有用的果实。琼山县的椰子干商人,你们可真是一群浪费资源的j商。他心中暗暗咒骂着。 还没等他发泄完心中的情感,已经有人在用刀削椰子,打洞喝椰子水了。在这南国的海风吹拂下,一边是沙滩,蔚蓝的,完全无污染的海水,再加上这清甜的椰子汁,不少人已经飘飘然起来。 “这椰子怎么没什么水啊?”王涛连砍了几个,没喝到什么椰子汁。 “废话,掉地上的都是熟透了的,要喝椰子汁要采上面嫩得。” “椰子倒是不少,怎么采?”王涛仰望高高的椰子树,望而生畏,“别说要我爬上去,我可恐高――” “要不把船上的抛绳取下来,甩上去再爬?” “我看还是拿梯子比较好――” 还是白国士比较有办法,关照大家去砍长竹竿,然后在竹竿顶部绑上钩刀。 他示范了一下用竹竿收割椰子的技术,然后郑重说明:“注意了。一定要戴好安全帽或者――” 话音未落就听得闷声一响,某人惨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已经有人被椰子砸中脑袋,当场“壮烈”了。 不用任何人说,众人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回船上去找自己的藤条安全帽了。“烈士”被抬回船去,经诊断是轻微脑震荡,外加一个大包。幸亏这落果还小,此人又戴了顶草帽稍微缓冲了下,没把他脑壳砸破。 众人用起竹竿钩刀来还有些笨拙,好在人多力量大,加上又有源源不断的椰子汁可喝――王洛宾找了个会破椰子的水手,在旁专门破椰子,随时供应清凉饮料。忙了一下午,椰子采集了不下三千个,都堆在临时栈桥旁。 傍晚,众人收工,多数人在岸上就地宿营,船上,只留下了少数人。因为劳累了一天,除了白天奉命休息的晚间值班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沉入了酣甜的梦乡。灿烂的星空下。大海碧波万顷,岸上警戒哨的火堆和船上的值班灯交相闪耀着,看起来十分的宁静。有人耐不住寂寞,拉起破锣嗓子唱起了军港之夜。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住嘴,你这乡巴佬!”随着被吵醒的人的怒斥,二十一世纪歌手的声音沉寂下去,只留下此起彼伏的鼾声伴随着波涛。 一个黑影悄悄的从杭州号的艉楼边出现,他悄悄的扫视了一下甲板上的哨兵――桅杆顶部应该还有一个,但是他看不到这里,他安静的等待了一会。悄然无声的从船头沿着锚绳攀缘着下到了海里,动作敏捷,几乎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发出一点声响。 隔了片刻,黑影从镇海号的船尾的波涛里冒出头来,悄悄的接近艉部,他注视了一下海岸和船上的哨兵的视角,确定自己是死角中,从身上解下一样什么东西,抛了上去。 船壳上响起了一声轻微的闷响。黑影迅速的将自己缩到了船影中,静静的等待了片刻,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声声响,才又从新冒出头,攀着什么,轻巧的纵身一跃,迅速的攀了上去。 黑影攀在船壁上,似乎在拨弄什么,这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但是终于他成功了,船壁上出现了一个缺口,黑影迅速的钻了进去。 船壳里面是一片漆黑。舷窗外照进来清冷的月色把里面照亮了些。这个湿漉漉的黑影穿着一身鱼皮的水,非常的贴身,从凸起的胸部和明显的腰臀比例使人一望而知,这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是个女人――本船队中唯一的女人。冒称李华梅的李淳。 她顺了一下气,迅速把舷窗关上。这群澳洲佬对细节的观察力异与常人,保不定哪个会注意到舷窗开了――她知道根据他们繁琐无比的规章条令来说,这个舷窗除了放下奇怪的大风车叶的时候之外都是必须关闭的。 李华梅在整个航海过程中已经观察了许久,她已经弄清楚了一点:船只不用风帆、不用船桨也能自己动的原因是短毛在需要的时候会把一对铁的风车叶子沉到海里去,然后船只就会有规律的振动起来,船也就能自己走了。这个风车叶子到底是什么,它连接着什么奇怪的机关,这是李华梅急于想知道的――如果可能,她还想得到这个秘密。不用依赖风力就能航行,这里面包含着多大的利润,作为一个船长她完全知晓。 澳洲人的大炮、航海仪器还有这风车叶子,有这三样东西,自己和小姐不就是纵横四海的霸主了吗?别得不说。有风车叶子就可以随意选择进入炮击角度。这广袤的大海上还有谁是她们的对手!这群奇怪的人,有这样好的东西,却甘心窝在临高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造房子修路!李华梅再一次的感到不可思议。 航行这些天来,虽然彼此交流了不少东西,但是这个就在艉楼甲板下的秘密舱室却从来没有允许她进去过。任何时候,进入舱室的门都是紧锁的,门口甚至还有警卫室。短毛对这个机关重地,看守甚严。即使在晚上也有人24小时的看守着。她甚至没有敢多做一次接近的尝试。 今晚是个好机会,多数人都登陆,每条船上留守的人员很少。李华梅借口要回自己船上看看,晚上就住在杭州号上,进一步减少短毛们的戒心,这才在半夜潜入。 她定了定神,从腰间的防水革囊中取出个竹管,拔掉,黝黑的舱室里一下子明亮起来,一个火折子燃着了,她迅速从革囊里取出的个尖嘴小油灯点燃,整个舱室里虽然影影绰绰,但是内中之物大体也都能看到了。 只见横跨整个甲板的舱室里有两座黑压压的钢铁物件,每个都有小号箱子大小,四四方方,边角却有些凹凸不平,凑近了看,上面是形状各异的各种细小的铁制部件,还都有个铁轮,上面缠绕着皮带。散发出浓烈的异味。李华梅用手指轻轻一触,满指都是乌黑的油腻。赶紧在舱壁上擦了擦。这两座黑铁疙瘩被牢牢的固定在基座上,上面滴落下来不少黑油,舱室甲板上到处都是,看起来十分肮脏。 这两个铁家伙应该就是让船自己动起来的机关了。但是她微感失望,因为实在看不出这铁机关是如何驱动船只前进的。再凑近了仔细看看,却发现两个铁接管其实不是黑色的,上面象盖子一样的地方是红色的,只是被油烟熏得发黑了。再仔细看,影影绰绰还有两个字“常柴”。 常柴?她吧哒了半天这两个字的意味,常常用柴,用的是柴火?可是没见短毛们在船上堆柴火啊。 红色的顶盖上面还有个圆形的盖子,李华梅试着拽了一下,巍然不动,又拧了一把,却松了开来,拧开一看,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是装得什么水。但是气味熏人。她取出一支纸媒,往里面沾了些,取出来,手感似乎是一种油。 注:本段在4000字计费之外,不算费用 李华梅用的引火具就是古代的引火具,俗称“火折子”。实际上一种装在管状容器内缓燃的火绳。 第四十节 榆林堡 既不是菜油也不是花生油。更不是欧洲人的黄油。李华梅把纸媒小心的收藏好,重新把盖子拧上。看来,这机关能动起来的关键就是这油。 环视四周,两副风车叶子被固定在架子上,上面黑乎乎的也有不少油腻。仔细看来,不管是这黑色大件还是风车叶子,全部是精铁制造的。澳洲人爱用铁、擅用铁名不虚传。舱室里还有许多橱柜和架子,她一一打开探寻了一番,都是些奇怪的铁器。装在一个个的小盒子里。井井有条。有些东西她认得,欧洲的木匠师傅也有用类似的模样的东西。但是大多数都说不出是派什么用处。 十几分钟之后,门外开始响起脚步声和换岗的口令声。她赶紧停住手脚,凝神屏息的停滞了几秒。等声音完全听歇下来,才从匆匆的收起东西,从舷窗里溜了出去。 第二天,船队在完成基地建设之后继续启程,甲板下到处堆放着成筐的椰子,总计有五千多个。江秋堰不得不禁止大家用椰子汁当水喝解渴的行为,免得有人电解质紊乱。 考察队的下一个目标是万宁。具体的说来是万宁山根镇。山根镇有一处小型硫铁矿,论及规模非常小,独到之处是就在海边,如果能够探明具体位置和储量。穿越者可以搞一次远征式的大规模突击开采,一次开采个百来吨回去。 “这东西可以制造硫酸还能当化肥用,对我们挺有用,特别是硫酸。”王洛宾说,“煤化联合厂出硫酸很容易,可惜煤炭很长时间都要依赖进口,开采硫铁矿起码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不用再修个万宁堡了吧?”陈海阳想到自己的船队人数已经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再要留守人马可真支撑不住了。 王洛宾说:“不用不用,山根很贫瘠,万宁暂时也不是开发的重点。此地到20世纪还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本时空大约更不会有人了。” 正说着话,阮小五腾腾腾的跑过来,一个立正敬礼:“报告!陈总指挥,发报时间到了。报房请您签发电报!” “拿来。”陈海阳拿过电报夹,里面是今天的例行电文,报告船队目前抵达的位置、船队状况和下一个目的地。虽然是例行公事,却是他们在海上航行时候最有效的安全保证。根据执委会和临高电信统一制订的加密规章,从1629年三月起,各主要委员会和部门各自启用独立的密码本,经过加密后再交由临高电信发收,译电工作由各部门自行承担。这样避免电报成为通电,一则电报发出去,十几分钟之后配有15w电台和5w电台的地方全都知道了。至于什么样的电文加密,什么样的电文不加密,则由各部门自行制订出规章来。 今天的电文,照例盖着“海秘”的图章。陈海阳翻看了下,还有几份收电。一份是广州站发的明码电,上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些无聊的话,大概是广州站的报务员在和临高电信的女报务员聊天,另一份则是昌化堡发来的“海秘”电文,简单的汇报了他们此次深入黎区考察的经过。 “还蛮厉害的,骗了十头牛和一个女孩子回来。”陈海阳在发电上签好字,笑着把电报夹给王洛宾看,他也要签字。 “说明大家善用搞群众关系。群众工作越搞越宽。”王洛宾签了字,“在昌化站住脚,和黎寨建立起长期友好关系对以后开发石碌有利,我觉得应该致电给执委会,给他们发个集体一等功之类的奖励。” “呵呵,王工,这事萧子山不会忘记的,他就好搞这口。”陈海阳感叹了一声,“等我们回到临高,一个集体二等功是少不了的,说不定又会出一个袖标可以缝在袖子上。” “其实不如奖几个生活秘书来的实惠――”王工原本对那些黑黑瘦瘦的小女子都没什么兴趣,最近发觉被临高解放区的水土滋润过的女孩子们最近也开始白皙丰满起来,不免起了不利于孺子之心。 “生活秘书?”陈海阳哼了一声,“执委会倒是好意。就怕最后好事办成坏事。反而伤了大家的感情,影响团结。” “集思广益,集思广益。”说着话,阮小五已经跑了下去。陈海阳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象这样的孩子,训练了几个月就有模有样了,又肯吃苦,又服从命令。没文化,可是悟性高。再过个三四年成年了就是我们的中坚力量――到时候把这批女孩子给他们多好。” “呵呵,你想得倒是周全,连给部下找对象的事情都想好了?” “要让当兵的和你一起出生入死,军官就得当个真正的父兄。” 新落成的榆林堡基地里,留下了以老狄、白国士为首的留守队,一共十四个人。他们将在这蓝天白云下生活一个月左右,在此期间,白国士将充分的调查附近的物产资源和社会风情资料。至于老狄,他的任务就简单多了,在这里砍伐木料,同时在白国士的指点下学习采摘椰子--使用爬树法采摘,据他说这样采摘对椰子树的稳产、高产有重要的作用。 老狄满怀惆怅的看着帆影渐渐远去,回过头来对白国士等几个穿越众说:“我们说说看这一个月怎么度假吧。” “假期的任务还挺多。”白国士看着留下的一堆物资和工具。有砍刀、扁担、斧头、锯子还有大量的绳索和藤筐。铁器家伙没留下很多,毕竟渡过海湾就有铁匠。还给他们留下了一批可以和安游乐市贸易的商品,主要是白糖和烧酒。口粮储备一共有六十天份,为了应急,留了五十两银子。 “先去试试看电台吧。” 当下老狄指挥海兵们在海滩上收拾东西,一一搬进榆林堡来,白国士和几个穿越众先去把留给他们联系用的5w收发报机架设起来,呼叫了五分钟,临高总台就已经有了回音。而且呼号清晰。接着他们又呼叫了考察船队,也很快得到了回复。最后,电台里突然来了一个新的信号,昌化堡听到了他们呼叫,正在回应。电波的交流让大家原本孤独惶恐的心情减轻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要在这里待一个月,就先把自己和手下都好好安置下来才是。于是做了个小分工。老狄担任昌化堡的指挥官,主要担任防务和营建工作;白国士负责收集物资,他受过些应急医疗训练,算是队里的卫生员;王涛负责和安游乐市打交道,一应对外交涉和采购物品都归他,他还有个从广州运来的孤儿里收养来的男孩子当徒弟,在大家都热切的希望收养小萝莉的时候收养一正太使得他的性取向一度成了议论的话题。 “不为什么,”王涛坦然道,“我只是想让他跟我学说书,要不我一死就没人会说了,总得有传承不是?” 这男孩子跟了他姓王,取名叫王德纲,名子自然是恶搞。不过叫起来也气派体面。 王德纲这孩子虽然不过十来岁,在师父的熏陶下学会了好些传统的评书和相声段子,在国民学校里是一文艺骨干。王涛每天还教他演说和辩论――这是他的培训师本行,准备着明年让这小徒弟竞选第一届国民学校的学生干部。他的下一步目标是游说执委会建立青年团组织,这个徒弟以后可以走团派路线上位。 最后还有沈跃风,一海龟,主修历史选修it,对穿越者来说都没什么大用,好在爱好军事,托腐朽的美帝之福,有不少打靶和打猎经验,在远程勘探队的扩编中被扩编进队伍。接受了几周博物学教育。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收集本地的动物样本和肉食,兼万一断粮之后可以供给伙食。 他背着一支ar-15,装具上系了四个弹夹,外带一个acg瞄准器。腰里还有个手枪枪套,不用说是一支穿越大军里最常见的自备手枪gl。头戴一顶原品35头盔,虽然看起来象南美民兵或者反政府武装,倒也算是武装到了牙齿。比起拿着米尼步枪的老狄要看起来有安全感多了。 老狄拿米尼步枪也有些无奈,根据马千瞩等人的理论,军官必须用士兵一样的武器才能让士兵对自己的武器产生信任。于是陆海军的穿越者军官们都用上了米尼步枪和杰林德手枪。让不少人牢骚满腹。这次因为考虑到留守队的安全,总算每个穿越者都配发了一支步枪。 当下分派了住房,海兵们三人一组,分守三个凸角堡,穿越者集体守卫作为主堡的东凸角堡和大门。 房屋内部自然是没有涂饰的,简单的水泥涂抹了墙面而已。虽说有睡袋,但是直接睡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有得关节炎的危险。王涛便带着几个人找了条在附近打鱼的渔船渡过海湾,来到安游乐市,找到木匠要订做了几张床和一些家具。 “床不要大,不要拔步床那样,不,不,不要雕花,但是要双层的,你明白吗?双层的,对,上面也能睡人。掉下来怎么办?你给床边加个栏杆啊,对,我画给你看――”王涛和当地的木匠一番比划之后,终于让匠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做出了崖州的第一张双人高低床来,虽然他还固执己见的在床头板上雕了不少花纹以显示自己的手艺。 买了家具,又在安游乐市找了个卖土布的大妈,用一包缝衣针加些小钱,换来了根据他们的尺寸订制的床单,薄被是每个人自带的,还买了草席和其他日用品。 王涛把东西陆陆续续都运了回来,晚上,全体人员在榆林堡的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烧开了水煮草地一号的快餐糊糊,王涛说: “这地方挺艰苦的,不过我们要把自己的小日子搞好,对面就是个市镇。这里又海,大家一起动脑筋就能把日子过好。” “你说吧。”老狄知道王涛这培训师肚子里弯弯绕多。 一个海兵举手了,老狄一看,这是个渔民出身的海兵,叫石进喜。 “让王首长先说。” “不,让他先说吧。”王涛知道地位高的人一旦说了什么,地位低的人就会把自己的建议缩回去,这样不利于搜集建议。 “那你说吧。” “报告首长,这海湾里头有礁盘,每天我带几个弟兄去赶海,能捞不少鱼虾和贝壳回来,还能捞海菜――” “这个我原本也想说的!”王涛大加赞同,“很有想法!” “谢谢首长,不过,要是能搞条小船,弄张网,就能在海湾里捕鱼,收获的就更多了。” “搞艘船?”老狄心想这大概也不难,花钱买也用不了几个钱。 沈跃风说:“有艘船对我们来说方便很多,起码不用一天到晚绕着海湾走了。能省不少事。再说以后伐了木难道大家用肩膀扛?有艘船就能拖着在海湾里走了。” “行,就搞艘船。王涛你去搞?” “好的,我明天上对面安游乐市去看看。下面我继续说我的想法――” 最后决定由王进喜带着另外二个渔民出身的海兵,每天早晚去赶海。白国士和沈跃风带几个海兵先出门去考察一次,一方面选定采椰子和伐木的地点,另一方面顺路猎捕一些可以食用的动物来,关于卫生部门的警告,这几个人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有了充分的肉食,大家的干劲也会高一些。不管是采椰子还是伐木都是重体力活。何况老狄在查看了榆林堡的水源情况之后觉得还不太满意,想再加以改进一番。 “现在的水源是从附近的小河里挖渠引来的,虽然是多了条小护城河,可是敌人要断了这个水源或者投毒也容易。”老狄说。 “你想打井?可是没器材。” “挖井挖出来的大概是也是咸水,我想修条暗渠,另外从河里引水过来。这样敌人轻易发觉不了。” 第四十一节 王涛的理想 “材料呢?” “砖瓦和水泥。船队给我们留了几袋水泥。砖瓦也有些,木板我们自己做,反正修条暗渠用不了多少。铁钉和石灰到对面市上买就是了。” “也好,干脆我明天去安游乐市上卖掉些商品,免得动用那五十两紧急储备。” 第二天,王涛就又带着王德纲并石进喜等人换过衣服上安游乐市去了。这次他有带了简单的四色礼物,算是新宅落成来拜访地方。胡逊自然也应酬一番,送了两只汤羊还礼。又乘机叹苦经,说维持地方不易,县里没钱,催科又多,勒逼地方很重,既然王掌柜要在这里立庄,自然少不得要和县里应酬一番,做个地契,各种杂税摊派日后也免不了一起分待些。言辞极是客气。王涛自然也都一一应允。尽量争取地方势力的容忍和支持和目前与土著势力合作的指导思想。 王涛带着人在市上转了一圈,卖掉些烧酒和白糖――这两样都很受欢迎,得了些散碎的银钱。买了几匹靛蓝染的土布,想找裁缝做些本地人的衣服――海兵们穿着元年式军装太显眼了。但是市面上却没有裁缝,只好又去求教胡逊,央他家的仆妇们做些。又在市面上买了些大米、南瓜和些蔬菜来改善伙食。见有铁锅和陶罐卖。也买了几个。众人收拾停当正要走,看到市面上有卖活鸡的,二分银子一只,王涛买了五六只,叫海兵捆了挂在扁担上带回去。 出了寨门,在海边找到一家专门用蛎壳烧石灰的石灰窑,买了几麻袋石灰。石进喜在海边的渔民中讨价还价了半天,一两银子买下了条小舢板,船很小,满打满算只能装七八个人,不过在海湾里用用也够了。回到榆林堡里,王涛关照把锅子和陶罐都放到厨房去用――以后就不用拿个饭盒煮东西吃了。好歹能熬点汤水煮煮饭什么的。 “你买这许多鸡回来回来打准备牙祭?”老狄有些奇怪。 “吃鸡蛋啊。养鸡。”王涛关照把鸡都放下了,“这么一大片院子不养鸡不是浪费了。” “满地鸡粪啊?臭死了!” “围个鸡栏出来么。” “我们拿什么喂鸡?” “剩饭。椰子肉也可以。白天把鸡都放到堡外面,让它们自己去找吃的,晚上赶回来再喂些饲料就是了,很省的。”王涛胸有成竹。 “这还是全天然绿色草鸡。好吧,随你。”老狄想这王涛是不是忽然想当起农场主了。他想起了什么事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抄件。 “这是什么?”王涛接过电报,是一封加密的电报,发报呼号是考察队的杭州号,收报呼号是临高电信总台。 “奇怪,这不是海秘的电文。” “没错,沈跃风收了报用密码本译不出来。肯定不是海秘的。” “这就稀罕了,出发的时候不是说考察队不是统一都用海秘发电吗?就连我们这样的留守堡寨联系也是用海秘。” “而且还是从杭州号上发出来的,不是旗舰镇海。” “多半是情报口或者内务口的电报吧。只有他们有这个权力。” 王涛带人从树林里砍来枝条,从海滩上运来碎石,在榆林堡大院的围墙下搭建了一个鸡窝。外加一圈鸡栏。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放它们在栏里活动。 海兵们有些是农家出身,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见首长兴致勃勃的在搞农业,也都来了兴趣,有人便建议自己种些菜,免得浪费了鸡粪和人粪。 “不会吧,还要人的便便?”老狄大吃一惊。想起了当年在农村集训的时候,路边积肥的大坑味道真是销魂无比。 “当然,不然厕所不就满了?” “我本来是打算开条沟渠,用水直接冲刷到海里去的。” “冲到海里去多浪费,干脆在堡外挖个坑吧,都冲到坑里就是了,上面加个盖子,不会臭到哪里去。” “我事先声明啊,到时候起肥的时候你可别叫我干――” 菜园设在榆林堡的墙外,避风的角落里。不过海岸边土层薄沙砾多。直接种植是活不了的。王涛便让人先用大石头垒起一块大约50平方米的花池子,做好排水。再带海兵们去山坡地上挖山泥,用镇海号留给他们的手推车运回来,一车车的填进去。 其他人都对这位前培训师蓬勃的干劲感到迷惑,好像他准备以此为家一样。白国士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准备以后长期驻守在榆林堡。王涛哈哈一笑: “当然不是,我的目标是将来执委会给我一大块领地。然后我就领着我的一大家子和几百户移民殖民开荒,当领主。现在先练练手,以后就有经验了。” “哦?”白国士来了兴趣,“你想去哪里殖民?” “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岛或者新西兰,都行啊。”王涛干得有些累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烟斗来,王德纲手脚麻利的给他师傅装满,从附近烧着水的火堆上夹了一块烧红的木片来。他接过来点上,美美的抽了几口: “抽烟丝比抽那见鬼的圣船牌烟卷强多了――”他吐出一口青烟,“中国么,就让执委会那群人去慢慢的治理吧。” 王德纲好奇的问:“师父,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在大海的另外一边。”王涛一指海平面,“有四季常绿的大岛。” “要不以后我和你做邻居好了。”白国士忽然对这样的生活也很向往:蓝天白云,绿色的草场,外加白雪皑皑的山头――这大概是当年看魔戒花絮的时侯对新西兰留下的印象。 “好啊,不过你女朋友能答应你娶一堆小老婆不?”王涛叼着烟斗打趣他。 “赵雪――她还不是我女朋友。”白国士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再说了,小老婆不许有,佣人之类总能带吧。” “你还真是听话的纯情男。不过我觉得小白你不见得喜欢过这样的生活。”王涛嘿嘿的笑了笑,“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说不定临高那会就是一比纽约上海还牛b的世界大都会了。在新世界的大都会里当老干部也不错的。” 菜园工作持续了两天,大家又给这片珍贵的菜地围上了篱笆,防止野兽闯入。接着又投入到挖沟渠的工作中。白国士和沈跃风每天都外出进行勘探,因为江涵秋的移民计划很可能会实施,所以他们除了调查资源,还兼顾着寻找未来可能的殖民地点和开垦用的土地。 老狄自己带着另外一部分人挖水渠,他没干过这活。不过大图书馆编印了一本小册子《简易测量和建筑》发给考察队使用。按照书上说得。自己做了些水平仪之类的测量仪器。取水渠道直径不大,但是上面要覆盖土层,所以挖得深一些。取水口设在以砂石为主的河岸上,取来的水比较清洁。也不容易被发觉。除了旱季,取水口一年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水线以下。 水渠穿过城墙,一直引到院子里,这里原本就修了一个蓄水池,只不过原来是从护城壕沟里引来的,水质不如直接从河里引来的清澈。河水引入之后经过沉淀就能使用了。多余的水通过另一条渠道通到厕所里冲洗茅坑,污水直接流入榆林堡外的积肥坑里。沙质的土壤会很快吸收掉多余的水分。为了安全卫生,坑口加了木盖子。王涛又在盖子上了个洞,进入一根中间打通的竹竿。 “这是干什么?”众人不解。 “排掉里面的沼气。” “不能用来当燃料?” “太少了。但是万一一个烟头下去,又足以发粪涂墙。” 最后把所有的渠道都加上了板瓦的盖子,上面覆盖上泥土。再过几天痕迹一退,无论什么渠道都看不出来了。 在王涛他们大搞基础建设的同时,白国士和沈跃风在一次考察的途中打到了一只赤麂,这种小型鹿肉质细嫩鲜美,拖回来之后几乎什么也没剩下,只留下一张皮和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连鹿肠子都被洗刷干净,用盐腌了挂在屋檐下风干。 这里的野兽很多,甚至不需要过于深入山区。打猎主要沈跃风,他有狩猎经验。论及射击的水平。更是比白国士老练多了。为了节约子弹和避免引起大的动静,狩猎是用钢弩进行的,沈跃风不断的打到野鸡、兔子之类常见的野味。把全体留守队吃得满嘴流油,对这些每天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人来说有沈跃风这样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可以算是一件幸事。 看到沈跃风隔三差五的能打猎物回来,王涛又动起了其他脑筋。便提议在榆林堡里挖一口水井。 “挖井做什么?”老狄听了这个建议觉得莫明其妙。 白国士反对:“这里的地下水肯定是有咸味的,除了洗澡,连浇菜园都不行。” “谁说要用里面的水了?”王涛说,“这是冰箱!冰箱懂不?” 古人没有冰箱,除了北方河水能结冰的地区可以冬天储冰夏天使用之外,其他地方要储存猪羊肉之类容易腐败的食品,就只能用井。不管气温多高。水井内的温度一般都会保持在十几摄氏度,足以保存几天了。 于是又开始挖井。挖井是技术活容易出事故。虽然他们手里的《简易测量和建筑》里有如何挖水井的指导,但是王涛不敢贸然行动。此时砖石和石灰都不多了,王涛再次渡过海湾去安游乐市买材料,看到市里有好几口水井,便打听到本地有人以打井为副业,一并雇来施工。 榆林堡的地下水位很高,不过五六米就出了水。因为目的不在取水,水井的直径不过1米,井壁用砖砌成,打井师傅对他们用的水泥黄沙石灰的砂浆赞赏有加,因为黏合力实在太好了,提出只要肯给几袋水泥,他就不收打井的费用了,但是留守队没有余货,只好婉言谢绝,说将来或许会有。 王涛说:“这说明我们的很多东西都是有市场的。用不着老盯着镜子白糖什么的嘛,水泥这东西市场就有需求――” “水泥的需求低得可怜。”沈跃风不屑一顾,“这里老百姓的房子都拿什么盖得你们又不是没看到――用灰泥也凑合了。也就是砌水井壁这样的活,水泥砂浆才显出它的优越性来。” 王涛一想也是,这里真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特别有需求的。白糖、烧酒这些虽然好卖,本地的消费人口却实在少了些,卖不了多少就饱和。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采集资源吧。做买卖的事情让外事部就操心好了。” 白国士在几天考察之后勘定了一块木材采伐场,这里离榆林堡大约有3公里路程,但是近海湾,把木材拖出去二三百米就可以下海了。如果以人力肩扛手抬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把每天砍伐下来的木材运到榆林堡去。 大部分海兵的工作就是每天在这里砍伐木材,砍下的树木就地打桶,用绳子拖到海边,5~10根材一组用藤条捆成木排。4~5个排为一组,用舢板牵引着运到榆林堡前的沙滩上再拖上岸。 虽然运木材有海上运输的环节,但是整个劳动还是艰苦异常。幸亏沈跃风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肉食,少虽少,多少也是肉,石进喜又不断的提供海产品。几只鸡也每天贡献些鸡蛋出来。伙食还不差。王涛为了振奋士气,每晚不管自己多累都要说上一段书。为了提高士兵群众的觉悟,他现在不再说《官场斗》之类的段子了。改为每天说《说岳全传》,目的自然是为了日后和建虏开仗做些思想教育的准备。而且还不时加入些对大宋的毒牙,联系时局,大加发挥,以彰显穿越集团反大明政府救中国的伟光正形象。说完岳传,王德纲还要来段单口相声轻松下气氛,这才让大家回去睡觉。这样实施下来,居然士气不错。 第四十二节 海军咖喱和新闻检查 经过多日劳动,堆在榆林堡里的木材已经积聚了几百立方了。这些木料已经在榆林堡的大院里堆积起来。白国士知道木材储存的话最好是用水存法。泡在淡水里的木材隔绝空气可以经久不腐。但是这需要足够的水面,在榆林堡附近没这个条件。 如果采用干储法,倒是简单易行,榆林的雨季还没到来,干燥起来相当快,但是未来要用船拖带的办法将木材运走的话,干透的木头在海上会很快吸满水分沉下去,给拖带带来很大麻烦。 所以他只能采用对木质来说有一定影响,但是最方便的湿储法。采伐下来的木头被成堆的堆成垛,每个堆垛差不多25立方米,上面盖上枝叶,每天还派人定时往上面浇水保持一定的湿度。 但是这样的保存法,充其量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木质就会受损。按照王洛宾的说法,他们最多会在30天重新派船到来,堆一个月估计问题还不大。 伐木剩下的边角料很多,白国士安排人把这些枝条全部收集起来在海滩上晒干,做为榆林堡的烧柴使用。又选了些比较粗壮的枝杈烧炭。木炭的火力比干柴要稳定且发热量大,用起来更方便。 接着榆林堡全体又投入到采椰子的工作中。近岸的椰子基本上已经被船队采摘的差不多了,他们开始深入到较为内陆的地区去采摘,每天也能采回几百颗来。到了晚上大家劈开椰子喝椰子汁。多余的椰子汁就倒在陶土罐里,泡在冷藏井里储存着。椰子肉晒椰干。 王涛看到海滩上用棕榈叶垫底晒着的椰子肉,喝着椰子水在四周转悠了一圈,忽然想起了阿三――椰子肉在印度经常作为咖喱的原料,便用椰子肉、胡老爷送的羊肉、南瓜和船队留下的调味料做了一次羊肉咖喱。热乎乎又香又辣的咖喱汁被浇在刚煮好的米饭上,海兵们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到辣椒的辣味,觉得很新奇,但是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那天正好是一个星期五,于是王涛就成了咖喱饭的发明人,并且奠定了日后海军每到周五就要吃咖喱饭的习惯。 榆林堡的活动引来了胡逊的注意,他便借口送做好的衣服亲自渡过海湾来拜访这群新落户的居民了。王涛又做了一次咖喱饭,把胡老爷吃得满嘴通红,再加上一杯子镇得清凉可口的椰子汁,胡老爷连呼过瘾。当下要这咖喱饭的配方,并且问这辣得与众不同的滋味是从何而来?王涛知道辣椒传入中国应当就是在万历年间,但是此地显然还不知道有这种作物,便告诉他这是番椒,是从域外传来。胡逊提出想要些种子回去种植,但是榆林堡除了辣椒粉就是辣椒酱,没有种子,只送了袋辣椒粉给他。 胡逊问他们大量采摘椰子伐木,是不是为了向海外贸易所用?他倒对海外贸易的事情十分熟悉,说迄今从未见过有洋船运椰子干的,王涛赶紧问,琼山县有没有商人来收购椰干的? “倒是听说过崖州那边有府里来得商人收过椰子干,可也不常来。文昌离琼山才不过二日的海路,那里的椰子比这里多过百倍。路又近,何必来这里买椰干呢。再说这里离崖州城又是好几日的路程,更是鞭长莫及了。” 王涛心想琼山的椰子干商人没想象中的那么控制严密么。林全安这家伙要么是偷懒假造理由,要么就是从来不到这样的荒芜之地来。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一个商人,总归是去城市交易,和自己这样的开拓队自然不是一个路数。 “实不相瞒,”王涛说,“兄弟我在临高开了个榨油的作坊,专用这椰子干榨油。销往海外澳洲,能赚大钱,奈何临高不产椰子,才四处寻觅。” 这番话是特意说给胡逊听的,让他觉得这是个合作的机会。没想到胡老爷对这事情根本不在乎,只打了几个哈哈,说过几天县里会来人下乡,正好可以帮他们办理立庄的事情,只是不免要打发应酬些,王涛会意,又送了胡老爷些白糖并二瓶国士无双酒,说事成之后自当另作酬谢。 送走了胡逊,王涛微感失望。原本他还以为这胡老爷会主动要求参与采集椰子伐木这一事业――榆林堡毕竟人少力微,有胡逊这样的地头蛇加入,在地方上就多了一层保护不说,人力上也能会充裕许多。结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没想到胡老爷这样的偏僻地方的豪族,见识极为有限,早就过惯了雁过拔毛的,坐等孝敬的日子,哪里还愿意去干这样劳心费神的实业。榆林堡里伐木也好,采椰子也罢,只要给些好处与他便是,至于能不能有更大利润,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白国士道:“可惜安游乐市和他庄子里的那些人口了,不然我们把椰子全部采光也没问题啊。” 老狄说:“丫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以后干脆灭了他。里面的人口全部合并到榆林堡。” “等再过几个月,我们的大股移民一来,胡老爷肯定坐不住了,到时侯自然要摊牌。是服从我们的领导,还是准备自绝于人民。”王涛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投奔革命的机会不参加――本来起码也能混个民主人士,子孙进地方政协总没问题的,现在闹不好就成地富反右坏了。” 感叹归感叹,采集资源的工作还在继续做。工作之余因为无聊,榆林堡便常常和临高总台、昌化堡之间互相发电,交流下生活情况和个人感受。丁丁在一次在临高电信的收报台看到了他们发来的电文之后灵感大发,便用电报上的素材,运起生花妙笔,添油加醋写了一篇《榆林港夜话》的散文,署名“南天哨兵”刊登在《临高时报》上,没想到在穿越众中大受欢迎,于是便指定王涛当特约通讯员。每隔几天都要写篇通讯过来,经他润色后连载。王涛不负众望,接到电报立马又写来了一篇。丁丁马不停蹄,连夜修改润色。排好了版,一大早就把稿子交给了周洞天刻蜡纸,准备付印。 没想到报纸没开印,丁丁便接到了周洞天的电话。 “报纸不能印了,”周洞天无可奈何的说,“接上级有关部门通知:榆林港手记系列散文有泄密问题,必须删改之后时报才能付印。另外,前几天登的那期报纸,正通知各处回收。”他又补充了一句,“还说以后时报凡是刊登此类消息的文章,必须在付印前送检――” “这是谁得脑残规定!”丁丁几乎跳了起来,d日之后他和潘潘两个夫妻老婆店,没经费、没待遇,基本就是个黑户,好不容易熬到了《时报》混上了正式编制,现在突然又来了个熟悉的“接上级有关部门通知”! “d,老子还没写执委会腐败的问题呢!倒先给我来打官腔了!”丁丁立马就找到了执委会大院来。 进了大院,他又踌蹰起来:穿越众只要是个人都有进机关办事的经验,知道这云山雾罩的“上级有关部门”是最难找得,发通知的时侯有它。一旦要找它。就谁也不承认自己是那个“有关部门”了。 想了下,决定还是去文印室找周洞天,打听下内部消息。他虽然干的是印刷,却一直在内务口兼职,既然理由是所谓的“泄密”问题,这有关部门是内务口或者情报口的可能性很大。 周洞天果然知道些眉目,说此事是冉耀打来的电话。冉耀丁丁当然认识,原来是治安组的干活,机构调整之后调到了内务委员会去了。 于是他又一口气出了大院,来到了平时很少有人去的内务委员会大院,却被门口的两个哨兵拦住。因为他既没有事先登记约见,也没有进入大院的通行证,哨兵坚决不让他进去。在大发雷霆,摆了首长的威风之后还是宣告失败――“没有登记没有通行证就是不能进,这是命令”。哨兵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唯有这句话说得滚瓜烂熟。 丁丁象斗败的公鸡一般从门口被赶了出来,正打算着回报社去翻通讯录找冉耀的手机号码再来理论,却见一个胖子正腆着肚子,四平八稳的从院子里出来。眼见这一幕,慢腾腾的踱过来问道:“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啊?” “你还叫我同志!d日登陆才几天啊!”丁丁气愤不已,牛头不对马嘴的喊道,“我要见冉耀,冉耀你给我出来!你迫害言论自由!”这番声势换在百仞城的核心区域早就引起围观了,但是内务委员会地处冷僻,叫破喉咙也没人注意。 “别喊么,冉耀去博铺主持个会了,你是丁丁吧?我们谈谈好了。”胖子依然和蔼可亲。 “你是谁?” “哦,我是委员会的一个办事员,小人物。”胖子满面堆笑。 丁丁这是第一次进内务委员会大院。一走进这青砖为墙,墙壁上还爬满长刺植物的大院,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直往上冲,不由打了个冷战。院中一体两翼的修着一栋青砖的二层小楼,院子里移植了许多树木,把个院子遮蔽的浓荫蔽日。 胖子将丁丁让进进门不远处的一间简易房内,里面放着些家具文具,大概是接待来客之处。有人端来了一杯袋泡茶。丁丁冷笑道: “这是请我喝茶?” “喝白开水也可以。”胖子面目柔和,“我们这里没咖啡。” 丁丁当下把限制发稿的事情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遍。质问这样的所谓“保密”到底有何意义,为什么不能让广大穿越众知道目前穿越集团的最新状况?你们还有没有尊重广大穿越众的知情权的意识? “这个啊。当然是尊重的。内务委员会只是一个普通机构而已嘛。”胖子面带不温不火的微笑,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质问,“现在《临高时报》每天印多少份?” “三百份。”丁丁悻悻的说道,本来他想印上千份的,但是油墨和纸张,外加印刷设备都有缺口。 “根据时报社上报给计委的数字,这些报纸中大约有一多半是到穿越者手里的,包括给部门、企业,给宿舍里的阅览室,剩下的有些送到县衙。有些是送到东门市零售,对吧?” “对。如果分配给我的资源多一些,发行量还能更多――” “时报发行越多,宣传我们的声音就越大,对土著群众的影响力就更大。这是执委会的既定方针。”胖子慢条斯理的说,“但是你想:报纸到了土著手里,很多消息也就在不经意中传了出去――” “就为这个?那以后文总、马督公还有其他穿越众上报纸要不要取个化名,脸上再打码?报纸上什么也不要登了,就写今日平安无事,或者干脆登些杜雯的长篇大论好了!” “不要着急嘛。”胖子依然轻风细雨,“榆林港的系列报道,我看了,非常好。大家的评价也很高。之所以内务委员会不同意这么发文,还是顾念到海外站的同志们的安全――报道里面时间、地点、人物、装备什么都有,报纸流出去了万一给刘香或者其他对我们不利的人物看到了――十几个人的小堡垒,还不是顷刻就被灭了。” 丁丁悚然。这么一想的确是他疏忽了。但是心有不甘,嘴硬道:“榆林这地方,现在又不叫榆林的!明朝人有本事推理的出是在哪里?” “大东海还是叫大东海吧。”胖子说,“还有安游乐市,都是本时空的称呼,明朝人怎么会不知道?连安游乐市就在榆林堡对面都写出来了,还要怎么清楚呀?” 丁丁无言以对,明明觉得自己有理,但是被对方这顶大帽子压上来,竟然无可辩驳。穿越众的利益是第一位,总不能说这些人的人身安全比不过大家的知情权吧 第四十三节 雷州的白糖 看着完全被打败的丁丁,胖子站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同志,好的原则要在适当的环境下才能发挥作用。不要生搬硬套嘛。这是内务部门对此类报道的一个指导性建议,你拿回去看看修改下文章,日报发不了还能发晚报。再有意见我们再具体讨论。” 眼看丁丁拿着文件走了,胖子站了起来,依然带着那种温柔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的正式名称是“内务委员会政策研究室”,这名字并不代表任何具体的含义,只是为了满足他不做具体工作,只搞政治学研究的要求。相当于内务委员会的顾问。 办公室干净而整齐,一张圣船牌白木办公桌上堆满了自制的文件架和文件筐。还有一个大号的书架,堆着许多书籍。唯一的现代制品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cd包。 办公桌后面是一扇与环境极不协调的华丽精美的屏风,后面是一张简单的白木小床,挂着蚊帐,还有挂衣服的衣架和小小的柜子。十足的老式住机关的单身汉的配置。 从办公室的布置来看,此人在执委会各部门中的地位并不高,办公桌上没有一台象征权力的摇柄式电话――这是各部门首长的标准配备。 他一屁股坐在已经磨损的藤椅上,从标记着“来”的藤筐里取出一份函件,它被摺叠成信件,骑缝盖着“秘”的红色图章。拆开,里面是一份广州发来的电报译文。 电报的内容是在澳门对李华梅背景的调查。他读得十分仔细。 李华梅的背景调查报告 机密, 中心: 接到指示之后,我立即着手调查李华梅的来历和背景。 在广州,几乎不能打听到有关她和她的杭州号的任何消息,相比之下李丝雅的消息要多一些。但是关于李丝雅的消息基本上基于传闻性质,我们所能掌握的情况并不比过去掌握的更有实质性的突破。 因此,我决定派遣张信去澳门直接进行调查。在广州站与澳门的贸易往来中,他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和黄顺隆建立了较为深厚的私人交情,黄顺隆在澳门长期与各种海上势力大交道,对各方面的势力了解比较多。在我们尚未在澳门建立起自己的情报体系之前,我认为使用黄顺隆这一渠道是可行的。 张信以贸易酒类的名义去了澳门。我批准他进行以下活动:对黄顺隆透说,他最近在海上遇到了女海盗,并将船只和旗号向他做描述。根据他的现场反应,张信判断黄顺隆对此略有所知。黄起先并不愿意多谈此事,但是在张信的进一步诱导下,他向我们透了如下消息: 他在港口多次见过类似杭州号的船只停泊。但是他说不出船只是谁的,唯一所知的是船长是个女人,这点他十分肯定。我们拿了李华梅的照片改绘的电脑画给他识别,他再次推说没仔细看过真人认不出。但是张信认为:他看到的就是李华梅。 张信注意到:在言谈中黄顺隆非常不愿意提及在本地停泊的任何船只和船长。关于此类询问他一概推说不知道。我们猜测:这和他是做海盗的生意有直接的联系,他生怕在言谈中无意间透出这些人的秘密。但是他对李华梅并不熟悉这点应该是可信的。因此我们推断:李华梅不会是海盗,起码她的海盗活动区域不在中国沿海附近。从这点来看,李华梅自述她是做果阿贸易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第二天,张信又在码头直接调查了码头上的水手和相关人员。从这些人口中,他确认到了杭州号在澳门出现的周期,它每年的六月间抵达澳门,然后会不定期的出航返航,去向为东南亚的各个地区。每次航行大约一个月左右。杭州号在十二月彻底离开。这一周期和澳门的果阿贸易周期是吻合的。同时,他们通过认图再次确认:李华梅就是杭州号的船长。港口人员对此人所知不多,甚至对她到港后歇脚在何处也不知晓。 关于总部特意指出要求调查李华梅和李丝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是这方面几乎找不到情报来源。限于语言和人脉的关系,张信的调查只能在华人圈子中进行。但是本地华人大多从未听说过此人,连有个女船长定期来到这里的事情也所知甚少。有人则把她和李丝雅混淆起来。顺便说一下:本地华人对李丝雅抱有一种“猎奇”的心理,传闻很多,对她真正的生活状况却所知甚少。传闻主要集中在她的杀人防火上,综合打听到的消息,我们推断她除了在海上抢劫之外,还参与过多次对月港的进攻。 我们认为,不能排出两李之间有相识、合作或者其他更深层次关系的可能,毕竟她们都有很深的葡萄牙人的背景。如果说李丝雅是血缘的关系,那么李华梅作为一个纯种华裔身上流出来的大量葡萄牙人的元素就显得有些奇怪。她不可能凭空得到这一切。 有关李华梅的背景调查,目前只搜集到这些资料。遵照指示,对她的情报进行搜集,一有新的消息,我将立即向总部报告详情。 广州站紫炎 胖子在电文上盖了个已阅的戳子又拿起了另外一份函件。 这是从杭州号上发来的电报,用得是“内秘”。电文只有寥寥几行,但是信息却十分重要:李华梅在深夜爬进了镇海号的机舱。在里面呆了至少十分钟。 “您真是一位别出心裁的女子。”胖子喃喃自语,思忖了片刻,他还是拿出了一个卷宗,把两封电文都放了进去。在上面写上了添加的文件摘要和编号。接着放进了“去”的文件筐里。 雷州徐闻县。 二乘二人抬轿子正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行走着,四面跟随着十几个青衣家仆,外加五六个骑马的镖师。一个个不是手持哨棒便是腰挎快刀,戒备森严,沿路的一些小股强人看了也得退避三尺。 文同在轿中闭目养神,这颠簸起伏的轿子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原本第一次坐的时侯差点没吐出来。电视里有钱人坐轿子看起来是种享受,他开始坐的时侯也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是时间一久实在受不了――轿子里不是沙发,而是一张直挺挺的硬背,时间久了腰酸背痛。 从去年年底甘蔗开始收获起,文同就作为临高粮油公司的糖业特派员,就被派到了雷州。他的任务只有一个,考察监督本地的白糖生产,寻找最合适本地生产的白糖制造工艺流程。将雷州建设为穿越众白糖出口的重镇。 明代徐闻县所在的今天的湛江市迄今还是中国最大的糖业生产基地,与广西、云南三足鼎立,身为糖业世家出身的文同自然不陌生。在当初农业部讨论是否要在临高种植甘蔗的时侯,他持极力反对的态度,原因是临高虽然可以种甘蔗,却非最理想的产地,甘蔗是一种对水分、肥力消耗很大的经济作物,推广起来会严重影响本地的粮食生产。海峡对面的徐闻就是中国传统的蔗糖产区,不利用起来在临高搞重复建设岂不是浪费资源。 为此1628年入冬开始,广州站就在雷州布置联系陆上通路和网络的同时,开始了大规模的蔗田和糖坊的收购工作。到这个榨季开始时为止,临高粮油总公司已经在海康、徐闻两县控制了甘蔗庄九所,蔗田2600亩,榨坊五处。 临高粮油公司的野心还不仅仅在这2600亩的甘蔗地上,文同得到的指示是:只要有可能就尽量收购本地的甘蔗或者原料糖,利用穿越者掌握的先进的制糖技术大批量出品低价白糖,迅速占领市场。 “先进的制糖技术,这还真有点痴人说梦。”文同听到这一指示的时侯暗自苦笑,自己根本没有糖厂的专用设备,谈何有什么先进的技术,穿越者眼下比一般的蔗农更先进的地方无非是能够制造一些专用的加工机械,劳动生产率高些,制糖副产品综合利用率高,总成本较低。 文同登陆之后的第一步就是迅速走访两县的主要甘蔗产区,观察甘蔗种植、收获和加工的情况。他大体知道老式的榨糖设备和工艺是什么,但是这些都是清代的遗迹,明代的设备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他还没见过。 为了保证文同的安全,执委会将派出所顾问周士翟带个徒弟随身保卫,他和起威的人马又是一个镖局出身,沟通起来也容易。除此之外,还有个穿越众常师德随同,他和制糖或者甘蔗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够高大结实,又是一军事爱好者,训练了几个月对武器掌握得不错,还能舞弄下鬼头刀什么的。派他来不在意他的武力,主要是为了让两个穿越者之间能彼此说说话。不比和土著在一起,没共同语言。 借助于起威在雷州的大规模设点铺线,文同的甘蔗之旅即方便又安全。从灯笼角登陆之后,起威雷州海康分号的掌柜就带着轿子和镖师迎候了。 第四十四节 土糖寮 文同把自己的落脚点定在徐闻。起威早就接到郭东主的札子。要好生招待这位“文掌柜”。因为听说文掌柜不喜欢闹哄哄的城里,起威的雷州分号就在徐闻县城外的甘蔗庄里起了新屋,里里外外收拾一新,连家具都是新制的。原本还打算找几个仆人来伺候,但是广州这边早就预备下了,都用骡车送来。闹得分号主事的十分乍舌――这几个大掌柜的做派还真是豪奢。 文同带人住进了这所甘蔗庄,这是个考究些的农家院落而已。房屋之外,还带着一个极大的场院,专门用来堆放收获的甘蔗。土糖寮就在庄墙外:又是一处建筑,养了好几头牛。 歇息一夜之后,文同视察了这份产业。原本文同以为这样的庄子应该有管事、工匠之类的人物存在,一问却什么人都没有。这庄子连糖寮就是某农家的私产,种植、榨汁、制糖都是这户人家一手包办,买下来之后自然就无人经手了。 文同有些感到棘手,没有本地人,自己对当地情况就是两眼一摸黑,再说甘蔗这种产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收割季节需要的大量人力投入。另一个时空倒是容易,都是蔗农自己送货上门,糖厂只要过秤收购好了。现在他还有自己的地,甘蔗还没收割。要找短工组织收割、清理、捆扎。这事情得找一个专业地主或者长工头来才搞得定,自己不过是个糖厂厂长,怎么处理? 再看身边的几个起威镖局的人,也都是大眼瞪小眼,显然个个外行。常师德看他满面难色,问:“事难办?” “没本地人帮忙,两眼一抹黑。”文同叹息了一声,把周士翟的小徒弟李标的叫了过来,这孩子在临高已经学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去庄子四周打听下,附近有送甘蔗过来加工的蔗农吗?要有的话就都请到庄子上,我有话想问问。” “好叻,这就去。” 翻阅地契,整个庄子拥有的甘蔗田折合现代亩不过一百亩而已,这个规模可以说是小得可怜了,文同又去看了糖寮。 文同过去参观过雷州半岛的土糖寮,知道这里的制糖流程是“牛拉石辘榨蔗,锅灶熬糖,瓦器分i”,虽然按现在的标准看很落后,在当时也是比较先进的工艺。 整个糖寮占地相当广阔,用来堆放待加工的甘蔗和甘蔗渣,主要的建筑是一座圆锥形的棚屋和一间大草房。整个结构可以说简陋不堪,材料不要说砖瓦,连木头都没有多少。是所谓的“草瓦茨墙”。 茅草屋底部约五十尺,高约三十尺,内部以麻竹支撑,屋顶以茅草、稻草、或甘蔗叶等铺盖而成。是压榨甘蔗的地方。熬糖屋内排列孔明鼎,是煮糖的地方。里面罗列着些各式设备,无非木辘、大锅、炉灶、瓦缸之类, 因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动用过,满是尘土,地是烂泥地,满地都是各种蔗叶、蔗皮、牛粪、柴草之类的垃圾,屋子到处漏风,遍地看得见老鼠屎,连熬糖的锅子里都有。 文同知道就算近代化的制糖厂里,环境也无法说是干净,但是眼下这幅模样也实在太惨淡点。看来真是创业维艰那。 看到文掌柜眉头紧皱,陪同的众人知他心中不满,但又不解:这雷州府各县的糖寮大同小异,到底有什么让他不快的地方? 走出榨糖房,在场院的外面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刚想坐下,只见旁边窜出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端了张交椅,迅速打开塞到他的屁股下: “老爷请坐。”年轻人低着头,轻声道。 文同吓了一跳,会说普通话的当地人可不多见:“你是谁?” 这边起威的分号掌柜廖大化赶紧过来禀报:“这是广州郭东主特意送来伺候掌柜的。叫文秀。” “文秀?这么娘娘腔的名字。”文同随意评论道。 这僮仆顿时红了脸,垂手不语。 “这是一伪娘吧。”常师德打量了一番,此男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白净,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有几分女相。但见他头上的帽子颇为奇特,象是瓜皮小帽子,但是尺寸要大得多――难道建虏的风尚已经流传到了这里? “你这是什么帽子?” “这是六合一统帽。”廖大化赶紧解释,“乃是本朝太祖的亲制――” “什么?瓜皮小帽是朱元璋发明的?”常师德咕哝着,这事太出他的意外了,他一直以为这种与猪尾巴绝配的服装是我大清的创举。 见他公然喊太祖的名讳,听得懂普通话的廖大化和文秀都为之失色,廖大化赶紧道:“常师爷,慎言!慎言,此乃是本朝太祖的名讳,不当这么念得――” “据说是的,详情我也不大清楚,于鄂水说过的。”文同说着,忽然发现了什么,“怎么不给常师爷搬把椅子?” 为了便于在外称呼,常师德的名义是文同的师爷。免得头脑太大,让土著们闹不清。 “常师爷的椅子,文清去搬了。我这就去看看。”文秀原本有些懒得理这个黑面微须的平头黑大个――在他看来这黑大个大约也就是文同带来的长工头之类的人物,在这个时空,皮肤黑往往被人视为下等人,常师德在临高就领教过多次了。 过了一会,果然见文秀和着另一个少年出来了,除了搬了个墩子。还端来了托盘,上面放了两盏茶。 常师德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又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忽然对文同说:“看来还是出来好,这腐败劲!不知道有丫鬟没有?”说着东张西望的。 “回禀师爷,没有丫鬟,只请了两名仆妇做饭洗衣。”文清恭恭敬敬的回道。 “小郭真不会办事,没丫鬟怎么行――”正说着话,忽然发觉两个僮仆都在掩嘴偷笑,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够谨慎,形象大受损害。 文同却没他这番心思,关照廖大化,要他派人出去再找找过去在这糖寮里打工的人,要是愿意回来继续上工的,可以回来――工价从优。廖大化答应了,吩咐人出去寻找。 两拨人出去了,期间文同和常师德面对面的坐在17世纪的晴空下,闻着威风送来的腐烂的牛粪、甘蔗和糖的气味,喝着茶,四面围绕着是十多个人,一个个的屏气凝神的站着。闹得两人有点不自在,后来总算是说服廖大化也坐下了,其他人还是站着。 “本来叫我出差。我还有点怕。”常师德的眼睛熠熠生辉,“想总是呆在临高安全,没想到出来之后就一大地主的做派,早知道就该申请去当情报员什么的。郭逸那小子,大概小老婆都讨好了,起码也有四五个通房丫头了!” “你也讨一个不就是了。”文同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对自己的担子忧心忡忡。 一个小时之后,两拨人都带了来了。糖寮的工人来了三个,文同通过翻译一问才知道,这三个都不是技术工,按他们的说法,整个糖寮用的工是五个人。煮糖师傅、榨蔗、管牛、烧火、杂工。原本种蔗的农户,煮糖和榨蔗都是他们家自己出人。 “东家要做糖,得请一位好得煮糖师傅领头才行。”负责烧火的人禀报,“不然火候不好掌握,加灰多少也吃不住,出糖多少大有不同。” 文同点点头,问他们整个生产的流程是什么样的?能不能现场演示以下看看?烧火的说表演下可以,但是他们都不是煮糖师傅,产出的糖未必能用。 “叫他们只管做就是了,”文同关照翻译,“煮糖好坏的事情不用管。” 当下三个人嘀咕了一番,便动起手来,又请了两个镖师打下手,从牛棚里牵来头牛,运来几捆甘蔗。廖大化知道文掌柜嫌土糖寮里不干净,赶紧又带着手下人把整个土糖寮全部打扫一番,清洗了用具。这才开始动手制糖。 工人先削净甘蔗,捆扎成担放在木辘旁,这种木辊是用荔枝木做成,坚硬无比。一人放蔗入辘,一人赶牛带动榨辘转动,先拉动第一个辘,通过木齿带动第二个辘。木辘互相挤压,连续三次才挤干蔗汁。 第三次挤压时,工人还要将辘向里调整的再夹紧些,使蔗渣榨得更干。压榨出来的蔗汁沿辘流下底座沟槽,通过竹筒流入大瓦缸沉淀。 文同看得十分仔细,这木榨辘的榨力看似很大,实际还不如他后来见过的清代榨辘,起码那也是石头的,在硬度上要高得多。他用手捻了下甘蔗渣――三次压榨之后蔗渣里留下的蔗汁还是相当的多。 这样压榨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用来牵引榨辊的水牛已经浑身出汗,脚步也慢了。看来耗力是很大的,工人开始换牛,文同问了一下,每次压榨的时侯要榨蔗捆四把。一昼夜换牛要三十到三十五次。难怪这糖寮要养四五头牛之多了。 他让人称重了下每捆甘蔗的重量,又在心里默默的心算了一番。这种加工手段,一昼夜不停歇的加工只不过加工将近到2000公斤而已。而且据工人说,有时侯木榨辘还常会有损坏的现象,要停工修理。损耗的时间相当的多。 “有用石头的做榨辘的么?”文同问。 工人们都说没见识过,本地的糖寮没五十也有三十家,从来没听说过用石头做得。 文同点点头,看来这一技术改进是在清代出现的,石榨辘的话,每昼夜可以处理2500公斤,效率提高就大得多了。 榨出来的甘蔗汁,在经过初步的沉淀之后,草草的撇去上面的碎片草茎之类的,然后被倒在大铁锅里煮,三口大锅呈品字形排列着,文同没看出这种排列方式对生产工艺或者效率有什么积极的意义,唯一想到的大约是这种办法可以集中用热? 甘蔗汁汁熬煮到浆液,将沸未沸的时侯,原本是烧火的这位工人开始用大勺聊去上面的泡沫和杂物,接着,用从石灰包里用甘蔗叶包了些石灰过来,洒了进去。 “石灰?”常师德挺吃惊的。 “用来澄清糖液的。”文同解释道,为了除去蔗汁中的混合物,获得较洁净的结晶体,一个重要的工艺流程就是在过滤除去不容物后再加入澄清剂,现代糖厂常用的澄清剂里就有石灰,在古代自然也是如此,石灰比其他诸如二氧化硫、二氧化碳和过磷酸钙之类的澄清剂要好获取多了。有些地方做土糖会使用草木灰,作用是类似的。 “可是这石灰不就溶到糖水里去了吗?这么说白糖都含有石灰?” “不,实际上是和甘蔗汁里的各种杂质中和分解掉了――”文同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不管是白糖还是红糖,里面都没半点石灰的。” “这我就放心了。” 这时侯甘蔗汁已经呈现出黄色,几个工人一起动手,把锅子里的甘蔗液倒入第二口锅子,慢慢的蒸发其中的水分,同时在第一口锅子里重复刚才的过程。 待到然后把含糖量较高的蔗汁移入第三口锅,加入些油。文同问:“你们加得是什么?” 工人忙回禀:“是花生油。” “花生油?”文同纳闷,他记得糖业书籍上说过,拖色处理最早是加入牛乳,中国人用的方法是鸡鸭蛋的蛋清,作用原理是用蛋白质去除掉里面的杂质,油算蛋白质么? 纳闷归纳闷,他决定继续看下去,蔗液煮成稀糊状后取出注入“瓦溜”,这东西文同当年见过清代实物,现在看来几乎完全一样:圆锥体形,上大下小,高约1尺多,底尖端有小孔,用禾草塞住,搁置在一个大瓦缸之上,让其慢慢的结晶。含有大量杂质的糖液会顺着茅草从下面的小孔慢慢流出,最后在“瓦溜”里只剩下纯晶体的糖。文同问了一下,知道一个瓦溜能够出赤砂糖10公斤。 第四十五节 土糖寮(二) 但是看起来这种糖的颜色非常的深。比平常所见的一般的红糖还要深一些,近乎所谓的“黑糖”。 瓦缸里流下来的东西,颜色发黑,文同知道这就是“糖i”了――蔗汁在熬炼过程中,随着砂糖的不断结晶出来,最后留下的就是深色母液,这种母液里依然含有不少糖,但是却无法采用经济的手段将其分离出来,一直到20世纪七十年代以后才能回收利用其中的糖分。再早之前,糖i作为一种下脚料就只能走综合利用的道路。最有前途的一种作用便是用来酿酒――朗姆酒的原料正是糖i。 工人们说这漏下来的他们称为“潲水糖”,可以继续熬制成一种黑砂糖,也能用来制作食品,但是无法外销了。 文同摇摇头,这种黑糖不做也罢,经济价值太低了,真不如酿酒呢。他问: “这里有做白糖或者冰糖的吗?” 几个工人听了都只摇头,廖大化翻译说,徐闻、海康等地无人做白糖冰糖,各家糖寮里都是做这样的赤砂糖,也有做糖砖的,方法是把按照制赤砂糖的煮熬方法把蔗汁煮至糊状后。取出倒入大铁盆中,用木棍频频搅动,至结晶后即倒入方格糖框中,用刀切成块状则为砖糖。砖糖用干蔗叶包装在大竹箩里,每箩为50块。 文同记得真正的白糖制造法正是在明代末年出现的,用的是淋黄泥水的办法,这个办法技术上不困难,为什么本地居然没有人用呢? 文同算了下整个制糖过程,计算下来,这间糖寮日产赤砂糖大约在100公斤左右。规模真是小得可怜,而且从刚才整个过程来看,虽然领头的烧火师傅对整个工艺流程十分熟悉,但是在具体操作的时侯显然没有经验,不论是火力大小、出糖的时间把握还是加石灰多少,都显得很犹豫,做出来的糖,质量明显不高。而且因为炉灶构造不善,火力很难调节,糖液还煮焦了几锅子。加石灰的之后,沉淀未过滤完便倒掉,其中损失的糖分亦不少。这里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是不少的。 正沉思间,有人把附近的几户蔗农都带来了。文同一一询问了他们的情况,这些蔗农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小,小得不过十几亩,大得也才三四十亩。根据他们的说法,每亩大概能出糖三石多,他们种了甘蔗。收获之后就送到这里来代加工制糖。这家糖寮对来料加工采用分成的做法:糖寮分四成,蔗农分六成,有的地方则是付钱加工,产品都归蔗农,算下来两边的成本都差不多。 制出来的糖的去处,据蔗农们说,不管是糖寮自产,还是蔗农们委托加工的,最后大多是运至海康的海安街,由糖行收购了。这些糖行多半是潮州人和广府人纷纷前来开设的,专门从事土糖输出。一包包的糖就从海安港装船运出。 “你们这样种甘蔗,能净得多少钱?”文同比较好奇。 “一亩可以净得六七千文钱,”内中有户蔗农说,“捐税虽然重些,出息也还算不错,只是利息高,还了本息,就落不下几个钱了。” “利息?”文同觉得奇怪,种甘蔗还要借债不成? “这就是老爷们不知道我们种田人的难处了。”蔗农苦笑道,“种甘蔗出息虽然不小,但是太耗水肥了。光买肥料就是一笔大开销,遇到天不下雨,还得请人车水,收甘蔗的时侯,又得雇用小工,一亩地的开销少说也得四五千文钱。乡下人没有现钱,就得去找人借贷。” 贷款的利息是百分之十五到二十,貌似不高,但是糖加工出来之后,要与债主平分。这样一来,收益就凭空少了一半,文同和常师德都觉得这高利贷真是黑得够可以了。 “知道了。”文同点点头,道,“我这里即是新接盘,还是要给大家些好处,这次榨季,凡来我这里做糖的,收你们三成。” “谢掌柜的善心!”几户蔗农感激的差不多要跪下去磕头了,这等于是凭空少收了一成,每家每户都能落下不少钱了。 打发了众人散去,文同回到厅上,廖大化等人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廖掌柜,你是这里分号的掌柜,都耽搁你好几天了,海康的分号--”文同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廖大化赶紧说,“这海康的分号不就是为了郭东主才开得么,他老人家关照下来的事情。小的自然是要全力以赴了。”他虽然当得是起威分号的掌柜,其实并不是习武的镖师,原是个破产的小商人,起威在雷州的分号本意就不是保镖,而是配合郭东主做买卖,他这样的人来主持正合适。 “他老人家”。文同想这郭逸现在还真是牛b哄哄。当下说道:“眼下这里没人,得请人帮忙,要找个长工头,还得请个煮糖的师傅。这些都是当务之急,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偏劳你了。” 虽说自己刚才已经看出了工艺中的不少弊端,但是技改不是一天二天就能办下来的事情,不但要有设备,还要基本设施进行改造,自己眼下也根本没这个功夫,榨季开始在即,暂时还是萧规曹随的沿用老办法尽快出糖是正经。 “好说,好说。”廖大化连连点头,“都在小的身上。三天内一定办妥。” “工价不用太过计较,眼下正是用人的时侯,对了,若是能招到长工或是有人卖身的,选老诚可的人都收进来就是。” “是。”他走上一步。把声音放低了些,“若有合适的女孩子,是不是收买几个来,照顾文掌柜和常师爷的生活起居?现在广州只送来了两个粗作的妇人,粗手大脚的,怕是伺候不好二位。” “好好。”常师德赶紧说,“年龄不要太小,身材也不能瘦小。” 文同为难的看了一眼他,这家伙也太猴急了一点。他倒不是没这个想法,执委会也授予了他们在本地招募土著使用的权力,但是现在刚刚落脚就急着找女人。传回去形象不大好。 “这事情我看还是缓缓,”文同说,“我们刚来雷州,还要去各地都看一看,怕是要跑上个几星期的,旅途奔波的买个丫鬟路上麻烦,还是让那对僮仆跟着方便些。”旁边站着的这对僮仆闻听此言,却都羞红了脸孔,垂头不语。 廖大化一怔,眼睛扫视了一下,面上忽然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是,小的唐突了。” 两人一点都没明白他“恍然大悟”了什么,但是现在要做得事情太多,也没深究。此时天色已晚,廖大化等人都告辞退了出去,他带来的手下镖师们都分住在庄子上护卫,廖大化不敢掉以轻心――徐闻是整个雷州府社会秩序最为混乱的地方,各种土匪强人猖獗。拥有较多财物的甘蔗庄和糖寮都是他们抢劫的对象。周士翟带着李标就住在俩人住房的外面一间,随时照应。 晚间,从广州送来的两名仆妇过来请安,这两名仆妇虽然不是膀大腰圆的健妇,看起来瘦小干瘪,但是力量却大得很,先是送来了新制得又深又大的坐浴桶,接着有川流不息的拎来一木桶一木桶的热水和许多皂角。两人前后奔波了两天,风尘仆仆,这样洗个澡正是需要,文同当即拖个精光,在热水中泡了好一会才爬出来,坐在竹凳子上用皂角豆涂抹着身子,虽然皂角有些涂抹不开的感觉,但是涂到的地方即滑又腻,还带着股清香的味道,比在临高办公厅配发的肥皂好多了。 “老常,帮我涂涂肥皂。”文同对着正泡在热水里闭目养神的常师德说。 “这活你叫文秀那哥两啊,不是咱们的小厮么。就是干这个的,你且容我再享受享受。”常师德泡在热水里,一脸欲仙欲死的表情。 文同一想也对,顺便还能搓个背什么的。便拉直了喉咙喊刚喊了一声。文秀便应声从隔壁进来了。他已经改换了短衫裤褂,赤着脚。 “老爷的身子还真是结实。”文秀边卖力的搓背,边说。 “哼,就他那个瘦模样,还健壮?”常师德弄出一片哗哗的水声,“看看我的胸肌――鬼头刀可不是白耍的。” 文秀不敢说话了。文同道:“你这普通话跟谁学得?” “是跟孙大管家学得。” 文同和常师德出发前已经知道,孙大管家就是孙常,是广州站的主要土著工作人员。 “小郭那里养了不少人吧。” 文秀迟疑了一下,不敢确认这老爷口中的“小郭”就是他们视若神一般的郭东主,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是,不下几十人呢。”文秀擦得十分殷勤,面面俱到,“都跟着孙管家学说普通话,郭东主说这都是为以后要来的老爷们预备的――” 常师德嘿嘿的笑了几声:“小郭还真是会办事。我们刚到雷州,佣人们就配齐了。不然连个能使唤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打了个哈欠,“今天可真够无聊的,让我想起了看民俗表演。对了,制糖这块有什么改进计划了?” “改进是有的,但是一时半会来不及大改了,先对付对付吧。”文同示意了一下,文秀从旁边的桶里舀出清水给他冲洗,温热的水冲刷着身子,十分的惬意,“明天下田去看看,然后马上还要再去其他的庄子和糖坊去看看情况。” “来,也给我搓搓背!”常师德爬了出来,他的身子比文同健壮多了,虽然是个胖子,但是平时锻炼的多,d日之后体力活更是干得不少,胸腹、大腿上都是一块块的肌肉。文秀即敬畏又羡慕的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媚笑道: “老爷真有副好体格。”说着为他搓背。 “我觉得糖寮太多了,干脆合并撤销,来个集约化生产的总厂,把甘蔗都运过来统一加工处理。容易上规模,甘蔗渣利用起来也容易。” “我也想啊,但是农民都喜欢就近加工,谁愿意跋山涉水的来卖甘蔗?麻烦死了。这里路又不好走。”文同说,“看看这些甘蔗庄的散布情况吧,要是分散的很开,这雷州的糖业就是一茶几了。” 他想得问题其实要复杂的多。雷州的糖业今天他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个概况,下面该怎么做还有待于考察。至于改进的方面,远不是仅仅是加工设备和生产工艺的问题,在糖寮里他已经查看了用来榨汁的甘蔗,居然是竹蔗。这是中国原产的一种甘蔗,虽然是专门的榨糖品种,在含糖量上却还比不上“昆仑蔗”――虽然后者实际上是果蔗。即使在雷州这一种甘蔗得天独厚的地方,竹蔗的含糖量也不过9%,远低于一般现代制糖品种普遍14%的标准,从这点上看,甘蔗本身的品种改良也是大有可为的。农业部门保存有好些甘蔗良种的种苗,都可以在这里尝试种植一下。至于田间管理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可改进之处应该更多。 “也是――唉唉唉,哦,好舒服。你的按摩功夫不错么。”常师德被服侍的很舒服,不由得呻吟起来。 “小的们可都是学了全套伺候人的手艺。”文同讨好般卖力的按摩着他的背脊。 “要不各地是粗加工,红糖运到这里来汇总加工成白糖?” “我也这么想,不过要具体看了各地的情况再说。” 两人洗完澡,仆妇们又来倒掉脏水收拾屋子,把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刷。不一会,又摆上了晚饭。还上了酒,是徐闻当地出得“徐闻液”,一种用菠萝i酿制的土酒,席面上廖大化和周士翟作陪,俩人都象征性的喝了一杯。文同本来就不怎么喝酒,所有的酒最后基本都给常师德喝了下去。虽然不至于酒醉,也有些醺然了。文同无法,只好叫文秀把这家伙搀扶回去,原本他还想和他晚上谈谈事情,现在看来只能天黑就睡觉了。 第四十六节 雷州糖业公司 常师德半躺半在床上。喝了一点醒酒汤下去,人虽然晕乎乎的,却十分畅快。正待要睡觉,只见文秀悄没声的走进屋来,只穿着贴身的小褂,发髻解开梳在后面,满面桃花,杏眼含春。常师德一时呆了,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来作甚。 只见文秀如同女人般的打了万福,小声道:“文秀伺候老爷就寝。”说着便上来给他宽衣解带,一双柔荑小手在他身上轻轻的按揉,千娇百媚轻声的呼唤着:“老爷――” 常师德呆了大约五秒钟,忽然全身的酒都从毛孔里散了出去,一阵凉意从脚跟直冲脑门,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他发出一声悲鸣,赶紧推开文秀,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滚下来。妈妈咪呀,这是啥时代啊,佣人性骚扰主人――要是被丫鬟性骚扰也就算了,居然是个男人――文秀再漂亮,也还是个男人。 这场小小的骚动引来了一场混乱。周士翟在第一时间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场面,这位镖师也面色大变,赶紧道:“老爷请慢用。”低着头退了出去。 “不,老周,你听我解释――”常师德连鞋也没穿,赶紧追了出去,外面李标正在探头探脑,院子里也聚集起了几个镖师,拿着刀棍。 “看什么看?都回去!”周士翟不耐烦的一挥手,又赶紧对衣冠不整的常师德说,“常首长,你这样有碍观瞻啊――” “是,是,我知道了。”他赶紧返回去穿上鞋子。 这边文同也出来了,他正在灯下起草改进糖业生产的报告书,听得嘈杂出来一看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见文秀衣衫不整,委委屈屈的从常师德的屋子里出来,他顿时起了误会,沉下了脸: “老常,平时就知道你花心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癖好!”文同并不歧视gay,但是对为了生理快感男女通吃的人可就很鄙视了。 “没有的事!”常师德急得抓耳挠腮,寻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这死人妖企图来骚扰他,怎么大家都觉得是他在对人家的菊花图谋不轨? “老文啊,你可要相信我们革命同志啊。你总不会不相信我吧,我们在临高可是一个宿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啊!” “难说的很,一旦拖离了集体,人的很多丑陋本性都会暴出来。” “我冤枉啊――”常师德指天画地,又是赌咒又是解释的,才算让文同勉强相信了是文秀骚扰他。这时侯廖大化来了,常师德正郁闷白白背了次黑锅,不由得把廖大化也埋怨了一番。连带着把郭逸也骂了一通――怎么闹了个兔子来伺候他们。 廖大化笑道:“常师爷不必动怒。这是小子们会错了意。他们这种专门服侍大爷的孩子,白天伺候茶水起居晚上充任婢妾侍寝本是常事。昨个文掌柜说了不要买婢女,旅途上用僮仆方便,大约是这上面起了误会。既然师爷没这个意思,我好好的训斥他们一番就是。” “啥?还有这种事情?”常师德顿时对古人的性观念有了震撼性的颠覆。 “平常的很。酸子秀才们每每背个书剑琴箱的在外游学,身边都带个小僮儿,一是出门在外使唤着方便,二来晚间耐不住了就用来泻火。朝廷里的大官们也有专门蓄养的,有那亲昵的,宠爱还胜过婢妾呢。” “我,这是什么社会!”常师德忍不住骂了一句。 廖大化只在一旁赔笑,知道文秀这孩子媚上邀宠的心太盛,来个了“自荐枕席”,这下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两位看来都不好男风。心中盘算着赶快寻几个丫鬟过来才行。 当夜的一场风波也就过去了。原本常师德还有些疑神疑鬼。深怕自己伟岸的形象被人取笑。后来才发觉土著们对此事根本没有八卦的兴趣,连文秀第二天也照旧若无其事的来给他送洗脸水。大概正如廖大化说得:这种事根本不算一回事。 第二天,两人继续坐轿子,由起威镖局的一干人保护着,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陆续巡视了名下的各个甘蔗庄和糖寮。初步把情况都了解了一番。期间旅途劳顿,风尘仆仆也不必细说,还遭遇了几次强盗的拦路抢劫,好在有起威的镖师护卫,有惊无险的都过去了。 各个庄子和糖寮的情况大同小异,有的还留下几个长工,有的干脆人去楼空。文同现在已经知道了雷州的糖业生产情况:这里是典型的庄寮结合型的。没有单纯以以加工为业的土塘寮。都是某个甘蔗田较多的蔗农或者地主开办的依附于甘蔗庄,也有蔗农们合股开办的。土糖寮以加工自己地里出产的甘蔗为主。兼顾对外加工。设备的使用率很低,所以无一不是规模小,设备简陋。 甘蔗田种植不是农村常见的租佃制,小块的土地由蔗农自种自收,农忙的时侯请几个短工;大块的完全是由地主雇用长工种植管理,已经有了农业雇用劳动的雏形。 所以土地一旦易手,土地上的劳动力就全部都消失了,和一般租佃制下换地主不换佃户完全是两回事。这就对补充劳动力提出了迫切的要求。 这天一行人回到了徐闻的庄子上。正好张信作为广州站的联络员也来到了徐闻。作为雷州白糖的未来主要销售商,广州站对此也是极其重视的。 根据广州站的提议和执委会的批准,文同和常师德正式在徐闻建立了雷州糖业公司。开办糖业公司的资本由广州站调拨。徐闻城外的甘蔗庄将作为公司的总部。文同计划在徐闻进行糖业改进试点。 “能出白糖吗?”张信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再三的询问。 “没问题,能出比广东任何一家都好的白糖。”文同对此极有信心,“不过在价格上要有优势,就得看机械部门有没有办法帮我们造设备了。” “有英国人最近到广州了。”张信告诉他一个讯息,“他们很小心,正在寻求购买商品,白糖也是一个大宗。如果能赶在四月之前出糖,卖掉二三十吨不成问题。” “可以。不过我要广州站给我足够的人力。”文同说,“在本地补充劳动力很困难。” “要多少人?” “至少得三百人。”文同的计划书里,这一批人将作为甘蔗农场和糖厂的第一批工人。每个庄子至少要补充二十名左右劳力,有糖寮的庄子还得更多一些。 “都要壮劳动力?” “妇女和孩子也要。这样能够拘绊青壮年。再说广东福建的农家妇女都很能干,体力也好,我看不比男人差。对了,再找十名左右有养牛经验的人。” “行。给你五百人都可以。”张信一口答应。因为移民工作的不断进行,临高的接收能力已经出现缺口。一个净化周期是40天,而临高的检疫营地总共也只能同时入住四百人左右。不少已经招募来的移民就只能被安置在广州,等候发运。广州站为此在郊外设立了一个类似隔离检疫区的村子,在那里进行一些初步的“净化”工作。营地里现在已经滞留了一千多人,为了防止当地官府起疑,郭逸已经在设法尽快把他们送走一些。 “五百人我怕接收不了。”文同说,“先三百人吧。这里千头万绪的事情太多,我还想再从临高要些干部来呢。” “干部很难。”张信说,“起威的人很可,你可以从里面选些骨干出来当军事干部。”看到文同愕然的神情,张信补充道:“雷州这地方很乱,你这么个大糖厂主,到时侯自然会有各路好汉眼红,土匪不用说了,本地的土豪起了意恐怕也是件麻烦事。要保护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就得有武装。先拉个民兵队起来吧。武器会从临高给你补充些过来。” “好吧。”文同想这事情就交给常师德好了――反正他会耍鬼头刀。 “我打算先在徐闻这里搞一个甘蔗组合,然后再拓展到海康、遂溪这些地方。” “继续收买甘蔗地扩建种植园吗?” “我是希望搞种植园的。”文同说,“现在这里的经营模式还是以小农经济为主的,种植和管理水平都太落后了。” 在半个月的旅行途中,文同对这里的甘蔗种植情况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小农经济下的经济作物栽培随意性很大:品种有种果蔗的,有种糖蔗的,至于田间管理,有的看得出很用心,有的则马马虎虎,完全是看天吃饭的。甚至并不适合种甘蔗的地方也有人在种甘蔗…… 以甘蔗这样的经济作物来说,最好的经营模式自然是大规模种植园:把这些小片的土地合并起来,成了一个大型的甘蔗种植园。不管是采用雇工制还是奴隶制。生产效率都比现在这样的小农种植高得多。 但是收购蔗农的土地并不容易。蔗农很少有破产或者经营困难的,就算是支付那高得可怕的利息,种植蔗田依然是有利可图。没有天灾人祸的情况下想要成片兼并土地很难做到。除非穿越者操纵糖价,逼迫这些小农全部破产,再逐一收购。文同并不认同这种方案,倒不是他有多少善心,而是觉得穿越集团还没这个本事。 “我的想法是搞甘蔗组合。”文同拿出了他的方案:把生产同一种作物的种植户都组织起来,在他们的主持下统一进行技术指导使用良种,统一购买肥料,甘蔗统一制糖、统一销售。压低成本,增加收益。文同估计,这个方案会吸引不少小种植户参加。 “这个方案,第一年肯定不会有多少结果,但是时间长了,效益一出来,农民就自然愿意参加了。没办法,我们不是政府不能硬性推行,只能口口相传的口碑效益才能达到目的。” “那你得扎根雷州了。”张信看了他庞大的计划,“这计划没三年五载不会出效益的,光说服这一家家的农户,还有收成之后的分红……得好一批人协助你。” “扎根也可以么。享受下大地主的日子。”文同对自己的这个事业很有兴趣,“这边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人,我向教育委员会申请了些,能配几个配几个。不够的我还准备自己搞培训。至于说服小农加入么,能说服多少说服多少。等三五年一过,一切顺利的话我就是雷州最大的糖业供货商了,糖即多又好,到时侯来个压价倾销,把市场上的收购价打得稀巴烂,不肯加入农合的全部让他们破产,我再连人带土地都收买下来好了。” 张信连连点头,想不到文同这样一个技术人员,也能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来。 “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广州站一定配合好。” “我们这里只是个制糖基地,没有情报人员之类的编制,但是我很想知道海安街的具体情况,这地方被当地人叫做‘甜港’。糖都是从此地出口,街上还有不少糖行。这些潮、汕地方的商人,迟早都是我们的对手――” “这个好说,我们会安排人在当地卧底。到时侯真要正常手段搞不下来,来点不正常的就是。特侦队的人正手痒呢。” “呵呵,最好是不要了。不过我们时间有限,不能起腻打什么商业战,快刀乱麻比较好。” 双方商定了一系列的联系方法,因为雷州不算正式的派遣站,只是个二级据点,目前没有电台配发,与临高的联系主要使用信鸽作为工具。与广州之间的联系除了使用信鸽,还可以利用起威镖局的镖路传递信件。根据执委会的指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直接派人渡海会临高来联系――双方的直接联系要越少越好。 执委会在雷州还有盐商刘纲这条线,此人就住在海康县境内,但是执委会经过考虑还是决定双方各自单线联系,避免接触。刘纲是他们向大陆走私私盐的重要渠道,要重点保护 第四十七节 契约奴 在起威镖局诸人的努力奔走下。各个糖寮的煮糖师傅之类的制糖工人招募齐了,虽然现在再招人有些晚,最好的师傅都被请走了,剩下的老得老,少得少,技术也不怎么样,好歹各个糖寮都赶上了榨季。文同通知名下的五所糖寮,凡是愿意来代加工的外庄甘蔗,一律只收取出糖的三成作为加工费,以此来吸引没有糖寮的小户蔗农来加工,赚取到更多的赤砂糖。同时他让各家糖寮敞开收购各种糖产品,包括赤砂糖、糖砖,包括加工余下来的糖i也欢迎,一并收购。 “告诉他们,甘蔗渣也要!”文同亢奋的对充当使者的文秀、文清喊道,这哥俩因为粗通文墨,又懂普通话,就成了文同的秘书兼使者,三天两头在雷州境内奔波传达各种命令,脸都晒黑了不少。文同每天写信给他刚刚招募来的糖寮的管事、庄子上的管事们下达各种指示,同时也要求这些人定时向他汇报。为了方便传达信息方便起见。廖大化专门买了几顶轿子,养了一批轿夫随时待命接送。 至于甘蔗田里的短工,文同很快就发觉自己无法从当地招募到足够的人。甘蔗收割季节的短工价格暴涨,而且因为他们下手晚了,农村的闲散劳动力差不多都被其他蔗农蔗庄招去了。文同无法,只好等待广州方面送来劳动力。 广州准备第一批送来二百人,原本他还想要得更多。但是各个庄子、糖寮上的破烂的房子里根本住不了这么多的人,仅有的房屋也大多需要修缮,还要建造配套的伙房、厕所。粮食、饮水都需要准备,甚至为这些人做饭的锅子也得买起来。在17世纪要安排这么多人的食宿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样样都得亲力亲为。 幸亏有起威镖局在此的分号照应,包括采办食物、请工匠修缮房屋、与官府交涉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廖大化出面办理安排,帮了很大的忙。 广州这边,张信让孙常来负责组织第一批往徐州去的移民。因为从徐闻来的札子上知道雷州条件简陋,人去了之后不但要收割甘蔗,还有不少杂活要干,所以孙常挑选的出来的第一批移民都是青壮年,没有疾病的。而且他专挑有家有口的,单身的一律不选。张信不解,问他缘由。 “小人听说雷州那边环境艰苦挺艰苦,若是无牵无挂的人去了,一个不对就都逃散了。到时侯岂不是白费了这些日子来的辛苦和银钱?有家有口的就稳妥些。”孙常回禀道。 “你想得真是周全。”张信对这个家奴出身的大管家能想得如此周到感到佩服。 “非小人想得周到,小的过去在高老爷府中,虽然是个小小的家丁,高家用人、募人的事情小人也见多了,其中的种种弊端也都熟悉。” 孙常有请郭逸出马,到总督衙门去拜会了赞画吕易忠。出一百两银子买了他的一张名帖。几百青壮年移民虽然可以坐船去雷州,但是登陆之后不免穿城过乡,所经各地的官府都会查问。手里有张片子就好对付多了。这边把第一批移民都按班-排-连的军事化形式组织起来,各级设置头目。每个人都自带卧具、餐具和五天份的备用干粮。 路线是从广州坐船启程,到雷州的海安下船,再徒步抵达徐闻。到了徐闻之后,再根据各人的情况分派到九所甘蔗庄上。 起威镖局也在雷州境内的沿途的各家分号和外柜上做了充足的准备,分段发送滚单,包干接力,移民队伍一入境,就有人迎接充当向导,沿途设置休息点,供应开水馒头。有些地方过于荒凉没有休息站,就由炊事班自己起火烧水吃干粮。路上不喝生水,每晚住宿都有安排,绝不宿。这样一段一段的接送,移民们吃得好,休息的好,又不会迷路。镖师们护送,他们手里有官府的帖子,移民又有哨棒腰刀护身。在雷州这块并不太平的土地上一路上无人敢惹。没用二天就到了徐闻,而且身体状况都很不错,路上没有出现一个病号或者伤号的。到达之后稍加休息就能马上投入劳动。 文同讲这二百多名移民分散开,按班派出到各个甘蔗庄上去,住的虽然是临时修缮搭建的草屋茅舍,好在雷州天气温暖,不至于挨冻。移民一到投入到抢收甘蔗的农业生产中去。根据文同的指示,从附近乡村购买了足够的米、蔬菜和肉类,保证在农忙中移民能够得到充足的伙食。收甘蔗的劳动强度很大,不让他们吃饱吃好,很快就会有人坚持不住逃亡。 第一批移民安定下来,干了半个月的活之后,看到人心比较安定。广州开始发送第二批移民,其中包括了第一批移民中的妻小家属,发送妇女主要是为了满足这些移民的后勤需求,帮忙做饭、缝补衣服什么的 最后,从广州一共运来了大约四百人,男女老少都有,文同、常师德和廖大化把他们陆续都分散安置到各个甘蔗庄上,作为长工使用――其实他们的地位是契约奴。每个人都在契约上欠下了紫氏企业五十两银子,因此必须用劳动来清偿这笔债务。郭逸认为这种模式多少可以遏制某些流民吃饱了就想逃走的倾向。 招募流民政策一开始的情况是相当不错的,特别是运往临高的周转速度比较快的时侯。饿得半死的流民对能够去一个有活干,吃得饱的新地方还是乐意的。但是当转运速度开始减慢,越来越多的人口被积淀在广州的难民营里之后,吃了几顿饱饭,缓过劲来,又听说会把他们移民到琼州去。许多眷恋乡土的人就动了逃跑的心思――来广州是为了不饿死,现在吃饱了饭,眼见春天又要来了。便有人陆陆续续的溜走了。广州站一开始完全束手无策――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看管这些人,但是事情又不容拖延,否则很快就会成为一股风气。郭逸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光是给胡萝卜是不行的――必须有大棒配合。 为了能够尽量减少收容到的流民逃亡,除了增加各种洗脑措施,鼓吹去琼州之后的美好生活前景之外,郭逸终于请示执委会,开始推行契约奴制度。 所有被收容来的流民都必须签契约,以借贷的方式为自己在难民营里的衣食住和医疗服务买单。为此他们至少为紫氏企业服务七年,期满之后才能取回身契。 根据契约,在此期间他们的伙食免费供应,还发给工钱。到期之后不必另外支付赎身费用。 有了这个契约,郭逸就能在广州合法的利用官府的势力来控制他们。让对官府特别畏惧的小民们不敢随意逃走。特别是在他用梁存厚的片子到南海县衙门报案捉拿了十多个逃走的流民,在衙门里每人杖刑四十到八十之后,逃亡现象被控制住了。彻底的断绝了许多人找机会就要回乡的念头。另外一些人也渐渐的怀疑起自己拼了命的回到家乡过吃糠咽菜种地交租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说要种地干活的话,给郭东主这样的东家干活不是更好,起码吃饭管够,还给新衣服穿。 连续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穿越集团在海康、徐闻两县的制糖产业终于走上了正常运作的轨道。虽然期间出了些因为煮糖师傅手艺拙劣,报废了糖数量多了些的烦心事,总体运作还是很稳定的,赤砂糖被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根据文同的指示,所有糖寮内产出的赤砂糖、糖i和甘蔗渣,全部都运到徐闻的中心甘蔗庄上来――廖大化根据他的指示。设法收买了些土地把甘蔗庄的地界扩大到了河边――如果不能得到蒸汽机或者柴油机的动力,就准备用水力机来进行压榨生产。 文同打算在这里兴建一所示范性的甘蔗种植园,建造使用新设备的制糖厂。他给这里取名为华南示范糖厂――这是纪念徐闻最早的现代化制糖厂华南厂。同时用该厂几位为中国制糖现代化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的股东命名另外四座糖寮为:国新厂、启冲厂、治安厂、启文厂。这几家厂暂时只能维持旧有的生产方式,等示范糖厂运作成熟之后再进行技术改进。 因此华南示范甘蔗庄成了接受移民最多的地方,将近有一百五十名男女老幼落户在这里。常师德因为不懂种甘蔗的事情,就成了民政事务的管理人。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按照邬德编发的《民政事务管理和组织手册》登记户籍,建立基层组织,从移民中选出年高有德的人当村长,选机智善辩的人充任副手。按照全民皆兵的原则建立了民兵队――按照本地的叫法是乡勇。装备起了从临高运来的刀枪弓箭,连火绳枪都有。民兵们在镖师的指导下利用空闲时间逐步操练起来――文同又不要他们当火枪队,只求有土匪侵扰的时候能够自卫就可以了。虽然常师德和文同对这些民兵队的忠诚度深表怀疑。但是此地的治安情况容不得他们再多做考虑了,几个镖师保卫两个县的九处产业实在是大大超越了起威镖局在雷州的实力了。 “就算不为我们吧,只能指望是为了他们自己了。”常师德说,“起码他们现在有吃有穿,全家团聚,保卫自己的家园总该出力。” “那得他们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园啊。”文同还是比较悲观。 “两位掌柜多虑了。”廖大化劝解道,“这里有吃有住的,气候又暖,没霜雪冻不着的好地方,又遇到澳洲老爷这样的善人,这群流民还能指望什么?” “但愿如此吧。”文同看着新盖起来的一间间非洲错落般的草屋,“过了这个榨季,就给各庄上全部修新房子,按标准住宅b型修。” “投入太大了――”常师德在博铺看到过给百图村建造的b型建筑,那干脆就是一堡垒型建筑,看起来规模就比筒子楼一样的a型大得多。 “糖厂将来就是我们的摇钱树,要在雷州牢牢的站稳脚跟,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不行。”文同说,下面,他就要着手来改进工艺和机器了――这样才能让他的华南糖厂名副其实。 文同现在有两个改进方向,一是制造白糖,文同知道好几种制白糖的工艺,但是没有设备,只能用《天工开物》里的土法,用黄泥作为吸附剂来制造白糖。所谓黄泥,应该就是粘土之类的多空隙的材料。如果从个角度来看,并不一定非得黄泥不可,活性炭、硅藻土这些东西都能充当吸附剂。 二是提高粗糖的产量。这个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高出汁率。文同大致检验过,甘蔗用土糖寮的木辊碾压三次的出汁率,不超过40%,所谓的甘蔗渣里还包含有大量的蔗汁,浪费很大。现代制糖厂的出汁率至少也在70%以上。 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从制白糖开始入手――毕竟这东西的利润率高。 文同没有企图尝试各种乱七八糟的吸附剂,活性炭他们还造不出,至于硅藻土,得从临高运来。都不方便,黄泥之类的粘土虽然不是俯拾皆是,本地还是很容易找到的。要是制造不成的话在另想办法。 根据《天工开物》里工艺流程的描写,文同先让人把赤砂糖熔化,然后倒入下面塞着稻草的瓦溜,等到赤砂糖完全凝固之后,再把茅草拔掉。常师德叫人从外面挑来几担纯净的黄泥,倒在水缸里,用力搅合成黄泥水。稍静置片刻之后,用瓢舀起黄泥水上层的溶液,一勺一勺的淋在瓦溜里。 “这方法好诡异。”常师德有些不相信,黄泥水淋红糖就能出白糖?看起来就觉得够脏的。 第四十八节 华南糖厂 “应该是真得。好多糖业书上都这么说。”文同也挺紧张。别说他自己,就是一贯从事制糖业的家中长辈也只在现代化的糖厂里干过没见过这土法制糖。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效果的确犹如魔术一般,浇完黄泥水,等了片刻再看瓦溜里的糖,果然已经变得雪白了――当然这个雪白是相对而言,比起另一个时空里的精白糖,它的颜色还微微有些发黯、发黄。并不能达到书上所说“洁白异常”的水平。 瓦溜的上面是最白的糖,下面则微微的带黄褐色。这两种都可以算是白糖,不过前者的价钱更高。 文同摇摇头,他很清楚为什么淋黄泥水的糖并不是特别白:糖液没有经过离心机处理,依然有很多糖i残留。不知道机械厂能不能制造一台离心机出来。 这种工艺的产出效率也不高,瓦溜里的糖实际上是分层次的,上面的最百,越往下颜色越黑。瓦溜底部的糖颜色就相当暗了。他称量了一下,一个瓦溜制出来的十公斤糖里,大概只有六成可以算是“白糖”,余下的就是黄糖、红糖了。工艺繁琐,成品率低。也就是在古代这样的工艺还能赚钱,近代化的制糖企业一出现,土糖寮就因为成本的关系,先后倒闭了。 这样制造出来的还只是大块的散碎糖。要真正做出“糖霜”一样细粉样的白糖,还得加一次“再结晶”的过程。把白糖再熔化,然后用小火慢慢熬制,细腻的糖粉就会一层一层的出锅面上凝结出来,这时候要及时的用竹做的刮板刮取,免得被烧焦变色。这个过程类似于煮盐。在工厂里是用专门的蒸发-结晶罐制造的。文同只好自己亲手来试验。常师德帮忙烧火,文秀和文清帮忙。为了不妨碍糖寮的正常生产。文同让人在甘蔗庄里又搭建了一座小型的糖寮作为制糖实验室。四个人挤在庄子里的这个临时建筑里,烟熏火燎的,文同一会看火候一会看锅子,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给栽进糖锅里酿成悲剧。 实事证明,理论高明的人,在实际运营中未必见长,特别是在这样的原始简陋的环境下,燃烧着甘蔗叶、甘蔗渣的炉灶,火候根本不是过惯了煤气炉手动旋钮就能控制火力的人所能掌握的,一次添加燃料之后火焰大盛,锅面上的糖立马就发焦变色了。 “不行,这炉子没法温控。火候太难调了。”文同沮丧道。土糖寮里的烧火师傅的工钱仅次于煮糖师傅,他可不是白拿这些钱的。 要均匀的调解火候,就不能用这样的干柴灶,必须用火稳定,发热均匀的材料,各种燃气、木炭、煤球都能达到这个效果,或者象工厂里那样,用蒸汽来加热,但是徐闻这里统统没有。 文同苦思冥想的了半天。最后想到了水浴的法子。隔着水对盛放白糖液的器皿进行加热,这样加热温度就变得均衡,没有烧焦变色的问题。经过几天的试验,终于收获了第一批5公斤细白糖。 有了白糖,制造冰糖也就手到擒来了。传统的冰糖工艺,要将白糖熬化后里面再加入鸡鸭蛋清来做澄清,文同觉得成本太大了,所谓的鸡鸭蛋清,其实就是蛋白质而已。他决定用豆浆来替代。文同干脆在庄子里造了个磨坊,叫移民中过去会做豆腐的人每天做豆腐,即满足庄内工人们的需求,又能随时取用豆浆。 加过豆浆澄清之后,将用新采伐下来的竹子,破成不同大小的竹片,放在糖液内,糖液就会以竹片为凝结核心,慢慢的凝结着大块的冰糖了,收取的时候只要把冰糖砸碎,抽掉竹片就可以。这个办法最早在宋代就有了。 “模样还不错――”这种冰糖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单晶冰糖,纯净度也很不错了,拿出去应该是紧俏商品。 下一步。就是把白糖的生产规模扩大化。文同叫人去订购水浴用的锅子和器皿,一面雇用工匠,在河边新修一间制糖车间,专门用来熬制白糖。为了保证白糖的干净清洁,提高品质,在修建厂房的时候的执行了高标准。 白糖车间是按现代厂房的模式建造的,虽然使用的木质梁柱,但是整个房屋全部是砖瓦的,不用茅草或者甘蔗叶这样的东西覆盖屋顶。窗户很大,便于采光――为了避免太过轰动,窗户上只是糊了窗户纸,而不是计划中的玻璃。车间地面用方砖铺砌,还设有覆盖着隔栅的排水沟,便于冲洗地面。煮糖的十五个灶头一字排开的,省地,且便于操作。加火、通风口都设在屋外的敞廊下,既能在雨天操作,也避免了在屋内开风火口容易污染空气和地面。 所有的设备全部是新制的,文同还让人在河边挖了几口水井,不直接使用污染较大的河水。还花大钱修筑了一间同样全砖瓦结构的仓库,专门用来堆放糖产品。除了白糖、红糖,还有许多糖i,廖大化在本地的瓦器作坊里订做了许多大缸专门用来收储这东西--也不知道这文掌柜到底准备用来干什么。 新糖厂里的工人全部是从移民中选拔的,文同亲自给他们进行培训各个操作流程,还制订了一整套生产的规章制度。 “文清!”文同说,“以后华南糖厂的管理就全部归你了!” 其实无论文同还是常师德,都对把这样的工作交付给僮仆感到担心,但是又不得不如此,除了这两个僮仆。移民里认字的人寥寥无几。 “是,谢老爷栽培!”文清一个千打下去,“小的自当竭尽全力!” “我这里有全套的生产规章和流程,你要监督他们完完全全的按制度办事。不许私下变通,工人有什么想法的,你可以代为转告,我自然会考虑。” “是,老爷!” “哪怕是我走进车间,看到地上散了一点糖,都要唯你是问!”文同摆出老爷的架子。 文清不安的看了一眼他,这一贯和气的本家老爷怎么忽然变得如此严厉? “是,小的明白。不敢坏一点规矩。” “去吧。带着你的工人去学规章吧,三天之内都给我背出来。背不出来的周末不给吃肉。” “那他们拼了命也要背出来来了。”文清笑道。 “哼,”文同脸上这才出些笑容,两个僮仆之中,他还是比较喜欢文清,虽然在揣摩主人需求上差了些,但是人看起来比较可,“你自己也要好好学习,我给你的书可曾每天都看?” 文同给他的书,是邬德的民政委员会和情报资料委员会联合编撰的《土著工商管理干部培训教材》,里面是民政委员会根据几个月来积攒的经验、结合古代、现代的工商管理制度编成的。里面介绍了基本的管理模式,如何计算工作量、工资待遇计算方法、福利标准、处理事故和突发事件的指导办法等等。该书和《民政事务管理和组织手册》一样。都是《土著工作系列丛书》的一本,该丛书现在还处于《征求意见版》的阶段。 “小的每天晚上都在苦读。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老爷指教。” “不明白的地方,晚上随时可以来问。”文同语重心长,“你是僮仆出身,虽然认识几个字,那些工人岂肯轻易服你?要身怀技艺,才能有威望,不是一味的着主子的势力去压服。” “是!小的谢老爷教诲。” 打发文清去了,文秀端了个茶盘过来,送来茶来: “老爷辛苦了。请用茶吧。”自从知道这两位掌柜对“男色”不感兴趣之后,看上去比较老实的文清最近又很受宠爱,知道必须改弦易辙,把过去时时流出来的妖媚藏了起来,显得端庄多了。 “嗯,常师爷呢?” “到海安街去了。” 海安街是雷州的糖出口港。虽然不是县城,繁华程度却比首县海康还要好几分。街上光糖行就有三十多家,文同第一次去的时候还真被它的气势给震撼了――在临高看够了破烂穷困的场面,初到这样的大明商业繁华之地,冲击性丝毫不逊于临高乡民到东门市的感觉。 小小的海安街就是这样的热闹繁华,要是苏州、扬州、广州这样的通商大畿,繁华程度不知道还要上几个台阶。 文同有些意外。海安街虽然离此地不过十公里远,但是他们只要出远门都要事先告知下对方。偷偷摸摸的出门,不会是去找女人了吧?文同立马想到了:海安街商贾云集,市场繁荣的地方,向来就是妓院做买卖的好地方。 “果然去找野食去了!”文同咬牙切齿:老常你真不够兄弟。这种好事要去也和我说一声,一块去happy多好。现在他和廖大化走,自己反而不敢随便出门了。只好生着闷气去工人培训班上课了:教他们三百个基本简化字,简单的数学和统计法。将来糖厂的规模扩大了就能把这些工人都提拔成管理人员了。 正在文同因为被抛弃的失落而咬牙切齿,痛斥某个比较笨拙的工人学员的时候,常师德正由廖大化陪同着,在海安街上逛着,目标:人市。 常师德原想直接上妓院去解决一下。至于性病的威胁他早有准备――随身行李里塞了好几盒子杜蕾斯。但是经廖大化引荐去了几处所谓的高级妓院稍微打听了下行情之后他就不乐意了。这几家妓院设施都不错,女人即使按现代标准长得也算马马虎虎,但是假模假样的流程太多,又要打茶围,又要听曲子喝酒,而且这套程序做完了还不能马上开工,得连着来上二三次才能摸到床边--这也太麻烦了,就算是另一个时空的“高级会所”也没这么繁琐的流程。 常师德不知道高级妓院在本时空还兼顾有社交场所的作用,达官贵人,富商豪客来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社交,满足文化生活需求。越高级的妓女越是和人坐而论道,而非上床搞技巧。 看到常师爷对此不甚感冒,廖大化猜到了心思,这些海商在海商漂泊日久,自然是等不得搞这些调调。便引他往后面的街巷走去――那里有些比较实际的“私门头”。 不过常师德在观察了门口招徕顾客的女人们的化妆和远远飘来的气味后,再次感到这个世界要想搞女人最好还是自己培养。虽然廖大化又特意推荐了好几家据说女人特别善解风月的,常师德还是拒绝了,说还是自己蓄养几个比较好。 廖大化知道这些女人都不入他的眼,想到澳洲人似乎都有洁癖,大约是嫌妓女不干净,听说他要自己蓄养,便引他来到人市。 所谓人市不过是一片空地,有几个人牙坐在附近的草棚里喝茶聊天,这些都是卖比较高级的货色的,有人感兴趣,带领顾客去旁边的屋子里看看人――多半是年轻女人,也有可以用作娈童的少年,自然价格不小。还有一些人则真的是在头上了个草标卖自己,价格低廉。 常师德转了一圈,人牙的货色或者自卖的都看了不少,感觉一个都不合自己的意。人牙的货,自然打扮收拾的干干净净,模样也还算过得去,但是索价未免太高了点,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也要五十两。常师德并不想自己养萝莉,对萝莉本身也没兴趣。再说他也没这么多的银子――点券到是积存了好几万了。 廖大化见常师爷一脸不愿意,知道都看不中。他吃不透他的想法,只好继续跟着。 又转了一圈,忽然见多了一个摊位。还站了几个衙役,地上或跪或坐了五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妇女。大的有三十多,小的才才十二三岁。虽然蓬头垢面的的,肤色黝黑,但是看样子营养状况都还不错。奇怪的居然没人过去问。便让廖大化过去询问。 注(本段在4000字之外,不计费): 修正一下:海安街即现在的海安镇是隶属与徐闻县的,而非前文所说的隶属海康县。 第四十九节 女奴 原来这是海康县最近一次围剿海盗活动中破了个海盗的寨子。抓了不少人。男人不论老少以海盗论处即行正法,来不及逃走的“盗眷”,除了被进剿的官军、乡勇们私分之外,余下的便交由县里发官变卖。 因为是“盗眷”,一般人不愿招惹这个是非。虽然价钱不高还是乏人问津。卖了七八天才卖掉一半。 常师德见这些女子看起来身体条件还不错,便用十两银子打包买回来了一整组各个年龄段的女人。廖大化想这位老爷的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买完了女人,常师德也失去了继续逛街的兴趣。宣布自己要回去了。这几个倒霉的“盗眷”跟着轿子慢腾腾的走了回来。 文同看到常师德带了五六个衣衫褴缕的女人回来,吃一惊,买丫头的事情,他早听常师德提过几次,只觉得这事情并不着急,把这个榨糖季过去了再说。没想到他居然买了,而且还一次就买了五个――从熟女到萝莉都有。 看到如此威武的队伍进得庄子,非常自觉的在墙根下站成一排,等着常师德大摇大摆的从轿子里下来,女人们一起跪倒在地。文同心想,你小子原来还喜欢。 “这些不错吧,”常师德眉飞色舞,“才花了十两银子!” 文同叹了口气:“这笔开销从哪里出呢?你自己只有点券。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当然不算,本来我们就是可以购买人口的。”常师德满不在乎,“就算是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给大家做饭什么的。” “好吧,不过这些人的‘净化’处理可就归你了,我还要忙糖厂的事情。” 得到公司领导的许可,常师德马上大忙特忙起来,好在廖大化这个人也十分凑趣。两人都属于有些好色的普通小市民。虽然廖大化对常师德的审美趣味颇有异议――首先是这五个女人全部是天足,其次按他的眼光下都嫌稍微壮实了点,廖大化比较喜欢那种单薄的,平板形身材的女人。 “起来,全部都起来吧。”常师德说,他的普通话大家都听不懂,廖大化赶忙在旁翻译。几个女人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本来他想把这几个人都带进自己屋子里近距离的好好的检查一番身体,但是从一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臭味提醒他,这几位显然更需要去洗澡。还有那纠结在一起,犹如麻绳一般的头发,里面隐藏了多少寄生虫也是显而易见的。 常师德只好暂时压抑住检验货物的想法,叫文秀过来: “去把她们带到冲凉的地方,给我好好洗洗!”常师德想了下,“‘净化’培训做过吧?” “是,小的知道。”文秀自己就是被这么折腾过得,被选为俩人的僮仆之前也接受过些培训。 “就按那套路给我做一遍。不过这里没个医生――” 廖大化赶紧说:“不打紧,县里有郎中,我请两位过来就是。” 常师德想这草药医的水平也不知道是不是合格,听说女人们又都是海盗的家眷,万一有啥淋病梅毒之类的……于是他又补充道:“要请个花柳科的。” “本县有位老大夫专精于此,当年还给千户所的军门看过花柳,对此道十分高明,人送外号:老军医。请他来就是了。” “好,就请老军医来吧。” 说罢常师德便自己回房间冲凉休息了,一觉醒来日已西斜。常师德心满意足的从屋子里出来,被廊檐下面的一排趣青的脑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那五个女人,挨着廊檐下墙根站着。身上穿着统一款式的土布衣服和发光的脑袋充分说明了她们的“净化”过程已经完成了。 看到主人出来了,女人们一起跪下,这种感觉让常师德这样长期被老婆压迫,时而“自愿”充当人肉沙包的人感到很愉快,并且再一次确认不带老婆来是完整正确。 文秀听得院子里响动,赶紧跑了过来。 “老爷起来了。”他恭恭敬敬的说,“净化的事都办好了。” “不错。”常师德审视了下低低的垂着的光脑袋,后悔自己怎么没关照清楚不要剃光头――剪短了之后好好洗洗应该也可以了。现在光溜溜的脑袋怎么能提得起他的性趣?但这话又不说不出口,沉着脸问:“请大夫都看过了?” 文秀见他虽然口中说好,面色却流出不豫之色,不由得愈加小心: “是,郎中们都看过了,这几个女子都很干净。您吩咐要他们开得驱虫的药方子也开好了,下午已经给她们喝了。老军医还特别巴结,给开了几副女人养生补气的方子,要不要给她们煎药?。”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 “当然煎。为什么不煎?执委会――”常德嗣刚想说执委会的钱不用白不用,一想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不好听,止住了。 “是,老军医还送了一包秘药给老爷,请老爷笑纳,他说神得很,若是用了好的话――” 常师德自然知道这所谓的“秘药”无非就是“金钱不倒”之类的玩意,有没有用且不去说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有害无益是肯定的。 “不要,丢了它。”他颇为厌恶,“对了,三白汤开了没?” “三白汤?”文秀一怔,“没开,不过郎中们还没走,小的这就叫他们开去。” “快去,快去。” 文秀知趣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三白汤对这些人的肤色有没有改善作用。常师德看着她们黝黑的皮肤,嘀咕着。虽然皮肤黑些并不影响人体的具体使用性能,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偏好较为白皙的女性。 常师德决定要好好的检查一下这些女人,早晨在人市限于时间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加上当时她们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脏得看不出细节来。 “起来起来,先全部给我站起来。”常师德的话她们听不懂,但是他的手势还是明白的。女奴们驯服的站了起来。 这些女人是相当符合“现代”的审美趣味的,首先是全部是天足,其次她们的身高,除去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之外,最矮小的一个也有一米五二、五三的,最高的一米六出头。而且大多肌肉结实。身材即高又结实的女人,在本地是很少见的。 长相上他原本没抱太大的期望。只觉得不要太具有“东亚特色”就好了――虽然差距了几百年,但是他不是口味奇特的鬼佬,对小眼睛、塌鼻子、高颧骨、厚嘴唇的所谓典型东亚蒙古长相丝毫不感冒。现在看下来,虽然这四个成年女子不见得是美女,但也不算“芒果”。有二个带明显的广东福建人的脸型,也有人是北方汉人的长形面孔,鼻子挺括。 大约因为长期在室外劳作的经历,洗过澡之后女人们还是很黑。常师德知道这也是难免的:海盗的眷属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大约在寨子里也要干许多的杂活,南中国的紫外线真不是盖得。 常师德选了个子最高,皮肤看起来稍微白皙些的女子。伸手入女奴衣襟之内,女奴的身子缩了一下,没敢再动弹,僵硬着身子任他上上下下的进行实地勘测。触手之下,觉得这个女奴的皮肤还挺光滑细腻,比起脸上因为日晒海风显得粗糙的皮肤要好多了。至于身材更是比想象的要好,特别是,大约是因为本来就没对尺寸抱有多少希望,一握之下发觉尺寸居然勉强有c的水准,不由得喜出望外,再细细品味,只觉得肌肉紧绷,腰部纤细。有些下垂但是很结实,屁股大,无论在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属于“好生养”的女人。常师德决定先下手为强,把她据为己有。想到了当初企图勾引他的文秀,恶趣味就冒了出来:“你就叫阿秀吧。” 接着他又把其他女奴都测量了一番,除了小女孩子――常师德对这样的小萝莉没兴趣。他胡乱的根据最近晚上睡觉前看的《天龙八部》,给她们分别取名叫阿朱、阿紫和阿碧,女孩子就干脆叫阿萝。 完事之后,他把文秀叫了进来。 “你以后就教她们说普通话。”虽然主要是身体服侍他,但是一定的交流还是必须的。比如采用什么姿势和某些特殊需求之类的探讨还是要通过语言来表达的。 “是,小的一定教好。”文秀知道照顾主子的女人也是条邀宠的便捷之路,答应的十分痛快。 “她们之间,嗯,有什么亲缘关系没有?” “回老爷的话,一点都没有,论起来都不是一个地方人。” “阿萝呢?” “原和她哥哥过活,她哥哥官军破寨的时候下落不明,现在就一个人了。” 文秀又问:“还请老爷示下,这些女子的住所安排在哪里?” “安排在院子里的东边的厢房里吧,还两个粗使的女佣住一起就是了。” 正说着话,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队列里,基本上被忽略的阿萝忽然晕了过去――就这样毫无先兆的,一下子瘫软在地。 常师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女奴们不敢说话,文秀道:“是饿昏了。从中午回来她们就没吃过东西――” “混蛋,为什么不给她们吃午饭?” 文秀有些委屈:“老爷您吩咐的:得等你过目之后才能发落。做完净化,小的送她们过来,您在打中觉――小的不敢打扰,就让她们先等着了……” “算了,赶快给她们吃法吧。饿坏了不好。”常师德作为一个21世纪来客,虽然很乐意体验下奴隶主的生活,基本的人权观念还是有的。 文秀赶紧去了,不一会便带着两位女佣送来了一锅子热粥并许多咸菜和碗筷。 “大家吃饭吧,慢慢吃,别吃撑着了。” 女奴们原本看到主人发怒,都在瑟瑟发抖,忽然常师德又笑容满面,一时不知所措。但是满满一锅子的粥对已经饿得发昏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再也顾不上害怕,围了上来。农场里没有食堂之类的地方,女奴们就在台阶下坐在石条上吃了起来,院子里到处是稀里呼噜的声音。她们吃得如此香甜,显然大明官府对这些女俘是相当的刻薄。常师德想还得给她们补充点营养才行,这样皮肤、头发就会有光泽。 他从里面选了相貌身材都比较好的阿朱送给文同作为女仆。至于阿秀、阿碧和阿紫,他就老实不客气的都归在自己的名下了。想到自己拥有了一个团队,作为在临高就一直苦苦盼望着发生活秘书的广大群众之一,他不由得对自己此次跟随文同出来办糖厂的决定感到无比的英明和骄傲――什么生活秘书。老子才不稀罕。 既然拥有了一个团队,常师德就考虑要逐步根据她们的不同个性和特点进行差异化的培养,要有人善于烹调,也得有人粗通文墨,当然各种生活服务方面的技巧也要让她们学习,比如按摩之类。至于比较专业性的增进男女和谐度的技巧,可惜这里没有电,不然有大量的教学资料片可供观摩。这就只好他自己来言传身教,从实践中让她们学习了。这样培训出来的女人,嘿嘿…… 文秀和众女看这位老爷一个人站着,面容呆滞,两眼发光,时而傻笑几声,嘴角还流出了口水,不由得害怕起来。文秀怕他得了癔症,赶紧叫了一声: “老爷――” “啊,哦,没事。”常师德回过神来:“还有,你那套伺候人的本事也好好的教教她们!” “是,小的明白。” 晚上,常师德倒在床上,回味着白天给女奴们做身体检查的一幕。越回味就越有生理反应,不由得辗转反侧起来。墙边一个个女子的模样都浮上脑海,光溜溜的脑袋忽然也变得无足轻重,再也不能阻止身上的某个器官充血了。 “文秀!”他喊道。 文秀跑了进来。 “去把阿秀叫来!”(!) 第五十节 贪污 女仆慌张的跑进来。锃亮的头皮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但这对已经半年没有女人,全身充满了性激素的常师德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把搂住开始拉扯阿秀的衣服,好在这衣服只是用一根腰带固定而已。带子一拉掉衣服就掉了下来。里面自然也没有内衣之类的玩意。常师德上下其手,大过手瘾。阿秀显然不是没经验的处女,很快就在主人的挑逗下喘息连连,瘫在床上,常师德立刻提枪上马,期望讨好主人的阿秀扭动着身子竭力的逢迎着需求,不时的发出呻吟渲染气氛。常师德毕竟是久旷之夫,没多久就缴枪投降了,七八个月在他体内积攒的无穷能量开始爆发了!不过二三分钟,回复率120%!立刻提枪再战。一来二去,阿秀开始体力不支,见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动静越来越小,意犹未尽的常师德才算发泄了事。阿秀虽然浑身酸软,还是勉力支撑起身体,从外间取来水帮他清洁身体,自己又收拾了一番才退了出去。 老式的房子隔音不怎么好,这番动静顿时闹得全院的男人个个失眠。年轻点的小伙子更是气血翻腾,闹得周士翟不得不几次叫李标回来睡觉。不要在院子里乱跑了。 “这才象个男人过得日子。” 常师德瘫软在床上,身体觉得腾云驾雾般的舒畅,满意的想:“有空应该给这个女人教她几招新玩意,特别是新的体位。还有就是搞几件性感内衣什么的,这么全真空的未免乏味,也会下垂的。至于另外两个得收用了适当的调教下。以后再扩大下女人的规模,添几个新人――要能添几个大洋马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常师德很早就醒来,觉得天空从来没有这样的晴朗,空气也从来没这么清新。站在廊檐下,见谁走过都热情洋溢的打招呼,感觉浑身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老文啊,你怎么眼圈都黑了?”看着打着哈欠走过准备去糖厂上班的文同,常师德问。 “你昨晚鬼哭狼嚎的,我怎么睡得着。”文同意见很大。 “知道,知道,”常师德诚恳道歉,“老文,晚上要不要叫阿朱来伺候……” “我哪有这力气。”文同其实早有此意,嘴里敷衍着,赶紧溜走了。 文同到了糖厂的办公室。看着各地甘蔗庄送来的报告,为了看明白古人写得歪歪扭扭,读起来也不大通顺的古白话文,文同只好让文清来帮办事务。缺乏干部成了他们最为头疼的事情,常师德对各庄的村委会干部都不甚满意 总各地来的报告来看,地里的甘蔗已经收割大半,赤砂糖熬制也在顺利进行。但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地主还是相当有难度的。从这一个多月的情况来看。文同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一开始本地一家糖寮的管事人就不断禀报,说煮糖师傅手艺不精,每天都要折损甘蔗汁若干,倾倒若干,数字之大,将近占到每天榨汁量的五分之一。文同知道即使师傅手艺再差,也断然不至如此。着镖局的人暗中调查,发觉管事人和煮糖师傅联手作弊,每天都要侵吞一二十公斤的赤砂糖。让他为之气结。文同知道这种事情不大会是个别现象,马上知会廖大化,要他分拨精明干练的镖师去暗访。结果不出所料这种作弊活动除了华南糖厂之外几乎各处都有,无非数字大小问题,连刚刚从广州送来的契约奴移民也参加了这一活动,他们手不到糖寮的制造,但是在甘蔗上却可以作弊,一家庄子上的村长、副村长、民兵队长,三人联手,一起倒卖甘蔗,每亩差7000多标准斤的产量,只报不到5000斤。 这样下去,事态就严重了。贪婪是一种传染病。只要不赶快治,很快就会陷入狂潮之中。上面大偷,下面小偷,不敢偷的就怠工。人心一散,这糖业公司没做大就会被蛀虫们蛀空。文同原本打算第一年不搞制度性的变革,下面纵然有些弊端也睁一眼闭一眼。先抓糖业,等榨季过去了再慢慢料理,但是眼下的局面让他无法再继续这样容忍了。 “什么事学得最快――腐败学得最快!”被文同叫来商量对策的常师德忍不住骂了起来,义愤填膺,全然忘记了昨天他假公济私的事情。 “还是想个辙吧。”文同对这事忧心忡忡,“这糖业公司里就没可的人了。就算把那文家哥俩、女佣人和你昨天买的女奴都算上,拢共不超过十个人。” “不是还有起威么?” “起威是得住,但是他们是武师,不懂糖业里的事。这些不过是在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问题。” 这里不同于临高。如果临高是解放区,雷州最多只能算游击区。他们在雷州的力量很小,威望更是零,不足以威慑新来的移民和当地土著。更不用说各地把外来投资者看成肥羊的风气到21世纪还是很兴盛的。要不是有起威提前进入了几个月,用各种资源铺好了路,恐怕事情还会更麻烦。 “必须向临高要干部,杜雯的讲习所或者是国民学校的军政干部培训班的人都可以,起码把基层都充实起来……” “这么做不是显得我们太无能了么。”常师德不以为然,“老文,现在我们的局面刚打开,就哭着喊着要执委会帮忙,以后还怎么混?再说了,执委会自己的干部都不够用。” “这个――”文同心想也的确是这样,“你想怎么样?” 常师德说:“我有个方案,说穿了无非胡萝卜加大棒。关键是要争取移民的忠诚度,毕竟这是我们将来的基本力量。至于糖寮的工人也要区别对待,打击一小撮,争取大部分。” “你这不是空话吗?”文同感到失望。 “一是建全工资福利制度,二是严惩为首分子。”常师德的套路很简单,想要职工不偷盗,就得有主人翁意识。他们没本事忽悠大明屁民们说雷州糖业公司是广大人民群众的财产,使他们努力干活外加抛头颅洒热血,但是起码可以通过让职工共享利润的办法来提高认同感。 “前面的事情好说,怎么严惩贪污分子呢?开除、赶走?”文同想临高是有警察,有劳教队,还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新军,暴力机器完备。他们除了起威镖局雷州分号的十几个镖师之外就没其他力量了――镖师也没有执法权。 “开除赶走怕没什么威慑力,再说执委会在移民上可花了不少钱――”常师德想着,“最好能来个杀鸡儆猴。”他想了下,“我们先问问廖大化,他毕竟是本地人,说不定有办法。” 当下吩咐人把廖大化请来。听了文同他们说的情况,廖大化笑道:“此事容易。郭东主不是一向和吕赞画交好么?他是王督师前的大红人,花银子请他一张帖子让官府出面来个杀一儆百就是了。” 这倒是个办法,本地来说,官府的威权最大,请得动官府。对地方宵小都是一种震摄。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事麻烦么?” “不麻烦,”廖大化说,“就看两位掌柜要搞多大了。若是要取几个人的性命――” 文同赶紧道:“这还不至于,但是也不能轻了。” “那就容易了。只是官府的人向来是不好相予的――黑眼珠里认得只有白银子。有帖子过来,事是自然会办,至于要事办得好就得花钱了。上上下下也得花一百多两银子。”廖大化说,“而且棘手的是还要跨县,海康那边也要打点。” 这就是二三百两的开销了,钱,他们有。也有权用。但这是很大的一笔支出,不管是文同还是常师德都有些没底。最后还是常师德咬了咬牙说: “就这么办!” 文同一想,只要整顿下来,糖出产正常了,这个榨季赚个几千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相比之下还是核算的。也表示同意。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番具体的操作,文同让镖师再去探查些情况,做到证据确凿。廖大化说既然请了官府就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了,要安什么罪名就看银子出到什么份上了,真要下狠心的定个交通海匪也不算难。但是文同还是坚持要证据齐全些才好。廖大化也就应了。 过了几日,由徐闻县衙里派来四名官差,一起随着常师德和镖师们出发,先将本县内搞钱得最凶,又经常对他的指示阳奉阴违的两个庄子的管事人、村干部抓到到县衙去了。因为上上下下的银子都用到了,事情办得特别快。让文同大开眼界,他的证据屁也没用。犯人一拿到一到典史就升堂,也不审问,立刻定了个“偷盗”之罪,签子丢下来将抓来的犯人分别打了八十、一百板子的,廖大化知道掌柜的要杀一儆百,给打板子的衙役都使了钱,一点水没放,顿时打得血肉横飞,满堂的惨叫。常师德还将各庄的管事人、工人和村干部都带到县衙前观摩,胆小的连看都不敢看,也有当场就尿了裤子的。 打完之后,凡是契约奴的,发还原主管教,其他人枷号一个月再行开释。 文同根本就没敢到场,常师德算是冷着脸看完了这一套,心里却挺后悔的――作为现代人,他是很不习惯这样的残忍场面的。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做非常的有效。当他带着官差来到其他庄子里,要求有问题的人“坦白从宽”的时候,早就被传来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的人纷纷来找他交出赃物。 过了几天,常师德又带着海康县的官差巡视了海康境内的各个庄子,只不过这次他给众人“自新”的机会。一脸煞气的官差们手里叮当乱响的铁链,贪污分子闻风丧胆,立马乖乖的交出财物争取“从轻处理”,至于觉得自己办事机密准备混过去的,也就照徐闻县一般办理,给办事的官差开发了办事的银子,又遣人去县衙给师爷道乏送礼,这场血腥的“杀鸡儆猴”戏才算是落下了帷幕。文同和常师德回到华南厂,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事情是办了,可是整个过程却让这两个现代人觉得不是滋味。 “其实吧,”文同说,“我觉得原来那时空还算是有点法制的。” “是啊,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屁民了。”常师德赞同。 事情处理完毕。常师德把所有管事人不论问题大小全部开革――他和文同已经商量过了,以后这类干部将全部从移民中选取。接着命令各庄的村民代表、糖厂的工人还有华南厂的全体员工都来开会。 看着院子里沾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常师德走上台阶。他的话由廖大化和文秀作同声翻译。 “这里的多数人都是从广州的难民营过来的。没进难民营之前,大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总还记得吧?这广州城里每天要抬走多少路倒不用我说了吧?紫诚记的大掌柜把大家收容起来,供大家吃,供大家喝,有病给大家治,衣服、杯子、碗筷都换成了新得。从来没让大家挨过饿。现在大家到雷州来了,条件没广州那边好,但是每天三顿饭都是敞开了吃,连你们家里孩子、老人都是想吃多少吃多少。诸位扪心自问,这年头,有几家东家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大家虽然都是写了契得,照规矩这七年里给饭吃不饿死就行,可是糖厂还是给大家发工钱,不管男女老幼,只要去上工的,都开发一份工钱。这工钱、伙食,你们可以上周围的庄子去打听打听,别人家的长工短工都是什么待遇。 “大家也听说过:天上不会掉大饼。紫诚记也好,我们华南糖厂也好,都不是办善事,给大家好吃好喝的,就是让大家干活的,你们吃了这里的饭,穿了这里的衣,拿了工钱,就得好好的干活。 第五十一节 临高来客 “这些天,其实我也都在看着。大多数人好的。勤勤恳恳的干活。可是有些人!”常师德一指趴在草席上,身上盖着草帘子,但是屁股和大腿明显肿得老高的七八个人,正在有气无力的呻吟。 “吃了几顿饱饭就变得忘乎所以了。本来让他们当村干部是对他们的信任,干得好,以后还会重用。却不受抬举,觉得安稳饭不好吃,非得捞油锅里的钱花。现在官府已经追究过他们了,我们这里就不再计较,不过村干部这个位置是没有的了,曾经的侵吞的钱财也得算在身价里,干个七八十年或许也就够了。 “至于那些知道自己错了,主动退赔出来的人,这里就不再惩罚了――就地免职,每人再加一到五年的劳役年限。我们宽大为怀:不管是什么人,谁的罪谁领,一律不牵连家属。”常师德已经提前把几个主动退赔分子和他们的家属都关照好了。话音一落,这些人马上哭了起来,还大喊: “老爷们仁德啊!” “呜呜呜,我猪狗不如啊――” “以后铁了心给老爷干活,跳火坑也愿意!” 气氛感染了周围的群众。会场有些热闹起来。常师德觉得效果还不错,看来《如何宣传和鼓动》这本手册还是不错的。 “你们这些做糖的师傅――”常师德的手指转向他们――几天前的杀鸡儆猴行动中文同出于保护技术人员的目的没有抓捕任何糖业工人,但是强迫性的观摩却是人人有分的。从衙门回去之后所有人都赶紧退陪了贪污的糖,没想到常师爷却面带神秘的微笑,一概不收,只要每人写“服辨”的认罪书就好。不会写字的也没关系,有现成写好的,填上数字按手印就成了。这些人担心了好几天,今天被勒令来开大会时个个忐忑不安,现在被点名,那里还支撑的住,呼啦啦全部跪倒在地,哀求声连绵不绝。 接下来常师德才算透出了底子,要他们集体加入雷州糖业公司,不再当短工。待遇和移民们一样,有伙食有工钱。至于他们曾经暗中揩油的部分,就算是预支工资了。 常师德说得自己如何如何的宽大为怀,但是下面的人谁也不傻,知道只要敢说出一个“不”字来,他手里即有“服辨”,又和各处县衙里都说得上话,还不立马带到衙门打个半死,象几个倒霉蛋一样在县衙们口戴枷喂苍蝇。不管愿意不愿意的,全体都说:“我等愿意加入糖厂。” “好好干,亏待不了大家的,”常师德看着下面愁眉苦脸的煮糖师傅,心想这笔买卖还是挺不错的。 接着。他重新任命了出缺的村干部,原本文同想保留些问题不大的村干部继续担任原职――毕竟合适当干部的人实在太少。但是常师德觉得这样未免太过纵容了,一定要执行“零容忍”政策,让工人们都知道自己的态度。哪怕就算新任命的人能力差些也没关系,反正和原来相比的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大家好好为我们雷州糖业公司服务,绝不会吃亏!”常师德随即宣布:自即日起,所得利润,按照郭逸在广州的各家字号的规矩,红利按十三大股分账,十股归股东,三股用于全体糖业公司的员工的分红和福利支出,不管是煮糖的师傅还是在甘蔗田里的力工,人人有份。 收入方面的调整常师德是根据广州站在属下几个企业里搞的工资制度,也定了一个级别。把所有人分为农工、糖工两类,每类设置三到四个等级。视各人的能力不同支薪。村长、民兵队长之类的人也算在农工里,按能力评级。另外再给职务补贴。 为了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除了拿出股份给大家分红之外,常师德还在各庄发起了劳动竞赛活动,一个月一评,哪个庄子的甘蔗收得多、糖出得多损耗小,就可以享受额外的奖励。 文同等人痛感基层干部之重要性。于是又开展了村干部轮训计划,各村新上任的村干部都被调到华南糖厂来参加培训,除了学习些基本的文化之外,还讲授甘蔗种植、田间管理和制糖的知识。 这一番又打又拉之后,糖业公司进入了一个稳定的轨道,人心也稳定了。糖产量节节攀升,到华南厂交送赤砂糖、糖i和甘蔗渣的船只和手推车川流不息,这家原本默默无名的字号,开始成为海安街上糖行商人的话题。 常师德有些自鸣得意起来。除了每天给来轮训的人上课之外,又开了个师范班,准备等榨糖季结束之后搞个糖厂子弟小学,他自己懒得教这么多孩子,便动起了几个女奴的主意。便让文秀充当助教,搞起师范培训来了。白天上课不算,晚上还继续开夜课。文秀和阿朱被排除在外。 “老师,我错了,请饶恕学生吧――”普通话还显得有些生涩。 “让我好好的惩罚你这坏孩子吧。” 文同时常在晚上走过常师德的屋子的时候,就能听到这不伦不类但是又销魂的普通话。 “你个大变态。”文同对这类 ly向来嗤之以鼻,幸好这家伙还算有点兄弟情意,没把阿朱也拉去上什么夜课――参加师范班培训他是很赞成的。可惜自己每天折腾糖厂的事情,每天回到院子就就想睡觉,连收用阿朱的精力都没了。到底还是老常的身体壮实啊,白天紧折腾,晚上折腾紧――文同不由得悲从心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捏。 文同最近的全部身心都放在糖厂的技改上了。在他原先设想的两个技改方向里,一个是制造白糖,这点他已经做到了,虽然工艺落后产量低,但是很适合目前他们的工业水平。下来就是怎么扩大规模和提高效率上着手了。 另一个则是增加甘蔗汁的产出率。现代糖厂的的碾辊最起码也是三重钢辊。一次榨出率高达70%以上,更大的厂家甚至有十二重的设备,甘蔗渣出来基本就完全没水分了。文同决定首先在华南厂淘汰木榨辊,最初他考虑用石头制造,但是石榨辊的效率比木的提高不了多少,对牛力的消耗同样巨大。 还是用多重钢辊才是是最好的选择,文同记得湛江地区是从六十年代中开始才用半机械化的两辘或三辘小榨机逐步代替了原始的牛拉石辘的。当时大量用的是潮州产两辘小榨机,出汁率60以上,后来改用顺德产的三辘小榨机,出汁率提高至72—73。这个数字比起平均出汁率45%的石辊来说,等于是甘蔗产量不变糖产量凭空增加了60%! 这数字对文同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而且这种设备在技术上是相当简单的,穿越者的工业能力完全可以造出来。 但是用了三重钢辊就不得不考虑到动力问题。这不是水牛能牵引得动的了。现实中湛江的那些半机械化小厂用的三辊榨机都是用20马力柴油机驱动的,现在既然柴油匮乏,文同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水力机,还特意去视察了唯一一座有水力榨辊的糖寮,去了之后他比较受打击,水力榨辊只是很简单的一个水轮而已,没有渠道,没有水坝,基本上就是利用天然河道的落差,效率很低。 华南厂有可利用的河流,但是河水平缓,流量也不够大。文同虽然对水力学是门外汉。也知道要在这条河上安装水轮机、还能带动三重钢辊榨汁机,不筑水坝蓄水是做不到的。一旦筑水坝,就牵涉到上游下游的用水问题,绝对不是件好办的事,闹不好还会把自己拖入到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中去。所以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还不如用蒸汽机来带动。文同心想,花大代价制造出来的水轮机只能用来碾压甘蔗,如果能得到一台蒸汽机来,他就可以引入许多提高效率的设备,机器的利用效率比水轮机高多了。有了蒸汽机必有锅炉,锅炉产生的蒸汽对制糖也有用处。起码在加热甘蔗汁的时候能够非常均匀的加热,减少发焦的可能性。 制糖上可用的机械门类数量繁多。认真起来可以全机械化生产,当然这是未来的趋势,文同考虑了华南糖厂的工艺,选用了几种简单易操作的加工机械。 想妥当之后,当下飞鸽传书给广州的张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并且附带了他指名多台机械的名录,另外还要求临高提供水泥、钢筋、砖石等必要的基建物资――上到半机械化生产,一切规模也就相应要扩大了。 文同的报告,经广州站中转到了临高,执委会进过简单讨论之后同意拨给他全部所需要的设备。 两周之后,海安街的港口里来了一艘大船,这艘大船的到来很是引来了一阵轰动。这种船型太特别了。它的尺寸很大,将近400料船的水平,但是吃水却很浅,几乎是平底,甲板宽大,除了船艉楼和两根桅杆之外甲板上没有任何突出物。 宽阔的甲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一些体量很大的货物,是用木框架钉草席包装的。货物用大网紧紧的罩住固定。这种把货物都堆在甲板上的货船真是大家都开了眼界,引起了围观:这是哪家的船匠想出来的?货都堆在甲板上,风浪一起不都打潮湿了吗? 常师德看到这艘大平甲板船,想这未免太超越时代了。简直就是不伦不类嘛。正想着,大船慢慢的近了栈桥,水声们搭起跳板,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来的居然特侦队的队长北炜,这可是是少见的人物。只是在d日之后的几个月里,还能经常看到他带着队员到处出现,后来就愈来愈神秘了,反正在普通群众活动的地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常师德最近一次看到他是在开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的时候带人压在制高点上。 这么个人物,即不和贸易有关,又和工业不搭界,怎么忽然出现在来雷州的船上?难道有神秘任务?执委会觉得雷州是块大肥肉,想先占雷州?可是整个琼州都没拿下来么―― 胡思乱想着北炜已经来到近前,他穿着明代人的衣服。一身短打扮,象个佣工一般,后面跟了几个不认识的精壮小伙,大概都是特侦队的队员,正要开口,北炜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自顾自的带人混到准备装卸机器的民工队伍里去了。 接着出现的,才是本次运货任务的真正负责人,一个是临高建筑公司的梅林,显然他是准备来负责糖厂土建工作的,另二个他不认识,想来应该是机械部门的人,协助安装机械来的。三个人都是一身直缀,戴着假发和头巾,看起来不伦不类,浑身都透着不合适。 “欢迎,欢迎,”常师德赶紧迎上去,如今自己算是“外任”了,对“京里”来的干部一定要热情有加,“老梅,这次你来出差了?这两位是……” 梅林赶紧介绍:“都是机械厂的,这位是萧贵,来装蒸汽机的,这位是谌天雄――” “我叫谌天雄。这次执委会把我调到雷州来,专门负责糖厂的机械设备运转和调试。顺带再培养几个工人。”说话的人年近四十,气质沉稳,身体看起来依然十分健壮,不输年轻人。 “这太好了,我原来就担心机械安装好了,后期的维护保养工作怎么办呢!”他扫视了一眼,“这里不是说话所在,先到那边的茶棚休息一下。” 因为要卸许多货,常师德早就安排好包下一处茶棚,作为监督卸货休憩的地方。四面由起威的镖师们护卫着。 “没想到你们的速度这么快。”常师德寒暄着,让文秀送来茶水,“来,喝水。喝水。”他坐了下来,待到文秀退出去,才问:“设备都来了?”(!) 第五十二节 科技就是生产力 “全部都到了。”萧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运来货物的详细清单。常师德翻看了一下,拨给的物资还真是琳琅满目,从锅炉、蒸汽机、水泥、砖瓦到温度计、ph试纸、试验器皿……不少他没想到要申请的东西也列在上面――想得比他很周到。 “这船新造的吧。运这样的大件还挺合适。我原来还担心蒸汽机和锅炉怎么运来呢。” “呵呵,这是文总最新的设计。”萧贵笑了起来,“叫什么――近海浅吃水肥大型平甲板驳船。文总本来打算造全木结构的集装箱,这算是土集装箱船的。后来一计算才发觉拿木材做集装箱根本就不现实――即重又不结实。集装箱没成,船倒已经造了,就干脆造完了。” “临高不是堆了不少集装箱吗?” “马督公拿它们当宝贝,连冶金部要拆了回炉炼钢他都不批。还特意关照要做好防锈处理。”萧贵说。 正说着话,文秀进来禀报,说民工组织好了,因为这次的货物里有蒸汽机和锅炉,对劳动力的需求极大,所以整个华南农场的全部壮丁都出动了,还在附近雇用了二百多人。组成了一支庞大的民工队伍,带着无数的杠棒、绳索、滚木之类的搬运器材。文同比较担心的是锅炉和蒸汽机,这两部设备的主体结构得整体搬运才行。 “开始卸货吧。” 从船上下来了一批蓝短衣短发藤帽的工人,奇怪的打扮引起了看热闹的人一阵议论。这些人背着绿色的包,从船上卸下一根根铁管、铁板和一麻袋一麻袋的铁件,在石驳岸上迅速的用这些东西搭起了一个平台,然后在平台上继续用铁管连接起来,安装上滑轮和铁链,然后在这些工人的指挥下,民工们上来了,有人排着队拉着铁链,有人抓住了大件货物上的绳索。有个人爬上了台子,手里拿着红绿两色的小旗帜,于是上百个民工和工人就在哨子有节奏的吹奏下和小旗的挥舞中开始拉动铁链和绳索,甲板上那个庞然大物就这样颤巍巍的被吊了起来。一群民工在号子的指挥下转动着吊台,货物随着吊杆的转动,从空中缓慢的平移码头上上面,又缓慢的落在准备好的滚木上。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 运送糖厂的设备到华南糖厂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情。海安港离徐闻县城外的华南糖厂所在地南门塘不过十来公里路,但是道路起伏崎岖,路面更是坑洼不平,平常只能勉强通行牛车。一般的机器物资或是肩挑背抗,或是用牛车运载。大型的设备只能滚木慢慢的前推。艰苦程度可想而知。为了便于通行,一队民工专门在前面负责开路,平整地面,填埋坑洼。十多公里路民工们在路上整整走了四天才把大件设备运到糖厂。随船来的人也悄悄的来到了糖厂,住进了为他们准备的院落。 这次运来的卧式蒸汽机是墨子二型,虽然马力上没有增加,但是比一型在蒸汽利用上的效率更高,工业委员会对墨子二型的表现相当满意,已经定型决定批量投入制造,这台送来雷州的就是量产型的一号机。 除了这些设备之外,最稀罕的是许多长条形的箱子,三人工作队一到就迫不及待的要去查看,箱子上面都绘制着“易碎”、“小心轻放”的字样。运来的时候全部用人力肩扛背挑,不用牛车。打开箱子,里面用草绳和干海草填充的结结实实,一层层的打开一看,文同和常师德都对临高的工业部门发自内心的赞美。 箱子里是各种口径的玻璃管道和陶瓷管道。这些管道将用在有特殊需求的部位上。用来取代比较容易锈蚀的铸铁管。 “太强大了――”文同简直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熟能生巧。再说这些管道也不光是为了你们造的,化工厂里要用的地方更多。这批只能算是试生产的。” 未来糖厂的动力车间就设在河边,目的是为了用水方便。除了大规模平整地基,以便安装设备之外,梅林还组织修建了一座蓄水池专门用来处理锅炉用水。泥瓦匠们被招募来修筑一个他们从来没建过的高大无比的烟囱,这东西尺寸之大,本地泥水匠们全部招来还嫌不够。常师德还一口气买光了本地的砖窑里的全部砖瓦,现在本县唯一的砖窑正在加班加点的烧造砖瓦,供应工地的需求。 文同点名要的三辊榨汁机顺利的到货了,借助庞大的资料库,设计制造这台机器没费多少事。机械厂只是对榨辊消耗了太多钢材有些意见。文同看了下,机器看起来一点也不比他看到的旧式设备差。 “不过里面不少零件的强度有问题,所以使用寿命就不大好说了。”萧贵说,一些关键的连接件、齿轮传动件之类的东西,虽然是造出来了,限于材料性能,耐用性比较差。 “没关系,这次带了不少备件来。”谌天雄不以为意,“坏了就换么,第一次造东西,质量差点难免。” 除了榨汁机,还有专门用来破碎撕开甘蔗用旋转刀和破碎机,经过碎裂处理的甘蔗比起土法直接将甘蔗送入榨辊出汁率要高得多。 一个月后,制糖厂的厂房和设备安装终于宣告完成。锅炉一次点火成功,蒸汽机运转起来。徐闻的上空第一次冒出来象征现代工业的滚滚黑烟。这家在本时空独一无二的半机械化机器制糖厂终于开始批量生产。它的日榨甘蔗能力为70吨,设有切蔗、压榨、煮糖等车间。除了煮糖车间继续沿用老式的手工操作方法外,其他车间都使用机械。煮糖车间完全不用火,而是直接使用锅炉的蒸汽加热。 华南厂那高耸入云的烟囱和钢铁的榨蔗机――令很多本地人感到惊奇。当听说糖厂继续代为加工甘蔗之后,许多蔗农都不惜远道送来甘蔗,只是为了开个眼界,看看这新法的糖厂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一捆捆的甘蔗用牛车载送回位于徐闻县城南门的制糖工场后,首先进行机械加工:甘蔗先经蔗刀整平、切断,再经破碎机将甘蔗撕裂。破碎机是很有讲究的,因为甘蔗的糖分存置于“蔗髓”内,破碎机的只是依甘蔗的纤维方向进行破碎,以免在破碎的过程中将“蔗髓”打破,造成蔗汁的流失。 破碎完成后的甘蔗用人力成筐的运送到压榨机的投料口上。三辊压榨机一次可出汁70%,而现代一般的糖厂,都是用数台三辊机或者多辊机连续压榨,有的要十五辊才算完成。出汁率高达90%。 穿越者没有这样的机械条件,所以采用反复压榨法。第一次压榨之后并不将甘蔗渣弃去,而是堆在一旁,等生蔗全部榨完,再重新过压榨机。虽然颇耗人力,但是获取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经过压榨机榨出来的甘蔗汁先送到铁制的加热器里,甘蔗汁在里面一面流动一面用高温的蒸汽进行加热,然后再经水泥的加灰槽,再此加入石灰进行澄清,最后通过陶瓷和玻璃的管道被输送到沉淀槽,让生成的杂质沉淀,澄清后的甘蔗汁进入熬煮锅里继续用蒸汽加热出糖。去除糖i的方式依然采用瓦溜的技术,但是规模却上了等级,超过三十个瓦溜在煮糖车间里一字排开。 熬煮、加灰工艺在得到了临高的温度计、ph试纸和其他试验设备的支援下,文同经过多次实践和反复试验之后,终于掌握了熬糖时各阶段的温度、加灰数量等一系列数据,并且制订了相应的生产工艺流程。煮糖师傅们原本对他的这套东西不以为然――他们都是跟着师父干了多少年,凭借着长期的实践经验才掌握这门技术的,而且掌握的还很一般。所以对这套新玩意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准备看东家出丑。 但是东家着玻璃管、纸片还有一些说不清什么东西的坛坛罐罐,不但煮出了糖,而且每一锅都不出任何纰漏,甚至出糖量都几乎一样!这对煮糖师傅的自信心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本县、本府最高明的手艺的煮糖师傅也做不到这点! 看到煮糖师傅们畏惧加崇拜的眼神,文同即得意又有些失落:为什么我们的科学和工艺从来都是经验主义的。就没有一个人想去探究它的原理,制订出标准来呢? 这套办法的实行使得煮糖工序里的浪费大为减少。而且文同藉此制定出更严格的损耗率控制的考核制度――既然生产因素都是可控的,那么产生超标准的损耗的唯一因素就是煮糖工人的责任心不强了。从这天起,原先在煮糖车间被称呼为“师傅”的人,就变成了“工人”。 这一整套的流程比传统工艺的土糖寮不知要高效和便捷多少倍。规模化、半机械化生产甘蔗蔗糖的情景使得当地无论士庶人人目瞪口呆。 惊讶还只是次要的,当蔗农们发现他们的甘蔗请这家厂代加工之后,出糖的数量居然比一般的土塘寮多了四分之一,而且糖厂依然继续执行代加工收取三成的低收费标准的时候。顿时整个徐闻的蔗农们都疯狂了,无论远近,到处都是来送甘蔗加工的牛车和船只,在厂门口排起了长队,有的蔗农甚至要排上二三天才能轮上,但是依然热情不减,最后甚至有整船的甘蔗从海康运来,在海安登陆之后再雇用牛车送到华南厂来加工。由于来人实在太多,不免有秩序混乱的情况,廖大化只好再次请动衙门来人维持秩序,弹压场面。冒着滚滚的黑烟的烟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转动着吞入巨量甘蔗的钢辊显然给典史老爷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对机械的恐惧远大于好奇,总是小心的离得远远的。 文同拿到第一天的数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利润远超过预计。特别是在代加工这块,多榨出的甘蔗汁的相当一部分是落在华南糖厂的口袋里了,这部分利润等于是零成本获取的。更不用说加工多下来的糖i和甘蔗渣都是他们的好处。蔗农不需要这些副产品,华南糖厂却都有用。 如果设备好一些,上到十二辊的机器,再配合水浸法,97%榨出率也不是梦。文同心想,这里面可挖掘的利润潜力还真不小。 文同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还有必要保持另外四家土糖寮的存在了。看来在利益的驱动下,老百姓是不会畏惧道路的远近和艰难的。至少可以把徐闻的土糖寮关闭掉,只保留海康的。 来协助的梅林等人也是喜笑颜开,看到这糖厂蒸蒸日上,大家感到由衷的高兴――这又是一个外贸增长点了。整套设备运行的时候自然也不免出了些问题,有一次是锅炉接口的管道破裂漏气,还有几次是榨汁机的齿轮和连接件出现毁损,一度影响了生产,但是在谌天雄和萧贵的抢修下很快恢复了正常。萧贵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糖厂培养几名合格的锅炉工人――烧锅炉是件很严肃的活,稍不留神就会害人害己,更不用说这锅炉就是一山寨产品。 谌天雄不太着急,他虽然也有培训维护技工的任务,但属于长期出差的性质,一时半会不回去,有足够的时间来带徒弟。文同建议等糖厂子弟学校开办之后,再根据学习情况从十三四岁的大孩子里选学徒。 不过,这个谌天雄的举动引起了常师德的注意,他除了每天三次定时巡视机器之外,时常在院子里和特侦队的人谈话,有时还换上当地人的衣服,让起威的镖师引领下出门。显然,谌天雄不仅仅是来维护机器,十有八九他还是个情报员。 第五十三节 唐僧计划 说要搜集情报的话。广州站在雷州布下的网络已经能够搜集到大部分情报了――这里是没什么保密概念,只要花些时间,几乎什么都能打听到。执委会派了北炜来,又派这么个神叨叨的谌天雄,到底意欲何为?真得要占领雷州? 疑惑归疑惑,常师德也不便开口询问。因为有“中央”来的人在,这些天他不便再把女人们叫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过惯了夜夜笙歌日子的常师德不由得感到有些难捱。 这天晚上,一直和自己的队员躲在院子里的北炜和谌天雄一起来了。 “我们这次来雷州,的确是身负使命的。”谌天雄开门见山的说道。 常师德和文同都点了点头,文同站了起来,出门去看了看院子里,对正在廊下闭眼养身的周士翟道: “看着些,不要让人过来。” 周士翟微微点了下头,文同又回到屋子里。 “说吧,具体是什么事情?” “这个计划目前还在评估阶段,我和北炜担负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任务,就是实地勘察一下计划的可行性,积累行动资料。至于计划的内容,也不妨告诉你们――”他顿了一下,“计划的名称是‘唐僧计划’。” 唐僧计划?!文同和常师德都愕住了,这不是在恶搞吧? 看到俩人的表情。谌天雄解释道:“记得唐僧出生的第一难吗?” “江流儿的故事――”他们当然都看过西游记,搜肠刮肚的想着唐僧出世那段的前后情节。 常师德面色一变:“难道我们是要当水匪?!” “没错。”谌天雄点点头。 情报资料委员会的一个成员在编辑《史料参考》的时候,无意中从《雷州志》上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崇祯年间,一位被委派来雷州担任知府的官员,在带着家眷在前来上任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山贼打劫,官员和他的家人被杀害。事情比较离奇的却是,这伙山贼的首领,利用这为官员留下的文牒,竟然来到了雷州,接替了前任知府,正儿八经的在雷州做起了官员。 这个山贼在雷州做官,一直坐了二年,而且风评还很好。直到真正的官员的儿子来到雷州投,发现了山贼的身份,到了当地锦衣卫举报。最后锦衣卫安排了一场宴席,把山贼匡到了埋伏地点一举拿货,山贼被抓交代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这段从故纸堆里找出来的“奇闻轶事”引起了情报部门的无限遐想。《雷州志》属于地方史志,它的史料可性是很高的。 如果,顶替去上任的人不是山贼,而是穿越众的一员呢? 这个设想太奇妙太大胆了,以至于一提出来就遭到了内务委员会和情报委员会中不少人的反对。但是支持者也提到了最有力的论据: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贼都能够窃据雷州知府这么久,而且做官还做的风评甚好,来自21世纪的穿越者应该也能做到。何况穿越者还有整个穿越集团作为后盾。 反对的人提出的质疑是,明代的山贼能够冒充知府,不过是钻了当年资讯不发达的空子,再怎么说。山贼也是当时的人,对明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了解比我们这些21世纪的来客要来得深。让完全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去冒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们这些人,站在土著人群中时候体现出来的差异实在太明显了!”冉耀竭力反对,“你要我去在21世纪冒充某个县级市的市长、市委书记,说不定还这个可能。总算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现在等于是要找个纯种盎格鲁-撒克逊的美国人来当市领导,这有可能吗?而且我们和明代的人差距,比现代美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差别还大!” 他的论点很充分,但是这其中的利益实在太可观了――整个雷州府等于就间接的落入了穿越者的掌控之中,虽然雷州知府下面还有各级官吏,但是穿越者毫不怀疑在经济和武力的软硬兼施之下这些人都会屈服。从而最终搞成一个“白皮红心”式的地方政权。 诸如什么有利于穿越政权的工商渗透之类的还是小事,关键是他们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到大明的官僚体系中,参与它的运转,获取政府的直接讯息,这比广州站花钱买通衙门里的人传递消息要及时可的多。掌握了雷州,等于就为琼州加上了缓冲层。万一某天大明要兴军讨伐临高的话,雷州近在咫尺,必然是军队过境的主要地区,不管是收集情报,还是袭扰等于都有了个可的基地。 “要是顶替掉一个官就能有这么大的好处,我们干嘛不直接去广州把广州知府暗杀了,然后在路上把接任官员给顶替掉?”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因为历史上雷州的山贼成功了。而顶替广州知府的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现在我们只需要顶替掉山贼就是,正如我们准备来顶替满清一样。”热烈赞成这一计划的谌天雄说, 于是在经过内部的几次讨论之后,这个方案被提交到执委会扩大会议上讨论。 “我反对,现在是穿越政府大发展的关键时期,每一个穿越众所掌握的知识都是非常宝贵的,我反对进行这么危险的事情!”吴南海坚决反对。 “怕死就不革命了?”席亚洲“养病”多日之后重新出现在会议上,只是腰围见涨,原本一年多来锻炼出来的稍显精干气息的样貌又恢复成了兵棋宅男的模样,“我坚决支持这个提案,对日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选拔比较忠心的土著去吧。我们这些人,说话不象,连字也写不好,冒充明朝知府难度也太大了。”萧子山审慎的发表了意见。 “难道山贼的字就写得好吗?人说不定是文盲呢,不一样当了二年官,治理的还不错。” “谁说山贼没文化的,说不定人家有文化的。只不过是沦落草莽。” “闹不好是我们的前辈……可惜壮志未酬……” “注意,不要跑题。”支持会议的马千瞩对每次开会时的“跑题”文化深恶痛绝。 “这点上我是赞同萧委员的看法的,”邬德说,“这不光是说话写字的问题,在很多生活习惯,举止行为方面我们都显得和土著格格不入,应付老百姓还好,最多人觉得你行为古怪,最怕是遇到同僚、下属、上级和士绅们,这些人就不是那么容易糊弄了。” “我觉得应该选拔比较忠心的土著去干。”有人提议,“比如张兴教,他有文化,能说官话。应该可以。” “同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项任务虽然危险,但却是非常关键的一个任务,如果不派我们自己去把握,只凭几个招降的土著,你能保证可吗?张兴教现在是可,万一他当官当迷了,想出卖我们的人头去换个真正的官来当呢?”席亚洲不客气的反驳道。 “那也不用一定要穿越众当这个知府啊,我们可以弄个傀儡,我们在后台遥控。”吴南海说道。 “这样更无法保证安全性,你别忘记了,我们是派人打入朝廷内部,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官员位置。用傀儡,和我们只从民间收集资料有什么区别?”魏爱文轻蔑的说道,“到底是个文官啊,怕死怕的要命。”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没我们这些行政人员,你们陆军的武器和吃的从哪里来?”吴南海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指着他说道。 “我们陆军每天给你们当免费劳动力又怎么说?全都是无偿的!”魏爱文的架势是要彻底和农业部门算账。 “没我们的武力保护,穿越集团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呢。”海军的会议代表乐琳的砰出一句――海军的炮筒子李海平和多数高层出海去了,这个角色就改由“穿得象个好莱坞演员”的香港军迷来扮演了。虽然海军和陆军的少壮派们因为在争夺资源、人力等各个方面相互不顺眼,不过他们更不顺眼的是把持了穿越政府经济大权的行政人员们。 “好了,大家安静。”面对有可能爆发的文武冲突。文总及时的发言了:“雷州知府这个位置对我们来说很关键,我的看法是我们还是尽量占据它比较好。本来雷州也是我们的经营的重点,至于这个雷州知府到底由穿越者还是找个土著来出任,可以以后再谈。先表决是否执行这一提案。现在表决,同意的请举手。”说完他自己举起了手。 决议以压倒优势通过。 “好吧,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个问题,”文德嗣慢悠悠的说道,“这是哪年的事情?崇祯好歹也有十七年。” “根据《雷州志》的记载,是1632年的事情。” “这么说还有三年。”文德嗣说,“三年时间,能够做很多事情。现在我们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雷州实地的考察地形和社会环境,评估这个计划的难度。” “没错,我还提醒诸位对此非常热心的人士,这事情执行起来超难。”冉耀提醒大家,“这上任的官姓甚名谁,哪里人,走得是哪条路,他是几月几日进入雷州境内的,这些书上全都没有写。” “那还用问,肯定是坐着轿子,前面有人举着什么‘肃静’、‘回避’之类的……” “你就别搞搞笑了。人还没上任呢。”于鄂水说,“冉耀说的没错。这些细节不查明,你让特侦队怎么去拦截他?还有一件事,我们得抢在那山贼之前动手。我觉得找这个山贼比找这当官的难度大多了。” 萧子山说:“是啊,官员上任,总还是有迹可寻的,这无名无姓的山贼,又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落草为寇,雷州又这么大,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这个问题不大――”席亚洲说,“关键还是在官员身上,我们找得到他,就能找到山贼。就算山贼提前下手也没关系,只要他不接印,还可以在路上干掉他。从这点说,山贼和官员都没关系,主要是拿到官员的行李和文牒。” 方案定下来之后,执委会授权情报委员会制订出了“唐僧计划”,该计划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在穿越者中招募未来的渗透者。招募前提是万一失去这个人穿越集团的事业不会受影响。而且他必须是志愿者。招募到之后,他们将接受情报委员会的培训,尽快掌握明代的风土人情和官话,顺便再练习练习写字。与此同时,民政委员会接到指令,要在穿越政权掌握下的属民中寻找可以利用的小知识分子,挑选出来给予优待和洗脑,作为备用人员。 另一个部分则是在雷州大规模开展情报搜集工作。为唐僧计划做准备和评估。考虑到华南糖厂实际上是一家工厂,作为情报搜集点不太方便,执委会决定只将他们作为支援单位,将谌天雄作为专门的情报人员派去雷州,充分利用广州站在雷州布下的网络,进行情报搜集。 听完谌天雄的介绍,文同和常师德才恍然大悟。常师德兴奋道:“这可真够刺激得!上上下下都换成我们的人,哈哈哈……最好把徐闻县令也给换了!” “想法是不错,不过雷州知府是在海康县里的,府县同城,这假知府恐怕不那么好当吧?”文同深表忧虑。 “所以北炜才来了么。”谌天雄说。 “这次来是唐僧计划做参谋旅行。”北炜点点头,“把整个雷州府的地形地貌,城市环境全面摸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好,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们一定尽心竭力当好情报工作的后盾。” “帮我找可的向导。”北炜说,“要对本地情况熟悉的。” “可以,起威的掌柜廖大化就不错,上下民情都熟悉,不过他可不会武功……” “不要紧,我们是来侦察,打算伪装成小商贩到处走走看看。” 第五十四节 甜港风云--插手 “好,我关照他们在糖厂里盖所专门的院子给你们使用。” “不要。”北炜拒绝了,“太扎眼,我们在这里不久呆。” “也好,起威在海康、徐闻两县里都有客栈,你们可以在那里落脚休整。还有华南糖厂在各处的产业也能落脚,就是条件一般,我这就安排人去通知。” “不用了。我们一路投宿客栈。尽量不和华南糖厂发生关联。” “我们有什么任务吗?”常师德很兴奋。 “没有。”北炜回答的很干脆。 谌天雄说:“糖厂没有具体任务,只要配合好行动就可以了。具体的事情我会做得。不过我平时还是糖厂的技师。” 没有情报工作让文同很高兴,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糖厂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呢。 “唐僧计划是长期行动,最近几年都是做准备的阶段。”谌天雄说,“我们和当地官府关系怎么样?” “关系还不错,但是交情不深,”文同介绍了最近和衙门的几次交涉,包括整治糖厂和维持秩序上的事情,“……总得来说联系不多。” “我觉得,最近就会多了。”谌天雄笑着说,“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你们是发大财了,麻烦事以后少不了。” “是啊,我也担心这事情呢。”文同担忧的说,“起威的镖局虽然给我们准备好了一定的基础,但是他们毕竟也是根基很浅。有些事情恐怕应付不来。” “实在不行就花钱买平安吧。”常师德说。“给当官的些干股怎么样?保护伞。好在过了二年雷州就是我们的了。” “尽量将当地官员拉下水,结成利益共同体。”这是执委会给所有进入明区活动的穿越者的指示。 “这个可以,”文同点头,“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得报给执委会,说起来我们这里太不方便了,连个电台都没有,盐场村这么个地方都还有5w电台呢。” “电台大约执委会会很快配一台给你们。电台量产很快就有眉目了。玻璃厂最近天天都在试验拉玻璃管,钟博士已经着手开始做了。”谌天雄说。 “造电台?”文同不大相信,“太高精尖了吧?” “他要造的高科技东西多了:还有钟表、蓄电池和水煤气飞艇。飞艇我觉得不怎么谱,反正就听他吹吧。” “他那个飞艇过去就和他辨过,压根不现实,钟博士读书读多了,有点想当然。”常师德不以为然。 “他要能造先给我们搞个真空锅吧,还有离心机。”文同想得只有他的糖。 “大约对他来说也不难。对了,听说这次我们要来,他还要我给你们带句话:徐闻这地方硅藻土非常丰富,比临高还多,要做白糖可以用这个过滤。” “真得?那我得叫人好好找找了。现在拿黄泥水效率真是差到家了。”文同听了精神一振,“要这么搞下去,一吨白糖的人力成本实在太大。” 赤砂糖的价格比白糖要低得多,加工成白糖再销售获利更为可观,文同最近一直在苦苦思索能不能搞出一种他们力所能及但是加工效率更高的白糖工艺。库房里的赤砂糖越来越多了。过去在没有钢辊的时候,每亩甘蔗田的赤砂糖的平均产量大约有三石多,现在提高了出汁率,每亩产量就有五石多了。仅仅华南厂名下的甘蔗田,就能产一万三千石赤砂糖,加上代人加工分得的加工费。仓库里的赤砂糖堆积如山,总量超过二万石。而白糖车间一天二十四小时两班倒的产量也不过五六石。 正说着话,忽然文秀来报:广州的鸽子来了,送来了一封秘信。 常师德让他出去,自己从屋里拿出一本密码本,开始译码。几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几分钟过后,常师德高兴的说:“张信来信说了,要经快把库存糖都运出去,赤砂糖也要。行情相当不错:广州行情是三两八钱,看样子还会涨!说如果能收购就尽量收购。运到广州就能换成银子!” “太好了,”文同兴致很高,“我听廖大化说了,海安街上的收购价才二两五钱!” 常师德说:“那我们三两收购!”大家都大笑起来,赚取暴利的感觉果然很好。 文同笑着说:“他要不来信我还想写信去问这些糖怎么办呢。本地的几家糖行倒都来接洽过,要买我们的糖,我犹豫了下没答应卖。幸亏没卖,不然可就亏大了!” 常师德说:“这样的话我们还要找他去收购了!” “那是不用想了,广州的行情,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清楚。哼!”文同大约对这些糖行的印象不大。 “管他呢,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常师德说着。开了门叫文秀,“去把廖掌柜请来。” 这个月来他们一直想在本地找个熟悉糖行业务的掌柜来料理糖厂的对外交涉,特意请廖大化陪着去海安街和县里寻觅,看有没有愿意另寻高就的掌柜,但是一无所获。没人愿意跳槽,更多的人是表示疑惑:你们是糖寮,用得着糖行的掌柜么? 这样一来,廖大化等于就成了他们在当地的唯一对外代理人。为了办事方便,廖大化干脆住进了华南厂的院子里,好在这里离县城不到二三里路,镖局分号里有什么要料理的事,马上回去也来得及。 廖大化来到书房,北炜不想面太多,避到厢房里去了。文同把准备大规模收购砂糖的事情向廖大化说了。要他搭建个班子――就算是没有糖行掌柜掌事,他们也打算自己干起来了。 廖大化却连连摇头:“老爷,这事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老爷有所不知,”廖大化说,“这雷州的糖,向来是由海安街上的糖行收购的……” “他收他的,我收我的,大家没干系啊。”文同感到奇怪。 常师德却明白了:“是他们垄断的,对吧?” “正是。”廖大化说。这海安街上的糖行一共有二十一家,组成了一家糖业公会“海义堂”, 凡是雷州出产的糖只要外销的,都得经他们的手才能外运。每年收购糖价是多少,都是由堂中公议后才开秤的。外人若不加入“海义堂”就不能涉足收购砂糖的买卖。 “原来是这样。”文同点点头,这垄断组织,真还是到哪里都有啊。 “真奇怪,为什么不可以涉足。凭什么?”常师德对此很不服气。 “这……”廖大化也没想过为什么不可以,海安街上的糖行垄断雷州糖出口已经有好几十年了,人人都视为一种常态。“掌柜们有所不知,蔗农们原没有大船,不便自己外运。才把砂糖都交托给这些糖行运到外地代销。销完了,糖行再和蔗农结账付款,糖行例按九八结账,抽取二扣作为佣金。久而久之,因海运有漂没盗抢之虑,糖行又时有吞没银钱的事情,慢慢的就成了现如今的现银收购,糖行赚得多些,蔗农们也愿意――毕竟他们冒得风险大。” “原来是这样。也没什么。”文同说,“这些风险我们也冒得,明儿就预备起来,准备过几天开秤收糖!” 廖大化嘴唇动了下,似乎还想劝谏,常师德笑着说:“就做点买卖,多大的事。这样,收购到的糖,我们也给起威镖局二扣好了。” 二扣就是2%,这可不是一个小数。不仅对镖局大有好处,自己也能落不少。想到这些澳洲客商的财大气粗。廖大化的胆气也壮了,应道:“既然掌柜们下了决心,小的就去办好了。糖行的买卖,我多少也知道些,这就去准备!”说着便告辞出去了。 谌天雄却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你们没考虑过对方反扑么?” “没关系的。”文同说,“海安街我去过,也见过几个掌柜。糖行都是正经买卖。实际上整个海安街的都是他们在管理,秩序很好,井井有条。” 谌天雄摇摇头:“老文啊,不是我多嘴――这里是你的管辖范围。不过你应该知道:利益集团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从来都是无所不用之极的。不卖糖给糖行而是自己运出去,已经是犯了他们的忌,现在又收糖,这利益冲突差不多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有这么夸张吗?”文同表示怀疑。 “亏你还是社会上滚过得人。”谌天雄说,“难道你真以为17世纪就是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社会上的种种丑恶事物,哪桩哪件不是自古就有的?商人趋利,不用我背一遍马克思对资本家的评价了吧?” “你说怎么办吧。”文同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所谓古人淳朴这种理念,他在本时空日久已经知道不是必然的事:这个时空的人和现代人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更多的是默不作声,既不太好,也没坏到根子上的普通人。 北炜难得的发言了:“谌天雄的说法应该考虑。万一对方反扑怎么办?” “在我们羽翼未丰之前,最好不要去动这块蛋糕。”谌天雄建议道。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紧张。”常师德考虑了半天说,“海安街上的糖行也不过就是些普通商人而已,能有多少手段?大不了就是和县衙、府衙的关系好些。我们现今在广州有路子,雷州府衙和海康、徐闻的县衙都说得上话。能奈我何?” 一番讨论之后,谌天雄见他们立意已决,自己并非华南厂的决策层,多说未免有喧宾夺主的意思,不利于以后开展工作,便不再坚持意见了。只是提醒他们要做好应对状况的准备。北炜对这些不感兴趣,一直没开口说话。无聊中看着院子墙外越堆越高的甘蔗渣的山丘,忽然问: “制糖下来的副产品怎么办?” “用处很多,但是要有设备。说起来这事我也想向执委会报告,得拨给些发酵的设备和菌种。”文同对甘蔗副产品的回收利用做了介绍:严格的说制糖工业过程中是没有废物的,连废水都能生产出东西来。 将糖i稀释后接入不同菌种的发酵就能制造出酒精、甘油、丙酮、丁醇、柠檬酸和酵母菌。甘蔗渣可以用来造纸和制造糠醛,沉淀过滤出来的滤泥中可以提取蔗蜡,余下的还能作为肥料。至于甘蔗本身清理下来的甘蔗叶能够用来做饲料,蔗头、蔗尾这些部位含糖量低,在进入压榨机前都会切掉,但是糖分虽然少,依然能够用来酿酒或者提取酒精。 “这些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回收利用,甘蔗渣还能回收乌头酸,”文同说。“能利用到什么程度,一看我们有多少菌种和化工品可用,二也得有必要的设备。” “华南厂能就地利用的,大概也就是用糖i做酒精和用甘蔗渣造纸了吧?”常师德说。 “造纸不可能。”文同最近对锅炉的燃料情况进行了调查,“甘蔗渣全部用来烧火还差不多。” “太浪费了……” “那我们得买煤来烧锅炉。说实在的我还是挺希望用煤来烧锅炉的。甘蔗渣的水分太大了,要不是这里人力不值钱,每天翻晒甘蔗渣花掉的人力就够我们破产了。”文同说,“工业化好是好,但是消耗得也多。我现在都怀疑甘蔗渣够不够烧到榨季结束了。” 买煤,自然是可以的,这里去越南弘基买煤路途不远。而且高州离雷州不远,此地有广东省境内较大的煤矿产区,也就是现在的茂名矿区。不过这个矿区在明代只有零星的开采。作为一种燃料补充来说也未尝不可。起码比从广州发运的煤炭路途要短的多。 “那就成立一家煤铺么。”常师德脑筋很快,“这里用煤的人家少,多半还是烧柴。我们引入煤炭自己用之外说不定还能做点生意。” “行啊,反正这个花不了多少钱。交给起威去做就是。”(!) 第五十五节 甜港风云--对策 “说到糖i的利用。其实做酒精有点浪费,完全可以酿酒。徐闻这里不少酒坊都用这个。” 北炜说:“我队里的薛子良,他会做很多洋酒。上次他就和我提过,甘蔗厂的糖i能用来做朗姆酒――” “这个好,”文同赶紧说,“朗姆酒的经济效益可比酒精大多了。” 北炜却不这么看:“酒精是不是在工业上更有用?” “是的,但是酒精只要含糖含淀粉的东西都能做,朗姆酒可非得糖i才行啊。”文同说,“我倒也想过糖i做酒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着手,你要有技术人员可就太好了。” 北炜说:“那我回去之后就把他派来。” 常师德笑道:“朗姆酒这玩意一出来,返销欧洲不成问题。和他们扯蛋的时候听过,古巴和巴达维亚当年都是朗姆酒的主要出口地呢。” “糖i做了朗姆酒之后省下来的东西还能继续提炼其他副产品的。”文同说,“怎么也比单独做酒精好。” 于是在徐闻筹建朗姆酒厂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毕竟把糖i运到临高去处理实在太不方便了。 晚上文同起草了给执委会的报告,申请运来一台蒸馏器,同时暂时借调薛子良来华南糖厂指导工作。 在兴致勃勃的谈甘蔗副产品利用的几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华南糖厂的投产所带来的影响有多巨大,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甚至超越了穿越集团在临高搞得种种建设。这是一家完完全全向大明的普通百姓开放的工厂,机械化、产业化的大规模生产所带来的便捷、高效和廉价,给所有接触这家工厂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它带来的后果,也比任何人预期的更快的来到了他们面前。 海安街。糖业公会会馆――海义堂。 这座青石砌就门楼,有着浓郁广东风情的建筑占据了海安街上的显著位置。海安街以“甜港”出名,而掌握这个“甜港”,几乎完全垄断雷州糖外销的,正是这会馆里的商人,他们绝大多数来自广东的潮州、广州地区。街上的二十多家糖行,无一例外。地缘上的亲近加上利益的连接,使得这里的糖商们非常的团结,共同维护着这块来之不易的江山。 自从华南糖厂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之后,这些敏感的商人们似乎都闻到了一丝社会即将发生变化的气味。他们开始不安起来,在茶馆,在酒楼,在每一家糖行的柜房里,总有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每个人都觉得该做些什么,但是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算是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人,心里也有些失落,总觉得该有个人出来肯定下他的这个对策。 现在,这些糖行的掌柜、主事们,都聚集在这会馆的花厅里。这座高大敞亮的厅堂,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全雷州府都找不到第二座来。原本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掌柜们聚集在这里,喝着名茶,吃着细点,有时还有歌女的浅斟低唱。议论着今年的糖价。许许多多人一年的辛劳和血汗,到底能得到多少回报,就在这样的聚会上决定了。 此刻,厅堂里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惶恐感,象往常的聚会一样,厅上摆开了六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小菜细点,名茶好酒。可是今天这些对饮食起居极其讲究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各家的掌柜、管事一个个枯坐不语,有人眼睛转得飞快,似乎是在计较什么,也有人稳坐钓鱼台,处变不惊的模样。有人忽然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打开手里的川扇一个劲的猛煽。 “现在好歹也是春天,没这么热吧。”一个胖子受不了身边人的狂风,说道。 “心热,不扇凉不下去。”煽扇子的人看起来年轻些。 “热个屁,上你那里卖糖的人又没少,没来头心焦什么?”胖子不满道。 “现在是不少,以后呢?”煽扇子的人是“日协成”的少东家。他家的糖行是海安街最大的十家糖行之一。 “以后也不会少吧。”胖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不卖到你行里,就卖到我行里,都是一个行情,有什么好折腾的?”胖子是“日悦来”的掌柜。 “我是怕华南糖厂!”这少东家咽了口吐沫,“你们没去看他们的厂子吗?看了简直就要做恶梦!那大铁碾子,一个人进去了都得碾成碎片!还有那夜里冒火,白天放烟的烟囱,象棵鬼树一样!” 胖子道:“他是做糖的,我们是卖糖的。我们管他怎的。再者他做得糖再多,不也得我们去卖。你怕什么?再说他做得糖多了,价格就跌了,对我们是好事――” “这事要真这样就好了。”坐在一旁的老者长吁了口气,“要是他们也想做糖行的买卖呢?” “这不可能吧?隔行如隔山――” “难说啊。”老者叹了口气,“听说华南的东家都是从广州过来的,这买卖这么赚钱,他们岂肯轻易放过?万一他们是想在这里直接做‘洋庄’的生意呢?” 这话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这时有人对着中间一直坐着凝神不动的人喊道: “祝三爷,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拿个主意管管这事吧!” 这位被称位祝三爷的人年过五旬,五短身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酒色财气的颓唐之感,透着股精明干练的劲道。他本名祝安,家里大排行行三,大家都尊称他一声“祝三爷”,倒把他的本名掩去了。他家里开着一家“日义成”糖行,手下还有200料以上的大船十多艘,专门承运糖货往各地分销。由于糖利非常可观,套现又很容易。海上就专有一班海盗劫运糖船只。祝三爷作为本地的的糖行老板又是大船东,特意组织各家糖行联合出资立了一个“海义堂”的同业组织,公议每年的糖价,然后从利润中按大小规模各行拨出一笔钱来,用来交接官府,应酬各方豪强。另外重金招募了不少水师的逃亡兵勇在船上护航,从此丢失糖货的事情大减,附近的海面也平靖了不少。此人善谋果敢,公私各方面都维持得不错,地方上很有声望,是这里的头面人物。各家糖行更是为马首是瞻。 这祝三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这会见人指名问他,才开口道:“主意?我哪有什么主意?人家是正经的甘蔗庄、糖寮的买卖。上不犯法,下不扰民。我们凭什么来管?” 祝三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各位掌柜,你们心里想什么我祝三爷知道:无非是怕人家财大势厚,到时候要来挤我们一脚,损害了大家的收益。” 有人却说:“我倒是不怕这个,我总觉得华南厂的糖,怕是有问题!”他一脸忧国忧民的神情,“现在全县的蔗农倒有一多半都是叫他们去做糖,海康、遂溪那边也有船来。万一里面有些什么猫腻,砸了雷州糖的招牌。这饭我们可就吃不成了!” “不错!”“日协成”的少东家来了精神,“他们家的糖肯定有蹊跷!糖寮我也去过,一亩甘蔗能出多少糖总有个定数,去除师傅手艺高下,最后总是只少不多,怎么到了他家就能多出来?还能多出这许多?不是掺假就是有妖术!” “妖术”这词吓了大家一跳。说起来转得飞快,又没看到一头牛的大铁辊的确看起来有些邪门歪道的。半晌,“日悦来”的胖子掌柜才道:“不会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妖术。” “不是妖术,这糖怎么凭空多出来的?” “我哪知道!要真有这妖术,我也想学呢!” 祝三爷制止了嘈嘈。只问:“各家掌柜的,最近收进来的糖都验过吗?” 各家都说验过,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华南厂是今年第一次煮糖,所以还特意关照活计,只要说是华南厂熬煮的糖都要仔细检查。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较早送来的糖还很普通,最近的半个月来,华南的糖比其他所有土糖寮都要好的多,特别是洁净程度上就是云泥之别――不含任何杂质。 听了大家的话,祝三爷凝神半晌没说话。见大家都看着他,才道:“华南厂是怎么做糖的,这事我们管不着,也没必要管。我在县里打听过了,他自家名下在徐闻、海康就有近三千亩的甘蔗田,现在还有这许多的代煮分成的,手里起码也有一二万石的货色了。”他话锋一转,“怎么没见来卖?” “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呢!”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华南厂肯定会是个囤糖的大户了,各家都派了“跑外”的掌柜上门去请安,想探探这笔大买卖的意思,没想到对方言辞虽然很客气,却没有半点要卖的意思。 “他家名下的其他糖寮,也在把糖都往华南送,看起来是没有卖的意思。倒有在囤着货准备外销的意思” “他们有大船,说不定真有可能。” “难说――” 正在议论吩咐,忽然有个小厮跑了进来,在祝三爷的耳旁说了几句什么,祝三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小声问了一句:“真得?!” “没错,县里都在说这事,柜房都快盖好了,总不过就这几天就要开张。”虽然小厮的话很轻,但是近旁的人还是听见了些许。 “怎么?是……” 祝三爷面色阴沉:“果然给你们说中了――华南厂过几天就开秤!” 这消息犹如一漂冷水泼进油锅,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厅上顿时沸腾起来了: “这是什么事!太不象话了。” “想吃这碗饭,连来知会一下的礼数都没有。华南厂里都是些什么无法无天的人!” “祝三爷,这可不行,这雷州的糖。几十年来都是我们海义堂的二十一家同业包销,要是让他们坏了规矩,以后我们还怎么在地界上混饭?!” “是啊,祝三爷你说个话吧,我们二十一家糖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决不能让这华南厂搅了我们的局面!” “日协成”的少东家轻摇扇子,得意道:“不劳祝三爷,我有个法子,保管叫他们伤筋动骨。” “什么法子?” “哼,寻几个路倒尸,乘半夜一总送他家门口去。和衙门里的李、陈头儿说好,一早就候着。他若是不报官,就当场拿问他个“隐匿尸体”之罪,若是报,也得把里面的掌柜拿进去。弄进了衙门再使点银子,让他们在里头吃点苦头……” “你这点馊主意就别拿出来显摆了!”祝三爷喝道,“你以为人是空着手来得?两广总督衙门里头赞画的帖子你拿得到?到时候他帖子一拿出来,别说县太爷,连府台大人也得客客气气的送出门来。” 众人有些泄气,所谓光棍不都势力。但凡老百姓,除非到造反那天,不管哪行都怕当官的。有钱的老财就更不用说了。何况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雷州知府,听说对方有两广总督衙门里的人脉,心里已经怯了几分,原本跃跃欲试的劲头都降了许多。 “再说了,这么一闹以后和华南厂仇可就解下了!你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什么来路?”祝三爷说,“光这铁辊,也不象一般大户能置备的起来的东西。” 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祝三爷,知道他心里有了计较。 祝三爷一笑:“这事,我们只能软来,不能硬搞。依我看,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才好,到底是什么来路,谁是他们的东主,两广总督衙门里的赞画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都得闹个明明白白才行。” “三爷说得是!”“日悦来”的胖子掌柜一拍桌子,“势力大,我们来软得;势力小,我们就来大的。三爷我说的对不?” “差不离吧。”祝三爷含糊道,“知己知彼么。” 有心急的已经在喊了:“三爷您就说怎么办吧!”(!) 第五十六节 阴谋 “一是今年的糖价。”祝三爷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要狠狠的往下压!等他家的糖行一开秤,我们就把每石的价格定为一两五钱。” 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这个价可是低得离谱了。往年年景最好的时候,糖价低,一石也得二两银子,收成差的年份能涨到四两多。祝三爷开口就是一两五钱,现在外面一石糙米都卖二两呢!蔗农们还不闹起来? “今年的年成也就是中平,价钱按旧年的老例是二两五钱,都收了半个多月了。一下降得这么多,我们没法说啊,都是多少年的老买卖了……”反对的是“日昌记”的老板冯广丰。“日昌记”在糖行里规模比较小,而且这冯广丰并非汕广一带的人――他是伙计出身,娶了东家的独生女入赘才当上掌柜的,在这海义堂里很被人看不起。 不过他这么一说也触动了大家的心思。做买卖讲究长期合作,买卖双方都讲究留个余地。这么一搞和蔗农之间就留了疙瘩。 见大家都在犹豫,祝三爷冷笑道:“没事!现在人人都知道华南糖厂出糖多,我们就推说因为他们做糖多了,外地卖不动,所以价格才跌的。” “这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蔗农要是愿意按这价卖,我们平白就赚了。再说了这降糖价的事情也不能怨我们。不是华南糖厂闹出来的吗?冤有头债有主……”祝三爷的话虽然越说声音越低。众人却都听明白了,有人暗暗叫好,也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妙!”刚才准备拉路倒尸去丢的掌柜叫了出来:既能让他们吃一记闷棍,又不至于和华南厂彻底撕破脸,万一要和解的时候还有个退路。 “不过,这事有风险啊。”老者说,“他开秤必然是最近的行情!现在广州的行情好,他加到三两一石也不会亏。我们价低,他价高,不是白白的把货源都送到他手里?”从刚才起他就在担心华南厂会收购砂糖。 “不碍。”祝三爷很有信心,“雷州这一府三县,一般的年景糖也得有二十几万石。华南厂的价高,糖自然就全往他那里去了。可你们算算:就算他收三分之一吧!少说也得十万两以上的银子,他上哪找这许多现银来?再说如今世道这么乱,他敢随随便便的运这么一笔银子来雷州?到时候没钱了想不收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雷州唯一有大笔现银的除了我们还有谁?卡紧了拿利息压他,就算压不死他也叫他亏到吐血!” 这套方案大家听得都觉得可行:本来是二十一家的糖行才吃得下去的货,现在丢给华南一家厂吃,非把它活活噎死不可。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老掌柜还是忧心忡忡,“要是他真敢运银子来呢?要是这会他们已经备好了银子呢?我们这一季没收到糖还是小事,不过是少赚一年的钱,就怕从此砸了牌子……” 各家的掌柜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不免摇摆起来。祝三爷见个老头子夹缠不清,冷声道:“要办事还怕这个怕哪个的!照我看,什么也不干最好。反正华南厂收购我们也收购。多少总能收个七七八八的,他们愿意把糖运出去就让他们运好了。” 这话里有撂挑子的意思了,有些脑筋活络的知道他多半还有后手。当下都说愿意照办。祝三爷才又继续道: “二是从从今天日起,大伙平时里和外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都要给华南夹点玩意,明白?不能明着说坏话,可得有这个意思在里面:比如这大铁碾子,还有那烟囱什么的,都是从没见过的玩意,俗话说‘反常为妖’。” 众人心想这招可够阴损的。不过因为有了垄断利益,这伙人虽然是正经商人,但也不是善男信女。杀人放火的事情不是没干过。 “最后,”祝三爷道,“每年各家照例是九八扣,今年这二扣里得交海义堂一扣――我给大家白当差没关系,手下人跑跑腿总得给几个,见人打听事也得花钱。海义堂现今公中账面上才四五百两,不够。” 掌柜们听了都有些肉疼,这所谓九八扣的规矩,是过去是蔗农把糖交给糖行代销时的手续费。后来虽然改成了现银收糖,但是九八扣的陋规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原是各家很大的一笔利润。现在平白要拿出来一扣,心里都有些不甘心。 祝三爷道:“你们也别苦着脸了,事情办下来了糖厂的存货就全是我们的了,糖价也给砸到了一两五钱,这里头的出息不大?还盯着这一点办事的钱,都没个算计!”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各行掌柜先按本行的规模大小,提前预缴了一笔银子给海义堂的公中账目上,供祝三爷随时取用。因为事有了着落,大家都觉得饿了,各自落坐吃喝起来。 祝三爷没吃几口,就说家中还有事,自己带着小厮先回去了。他家的宅子离这里不过四五家铺面远,宅行一体,不用出门就能到行里办事,甚至拜客都不用上街,直接从角门出去,就能直接到另一家糖行的宅子里,这样一家家的穿过去。 这也是被逼无奈,虽说这些年来通过“海义堂”办团练,结交官府和各路海主,来袭扰海安的事情很少了,但是小规模的抢劫绑票还是经常发生的,所以糖行宅邸是家家是院墙相连,彼此用角门连接,街巷都装有栅栏,高墙深宅,形成一个封闭的社区。一般的海盗土匪根本无从下手。 祝三爷就这样连着穿了几家糖行的备弄,回到自家宅里。稍稍盥洗一番,叫来了身边的管家: “去。把赵鸡脚给我叫来。”说着他闭目养了会神。打听华南厂背景的事情,起威镖局在本地大量买地收购糖寮的时候他就派了个得力的伙计去了。当时只是觉得有必要打听下为什么一个镖局要买这些产业,没想到这举手之劳还是真作对了!他自鸣得意:不然现在再派人去的话,广州离这里一千多里地,坐船一来一回不得十几天!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去会馆之前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华南厂的基本背景。不出他所料,起威镖局背后有另有东主,至于这个东主是谁,伙计没搞清楚――镖师们的嘴一贯很紧,普通伙计又不知道。但是吕易忠的帖子的事,还是拐弯抹角的托人打听到了些消息:吕易忠的帖子是明码标价的,只要能托到人,一二百两就能得一张。 这么说来,这位东主不大可能是官面上的人物,从他要花钱买吕易忠的帖子作护身符看,在官府里恐怕也没多大的背景――很有钱倒是真得。 有了这些基本数据,祝三爷对自己下一步怎么做也就有底了。他刚才那一番做派,不过是表演给同业们看看,压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而已。 “初惊艳,初惊艳,我骤然望见一位小婢似天仙,渠娥眉淡扫天真风韵世间罕见,看她秋波轻轻送,分外明艳。我有意栽花。正要趁花鲜……” 正哼着小曲,管家说赵鸡脚已到。 “叫进来。” 说着话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穿得倒也整齐,看起来象个铺子里的掌柜,但是站在地下身子脑袋动个没完,眼睛直转。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本分的人物。赵鸡脚是个烂仔头,平日带一群烂仔混在海安街上的邹和尚庙里,海义堂每月发些钱米给他们,一是不让他们惹事,二来需要的时候能干脏活。 “小赵,你明个把你手下的人都派上街去。”祝三爷话说得很慢。“叫他们这样传话――”说着把准备好的腹稿讲了一遍。 “都记下了?” “小的全记下了!”赵鸡脚点点头。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去散给他们!” “谢老爷。” “还有,从你的人里选几个周正些的,叫他们候着。大约这些天华南糖厂就会招伙计,你要他们随时待命进厂做工。要他们到时候卖力些,辛苦一二个月就好,完事我自然重赏。” “招伙计这得有铺保吧。”赵鸡脚有些为难。 “没事!铺保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只管把人预备好,给他们给收拾的爽利些!” “是,只是还得有笔置装洗理的钱……”赵鸡脚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想乘机多捞些钱。 祝三爷“哼”了一声:“你的赏银我还没开发呢,先从这笔钱里出!” 听说自己还有赏银,赵鸡脚的兴致一下上来了:“这事就包在小的兄弟身上了。”说罢兴冲冲的去了。 看着赵鸡脚出去了,祝三爷的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他决定:还是派人再去一次广州,再查查他们的底 “真要是没什么来路的,干脆料理掉!那糖厂还真不错。”祝三爷的脸上出了一丝贪婪的神情。 华南糖厂里的穿越众们这时候正热热闹闹的筹备着糖行开门的事情。为了便于管理,糖行的选址就在华南糖厂所在的南门塘,实际就是糖厂属下的一个分部。大门正挨着徐闻通往海安街的官道。梅林不但修了新糖行的柜房,还组织民工修整了这段官道,重新架设了好几座摇摇欲坠的桥梁――搞好基础建设是穿越众搞工商业的一贯前提。至于老百姓,只是对用牛拖着大石辊子在路上来回碾的修路法感到好奇。 糖行的匾额是请县里的本县的县令题写的,他的字比较便宜,只不过三十两银子、几瓶好酒,外加给他老婆的几匹西洋布、锦缎就搞定了。柜房一完工,就吹吹打打的把金字匾额挂了上去。两侧的抱柱则是请本县知名的乡宦所题。这些等于都是护身符一样的玩意。穿越众也是入乡随俗。 为了便于和当地人沟通,避免语言误会,文同在县里招募了几个本地伙计作为柜面上的支应和掌秤的。他想请个糖行掌柜的事情一直没法落实,文家二兄弟太年轻,最后只好请廖大化出马,说只要是当过掌柜的都行,廖大化倒也举贤不避亲,把自己的一个堂弟,名叫廖大兴的举荐来了,这廖大兴没当过掌柜,只在海康县的一家粮行里当过好几年柜面上的大伙计。待人接物颇有一套,普通话虽然不怎么样,广州白话还是说得不错的,做买卖的规矩也懂。文同知道糖行要这些人是不成的――全是外行,唯有自己坐镇才行。好在糖厂的运转已经正常。设备方面的运转也有了谌天雄,自己能多放些精力在糖行买卖上了。 廖大兴因为是刚刚被提拔了,又听堂兄说这家东主财势很大,出手豪阔,做事十分卖力。粮行做的买卖虽然和糖行不同,但也少不了收购贩运之类的事情,里面规矩相通的地方甚多。糖行里的事务全都一一料理起来,文同反而觉得顺手多了――他毕竟是搞技术出身,经营方面不大在行。 在经过一番市场调查之后,文同和廖大兴商定,还是按照现状海安街上的行情二两五钱收购,不要加价,免得刺激当地的糖行。 “这个九八扣的陋规去除掉。”文同对这种潜规则之类的玩意深恶痛绝。 “还是暂时不要吧。”谌天雄劝谏道,“不要闹得太特殊了,不好。” “我有一个方案,九八扣的规矩可以继续留着,”常师德忽然来了主意,“但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给以后老文搞糖业组合打下基础。” “什么方案?” 常师德的方案是将这二扣作为一种“共同基金”,这笔基金用来向未来参加糖业组合的人发放贷款、补助之用。 “……向我们卖糖的人都要给二扣,但是他不加入我们就享受不到贷款和补助,人这东西最见不到吃亏了,你到时候推行糖业组合就容易多了。” “那是不是还得在柜面上和老百姓说明?还是召集开大会说明?”(!) 第五十七节 甜港风云--米价和糖价 “现在不需要。”常师德说。“说明起来太花时间。先给他们印个存折之类的东西,把数额给记上,这样让蔗农有个念想,以后再召集他们来开会就容易了。” 文同笑着说:“好主意,你从怎么想出来得? “你看那些推销保健品的,就是免费体检拉人。不给点小恩小惠的,谁来听你胡掰?” “不过这存折该怎么印呢?还得是多次使用,能够在上面写字。”文同迟疑着,“要不要请临高帮忙?” 廖大兴道:“这事不难办,无非就是给蔗农们立个折子罢了。找纸店就能办。” “?”几个穿越众齐刷刷的看着廖大兴。常师德问:“本地也有存折?” 廖大兴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是,各家铺子都有折子。”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来递过来,文同拉开一看,里面用小楷一笔笔的记载着交易的日期、金额,上面还盖着双方的私章。 “这是给我们送粮食来的粮行折子。” “好,就用这种。”文同高兴的说,“先订个三千本吧。” 廖大兴吓了一跳,一开口就是三千本,全雷州的纸店都翻个底朝天也没有这许多。忙道:“没这许多货色,依小的看,这样的折子太大了。这折子又不是时常要用,还是马上订做一些,尺寸小些的也就可以了,这样做起来快,价格也低。”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个人又一起商议了开张当天的种种安排。文同比较头大的是调集银子的事情。他早就打听到了,这里每年输出的糖货有二十几万石。估计大多数的糖还是会被海义堂的糖行收购掉,自己这边,大概能收二万石。这就差不多需要五万两银子。广州站在安排起威镖局到雷州布点的时候,在本地存了一万两现银。文同来雷州又带了三千。但是这笔钱在搞基建、安置移民、结交官府的活动中差不多都花光了。唯一能用的就是广州的一万两了。 这个金额差的也太远了。广州站那边倒是愿意全力支持,说随时可以调拨十万两银子,但是大明没有汇兑机构,银子非得千里迢迢的送来才行,感觉上去实在不安全。 几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办法,这天常师德带着廖大兴去县城逛街散心。这算是他除了调教女奴之外唯一的爱好了:穿着绸缎的直缀,昂首阔步的走在泥土飞扬的街道上。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高、体格和白皙的皮肤都让人敬畏的闪到一边――充当大佬的感觉是很不错的。常师德在逛街的时候很快发现了一个现象――徐闻这里的物价很高! 过去廖大化为移民们采办来得粮食,报账的时候都是二两一石。常师德一度以为廖大化有居中牟利的嫌疑,但是几个月下来他发现,粮食的价格虽然有波动,但是从来没有低于二两的,而且正在呈现逐步上涨的趋势。虽然和临高只有一个琼州海峡,临高的粮价,最高的时候也没超过一两五钱的。 除了粮食之外,这里什么东西价格都比临高要高,从烧柴、铁器、布匹到一般的生活日用的坛坛罐罐。在他们前后二次进行营建工程的时候就感受到更加明显了。而且这里的铜钱流通很少,大量都是用白银,小额支付用的是一种似乎是特别铸造的银豆,这个现象引起了常师德很大的兴趣。虽然他不是学经济的。基本的经济学原理还是明白的――这里的白银显然比临高要贬值。 “廖掌柜,”常师德问廖大兴,“徐闻的米价为什么这么高?” “这您可问对人了。”这话题正戳在廖大兴的痒处,“小的过去就是在粮行里办事的,不光这徐闻,就是海康,米价都是高得吓人!也就遂溪好些。道理也简单:种甘蔗利大。大家都毁掉水田种甘蔗,粮食不够吃了,就得从外地运,价钱自然就上去了。” “是这样。”常师同点点头。 “可不就是这样!”廖大兴说,“甘蔗这东西,又费水、又费肥、又耗工,一旦种了甘蔗,谁家也没本事再种水田了。” “外地的粮食都从哪里来呢?” “从海路运,北路来得多些。这海上的事情也没准,遇到海盗了,或是遭了风暴了,漂没起来可就损失大了,运来的既然不容易,自然也就贵了。” 廖大兴就常师德没有什么表态,了下嘴唇。笑道:“其实小的还有个想头,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说说看嘛。” “小的以为,关键是雷州的银子太多了――” 常师德站住了脚,朝他看了一眼,觉得挺惊讶的――他以为古人不懂这个道理,会将贵金属直接等同于财富本身。 “有道理!”常师德顿时对这个前粮行的伙计另眼相看。 “是,”廖大兴见东主的神情大有赞许之色,赶紧又补充了几句,“这雷州每年有二十几万石的糖要外运,流进来的银子总得四五十万两。银子太多了,百货自然腾贵。” “是啊,东西的价格贵,但是糖又是大家都要得东西。”常师德沉吟着,他在冥冥中似乎看到了一条解决的方案。 “廖掌柜,你说蔗农们的收益怎么样?” “还不错吧。不管怎么样,比种稻子要好得多!” “嗯。”常师德又问了一个问题,“这里有船去过占城吗?” “去占城作甚?”廖大兴感到奇怪,“本地无人做海贸的生意。” 常师德脑子中的计划轮廓渐渐明晰起来,他有些兴奋的一拍廖大兴的肩,“走,回去。” 当晚,实在等不及通过信鸽传送到广州中转的联络方式,他直接写了一封迷信,吩咐起威镖局:第二天一早就搭船去临高。此事需要外事部的配合。 常师德的计划很简单: 既然在雷州银子不值钱,那么用现银收购砂糖就是不值当的商业行为。 雷州因为银子太多,百物腾贵。用一种大家都需要,而且价格还很高的货物来套取砂糖就是一种和合算的买卖。这种东西,就是米。 米如果按照传统的方式从广东北路运来,海路过于漫长。各种风险因素很大。 所以他的思路就是:从雷州运糖去越南销售。越南不种甘蔗,糖价会很高,越南的米价则向来廉价。用砂糖换来的大米,再按照雷州的米价支付给蔗农作为收购价款。这等于是赚取了双重的利润, 但是这里涉及到和越南的贸易问题,常师德并不清楚越南的贸易规则,也不知道越南沿海的海情,更不知道越南当地的米价和糖价,贸然组织船只去越南显然是冒险。 外事部接到这封书信不敢怠慢,赶紧上报给执委会,一时间各部门立刻运转起来。情报委员会很快宣布,这个方案是可行的,葡萄牙人当年将中国砂糖运到越南的卖价是每石八两!这个行情比英国人在广州的收购价还要高一倍!海上贸易的暴利使得所有人都按奈不住了。吩咐要求执委会立刻打开越南贸易的大门。 “是时候了,越南丰富的资源不能再沉睡下去了。”狂热分子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煽动着,“把它变成我们的原料基地和市场吧!” “武力远征!” “大炮所至,贸易开路!” “让我们在越南的海岸线上架起几门大炮,从而彻底的奴役一个国家吧!” “越南这条贸易线路,还是尽快建立起来为好。”马千瞩对什么糖、米之间的贸易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对鸿基的煤早就垂涎三尺了。 打通越南贸易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考虑到越南此时的政治局面比较混乱,南北朝对峙,后面还有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身影,耶稣会也在里面了一脚,牵扯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比较多。最后决定还是以较为低调的方式进入。 越南的南北朝对中国的贸易情况是:进入北朝港口要交纳每年一千两的费用。南朝则开放了一个城市专给华人贸易。穿越集团选择进入的地点是北方的黎朝,这里不仅有大米,还有煤炭,相对来说距离海南和雷州半岛都比较近一些。 执委会开赴越南的船只是曾经来过雷州的“大鲸”号运输船,虽然将它作为集装箱船的企图是失败了,但是船身宽大,装货多的优点还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吃水浅的特点,对本时空的普遍水深较浅又缺少港口设施的码头比较适用。至于航速稍慢,也不算太大问题――去越南的鸿基一带,帆船的航程也不会超过二天。 “大鲸”号来到雷州。在海安港装上了一千石赤砂糖,为了保证船只的安全,船上临时搭载了四门12磅榴弹炮和一个步兵排――即当保镖又是苦力。指挥本次行动的正是常师德本人。 至于必须的翻译,不论是临高还是雷州都解决不了――虽然离得近,却从来就没人去过越南做买卖的。郭逸原本企图在广州的海商们中间寻找一个,但是海商集团的家族性、封闭性使得这样的招募行为完全无效。最后,他们想到了澳门的耶稣会,这个组织的触角很多,什么地方都去。张信赶到澳门找到了陆若华。 在陆若华的帮忙下,张信在澳门招募到了一个落魄的海盗小头目,叫张大疤拉的,此人是一黑胖子,脸上有个大疤拉,故而得了这个绰号,至于本名叫什么连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原是在杨六杨七的手下,两杨失败之后,有了不少积蓄的张大疤拉跑到澳门――受过不少重伤,每到阴雨天就伤疤隐隐作痛的老海盗开始觉得力不从心,想就此舒舒服服的隐居起来,没想到在澳门着了放白鸽子的道,钱财被席卷一空。他多年为盗,不懂营生,很快就流落街头,着耶稣会的接济过日子。后来便干脆为了每天的二顿稀粥受洗入教了,算是教友了。 张大疤拉虽然打打杀杀已经不行了,但是毕竟是混迹多年的老海狗,对南洋各地的海路都极熟悉,而且通好几门语言,越南话和马来话都会说。 张信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合适的人选,当场拍板就雇了下来,言明不需要他出生入死,只是翻译就行,每月十二个西班牙银洋。喝稀饭喝得淡出鸟来的张大疤拉立马就上了他们的贼船。 大鲸在海安街码头临走的时候,常师德关照文同:“老文,我这一去,少说要十几天时间。现在房子也盖得差不多了,不要再等了。你在本地先安排收购砂糖吧。我们有一万两银子可用。支撑到我回来应该足够了。” “好,”文同紧紧了握了下他的手,多好的同志啊,不仅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还主动请缨去陌生的越南搞贸易,开创新局面。转过头一看,只见阿秀正背着篓子等着上船,心想这人真是不可救药了。 常师德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单独一间舱房,让阿秀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安乐窝。然后就舒舒服服的等着船只抵达下龙了。 船只在海上行驶了二天,终于―― 迷路了! “这是在哪?” “应该是在下龙湾吧。”乐琳拿着六分仪,支支吾吾的说――他是本船的临时船长。 “什么叫应该啊!”贝凯同学终于在晕船的痛苦中爆发了,此人被选入赴越南贸易代表团纯属是因为长得象越南人。大鲸号从昨天起就进入了一个比较风平浪静大海湾,海湾中还有不少林林总总的小岛,有点风景如画的意思。但是就是不知道鸿基该往哪里开。 乐琳的经纬度计算一直处于极大的摇摆中,其误差之大使人无法相信他的测量。早有人在嘀咕着应该请个本地的舵工来而不该让他这个二把刀来指挥船只。 “你来掌舵吧。”常师傅德最后一脚踢开了乐琳,把张大疤拉叫来开船。(!) 第五十八节 甜港风云--越南大米 张大疤拉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广宁这一带不是海盗的目标。除非那些既不是越南人也不是中国人,即是渔民又抢劫渔民的小股海匪才有兴趣在这里活动。张大疤拉很看不起这伙人,常师德从他身上印证了一个道理:任何社会团体都是有等级的。 不过张大疤拉对这一带的海情还是熟悉的,他刚开始这份事业的时候,每当混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溜到江坪去避避风,此地正在中越边界之上,算是越南管辖,居民都是半渔半匪的水上人家。 这时候就起了第一个纷争,贝凯希望去鸿基――他的任务是找煤,常师德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勘探队的人。常师德则想尽快把糖拖手,虽然他对越南古代地理一窍不通,但是鸿基显然不会有糖的买家。 “你要挖煤没所谓,可以慢慢的考察勘探,问题船上的糖怎么办?” 最后常师德获得了胜利――一包包的糖在南中国海的骄阳下显然不能坚持太久。 船就在张大疤拉的指挥下向北面驶去。海面上的船只多了起来,都是些双桅的渔船。张大疤拉叫大家把武器都准备好。在船舷四周和制高点上都占据好位置。 “海盗?”常师德有些紧张。 “打不过你的时候就是渔民,”张大疤拉啐了一口,“猴子们眼睛都贼着呢,不敢抢就来偷,什么都要。” “黎朝对大明商人什么态度?”常师德还是第一次搞外事贸易,有些紧张。 “发张文书就是一千两银子一年。自然是欢迎的了。”张大疤拉不以为然,他对澳洲海商的来历略知一二,对他们有枪有炮有铁船却窝在临高当地主不以为然的很,“我们去个荒凉些的地方,大概不用这许多。” “去哪里?” “问这么多作甚?去了就知道了。”张大疤拉一挥手,一点也没有对老板的客气模样。 果然是匪气不减。常师德暗暗骂道,忽然又担心起来,这张大疤拉在海盗团伙里的同伙肯定不少,船上的一千石糖可值好千两银子,万一他起了什么贼念……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摸了下腰间的手枪,赶紧去找贝凯,嘀嘀咕咕说这黑胖子海盗不可怎么办? 贝凯道:“可不可我也没办法,这人不是外事部找来的吗?船上有我们新军的弟兄,三四十条枪还对付不了他?没事。” 没多久,海岸线上出现了一座城镇,看起来和临高之类的中国小县城很相似,但是没有城墙。这里似乎是一条大河的入海口,沿着河岸,有石质的码头和木结构的栈桥。停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船只,有些明显是从中国来的大船。 张大疤拉关照大家把步枪和大炮收到甲板下面去,这里有黎朝的官员驻扎。还没登岸,一艘小艇就划了过来,一个贼眉鼠眼,身量瘦小的人物,穿着类似大明官员一样的青绿色官袍,戴着乌纱帽。手脚敏捷异常的爬了上来,张大疤拉赶紧迎了上去,两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番谁也听不明白的话之后,张大疤拉转身对常师德道: “他说可以把咱们的船挂在另一艘交过钱的中国船的名下,只是要给他二百块西班牙银洋。” “妈妈的,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常师德咒骂了一句,大约看到这个大汉面色不善,这黎朝官员不由得把他的小胸脯往上一挺,顺便扶了下乌纱帽,以显示其“威武”。 “好,就给他吧。还有没有其他的钱要花了?”常师德知道自己除非指挥舰队来炮击此地,否则不交钱就想上岸是休想的。 “还有就是货物进出的税了,”张大疤拉说,“花点钱就能少缴。” “奶奶的,”常师德的咒骂升级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可以少花钱,“成交。” 张大疤拉又转身和他嘀嘀咕咕了一阵,最后以三百一十块西班牙银元的代价成交--大头的私人好处和小头的税。至于船上的货物是什么,他们又准备运走什么,这个沐猴而冠的官吏都不管了。不仅如此,连进出口的水单都开了出来,上面倒是一水的汉字。看起来大家皆大欢喜,除了黎朝政府之外。 当下船只进得港口,据张大疤拉说,此地名为海阳,是个天然形成的贸易港口,中国的海商经常来这里贸易,运来大宗的食盐、瓷器、砂糖、布匹、铁器和其他各种货物,运走的主要是生丝和槟榔。 常师德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门槛的?” 张大疤拉挠了下头皮:“当年我们老大也是个海商啊――” “哦,对对。”常师德想了起来,这个时空的海商和海盗基本就是一伙人。 贝凯悄声对常师德说:“这里应该就是海防港了。” “你怎么知道?” “地图啊。”贝凯打开手里的本子,指点着:“这条河应该就是京泰河,位置在红河三角州东北侧,濒临北部湾的西北岸,对照下地貌特征,只能是这里了。” 乐琳也凑上来说:“没错,我刚才测算过经纬度了……” “你就拉倒吧,昨天你还说我们到了西贡附近。” “昨天是算错了么!今天的没错――”乐琳犹然要争辩。 “好了好了,我们上岸吧。” 常师德和贝凯在张大疤拉的带领下上了岸,他们带了十名战士换了便装上岸,随同保护。这里虽然房屋卑小简陋,市场看起来还很繁荣,人来人往的,大多数人都穿着赭色的粗布衣,除了相貌身量之外,衣着打扮颇为类似大明。也有人一看就是大明的百姓。这里和东南亚所有中国海商涉足的地方一样,是个华越混居的城市。中国商船源源不断的带来了货物。大批用草绳捆绑的货物堆放在码头上,数量相当惊人。 “这里大明的百姓很多的。”张大疤拉兴致勃勃的介绍道,“有些在这里讨了当地的女人作老婆,在这里都住了几代了。来这里的海商们都喜欢在这里纳妾――女人不值钱,来做生意的时候有个安乐窝。” 常师德不由得再次相当了当年的越南游计划,可惜被老婆扼杀在规划阶段了。 常师德无心看,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只能信托张大疤拉了。问了几处商行的糖价,行情在七两到八两之间。接着他又询问了这里的一家粮行,米价每石五钱。价格他是绝对满意的,但是马上他就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此地的商行习惯于赊欠,糖交给他们之后,要到第二年才能清账。但是买米却是要现钱的。 而且这些商行的商人对他这个陌生的面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的感觉,问什么都要等半天才回答。 “这是什么规矩!”常师德觉得很恼火,刚想说“这些猴子”,但是想起来这几个商行的老板从衣服和相貌来看都应该是大明的商人。 “走,去看看粮行的行情。” 张大疤拉道:“常掌柜不一定要银子,稻米也行么?” “不错,我主要是为了买米才来得。”常师德说。 “这就容易了。”张大疤拉道,“海阳是个小地方,除了大明商人之外,怕是没人能拿出八千两银子,但是能拿出米来换的本地的财主还是不少的。直接把糖换给他们就是了。” “他们愿意吗?” “当然愿意,糖是什么行情。交趾人也不是傻子。只不过他们没这许多银子。不上手而已。” 当下在街边的一家茶馆里稍事休息,补充了些水。张大疤拉说接下来他们要深入内地七八里路,那里有一处本地大地主武玉甲的庄园。 “武玉甲祖辈也是中华人士,”张大疤拉介绍道,“听说是为了躲避元末乱世来得这里,在这里三百多年了。他家里的地可多了,蓄养了好几千家丁,连什么黎朝的皇帝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真是沐猴而冠!大明才有资格叫皇帝!”常师德本来就不大顺心,这下发作了。 张大疤拉感到有些奇怪,这群澳洲人对大明按理说没什么感情的,顺口道:“他家自个关起门来当皇帝。就过个嘴瘾而已。” 休憩片刻,队伍继续朝内陆进发。现在正是春季,y热带的北圻大地上早已是春光明媚,土路的两侧是翠绿、金黄的广阔田亩,绿色的是稻秧在威风中抖动,金黄色的田地里,是还没有收割的稻谷。在炎热的阳光下,正发出一阵阵稻谷和禾苗的芳香。田地里穿着紫棕色土布的农民,正在进行秧和收割的工作。 一年能够收三季稻的地方,真是一座天然的粮仓了。常师德不由得流出了贪婪的神色。道路两旁散布些村落,低矮而简陋,但是看上去还很平静。村子周围散布者翠绿的竹林、香蕉和木瓜树,还有长得非常苗条笔直的槟榔树,高出在所有的树木之上,象旗帜一样的叶子摇摆着。 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农家女子也在田间地头干活。她们戴着三角的竹笠,穿着打了许多补丁的紫棕色的紧身布衣,用褐色的布巾把头、额、耳鬓两颊和下巴都紧紧的包裹起来。常师德看不清她们的面孔,但是她们都有着占城女子的典型的体型:较长的腰际线,纤细而有弹性的腰肢和低宽的臀围。虽然不是他喜欢的丰乳肥臀形的,但是别有风味。这让常师德的心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这也是个被忽视的资源。”他想,买个女人不知道要多少钱。 与他有类似的感觉的人大概不少: “真是好地方啊。”陆军的战士在交头接耳。 “能在这样的地方种地过日子,真是死也值得了。” “得有自家的地才行,给人当佃户,终归一辈子受苦。” 常师德回过头来,对战士们说:“如果在这里给大家分了地,大家愿意来不?” 战士们都笑了:“当然愿意!”“我一家子都来都愿意啊。”…… “要是这里的人要把你们赶走呢?” “那就把他们全部赶走!”集体回答。 “不行,得把女人留下!我还没老婆呢。”有个愣头青了一句。 队伍里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引来了附近地里的农民的张望。 张大疤拉七七八八能听得懂些普通话,也笑了起来:“常掌柜,你准备在这里买地?” “以后的事。”常师德其实也就随口一说,调动下士气,时刻给当兵的和职工们一些不算太远的大饼。 说笑着道路上慢悠悠的来了一头大象,战士们多半没见过这庞然大物,都有些害怕。 “别怕,这是大象,胆小的很。大家不要惊扰它!”常师德吩咐着。 张大疤拉低声道:“掌柜的莫慌,这是武玉甲的庄园管事人在巡视。” “骑大象出来逛街?好大的场面。” “常掌柜,刚才您那二泡尿就尿在武玉甲家的地上了。” “……”常师德顿时气馁。这大地主的排场,果然不是盖的。 骑大象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斗笠,手里提着长鞭,虽然瘦小,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身后还跟随着十多个黑衣服的家丁。 张大疤拉跑了过去,似乎在说话。过了一会,他折返过来说:“管事的请掌柜的到庄子上一坐,这事有门!” 虽然对张大疤拉的可度他还是有些疑惑,但是事到临头,总不能说可能有安全问题就不去。当下硬着头皮随着去了。 常师德一行就被管事带到了一处庄子上,庄子是有些怪异的中国式的庭院,倒也是雕栏画栋,搞得很华丽,就是看着不怎么对劲。常师德和贝凯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殷勤华丽招待,等了半天茶都喝淡出鸟来才出来了个中年人,看起来倒是方头正脸的。通过张大疤拉交流一番之后,常师德知道此人不过是庄园中的一个管家而已,不由得产生了被忽视的心痛感――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穿越集团里独当一面的大员了,见你个越南土财主都见不到么?! 第五十九节 甜港风云--到鸿基去 忽视归忽视,买卖却是可以谈得:对方对他运来的一千石糖非常有兴趣。虽然拿不出这许多现银,但是用大米交换的条件是一拍即合的。 “每石糖8个西班牙银洋。”管家开出了价格。 常师德勃然大怒,当我们是凯子是怎么的?市场上最低价钱明明是七两银子一石,每石8个西班牙银洋,合成现银才不过……不过……他飞快的计算了下,“才五两!” 赶紧摇头说太低了,比市场上的行情低的太多。张大疤拉对那管家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只见管家微微一笑,开始说话,张大疤拉翻译了过来: “这里只有我们老爷能够拿出你需要的足够数量的米和银子来现款收买你的糖,不然你可以卖给码头上的大明商人,明年这个时候再来拿钱。或许――”张大疤拉迟疑了一下才翻译出来,“你可以在码头上等待其他更慷慨的主顾,只是这里的天气很热……” 常师德气血上涌,很想动手一枪毙了这个j商,但是看他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只好按奈住心头的怒火,忽然对语文课本里的《多收了三五斗》有了切身的体会。他对张大疤拉说:“和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加一二块钱?”要是加到10块银元的话,也有七两了,虽然没到最好的价格。但是也算是能接受了。 j商连连摇头:“一块钱也不能加了。这样以后把米运到码头的费用,算是由我们庄子来出。” 常师德开始说服他,说和他做买卖绝对是有赚的,因为他有的是各种新奇的货物,能够大赚特赚――恨不得哪里找一面镜子出来给他看看,希望他秉承长期合作的原则,适当的把价钱再提升一下云云,反正就是贩卖那套“双赢”理论,没想到这j商管家居然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冲着张大疤拉高声说了几句,闹得张大疤拉也一脸不快,只好对他说: “说要么就按这行情成交,不然他就不奉陪了。” 最后,常师德终于屈服了,一千石糖以每石八银元成交,8000元货款里武玉甲这边向他支付1200西班牙银元,其他货款以每石五钱的价格折算成糙米。常师德稍计算了一下,他大约可以获得九千七百石米!折合下来是九百多吨--相形之下一个临高县的正赋才八千石不到。这农业生产率的差异也太大了! 虽然吃了个小亏,但是想到运到广州去卖,英国人的收购价也才三两八钱,怎么说他都是赚多了,这稍许是个安慰,再说这批米运到雷州的话,按照行情就是二万两银子。一进一出,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这让他想起来当年玩大航海时代在雅典和伊斯坦布尔之间倒卖美术品和绒毯的日子。 大鲸号虽然载货能力优于其他船,但是满载也只能装载三百吨而已,何况贝凯还得去找鸿基煤矿。所以一应粮食暂时先存在本地的粮栈里。等下次来船的时候再装运。 贝凯知道此地离鸿基不算远,说不定这大地主知道哪里有天煤矿,便让张大疤拉问当地有没有出在地面的煤? 管家听了,慢慢的点点头,道:“听说过,在锦普那边,不过都是山。” 贝凯来了兴趣,忙问:“锦普在哪里?” 管家翻了翻眼皮,大约觉得这又黑又瘦,貌不惊人的小个子不是大明商人,乃是一“越j”,满面不屑一顾的神情,对着张大疤拉说了几句什么。张大疤拉满面苦笑,同情的看了眼贝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最后还是常师德又问了一次,这管家才答了话: “离这里不远,沿海岸线往南走,坐船的话,一天就能到。”管家的脸上出了奇怪的神情,“这黑石头有什么稀罕的?烧火的话要烧柴或者木炭,庄子上都有。多不敢说,掌柜的要个一二百石的。立刻就有。” 常师德本来还想问问细节,不然能请个向导也好,但是管家见他们不想买柴炭,大剌剌的站起身的出去了,家仆们便来“送客”。一行人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事是办下来了,获利也还不错,但是整个事情怎么想怎么别扭。不管是常师德还是贝凯,乃至张大疤拉,都觉得很不爽。 “以后我要在这里当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北圻总督!”贝凯咬牙切齿道。 “到时候先灭了这家汉j!”常师德平素最恨随便叫人汉j,但是此时此刻的民族主义情绪大爆发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j!” 张大疤拉也骂道:“武玉清这厮如今架子好大!手下一个奴才就这么无礼!当年我们大帮到这里,这老小子屁颠屁颠的到码头上迎接,酒肉女人样样不缺。还送了我一个女人呢!”言下颇有拖毛凤凰不如鸡之感。 常师德问:“你们大帮还到过越南?” “到过,帮他们打仗,据说是打一个叫阮潢的什么广南王。不过送来的女人还真是不错――”在张大疤拉的心理,这些事显然不如女人来得有回味。 回到船上,大家休息了一天,等武家庄园的人来卸了货,才继续开船往南面走。 张大疤拉熟悉海路,虽然锦普在哪里不知道,但是他这些年来越南沿海到过不少次,在夏龙湾沿岸的确有不少地方天就能挖出煤来,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在这里开采买卖的。既然澳洲商人们这么喜欢这黑石头,他引着去找就是了。事成之后,赏钱总是少不了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常师德醒来,感觉船已经停了。从艉楼的窗户望出去,常师德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梦幻般的奇景之中。数以百计形状奇特的青翠小山布满海面。雾气在天空飞翔的小鸟和岛屿之间飘过。 “,太漂亮了!”常师德知道这肯定是在下龙湾了,正准备上甲板去看看,阿秀进来了。端着脸盆、口杯和漱口盂。 “老爷,请盥洗吧。” “什么时候停船的?”常师德问。 “主人,停船好一会儿了。”阿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上递给他,同时给了一个抚媚的笑容。这些日子主人临幸她的次数远比阿紫和阿碧多,令她认为自己在这位老爷身边的行情看涨,另外两个女奴对她的态度也恭顺起来。这次又专门带她出门,她觉得自己能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更大了。当然阿秀自知是不能当女主人的,但是做个侍妾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对常师德的服侍益发细致。 常师德盥洗完毕,走到甲板上,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他看了下手表,还不到早晨6点。空气微微带些咸味,清新的让人陶醉。 海面上,远远近近的都是些石灰岩质地的小山,都是些奇形怪状的青石山,很象广西桂林、阳朔一带的石山。这些从翠蓝色的大海里突出的山峰,形象各具,千姿百态,上面植被茂密,鸟群不时的起落。海面上是突出的山。海面上是山的倒影,春天清晨蔚蓝的近乎透明的天空倒影在海上。每座山就好笑空寻在蓝色的透明的无穷的幻境里。阳光投射在荡漾的海面上,千变万化,五色缤纷。远处有一些挂着赭色双帆的渔船,从山峡之间驶出来,飘荡在青山碧海之中,一转眼之间,又隐入了山影之中。扑朔迷离,如梦如幻。 “这是好地方啊,”常师德愈发肯定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和他看过的下龙湾的旅游风光片很相似。他过去对越南妹子也有过很多的想法,现在看了这美景,对妹子的想法又出来了。“要在这里造个海滨别墅,让几百个,不几十个越南妹子拖光了在沙滩上一躺……”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见贝凯也在甲板上,贝凯上船之后一直跟着张大疤拉学越南话。难道他是准备在这里当越南地主了?常师德对他的学习热情感到奇怪。 张大疤拉穿得厚厚实实的坐在舵轮旁,鼓鼓囊囊的,一点都不象个豪迈的海盗的模样,倒像个忆苦思甜的老贫下中农的模样。 看到常师德上来了,张大疤拉介绍说出煤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登陆上去,就能从当地乡民手里买到煤。 “买到煤?就没人上去开矿?” “常东家,这黑煤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广东也买得到,谁吃饱了没事干跑这里来买煤。再说了,除了打铁的人家要用,一般人家烧柴都用不完,何必用这个又黑又脏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常师德想没有需求自然也就没有开发了。可惜了这里200亿吨的优质无烟煤了。 在张大疤拉的指引下,船停泊到了一处荒芜的港汊里,浅吃水船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用不着放下小艇,一条跳板就能登陆了。 常师德等人换上了明人的衣装,在张大疤拉的带路下上岸了,此地是丘陵,地面不平坦,植被也不太茂密。据说张大疤拉说,这里因为土层很薄,在煤田上种地收成不怎么样,除了渔民之外,很少有人在这里定居。 文总给常师德的指示是“先搞贸易,打通了渠道再设法搞煤矿”,但是此地人生地不熟,连个活人都找不到,做买卖的都没人问津。 带着人深入了内陆走了几公里,没见到几个人,有时候刚见到人影。就一溜烟的跑掉了,速度比猴子还快。 贝凯拿着地图和指北针不断的判读着四周的景物和地形,指点着前进的方向。 贝凯寻找的,是一座叫做“诗山”的石头山,它位于一个突入海中的半岛上,状似猫耳,据说越南的所谓“真祖皇帝”曾经在这山上题过诗,后来许多越南的“名士”“豪杰”也跟着在这山上题诗,就得了这个号。 “什么诗山,就叫猫耳山好了,多形象!”常师德听了他的解说不以为然。 猫耳山很快就在指北针和地图的指引下找到了,它的标高有400多米,在一堆小山丘中非常的显眼。另外一个时空的鸿基煤矿总公司就环绕在这座山的脚下依海滨建造。整个鸿基市在法国人刚刚撤退的时候,东西长二公里,居民有三万人。是很有规模的一座矿业城市。 此时此地,这里什么也没有。唯有草木在海风中瑟瑟起舞。鸿基有天然港口。这也是它能够成为煤矿总公司所在地的原因。 “太荒凉了。”常师德嘀咕了一声,这地方要挖煤倒是方便,可是一穷二白,谁来当矿工呢? “这里能挖煤了吗?”常师德说。 “还不行,”贝凯说,“大天矿区有三四个。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锦普矿区,这是唯一个海的天矿。” “小型的天矿应该也有吧。” “应该有吧。”贝凯不大有信心,他是半路出家的勘探队员,“可惜崔队长去田独考察了,不然他来肯定准。” 贝凯自然还是老一套的做法――打探坑。战士们开始在这片丘陵地带划线干活了,不知道是因为海风常年的吹袭还是这里的土层的确贫瘠,这里没有什么大的乔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昨天去过的海阳内陆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完全不同。这为他们的探矿工作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根据资料,鸿基煤矿公司总部所在地是没有矿坑的,所以贝凯选择的试挖点深入内陆差不多2公里,已经完全在丘陵的坡地上了 贝凯选择了一个小丘作为标准点,按照15米一个布点,对小丘周围1500米范围的丘陵地带进行了划分,然后3个人一组,在这8个小组对100个布点的位置开始了工作,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挖探坑。 探坑的要求是3米深,鸿基以大天矿著称,而且煤矿分步大而集中,但是出地面的天矿区只有三四个,猫耳山这里并不是天带,能不能找到小型的天矿只能碰碰运气了。(!) 第六十节 甜港风云--风暴降临 常师德在贝凯的无差别挖煤术的驱使下挖坑的时候。徐闻的华南糖厂却在悄悄的进入一场风暴的中心。 华南糖行的开张是非常低调的,低调到文同不但没有使出另一个时空他熟悉的商业促销手段,连本时空的放鞭炮、舞狮子之类的事情也一概没有。装修一新的糖行的柜房就在某天悄悄的卸下门板开始营业了。 结果第一天的营业情况就非常好,虽然许多人不知道这里出了一家新开张的糖行,但是对来这里送甘蔗加工糖的蔗农们来说,能够不出大门就把糖换成银子比还要赶着车感到海安街上去卖糖可就方便多了。 每个卖糖的蔗农都得到了存有二扣糖款的折子,这种新举措让蔗农们感到新奇,许多人纷纷打听,这二扣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能取?廖大兴按照文同事先的说法:只说到时候会上门来通知大家。虽然多数人对这样的回答将信将疑,很怀疑这二扣的糖款是不是真得会给他们,但是对大家来说反正也没损失什么。 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每天都能收到将近一百石的糖,文同虽然对此不甚满意,但是考虑到自己拢共也才一万两银子,真要买卖太红火了怕也吃不住,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这天,他刚刚起床,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前一天因为闲着无事,就把阿朱给收用了,度过了一个充满漏点的夜晚。此刻他在女奴的悉心服侍下,边刷着牙。边打量着阿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了――居然能把一个活生生,随时准备好献身,还不算太重口味的女人丢在一旁几周时间忙工作。对自己的工作态度和精神,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要对自己好一些。”文同拿毛巾洗着脸,正想着常师德什么时候能从越南回来,到时候用米支付糖价会不会出现问题,只见廖大兴急匆匆的从外面闯了进来。 “什么事?”文同吃了一惊。他到这里久了,知道这些人对上下尊卑关系非常严谨,这里是内宅,象他这样的掌柜要见他首先要通报。擅自进来不用问是有了大事。 “回掌柜的话:今天的糖行感觉不对!” “怎么不对了?”文同感到奇怪。 “人……太多了……”廖大兴气喘吁吁,满脸的不安之色。 “卖糖的人?”文同还没转过弯来,“好事啊。” “是,是好事。”廖大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开糖行就是为了收糖,自然是卖糖的人来得越多越好。但是他毕竟是商场上的老手,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里还是闻到了一丝暴风雨的前兆。 “但是人增加的太快了――”廖大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奇怪!” “走,去看看。”文同心想还是到现场看看再说。只是常师德不在,北炜又带着人出去侦察了。只好把谌天雄叫来,好到时候有个商量。 俩人匆匆赶到糖行门口,此时还没有取板开门,门外的空场上就已经聚集许多蔗农,牛车、担子、手推车、背篓,林林总总的运输工具里装得都是满满的糖,而且后面的道路上还不断有人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绷得紧紧的,人人的心里似乎都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但谁也不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唯恐这消息外泄,等会就误了他们的抢占先机。 看起来的确很诡异,但是文同和谌天雄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开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文同只好一挥手,关照廖大兴: “开门吧。” 门一打开,行里刚把大秤之类的东西搬出来,聚在门外的蔗农们就一拥而上。每个人都象小跑一样的急步冲向领取过秤处。顷刻之间就把四个过秤处都给挤满了。起初还有些秩序,自觉的排好队,但是后面的人在不断的涌进空场来,全部向过秤处涌去,秩序顷刻大乱,整个空场里顿时被人群挤满了,牛在人群的拥挤中发出嘶鸣声。 伙计们被这股人潮吓得不知所措,有的目瞪口呆的站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有的则手忙脚乱的替挤到面前的人过秤。 在混乱中有人的糖篓大约是散了,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我的糖――我的糖――” 他的叫声立刻被汹涌的人群淹没和牛不耐烦的嘶叫淹没了。 文同一看势头不妙,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大有问题。但是眼下不是找原因的时候,赶紧关照文清:“你跑步去起威镖局,叫廖大化把手下没出去的镖师都给我拉来!快!” “是!”文清扭头就要跑出去了。 “回来!”文同又想到了,光镖师有什么用,人太少了,“顺路拉些民兵出来!” 廖大兴赶紧爬上一张桌子,拉着嗓门喊道: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个的来,华南糖行全天收购,有的是时间――” 他喊破了喉咙,人潮中却没有一个响应他的。廖大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挤来卖糖是为了什么,但是类似的事情他是经历过的,几年前雷州下出乎意料的在冬天下过一次大雪,开春之后,官府平粜卖米,来粮行买米的人就是这样,男女老幼几乎把柜房都挤暴,青石板的柜台都被生生的挤塌,在衙役们赶来维持秩序之前已经活活挤死了十几个人。 今天不会也是这样吧。被吓破了胆的廖大兴呆如木鸡,站在桌子上不知道喊什么了。 谌天雄急道:“廖掌柜,你继续喊啊,不喊不是更乱!” “是,是。”廖大兴又拉直了喉咙开始喊话, “大家不要乱,慢慢来……” 文同有心也站上去安抚人心,奈何自己对雷州话一窍不通,上去也是白搭,正急得团团转,周士翟已经带着厂里职工的民兵队来了。民兵们都拿着藤棍,戴着安全帽。 他们猛冲上去,将人群迅速的隔离开。这使得混乱的秩序有了些好转,原本被挤得站不住脚的伙计总算又能回到被挤到的桌子前,继续收糖的称量工作了。 过了一会,起威镖局的人也到了,他们人少,却有经验,在路口迅速的卡住不断涌来的人群,只许排成队的进去。 谌天雄心生一计,关照道:“廖掌柜,你立刻带着柜房的人,把兑换银子的地方给我移动到院子另一面去。” 这样可以避免人群在糖行门口滞留太久,便于疏散。 “是,小的这就去――”廖大兴早就腿都软了,赶紧带人去了。 这边周士翟又带着民兵和镖师把出入的道路都清理出来,人群开始慢慢的疏散开,空场上不再人头攒动,也恢复了队列,但是刚才那十多分钟的混乱局面已经留下了悲惨的痕迹:几十只破烂的草鞋,十多只被压破挤烂的筐子,还有洒了满地的糖。有人正边哭边拿着衣服去检。 “这是什么事啊!莫明其妙!”文同焦急道,幸好是没出人身伤亡。但是这幅模样不是大大的损害了糖行的形象?他赶紧关照赶来的文秀:“去,带几个女人去把糖都收拾起来,还给他们。” “蹊跷,太蹊跷了。”谌天雄一看这模样心知不妙,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这幅乱相绝非好兆头。他心里一动,赶紧对文同说:“赶快去糖厂,这里人多了,我怕厂里面会乱!” 文同惊出一身冷汗来:镖师、民兵都在糖行这里,不会中了调虎离山计吧?要是有人在糖厂里放火……他赶紧关照周士翟,带几个镖师赶回糖厂去。时刻注意情况。 但是糖厂那边却很正常,来加工甘蔗的蔗农并没有增加多少,这个消息让文同等人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涌来卖糖的蔗农越来越多了,伙计们手忙脚乱。几个人脸色阴沉,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伙计去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这些蔗农一个个神情紧张,却出乎意料的都不肯说为什么都要到这里来卖糖。 谌天雄到底社会经验丰富,转了几个念头有些明白了,赶紧叫来一个镖师,要他去海安街上打听打听,特别是那几家糖行,看看他们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镖师刚走,廖大化却来了,一路小跑的进了院子。 “几位……掌……掌柜……柜,不……好了……”廖大化的面色慌乱,气都喘不过来了,“海安街--” “海安街怎么了?”文同的脑子已经明白过来,肯定是海义堂在其中捣鬼了!“海义堂?!” 廖大化拼命的点头:“他们从昨起,把糖价调到一两五钱了!” 这下大家都有些愣住了,调价到一两五钱,这群糖商的脑子是怎么转得?难怪蔗农们都涌到他们这里来了,每石差一两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不打算做这买卖了?一时间谁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文同的脸色却刷得白了。这里其他人都不知道糖厂里到底有多少存银,他却是明明白白的。常师德走得时候是一万两多些零头,这一周已经在收购上花掉了一千多两,如果都按这个势头涌过来…… 他已经不敢想象了,文同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空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且他还不是一个搞商业的人。 “我明明是个糖厂的技术员。”看着大眼瞪小眼正等他拿主意的一群人,他痛苦的想道。 几个人虽然不知道银子有多少,但是看文同的模样,心知不妙。谌天雄低声道:“老文,你现在还有多少底子?说出来大家好合计合计。” “不过一万两了。”文同不自觉的打了个埋伏。 廖大化这下也明白了,原来东家的银子不够了!他赶紧道:“掌柜的,我这就去看看大兴那里,现在出去多少了!” “好。你快去吧。”文同此刻已经有些上火了。 消息很快就回来了:开市之后的一个时辰,华南糖行已经收进了一百多石糖了。华南糖行每天也要做五个时辰的生意,一天就是六百石到七百石,要支付一千多两银子。九千两银子,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只顶六七天了。 然后就是可怕的资金链断裂…… 文同只能吩咐文秀去传话,要伙计们收购的时候悠着点,不要速度太快,保持现在的均速就行,尽量减缓糖的入库速度。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随着蔗农来得越来越多,速度太慢势必会造成人群挤压,到时候乱起来就不是他们能压制得住的了。 廖大化小声道:“东家,今天顶过去了,明天我们也改成一两五钱吧。” “也只有这样了。”文同左思右想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虽然这对华南糖行算是一次声誉上的打击,好在大家都降价,华南也不算是出头的一个。 谌天雄说:“还是赶快向执委会和广州通报,请求对策吧。” 文同同意,赶写了报告,一面向广州放出信鸽,一面派人直接回临高去报信。 但是来得人群丝毫不见减少,终于人潮在道路上积压起来了,来得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情,糖跌价了,而且跌得还这么低,这对辛苦一年的蔗农来简直就是晴空霹雳,这个价钱真要卖出去,不要说赚钱,怕是连本都回不了了!特别是那些借了贷的,更是心急如焚,自己运了糖过来不算,还叫了妻子儿女去前面打听华南是不是还是二两五钱的行情?听说是的时候,他们都小松了一口气。只巴望着自己能早点轮到,把千辛万苦才做出来的糖早早的拖手。 廖大化虽然心慌,但是多少还镇定些,赶紧要文同从糖厂职工里抽调些女人孩子,烧枯草茶,一桶一桶的送送去,免费供给排队的蔗农饮用“去去心火”,又在沿路搭了些凉棚,供人休憩。现在的天气已经够热了,再这么一折腾,难保不出几条人命。为了避免排队的纷争,赶紧采购了一批竹签,采取了排队取竹签,按号喊人过秤的制度,镖师们也和民兵一起维持着队伍的秩序,总算把秩序都给维持下来了。(!) 第六十一节 甜港风云--升级 胆战心惊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不光是文同,所有在华南糖厂的穿越众都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这里遇到了挑战,正面临一场危机。对文同来说现在有两个对策,一是从广州和临高调集现银过来,只要有足够的银子,眼下的危局就能立马变成好事――华南糖行按原价收购糖货,不仅可以获得事实上的巨额利润,还能让它在雷州信誉大增。但是立刻算术很快就提醒他:这事没门。雷州的二十多万石糖,就算他最终只吃进三分之一,也要付出去近二十万两银子,这简直是天文数字。别说临高肯定拿不出来,就是广州的郭逸也得把广州站倾家荡产才能满足。 萧贵说:“让临高调拨一批奢侈品过来吧,镜子、玻璃什么的……” “蔗农要这些东西没用啊。老萧!”谌天雄连连摇头,“发工资时候给你套阿玛尼西服顶替你愿意不愿意?” “倒也是。”萧贵想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真金白银总比货物要好用。 “第二个对策,”文同说,“就干脆明天减价收购,只要减价,这样的局面马上就会改观,我们也能继续正常的收购了。当然这样我们想一举搞掉海义堂独霸雷州的可能性就没有了。这是比较保险的做法,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 “要是老常能尽快回来就好了。他肯定能带回米来,我们用大米支付糖款的话,蔗农还是肯定接受的吧。”文同感叹着,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大家相对无语。当晚文同心情烦躁不安,连准备自荐枕席的阿朱都被他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文同草草盥洗了一番,又带着人来到糖行门口,外面的形势让他差点呼吸停止,黑压压的蔗农们,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大路上,人群少说也得有好几千,看起来都是连夜来得――看来海义堂那边跌价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徐闻了,所有还有糖没有拖手的人都在涌向华南这个最后的希望所在。 谌天雄等人也到了,连萧贵都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去培训学徒。 廖大兴过来,小声问:“老爷,现在是不是改水牌上的行价?” 文同咬了咬牙,点头道:“改吧。” 廖大兴正关照着伙计写好水牌,准备挂出去开张。廖大化已经进来了,看到要改行价,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先别挂出去!”他转头对文同低声道:“东家,改不得!”说着拉着文同进了柜房里间: “派出去的镖师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文同紧张起来 “海安街、还有徐闻县城里都在说,华南糖厂有妖法,无中生有的能多做出糖来,所以现在外地到处都是华南的糖,价钱跌得很低,所有的糖都卖不动……” “胡说八道!”文同气得咬牙切齿。这是什么谣言?卑鄙!真卑鄙!“广州的糖价明明是三两八钱,哪里有跌价了?” “这个……蔗农们没见识,而且广州离这里一千多里地,谁也没法验证不是。” 谌天雄说:“看来就是有人在钻这个消息闭塞的空子。” “分析就不要了吧,快拿主意!”文同的情绪开始烦躁起来,“收购价到底怎么办?!要不要改?”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廖大化抢在前面开口了:“改不得!如今街上都在纷纷传说,事是华南厂闹出来的,要是华南厂不按二两五钱收购,他们就要去告官,说华南厂施行妖法之嫌……” “放屁,县里能听他们的胡诌?” “东家,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们去县里告状――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可是镖师们回来都说,这事情里面大有蹊跷,卖糖的人里混入了不少烂仔,眼下又是人心惶惶,这里华南一改价,这些人立马鼓噪起来,煽动着人群往里面一冲,这……这不是玉石俱焚吗?一旦事闹起来,连县里来人也未必立刻镇得下去!” 众人脑海里都出现了过去在论坛上看到群体性事件的报道。这种事情,当年大家看了还有些暗爽,颇有些为我等屁民出气的感觉,但是事到临头,外面围着屁民准备来闹群体性事件的时候,大家还是纷纷感到压力很大。 “还有……”廖大化又补充道:“这里还混了全雷州好几百家土糖寮的煮糖匠人――自从华南厂开张之后,土糖寮的买卖一落千丈,这些匠人要么失业,没失业的工钱也被压得很低,都是一肚子怨气,听说前几天已经有人去衙门交过状纸,要求官府干涉的,被县里的太尊驳了,要是乘机也闹起来就更不得了了。有人还预备着冲进来要烧机器。” “我,这不成了捣毁机器运动吗?群众的革命觉悟真高啊!”梅林说。 “说这屁话有什么用,”文同一挥手,“我们可都是资本家,小心给外面的革命群众专政了,都拿主意出来!” “还是按原价收购吧。”萧贵说,“就算没人要冲击糖厂,蔗农们也不容易,反正我们有的钱赚就是了。真闹起来,机器完了损失就大了。” “当然,上策是继续收购。可是银子呢?!”文同愁的就是这个。 “银子还能支撑几天的,”谌天雄说,“能支撑几天也好,起码有个缓冲,也能再考虑对策。” 如果现在就降价,按照廖大化得来的情报。有人给他们准备的炸弹立刻就会把华南厂炸得粉身碎骨。如果按原价继续收购,虽然苟延残喘几天之后还是可能会发作,但是起码得到了缓冲的时间,如果能够及时的想出对策,说不定还是一个一统雷州糖业的大好时机。 “就这么办吧。廖掌柜,你去通知,继续按二两五钱收购……” 话音未落,只见文秀连跌带撞的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什么事?”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难道无产阶级群众已经开始动手了? “外面的蔗农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都在议论说华南今天要按一两五钱的行情收货了,有人聒噪起来,说事情都是华南惹得,华南要敢降价就要华南好看……” “混蛋!”看到对手这么一步步的逼迫上来,文同知道事不宜迟,赶紧吩咐文秀:“你跑出去:告诉廖大兴,赶紧把水牌给我挂出去,价钱不变!” 文秀跑出去了,屋子里的气氛愈加沉重,如果说刚才廖大化说得只是一种可能的话,现在的局面已经证明了情报的准确性。谌天雄忽然道:“这里有蹊跷!” 众人的目光都刷得注视过去了,谌天雄说:“我们要改收购价,是今天一早才做出的决定,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有j细!” “没错。”谌天雄说,“看来根子在那几个本地的伙计身上。都是最近才招来得,我们对这里一点底细也不知道。” 廖大化说:“这事容易,先把人替下来,叫镖师把他们都押起来。” “可是这么一来就没当地伙计可以和蔗农沟通了,雷州话的难懂在广东话里都算一绝了。” “小的这就去徐闻县城里,请相熟的店铺货栈里,每家匀一二个,再加上镖局里的本地人,也够用了。” “好,快去吧。开门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这边从新安排伙计。那边叫周士翟来,关照不仅把民兵队都动员起来,还要把糖厂的所有男丁和壮妇都组织好,生产暂停,每人都发根棍子,准备护厂,保护设备和仓库 “告诉大伙,闹起来了只管给我打,打死了人东家找人给他们替命!死了的按五百两一个抚恤,伤得华南养他一辈子!只要保住了机器和仓库,每人发十两银子!” “在下这就去吩咐!”周士翟也知道现在事关重大,赶紧去安排。萧贵也匆忙回锅炉房去了,把气压升起来,万一要有人冲进糖厂来,就用蒸汽机驱动水龙喷水驱赶人群。 里面紧锣密鼓的安排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已经开始骚动了。原本他们已经被糖价下跌的消息搞得心神不宁,现在又听说这唯一的希望华南行也准备跌价,而且开门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会,门还是不开,人群中原本就有的骚动开始蔓延起来,有人在乘机呼喊: “华南不敢开门了!” “他们惹出的事情,一定要他们收拾!” “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 “把华南这个妖厂烧掉!” “大家冲啊。” 人群中的骚动愈来愈大,正要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华南的大门打开了。廖大兴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他那副老爷派头让本来已经烦躁起来,跃跃欲试的蔗农们安静了片刻。 “吵什么吵?”廖大兴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傲慢模样,虽然背上都是汗,“来啊,把水牌给我挂出去。” 伙计们出来,赶紧把水牌挂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了水牌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二两五钱。 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象一阵风似得吹过人群。 “各位父老乡亲!”廖大兴把刚才文同和他说得话拼命在心里反复的念着,“我们华南厂、华南糖行虽然是初履此地,可都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这几个月来,给大家做糖,糖的品质如何,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外面的糖行情高了,华南原本就愁糖不够卖得。诸位这么抬爱华南,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说着团团的拱了一圈手,“我们东家的说了:大家有糖想卖得,只管来卖,华南有的是银米可以收购。开秤吧!”说罢又做了个揖,自顾自的进去了。 这番表态,加上价钱没跌,把原本浮躁的人群暂时的安抚下来。但是这只是权宜之计。下面的,就得看执委会如何处置了。 执委会在当天就获得了告急的文书。外事部召开了紧急会议,以为这里牵涉到要调用资金的问题,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财政部门和外事部门的联席会议。 “现在临高全部库存白银不到四万两。”程栋说到存银数字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这是穿越集团的最高机密之一。 四万两,只能收一万六千石糖,对于虎视眈眈准备涌到华南门口的十几万石糖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没钱了?我们卖到澳门去的应该还有些吧。” “那些印度汇票在雷州兑现不了,起码也得去澳门兑换。再说也不过二万比索而已。” “让广州站调集吧。” “我和广州站联系过了。”程栋说,“原计划广州站就准备筹集十万两银子到雷州专门收购雷州糖货,但是现银运来太困难,安全性也没保证,所以就采纳了雷州糖业的常师德的主意:用一部分雷州糖去换越南大米,再用越南大米来收购雷州糖,这个设想很好,当时也没估计到会发生这样的‘挤卖’事件,一下来这么多的货源,银子也就没调拨。” 文德嗣说:“这事情挺棘手,风险大归大,还是调用现银到雷州吧。估计大鲸一时半会回不来。” “大鲸上没有无线电,不然赶紧打电报叫他买了米回来就好了。” “我们从临高或者广州给他们调运大米怎么样?常师德在报告中说过,雷州的米价很高。” “恐怕不行,”严茗发言了,他新任的“德隆粮行”的行长,“我们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库存。”自从发行了临高粮食流通券,粮食就成了这家银行每天都要关注的数据。“而且粮食的日消耗量相当大,调运走几千石就会危及储备。” “从广州调运粮食和银子一样,”文德嗣说,“速度太慢了。帆船要走来回走来回六到七天。等运到雷州,黄花菜都凉了。” “我同意文总的说法:要运银子去!”马千瞩拧着眉头,“如果我们不运银子去,华南厂就会被挤出来。雷州开拓出来的大好局面就没了。”(!) 第六十二节 甜港风云--运银 “运了银子之后呢?按照文同信里写的。他可能需要二十万两才能度过这道难关,就算我们向高家去借,他也愿意,这么多的现银也不是马上就能调集到的。广州站马上能启运的银子也才五万,另外五万还得去筹。” “不会吧,广州的收益不错啊,何况还有高家那里的货款……” “这是账面的数字,谁家都不会囤这么多现款的――不管是高家还是广州站,大笔的现银,就算广州站马上调用当地的头寸,至少也得七八天时间。” “有多少先运多少,总比坐着不干强。”马千瞩说,“五万两运过去,起码能够帮他们缓冲几周,几周的时间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关照广州准备银子,我们派船去接运。” “来得及吗?” “派登瀛洲去,它有发动机,来回四天应该够了。”马千瞩有些惋惜,“可惜它现在回到临高了,要在广州就好了!” “要不要在广州买了米再运去?广州米价一两三钱,这样还有一笔差价……” “不。现在不是时候,”严茗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越是危机,越得显得自己有实力。用米支付,平时可以。现在一律要用银,让造谣的无懈可击。否则信心一破产就会引发对华南的攻击。” “好吧。就这么办。” “还有,立刻派一组电台和必要的人员去雷州,刻不容缓。”马千瞩说,“现在雷州要和我们时刻保持通讯畅通了!” “其实我觉得干脆动员特侦队好了,北炜就在雷州,直接斩首……” “暂时还不需要。这样事情容易闹大,他们也不是屁民,万一要较真搞起来,华南糖厂也不见得就是他们对手――我们毕竟在雷州还没有优势。”文德嗣想这事情动员军队介入似乎不妥,虽然特侦队有把握把文同报告里的“海义堂”砸个稀巴烂,但是这些人日后可能会是合作的对象,最理想的办法还是用商业手段把他们收拾服帖。以后他们才会对穿越集团心悦诚服。 “两手准备吧。”马千瞩不愧有强硬派之称,“力争和平解决,不行的话,我们也不是搞商战的,直截了当的解决也是个选择。” 当晚,博铺港。 从早晨开始,海上的风浪已经渐渐增加到五级,峰高浪急。中午风浪愈来愈大,不仅是在周边捕鱼的渔船,海军原本在外海执行警戒和护渔――或者不如说渔霸任务的船只也都奉命撤回了港口。博铺港内,除了海上力量部所属的船只。在一片专门划出的单独水域里,也接纳了不少暂时入港避风的渔船和过路船只。因为在博铺角上新修了灯塔,加上穿越集团对港口进行了科学的建设管理,这里已经渐渐成为过路船只的一个重要锚地。 午后,天空开始下起雨来,滂沱的大雨似乎要拉开临高雨季的序幕,天色迅速的黯淡下来。阴沉得近乎黄昏时分。博铺营地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除了继续在岗位上执勤的哨兵之外,建筑外面已经不再有人活动,连忙碌异常的造船厂船坞也人声停歇,除了锅炉房冒出来的蒸汽和煤烟,就是蒸汽机带动抽水机正在排水的隆隆运转声。偶尔,才有几个人影,穿着雨衣从一栋建筑快步跑向另一栋建筑。 黑漆漆的雨幕中,忽然从百仞方向的公路上,一道灯光撕开了昏暗的暮色。一辆北京212吉普颠簸着开了过来。车子在营地门口的岗哨边停歇了片刻。 “通行证!”哨兵是个二十出头的本地小伙子,穿着海军的蓝色制服,虽然身材不高,但是几个月的军事训练已经让他军人气质十足,即使穿着蓑衣斗笠也显得身板笔挺。车里的人满意的看到他把自己的步枪很妥善的收藏在蓑衣下面。 一张证件递了出来。他接过来,按照教官们洗脑一般灌输到他脑子里的规定,犹如机器一般一条一条的对照着执行“检查证件”程序。最后。他把证件递还给了车内。立正敬礼: “你可以过去了,人民委员首长!” 吉普车的轮子打滑了一下,朝营地内部驶去。营地内的道路都已经用煤渣和钢渣做了简单的道路硬化,上面没有积水,开起来很快。一会,车就到了码头附近的一栋集装箱式的改装房屋旁。 房屋的窗户里出灯光来。车上的人步履敏捷的跳下来,三步两步的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看到他进来,全都站了起来,刷的一声站的笔直。里面的人全都穿着元年式海军制服。 “坐!”来人正是邬德。让他这个人民委员级别的人物出马,实属无奈之举。穿越众中的海军骨干或者是随同探险队走了,或者要驾驶渔轮保卫博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邬德便自告奋勇来担任这次任务了。毕竟论起使用机帆船的航海经验,谁也没有他这个前海军军官外加渔家子弟来得多。 桌子上已经摊开了好几张海图,还有临高气象台发布的24小时气象预报――这个气象台条件简陋,不过预报近期本地气象的准确性还勉强过得去。 “人民委员同志!海上力量部,博铺港务主任兼博铺要塞区……”李迪站起来正要自报官衔。 “好了,这套虚礼以后有空再耍,现在谈任务。”邬德一挥手,“汇报情况!登瀛洲的状态怎么样?” “是,”李迪汇报道:“接到任务指示之后,我们已经对船只进行了检查,船况正常,发动机正常,为了确保安全,对锚缆和索具都进行了更换。柴油也加满了。” “人员配备呢?” “马总长给我们的指示是必须确保安全,所以海上力量部决定这次全部使用穿越者的船员,把土著水手和士兵都换下来,只是人员还不太够。准备再抽调一些……” “不行。”邬德立刻否决了,“这船上连船员带护卫人员,起码也得四十人。占用的人力太多了。这么多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不行。”他想了想,“还有,登瀛洲长期跑这条航线,土著水手对沿线的水文条件比我们要熟悉,把熟手换成生手,这不自找麻烦吗?” “那这么办?船上运的可是大笔的银子,土著要是动了心――” “不要让他们知道就是了。再说了,海军培养了这么久的人,就一定信任感也没有?” “这个――”李迪心想对土著的信任度问题,到现在也没哪个部门说完全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吧。他转念一想,还是按照一半对一半好了,对马总长和邬委员都有个交代。 “那就按照一半对一半配备人员。” “就按这个办法。海军学兵们也带几个上船。”邬德说,“给他们也上上课,尝尝大海的滋味!” “报告:海军的第一期学兵都跟着勘探船队出发实习去了。现在才是第二期,刚刚招募来训练了才几周,马上出海恐怕没什么用。” “没关系,或许这一次大海就会告诉我们哪些人会有用,哪些人是废物。” “是!”李迪马上打电话给学校:从二期海军学兵队里抽调六个年龄大得过来。 “全部穿越众队员都要配发现代武器,”邬德做着指示,“每人一百发子弹,外加二个手榴弹。” 接着又研究了海图。讨论航线……讨论了一个多小时,邬德问: “气象情况怎么样?” “天气不太理想。”李迪拿来天气预报,“气压显示,琼州海峡的风雨恐怕要持续24小时,现在是西北风,风速20节,浪高25米。” 邬德想这就是4级海况了,对于一般的现代船只来说这个海况不算什么,但是对区区70吨的机帆船来说,这风浪就不小了。出海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是现在,海峡那边的华南糖厂正在心急如焚的等银子救急…… “赶紧准备一下。准备出航!” “你看是不是明天风浪小些再出航……”李迪吃了一惊,光看港外的海况他都觉得有些发抖了。 “等不及了,我们只有四天时间!”邬德的语气凝重。 “好吧,我去准备。” “慢!”邬德叫住了他,对屋子里的海军们说,“这次任务,可能会有人牺牲!谁不想去的,立刻提出来!我作为本次任务总指挥,可以准许他不去!换土著人员替代。” 本来有些人见他不顾海况就要出海,还准备出来劝谏一番,这么一来,谁都说不出话来了――当着大家的面下软蛋,这事情多数人还干不出来。当下有人把心一横,立马出来表决心: “为了穿越大业,我们坚决服从命令,执委会指到哪里,我们就把船开到哪里!” “怕死就不当海军了!” …… 气氛果然给调动起来了,屋子里的穿越众们争先恐后的表现着自己的“军人气概”。邬德见状点点头:“大家马上回去准备,16点准时在码头集合出发。解散!” 邬德等大家都出去了,自己也动手把车上写下来的行李整理了一下,换上他自己带来的海军作业服,水靴和航海雨衣。又检查了一下他的54式手枪,小心的藏在防水枪套里。 对他来说,海况还不是最大的敌人,而是白银上船之后的安全性问题,这么一大笔白银装上船,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万一有那股势力看中了这笔财,想来个海上打劫,以登瀛洲的武装,对付二三艘船还可以,太多了就吃力了。到时候就只能开足马力逃命了。柴油机和螺旋桨别出什么问题…… 隔着窗户的玻璃,可以看到港区内船只在风雨中明灭的灯光,高大的土吊机上也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安全规定,点着空中标高的灯笼。有了吊机,造船就会更快速便捷了――可惜人还是太少,不够用。 正想着事情。忽然有人在门喊:“报告!” “什么事?”邬德回过身去,见门口站着个海兵。 “邬――邬首长吗?” “是我。” “这个,基地门口来了个女人,非要见您,”海兵犹豫了一下,“她说她是您的丫鬟。” “初雨?!”邬德吃了一惊,这肯定是初雨了,天空这么黑,又下大雨她一个人居然从百仞城走到了博铺。这也十几公里路了! 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和初雨说过:要到大陆上去出差,这小女子就依依不舍,一脸不愿意的模样,他嘱咐了几句也就以为过去了,没想到她还追了过来 女人,真是麻烦!他嘀咕了一声,但是也不由得心头一热。 “这个,首长,要不要带她过来?”哨兵看他的样子是认得女人的,问。 “不要,她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基地。”邬德想了想,“让她回别墅去等我。” “是。” 虽说任务要紧,但是有了这一桩事情,手头处理事务也带紧了许多。处理完事情,看了看手表,已经15点了,便加紧脚步出了海军基地,刚出大门,只听得雨声中有人叫了声“老爷”,不由得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躲在基地外面的一个废弃的木门岗下,身上披着件蓑衣,不是初雨是谁。 “你干什么!怎么不去别墅?”邬德虽然心中感动,但是也很讨厌女人的婆婆妈妈。自从年后的一个夜晚,夜晚寂寞按奈不住的把初雨收用之后,初雨便愈发照顾得他无微不至,简直恨不得连脚都帮他洗。看样子是这辈子非他莫属了。 “怕老爷不去别墅,就这样走了,初雨就遇不到老爷了――” “扯蛋。”邬德骂了一句,“我是这样的人吗?!” “是,老爷。”女人顺从的低了头。 “快走吧,都淋湿了吧?” “没事,老爷,”这女人爽利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里的哨兵不讲情面,不许我进里面去避雨……” “这里是军事要地,走!”他一挥手,“去别墅说话。”(!) 第六十三节 甜港风云--广州的银子 到了别墅。初雨把蓑衣拖下。挂在廊下,又赶紧过来替他解雨衣的扣子。邬德见她里面一件青布裙衫尽湿,上面还有许多泥污,腿脚光着,只是乌黑成一双泥脚了。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嘴唇也冻得乌青,身子瑟瑟发抖,身上却背着一只包裹。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都说了要出差么!婆婆妈妈的!”邬德看她的狼狈模样,不由斥道。“大雨天出来走路找病?”话语里却已经带了怜爱的感情。 “我是奴才出身,那这么娇贵?”初雨却不以为意,她也不管自己的衣服还湿着,从背上解下包裹来,“我见老爷没带这个,既是出差,去得必然是官府的地盘,就赶紧送来了。” 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件黑乎乎的防刺背心。过去邬德下乡或者去检疫营地,只要天气允许都会穿上这个作为预备,最近随着形势好转,加上天气渐热,他已经很少穿这东西了。 “老爷每次出差都穿这个护身衣。我见您忘记了。才赶来的。”初雨兴奋道,“原以为赶不上了,没想到老爷还没启程,这就穿上吧。” “这个――”邬德哭笑不得,这东西穿身上今天是没所谓,太阳一出来不得活活热死。初雨对他的拳拳之心还是让他很受感动。 “好,衣服我带去就是。” “要记得穿上――” “我会记得的。”邬德决定好事做到底,什么都答应,“你也赶快回去吧。我一会就要出发了。” “老爷,”初雨把湿嗒嗒的头发擦干,轻轻的往后一甩,一头钻到邬德的怀里,低低的说:“老爷,你可要太太平平的回来――” 邬德心中一阵温暖,没有有个女人全身心把你作为依更能让男人感到愉悦的了。即使她并不美丽。 “我是去广州做买卖,又不是刀山火海,你怕什么!”邬德小声呵斥道。 “老爷干的是造反的买卖。”初雨仰起头来,一双并不大的眼睛清澈透亮,“广州不比临高,是在官府的治下,老爷万事小心。初雨要伺候老爷一辈子的。” 邬德原想安慰几句,说自己不是造反云云,转念想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 “登瀛洲”离开港口,航向西北,向广州湾方向驶去,一小时后,博铺港的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了。唯有临高角的灯塔的灯光还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 临近黄昏。风越发猛烈了,而且还夹杂着雨点,邬德看看表,17时05分,但天已经黑得象傍晚一般,海面波涛汹涌,排水量只有70吨的“登瀛洲”此时就象一片树叶,在波涛里时隐时现。 邬德坐在船长室里,注视这玻璃窗外的海面,登瀛洲是渔船改造的,生活设施各方面都不太舒适,所谓的船长室里自然也没有真皮高背椅,而只有一张藤椅而已,被固定在甲板上,这就算是船长的宝座了。 “首长,雨太大了,天黑,什么也看不到。是不是先停泊岸?”大副走进船舱,向邬德德报告道。他穿着的蓑衣和斗笠已经全部湿透了,嘴唇也冻得乌青。 这个大副是他们从俘虏的海盗里提拔出来的,姓王。因为胡子很浓密,人称王大胡子。王大胡子原来是个小船主,自己有条双桅船,做做沿海的贸易和运输。直到有一天在海上被红毛抢劫了一次,搞得一无所有就干脆当了海盗――不走运的是第一次跟随首领出海打劫就被穿越者给灭了,灌了一肚子水的王大胡子从海里被捞起来之后已经没什么气了,被丢在海滩上等死,海军的一个穿越众见他体格不错,是个干苦力的好材料,算是发了善心把他倒过来控水才救回一条命来。 在劳改队老老实实的砸石头挖土几个月之后,他通过了初步的政治审查。鉴定认为:王大胡子属于干海盗不久,匪患习气不深,与海盗关系网联系较少的那类“可利用可改造”的人,他又对沿海的航线比较熟悉,就被海军吸收了。在海军服役几个月来,通过了政治保卫总署的第二次秘密政审,信任等级提升为2b级,被任命为登瀛洲号上的大副。 “先喝口酒暖暖身子。”邬德解下身上的水壶递过去,问道:“船速是多少?” 大副接过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后,说道:“7-85节。” 这个速度是开着柴油机的速度,在这样的海况下,柴油机提供的动力对有效的操纵船只是非常有用。 “风力多少?” “20节。” 这样看来,雨很大,风力却没有加强。这让邬德稍稍放心,但是气压表表明,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能停船,我们要日夜兼程才赶得及。”邬德说,“你把水手们和海兵分成两班睡觉。轮流值班。” “是,我这就去安排!”王大胡子抹了抹嘴,又赶紧跑了出去。 邬德安排完事务,戴上航员帽,系好雨衣,登上了后艉楼。第一次上船出航的六个学兵后生仔,蜷缩在船艉楼的甲板上呕吐,有几个已经脸色煞白。 看到长官到来,这几个学兵挣扎着想站起来,邬德制止了他们:“抓好缆绳站起来!先学着让自己能站在甲板上!” “是,长官!”为首的一个勉强敬了个礼。 “你们分为两班,一班注意观察附近海面,二班到甲板协助抽水!”他给学兵们下了命令。 自己走到艉楼的前栏杆处,想观察下远处的情况。风势似乎增强了,雨大的使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雨点密密麻麻的落在脸上,水在他脸上倾斜下来。邬德抹了抹脸,在甲板上站稳脚跟,用望远镜观察了下海面――昏暗的海面上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到些明暗的光影。 冷雨很快就让他的皮肤全都麻木起来了,寒冷加速了疲劳,他有些意识模糊起来。邬德赶紧晃了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回到了船长室,在摇晃的马灯下研究着海图。 应该说。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航行设施的时空,用这么一艘没有雷达、没有gp,也没有电罗经的船夜航是相当危险的事情。邬德在海图上选择了一条最为安全,最不可能遭遇礁石和暗沙的航线,但是触礁搁浅的危险依然是伴随着船只。 “首长!风太大了,帆快吃不消了。雨太大了,底舱进水速度加快了!再晚些可能天气会更坏。”王大胡子走进船舱,向邬德德报告道。他的的蓑衣已经在风雨中撕破了。 “海况?” “风速25节,浪高33米!” “命令!降帆!紧固绳索!航向不变!”邬德命令道。 “降帆!紧固绳索!航向不变!是,长官。”大副行礼后转身离开。 “陆战队长!叫队员们五人为一班,所有抽水机全开。帮助排水!!无关人员全部下舱!”邬德扔下手中的分规,命令道。 “是,长官!” 邬德走出船舱,此时甲板上到处是忙碌景象,穿短裤、赤脚的水手正在下帆,紧缆,遮盖货物;穿长裤、左臂扎着兰色袖套的陆战队员们正忙着排水。 这时,一个涌浪将船头高高抬起,邬德见状,立刻喊道:“抓紧咯!!!抓紧咯!!!!” 话音未落,船一头扎进谷底,海水横扫整个船面。 邬德也被海浪冲倒在甲板上,他迅速抓住一根绳子,挣扎着爬起来,高喊:“清点人数!通报损失!!!” “水手无伤亡!!!”“陆战队无伤亡!!”“前舱板破损!!进水!!!”“中舱进水!!” “前舱堵漏,中舱排水!!”邬德高声命令。海风夹杂着雨水,邬德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有人落水!!!”伴着尖利的哨子声,船尾水手报警道。 坏了,邬德一看甲板上排水的学兵,只剩下一个了。 邬德跑向船尾,顺着报警水手指点的方向看去,距船尾大约100米的海面上,脸朝下漂着两个人。 “长官,要救吗?”闻声赶来的大副道。 “怎么救?现在这么大的风浪,再说,那两个孩子已经完了!第一次出海……”邬德愤愤的说,“去,把剩下的那几个小子都架到中舱里去!哎……” 午夜,风劲雨疾,邬德下到中舱,不当班的水手和陆战队员们在聚在一起吃饭,而劫后余生的四个后生仔正缩在一边低声的啜泣着。 邬德走道他们身边坐下,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四人都不说话,还是埋头哭泣着。 “海就是这样,你们平常看到的只是她平静的一面,今天的风浪还不算最大。” “还不算最厉害,老天……”一个学兵停止了哭泣。看着邬德。 “是啊,你看看他们,一点都不在乎,”邬德指指正在吃饭打闹的水手们,“海只能我们这些不怕苦、不怕死的人才能征服的,只有经历过这些,才能算真丈夫,你们想要当一名驰骋海上的海军军官,就要受得住这样的罪。” “我不要当海军军官了,呜呜呜。”这个哭得流出鼻涕的孩子大概有十四五岁,显然是惊吓过度。 邬德叹了口气,说:“你们先休息一下,二小时后继续上更!不想当海军学兵的,回去就给你们退学!” 说完这些,邬德也不理会这些后生,转身回船长室去了。 邬德回到船长室,开始吃晚饭。 晚饭很简陋,只有4片米饼,1块鱼干,1个柚子,1杯水。邬德拿米饼夹着鱼干,就着水,努力的咀嚼起来。这见鬼的草地干粮! 一夜风雨,第二天黎明,天色渐渐转亮,风雨小了不少,登瀛洲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航行,在第三天一早抵达了广州湾。 交割的地点,是在广州码头上,起威镖局的人全程护送,差不多动用了全镖局一半的人马――现在的起威,差不多已经成了广州站的下属企业了,三分之二的业务都是为广州站服务。 张信赶到码头,指挥着将装着五万两银子的铁箱装上船。 “这是五万两,正在和高家联络,筹集更多的现银,但是现在头寸不好调……”张信汇报道。 “这么紧张?高家不是欠我们十来万的货款吗?” “岂止高家,我们的应收账款接近十八万。”张信说,“但是按规矩到农历五月初五才能第一次结账。商家放出去的货物大多没有回笼货款,各家都是一样――拿不出多少现银,现在广州市面上拆解利息很高。就算是高家能筹集几万银子过来,我们也是要付利息的,就是少付一些。” “多高?”邬德知道执委会对后续的银子在哪里的事情还在发愁。 “外面的行情是一个月二分。高家大概一分五就肯了。” “月利息20%?!”邬德差点叫了出来,这高利贷高得太牛逼了。年利率就是240%了! “即使按这个利息,只要我们能在一个月内完成货物流转,也有钱赚。糖上面不管是英国人还是葡萄牙人都愿意付现款。如果真得到了这一步,可以考虑这样的短期拆借!”张信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抄件来,“这是广州站给执委会的另外一个建议,但是事体大而且可能远水难救近渴,不过要是能够实行下去,未来的银根就会宽松很多。电报已经发了,执委会应该会很快讨论。” “好,我看看,如果可以我会直接向执委会发电建议采用。” 时间紧迫,“登瀛洲”在广州没有多停留,装完银子之后,稍事修理下船只,补充了清水,立刻出发往雷州方向去了。 邬德在船上打开了抄件。这是广州站起草的一份文件。这份广州站的三名主要商业负责人联名起草的文件中,提出了广州站用属下的企业吸纳广州乃至整个两广、福建地区官宦豪门家的存款的建议。 “存款?!”邬德大吃一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里只有四个字“异想天开!”(!) 第六十四节 甜港风云--新的筹款渠道 与此同时,马千瞩看着手里新收到的电文,刚看了第一行,也倒吸一口凉气,“大跃进”这个词跃入了他的脑海中。存款,难道他们要在广州开银行?雷州的事情没料理完,又要在广州搞金融风暴了? 仔细看下去,却和银行不相干,连钱庄都谈不上。这个主意却不是广州站的人想出来的,而是那位紫珍斋的大掌柜沈范提出来的,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倒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超前的金融意识,而是当时的商业的一种传统筹资形式。 将自己手中的闲钱存入某家经营较好的商铺里,然后按年度提取利息。商铺获得了流动资金,存款人则让闲钱获得一定的收益。这种形式,甚至在钱庄、乃至银行都出现之后,依然在中国存在了很久,直到20世纪法币信用彻底破产之前,不但大型的商行店家吸收存款,甚至很小的布店、油盐店也规模不等的吸收附近居民的存款。一些历史悠久,信誉良好的店铺甚至能吸纳几倍、几十倍于自身资本的存款。象北京的山西大干果铺子,在庚子之乱前甚至有几十万两之巨的存款。 珠宝行作为一种财大气粗,对资本需求很大的行业来说,向客户吸收存款更是久已有之的事情。看到东家的字号买卖做的不错,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在同业和客户间的信用日好,沈范便把这个法子提了出来。 吸收这种存款,利息比拆借要低得多,月息不过一厘半,年息18%,按照现代的标准来看这个利息也不算太高。郭逸还记得小时候银行的一年期存款利息曾经到过12%。对于周转量比较大经常需要拆借的店家来说,不啻于无息贷款了。 “谁肯来存款呢?”自己开的是珠宝行,紫诚记虽然算是综合性的商行,也不经营金融业,平白无故的说吸收存款,谁会来做客户? “这就是我们做珠宝玩器这行的好处了。”沈范道,“能接触到内宅的眷属,吸收她们的存款就要容易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姨太太,乃至稍得宠些的通房丫头,手里多少有些私房银子,都想拿出来生息,少得四五十两,多得有几千上万的。”他笑了笑,“胆子大的,家里有势力的,就放债;但放债要极可的人经手,也免不了被中间盘剥,事情又容易漏风,所以多半都是喜欢存各家大字号的柜上。” 听了沈范的建议,郭逸有些拿不定主意――手里多些银子自然是好事,但是广州站的银根并不紧张,现在平白无故的吸纳了存款,就要多出一笔额外的利息支出。 “东主,这吸纳存款的好处还不在于我们自用。”沈范继续道,“广州市面上的银根,时紧时松,紧得时候,短期的拆借出去,翻手就是几倍的利息!” “这种拆借,我们这样无根无底的商户,怕是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吧。”郭逸来广州几个月,这方面多少也知道些。 “这里就有第二个好处了,吸纳的都是那些官绅大户的内宅家眷,”沈范提示道,“女人们的私房钱,也许有限,”沈范说,“可是一传出去,别人对紫珍斋的手面和势力,就另眼相看了。” 说到这里郭逸已经明白了,这存款吸收进来不但有利自己的周转,更能提高紫诚记在广州城里的地位!就算不用这些存银去周转放债,也能给自己支起保护伞来。从这点来说,一年一分八的利息真不能算贵。 沈范从身边掏出一把小折子,递给郭逸,郭逸接过来一看,折子上只用墨笔恭楷写着一些户名字号:“苏记”“谨言斋”“润记”等等。一点,差不多有二十多个。 “这些都是小的和跑外的伙计最近接到的打算在紫珍斋开户存款的眷属们的折子,”沈范说,“因为没得到东主您的许可,暂时还没应下来,不过户口折子已经开好了。” “都是些什么人?”郭逸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名。 沈范又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许多只有他自己认识的符号,郭逸知道这是一种商业暗码,类似于苏州码子似的东西。记载得都是些不能“阳光”的东西。往来的帐目,交往的人名,还有哪位大官儿和他老太太、太大、姨太太、公子、小姐的生日,这时翻开来看了看。说:“多半都是官绅家的宝眷,一会抄录一个名单出来,只是这名单要保密――” “这个我知道。”郭逸想既然是私房钱,隐私就很要紧。想不到我国在大明时代就有匿名存款了,真是走在世界的前列啊。 “这二十几个折子,大概可以收到一万两银子。”沈范说,“这笔买卖极好,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变故,一般只是取息不动本的。” 但是这事情毕竟动静太大,还牵扯到金融业务。广州站的三人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等每季度向临高递交报表的时候当面去阐述这个计划获得批准比较好。但是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收,似乎又说不下去,而且还有得罪客户之嫌,便同意沈范先将这一批存款都吸收进来,说定年息一分八厘,按月取息不动本。 事情原本也就这样搁下了。直到最近雷州糖业上发生的挤卖现象使得原本宽松的银根一下紧张起来,这个原本只是锦上添花的项目一下就有了雪中送炭的意义。郭逸觉得事不宜迟,立刻提到了执委会的会议桌上了。 邬德看完了整个报告,总算是放心了,原本以为广州站是准备搞什么金融业――邬德对此类玩意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广州站准备“非法集资”的事,利息看起来高些,但是对缓解外贸部门做生意时银根紧张,周转不灵倒是一个好方法。虽然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在商战小说里经常看到的银行的“挤兑”的风险。衡量再三,他决定还是在这个问题上支持广州站的做法。 在登瀛洲上发出表态的电报之后,一路无话,船只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五天一早顺利的抵达了海安港。船刚进港,邬德就打发人立刻到华南糖厂去看看形势如何――彼此之间没有即时的通迅,万一这里已经是玉石俱焚,再大费周章的运银子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派出去的人少顷回转,说华南门口依旧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但是看起来卖糖的事情还在继续,未见有什么异常。邬德知道华南的资金链还未到断裂的时候,稍稍放心,一面吩咐船上的人外松内紧,防着有人来闹事或者破坏,自己换了衣装,准备亲自去华南一趟,商议接运银子的事情。 邬德估计的不错,华南糖厂的资金的确还没有枯竭,但是距离枯竭已经为时不远。登瀛洲抵达前一天晚上,存银数量已经减少到了一千两之内。按这个数字,第二天能不能挨得过去都成问题。在华南的一众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几个人翻来覆去的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文同苦苦的巴望着去占城卖米的常师德能够赶快回来,带回一船米的话,拖手就能得几万银子救急,但是大鲸就好像拖线的风筝一样,一去没了音讯。等了好几天执委会那边倒是派人来了,只是没带来急需的银子,只是带来了一部电台。这让文同简直绝望了,电台能顶什么用?幸好没多久就来了消息:已经派船去广州站提运银子过来了。 五万两离安全水平还有一段的距离,但是对文同他们来说,眼下的是挨得一天是一天,能调五万过来,起码又给了他们十几天的缓冲时间。 但是银子何时能到却成了一个未知数。眼看着存银一天天少下去。保险起见,期间他们也想了各种办法:廖大化和廖大兴都设法出去到市面上转转想调些头寸过来用,但是雷州的榨季向来是银根极紧的时节,各家店铺都调不出大笔的银子,唯一坐拥大笔现银的,只有海义堂下面的糖行,为了收购糖货,早早的就积蓄下几十万的银子。找他们借银子,不啻于是与虎谋皮。 但是他们出去调用头寸的事情,却瞒不了任何人,一时间到处都在传说,新开的华南行的银根紧了,怕是马上就要倒账。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原本稍稍安定下来的蔗农又开始骚动起来,连半夜都有人在赶路卖糖。银子的流失反而更加快了。 文同心里懊悔的要死,早知道这样就不要让廖家兄弟出去调头寸了,肉没吃到,倒是平白惹了一身的骚。这下等于是把自己的底牌都亮了出去。要是登瀛洲还不到,这华南的局面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至于萧贵、梅林这些外来的出差人员,更是无可奈何。眼看着局面就要糜烂,谌天雄道:“如今的事情,不破不立,怕是不用些非常手段,我们就会被生生的从这里挤出去了!”(!) 第六十五节 甜港风云--对局 “没错!”文同也被这无休息的商业战搞得筋疲力尽了。“就算广州把银子给我送到了,又能挨过几天?迟早还是要摊牌的!现在有北炜的人在这里,干脆把海义堂来个一锅端,看他们还闹得出什么妖蛾子来!” “把海义堂的首脑给狙毙了,说是天诛好了!” “可惜北炜还不回来,也不知道他逛哪里去了。又联系不到他!” “他出去二个多星期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再说执委会一定有办法联系他。”文同这时候已经起了念头,“我们晚上就向执委会发报,要求采用果断措施来回击敌人的挑衅。” 这下就算是把海义堂从商业对手定性为“敌人”了,对待敌人是什么路数,雷锋叔叔早就阐述的很明白。 “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北炜带人对海义堂来个特种突击,杀掉其中一二个为首分子,余下的自然闻风丧胆。我们再进去,低价收购他们的产业,马上一统雷州糖业市场!” “这个也太狠毒了。简直就是抢劫了。”萧贵立刻反对,“再说雷州人也不是傻子,这么一搞,人人都知道我们是幕后黑手,地方的士绅。还有官吏,对我们都有畏惧防备之心了,以后开展工作就难了。” “的确。可以杀掉一个人,或者烧毁他们些产业,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就是了。自然就偃旗息鼓。要玩真得,我们也不怕。” “这不好吧,怎么说人家也是土生土长的民族资本,我们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垄断集团欺行霸市的感觉。”梅林这个调和派犹豫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们才是垄断集团呢。”文同说,“要不您老提个建议出来?” “嗯,我是这么想的,”梅林说,“我们可以大棒胡萝卜共用么。海义堂现在是出于利益的考虑,要逼走我们,到底也没用什么太过激的手段,我们就这样痛下杀手――不管是杀几个人,还是准备烧谁的房子,总是有点过头了吧?”他看大家都在注视他,似乎大有不屑一顾之意,但是话已出口,不得不继续下去,“就说杀人吧,杀了人,人是怕你了,这个危机大约是可以过去了。但是的冤家也就结下了――一个人都有家人、亲戚、朋友,总有几个骨头硬的或是不要命的,以后也来给我们照样来这一手这么办?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那就再杀么。怕什么!男女老幼干脆全部杀光――鸡犬不留!”文同面色阴沉,杀气腾腾,看来知识分子动起杀心来,比一般的莽汉更恐怖。 “全部杀光?!”梅林更是不以为然,“斩草除根没这么容易,再说手段太残忍了,未免激起民愤啊。你要是老百姓的话,愿意和一个动不动就杀人,还灭人全家的公司打交道不?” 众人一听这话也有道理,谌天雄说:“老梅说得有道理,不过眼下有道理没办法,你拿得出什么主意没有?” “主意倒是有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梅林说,要不干脆去和海义堂去谈谈,糖厂的加工生产能力反正他们也看到了,双方其实是有合作的空间的。用共同参股的方式来诱惑这些糖商,这样我们控制雷州的糖业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不过,”梅林的话锋一转,“就我们现在这样了底牌,海义堂十有八九要追杀到底了,现在去谈判。肯定不会有结果。” “闹半天你说得就是一堆废话。”文同感到失望。 “哼,要说我原本就不认同这么着急的上雷州来开分矿的。”梅林不以为然道,“现在我们的势力又不大,威望不足以在沿海‘震压宵小’,一幅大肥羊的模样到雷州来捞钱,不挨刀才怪。” “什么原本、早说过之类的话就别说了――”谌天雄道,“说多了闹心,也无济于事……” 正黔驴技穷间,忽然有人来报:“广州来人了!” 众人一听精神大振,文同赶紧道:“快请进来!” 邬德的到来给了大家一针兴奋剂,特别是看到执委会为了雷州糖业公司派出了执委会委员一级的大领导来亲自运输银子,原本有些惶恐的情绪都稳定下来。 “大家不用紧张。”邬德一进办公室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银子,我们有的是。执委会会设法给你们调集的,这次的糖业大战,我们一定会拿下来的。” 接着他把一张五万两银子的单据交给文同,由他签收。这笔款子,以后文同将用糖来冲抵。 听说有五万两白银已经到了海安港,邬德又是这样一番表态,向来执委会手里的银子是富裕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其中谌天雄社会经验老道,看到一艘登瀛洲只送来了五万两银子,心中知道钱来得决不象邬德说得这么轻松。 “好吧,谈谈眼下的局面吧。”邬德说。 文同把眼下的情况大体讲了一下,从发生挤卖开始,他们已经收进了3500石的糖,这个速度还是华南刻意放满速度之后的结果,但是放慢速度的后果就是人在门口的挤压越来越厉害。 “我们都很担心,现在华南门前。差不多每天都有一二千人和几百头牛只滞留,满地都是垃圾,臭味很大,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闹不好会发生疫情。 “人聚集多了,各式各样的谣言满天飞,对我们很不利。 “外面起码有十五万石糖准备卖给我们,如果我们还是收得这样慢,最后会造成两个结果:一是蔗农因为压糖变质受到损失,二是他们等不及了,只好以一两五钱的行情卖给海义堂下面的糖行。我们两头受损。” 邬德皱眉:“有这样的情况?” “有,有些负债重的蔗农,恐怕是支持不了几天了。这几天我们也了解到了不少情况,那些借了债的蔗农,被债主逼迫不过,急于变现。” 最后一个局面是文同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成为现实:华南糖行这些天所做的原价收购的努力获得的声誉就会彻底化为泡影,低价糖的利益被海义堂拿走不算,华南还名声扫地。 邬德听得很仔细,最后问到他们有何对策的时候,文同也不隐瞒,把大家商量的结果告诉了他: “一个,是敞开大门。尽量尽快的收购,最后我们名利双收。当然这是在能够调集到足够银子的前提下,”文同摸了摸额头,“这自然是皆大欢喜,以后我们的局面也容易打开。要是没有银子,大家公议就只能是动用暴力手段了,立竿见影,但是后续的局面收拾起来吃力。” 完了之后他又说:“眼下已经到了华南在雷州的生死攸关的地步了,执委会可要尽快拿定主意啊!” “主意,执委会已经拿定了。”邬德知道此时万不能说泄气的话,“你们加快速度收购。钱。执委会千方百计的筹措,你们这边自己一定要稳住阵脚,暴力手段慎用,易用难收场!越是危机时刻越要镇定,千万不给要别人落下口实。今年的雷州糖这个果实一定要拿下来!”他思考了一下,“我今晚就回临高,要求召开紧急会议商量这事。” “好,那是最好了。”文同听得执委会的大佬愿意拍胸脯,精神一振,“只要执委会下定决心,我们就定心了。明天就把糖收购速度提高起来。” “大概能做到多少石每天?” “现在是七百到八百石,如果敞开了加快收购,每天一千五百石是没问题的。” 一千五百石一天,五万两也能顶上差不多半个月了。半个月时间,邬德估计广州肯定能调集足够头寸了。 文同关照廖大化等人,去准备牛车、劳工和镖师,准备上海安港运银子。 “要不要晚上运?这样海义堂对我们的底子就摸不清了。”梅林说。 谌天雄说:“不用,我们的底牌,海义堂早就知道了。海安街本来就是他们的天下,我们耍这点小花招根本瞒不了他们。” 廖大化听说有大笔的银子到了,也很高兴――他和文同他们不同,对广州的郭东主有着盲目的崇拜感,此刻听说广州来船送来了银子,愈发觉得这个东家的能量之大。此也凑趣道:“晚上运银子不便,黑灯瞎火的脚夫看不清,途也不算近,镖师护送起来难,还是白天比较好。五万两银子不管怎么样也是一笔大数,现在外面人心不稳,干脆亮亮相!” 邬德赞同的点点头:“不错,就干脆亮亮相,也表达下我们的决心。仗既然打了,就要打得这雷州府的上上下下服气!” “还有件事情,”文同说,“现在我们糖的库存很多,登瀛洲既然来了,干脆就运一船糖去广州。郭逸说运过去就能变现……” “不错,不错,”邬德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个过节我忘记了,完全可以边收边卖么,这样小批量的运去,说不定价格还能维持住。不过这事牵扯到船只调配的问题,回去一并讨论好了。” 祝安这些天白天一直待在海义堂里,一是时刻注意华南的动向――宅子里人来人往不太方便,二是给各家糖行打气,眼看着蔗农不来卖糖,栈房里空空如野,这种煎熬的滋味一般人也的确吃不消。毕竟榨糖季只有三个月,如今已经过了一半,二十一家糖行却只收了不到五万石,换作任何糖行的掌柜都要发急了。时常有坐不住的糖行掌柜或者东家来这里发牢骚,祝三爷也不厌其烦的安抚保证。也亏得他平日里素有威信,大家都信服,总算把局面都维持住了。 事情的发展,和祝三爷的预料一模一样,随着海义堂属下的各家的糖行调整了糖价,几乎所有的蔗农都涌去了华南,只有开始几天有少数消息不灵的蔗农忍痛在海安街上卖了糖,随后,就卖糖的人就几乎完全绝迹了。 他安排在卖糖人中间的几支伏兵,一时半会还没试出力来,虽说在变价的第一天,赵鸡脚手下的烂仔就有机会把华南的局面打烂,但是对方的反应也算是很快,立刻把局面控制住了,他在华南安排的几个眼线也全部被替换了,损失这几个眼线虽然可惜,但是无关全局。这些天他不但安排人时刻在华南盯着,各种动向源源不断的回报过来,自己还亲身去看过几次。祝三爷知道,华南顶不住太久了。 道理有二条,一是人人都知道的,华南派人出来调头寸,这是最明显不过的迹象――银根不紧,谁也不会去支付这个高利息;第二条:他发觉华南最近二天,过秤的地方虽然保持着四把秤,但是只有三把经常在用,另一把只是偶然用。 华南把过秤速度压慢,只说明他们的银根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空虚阶段了,不得不减慢速度这个办法来苟延残喘了。 祝三爷知道,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就要到了。不出三天,华南糖行就会彻底的倒在他的手下。 唯一可惜的是,据他派到广州的人回报,华南似乎和广州的高举家颇有渊源――高举这人他也是听说过的,是个勾连海商的豪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原本计划中的赶尽杀绝的招数就只好收手了,他虽然不怕高家,但是这种有势力的对头还是少些为好。 好在不用这些办法,余下的几招,也足够让华南关门大吉的了。这会他正在向手下们面授机宜。 “你这就带人去各处,找那些放债给蔗农的大户,要他们加紧向蔗农们逼债!”祝三爷的眼睛闪闪发亮。 “是,三爷!”被分派的人虽然答应的爽气,却有些迟疑,“只是三爷,债主们要逼债是自然的事情,但是逼倒了华南,蔗农们不就只能按一两五钱的行情卖货了么?债主们会不会担心蔗农会还不起债――”(!) 第六十六节 甜港风云--阴招 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只要肯下功夫,石子里也出得了油。再说了,他们敢和海义堂计较这个?”祝三爷嗤之以鼻,“到时候海义堂把银根一收紧,这些钱狗子还不哭爹喊娘。” 海义糖作为糖业公会,势大财雄,不但是本地的糖业巨头,等于也把持着本地的金融,一般商家、财主还真没人敢不卖帐的。 “你,”他点了下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个手下:“去和赵鸡脚说:要他盯紧了华南,三五天之内,华南一定会出问题,瞅准机会就动手!” 接着,他又吩咐了几个手下,把一件件事情都落实下去。他对赵鸡脚的手下并不十分放心,自己另外有安排人手。花银子养着这批烂仔,主要准备出了事情可以用这群杀打不怕的滚刀肉顶罪。 打发大家都去了,祝三爷又闭目养神了半天,计划正在一步一步的进行中,只要华南银根一断,所有的手段就会都使出来。谅他们也招架不住这连环的手段。 正在谋算着的时候,有小厮奔进来,俯身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祝三爷顿时双目圆睁:“当真?!” “没错!在码头的人亲眼所见,早晨到的那条船,现在华南的人正在卸货,都是死沉死沉的铁皮箱子!肯定是银子!” “想不到他们还真够大胆的!居然真敢得从外地调运银子过来。”这一招多少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敢在这个海上乱如麻的时候从直接用船运银子,够魄力! 赞赏归赞赏,但这么一来,事情未免就复杂了。祝三爷沉吟片刻,问: “船是哪里来得?” “回三爷的话,听闻是广州来得!” “广州”这个词让他的眼皮一阵跳动,难道高家也开始手了?还只是他们在广州调来的头寸? 祝三爷的脑子象风车一样的回旋,小厮因他没有在问话,即不敢说也不敢走。半晌,祝三爷才问:“运了多少银子过来,码头上的人可知道?” “这个,据说从船上一共卸下了一百个铁皮箱,多少份量,实在是看不出。” 光有多少箱子,自然是算不出有多少银子的,祝三爷听说过积年的老匪都有一种功夫,看车辙的痕迹就能知道车上装了多少银子。可惜他手里没有这样的人才。 “每箱几个人搬运?” “回三爷的话,只一个人!” 那就是说每箱最多不过一千两银子了。祝三爷稍感放心,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一千两一箱。也运来了十万两。华南真要有了十万两银子入手,他一手策划的挤倒华南的计划就落空了――不仅落空,这一年的糖没收到的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这下他的脑门子上开始出汗了, “哼,也难保是空城计!”祝三爷自言自语道。立刻吩咐道: “去,把师爷请来,准备笔墨,写信!” 片刻之间,一个专门为他办理书启的师爷来了。 “立刻写信给广州,问:一、广州目前的糖行情;二、广州市面上的银根松紧;三、最近有没有人在大笔的调集头寸,利息是多少。” 师爷运笔如飞,飞快的写下了这些问题,抬头看他。 “就这些,马上加印,派人火速送到广州,要他尽快回信。” “三爷,今天没有船去广州――”书启师爷提醒他。 “叫人专门派艘船,不要装货,马上就走!”祝三爷一挥手,“要快!到了广州就等着,有了消息再回来!去办吧。” 祝安痛感和广州之间的交流速度实在太慢。他要打听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探事人一天之内串几家行会的大茶馆,坐着一听就能知道华南的银子到底是从哪里来得,是用什么条件筹措到的。可惜这些宝贵的消息,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天才能到他手里,十天时间,鬼知道又会有些什么事情! 华南糖厂得了这笔银子,马上加大了收购力度,过秤的地方增加到十处,原本已经逐渐膨胀起来的不安和躁动又一次被消灭了下去。登瀛洲号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码头,上面装着满满一船的糖,将近600石。这个消息让海义堂里乱成一团,这还了得了!两船已经运走了一千六百石的糖,要让华南源源不绝的把收到的糖运走变现,祝三爷的计划就彻底完蛋了――外面的老百姓不知道,可是糖行里的人个个都清清楚楚:广州糖价是三两八钱,糖运出去就能赚钱回来! “三爷!别再硬挺了吧!这么下去,今年我们就没饭吃了!”日悦来”的胖子掌柜在苦苦哀求。 “到现在我可是连五千石糖都没收到!全便宜华南厂了!” “这可这么办,看模样他们是又有银子了。” “我早说过,这事情就不该这样办!”事后诸葛亮在发表他的高论。 人群的骚动让祝三爷心生烦躁,大喝道:“吵吵什么!”他站起身来瞪了大家一眼,众人不觉都低了声。 “你们这群人,鼠目寸光!”祝三爷痛斥道,“就盯着眼前这几个钱!人都把刀子架到我们脖子上了,还想着自己家里的那点赚头,不把华南料理掉,再过几年,在邹和尚庙门廊下要饭的煮糖师傅就是我们的前辈了!” 他接着一挥手:“煮糖师傅神气不?你们都是吃这碗饭几十年的人了。去年请个煮糖师傅要多少银子?一天管三顿,顿顿还得有肉,不然他立马拔脚走人。今年呢?你能给他全家一碗糙米饭吃他就没日没夜替你干了!你们都想和他们一个下场?!” 这话说得大家都面色阴沉,华南的实力是明摆着的,不管他们是奇巧淫技也好,妖术也罢,华南的确改变了雷州百多年来的糖业局面。现在华南步步紧逼,不仅涉足煮糖,还把脚到了利润最大的运销领域,以华南已经显现出来的能力来看,恐怕掌握全部雷州糖的出口也不是痴人说梦。 “要不,我们和华南议和吧。”冯广丰提议道,“让华南也加入海义堂,各家匀出一份比例给华南,这样大家有饭吃。而且华南善于煮糖,出糖多质量好,合作起来,我们未必吃亏。” 众人又是一阵嗡嗡,这个主意听起来不坏,华南实力雄厚,又有煮糖的绝技,如果联合在一起,不一定是坏事。 “你们都昏头了!”祝三爷眼见自己的算盘就要落空。沉声道,“华南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独吞这雷州糖来得!他们财大势大,岂肯和我们均分?” “我也反对!”“日协成”的少东家也跳了出来,“华南现在是羽翼未丰,不乘这个机会把他打掉,等羽翼丰满,这海义堂就要改成华南堂了!” “再说了,”祝三爷知道这群人的心思都绕不过贪念,“雷州糖就这么点份额,要给华南一份,分多少给他们?少了。他们不满意,多了,我们又吃亏。” 这样一说,大家又点起头来,毕竟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难,谁也不想失去现在的优势地位。祝三爷眼看局面控制住了,叫大家散去就是,不必焦心。 打发走了这群人,祝三爷不由得暗骂他们“鼠目寸光”!但是也不得不强打精神想新辙。再怎么猪一样的队友,也是和自己休戚与共的一群人。 刚要起身回宅子去小憩一番,小厮过来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祝三爷一脸不耐烦,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说:“叫他进来吧。” 一会,有人又把一个鹑衣百结的汉子带了进来,这人粗手大脚,肤色黑苍,两手上都是烧灼的伤痕,来到厅堂上赶紧跪下磕头。 “什么事?”祝三爷有些厌烦的问道,其实不问也知道这汉子来找他做什么。 “小的们实在无法了,才来求老爷的,”汉子又磕了一个头,“前次给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女人孩子们都饿得受不了了,求老爷慈悲,再赏些银子……” “哼!”祝三爷满脸不快,“银子?你以为我这里是开善堂的?” “求老爷慈悲!”汉子低着脑袋,“小的们……也是没法,好几百口人吃饭,五十两银子,我们已经是紧着花了……” 这个汉子叫林庄,原是本地的一个煮糖工人。今年因为华南厂开张,煮糖工人们大批失业,生计艰难,便公推此人出头去衙门呈送状纸,要求禁止华南继续用机器制糖,结果被批驳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来求助海义堂的祝三爷,得了五十两银子的救助。 但是这救助并不是无条件的,祝三爷关照过他,要他带着人混在糖行外面瞅准机会就闹事。 “你倒还有脸说!”祝三爷把身子往后面一倒,“关照你们的事情呢?到现在七八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就把银子丢水里,也听个响,你们几百个活人到现在连屁都没放出一个来。” “这个……”林庄语塞,又用哀求的语气道,“不是小的们不上心,实在这事情犯王法,华南又有县太爷题的匾,这事情,做了就怕,就怕……” “怕什么?!”祝三爷瞪了他一眼,“华南厂闹得你们失业,家破人亡的,还有没有点血性?银子,我有的是,可是从来不给废物!” 林庄似乎被他说动了,又磕了个头,大声道:“三爷放心,小的们是不是废物,这几天就给三爷见个分晓!” 祝三爷点点头:“告诉大伙,闹出事来,要吃官司的,进去了我祝三爷自然照应他,家里人海义堂养着!死了伤了的,海义糖开销抚恤的银子!” 当下对林庄又嘱咐了几句,林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祝三爷,这事就包在小的们身上了,可是您说的话也得算数!” “我祝三爷说话,什么时候不认了?”祝安正色道,喊道,“来人,先给林庄取五十两银子来!”他压低的声音,“事成之后,另有酬谢给你!” 林庄的脸色一红,应声道:“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看到林庄出去,祝三爷心中暗笑,光这个煮糖工人闹事,就够你们喝一壶的了。 接着他叫了轿子回家去,准备小睡片刻再做打算,奈何这五万银子到来的事情搅得他心情大坏,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忽然又冒出一个变局来。 “难道华南真得命不该绝?”祝三爷忽然冒出了这样古怪的念头,他在海安街上叱诧风云几十年了,期间也有外地的大佬企图染指这块肥肉,每次都被他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打了出去。为什么华南会这么难啃? 想到这里,愈发睡不着了。他近来身边一个最近得宠的六姨太,见他翻来覆去,进来服侍。 “给我沏碗茶来!” 本地不出好茶,但是江西的茶叶这里是不缺的,片刻之间一碗浓浓酽茶便捧了过来。祝安边喝边想事。 继续借着华南拒收糖这个话题闹事,在如今大批银子已经运到的状态下已然乏力了。蔗农还是期望能卖糖,就算闹起来整倒了华南,最多也就出口气,糖是一样卖不掉。蔗农心里既然存着侥幸,动手就不会坚决。华南的人只要稍有应变之才,就能对付过去。倒是林庄那批煮糖工人现在一无所有,又得了他的保证,干起来会毫无顾忌。但是对方有镖局的人马镇场,又有好几百职工,效果能有多大就不好说了。不过,一旦酿成事端,出了伤亡,足以让华南焦头烂额一番了。 仅仅这样,还不足以置华南于死地,可惜华南的资金情况还是摸不清。祝三爷的酽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是想不出合适的办法。 看着在身边忙来忙去服侍自己的六姨太,忽然来了一个主意。 六姨太是他在海上的拜把子兄弟――古大春的妹妹。古大春是附近的一小股海盗的头目。说是海盗,其实就是一个以古家家族为首,聚集亲戚和同乡组成的团伙,有三四条船,七八十个人,平时打打鱼,做做沿海的小买卖,见到有机可乘的时候,也抢劫过路的商船和沿海的村落。 第六十七节 甜港风云--古家海盗 这种小股的亦渔亦盗的海盗。周边有好几家,古家这股算是有些势力的。这种小股的海盗,很是雷州的一患,但是对海义堂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海义堂自办团练,每次糖船出海又都是成群结队,水手团练好几百,根本不是这样的小股海盗能啃得动的。不但啃不动,还有崩牙的危险。 海义堂忌讳的,自然是类似刘香、诸彩老这样的大帮,所以重金相贿,买得一个平安。但是这样的小股海盗,也不免点缀点缀,为得是免于骚扰。否则团练再多,也要疲于奔命。 不过所谓的点缀也有限的很,因为小股海盗虽在海上行事,不免也要上岸休整,修船、买米,安置伤病员,都要在岸上有可的窝家才行。所以对沿海的地方豪强也有结交的必要。 祝三爷就是利用了这点,软硬兼施。和附近几家小股的海上势力都达成了协议,对方保证不抢劫从海安驶出的糖船,不袭扰海安街。作为报答:海义堂则为这几小伙海盗们在徐闻的岸上活动提供方便。这种应酬用不了几个钱,时而还能派他们些用处。 天长日久,虽然附近的小股海盗起起落落,时而被剿,时而就抚,时而散伙,起起落落不一定,但是海义堂和周边的这些小势力却始终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得就是各取所需这点。 古大春身为团伙的首领,颇讲义气,虽然和海义堂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但是有一次祝三爷自己带着船队在海上遇了风暴,他正好避风在岸边,硬是不顾风险驾船出海,把大部分糖船给引领到岸边避风处。祝三爷觉得此人重信守义,是个颇可利用的对象,就和他拜了把子,结成异性兄弟。几年相处下来,交情渐厚,古大春就把自己新寡的妹妹嫁给了祝三爷做了六姨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一种政治联姻。祝三爷原本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则新娘子是再醮的残花;二来又是渔家出身,能有多少姿色。想来也是兄长心疼妹妹,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而已。自己娶回来安排个住所,衣食无忧的照顾着就是。 没想到娶过门来却是不然,六姨太虽然是渔家女出身的,但是相貌还算不错。完全没有海上人家的模样。难得服侍起人来也是体贴入微,女工烹饪样样在行。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妹子早年就卖给本地的富户当丫鬟收了房的。家主死了不容于大妇才被逐出来的。倒把个年过半百的祝三爷服侍舒舒服服。 既然有古大春这条线,为什么不干脆用一下,于己于人都是大大的好处。他打定了主意:下猛药! 这帖猛药,用下去,自然立刻就服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釜底抽薪,保管华南有多少实力,都得活活困死在雷州。 “秋涵!”他叫道,这名字是六姨太当丫鬟时候的名字,旧时女人无名,即使是当丫鬟时的名字也就沿用下来了。 “老爷什么事?”女人应声而来。 “你哥哥最近好?” 秋涵有些诧异,自家的哥哥,老爷是极少在她面前提起的,因为哥哥干得是犯王法的事情,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她在人前也不提自己有个哥哥。 “好啊。老爷忘记了,前几天还有人来送过东西来呢。” “嗯,嗯,对。”祝三爷想了起来。 “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还好吧?” “哪里谈得上好坏!也就是过日子罢了。”说到自己家里,秋涵就不免有些叹苦经了,所谓的海盗,大帮小帮差别极大。象古家的海盗这样的,连投大帮搞联营都没人肯要――三四条单桅小船,连门炮都没有,说是沿海打劫,实力有限能祸害的不过是些沿海航行的小船东而已。自然抢不到什么好东西。 “眼下,有笔财路,不知道你哥哥愿意不愿意去取呢?” “真得?”秋涵一阵惊喜,祝三爷虽然对自家也算照顾有加,但是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说出来。 “老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祝三爷含笑道。 “谢老爷恩典。”秋涵福了一福。 “研墨――”刚想提笔写信,觉得不妥,这书信一旦落入外人之手,就是很大的麻烦。还是让人当面去说比较好。 “你回次娘家――”祝三爷低声说道,“告诉你哥哥,最近海安街附近有大笔的财。”说着把华南厂最近会有糖船出港的事情说了一番。 “海义堂最近是不会有船出港的,告诉你哥哥,只要看清楚华南的字号只管去做就是!” “有这样的好事?”秋涵惊喜道,边给他的银水烟筒点上烟, “没错。得手之后所有的糖由我买进!不劳他费事。” “谢老爷恩典!”秋涵又是一福,这次完全是喜形于色了。 “谁叫他是我大舅子,不帮他帮谁。”嘻笑着摸了摸秋涵的脸蛋,心里却打好了算盘,海盗抢来的大宗货物因为难运难储,拖手的时候价格极贱,一石估计都合不到二三钱银子,这笔财发得可大了。 “不过,”祝三爷话锋一转。“这些船也不是吃素的,你哥哥一股人马未必吃得下来,要他多拉些人一起干,这笔财大的很!别小气” “是,奴婢知道了。明个一早就回去!” “不用着急,等几天好了。”他抚着秋涵的手,“广州那里说不定还会有运银子的船来!不过,这事可就要从长计议了……” 华南厂得了五万银子周转过来,海义堂则打着另外的算盘。小小的徐闻县暗流涌动,各方准备着一场豪赌,赌盘就是这每年四五十万两银子的华南糖。此时此刻,广州和临高,这两个穿越集团的重要基地,也在紧张的运筹着。 邬德赶回临高之后,要求即刻召开执委会会议。会上,广州站提出的吸纳散户存款的提案得了通过――这次雷州糖业的事情,使得他们深切领会到“现金为王”的意义。没有大笔的现款,未来在拓展市场上,还会有许多类似的麻烦。 程栋提议,不如干脆在广州设置一个金融机构,负责吸纳存款,筹措商业上的流动资金,进行汇兑业务。对大明进行金融渗透。 “你的意思是在广州开银行吗?”马千瞩紧张起来。 “不错。银行。”程栋点点头,“当然,我们开的这个在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钱庄或者票号,还当不得银行这个称呼。” “怎么做?”大家都有些兴奋,毕竟银行这个词比不伦不类的粮行来得要气派。 “根据广州站的调查来看,本时空还没有这一类的金融机构,”程栋不慌不忙的说着拿出一本粗糙的“圣船”牌笔记本,“有的只是钱樁店,也就是经营银钱兑换的店铺。根据情报部门的调查得知:这种钱樁店除了兑换,还涉及小额的放贷业务,但是不吸收存款。基本上是银钱的涨落拆兑盈利。资本的总体规模不大。” 财金委看中的,是汇兑业务。简单的汇兑业务,在大明也是存在的,主要是各家商铺之间为了减少现银运输的麻烦,进行联号异地汇兑,但是规模不大,以满足自己本商铺、本行业的需求为主,象票号那样专做出票汇兑业务的行业还没有出现。所以这块是空白的,大有可为。 “我们的银行要做的重点是在汇兑上,类似于票号的业务。做几年之后把信用竖起来,银票就能汇通四海了。” 马千瞩摇摇头:“大明好像对汇兑没有很大的需求么!”根据他们的所见所闻,大明的商品经济也就是这么回事,虽说不见得很原始,但是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所谓进入资本主义初级阶段,远不是那么回事。 “不然。资金的流动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还存在的。雷州的糖就是一个例子。我们认为至少在松江的布、江西的茶和瓷、江南的丝、福建的靛蓝这些产品上都是存在大规模的银钱流动的。”他歇了口气,“其实就是海南这个边隅之地来说吧,根据情报部的调查,每年的槟榔和椰干贸易,也有好几万两的货值,这个规模来说,也算不小了。” 他列举的这些产品大多季节性特别明显,产品又往往是分散的生产的,所以每到当令时节,贩运的商人就需要大量的资金进行收购。对资金的流通需求就会很大。 汇兑的生意:一是可以赚取汇水,也就是手续费,二来根据各地的银价涨落,银根的松紧获取贴息的利润,只要现银能够周转,里面的花样还能翻出许多来,无中生有的搞出钱来。 至于财金委员会办银行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尽快能把自己的银票信用竖起来。将来穿越众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活动要遍及全国,不管是军队、商人还是情报人员,都不能背着大把的银子满世界走路,至于临高流通券用的是米本位,只是短期过渡,不可能也没必要在全国建立起信用来流通。相比之下银票不管携带还是使用。都很便捷。 “这不等于又发行一种新货币吗?”有人质疑,“有了临高流通券,再搞出一种银票来,这也太麻烦了。” “这就是误解了。银票不是货币,最多只能算是一张汇票而已。虽然在晚清也常有人拿银票直接流通的,但是象影视剧里那样动不动掏出一把银票付账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因为银票是有信用大小之分的。它不同于铜钱和银锭,前者是官府的信用,后者是实实在在的贵金属,银票能不能在市面上硬挺,能在多大的范围内有效,很大程度看发票的钱庄票号的实力、信用如何。所以有些银票只能流通于一地,有的却能汇通四方。这里的花样极多,程栋也就不一一说明了,他还指出,如果能够把银票的信用建立起来,以后在资金调动和筹措上会有极大的好处。 吴南海还是反对:“马上中原大地就会兵荒马乱,搞票号汇兑肯定要牵涉到设局布点的问题,大笔的钱财和人力投下去,一打仗还不玉石俱焚啊。” “不必,”严茗说,“我们不是办现代银行。用不着到处布点。选几处商业繁荣、当官的扎堆的地方布点就可以。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和当地有实力的商铺搞汇兑联号。” 布点的思路就是打通几条关键的线路。西南、西北、中原或是地方贫瘠,或是将来会动乱不止,自然不是布点的地方。最最要紧的,就是南北线路。特别是京师到江南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在明末的十几年里,江南是最富庶最太平的地方了。京师的官员,少不得会把大笔的银子运到这个洞天福地来存着,准备将来纳福之用。此地又是布匹、丝绸、茶叶的大宗出产地,商业活动频繁。 “具体布点城市,首先就是南直隶。”严茗说,“南京、苏州、松江三地,稳定之后由南向北布局到清江浦和北京。” 苏州和松江在南直隶是最富庶,南北两京是都城,官员云集,自然要优先照顾到。至于清江浦,虽然在20世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县城,在明清两代却是一个南北交通汇聚的大码头。 明清之际,沟通南北运河过闸艰难,黄河行舟之险。所以南来北往的行人除了运粮漕船之外,大多到清江浦就要舍舟登陆,经“九省通衢码头”向北,渡过黄河来到王家营乘马或雇车北上。此地既是南北的交通枢纽,商业自然极其繁荣了。当地还设有属于户部管理的仓库和属于工部管理的漕船厂,驻扎有南河总督等许多重要官员。每年朝廷都会有大笔的治河经费下来,河道上的官儿之阔,也是名闻天下的。官多商多,银钱流动就频繁,是做汇兑业务的一块风水宝地。(!) 第六十八节 甜港风云--广州 马千瞩问:“布点是不是太多了?这要投多少人力下去!” “不多。”严茗说,“我们的计划是尽量用当地的土著,派遣一二个人活动就可以。只以商人的面目出现。” 当然,深入大明的腹心去布点要大量的本钱去运转,眼下穿越众还没这个实力。所以眼下的规划,是在广州开设一家银行。 “新事物大家一般不大容易接受,”严茗阐述着思路,“一开始可以直接放在广州站系统下,先通过紫珍斋吸收存款――这家已经有了比较高的信用,拉存款会容易些。估计用不了多久,紫诚记也能吸收存款了。这两家吸收的存款,就归在广州银行里调配使用。广州站属下的各家商户的财务来往,资金进出以后也统一由银行来办理。慢慢的把信用做起来。” 这么一来,等于是把广州站的财务权收回了。执委会众人自然清楚其中的好处。广州的紫氏集团生意越来越好,业务范围日渐扩大,当地有来往商户的愈来愈多了。财务上的各种问题非常突出。首先是广州站用款只是填写用款单,登记一下支出用途,就直接从广州的账目上开支了;其次现金完全是自收自支。缺少监督。虽然有每季度一次的财务审计,但是也只是核对下账目进出而已。至于各种临时性的费用,根本就无法去核实。 “缺少监督的权力必然带来腐败”,对执委会来说广州站现在就是一个缺少监督的大型国企。过去局面小。有点进出也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局面越做越大,这方面就得多多留心了。如果广州站的四个人联合起来捣鬼,临高的财金委员会是很难察觉的。 联想到未来会有愈来愈多的外派机构,广州站现在只是一个地方,将来地方多了,岂不是头绪越来越乱。而且在侵吞公款方面一旦形成了利益链,清理起来就会复杂万分,万一有人再来活动执委会,或者广大群众中用利诱买选票什么的……真是想起来都能让执委会的诸公睡不着觉。 现在既然设立了这么一家银行,所有下属企业和往来企业就必须在银行开设对公账户,各种专项资金也可以单独设账户,每笔资金流动都要过账记录,避免了大锅饭一锅烩的弊病。 这样一想,办银行的确有许多好处,不说汇兑之类的事情,起码在内部的控制力上就有所提高了。 “这样会不会造成对企业的制肘太多?负责人未免会缩手缩脚。” “不会的。”程栋解释说,建立银行,要求一切往来过账只是健全财务制度的一部分,和谁用钱,用多少钱是无关的,更不涉及到干涉具体经营。 “企业的财务权依然是自主的。这点不会改动。”程栋说。 “这么说来,其实临高也该办个支行。” “临高现在有德隆粮行在办理,再分一块出了兼营就是了。包括现在设立的各家企业和机构,都要逐步的建立起财务制度来,开设对公账户,争取在年内完成财务工作全面票据化、制度化。” 于是办银行的提议就通过了。为了避免牌子过多不好管理,计划中设在广州的这家就叫德隆银行。在管理上直接接受财政金融委员会的指挥。 “有合适的人派遣么?” “有,孟贤就可以。” 孟贤这个人大家是知道的,不过并非他的金融才能,而是在新军训练的时候当射击教练时候的印象。就记得他枪打得极准,不愧是体校练射击的出身。 “他在美国留学念得就是金融和会计专业,是本行。” 文德嗣想了想:“不过这个人的形象不大合适。” 此人身高180,体重90g,络腮胡,鬈发小眼睛,肌肉发达,在临高的大街上一站就和周围格格不入,派到广州去岂不是更加惹眼? “不碍事,我觉得他的长相很有异国风情,在广州这样的五方杂处之地倒是好掩护。”程栋力荐,“而且他还能顶半个特工用。有很多枪械使用经验。” 这么个显眼的人物,就算枪法再好,最多也就能当个行动人员,搞情报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既然程栋的力荐,大家也就不再反对了。 “好吧,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至于在广州高息拆借头寸投放到雷州的糖市上去的建议。执委会也一并批准了――风险虽然大些,但却是稳赚不陪的买卖。立即电告广州,准予拆借。 这边广州接到讯息,马上就忙碌起来,大家分头行动,吸收存款的事情,叫沈范加紧进行,有多少先吸纳多少进来。郭逸等人则是先忙拆借的事情。郭逸早和张信、严茂达商量过,虽然临高那边还没有准信过来,但是事情紧急,还得从权。所以早就和各家可能调出头寸的人家接好了头。批准的电文一到大家就立即动起手来。 但是事情却没有预料中的顺利。原因很简单,季风将到,洋船很快就要启航,大宗的出口货物是需要大笔的银子。现在整个城里都银根紧张。即使是高举这样的大豪商,现在的银根也偏紧。协商下来,高举答应能随时调出来的头寸才三万两,这还是叫人把账盘了又盘,推迟了几笔应付才筹到的。郭逸知道,雷州的事情,除了运走的五万,至少还要十五万两银子才能稳操胜券。 十五万两,在广州城平时真不算一回事,现在却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虽然有沈范献得吸纳存款的办法,但是远水难救近火。而且紫诚记一贯以实力雄厚的面目示人,如果在拆借上面显得过于急燥,未免“跌份”。广州的几个人混迹商海几个月,对传统商贸圈子算是颇有体会了――不管你的真实情况怎么样,该有的场面一定要有,哪怕借钱都要维持。一旦稍显现疲态。事情立刻就变得不好办起来。 不过,今天的事情,如果能够搞定的话,倒是有很大的转机。 这顶轿子,乃是沈范最近专门为他订做的,用来出门拜客之用。按理说他这样的白丁,是坐不了四人大轿的,但是广州开日埠久,服用用具逾制已是常事,四人大轿满街都是。已经不算一回事了。稍加收敛的是没有用绿呢而已。大轿十分讲究,三面都镶嵌着从临高运来的玻璃窗――透明的平板玻璃正悄悄的进入广州富商缙绅们的生活,挂着彩绸的窗帷,轿杠包铜,擦得雪亮。在轿子里备有盖碗、水果、闲食,还有一管水烟袋,一应俱全,如果是走长路,途中不愁寂寞,尽有得消遣。轿子里面甚是宽大,即使两个人坐也绰绰有余。 郭逸开始还有些迟疑,觉得这轿子坐着实在太过拉风,但是沈范劝他,做珠宝玩器这行买卖。东家不阔气些,未免让人看低了身份,连着店也跟着跌份。所以奢华一些也是应当的。 原本郭逸想提议临高的车辆制造厂,出品一批高级马车供应广州市场,不过看到广州市场里的马匹价格之后他就知道这种商品很难有市场――马匹贵得惊人。马车肯定能卖掉几辆,但是不会多到哪里去。 “马车啊马车,光有车没有马也不行――”郭逸沉吟着。身子随着轿子的韵律起伏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轿子了,对这种颠簸感早已经习惯了,心里想着见了这几个金主,该如何去说动。 这样零零碎碎的能拆借到的头寸。大约不会超过三万两,离开十五万的数字还差着十万。到哪里再去找这十万两银子呢。郭逸冥思苦想的半天,又和大家商议,谁也拿不出个具体的主意。 不过,今天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倒可能会有所转机。 轿子忽然停了,跟班的撩开轿帘,低声问:“紫明楼就在前面,要不要抬进去――” “不必!”郭逸知道这紫明楼如今已经是广州头等风月场所,达官贵人往来得极多,轿子抬进去实在过于显眼。他又不是来出风头的。 “从后门走。” 后门僻静,也有一个专门的轿厅。郭逸的轿子直接抬进去,这边紫明楼的管事早就候着了。 “客人到了?”下轿伊始,就是这句话,可见东家对此事看得重,管事的忙答:“回东主的话,还没来齐。” “引我去见裴――小姐。”用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了下,随即一想反正即以女装示人,就干脆认同好了,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问题来。 pepi的闺房设在后楼的一个小院内,院中花木扶疏,倒是闹中取静的地方。这地方郭逸也是第一次进来,进得屋内,不见丫鬟,却是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年过来请安,服侍他更衣。 要在一年前,郭逸肯定要浑身不自在,不肯要别人动手服侍了。不过他在广州日久,掩护身份又是大东主,起居方面自然不同常人。所谓居易体,养易气,跟着沈老掌柜这个商场老行家到处跑,接触的人非富即贵,也慢慢的养出一副豪商的仪态来了,就是广东官话说起来,也慢慢得没了20世纪的味道。开始慢慢的融入他的角色中去了。 从容让僮仆帮他换上家居的衣服,又用拧来的热毛巾擦过一把脸。在大房间里落坐。有人送来清茶和四碟茶果。 环视四周,这屋子也够奢华的,全堂广东酸枝木的家具,这套东西换在另一个时空,恐怕没有百十万是拿不下来的,四壁挂了不少名人字画,大约都是人相送的。最显眼的是一只落地红木大钟,这是广州城里的独一份的东西。这大钟的“五脏六腑”都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只有外壳是本地工匠制造的。 不太协调的是放在桌子的煤油灯,虽然加了一个漂亮的灯罩,但是造型和整个房间极不相配。至于福建刻漆矮柜上排着的一排藤壳子热水瓶,更是让人有时空错乱之感。 僮仆到帘子旁,轻声道:“郭东主到了。” 化名裴莉秀的pepi亲自打开帘子,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只见这些日子因为主持紫明楼,事务繁多,瘦了许多,更符合本时空的那种审美趣味了。脸上淡施脂粉,眉目如画,眼波流动,倒也别有一番异样的情趣。 出来便先福了一福:“莉秀见过东主。” 这一福,算是在场面上认可郭逸是她的东主了,虽然是演戏,却有十分的必要。否则一个来历不明的客边单身女人,开这样一所大场面的酒楼,必然会招来无穷的麻烦。 僮仆和丫鬟见本主到来,自然是有一番亲密的话要谈,不待吩咐,便退了下去。 郭逸并不客套,直入主题,低声道:“约的是什么人?” “是几个纨绔大少。”看到周围无人,pepi收起来了风流窈窕的模样,干脆翘起来脚来坐着,“累死我了!” “你注意点形象!”郭逸见pepi原形毕,忙提醒她。 “没事,这里我不招呼,他们不敢进来!”pepi伸了个懒腰,“有烟吗?” “我上哪给你找烟去。你干了这行可得注意了,身上粘了烟味不好――” “哼,我干的这行?”pepi把身子一背,“紫明楼可是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生意,你居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 汗,郭逸实在吃不消了,浑身顿时起鸡皮疙瘩。 “好了,我什么也没说么,烟我没有,赶快说正事吧。” “嗯。”pepi抽出一方麻纱手帕擦了擦眼睛――这手帕是临高纺织厂最近的新出品,是用当地麻和高支长绒棉混纺织成的,轻薄透气,手感比绢丝好的多。 凡是临高先开发出来的奢侈品、消费品,大多先发到广州,许多就优先供应紫明楼,用来打响牌子。有钱人喜欢了,整个市场也就打开了――无论什么时代,有钱人总是引领着时尚消费潮流的。(!) 第六十九节 甜港风云--资金到位 ※一谋来口阳四预备要向郭遣陆续引毋的。都是经常流连在紫心刀官宦借仲子弟,说到身份。到也高不到哪里去,不是征粮道的公子,就是某总兵、副将的少爷、内弟,再或者就是某家大字号的少东、掌柜的子侄之类的人物,手里有几个钱,多半也有个功名在身。有钱有闲的人。自然就喜欢热闹。紫明楼这么一个时常有新鲜玩意的地方。自然是他们经常勾连的地方。 “来得几个大少。想见你一见。都是有钱的主。大约你拉些头寸也不难了” “拉头寸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巴巴的求见我。金主急看见借债的,到是少见。”郭逸有些奇怪,他平日里见得人很杂,即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官场上的人但是很少见这样的大少公子哥 他们一不做买卖,二没有需索。自然不会想要见他。 “还不是听说你是海外来客,动了好奇心喽。”四四盈盈一笑。才细叙缘由。事起于四四平时待客时的闲谈。豪客们来紫明楼销金,她这位主人自然是要作陪片刻,稍做点缀,闲谈之间,就说起澳洲的种种见闻来了以作消遣。这种说辞,原是经过临高的宣传部门核准的材料。主要是宣传澳洲的种种好处和奇闻,包括编造的历史,无非是“海外奇谈”之类的东西。但是也包含着许多穿越集团向大明百姓宣传的内容在内。 这种故事本来就与众不同1澳洲货的精巧,包括这所紫明楼所提供的种种新奇的游乐和享受的玩意,加以口四四口齿伶俐,渲染入微,所以许多人对紫明楼的东主郭逸是深感兴趣。 纨裤子弟交朋友。从不交平淡无奇的方正君子,一定要交“有趣”的人物,或者能说会道,或者仪表出众,或者行事出奇。这些人也就一直缠着口四四,想见一见有些神秘的“郭东主小” “原来如此”郭逸想,这倒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是广开人脉的时候,拉上些关系总有好处。 “你别看他们也就是一般的少爷公子,身家还真不小呢说着,眶肋将手腕轻轻一翻,一只祖母绿的戒指,在手指上熠熠闪光。“这就是他们的手面。” 这只戒指,行情总在八百两银子以上,这个手面不可谓小了。 “这礼是不是重了?天下可没白吃的午餐。小郭逸不由得担心起来。 “哪里白吃了?”口四四做出百无聊赖状,翘起兰花指,看着手指上新做得指甲贴花。 “?!”郭逸一脸惊讶的模样。 眶四知道他误会了,又羞又急道:“你这个人,怎么一天到晚想到歪路上去!”说着一跺脚就要往里面去。 “误会,误会。你别走,别走 ”郭逸赶紧拉住她,觉得自己成了琼瑶剧里的主人公。 “哼。”口四四回过身来,“人家是你郭东主的人。他们再纨绔,也不能打这个主意呀。就算打这个主意,莉秀也是不能从干孕。 “好了,好了。”郭逸恶寒。赶紧转移话题小“那你是怎么应付 ?” “这有什么。他们是有所求。我就投其所好了 又不难。”刚一笑。“求得自然是见你郭东主一面。” 当下也不再多谈。片刻,有丫鬟来报:丹位少爷都来了。 “请他们到竹园相见吧。”眶口四吩咐道。 “竹园?你造了个小花园?”郭逸感到奇怪,没见有这项工程的单子过来。 “其实就是个包厢而已。取个好听的名字。”口刚说。说着又进去换了一身行头。出来的时候已近换了一身薄薄的暗花紫绒衣裙。越发衬托出她身材高挑。肌肤丰满的韵味来。 两个人在丫鬟的引领下,穿过走廊,又下了楼梯,又转弯的。郭逸说:“你这里倒象个迷宫!” 比四却道:“地方太过局促了,布局也有些乱,若是有余力。最好是重新装修一番为好。” 言下之意是对紫明楼的设施不满。紫明楼本来就是盘下的旧楼改造,当时临高的工业体系还是一片空白,执委会也不肯在这里投入太多的现代化玩意,自然只能按照本时空的能力去装修了,因为急于要打开局面。加之原来的装修设施也还有六七成新,便没有做太大的调整和改动。 郭逸深以为然。以裴莉秀的容貌谈吐。虽然靠着一时的新奇包装吸引了不少纨绔,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让紫明楼能够长久的风风光光的做下去,就的有不断花样翻新的玩意,引领广州的时尚潮流才统 想到这里,郭逸慢慢的道:“这事情,你不说我倒忘记了,临高那边提了一份最新的货单,一会你看看,有什么能在紫明楼用来的,核计一下再想改建的事情。 “要我说,就得先装一批卫生洁具,现在太不方便正要继续说下去,只见前面已近快到了,赶紧又换上了温腻的要死的口吻:“东主脚下留意 竹园说是包厢。其实是一处小小的花厅,装修的颇为雅致,可惜陈设还是旧了些。厅里有两个俊俏的丫鬟伺候着。二位客人,一般是华服的贵公子派头。 宾主互揖以后。眶脚为郭逸引见几位新交。她说得不错,都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一位是吴芝香,父兄皆是京官,本人是秀才。一位董季重则更加出乎意料。是一位副将之子,身上袭了一个指挥使的世职。 “原来是位大人,!失敬,失敬。”郭逸又做了个揖。 “什么大人。世袭芝麻官一个”董季重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象我这样的人物。难道还真去上阵抡刀使枪不成。 他弱不禁风,白面书生的模样,很难想象世龚将门的子弟居然是这样的。不过,此江、即在广东,他爹必然是在闽粤二省当官,这条线抓住了,日后大明军方的消息就容易得到的多了。 彼此道过仰慕。因为时已正午,裴在厅中开中点经拼起了一张大圆桌桌上的枣优圳食具。摆出了十二个,冷盘的菜式。郭逸来这里久了,知道大明的酒宴,无论是官宴还是雅集,都没有这种套路。这种典型的刃世纪的宴会上菜方式。连带其中的许多菜肴,都是劾四从力世纪移植过来的 她倒是带了许多烹调用具和书籍过来。 郭逸眼睛一扫,不但菜肴都是些过去在另一个时空公私宴请常见的品种。连摆台的方式都似曾相识,不由得会心一笑。 因为是雅集,所以并不定席安坐。因为算是几位公请郭逸,就推他坐了首席,郭逸也不推辞。 席面上不免扯些各种澳洲的奇闻棋事之类,好在拜互联网之赐,郭逸脑子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不少,从天文地理,到社会新闻,反正尽可以拿来编排。他知道这番话不过是个引子小要紧的话题必然在后面。 果然,酒过三巡,吴芝香便直入主题了,原来这几个。人虽然是官宦子弟。但是一直在广州居停,也沾染了些商贾之风,手里“略有些私房银子”要搞些“营运生发”的事情。 营运生发,说起来容易,对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来说却又不大方便。生意场上的道道,他们懂得不多。也不敢贸然插足。放债虽然获利多,但是风险大,还牵涉到官声的问题,若是给哪个,“都老爷”或是六科给事中之类的人物风闻了奏上去。最轻也得闹个,“与民争利”的考语,大大的不妥。 最容易也最稳妥的就是找个合适的大字号存款取息,即稳妥又无人说闲话。但是吴芝香又嫌利息太低。 思来想去,这广州城里最能赚大钱的买卖就是做贩洋的生意,一船船的瓷器、药材、生丝、茶叶运出去,运回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谁看着都眼红。吴芝香就一直在动这个念头。 但是吴芝香的父兄虽然在京任官,卓竟不是什么耸红的大佬,董季重的爹只是个,副将,武官的品级向来不值钱,何况又是外地居官,本地也无人巴结,挑他们“插花”带货或者入股发笔小财。要自己乘船出海经营,听说风波险恶又有海盗出没。两人实在没这个胆量,委托他人。又放心不下,, 董季重也在一旁插话,“说是贩洋包赚不赔,可是海上风波险恶,郑孽”他顿了一下,“郑芝龙虽然就抚,但这海上依然是无风三尺浪,险恶的很!”他苦笑道,“我们是空有银子,使不出去啊。” 这番话甥甥嗦嗦的说到此时,郭逸已近知道,这几位就是普通的纨绔子弟而已,看人发财眼红,但是风险和劳苦却一点也不想担当,所以来找自己了 这样的人物,倒是好弄。当下只点点了头,随口道:“海上风波出没,的确不是个好营生,几位都是千金之子,干不得这样的营生的。” 虽然是死了做海贸的念头,但是赚钱的念头一直没变,董季重寻思到现今的广州,另一个赚大钱的买卖就是澳浙货了,一面镜子送到江南。就是翻倍的利润,再到京师,还要再加一半。东西小,易带好运。出手也极容易。比大笔押款还要冒险出海的贩洋要来得安全多了。 还有个好处是吴芝香因为父兄在京的缘故,时常自己或者遣人进京办事。每次吴家都会借着出入京城机会,随身携带大量货物沿途贩运。这种借着官帖贩运的生意,不但过关无需纳税,路上的一应开销都由驿站承担。连脚夫都可以叫沿途的驿站承办。 两人当即一拍即合。本钱,他们有。但是高家垒断了广州市场的澳洲货批发,从他嘴里想分出些货源来。和虎口夺食也没甚区别。高举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白丁,却通着宫里的人,听说又是通着海贼,哪里还敢去招惹。至于郭逸,久闻其名。但是自己和他卓无往来,又没有个合适的牵线人物,贸然上门去拜恐怕连人都见不到;纵然见到了,传出去也太掉身家。 思来想去,便想到了紫明楼的裴莉秀的身上。听说这里就是郭逸的产业。那么这主持紫明楼生意的裴莉秀,必然是这郭东主身边第一等的红人。得宠的姬妾了。由她来引荐。关键的时候再说几句好话,事情就容易办成的多了。 打定主意,两人就天天上紫明楼来,百般讨好口四四,不惜用重礼相贿。目的就是能吹吹枕头风,见郭逸一面,说得这“澳州财神”从指缝间漏出些货色,他们就享用不尽了。 “这么一笔款子用不出去,想请郭东家指点,怎么给我们用出去能生发生发?”董季重说。话虽说客气。意思也很明白:郭逸手里能确保赚钱的,就是澳州货。 郭逸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仔细盘算了一会。既然他们有钱使不出去,就是一笔闲钱。不仅短期可以拆借,闹得好还能长期占用这笔资金运作。只是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想来一个人一、二万银子总是有的。 但是此时却不表态,吊吊他们的胃口再说。只含糊其辞的应道:“好说。好说。” “老爷吃什么酒?”裴莉秀说道:“已近预备的了葡萄酒。” “就吃葡萄酒。” 这些日子,凡有宴请,郭逸喝得都是“国士无双”纯粹为得是给自己的再打广告,喝得都有些怕了。听说有葡药酒,有久早逢甘霜之感 大明的广州也有葡萄酒销售,一种是洋庄货,用木桶运来,与力世纪的葡萄酒别无二致,一种则是加了葡萄干的黄酒而已。紫明楼这样的地方。自然用得是前者。 玻璃杯里斟上酒来,殷红色的,煞是好看。郭逸端起了饮了一小、口。酒味不涩,倒有些原汁的酸甜口味。的确有股熟悉的葡萄酒果香,不由的说了声:“好酒!” 第七十节 糖船被劫 发秀薪又来布菜,“纹是鹅肝膏六”她说!“泣茵萄部。凡穴公子送得呢。他们的事情,老爷您费心为他们筹划1一下如何?”说着抛了个媚眼,借着奉酒,半边身子都依偎在郭逸身上。 吴、董二人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喜,想不到这位辈姑娘居然肯如此出力,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有她出头,这事情八成有戏! 郭逸的身子,却已经麻了半边。 虽然知道是演戏,心里也叫苦不迭。还得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道:“好说!好说,两位既然看重兄弟,自然要为二位好好的谋划一 。 “费心!有劳!” 郭逸向两人说道:“我有句话想动问。” “好,好。请说。” “承两位看得起,我不敢不尽心。不过先想请问两位,款子有多少。要把这笔款子用出去,总有个打算,是一二个月就要能还本,还是一年半载也无碍?收益想要多少?总要先拿个大主意,我才好措手。” 吴芝香向董季重看了一下,以眼色征询意见。 “紫炎兄”董季重说,“银子不多,我有五万,吴兄也有三万多。合起来不过八九万的数字。银子不便久搁置,须得周转的快些才 小十万的银子,还说数目不大,好阔的口气。这官场之富,真是骇人听闻了。郭逸心想,难怪大明要亡。 他点点头:“两位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为商最重信义,如今紫珍斋出的各色澳洲货物,统归高老爷代销,我也不便出尔反尔,擅自向两位放货,不然这商场上,我郭家人的信用,可就荡然无存了。” “这个,还请紫炎兄帮忙!”吴芝香赶紧相求。 帮忙,我凭什么帮你。郭逸心道纨绔就是纨绔,连这些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不过,纨绔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是有钱。现在要用他们的钱,所谓“帮忙”也是帮自己。 “我有另一条发财的门道。不知道两位可有兴趣?” “愿冉其详!”两人顿时都来了兴趣。 “两位可知道糖?” “知道,知道”董季重连连点头,“糖是一笔大买卖!”他虽然不做海贸,但在广州耳熏目染。知道糖是极好卖的洋庄货,不管东洋西洋,都抢着要。 “在澳洲,糖也十分的好卖。所以说,最近一二个月里,我都要在广东收糖,收到了糖,装船运回去,就是银子。二位可有兴趣在里面投一股?” 他不说拆借,一则拆借要付的利息极高,二来刚才他们都说了,对放高利贷有很大的顾虑,所以只说请他们来参一股。 吴芝香不假思索:“好,好,只是不知道收益几何?” “不好说,不过每年的惯例。一两银子下去,二分的回报总是有的。” “要多久?时间耽搁的太久可不行。”董季重插嘴道。 郭逸点头:“当然!若是要一年半载的才能回本取息,两位直接存在大字号的柜上就走了。我这买卖,三个。月里就见分晓。” 其实连一个月都用不着。郭逸自己已经计算过,一船糖从徐闻运出来,到广州脱手。最快只要十天就行了。三个月总付二分的利息,利亦很重,但是比起拆借的利息。却低得多。何况这三个月里,钱还可以再过一二次手,等于是翻了三倍在用。 心事被人拆穿,董季重脸色有些发红,忙道:“不是这个意思!紫炎兄这么帮衬兄弟!兄弟怎么敢争多嫌少,只是有些不便的事情在内”只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胡说。扭扭捏捏的透出些许消息来,说这些银子有一部分是“暂借的公费”在手里不便久留。郭逸想,他爹一个副将能有多少公费,这笔钱恐怕就是饷银而已。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兄弟!”郭逸做出一副够朋友的模样,“来,来,喝酒!” “即已说定,不知道把银子送到何处收纳?”董季重急着敲定此事,“我马上写个片子,叫人回去提了立刻送到府上” “不用”郭逸断然道,“既然要一起合伙,第一讲究信用小第二讲究手续。你们两位的款子。到时候我自会叫起威镖局的人来收。二位和门上人、账房交代一声就可以。我这里关照紫珍斋立折子奉上,注明三个月,计息二分。若是行情好,再按股本奉上花红,这可使 “使得,使得!”这番话说的二人连连点头,觉得这郭东主说话做事即漂亮又可靠。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之心。大事一定,心情自然松快,接下来的酒自然越喝越顺。郭逸也乘机打听了不少官面上的消 。 最关心的,自然是广东方面对临高的态度,广异的官场上,刘香、诸彩老等人的动向,远比临高被人关注的多,董季重甚至没听说过有这事一临高是报过匪情,但是这年月报匪情的州县多如牛毛,临高县城如今还在官府手里,自然也就无人在意了。 至于北京城里,崇祯“拨乱反正”收拾魏忠贤余党的事情还忙不过来一最近已经是第三次斥责阁臣们清算“逆党”不力了。眼看着今年的南、北两京的“京察”必然会有一番大动作,清理魏忠贤的“逆党”所以官场上的气氛是颇为紧张的。当初的反魏的官吏们,这次自然要趁势上位;当初暗中勾搭的,要考虑如何多方打点,以便脱罪,最好还能保住自己的官位;骑墙派,则要钻营当朝的新贵,更进层楼”整个朝廷和官场,如群峰熙熙,没个安稳。 这和郭逸从朝报上得来的消息大体是不差的。既然北京和广东方向都无人注意,那么临高的建设还能获得一倒日对平稳的缓冲时期。这个消息,要尽快通知执委会。 酒吃到下午三点才尽欢而散。郭逸和四四交代了几句要紧的话,特别是要她注意最近来紫明楼的人中间有没有人在提及糖的事情的,有要紧的消息,要及时的派人过来通报。 穿越集团在雷州和的对雷州糖的控制权,势必要分出个高下来?按郭逐引旧,一,海义堂再强。也斗不过穿越集团这条强龙,就算不动用执委会的特种部队,光凭广州这边的运作。海义堂在这次收糖大战中是必输无疑的今天成功的拉到两笔头寸之后他愈发坚定了这样的信念。 现在在款子上面穿越集团已经是稳操胜券,恐怕海义堂是料不到穿越者有本事这么快的就搞到十几万的银子,以后几天应该还会有更多的头寸可以调集 比叨说了,吴、董二人之外,类似的官宦人家的大少还有好几位,多不敢说,再调集四五万银子是没问题。二十万两的数字,足以打得海义堂爬不起身来。 中国向来被人称白银的黑洞,广州恐怕就是囤积白银最多的地方了。说是银根紧。其实手里有大笔现款的人有的是!只是得想法把他们的都给挖出来。 过去他只觉的穿越集团有了高家这条线,银钱方面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这次在糖业上面小试身手,才发现离“银根充裕”这四个字还查得老远。长远看来,多方的筹措资金才是要事。一路都动着如何更多的筹措资金,把生意进一步的做大的脑筋。 正在轿中沉思。忽然轿子停了,跟班来报:“老爷。起威孙掌柜的人来请安,请您即刻到镖局去一次。” “什么事?”郭逸张口一问,发觉自己冒失了。来人只是个信使,能知道什么?孙掌柜多半是有重要的消息,非得当面禀告,在惠福街找不到他的人。知道他到了紫明楼,才派人在半路上寻他的。 “去起威!” 轿帘一下。即刻往起威镖局的方向而去。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虽然这次雷州的事情他早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但是越到最后关头,就越不能出问题。此战的关键,就是广州的糖价,按照最近的行情来说,价钱是在节节上攀,已经到了三两九钱二分上。 他已经从华南方面知道,按照当地人的说法,雷州今年的糖产量是“中平”也就是一般的水准,但是中国出糖的地方不止雷州一处,尽在咫尺的福建也出糖,当地的行情他还一无所知,万一糖大批到货,价钱一跌,大笔高利借来的头寸就会变成一剂毒药! 这个节骨眼上。最怕遇到意外。郭逸已经关照孙可成,最近各地的分号、外柜要三日一报,如果遇到糖货过境,要设法打听糖的产地和产量,准备运销何处?要多让镖师下茶馆,为得就是在这些地方获取有用的消息 哪怕只言片语,有时候也是极其关键的。 轿子到得起威。不入大门,他是这里的股东。又是掌柜的密友,三五天总要来一次。算是熟愕不能再熟的客人了。所以轿子直从旁门进去,索性歇在花厅边上。 孙可成已经在滴水檐下等候了,这到不是他客气,而是事情紧急,他得赶快告诉郭逸才行。 “郭东主。出事了!” 劈头盖脸就是这话,显见事情紧急。郭逸一点头:“里头说。” 孙可成这才意识到在院子里谈话不妥,赶紧把他让进花厅,进了一侧的阁子。这里是他们密谈事情的所在。 “昨天有一条糖船在海上被人劫了!” 郭逸一阵心紧,不会是登瀛洲号吧?这船可是一宝贝疙瘩。转念一想,登瀛州是从雷州运了一船糖来,前天才装满了烟媒往临高去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它。 “是广丙!” 广丙是一条双桅广船,载重1四多吨,是高广船行专做沿海货运的 。 所谓高广船行。是广州站为了弥补临高的水上运力不足,在当地与起威镖局合办的一家货运船行。所用的都是就地购买来的小型沿海货船,水手也都是本地雇用的。船行由广州站负责经营,不属于海上力量部管辖。唯一的业务就是跑临高一广州航线。 因为业务繁忙。船队扩充的很快,现在已经拥有了六艘双桅船,用广字起头,按天干排序,从广甲开始,一直到广庚号。担负了一多半向临高运输各种资材的任务。 原本高广的船,从临高返程大多是空载一所谓的“澳洲货”量少价值高,为了安全起见一直是用海上力量部的登瀛州号运输的。眼下华南厂的砂糖积压。广州也急于回笼资金,双方商讨下来。决定用高广船行从临高回程时候的空船顺路装载砂糖回来。是件即方便又有利的事情,哪晓得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海面不太平靖,船行的船上虽然没有火炮,但是水手都配有刀枪和火绳枪用来自卫,还配有专门走海路的镖师压阵,航线基本不出外洋,只在内洋航行。这样虽然路程稍远,但是要安全些。所以船跑了几个月,还从没出过什么事情 怎么一装糖就出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把经过说说。” 孙可成小声说。“船回来了,但是死了五个人。” “船还能不能再用?”问了这话他不由得后悔,部属的死伤情况不问先问船只好坏。未免太过寒人心。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可有伤 “船在码头上,正寻人弃修理,有些小损伤,不过没有大碍!”孙小可成说。“水手都在在高广客栈休息,有人受伤了,正请大夫!” “船大老无碍吧?镖师们呢?” “听说是受了伤,不过不碍事。倒是镖师死了二个!”孙可成一阵黯然,“都是一起共事好些年的老兄弟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镖局死人虽然不算罕见,但是这二个都是常年共事的老人,和最近新进的人在情份上自然是不同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这里一定厚加抚恤!”郭逸赶紧拍胸脯,“先给每位的遗属送二百两银子奠仪,抚恤的事情,你先帮我看着,到时候一起商要怕花钱!” 第七十一节甜港风云黑云压顶 可成知道纹位东弄寺面很大。但是一听说送二百两怀嗫“圳跳,赶紧道: “太破费了” “一条性命没了,还说什么破费。”郭逸道:“这事得麻烦孙掌柜了。还有,船老大若是伤势不要紧的话,把他和镖师一并叫来,约个地方说话!”他想了下,“再选个几个水手一起过来回话!” “是。我这就去办!”孙可成马上答应了,“不知郭东主约在哪 ?” “就在镖局里问话。马上。”郭逸原想直接去高广客栈,但是一想那里人多眼杂,不是问话的所在。 过了半小时,人都来齐了。郭逸亲自询问了船老大、镖师和水手。得知是五六条小型帆船在海边伏击广丙号,跳帮过来以多打少,很快就被船控制住了。但是对方似乎颇留余地,没多杀伤人,也没有带走船,只把糖分装到几艘船上去带走了。 据受伤的镖师说,来得海盗应该不是几个。“大帮”的人,应该是些小单干户。临时联合起来干票买卖。 “来人是什么口音?” “回东主的话:都是雷州当地的口音,应该就是本地的歹人。” 这么说来。此事是海义堂指使的可能性很大。郭逸点点头:“你们好好休养。一切费用都由我来。” 出了镖局。赶紧上轿子,吩咐:“回惠福街!”他盘算,得马上发电给华南厂和临高通报过去。这事情恐怕不是简单的海上行劫。虽然现在形式不算完全明了,但是对方的行动极有针对性。运糖的事情必须先缓一缓 这就牵涉到临高执委会准备如何处置海上的威胁了。 广州的电报,不啻于给了文同等人当头一棒。电报上的内容,亦喜亦忧,喜的是广州明确的告知,所需的银子没有问题,华南只需要放开胆子收购就是;忧得是糖船被劫 不仅是少了五百石糖的问题,还说明海义堂开始转入明确使用非法手段对付他们的阶段了。 天下最怕的事情就是鱼死网破、狗急跳墙,海义堂现在无计可施,再拖下去胜算越来越小,采用这类见不得人的手段的可能性就愈来愈 了。 到底该怎么应对,到是个难题。正迟疑着。文秀进来报:“廖掌柜来了。” “哪个廖掌柜?” “是廖大掌柜。” 那就是起威的廖大化了。他赶紧说:“请!” 廖大化带来的消息更不好,说镖师们已经打听清楚,徐闻全县的糖案工人,包括一部分海康的糖案工人,最近几天已经全部串联起来了,准备三天后在部和尚庙里烧香起誓。铲除华南厂的“妖器”要“尽复古法” 这简直就是兜心一拳,打得文同差点没背过气去 抢糖船不算,这回是千脆准备来直接砸厂子了! “这个。老廖,能不能请官府出面镇镇?”上次已经见识过衙门里的威势。如果衙门肯派些人来弹压,工人未必敢闹。 “县里的大老爷,巴不得闹出点事情来打官司,他好两头收钱。”廖大化警告说,“糖案工人也是有说项的 毕竟是砸了人家的饭碗。 现在外面群情汹汹,闹起来华南很有可能吃大亏。最后官司是我们能赢,但是那群工人一穷二白,就算砍掉几颗脑袋又于事何补?” “是。是。你说的是。”共同知道在本时空指望官府基本就是幻 。 “为今之计,还是早做打算。”所谓早做打算,其实就是准备逃命的套路。廖大化低声说,他已经在徐闻县城了安排好了一处院子,万一有什么事情,要他们直接逃进县城。 “进了县城,乱民们绝不敢轻易追进来的。不然就是造反了。这点掌柜的可以放心。”廖大化包拍胸脯,“只要在城里,起威就能包得众位平安。” 文同迟疑道:“不至于吧,难道他们敢杀人?”再说这厂里的机器设备还有这么多的糖,也决不能丢下不管,否则日后如何向执委会交 ? “难保 ”廖大化神情凝重,“最近有人在买“替身,!行情是八百两一个。” “替身?” “对。”廖大化点了点头。他解释说但凡民间骚乱或者械斗,官府当场是不管的,但是事后伤人的要赔偿,死人的要偿命。为了让手下人干起来无所顾忌,所以每每发起组织的人就会事先买好“替身”等到官府追究的时候,让替身去投案,一命顶一命,事情就可以过去 。 既然有人在买替身,说明这次骚乱的组织者是准备出人命的。文同顿时慌了手脚,他到底只是个糖厂技术员出身,原本觉得有穿越集团在背后撑腰,当地又有起威的镖局作保,交接官府。在徐闻乃至雷州也算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就是在穿越集团内。最近也是临高、广州都围着华南在运转 自感颇有些“王霸之气”这回对手要动刀动枪了,这才想到自己几个人孤悬此地,靠得住只有起威镖局的人和几支手枪,万一真来一伙暴民冲杀进来,文德嗣、马千瞩就是牛皮吹到天上,也没本事即时传送一支军队过来救命自己的命。 不由的就起了怯意:看样子还是廖掌柜说得对,得准备好一条逃命的路线”文总不是交道过我们么:“只有生存才是最高的。” 虽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但是转念想到觉得事情还没出来,已经在想逃命,未免有些太过胆怯,万一给人看出来了,今后可就是大大的笑柄。便故作镇定道: “不碍。先请大家来商议商议再说,这华南厂也是好大一份家业,不能平白无故的让人毁了去。” 当下叫人把谋天雄、梅林、萧贵等人都请了来。廖大兴在前面照料生意,就不叫他了,眼下门市上不能没有人主持局面。 “那位北掌柜也在,要不要请他一请?”文秀小声问。 “他回来了?”文同一听心安了大半!有这么个特种兵在,安全感就大大增加了。“请,自然要请。” 北姊,旧一、参谋旅行回来在糖行歇也听说了最沂师…一不稳当,本来就打算晚上来一起谈谈。 听得廖大化把事情都说了一遍,文同道:“这事情这么办?海义堂那边连出了两记狠招,看起来不准备和我们搞公平竞争。” 众人都凝神屏气,没有说话的,这事关重大。关于华南的存亡。别得不说,华南若是真得毁在他们手里,今后在穿越集团里,起码一个“不堪重任”的印象就给大家留下了,之后独当一面的行政职务是不用想的了,只能老老实实当一辈子技术员。 许久,谋天雄才道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得做最坏的打算。一是对方打上门来这么办?我们有没有能力保住厂子和货物?二是万一挡不住他们,能不能保证我们自己和手下人的安全?。 萧贵说:“其实真要打上来,我们也未必见得就不是对手,好歹糖厂里也有一百多丁壮,也编了个民兵队练过,还有些镖师,抵挡一下总没问题吧。” “人很多”廖大化说。除了糖寨的工人,还有他们的家属。海义堂估计也会派些烂仔夹杂在里面,起码也有千把人。“还有件事情不可不防,糖行里的银子多。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一旦闹起来,保不定有人想乘乱下手的 北姊也点头认同廖大化的判断。如果是盐场村民兵队这样成立时间长、练多、人心齐的队伍,大约是没问题的,但是糖厂的民兵队这样的成立不超过一二个月的乌合之众,指望他们靠能抵挡十倍以上的暴民是不现实的。 “我们不是有镖师吗。还有北弗的人”文同想到了北沸。 “拜托,我们侦察兵也是人,又不是健次郎。”北弗苦笑道,“就算能打,也不见得能一敌百啊”小 “鸟镜一响,不就行了?”因为有廖大化在场,文同说话含蓄了些。 “这是大明,不是南美,大明的土著也不是印第安人,以为我们是天神下凡。枪一响倒是容易了,可人家也知道你这是鸟侥不是神器”北姊说,“再说了。在糖工里打死了人,怎么收场?” “那我们就直接“斩首。”看到文同欲言又止的神情,廖大化赶紧道,“我先到外面转一圈看看,有事各位掌柜再来招呼。”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北沸点头,“可惜我没带狙击枪来连步枪都没有,不然直接远距离把那劳什子祝三爷爆头算了。”他沉吟了一下,“要不我带两个人,晚上摸进去干掉他也行。” “这样一来,恐怕海义堂那些人会怕的尿裤子。”众人都有些畅快的感觉。 北弗想了想:“不过海义堂里面的情形我们不知道,连祝三爷是长什么模样也不清楚,得事先侦察一下。晚上我先带人去摸摸情况,权当练兵。” 有人愿意出力,大家自然高兴。但是梅林却对此事并不热衷,说道:“我们就不能争取一下工人吗?我相信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被人利用的 “被人利用是肯定的。但是要争取他们转变态度,就这么几天时间,怕来不及了。” “到底还有三四天时间。如果肯定去争取,还是有转圈的机会的。”他坚持道,“工人们不过是被蒙蔽的。说到底,我们也是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无可奈何才起来抗争的,” 这话大家就不爱听了。闹得自己和万恶的资本家一样一虽说事实也是如此。文同说:“你的意思是他们闹得对,砸得好,是革命行动喽。小, 梅林忙说:“这个自然不是,毕竟是穿越集团的利益才是最要紧的。”眼看看着子里的气氛不善,忙辩白说,“这也是为华南厂、为穿越大业着想。我到雷州是短期出差,造完房子就走人。华南在徐闻、雷州,是要一直开下去的,现在立足未稳,就惹下仇家,不是长久之计。” 这么一说。倒颇有道理。但是北姊则不以为然。既然有到利益的冲突,除非双方能够充分的调和,达成满意的利益分配方案,否则总是要结仇的。这个也顾忌。那个也担心,事情都不要做了。 堪天雄道:“小梅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们还是多做几手准备。软得硬得都得预备着。还要顾及到向广州运糖的事情。” “现在还往广州运糖?这事情摆明了海义堂在里面捣鬼,我们的糖船一出去。还不是白白的送人。” “不然”谋天雄说。“广州现在为我们调资金,恐怕是担着极大的风险的,于情于理,华南也得尽快把糖运去让他们变现。” “可是安全问题怎么办?现在我们是岸上海上都有敌人,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文同急道。 堪天雄说:“小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件的做。”他沉思了一下,扳着手指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列了出来: “糖行走要加快收购的速度”谋天雄建议道,“广州既然说了银子不成问题,我们就把过秤的人再加几个,糖收得越快,蔗农们的心思就越安定,门口的秩序也能好转。免得有人浑水摸鱼,这是一。” “这个主意好”。萧贵说,“蔗农有了高价卖糖指望,就绝不会处测许人来破坏糖厂!” “很好,很好!”文同精神大振。“蔗农比糖察工人多多了。” “这个也是说说而已。”其沸摇头,“糖案工人是组织起来准备闹事的,和蔗农不是一回事。萧贵说得有点意思,但是靠不住。” “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好”文同催着谋天雄,“下面呢?。 “组织民兵准备守卫。准备一套万一事情闹起来时候的预案,这是未雨绸缪。”谋天雄说。“万一民兵顶不住跑了,个人以为。还是保命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七十二节甜港风云破解之策 “廖大化说。他只经在徐闻县里权下了处院落,实在亏1引以盅进县城里去。”文同把廖大化的建议提了出来。 “这就是二了。”谋天雄说,“华南糖厂再重要,我们也不见得非要以身殉厂才对。我看由北姊和廖大化一起商量下,准备一下万一逃命时候的方案。怎么走,带哪些人走 厂里的人有好几百,北姊只带了二三名队员,镖局最多也就能过来十来个人,要保护全体工人都逃走显然办不到。好在对方多半也只要取他们的性命,一般职工不会赶尽杀绝。 “把文家兄弟和女人们都送走。女人留这里没用,文家兄弟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培养他们的,要是被杀了就可惜了。”文同说。其实关键是这些人和穿越者朝夕相处,有了一定的感情。“还有糖厂里的几个骨干和他们的家属。”他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人心刚刚收揽起来。这么一来,华南将来再恢复起来。人心就散了。” 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事情一旦闹起来,糖厂的职工必然会有伤亡。而他们的领导和亲信却平平安安的早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换谁也不会喜欢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大家不由得觉得丧气。萧贵说:“我觉得这样做的话,未免太过自私,有些卑鄙。”他说,既然现在想到要职工们出力保卫糖厂的。到时候却把他们一丢了之,听天由命。以后华南的名气就可就臭到家了。 “我看”谋天雄说,“文家兄弟也不要送走,他们是我们和当地人沟通的重要渠道。另外。女人也不要送走。免得影响士气。” 这是丢卒保帅的意思在内了。大家心知肚明,几个女奴留在糖厂根本无用。但是起码算是一种态度一糖厂里人人都知道几个女奴是老爷们的婢妾。 萧贵原本对诓天雄沉着冷静,做事有条理颇为钦佩,现在却很有些不以为然:“更不好”萧贵说,“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保卫华南糖厂,不是想着怎么逃命。更不是逃命之后还要准备说辞去欺骗职工!”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大家都无言以对。文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也好,我好歹也有支枪。到时候拼一下命最多就是第一个进翠岗。” 翠岗公墓,现在还没有穿越众埋进去。说要第一个埋进去,显然是负气的话。 谋天雄倒还是不温不火:“糖厂肯定是要尽量保全的。但是真要到了工人们打上门来,就算拼命也不见得能保住了。” 北姊问:“第三呢?” “第三就是打听消息,把总体的情况都摸清楚。虽然我不赞成去暴祝三爷的头,但是这事情还是要预做准备,实在不行,与其让他暴我们的头。不如我们先暴了他的。”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了点笑意,“除了祝三爷,还有哪些人是关键的?他们的态度是什么样?都得一一打听清楚。包括底细也要闹个明白。这样到时候或打或拉。都能哼哼个计较。不然就是想杀人放火都没地方找人去!” “这个有理。”北姊赞同。“把起威的人都派出去查一查吧。” “起威的人现在就在外面打听消息。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我再关照一下廖大化就是!”文同说。 “有了确切的情报,事情就好办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劳烦老北出马搞定。这活有点“脏 所谓“脏”意思是这不同于国家之间的战争,师出有名。实实在在的是利益的争夺,让正牌子军出身的北弗去干黑社会的勾当,谋天雄怕他心里别扭。 “这话没必要。”北姊说,“既然来到这时空,就要为穿越集团大局考虑。” “好,有这话就行了。”谋天雄说,“其实我还有个想法是是釜底抽薪。但是不大有把握。” 所谓釜底抽薪就是去游说准备起事的糖察工人,让他们“深明大义”也罢,重金收买也好,只要他们不起事,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但是现在的局面不清,让谋天雄觉得有些无法下手。 “他们不是没活干吗?大不了我们把他们全招工进来就是。 梅林说,他兴奋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发了工钱,我就不信他们还会闹事。” “原本是可以的,但是我们晚了。”文同有些沮丧,“现在糖厂又不缺人,招进来了做什么?总不能白白的养活着吧。” “就算白领工资也好,起码起到了“维稳。的作用么!”梅林说,“再说二百来个工人,一人一年十二两银子,也就二千多两。” 这主意到也不错,虽然有花钱买羊安之嫌疑。但总是比较可行的办法。 谋天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到是给了我思路了。这事情就包我身上吧。一定把工人们都给安抚下来。” 众人一呆,不知道他有了什么锦囊妙计,但是看他故作神秘的模样。想必是有了极大的把握。 “不过此事要大家配合。特别是文同。”谋天雄说。“不过我有八九成的把握可成 至少也能让他们内部乱一阵,推迟几天闹事。” 计较已定,文同问:“运糖的事情怎么办?向广州运糖要紧,但是安全问题怎么解决?” “是啊,要么请执委会帮忙派船护航。要么得给广高船行的船都配上武器和士兵,但这么一来就麻烦了。” “不要紧,我有个想法,不过要执委会帮忙才行,是这样的 ” 计较定了,大家各自去办事。谋天雄又和文同秘议了一会,当下就叫来了廖大兴,问了许多话,又叫他把糖厂里原先是糖寨工人出身的都开了名单过来,又用笔在上面一一注清他们原先是干什么的:煮糖的、烧火的、还是一般的杂工。又叫文秀把工人们在“反贪污”运动中写的“服辩”都拿来,一一对照着看,忙了好久。 文同看得稀奇,问道:“这是件么意思?” 谋天雄说:※心曰了不稀罕。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把戏而 梅林说的把失业工人都雇用进来的方法,如果早用个把月,的确是条“釜底抽薪”的好计策。但是现在未免晚了。失业工人明显已经组织起来,有了领头人。这个领头人多半还被海义堂控制了。现在再提出要给予工作未必能得到失业工人的信任,就算对方愿意谈一谈,要价恐怕也高得离谱。 “你想:失业工人现在已经是盘弓待发,我们现在再说愿意给他们工作,换你是失业工人你怎么想?” “当然是觉得对方害怕了。” “对极了”谋天雄点点头,“这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现在这些人还没想得这么多。” “这样反而会促进他们团结起来。” “呵呵,一点不错。”谋天雄笑着说,“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分化他们。糖察工人,说起来是一体,其实分成好几种人。” 这文同是知道的。煮糖师傅技术要求最高,所以每个糖寨都是以他为首,其次是烧火人,根据煮糖师傅的指令时刻控制火势大小,这两种人都属于有技术专长的,收入也最高。特别是在榨季,技术好的师傅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其他人则不过走出卖力气的小工而已。 “拉谁打谁呢?”文同问。 “照你说呢?”德天雄忽然卖起了关子。 文同说:“照一般说来,总是拉有技术的人才好,一则有技术的人拉来有用,二来他们在群体里的发言权也大。但是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技术 ” 谋天雄连连点头:“没错,老文你比我脑子可转得快。开始我还想从煮糖师傅着手,后来才发觉不妥 ”他先捧上文同一捧,”收买他们要花的代价可比收买普通工人的代价要高多了。” 这些人在收入方面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华南不花大代价收买不了他们。花得代价高了。不仅是费钱而且会让糖厂里的人不满,两厢比较得不偿失。 相比之下,一般的工人。要得是只是有饭吃,有衣穿,家人不饿死。虽然人数众多,反而花费不大。而且心理预期小,妥善安置就能满足,甚至感恩戴德。 只要有安稳饭吃,就算有再多的牢骚,也没人轻易愿意去当暴民的。这个道理谋天雄和文同都很明白。 有人要当暴民,有人不愿意,这个临时组织起来的工人团体不可避免的就会内讧,再辅助以其他手段,瓦解起来就轻而易举了。虽然祝三爷是幕后黑手,但他到底也不是共产党,搞人运动不是他的专长。 至于谋天雄找糖厂工人的名单,文同也就明白了。他们在糖案工人中没有人脉,只有利用毛经在厂中的人去牵线搭桥,毕竟过去都是吃一口饭的。 “你把服辩找出来。大约是想让那些手里有“痛脚,被我们抓住的人去吧?不怕他反水,也不怕他不尽力。” “没错”谋天雄说。“不过写服辩的,基本上都是些煮糖、烧火的,一般的力工很少有。他们没技术,分赃也轮不到他们。” “没有也好!起码人品还好。” “也是。我选了几个。一会见见,看看他们的应变能力怎么样,明天一早就让他们出去活动!” 谋天雄还打算自己出去活动,但是这话他先不说,一是不想让众人担心,二来也想在大家面前露一手,显显场子。别人不说,北弗虽然不过是个特侦队的队长,但却是执委会下面的核心人马,给他留下深蔑的印象,对未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隔天一早,德天雄就和周士翟一起出发了。他在临高已经学会了一口雷州话,不甚标准,和当地人交流已经没有问题,加上他的皮肤比较黑,换上当地人的衣服之后就显得很“明朝”了。 原本廖大化是要派起威雷州分号里武功最好的一个跟随的,谋天雄却还是选了周士翟,他比起其他人来显然更可靠,而且在临高日久,对穿越者的行事作风也了解,不需要多做解释。 此去的目的,就是拜访林庄。起威的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糖察的失业工人的头目是他。也知道他去过海义堂好几次。 “林庄这个人手艺一般”周士狸说,“主要是人比较“外场”会说话,和徐闻的三教九流都有点小关系。所以在糖寨工人里算是个首脑了。上次打官司就是公推他出的面。” “为人怎么样?”谋天雄问 “人还算正派。”镖师说,此人当然不是什么坏人,因为好交游,各种不良习气不免沾染了些,吃喝嫖赌都有份,积不下几个钱。所以三十好几了也没老婆。是个。光棍。 林庄是个单身汉,自然不会有什么家。眼下他就住在部和尚庙里,那里四周现在都是拖家带口,准备上华南要个说法的糖察失业工人,要去找他,未免有些冒险。 “没关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堪天雄极有把握,林庄这个人既有癖好,就不会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物,收买极有可能成功。就算不成功,光今天这档子事情,传出去就是绘声绘色,也能把他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威望折腾光。 蛇无头不行。去掉这个主心骨,再配上“群众斗群众”的谋略行动,这群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立马就会散伙,到时候再收拾残局,就容易得多了。 两人来到部和尚庙前,只见这座庙宇倒是是颇有规模 因为部和尚是制糖业的祖师爷,雷州的糖业发达,部和尚庙也修得特别好。原本这里也是海义堂一年一度唱戏酬神的地方。 但是此时这庙宇前前后后,却到处是拖家带口的人群。住满了廊下。大人叫小孩哭的,热闹的犹如市场一般。有的穿着还算完整,有的干脆衣衫褴缕,近乎难民。 第七十三节甜港风云萧占风 旦是他们不便过于靠近。此处往来聚集的都是熟人。骤心小;两张陌生面孔,极容易让人起疑。更不用收打听消息了。堪天雄深感自己在这里日子太短,还做不到“沉下去”的地步。自己不但一开口就让人知道是“外路”来的,连举止都与旁人不同。一举一动都会招人注意,在这种社会环境里。没有当地人的协助,搞情报工作就是异想天 。 想到这里,不由得佩服当年文总他们在广州做下的暗中布置:要是现今没有高家、没有起威镖局,穿越集团孤困临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能打开局面。那里象现在这样,多少总有些当地的接应。 两人便在离庙半里远的一处路畔茶棚里休息喝茶,茶棚里人来人往,五方杂处小即使不开口打听,也能从旁边人的议论中听到不少消 。 好在最近华南和海义堂的角力已经成了徐闻,乃至雷州的一桩大新闻,棚子里的人议论的也最多。 消息很杂小荒诞不经也很多,特别是华南厂的机器,简直快成为“妖器”了。虽然机械这种东西在晚明并不象“盛清”时那么稀罕,但是不用人力、不用水力。也不用风力就会自己动,气力又这么大的东西,还是让很多人感到神秘莫测。 其次被议论最多的。就是华南厂诸公的私人生活了。特别是与文家兄弟两个。的关系小成了许多人意淫的对象,听茶棚里的公论此二人的菊花很是受人的遐想。倒是常师德在人市上一举买入五个女人的“壮举”无人提及。 此时正听旁边的人口沫横飞的说道:“我看这次,华南是要大大的吃一个瘪了 何以见得?这是大家都要问的事情,迄今为止,认为华南要吃瘪的预言已经出过几次。徐闻的赌局里,最近还多出一种赌盘:赌这次糖业大战是华南胜还是海义堂胜。前些日子一直买海义堂胜的人多,但是随着二两五钱的收购价一直维系到现在,买华南胜的人大为增加。当地人不是傻子,榨季拢共才三个多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海义堂下面的各家糖行的仓库里还是空荡荡的。胜败已分。 “你老兄天天就知道舔海义堂的脚丫子,上次不知道是谁说的,华南银根三日内必断。不断的话割了他的活儿委?”有人出言嘲讽,“看您老人家至今也没上京师去挂挡子么!” “挂挡子”是民间自阉,有意入宫的人,到京师去投供当太监办得 续。 茶棚里一阵哄然大笑。那被取笑的人犹自嘴硬:“谁知道他们哪里又搞来了银子?我看华南也是芶延残喘的了 “芶延残喘到过秤的增加到十五个,翻了三倍。天下有这般芶延残喘的?” “哼!”被取笑的人不肯认输,道,“就算华南有的是银子吧,这民心上他们就输了一看了!你看着吧,三五日内。必有民变!” “何以见得?。对方不以为然,“难道你有二个活儿?难怪不能去投档子了!” 这下茶棚里简直是笑翻了天,一个个都捂着肚子打跌,连跑堂的和伙计也笑得弯腰抹眼泪的。 这下此人面子上挂不住了,急道:“萧酸子!你看着好了,华南在徐闻倒行逆施小毁了多少人的生计,早些时候便有人去告他被太爷驳了。但是事情岂能就此了解?早晚激起民变来!” 被叫酸子的书生摇摇头,笑道:“这话,我奉劝你上华南糖行的门口对着蔗农们去说说。二两五钱的行情硬是变成一两,还好意思说别人“毁人生计。?!” “哼,徐闻只有蔗农?。对方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眼睛瞎了。部和尚庙前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恨得华南要死?我劝你也不用急着替华南鼓吹,三天过后,必见分晓!” “三天就三天!”书生啪的把扇子收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分晓。就看他们推举出来的林庄是个何等货色,这群人就成不了气 !” 谋天雄听得提到了“林庄。”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没想到有人却来劝解了。“二位、二位,这等事情与我等无干。何必为此伤了和气?还是吃茶。” 这么一来小“林庄”的话题就不提了,不过话题还是在华南的事情上,这书生对华南的机器极有兴趣,只恨华南门户森严,不得进去一观。 “听说那机器吃的是甘蔗渣,吐出来的是黑烟,熊熊烈火。倒似是个大炉子一般。”有人说。 “只不知道这炉子上烧得是什么?烧了又有何用?”他长吁短叹, “要能亲眼看一看就好了”。 “烧得是水有人说,“听里面的人说,每天都要往里面车水。到时候,还会喷出水汽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每天这样烧水,到底对煮糖有什么用处?”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谋天雄暗暗点头。古人的观察力还是有的,可惜少了几百年的见识和积累,这点上很吃亏。 “华南制糖乃是秘法,想进糖厂去看他们的机器,岂不是痴心妄想?”有老者说了。“就说这雷州府,盘想和华南做生意的大户也多的 这到是第一次听说!堪天雄心想,镖师们出来打听消息,到底是隔了一层,何况他们也不知道哪些是穿越者最关心的。 “这倒奇了,除了糖。和他们还有什么生意可做?” “华南这么大的一家字号,单单吃饭穿衣就是个很大的吴卖”。老者说,“可惜他们来得时间尚短 ” 可惜什么,不问可知。华南在这里根基甚浅,何况底细不明。地方上一般的大户商铺多半老成持重,结交新客户做买卖,一看来路清楚,二看为人处世。二者都无问题,才会和你交易,否则宁可不赚钱也不招惹。 华南和海义堂的对决,着起来是两家之间的事情,实则全雷州都盯着。这么一想,又比过去深了一层:华南在这里,一是要赚钱,二是要竖名。这里虽然不是“解放区。”却是未来穿越集团的四瓒材源,基础务必要扎实才到众里棋夭雄心中更心涟1…年腕,而不是靠武力的解决的思路。 不过到最后却再也没人提林庄的事情,谋天雄未免失望,既然这样,就不得不当面打听打听了。从旁人的言谈中他知道这个萧姓书生叫萧占风。此人对华南的观感甚好,难得是即明事理又肯仗义执言,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而且言下之意,他对林庄颇为了解,通过他或许能打听些消息出来。 时近中午,萧占风要回去吃饭了。谋天雄对着周士狸使了个眼色。周士翟会意:这里人多眼杂,不便当街招呼,干脆跟他到家,再去登门拜访也不迟。 当下跟了出去。恐天雄自顾自的在茶棚里喝茶,听人胡说八道。只是他的雷州话水平颇为有限,倒有一多半听不懂,心里盘算着要请个人专门教教自己。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周士翟已经回了过来,他在桌子上丢下几个铜钱,出去与他汇合了。 周士翟小声告诉他,这萧住的地方居然是在徐闻县城。这倒是颇为诧异的事情。他一个县城里的住户,为何跑到十多里远的海安街上来喝茶?徐闻虽小。喝茶的地方总是有的。 “他家就在县城北关厢,看起来很破落。连他家里的事情我都打听到了。” 这萧占风的父母已经过世,风评此人一贯不务正业,平日里好发议论,家道很是不堪。所以迄今连个老婆也没有。 此人既然个无牵无挂的主,倒是可以深交为我所用。谋天雄打定主意,便让周士翟带路,一起去拜访这位书生。 刘秀才住的,是关厢后街的一处院落。倒也是独门独院的房子。看规模,过去也是小康人家,但是眼下却显得破落的很 墙壁许久未粉,连门墙都有些歪扭。门前的地上甚至还长出草来 幅门前冷落的破落户模样。 周士翟上前,敲门,半晌。才把人敲了出来。身上穿一件旧娴衫。光着头没戴头乒,衣服虽旧,还打着补丁,到还算干净整齐。 见上门的是两个陌生人,萧占风不由得一怔:“二位找谁?” “找萧占风。” “敝人就是,素昧平生。不知二位”他好奇的打量了这不速之 。 “久仰大名,特来拜会。”湛天雄说了一句泛泛的客套话。 萧占风的眼睛在谋天雄身上一阵乱转,忽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请里面坐。” 堪天雄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所以还特意准备了一套说辞。甚至准备着硬闯,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不由得对此人的兴趣大为增加。 院落很荒芜,一颗荔枝树长得枝枝权权,树下放着一张破桌子,几个竹椅。桌子上有茶,看的出这萧占风虽然穷,还有些文人的雅兴。 “中馈乏人,屋子里乱。就请在院中落座吧。” 宾主落座,谋天雄尚未开口。这萧占风眼睛眨巴了几下道:“若是没猜错的话,两位是华南的人吧。” 谋天雄暗赞他有眼力,只说:“何以见得?” “华南的人,举止相貌都与本地石不同。”萧占风颇为自的的一笑,“二位改换装扮,但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是变不了的。” “哦,想请教一二。如何能从气度上看出来?”这下等于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华南的人。 “这有何难?”萧占风颇为得意,“就我看到过的你们华南里的几位大掌柜。个个都不象买卖人。倒是有股子傲睨天下的气派。小。 “傲睨天下?”谋天雄不禁失笑,难道俺们真得都有王八之气?转念一想,现代人在自信自尊这块上,的确不是古人可以比拟的。何况穿越者个个营养过剩,精气神比起土著的确大有不同。 “既然萧先生 ” “叫我占风好了。” 这是很客气的表示了。双方互通了姓名,谋天雄知道明朝人的规矩,又问了一句:“敢问表字?” “我有什么表字!”萧占风苦笑一声,“我八岁开蒙,十四岁应童子试,磋跑至今,至今还是个童生而已,取个表字又有何用?”说到这里,忽然有所醒悟:“二位到此,连茶水都未奉” “不必客套。”堪天雄看这里的模样就知道萧占风的处境窘迫,既然有心招揽,就要施些小恩小惠,又要不着行迹才行。现在既然已经是中午,不如干脆就请他喝酒。三杯酒一下肚,交情就不一样了。 “周师傅,麻烦去叫几个菜,打些酒来。 周士狸知道这澳洲人是要收揽这个破落书生,他自到了临高,虽然只是默默做事,对澳洲人的事情从不置一词评论,但是也看得出他们其志非小,心里早存下了不一样的念头了。当下点点头,问道:“不知道要喝什么酒?” “徐闻液不要,太扯了!”谋天雄既然有心招揽,自然就要下些本钱,“到糖行里取两瓶“国士无双。来!” “不,不,这个使不得!”萧占风满脸通红,“初次相见,怎好让你破费?” “一见如故么。”谋天雄微笑道,“我还有事情要请教占风兄呢。” 萧占风虽然觉得不妥。但是灶头上也只有一碗冷饭,几块咸菜而已,莫说待客,就是自己吃都不拜 又想对方如此爽快,自己何必忸怩作态?也就不再推脱了。 不到片刻,周士翟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个伙计,挑着食盒。里面冷热菜肴应有尽有,颇为丰盛,让已经许久不知肉味的萧占风猛咽口水。 “太破费了!”他拱了拱手。“尊驾如此客气,占风无以回报,惭愧,惭愧。小。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谋天雄过去社会上应酬就极多,对这套拉关系、套近乎的手段十分老练,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眼见说话越来越热络,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第七十四节甜港风云林庄 胺 ,“听占风兄在茶棚的言辞,似乎对林庄很熟,棋天雄昏一,题 “岂止是知道”。萧占风道,“他原就是我的邻居!” 原来这林庄和萧占风家原本都在海安街上居住,萧占风的父亲因为家里地少,就做些小买卖,倒也是生发起来。为了想让子弟读书出人头地,搬家到了县城里居住,以便能上个好私墅。 “林庄这个人,自小是个孩子王”。萧占风笑道,“好出头,讲义气,好交接朋友。原来倒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他摇了摇头。“这个人交友不慎,沾染了嗜好。在糖察烧火赚来的几个辛苦钱,不是花在“私门头,里,就是在赌场上陪送给了别人。” “原来是这样。”堪天雄想这不过是他的私德而已,吃喝嫖赌不一定没能力,谦谦君子也未必就是大才。如果萧占风的见识就这点的话,未免也弱了一点。 “ 这还是小节”。萧占风脸皮微微涨红了 刨良少喝蒸馏的白酒,“只是有了嗜好,未免德行有亏了。就说这次吧 小, 这次林庄打头去向县衙告状。糖察工人们是合出了一笔钱的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只要打到官司,不论能赢不能赢,照例要有一笔打点上上下下的规费开销。 “这林庄到好!借着打官司的由头,收了工人好些钱,他自己起码吞没了一半。官司输了,他又说钱都花光了,把余下的款子也吞了,把大家给闹得精穷。” “这还不算,后来祝三爷给他银子,让他把糖察的工人们维持好,预备着和你们为难。前后领了几次银子我是不知道。不过呢,最近一次,我倒是在赌场看到他一口气输了十几两出去。部和尚庙前老老小小,天天喝发霉的米粥一让他打头,这群糖寨做工的也算是瞎了 这个说法,和周士翟打听来的“人还算正派”大相径庭,简直和“卑鄙小人”有得一拼了。 “外面风评不是他人还算正派吗?” “呵呵,一般的人不知道他的哪些鬼花样,他也装得像模像样,一天到晚破衣烂衫的,满面愁苦,其实你只要去县后街的艾嫂家看看,他是什么做派,还不是一清二楚?” “艾嫂是谁?” 萧占风一怔,笑道:“对了。你们是网来没几个月,自然不知 艾嫂是本地有名的一个老鸠;主持一家很大的“私门头,小,县里的暗娼多半以她家为居停。除了女人。还开着赌场,是徐闻县里的下层社会的销金窟。 “你和艾嫂很熟?”谋天雄冷不防的问了一句,看看他是不是个,诚实的人。谋天雄以为一个人有些毛病问题不大。怕就怕是个伪善之徒。萧占风说别人很起劲,言辞中却对赌场、“私门头”都很熟悉的模样,恐怕也不是个方正君子。 “和她不熟,和她里面的一个人很熟萧占风似乎没发觉堪天雄的用意,兴致勃勃,“我一个穷光蛋,艾嫂的眼睛可势利的很。” 原来他有个远房亲戚,寡居多年,现在在里面厨房帮忙当女佣。萧占风平时也常去找她。 至于为什么他经常会去艾嫂那里,他则闭口不谈了,显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谋天雄想多半是和这寡妇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这也不便再多问了。 当下也不再多问,便海阔天空的聊起天来。萧占风对华南的机器制糖极有兴趣,谋天雄便投其所好的说了一些基本的原理给他听,可惜他自小只所学的东西只有十三经而已。科技二字八竿子打不着,连中国古代的一些科技书籍也没看过。所以解释起来很是吃力。 “如此看来,我辈竟是井底之蛙!”萧占风虽然十句中听不懂八句,还是听得兴致勃勃,最就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现在华南处境堪忧啊。”谋天雄看看差不多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萧占风高深莫测的道:“何以见得?” 谋天雄当下把祝三爷准备着让糖察工人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占风点头道:“这事情,我也风闻了。不过,我以为这事闹不起来,就算闹起来了,也不过是雷大雨小。” “这是为何?” “谋掌柜没听说过养寇自重么?。 这话一下到给堪天雄提了个醒。萧占风得意道:“林庄是个什么货色?嘴硬骨头酥的东西。且不说事情闹出来衙门要追究:最轻最轻,拘几天吃顿板子他是逃不掉的。纵然有祝三爷代为在衙门里疏通,苦头总是要吃得。再说了,真把华南斗倒了,他就不怕祝三爷过河拆桥么 “不错,不错!”谈天雄忽然发觉这读书人的眼光果然不错,华南一倒,祝三爷就没必要再给他银子维持糖案人的队伍了,反而糖察工人还要对祝三爷感恩戴德,他这个靠着居中交通,左右逢源大捞好处的人还怎么混? “那,依萧先生的看法此事该如何化解?”谋天雄肃然起敬。 “叫我占风好了。”萧占风大概难得受人如此的尊敬,不由得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之感。当下把自己对这事情的看法都一一倒了出来。 “祝三爷也知道林庄这个人靠不住。所以又组织了一班人马一赵鸡脚那班烂仔。他们倒是什么也不怕的亡命之徒,可惜人数太少,成不了气候。所以要到华南闹事,糖案工人和烂仔是互为表里。 糖毒工人不闹,烂仔们就没法卑水摸鱼萧占风拿筷子在桌子上点点划划,“林庄何尝不知道祝三爷的算盘?赵鸡脚的人搞出了事情,肯定是糖寨工人来顶缸。所以他一味的拖延,就是要从祝三爷那里拿到更多的好处。但是万一抹庄被祝三爷勒逼的动了手,事情就闹大了 谋天雄听得很仔细,前后一对照,萧占风此时的说辞不是和前面的“事情闹不起来”自相矛盾么?默念一想,此人到底是个书生,“好作惊人之语”大概是习惯。凡十也没必要戳得束说他分析的漆算有道理。匆梳,多原本他们没有掌握的细节。到底是本乡本土的人,对事情看得更为透 。 “所以 ” “所以只要把林庄收服了,赵鸡脚这班人根本出不了头。” “我亦有此意!”谋天雄说。“不过听说已经晚了,说三天后他们就要在郗和尚庙烧香起誓了” “这事全徐闻尽人皆知。”萧占风不以为然,“棋掌柜你想:真要闹事,只有秘密串联,到时候突然聚集起来烧香起事的。岂有三天前就把烧香的事情传得满城皆知的?再说了,林庄的所谓烧香起誓只是“起誓”又没说立刻就要动手。” 他越说越起劲:“林庄无非是被祝三爷逼急了,做个姿态出来而已。也算对得起他领得银子。所以三天后他是铁定不会动手的你想首脑会在动手前几天还泡在私门头里赌钱嫖妓的么?” 原来这就是萧占风说的“这事闹不起来,就算闹起来了,也不过是雷大雨小。”的真正涵义。谋天雄暗中点头。这人果然有些本事。 “所以要收服林庄,还有的是时间。” “这么说林庄不在部和尚庙里?”谋天雄问。 “他怎么会在那里!”萧占风道,“自从祝三爷招揽他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艾嫂那里。过得是风流快活的日子。现在大约还在。” “那我到是要见他一见,和他“交个朋友”谋天雄拱了拱手,“烦请占风兄指点”。他说。“我是外路人,做这事情两眼漆黑,全要靠你照应。” “好说,好说!”萧占风拱手还礼,“但有效劳之处,一定尽我绵薄之力。” 堪天雄见他毫不推脱,显然是个有担肩的人。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谋天雄道,“占风兄日子清苦,这点银子,请拿去贴补。日后另有谢意!” “当不得。”萧占风却一口回绝,“钱,我绝对不要。敬请收回。我当谋掌柜你是个朋友才说这番话。若是话不投机,就是给我一万两我也懒得说这些。” 这倒是个有点风骨的人,虽然后面的话在堪天雄听起来未免有吹牛之嫌。当下将银子收了回去。“这样,我明日再来。到时候就要请占风兄引路,去收服林庄了。” “这有何难?今日去也使得。” “不必,不必”谋天雄道。“手头还有几桩事情要处理,既然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明日再去也来得及。” 堪天雄带着周士翟回到糖行。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林庄,但是结交了萧占风这么一个,人,也算是大有收获。 堪天雄这人做事,讲究兴头上冷一冷。想了片刻,请周士翟进来 “周师傅!”他开门见山,“你觉得今天这萧占风怎么样?信不信得过。” 周士翟长期走镖,江湖经验十足,看人识人是有一套的。 “信得过。”周士翟倒是毫不含糊。 “嗯,我也觉得此人可用。”谋天雄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是关键的时候,烦请你带几个当地的弟兄,去打听打听萧占风的底。” “好,我这就去。”周士翟立刻就出去了。 晚上,去游说糖蒸工人的糖厂工人也都纷纷回来了,一天的时间,自然没什么大的效果,但是带回来的消息却很明确,失业工人很多都是意气消沉,对前途觉得无望,虽然林庄按日供应糙米,勉强度日,但是大家都觉得这种吃救济的事情不是长久之计。 烧香起誓的事情,的确有。而且最近也有人在不断的煽动,要他们冲击华南糖厂,说只要把华南厂毁了小这雷州的糖寨就会恢复起来。煮糖师傅对此最为起劲 毕竟全用旧法,他们的获益最多,所以甘愿冒险。但是一般的工人觉得冲击糖厂打砸械斗,无异于“犯王法”就算恢复旧法制糖,也无非是吃口饭而已,故而积极性不高。加上领头的林庄态度暧昧,始终也不表态。没人带头,谁也不愿意自己出头,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这样看来,萧占风判断的“烧香”只是“起誓”而非“起事”的判断是完全准确的。谋天雄当下要这些人明天继续去活动,向失业的工人们暗示:华南愿意招工,不但可以开发一份工钱,还愿意救济他们全家老小。 且不论有多少失业人会被他们拉过来,起码人心会乱一不过看样子林庄也从来没真正把人团结起来一这古代的工人领袖还是私心杂念太多,所以成不了气候。 这样看来,事情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了。明天去收买林庄,大约也不需要多费力气。 第二天,还是由周士翟陪同着,两人扮作外路的客商和家仆,先坐轿子秘密到了县城里的“大昌米行” 这家原是廖大兴当过伙计的地方,所以两处的关系不比寻常。华南里的用米都是从他那里进得。米行的朱老板对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备极殷勤了。 因为要避开可能存在眼线。两人到了之后,才打发了一个伙计去请萧占风来。萧占风到了之后,谋天雄一行便由他陪着带路,往艾嫂家去 。 前耳进来,后门出去。米行耸后是一条小巷,走了几十米,转上一条长街,铺得极平整的青石板。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房,相当整齐。街上行人的穿戴也比临高要齐整的多 拜糖业兴旺之利,徐闻还算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 不过私门头向来不在热闹的的方,萧占风一路引领,从县衙前转过去,进到县后的冷僻场所。这里道路两旁多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后墙,风火墙高耸,只开着一扇扇的小门。行人稀少。 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扇双开小门前。萧占风站住脚说:“就是这里了。” 第七十五节甜港风云说服 1敞开着的,从门里望讲尖。看到院午甲停了不少轿毕儿洲小卜隐隐约约的传来碰牌摇宝的声音,显然是在聚赌了。许多卖熟食的小小贩,由门外延入门内,似乎二门院子里都有。进出的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这?公开赌博?”谋天雄到有些吃惊了。 尔错。艾嫂的相好就是县里刑房的班头。好处不少。” 萧占风说:这处赌坊,每年孝敬给县里几位老爷的抽头,就有一万上下,所以从来无人过问。 从门中望进去,里面有好几桌赌,谋天雄便问:“谁都可以进 “可以。可以。第一进随便进出,随便赌,赌得也不大,熟客到后面,不过得有人引荐。” 于走进去看了看,有牌九、有番摊的。谋天雄入境问俗,志在察看环境,并不出手。周士翟就不用说了,赌博是镖师的大忌。这样转了个圈子。萧占风小声道:“他一般是在二门之内。” “怎么进去?” “要熟客引荐的。” “你引荐我们进去么?” “我算什么熟客。”萧占风一晒,“随我来。我们先出去。” 出得门来。从边上的一条小径进去,萧占风敲了几下门,里面出来个中年女人。粗手大脚的,似乎对萧占风颇为熟悉,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话,萧占风说:“这是我亲戚刘婶娘。” 这刘婶娘也不知道算是哪一路的远亲。平日里萧占风混不下去,三餐难继的时候。就溜到这里来吃闲饭。好在这里日夜都有人勾留,灶头上始终有火。饭菜点心源源不绝。所以只要有人肯照应,揩个油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 萧占风和他婶娘用土话说了几句,回头道:“你们先进来,姓林的昨晚和小金秀厮混到半夜,到现在还没起身。”说着极轻蔑的啐了口唾沫。“我先吃口东西填补填补。 原来他自己也没吃早饭,准备上这里来蹭饭的。 “还要多久?” “总快了,刚才送洗脸水进去了。一会我们到厅上去等他。”萧占风说着,把他们带到下房的一个冷僻之处,一会刘婶娘端来了一个蒸笼,里面是满满一笼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甜咸俱备,大约是将客人吃剩下零件点心放在一起蒸一蒸热。 “二位也来点?”萧占风说着抓起只破酥包子塞到嘴里。吞得快了,有些咽住。刘婶娘赶紧又给他拿来一碗茶水。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又捞起只虾饺吞了下去。 “不了。我们一早都吃过。”棋天雄想这位读书人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吃娼家的剩食。 萧占风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边吃边含含糊糊道:“你们一定在笑我一个读书人。居然会沦落到乞食娼门的地步。” 堪天雄网想说什么,拼命的在肚子里找有没有好汉落魄时候的例子,网想到一个弗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萧占风却已苦笑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人破落了,有口饭吃就好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说罢摇摇头。 言语中颇有牢骚。对个,人际遇不满,进而会对社会不满,这就更好了。 这边等他吃完了“早点”刘婶娘带他们悄悄的穿过柴房。到了一处月洞门旁。 “两位。这里进去就是二门之内了。”萧占风小声道,“二位进去之后,只看不说就是,这里照例是不兴打听别人的事情的。等林庄出来我们直接上去和他谈。” 这个自然无异议,当下二人由萧占风引领着。大模大样的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大厅上。 这里比外面更热闹,赌得玩意和外面的差不多,但是桌上不见现钱,都是精致的象牙签,谋天雄视力甚好,看出上面用细工刻着各种字。无非天、地、人之类的。大约是暗码 谋天雄小声说:“这里人多眼杂,在这里露面,若是让海义堂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你放心好了”萧占风十分笃定,“这里是县城,不是海安街,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这群糖狗子也从来不来这里。” “那就好。”谋天雄正犹自东张西望,萧占风悄声说:“不要到处乱看,这里最忌讳这个”随我来。” 萧占风知道林庄最喜欢赌“番摊”便拉着谋天雄悄悄的在赌番摊的一张桌子后站定,隔着簇簇人头看着,等林庄出来赌钱。 因为人还没有出来,谋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赌桌上。他的社会经验丰富,各种赌场也混迹过,但是这种赌博,他到是从来没见过。 桌子是专为摇摊用的,硬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号,四角用云石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云石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龙,右白虎。 庄家用摇缸筛子,摇了三下,打开摇缸来看点数,每个点数都有不同的说法。围观的赌客按照各自的选择和赌法,分别在桌上各门下注。谋天雄看的极为注意,发觉这摇摊的赌法下注花样很多,进出极大 象牙筹码的价值他也渐渐的看出来了,一根天字的筹码,就是一百两,地字的五十,人字的十两,素面的大约是一两。这一桌上赌本,就有近五千两之多。这可是一个小小的徐闻县城!糖业给这里带来的财富,的确是超乎想象的。 坐庄的手气颇旺盛,打下风的去了来,来了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将谋天雄从后面推到前面,由站着变为坐下。为了不引人注意,谋天雄也买了十两银子的小筹码,随意下注,打算输光了就退到后面再等。 没想到一来二去,他的胡乱下注倒是赢了不少钱。转眼面前的筹码就堆了起来。上半庄做完粗粗一估,竟然赢了一百多两银子。 摇摊有所谓的“路数”即各人下注的套路。摊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荤路、素路,这套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十分考究,其实各人相信各人的。象堪天雄这样没有路数的随便下注不断赢钱的,赌场里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一下便令全场侧目。由于堪,一一足生客。而且看他卓度安闲。下注的时候极其随意洒脱心此人神秘莫恻,因而也越增好奇的兴趣。 几十只眼睛法视之下,下半庄他居然还是运气不减。虽然也有开出了吃陪的,但是依然赢面大于输面,这一庄结束,怒天雄已经净得了二百多两。同桌众人诧异的、羡慕的、气愤的、懊恼的,各种眼神聚在他身上。诸态毕陈。 堪天雄自己也不免 宝官笼络赌客,也凑兴表示佩服,关照站在“青龙角”上的开配免他的“头钱小”堪天雄却是声色不动,只慢慢的站起来,拱手道:“侥幸!” 头钱一文不少。依然丢到“青龙角”上,这一手颇为漂亮,给足了赌场面子。 但是再赌下去就没有必要了,他谋天雄是来找林庄的,不是赌钱的,更不是准备在徐闻混江湖。眼看时间过去了快一个钟头,林庄还是没露面,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萧占风却十分兴奋,低声道:“谋掌柜,没想到你这手还真是漂 “林庄人呢,怎么还不来?” “已经来了。不过正是你手气大旺的时候,不敢打扰” 谋天雄哭笑不得。萧占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就是林庄。 只见番摊桌子边上,坐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粗手大脚,手上有不少烧灼后留下的疤痕。是典型的劳动汉子模样,但是面色灰沉。暮气很重,眼神发虚。堪天雄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酒色过度之后的模样。 见他虽然坐在桌子旁,手边却没有几根筹码。这会宝官开出是个。“四”字,打得三门全部落空,眼看着筹码被开配的收掉。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要摇宝的时候,他却一门也没打,迟疑着捏着几根筹码。 “老林!你怎么不下注?”坐庄的问,“要摇了!” “爱惜几个钱就下去吧!你这会手气不顺。”有人劝道。 “昨天在小金秀身上少用几个,今天不就有了!” 林庄茫然的看了半夭,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最后的几两银子丢了下去再输掉,自己就身无分文了。艾嫂这里,虽然不是衙门,也是“无钱莫进来”的。纵然他恋恋不舍 尤其是舍不得小金秀风鳖入骨的模样,从祝三爷那里领来的银子,到有一多半都填在她身上了 还是要被立刻扫地出门。 有心要再博一记,但是部和尚庙前的几百人今天就要断炊了,没有银子也就没有米。再要请祝三爷给钱,最快也得等到烧香起誓,给他听个响才行。林庄知道,那些工人早就对自己有所不满了,万一这次没有米送去,只怕烧香的事情就会黄。 想了许久。还是站起身来退位让贤。自己一个人缩到一边,要了一壶茶。他手头没几个钱,自然也不肯开发小账。堂子里的人翻脸极快,半晌才送来一壶茶,还是冷得。 “真是婊子无情。”林庄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正盘算着回去怎么和工人们说,让他们明天烧香的时候闹得动静大些,好再向祝三爷要一笔银子。 正盘算着。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有人叫:“林师傅!” 林庄哪知道有人盯他的梢,听得声音,转脸来看,看到周士翟含笑注视,问道:“是你叫我?” “是啊!你不是林庄林师傅么?” “是,是我”他的眼睛在周士翟身上乱转,似乎是在努力的拨索着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眼见这个人穿着不贵不贱,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颇有风度。知道不是好惹之辈。很客气的问:“兄台找我有事?” “敝东想和你交个朋友。”周士翟满面含笑。 “贵东家是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 “绝没有认错。”周士翟压低了声音,“敝东家就在暖阁里,请您屈驾移樽几步。他有话和你说。” 林庄徒然警觉起来。他和三教九流厮混日久。颇知道其中的一些诡异。自己最近追随祝三爷对付华南糖厂,这糖厂的财势也不小。神仙斗法。小民吃药。华南要是找人对付他,他真是喊救命都来不及,也没人听!这里不是海安街,海义堂吃不开。更何况艾嫂这儿是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地方。 对方银子使到了,自己今天半夜就会成为一具街上的“路到”! 他也算反应快得,忙推辞道:“贵东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马上还要去办些杂事。事情办完了我即刻来拜访” 话没说完。周士翟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师傅。还是现在就请吧,敞东忙得很!”周士程满面含笑,但是目光冰冷。 林庄大吃一惊,网想挣扎,手腕上一阵剧痛,半边身子已经麻 。 “请吧!” 林庄被这样逼着进了暖阁。谋天雄顾虑萧占风是本地人士,不便露面就让他在隔壁候着。自己背光而坐,这样林庄看不到他的面孔,他却可以把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们谋老爷。”周士翟“押”他进来,介绍道。 林庄到底是算个半个江湖人,知道眼下的事情不妙,礼多人不怪,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谋天雄沉声道。 “是,谢谋老爷。”林庄站起来小心的站到一旁,见那押他进来的汉子守在门口。心中暗暗叫苦,想着今日怕是有一番苦头要吃。 谋天雄开门见山地说:“我受华南的东家之托。来向你说几句话!海义堂和华南厂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原和你们这些糖索的工人无干,奉劝少做无谓之事。免得伤了和气!” “不敢。不敢。”林庄一听果然是华南的人,顿时腿脚一软,又跪瘫在地连连磕头。自己掺合祝三爷的事情,在徐闻尽人皆知,对手不见得敢动祝三爷。但是捏死他这个小小的烧火工人却是举手之事。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拿自己当那只傲猴的“鸡” 第七十六节甜港风云收买 谋天雄见这古代的“工人领袖”面如土色,心中大起鄙夷之感,原想着这个人好歹能把几百个工人发动起来,总还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堪。看来萧占风说他“嘴硬骨头酥”是一点不错的。 “你且起来说话”谋天雄有些厌恶,“你们糖寨工人的苦楚,华南也是知道的。所以敞东委我和你来交个朋友。彼此不要伤了和 。 林庄一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不会取他的命,总算回过神来,细细品味这谋老爷的话。看起来这事情还有得商量,小心的回答道: “你老明鉴!我们糖累的工人原本就是做一日吃一日,水淹不过脚面的营生,现今大家断了来路,许多人又有家累。实在是生计艰难,为了糊口才不得已收受了祝三爷的银子,并非和华南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他还算精明。绝口不提华南挤得糖累关门,工人失业的。免得触怒了对方。 谋天雄默不作产,看他如何说下去。 “至于外面传说的糖霉工人们要到华南闹事,那是绝时没有的事情,这个,我敢拍胸脯。” “这么说。外面盛传糖寨的师傅们要烧香起誓打华南是假得了?” “预备烧香这是有的。”林庄知道这事情绝对抵赖不过去,只相在关键的地方打马虎眼,“不过不是传说的那样!只是让大家抱成团,好度难关,不是专门对付华南的。” 这番话说的勉强也能弥缝的过去,但是谋天雄无意和他争辩口舌对错 原本这事情也无所谓对错。 “糖案的众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原也有华南的一份责任在内。敞东每每为此慨叹,说对不起众位了!为了补救,现在敝东愿意收纳诸位入厂做工,只要能做事的,不管男女,无论老幼,都开发一份工钱。既然大家你既是打头的,我替他做主,事成之后。再单给你一笔酬谢。你看如何? 这番话说的很明白,而林庄仍有突兀之感,但是这番话的意思是明白的。华南愿意让失业的煮糖工人们都进厂。这对大家来说。当然是一件绝大的好事。起码这几百个人的生计都有了保证,自己对大家也有个交代。 但是这事情,对大家是好事,对他自己则未必。一旦大家都进了厂,还要他这个打头的做什么?自然也没了现在的种种好处。再说,他从祝三爷那里前前后后拿了二百多两银子,现在答应祝三爷的事情没办。反而倒戈到了华南,岂不是标标准准的“反骨仔”?华南不好惹,祝三爷也不好惹。 这一来。不由得大感踌躇,迟疑着不敢答应。 “怎么。你有顾虑?”谋天雄看他神色变幻,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先不说破。让他自己说出打算来。 “谋老爷。你老明鉴!这对我们糖案的工人。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祝三爷古道热肠,这二个月一直是他在接济大家,只怕回去一说,大家不会听我的 谋天雄哈哈一笑:“笑话。华南的白米饭不吃,到要吃海义堂的霉烂陈米?天下有这样讲义气的人?” 林庄有苦说不出,祝:爷拨给他的银子,给大家吃白米饭不见得行,白米粥还是可以的,但被他自己侵吞了一大半,只能买价最廉的霉烂陈米充数。工人们有意见。他就推说海义堂给得钱少,只能将就着不饿死人而已。所以祝三爷在工友们心里也不见得地位高到哪里去。 现在要是回去和大家一说,多数工人们自然是愿意去华南,这样祝三爷那里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就算不要他好看,要他把银子都吐出来,就能把他活活逼死。 林庄看看周士翟,又看看谋天雄,翻着眼睛,竟无从作答。 就在他这迟疑不语之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谋天雄将今天随身带来小箱子放到桌子上,将盖子一揭:里面是一排排叠的整整齐齐的洋钱,尽皆揭露。簇簇全新,银光闪亮,另外又有一堆散碎银子,几个。“中键”估计是百十两上下,这不消说是,是预备送自己的。 “这是五百块“双柱。银洋”谋天雄说,“合到银子也有近四百两。算是华南给失业工人们的安家费。招工之事成了就发,另外再馈赠你个人一百两。” 口中说的数目是一回事,这实打实的银子放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谋天雄知道。什么也比不上真金白银送到眼前那么能打动人心了。这几百洋钱,就是特意为这个用处准备的。他很有耐心,尽让林庄去想。 “凡事不必勉强。”堪天雄开口了,“你如有难处,不妨直说。” “哦是。是林庄如梦初醒。 他到底也是江湖中混过的,转念之间另出了一番说辞: “谋老爷!”他摆出极诚恳的神情来,“请您老体谅!我既受糖寨的工友们之托,就得妥妥当当的给他们谋个出路才是。现在华南愿意接受他们做工。感激不尽,我代工友们先谢过贵东家!”说着一躬到地,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我这居中的人有许多难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祝三爷那里,也得有一定的说法,否则损了他的面子,我小小的一个烧火工人。担当不起!” “有何难处。你只管说!”谋天雄料想他大约是为自己多争取些私人的好处。 “是,我只求贵东家能体谅”他说,“明日在郗和尚庙的烧香起誓,还请照准继续” “哦,然后呢?”谋天雄不置可否。 “烧香只走过个场面,搪塞一下祝三爷那边,免得他罗唣,算是个。缓兵之计小的再去向工友们说合。待到时机成熟小的自会派人来给消息,贵东到时候派遣一二个。得力的人来直接招工就成了。只是”他小声道。“小的以后在徐闻就混不下去了。的请贵东赏赐几个路费” 林庄这套话,听来面面俱到,合情合理。实则还是一套脚踩两条船的缓兵之计。他的算曲凌!用烧香起誓来搪塞海义堂,像边步收了华南的钱,蚌,旧,广个空头愿。再向祝三爷透出点风去:说华南企图通过招工来“招安”失业工人。祝三爷自然得花钱让他镇住场面。这样虽然迟早有穿帮的时候,但是混得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了,卷包一走了之就是。 这点心计自然瞒不过谋天雄。 “烧香起誓断然不可。”堪天雄立马否决,烧香起誓虽然是个仪式,却是糖寨工人们明明白白的表态与华南为敌。这以后,华南来硬得是仗势欺人,来软得就是跌份,极为被动。 “若是不准小的在祝三爷那里实在交代不过去了,还请贵东体谅,赏小的一条生路啊!” 谋天雄“哼”了一声:“林师傅!我劝你想想清楚,别想着脚踩两条船的把戏。”他冷笑一声。“敝东是看糖寨的工人们失业可怜,要给他们一条生路。既然你不愿意。要带人烧香起誓,只管去。华南也不拦着。” 林庄大急,如果谋天雄真的拂袖而去,事情就没得挽回了。一旦打起来,自己就成了海义堂的过河卒子,不管最后谁胜谁败,能不能得到祝三爷的照顾,就要凭他的良心了。 “这个,再议!再议!” “议不议的也无碍。”谋天雄忽然一笑,说着将银箱一关。 “我也晓得你老哥是在外头跑跑的,所以爽爽快快跟你说。”谋天雄说,“我只要讨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白花花的洋钱等于已经收起来了,似乎只等自己一句话,事情便成罢论。这样一个局面,轻易放弃,总觉得“于心不忍”因此口不择言地答了句:“我来想办法。一定办成这件事情。” “好,痛快!”谋天雄知道他已入了圈套,“敝东说了:既然招工,就得有一份花名册,进了厂就有一份安家费领。安家费自然由老哥你去散发了,我们不过问。只是不知道你老哥能不能给一张单子出来?” 名册,他自然有。这是林庄吃饭的本钱。祝三爷当初也是看了名册,知道他手里有几百人可以用,才肯给他银子的。这个湛老爷名为要算安家费,实则多半是要看他有多少实力。这倒是要好好的显露一下的。另外,但凡饷银、安家费之类的钱,照例有二八暗扣的好处给经办人。林庄自然是知道的。故而大为兴奋,忙道: “有是有,不过名册底落只有一本,得找人来抄” “没问题”谋天雄回答的很干脆,“我有书启师爷在。” “那好”说着林庄从怀里掏出一个毛蓝布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个破烂不堪的护书,夹着一本毛边纸的账本似的东西,上面写着“同心一德” “这是花名册,原走向县衙里告状时候弄得”林庄说,“名字是请代笔先生写得,不过每今后面前按了手印。” 看那册子,油腻垢污,翻开来看,果不其然:一排排的都是开列着姓名。每个名字后面密密麻麻的都按着红指印,还写着个人户籍所在的都、图、村。有的名字后面还注着“煮糖烧火”之类的工种。应该是真正的花名册不假。 “一共是一百七十四个。人。还有二十几个。没地方去的学徒没上册子。 “你稍待片刻,我吩咐人抄下来。”说着把底册交到隔壁的萧占风那里。让他马上抄下来。 萧占风随身带着墨盒,马上就动手抄写。为了免得枯坐无聊。堪天雄干脆叫人送了几壶酒并七八个下酒菜,拉着林庄喝酒。一个劲的敷衍他,还从他嘴里打听到了不少祝三爷和海义堂的事情。 酒喝完了,花名册也抄好了。谋天雄将底册原样交回。说: “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后天一早,我听你的消息!”说着讲五十两的一个元宝推到他面前,“这五十两,你先拿去。” 林庄顿时喜出望外,但口头还自要客气两句:“没有这个规矩!” “规矩是人立的,我的规矩一向如此,你先把这五十两银子拿了去,替我做起事来也有劲。” “好说,好说”林庄已经口不择言了。 事已办好,此处无需停留。三人离开了艾嫂家,自回大昌米行去。萧占风问道:“这林庄说得话靠得住不?” “自然是靠不住。”谋天雄道,“不过我还有一手伏兵等着他。他一回部和尚庙就见颜色。” “他要不回去怎么办?你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保不定又要在这里乱用了。” “现在是他的生死关头。他不得回去好好想想?”谋天雄很有把握,“赌钱嫖妓怕都没了兴头了。” 他停下脚步,说:“占风。我看你也不用回家去了,住到华南去吧。我们正好缺少个办文墨的掌案。每个月给你开发几两银子,你也算有个着落。” “多谢费心。”萧占风婉言谢绝,“不过,我现在还是保持自在身比较好,说什么,做什么。都方便些。” 谋天雄一想也对,他到是想得周全。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着。”堪天雄见他尖在窘迫,虽然昨天被他拒绝了一次,还是拿出了些散碎银两,“算我借给你得!” “不要,不要。”萧占风依然摇头,“不是我矫情!现在不是拿你银子的时候!到时候要出来说话的时候,人说我拿了你们的银子,不但话说不响,就是前面说的话。人家也只当我是放屁了!” “这事又没人知道。”谋天雄不以为然。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萧占风慨然道,“大丈夫在世,行得正,立得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好,那我就不勉强了。”谋天雄不由得对这个旧知识分子产生了由衷的钦佩。 “不过你现在的处境。衣食堪忧,总不能天天去打扰刘婶娘吧。” 第七十七节甜港风云溃败的开始 “没事,我每夭在县衙前代笔书信,也能挣几个小钱。实先”,我还有个表妹”说这他的脸皮居然微微发红。“和我有婚约。舅舅舅母也不是势利的人。接济几顿饭总是可以的。” 堪天雄微微一笑,心想以后干脆再送面小镜子给他作为谢礼好了。 回到华南糖厂。恐天雄又做了一番安排,特别是派人去城里盯着林庄,看到他是不是“拆烂污”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要是此人拿着银子继续在私门头里醉生梦死,计划就要重新调整一下了。很快就传来了消息,林庄已经离开了县城,回了部和尚庙。 “老谋,为什么你非要去说服林庄呢?”文同问。 “他是糖寨工人的头,多多少少有一点威望。”湛天雄说,“光我们的去游说。效果肯定是有一点,但总也比不上他说得话来得有分 “要是他始终推三阻四呢?不肯帮忙呢。” “这就由不得他了。”谋天雄早有准备,“他把底本交给我们抄,等与自己把自己的小辫子交到我们手里。有了这个”他扬了下名单的抄本,“他就想抵赖都没法了。” “真有你的。”文同由衷的佩服。“他怎么肯上这个钩?” “还不是二八暗扣的好处,钱财迷人眼。”堪天雄说,“我拿安家费一诱他,他就把持不住了。” “发安家费还有暗扣,这些界真旧黑暗。”文同感慨道。“对了,常师德回来了。” “我怎么没看到他?” “他在临高。准备执行任务”文同把执委会和华南之间应对海盗的具体计划说了一遍,“海军的意思是最好能把这伙海盗的底细多打听一些,干脆除恶务尽,免得留下后患。” “我明白了。”其实谋天雄对这事也没什么头绪,但是事在人为,情报工作就是要靠人去跑出来的。“不过现在得打算1招安,的事情。都德对我们的请示怎么说?” 这种涉及到大规模收纳当地土著的事情,现在都归民政委员会负责。基本上就是都德说了算。 “都德是批准了,但是要我们提出怎么安排这批劳动力的报告”文同说。“到底是就地安置,还是转移到临高安置?” “你的看法呢?”这个问题上谋天雄有自己的见解,但是雷州的局面是文同在负责。对本地需要多少劳动力自然比谋天雄清楚。 “当然是就的安置了。”文同的计发很大,酒厂很快就要开工,需要一批工人。至于糖业废料的综合加工也会需要很多人手,吸收这些劳动力没有什么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他们妾数是雷州、徐闻的本地人,硬把他们送到临高去,怕是人心不服。” “还有家属怎么安置。” “工厂里一时间安排不了这么多人,不过以他们的工钱大概供养家属也没问题。”文同说,“我打算工钱是米银并发一一半钱一半米。这里米价高,用常师德运来的越南米比较合算。等以后事业大了,再慢慢的吸收家属做工。” 这倒是个好办法,常师德建立了徐闻到越南之间的海上米糖航线之后,华南厂手里就等于拥有了一个大粮仓。 纵然这样。一旦“招安”下来小一千人的吃喝就是华南的责任了。原本是无人过问到也罢了,一旦有了主家,处置上一旦出了意外就容易闹起来事来。 “吃的问题好解决,常师德运来了米。要吃多少都可以。”谋天雄说,“要是来不及运来就让大昌米行先垫一部分。” “还得给安家费”文同说,“一个工人一块洋钱总要得。” “这个自然”谋天雄点头,“也显示下我们的诚意。” “不过这钱不能给林庄去发,他这么贪婪,起码要吃掉一半。我们当冤大头可不行。” “这个自然,做人情的事情要我们来。”堪天雄一晒,“我还怕他卷包逃走呢。” 当下计算了大概要多少银钱,多少粮食。 人怎么安排。都一一作了计划。 “只是你什么时候去“招安,呢?” “这就要看林庄的觉悟了。不过,他真要没觉悟我们就霸王硬上弓。”恐天雄说,“现在看来,萧占风说的烧香不起事是肯定的了,但是我们也得防着他一脚。” 堪天雄走了之后,林庄身上有了银子,胆气壮了起来,原本还打算在艾嫂这里勾连一天,转念想到现在局势复杂,华南和海义堂都盯上了他,固然身价倍增,有左右逢源的好处,但是如何能把这个“脚踩两条船”的局面做好?这可是大费周章的事情。再待在堂子里,掌握不了局面了。虽然心里有些遗憾,还是赶紧离开了艾嫂家往回去了。 路上先去了次米行,把手里下的几两散碎银子都买了陈米,关照送到部和尚庙去。他在这里已经是老客户了,米行自然照办。 又去了次钱棒店,把谋天雄给他的整银存在柜上。赶紧回到了部和尚庙。他在这里是有一间房间的 是祝三爷关照庙里给他的。他是个光棍破落户,有钱到手就光,平日里都是混在糖寨过日子,也没象样的家什。屋子里只有一张竹床而已,几件破烂衣物,到也不怕贼偷。会到得庙里,也不和人打招呼,径自回到自己屋里,关起门来往床上一躺,盘算起来。 能够脚踩两条船,左右逢源自然是好事,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还是要决定的。是跟海义堂,还是华南。 这点上,林庄倒没什么思想斗争。在他看来。华南终归是个外来户,本事再大。在这里也斗不过根深蒂固的海义堂 最多到了最后大家讲和。跟着海义堂总没错的。 但是华南比起祝三爷,却又慷慨的多。今天遇到的这个谋掌柜,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这种气派,祝三爷就没有。林庄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二者能对换一下,他肯定是对堪掌柜死, 最让他垂涎三尺的,是五百块“双柱,银洋,这么大一笔钱,林庄还从来没见过。他盘算着,怎么能把这笔钱搞到手 至少也要弄到一部分。 烧香起誓的事情,不能缓。这是他刚才就打好的主意。再缓,就交代不过去了。祝三爷是要他乘机闹事的,不闹事已经是打了折扣,要是连个过场都没有,以后就什么也谈不上了。 问题是一旦起了誓。又等于是违了自己对华南的承诺。对方要是恼羞成怒起来,收拾自己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倒不可不防。 正盘算着有没有一个法子,能够尽量把两边都敷衍过去。屋外有人敲门:“林大哥!” 他听出来叫门的人是这群人为首的一个”叫马三强的。是个钦州人,在钦州籍的失业工人中很有威望,林庄不免要对他敷衍敷衍。 赶紧起来开了门,让马三强进屋来坐。 “林大哥!”马三强开门见山,“外面有人送米来了,这次的米又是陈米,这可怎么吃?” “陈米就不能吃了么?”林庄知道他又是为了这事来吵闹,心中老大的不乐意 他一直厮混在堂子里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见到这些人 都落魄到住庙里头还一天到晚穷讲究。 马三强看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气得浑身发抖:“能吃?你吃吃看!”说着抖开一只布包。里面的米碎得不成模样,许多变色发黑发黄的,里面还有许多稗草和沙子。连米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扫仓房的库底。 林庄有些心虚,自己拿去买米的银子才三两多,要米行“能买多少买多,多多益善”自然卖给他的就是最最便宜的米。最后敲定三钱一石,没想到这米的质量这么差!怕是只能喂猪。 “总还是米”他犹自嘴硬,“吃下去能填个肚子。现在没条件讲究。” “这不是讲究!这东西吃下去,还不如去吃糠呢。”马三强见他一个多月来从不在庙里吃饭,虽然穿得破破烂烂,身体一点没消瘦,反而有些发胖,心里早就有气。 林庄反到沉住了气。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祝三爷那里给的钱就这些,我又不是财主。凭空多出钱来。好米有,二两一石。怎么喂的了这许多人?” 这番话振振有词。虽然马三强很怀疑他自己私拿偷吃,但是苦无证据,话也说不响。 “我就不信,祝三爷会只给这几个钱?做好事有这样做得?” “祝三爷本来就不是做好事 ”林庄说,忽然觉得这话传到祝三爷耳朵里大大的不妥,赶紧又改口道,“我是说,祝三爷救济大家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总得有些回报给人家才行!要你们去华南干一票,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他觉的自己理由充分,连喉咙都响了三分,“要我怎么去和祝三爷说?!” “这种犯法的事情。我不做。”马三强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好了,早有人要我去华南做工。我念着当初大伙都是一起抱团去告状的,不能为了自己吃口饱饭就拆台,没答应人家。现在看来,我这是多此一举。”他说着一抱拳,“林大哥,你自己珍重吧!”说着扬长而去。 林庄这下算是五雷轰顶了 “有人约他去华南做工”他心里念叨 。 那谋掌柜明明说要他帮忙“招安”的,怎么已经把手伸进来了?他赶紧追了出去。只见院子里。马三强和平日里聚拢在他身边的同乡们都在收拾行李。 “三强,有事好商量!”他一把拉住马三强的手说,“你回来,我们再商量,不要拆大家的台!”他接着低声道,“你帮我维持了,我自然有好处给你!” 马三强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大声道:“我不稀罕。钱,就留着你自己花吧!我马三强是堂堂正正卖力气做工赚钱,不使这种来历不明的钱!”说着一挥手,“走!” 十多个钦州籍的工人纷纷跟着他走了出去。林庄连连跺脚,但是知道是拦不住了,看到周围的工人和家属都在议论纷纷,人心浮动。林庄心里暗暗咒骂德掌柜。你也太毒了!华南一定是早就派人在工人们中间活动过了! “林师傅”有个煮糖师傅悄悄靠了过来,“最近有几个过去在糖察干活的人来这里活动呢。怕就是华南的人”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一天到晚不知所踪的,我上哪里来找你?”对方很不满意,埋怨起来,“你也太不把这里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林庄无言以对。心知谋天雄是好了他一军,自己要是配合“招安”还好,要是耍花样。他早就准备了釜底抽薪的计策来对付自己。这一下,彻底打碎了他左右逢源的好梦。 他一咬牙:诺掌柜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当下决定按时烧香起事 反正也就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当晚他就召集了糖察工人们中有些威望的人来议事,没想到这些人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失业的糖案工人里。对闹事打砸华南最为热衷的是煮糖师傅们,但是这些人自己不愿意动手 虽然他们最恨华南,却因为过去赚得多,家里多少有些底子,不象其他工人那面落魄。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至于一穷二白的一般力工,原本已经是群情汹汹,反华南的态度坚决,时刻都准备去大打出手。然而现在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华南愿意招募他们当工人的事情。已经在人群在流传开了,眼前有了一丝曙光,自然谁也不愿意再去做这种犯法的事情。不管林庄如何鼓动,都说这事情犯王法,怕没有好果子吃;又有大叹苦经,说自己全家一直吃不饱,闹出事情来万一进了班房,家里人恐怕都要饿死。还有人干脆,就提议大家去华南做工。 第七十八节甜港风云断其一臂 帜 林庄越听心越凉,没想到事情在最近七八天里有了这公六一,入化。正在烦恼事情该如何解决,煮糖师傅和力工们之间又起了言语冲突。双方为要不要去闹事、谁去闹事和要不要“恢复古法”起了争议。 这两个群体之间本来就因为收入的差异而素来有隙,不过是暂时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团结起来的。堪天雄“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工作做下去之后,力工们觉得既然是干活。到华南也是一样的,没必要非得“恢复古法”恢复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林庄心里盘算:谋天雄这招釜底抽薪,把自己这边的人心都给搅散了,再想按约定的时间烧香起事已经不可能。 不能按时行动起来,祝三爷那边也没法给个交代,海义堂以后就不会再信任自己了。为了自己今后之计,还是投靠华南好了起码投靠过去,安家费的二八回扣还能拿到手。不管以后在不在徐闻,干什么都有了本钱。 主意打定,当天晚上就去华南求见谋天雄。 狗腿子一旦当了叛徒,在出卖前主人的利益的时候总是不遗余力的。在他的鼎力支持之下,华南招安糖黛失业工人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廖大兴早就按照堪天雄的吩咐,准备好了大批在县衙的“户房”用过印证的空白雇用文契,上面中、保一应俱全,工人只要过去填上名字按下手印就算是成契了。整个过程之用了不到半天时间。 场风暴,就这样迅速的平息下去了。力工们自不用说,总算是生活有了着落;就是最反对华南的煮塘师傅也在大势下屈服了。毕竟闹事不成,“古法制塘”就不会再恢复了。而自己和家人总还要吃饭。现实的需求总是最有威力的。最后。除了极少数人不愿意到华南之外,多数人都和华南写了契。受雇做了工人。 每个人立下做工的契约之后。马上得了一块西班牙银元和半石米算作安家之用,然后给假一个月,要他们各自先回家去安顿家属。 文同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骤然间在厂内增加太多陌生人口,眼下华南虽然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但是依然风云未定,难保这些工人们中间混有海义堂的人,乘机打入华南搞破坏。就算是没有这样的人,新工人刚刚进厂,又没有足够的事情给他们做,静极生动,很容易惹出事端。 所以干脆把他们都打发回去;等把事情料理完了再慢慢料理这批人也来得及。 少数无家可归或者家乡路途遥远的工人,就由华南塘行先收容起来安排住所和伙食。不过文同也给他们准备了工作,就是在华南糖厂外面的南门塘空地上帮忙盖房子。修筑一个简陋的“工人村马三强因为在人群中有些威望,就成了这批工人的头头。 这件事情能够顺利的解决,连县里的太爷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真闹起什么械斗的事情来,对考绩也是有影响的。何况失业工人们还占着理。华南能主动吃点亏把事情了解,在县太爷那里获得了很大的好感。 祝三爷砸碎了一只杯子。接连几天。整个祝宅上下都是一片死,寂,上上下下连个咳嗽声都听不到。 林庄则从徐闻彻底的消失了。据有些人们说:他从华南手里领了二百块银洋,远远得离开了徐闻。免得祝三爷来找他算账,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就死在徐闻到海康的县界上,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至于杀死他的人是谁,有说是祝三爷恨他当反骨仔派人杀的;也有说是华南过河拆桥,杀了他灭口;也或者只是因为钱财露白被强人所杀。 雷州的砂糖,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华南的仓库。海义堂里的空气已经变愕极为焦躁。原先对祝三爷言听计从的各家糖行的东家和掌柜,现在都对他产生了置疑。虽然还没有人公开的提出来,但是祝三爷知道,这一天为时不远了。 如果不能解决华南,不但自己从此名声扫地,就是海义堂这个组织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祝安的方寸大乱: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坚韧有力的对手。眼下可以立刻起效就是求助于杀人、放火之类的手段。来个快刀斩乱麻,或许就能一下子终结华南的存在。但是华南背后隐隐约约显示出来的巨大阴影使得他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华南如果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背后的势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是杀掉一个私下下乡收购糖货的外地小小商人,也不是烧掉一家和他作对的船行。 从广州传来的消息让他稍稍有所安慰 广州最近银根紧,要调集十万二十万银子很难。恐怕华南现在的存银也到了最后关头了。只要再咬咬牙坚持,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当下关照秋涵又给古大春送去了五千两银子,要他们尽快买炮添船,把队伍扩大,彻底封锁海安港。只要糖船出不去,银船进不来。华南还是一样完蛋。 祝安的算盘,华南的穿越众们也在会议上估计的七七八八。打破海上封锁的事情,现在由海军来处理,无需他们操心。关键还是要应对放火之类的破坏性事件。对于本时空的人来说:最简单小最有效、也是最难提防的报复手段就是纵火。佃户、奴仆反抗主人最常用的一招就是纵火。纵火是重罪,但是在古代社会很难追究的到。整个华南糖厂的厂区里到处都是易燃物,烧起来一定很壮观。 幸好华南糖厂的地形还不错。它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荒地上,一面是河,一面是官道,一面的大部分则被南门塘这么一个。水池掩护着,另一面原先是大片的空地,现在正在建设“人村”。需要重点设防的地段少很多。梅林不辞辛苦的指挥着继续搞基建工程:四面修筑防火墙,开挖防火沟渠 特别是工人村和糖厂之间,开挖了一条防火渠。在厂区内挖掘蓄水池,用来防火。堆晒甘蔗渣的场地用风火墙被隔离片帜生活区之外。确保即使失火也不会殃及其他建筑习姓缝女廖大化备齐了火把、灯笼、钩杆、水桶、斧子之类的救火设备,还添置了两台手压式的水车,让基干民兵们兼职救火队,每日练。 北姊对原先的警戒制度和民兵队做了练和改进。安排了每晚的夜班执勤和紧急联络手段。规定了华南厂区内壮丁们的紧急集合号,还做了几次夜间的集合、救火的演习。这样几天下来,草草拉起来的民兵队到有些练有素的模样了。 防守之外,也作了进攻的准备。有了萧占风这个当地人的指引、起威镖局打听到的情报。最后还有从招募来的失业工人嘴里了解到的情况。谋天雄搞了一份相当精确的背景情报资料。包括海安街的地图、各个重要日标的位置和交通情况,还设法搞到了海义堂的平面结构、祝三爷的住宅位置等等 这其中林庄的贡献最大。 祝安本人的生活习惯和活动规律也已掌握,甚至还利用数码相机十长焦距镜头给海义堂的主要成员、他们的家属和手下的骨干分子都拍了照片,制作了个人档案。 糖行里的一件厅堂被完全封闭起来,里面成了北姊的作战指挥室,他和手下的特侦队员们在里面制订了好几个预案。分别是直接在路上伏击杀死祝安的甲案;袭击其住宅加以杀害的乙案,还有对海义堂进行纵火的丙案和近乎大屠杀的丁案。 丁案最为恐怖:特侦队将在十二小时内杀死海义堂的全部主要人员,包括各家的店东、掌柜、管事,甚至包括他们的家属。 “太残忍了,杀人太多了文同说。 “只是作战预案。小。北姊解释说,“有备无患。” “我声明我绝对不同意这么血腥的处理方式 北姊没有接茬,他觉得对不了解什么叫“作战预案”的人没必要解释,也解释不明白。其实他在制订这几套方案的同事同时还搞了一套地支预案,是准备着万一失败撤退时候用得,也有子、丑、寅、卯四种。看到文同这么把预案当回事,他觉得更没必要拿给他看得又是大惊小怪。 临高,博铺港。 大鲸号正在停泊在港内。装运过媒炭之后漆黑的甲板和船体已经由勤劳的海军战士和船厂职工用海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常师德在越南的挖坑行动持续了差不多二周,终于勘探选定了若干可以采煤的露天采矿点。原本准备装满一船煤回来的,但是大鲸的结构不太适合装载无包装的散货,就只运了不到一百吨媒回临高了。 这个发现给了工业部门极大的振奋,当然也就给了外事部门一个很大的难题 如何占有鸿基? 直接开船过去架起几门大炮就能征服一个国家,对穿越看来说还有点力有未逮。雷州的糖业还没搞定,再开分矿实在感觉有些吃力了。就如何充分的占有鸿基的煤矿,执委会内正在进行专门的讨论。 常师德自然没有参与执委会的讨论,也没有直接回雷州 他还惦祝着他在越南囤积的大米。这么一来倒让古大春得了个便宜,逮住了广丙,否则古家海盗恐怕就要哭自己的运气太坏了。 眼下,大鲸正准备执行一次特殊的任务。确切的说,这是一次钓鱼行动。被钓的鱼就是古家的海盗们。大鲸是诱饵,大到足够能把渔夫吞下去的诱饵。 码头上,堆满了饱满的草袋正准备装货。在机械部门的努力之下,博铺的机械化装卸水平越来越高了,不仅土法的人力吊杆增加到了四台,还安装了一台使用蒸汽机驱动的大型吊机。为了适应博铺大宗散货为主的物流需求,机械部门正在研究皮带机和抓斗机。一旦安装到位,食盐、大米、铁矿石和蝶炭的装卸效率将十倍几十倍的提高。大量码头上的装卸劳动力将被解放出来。 将要运往徐闻的是二百石大米,这是计委从库存中直接拨给华南的。因为有了越南米的可靠来源渠道,马千瞩在调拨粮食这块上变得爽气多了。按照海军的推测,海盗们应该是是在海安街之类的徐闻港口有人专门为其通风报信。所以船只在进入徐闻港口的时候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小,大可以安心的顺路运一次粮食过去。 海军部对如何肃清海安街附近的海盗有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主动派战跑出去扫荡是不会有太大效果的 除非不分青红皂白,看到船就打。否则对方大可伪装成民船躲过搜索。 以穿越海军的力量来说。对付这样不入流海盗可谓轻而易举。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尽量减少己方的损失和能够铲草除根这两个关键要素了。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捣巢穴,消灭的干净彻底。但是穿越众缺少这方面的情报来源。 所以能选择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钓鱼”实际上谋天雄提出的也是这个建议。好在对手的企图十分明显,要诱捕他们相当的容易。 用大鲸担任诱饵,这艘船形制特别,海盗们一看就知道是华南的船,是个容易被识别的目标。 都德接手了这一次的任务。职业海军军人全部出海去勘探资源了。他算是临高这里硕果仅存的一个前海军军官了。这副重担自然由他来挑了。 作战方案是钓鱼,但是要把鱼干净利落的钓上来,就必须掌握主动权。 穿越众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海军对徐闻沿海的海况很不熟悉,敌人的攻击极有可能会选择在近海海域。这一带的海岸线岛屿林立,暗礁纵横,对手的海情比己方要熟悉的多,可以利用有利的自然环境隐蔽自己,观察穿越者的动向,选择最合适的时候向大鲸号发动攻击。 主动权!他深深的为这个问题苦恼着。 第七十九节甜港风云瓮中捉鳖 七泛幕渐渐的从空中降下。覆恙着海风吹拂着从海毛,凡的薄雾 这是临高在进入初夏之际常见的雾气。雾越来越浓。码头、栈桥、海岸、岛屿、厂房都好些甩着一层柔软的细纱,只能隐约的看到建筑里的灯光。 都德看了看手上的夜光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海军造船厂附近的灯火特别明亮。还能听见蒸汽机的轰鸣声。那是为大鲸号装货的声音。准备安装到大鲸号上的四门滑膛炮白天就运到了博铺,为了避人耳目,装船的工作的将在夜里在造船厂码头由海兵执行,不用任何劳 。 按照计划,大鲸号上将用装满土的草袋垒起护墙,外面则堆放米袋或者糖袋,实际里面埋伏若干门火炮和二个排的海兵。只要对方一靠近,就用火炮轰击海盗的船只 按照广丙号上水手们的描述,海盗们的船只都是中小型的沿海船,吃不了几发炮弹肯定会沉。 海盗只走出动一二艘船的话,以大鲸即将配备的火力,这个方案是最为简单有效。但是万一敌人的船多。突然射击达成的奇袭效果毕竟只有一次。射击之后,火炮重新装填、瞄准需要一段时间。没有被击中的船只可以采用分散攻击的方式来避开船上的火力 大鲸不是机帆船,速度慢、操纵也不灵活,一旦被小船缠上进入贴身跳帮肉搏,敌人人多势众,就要吃亏。如果敌人遭到攻击后骇于大鲸的火力掉头逃跑,大鲸的速度又追击不上,打成了一场击溃战。显然只使用大鲸本身是不够的,必须有船只进行配合作战。 但走出动的船只一多,狡猾的海盗们又有可能把触角收回去,显然,不管海军采用怎样的模式,胜利的基本条件一“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海盗手里。 铺在面前的是一张十万分之一的海图上再放大田倍海安街附近海域岛屿、礁石分布图。这一区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礁石、暗沙,形成了无数条四通八达的水道和暗峡。这样的环境下,对使用轻舟小小艇的海盗自然特别有利。 沉思了片玄。他拨通了李迪的电话: “登瀛洲号在不在港内?” “报告!在。” “叫那个,王 ”都德忽然想起,登瀛洲的大副似乎人人都叫他王大胡子,大副来基地司令部一下!” “王大胡子?马上叫他。” 过来一会,王大胡子来了。关于他的胡子,海军分为两种不同的派,一派觉得他的胡子很漂亮,很“英国”要他继续留着,另一派则认为胡子不卫生,军人不可留胡子。双方的争论到现在还没结束。所以王大胡子的胡子还继续保留着。一个航次之后,船员照例要休息几天所以他显得很干净精神,一身元年式海军制服穿的有模有样,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海盗的形象了。 “以你过去当海盗的经验,拦截进出海安街港的船只的话会选在哪里下手?”部德指了一下海图,“要保证绝对安全,对方可能会有护 王大胡子仔细的看了下海图 这些细节到极点小的东西现在已经不能让他惊讶了。 “这里。”他指了一下海图的一群黑点。 都德定睛看去。这个地方叫“菊花屿”不是什么成型的岛屿,只是一堆露出海面的礁石而已。此地正在海安街港的必经之处。 他点点头,广丙正是在这一地区东南方向四海里的地方被袭击的。王大胡子的经验是正确的。 “为什么要选这里?”都德问,因为类似的岛礁群在附近还有几处。 “这里的条件最好。岛礁多而且乱,容易藏住船。只要把船隐蔽在菊花外屿,派人在礁上瞻远,有船只过来就可以冲出去。打个出其不意。”王大胡子说。“对方要是有护航打不过,就直接穿越外屿脱逃。那里水道多,礁石林立,水下暗沙很多,追击的船不熟悉航路的立刻就会触礁。” “嗯,要是我们要抓住这些海盗,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预先把船埋伏在内屿”王大胡子毫不迟疑的说,“除非海盗不准备经过外屿逃走,否则内外屿之间的猫跳口是必经之路,有艘炮船在那里一堵,前后夹击。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掉。” “很好。”都德想如果光看海图的话,根本不知道这只有几个黑点的暗礁群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不过内屿很不好进。”王大胡子提醒道,“水道太复杂,除了小小知板进去没什么危险。大些的船出入水道都有可能触礁和搁浅的。” “能进多大的船?” 王大胡子摇摇头:“最多进幼料的船。里面水流很乱,暗沙也多。” “你熟悉出入水道么?” “这个“”王大胡子有些踌跑。 “实话实说。”都德说,“这件任务很要紧。完成之后给你记 !” “是”王大胡子先来了个不甚标准的立正,“我的确跟人进去过,只有一次。还记得一些海路。” “好,你准备一下,到船厂码头报到。” 第二天,都德都忙着选武器,挑选人马。这次行动他决定不再抽调穿越众参加,完全是成建制的调用海军的土著人马。傍晚他和王大胡子两个人乘上了一艘旧销的单桅船,亲自前往菊花屿进行侦察。 为了缩小目标。除了七八名水兵和二名第一批提拔起来,正在接受培中的军官候补生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带。确保安全起见,这艘船临时的安装了一台摩托艇的挂桨机。 船只在夜晚航行了几个小时。临近午夜的时候,都德估计现在已经接近目的地了海安街港外的菊花屿。 海面上风平浪静。月亮很亮。船只已经下来船帆,改用摇椿慢慢的推进。 “发现了没有?”他问正在船头的掩体后观察的王大胡子。 “还没有。应该快了。”王大胡子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海面。现在的他的眼睛已”竹惯黑暗上望遮镜的帮助。能大致分辨出海面三百哦”的东 了。 侦察船继续前进。 “前面有黑点。”王大胡子低声喊道,“注意船速!” 这时候,在都德眼前出现的已经不止几个黑点了。而是一大群黑点了。船上的人紧张起来,难道走错了航向?海图上没有这么多的小礁小、屿呀! 惟止前进!”都德急忙命令船长。 侦察船很快降低了速度,靠着惯性的冲力,静静地向前滑行。部德看了下罗经的度数,又下到船舱,打开手电,仔细的查对海图。可是海图上没有象这样奇形怪状的标示。难道彻年来的海况变化如此之大?罗经的度数、船的航向和现在计算得出的方位都没有错。部德想了想,又算了下潮汐的时间。没错,现在是最低潮又是逢着满月,所以许多无名的暗礁都露出了海面。这种即非航道性质的海区,测量自然不会太精细。而且毕竟时间相距了四百年。即使是测量精确的航道,经过若干年以后。由于海水的变化,航道也就面目全非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依靠测试深锤,走一段测一段,逐步逐步的进入菊花屿了。 外屿水面开阔。但是礁石不少。 “现在潮水低。”王大胡子说,“要是平时的话,这些礁石多半都是没在水下的。我们这样的1四料船只要当心点就不会出事。” 都德观察着这里的海况。暗暗觉得把王大胡子叫来参谋是对了。这个地方,要是不知深浅的大船追进来,的确极有可能触礁。 现在要进内屿了。”王大胡子紧张的说。 侦察船经过一块黑色礁岩,转入一条狭窄的水道。侦察船象一头老驴子,走一段停一段,水兵们一个个。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珠,紧盯着四面不时从海底冒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礁石,手里拿着钩竿和篱子,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的局面。 水道里的潮流紊乱异常,水手们努力把住橡杆才没有没冲到礁石上撞个粉碎。王大胡子回忆着曾经走过的航道,指引着侦察船前进的方向。有时候为了确认一块礁石到底是不是标志物。他要确认好一会。 这样走走停停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船才驶进了狭窄的内屿。然后又慢慢的航向猫跳口。这里是两块巨大的礁石。两块礁石之间的海面极为狭窄,如果是二百料的船只,只能勉强过去了。 “这就是猫跳口。”王大胡子指点两块礁石,“据说距离连猫都跳得过。” 都德点点头:“这外面就是外屿?” “是的。海盗只要通过这个地方,就能从内屿的其他水道出去,据说这样的水道有七八条,都能走一二百料的船小就是得有人引路。” “那我们为什么不从这里进入内屿呢?” “这段水路我不熟 ”王大胡子到也直白,“听说外屿靠近猫跳口的海域有好几处暗沙,经常变化位置,不是特别熟悉这里水文的人。多半会搁浅在上面。” 都德命令侦察船进入一条狭窄的水道,找了一处能够靠上的岩滩,把铁钴抛到岩石上面抓住岩缝,把船固定起来。 整个菊花屿的正象他的名字那样,类似一朵菊花的形状,散布在海面上。小屿和小屿之间、礁石和礁石之间造成了许多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倒流水道和小的可怜的湾子。低潮的时候大船根本就不能在其中活动。只有外屿的海面相对宽阔。 都德带着王大胡子和一个。水兵爬上了这块无名小屿。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架双筒望远镜,身上披着一件油布雨衣。三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山上爬去。把海鸟和蜥蜴之类的动物吓得到乱串乱跑。都德停了下来,注意了下四周海面上的动静。 整个菊花屿海域安静极了,只有远处有点点的渣火。看到四面没什么动静,他才继续带人向上爬去。 岛屿的半腰。是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象绒一样的苔薛,人一踏上去就好像吸水的海绵一样发出滋咕滋咕的声音,陡峪的的方非常的滑。连着几次他们都差点摔到。爬到上面,却是相当平整的一块空地,长满了荆棘丛刺。密密的硬曹和已经横到的枯枝。正好交织成一层天然的篱笆墙。水兵用砍刀开路,一行人来到临近悬崖的一块比较平缓的空地下。满月当空,海面上波光粼粼,整个猫跳口海域在他们眼下一览 余。 这个地方的视角非常的好。那德在心粤说,可以在这里安排一个观察哨。忽然一个念头钻入了他的脑海。这个地方不是比一二百料的船只更是一个好的射击阵地么? 二百料的船只,只能安装轻型的火炮,而且也装不了几门。真要再这里堵口阻击,火力上还是形不成优势。既然菊花屿的小屿如此的多,完全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多在上面安排一些火炮。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好的计策而兴奋起来。 他目测了一下这里的角度,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块坡地虽然有些倾斜,但是坡度平缓,对地面稍加平整就能安放中型火炮。而且面积也足够大,完全可以安置三四个1螃加农炮的炮组,还能安排少量的掩护步兵。 遥望对面也有几处可能适合安置火炮的地方,每处一二门,这样总共就能有上七门以上的加农炮形成交叉火力。从固定的岛礁上发射的炮火比从摇晃不定的海船上要准确多了。再准备一二条船只在猫跳口堵口拦截。海盗船只要一到这里就是瓮中捉鳖的局面。一艘也跑不掉。 “让军官候补生上来!”那德命令,“在这里进行作图作业,标测四周目标参照物!” 下达命令之后。他下到船上,通过电台向临高报告了这一计划。 “请马总长协调此事。”他在电文最后加上了这句。 第八十节甜港风云海上遭遇 示边。约莫六海里的地方出现了十来艘吨位大小不等的船,姓成的一列船队。 大鲸号的大副乐琳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远处的船只的航, 。 风微微的吹拂着大鲸的两面硬帆,推动着船正在以每小时2节的速度行使着,大副看了看手表。船已荐离开海安港二小时了。 大鲸是在昨天晚上进入海安的,随后卸下了船上运载来的二百石大米。随后,又装上了二百石糖。原计划中大鲸是不装载糖货的,毕竟它的任务是充当诱饵。战斗中根本无力保全货物的安全性,无论是水浸、火烧还是被人血污染,这糖总是不能再卖了,而且糖还是一种很不错的燃烧剂,万一在战斗中火可不是闹着玩得。 但是一点糖也不装的话就没法充当诱饵了,对手可是在海安街上安置了眼线的。 席亚洲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些船只的航程。他因为在临高昭上删帖子太多。在群众中的声望值下降得厉害,加之又被人揭发其在工作时间搞的所谓“图上推演”全是玩电脑的兵棋游戏,现在急于要找一次立功表现的机会。这次是海上行动,海军的个干远航出去了不少,大鲸又是担负诱饵任务,基本就是准备着炮击加白刃战的,让个陆军来指挥也没什么问题。当然船的驾驶还是由海军的人负责。 “大副”他朝大副转过身去说,“这就是海义堂雇用海盗?” “非常有可能”乐琳答道,“不过现在还看不清。等再接近一些就清楚了。” “好”席亚洲说。“下令小心警戒。叫大家做好必要的准备 随即命令立有传达到全船。各项备战措施立即执行了。膘望哨增加到四名。 “向支队发报。有可疑船只出现在离我船6海里处。”席亚洲站在后舰楼上,感觉自己有点象电影里的将军了,只是甲板上全是草袋,看起来未免让人感到无趣。 支队由二艘渔轮组成,负责对大鲸进行直接掩护,以免大鲸寡不敌众被人暴了。它们在大鲸的南方旧海里处待机小保持着距离。技照计划:一旦发生战斗,支队就会赶来增援。支队的任务是小如果敌船少于4艘,就配合大鲸将其就地消夹,如果敌船多知艘,则利用机动性和火力保护大鲸击退敌船,同时逼迫敌人逃往菊花屿 那里已经设下了伏击圈。 船队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逼近。现在海面上风并不大,对方的速度却明显很快。 “他们在用橡。”乐琳说道,“在拼命追赶我们。” “大概是昨天我们一进港,就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准。”席亚州看着渐渐逼近的船队,想到一会就要来一次激烈的战斗,心里很是激动。他虽然当过军人,但是这么真刀真枪的干还是第 。 船队又逼近了:海里。乐琳估计他们的速度至少有4节。每艘船除了用帆,还起码用了六到八支椿在划1船。现在,这个船队的意图不可能有什么误解了。 “就是海盗!”乐琳放下了望远镜 “没错。”席亚洲答道,“战斗准备!” 大鲸号上的船钟被迅速的敲响了,水兵们从舱室里出来跑向各自的战位,其中还掺杂着穿着灰色制服,佩戴着红色炮兵领章的陆军炮手。他们是随同四门口磅加农炮上船的。 水兵们迅速的将堆积在外层的糖包运下舱,其他的草包无须搬动,里面前是沙土,冒充货物之外主要用来做临时炮位的掩体的。四门火炮和弹药箱就深深的藏在这些掩体内,上面覆盖着草席。水兵们压动两台抽水机,把海水抽上来浇湿草袋和甲板,防备敌人使用纵火工具。 来的正是古大春的船队,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是昨天夜里从徐闻附近的一处岛屿出发的。虽然只不过区区十艘船,却有七艘是单干户临时加入。这些船都是古大春最近纠集在一起的。祝三爷给他的五千两银子外加上次抢到的糖款让他大为振奋,更让他感到兴奋这个便宜妹夫过去一直不怎么看的起他,而自从他成功的拦截了广丙。抢劫到二百石糖之后,已经对他态度大变,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倚重了,这让他大感扬眉吐气。自然态度也变得更加积极起来。 眼看着前面华南那艘怪模怪样行驶起来笨拙的大船,古大春觉忻肥训凡经在眼拼了乃他其罕觉的自只有此多此一举的找来母”忙的船一就是自己的三条船围拢上去也足够解决问题了。这一次,祝三爷通过秋涵明确传话给他:抢糖是小事,关键是以后除了海义堂的船之外,没人敢再从雷州运出一船糖。 这话的弦外之音,古大春自然是明白,前次传得话只是“要他们知道厉害”现在的含义已经大为不同 要让人不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人放火。所冉这次,他打定主意不再手下留情。 祝三爷要他添船添炮,把队伍扩大,这不难。去一次江坪,就能招募到大把半渔半匪的粗野渣民,他们居住在这个两不管的地界上,既不是越南人也不是大明的人,个个一贫如洗,逮到机会就会参与海上的行劫活动。有的还能带来船,算是自带生产工具。古大春很快就招募到了七艘大船,近六百人马。 只是大炮和火药不大好搞。古大春过去不用这些玩意,临时找了好些关系,才在钦州乡下找到了一处专门私铸大炮和鸟统的作坊,按照四十两银子一门的价钱买了十多门炮。不过火药很难搞,祝三爷帮他从雷州的水师那里弄来了几桶。他自己又设法买了些。算是把自己的三艘船都装备起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合格的炮手,海盗们不大会伺候这东西,对这种打起来炮身直往后跳,有时还会自己炸得四分五裂的玩意抱着很大的戒心,所以战斗还是将以跳帮白刃战为主。现在这群海盗们已经聚集在甲板上,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器械,准备着一靠上去,就跳帮厮杀。 海盗们不管是对大鲸号里面攻击,还走进行包围战,这必然是一场双方实力极为悬殊的场战斗。乐琳放下望远镜,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阵的发凉。 对方的十艘船中间,可以看出有三艘双桅大船,上面安装着三到五尊大炮。其余七艘船有单桅有双桅。但是吨位较小,和这里常见的沿海淡船差不多的类型。没有安装火炮的迹象。但是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都站满了肤色黝黑的汉子,虽然望远镜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如何,但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烁的光芒却足以让人胆寒。 对方有十一到十五门大炮。大鲸上只有四门火炮对抗。船上的一百多名水兵要跟七八百人战斗。肯定是一场敌我悬殊的战斗。当然,大鲸号享有一定的炮火优势,足以给冒失的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只要不让它们靠得太近,保持住一定距离。大鲸可以使用准确的炮火逐渐消灭它们。 总之,穿越众要尽一切力量避免接舷作战。一旦遇上这一情况,最后肯定是人多势众占上风。海上作战时,一旦发生白刃战中双方人数在比在陆地作战时更加重要一船上的战斗是没有退路的,逃跑就是死,亡。 时间又过去了差不多半小时,明显地看出船队又进了一步,逼近了大鲸。大鲸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着。 看上去似乎时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席亚洲不住观察着海盗的行动。看起来敌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船上战斗准备迅速地做好了。水兵和炮手们,大伙儿都各就各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炮手们聚精会神的测量着船只的距离,调整着火炮的角度;海兵们埋伏在草袋墙垒后面,在军官的口令下,匆匆的咬破弹药包给自己的米尼步枪装弹。因为这是船上的战斗,刺刀使用不便,所有海兵和水手都分发了一柄砍刀。 “发报给支队:敌船十艘。正在持续逼近我船,距离1海里第二份电报发了出去。 上午八点左右,海盗船队已经移到大鲸号上风一海里处,别看海盗们目不识丁,也没学过什么海战战术,但是海战抢上风的策略还是清楚的。他们用大接戈动船只靠过来。大鲸号头向南,维持着这个方向。古大春的船队排成阵势围拢着扑了上来:三艘双桅大船居中,另外七艘分列两边,右三左四,企图从侧面包抄大鲸,把它围在核心。先用火炮轰击杀伤甲板上的人员,再靠上船去厮杀夺船。 “决不能让他们接近我们的船。”席亚洲对乐琳说,“先集中全部火力击退其中的一翼。”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全体向右舷射击。小。 第八十一节甜港风云菊花屿海战(一) 芯什么走向右舷而不是左舷,这个小问题显然没什么意义旧涨一当海军几个月,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个当军人的基本准则还是明白的。 “直接瞄准船身打”席亚州有些遗憾,“可惜没榴弹,不然一发上去就足够击沉一艘船了 “可以用燃烧弹乐琳建议道。 所谓的燃烧弹当然不是汽油凝固弹。也不是白腾弹或者铝热弹,而是一颗被烧得通红的实心铁球。这玩意的效果还算不错,但是炮手操作起来必须十分小心,注意安全,所以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的炮兵,都不喜欢这种弹药。 “好,就用燃烧弹。” 船上的口磅加农炮是根据最近工业部门根据林深河的提议,由他一手负责制造出来的准备装备陆军的四种标准火炮之一,仿制的原型是美军的…曲式1螃加农炮,又称为拿破仑炮。此炮虽是滑膛炮,但是在11张标准发射装药的推动下,能将标准1螃炮弹以度的射角精确地投射到1锁航外的距离上,而射角为旧度时则可达到惊人的州1米。虽然是一种滑膛炮,其射击精度在当时也走出于较高的水平,足以在四0米的距离上与敌人展开交战,而且只需数发炮弹就可使整连的敌人丧失作战能力。是南北战争期间双方都普遍使用的火炮。 这种炮的唯一缺点是比轻重,差不多将近半吨。但是装在船甲板上用来轰击海上目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为了便于在海上射击,这四门火炮连炮架固定在一个简单的转盘上。利用反冲式后座原理进行火炮复位。 右舷最近的敌船距离已经不到一海里了,以…强式的威力,敌人已经处于射程之内了,但是席亚州还是没有下令射击。 席亚洲的想法是一击必中:大鲸至少要坚持阳分钟,才能等到十海里外赶来的支队的增援。所以第一次射击最好全部命中大量的杀伤敌人才行。否则下面就是一场苦战。 …曲式的精度在岸上自然不错,但是在颠簸的海面上打击一个心口米之外的目标,能不能命中就只有天知道了。席亚洲虽然不是海军爱好者。起码也知道风帆时代的海军炮战。距离在1四米以内才能确保大部分射击都能有效命中。英国人甚至强调在凹米之内再开火。 就算…石7的威力和精度都比那些老式的滑膛炮强。为了确保准确性,把射击距离压缩到幼米之冉还是必须的。 十分钟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炮长们眼睛盯着加热炉里的铁球。为了确保安全,加热炉周围是厚厚的沙土保护层,必要的时候还能立刻用沙袋把火炉盖没。沙袋的垒墙后面的海兵们一个个从射击孔向外凝望。海盗的船越来越近了。 席亚州戴上了传令兵给他拿来的田钢盔,但是拒绝了防刺背心,这东西穿着站在甲板上会活活热死。他保持着沉默,仔细的用望远镜注视着敌人的动向,和他估计的一样。右舷的三条船前出得比较快,左面的四条船慢。 终于,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已经逼近到4口米的距离之内了, “甲板和炮位注意!”他叫道。 舰上一阵微响。接着又归于沉寂。 “开始射击”。席亚洲命令,“目标3点钟方向。小。 命令立玄传达到了甲板上,原来覆盖在炮位上的草席被迅速的掀开;妨碍射击的草袋也被掀落到海里,甲板上顷刻露出了四门火炮黑乎乎的铸铁炮身。 “距离二链”。测距员迅速报出了目标的直线距离。 炮手们却毫无动静,原来这些都是陆军的炮手,习惯用米做长度单位。乐琳赶紧更正:“目标3点钟方向!距离劲米”。 “目标弥0米,燃烧弹1发装填!” 炮手们飞快的在炮膛内的火药包上面再填上一块潮湿的软泥饼,这是用稻草和粘土合捣成型的。接着炮享用铁铤子从炉子里小心的钳起了一个已经烧得通红的铁球,两名炮享用一个铁制的抬架,合力将这枚滚烫的铁球装进了炮口。 由此可见这东西的危险性是够大的,如果隔绝火药的泥饼没有很好的发挥它的作用,火炮就会自己发射,起码正在炮口前忙碌的炮手是活不成了。 “开火”。乐琳叫道。 四门加农炮很有默契的按照从一号到四号的方式逐一开火了,甲板上顿时笼罩着一层轻烟。 “见鬼”。席亚洲骂道,火炮射击时候的烟雾实在太讨厌了。硝化棉发射药什么时候才能有。 等到这阵炮火的轻烟吹过船后,席亚洲才看到了网才的对敌船的攻击效果:打头的单桅杆船吃水线以上部分中弹,已经冒起了黑烟,甲板上的人正在拼命的打水企图扑灭火炼 虽然效果不错。但是并没有“秒杀”对手,席亚洲有些失望。 这时,从正面过来的三条船上也冒起了白烟,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但是这些仓促射出的炮弹在距离大鲸很远的地方就落进了大海。席亚洲知道敌人的火炮威力不大,不进入到凹米很难发挥作用,可以放心大胆的先收拾右舷的船。 接下来的一次射击,燃烧弹洞穿了船帆,飞进了大海,敌人的船帜因此燃烧起来,很快变成了一个火炬,还有一发则从后甲板上横飞过去。后梢的全部帆篷顾然一片纷乱的倒下。聚集在那里的十几个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打得支离破碎,皮焦肉糊。 “好!打得好!”席亚洲目睹此景极为亢奋,“继续发射燃烧弹”。 但是这燃烧弹却没有了,要用炉子把一个冰冷的大铁捧烧红,需要很长的时间。乐琳已经命令改用实心弹了。 双方的距离已经逼近近如米”据炮在这个距离内几乎是百发百中。右舷的打头的第一艘单桅船差不多已经完全瘫痪了,后稍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甲板 大鲸号的甲板上被火炮发射的烟雾笼罩着,一阵风吹来,烟雾散开的时候,乐琳差点没惊叫起来,左舷的四条船中的一艘单桅船已经逼近到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甲板上光着膀子,杀气腾腾的拿着双头矛、腰刀和竹竿长矛的海盗们,瞪着通红的眼睛,只等着两船相靠的一霎就跳过来厮杀。 随着海兵排长的口令小沙包后面的海兵开火了,随着整齐的枪声,聚集在甲板上的海盗们象被镰刀扫过一般,齐刷刷的到下去一排,掉在 里。 这时候,瞄准着右舷敌船的四门大炮也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齐射,四发四中”螃铁球在一艘双桅船的水线上撕开了大窟窿一它开始沉没了,上面的海盗纷纷跳入大海。扒上后面的一艘双桅船。 甲板上的海兵们一阵欢呼。“击沉一艘,击中起火一艘。”乐琳报告。 “好”。席亚洲回答,“继续射击,换霰弹!” 网才海兵的齐射给他启发。既然距离已经不到劲米,用霰弹射击这种毫无防护可言,甲板上又聚集着大量人员的船只必然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虽然打不沉对手,起码也能大量的杀伤敌人,削弱敌人的白刃战战力。 1螃霰弹开始横扫海盗船的甲板。大炮的每一次射击都会喷射出码个铁制的弹丸,犹如暴雨一般的将海盗船的舱面甲板“洗”过一遍。几乎无人能够在这样的轰击下幸存,右舷的最后一艘船上聚集了大批准备跳帮的海盗,一次齐射之后。整个甲板上已经不再有活动的人影。 右舷的威胁基本上的解除了。但是正面逼近的古家的三条船也也到了大鲸号面前。它们向船猛扑过来,十二门装在船头大炮同时开火,使它无法回避。 大鲸不幸被击中了,石子和铁弹打在沙袋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潮湿的草袋冒起了青烟。接着又是一炮击中了前桅,帆篷颓然落下一片纷乱,敌人船上妾玄响起来一片嗷嗷的叫声。 双方炮战继续了十钟。敌船和大鲸在火药燃烧的白色烟霎中都看不见了,要等到烟气退尽,才能知道双方互相造成的损失。大鲸上已经出现了第一批死伤的人员:一发铁弹击穿了一处沙包垒墙,后面的三名海兵和一名炮手被击中当场死亡。 “注意防护!”席亚洲喊道,忽然他的脑袋一震,脑袋有点晕,一个石子从钢盔上弹落下来。 海盗船开始用各种武器攻击大鲸,鸟统噼噼啪啪的开火了,到处是枪声噼啪。石弹、铁弹、铅子、羽箭、标枪还有火炬纷纷被抛射到大鲸号上。甲板上弹如雨下。虽然有着高高垒起的沙袋掩体的掩护。但是还走出现了更多的伤亡。席亚洲几次都差点被打中,一瞬间他的腿肚子颤抖了一下,极端想把身子钻到掩体的后面去,但是坚信自己有主角光环护体、王霸之气附身的席亚洲指挥若定,在舰楼上屹然矗立。冷静地发号施令,仿佛他是在检阅时指挥鸣放礼炮似的。 “支队怎么还没来?。席亚州看似镇定,实则心里发虚。支队再不来,恐怕就得进入白刃战了。 船上开始出现了更多的伤亡。死伤的人员被立即送到下层甲板去,伤员在那里接受应急处理。水手们往沾满血迹的甲板上倾倒着沙子,以免来回奔走的人滑到。 “枷!” “双份霰弹!” “后桅起火,损管队!” “卫生员,有人受伤!” 甲板上的水兵们的呼喊。伴随着枪炮声和敌人的嚎叫,让乐琳感到即危险又刺激,他浑身冷汗。但是全身都沉浸到一种无法说出来的巨大快感中,简直轻飘飘的要飞了起来,他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握着一柄海军军官佩刀,手舞足蹈的不住的用广东话喊叫着,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好在现在也无此必要了。平时的刮练起到了充分的效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大鲸上枪炮齐发,硝烟弥漫。象一条喷火的蛟龙,缓慢的在海面上移动着。 忽然,席亚洲发现敌人的船只开始掉头了,一定是支队来了!他赶紧拿起望远镜,果然。在烟雾散开的间隙里,远处二艘渔轮正在向这里全速靠近,白浪翻滚小海军旗飘扬。 “总算来了!”他嘀咕了一声。 两艘渔轮的加入立刻终结了战斗。古大春原本虽然惊讶于大鲸号上的火力,但是自持己方人多船多,只要围拢上去打白刃战,还是一样能够夺下大鲸,何况他自己的三条船还没有受到大的损失。但是眼前这两艘无帆无桨的快船的到来,使得他立刻明白了对手是谁。 对手就是那个,打败过刘香和诸彩老的人马的澳洲人啊!难怪火力这么强!想到这里,古大春差点肝胆俱裂,比起雷州的祝三爷,常年在这一带混饭的古大春对澳州人的传闻知道的不少,他们的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也听说了许多,特别是大铁船和铁快船。 “快,挂起旗号,走!”古大春脸色煞白,吩咐道。 逃跑的方向是不用关照的,这些年来每次海上行劫不顺手,或者遇到了官军的围剿、对头的追杀,就走向菊花屿里跑。只要跑过猫跳口就安全了。何况这次是速度比他们快得多的铁快船。直线逃跑必死无疑。只有跑进菊花吗那个迷魂阵,他们才有可能脱险。 古家的三条船率先调转船头,在帆和椿的推动下,向菊花峙方向逃去。接着,余下的几条船也都跟随着掉头逃跑。 海面上,留下了二条有气无力的漂浮着的船和一艘火焰冲天的船,这些船上的人员已经基本上被杀伤殆尽,帆桅、舵杆俱毁,就算还有些活人也没法使它们动弹了。海风里传来了破船上被丢下的海盗们的号哭和咒骂声。 第八十二节甜港风云菊花屿海战(二) …“占亚洲看了看手茅。从真出第二封电报到现在。昼好是嘱甘“ “你们还朗分秒不差啊!”席亚洲骂了一声,心情一松,才发觉浑身都是冷汗了。 “乐大副,派海兵准备登船吧,注意安全!”他摘下钢盔,上面有好几个被硬物击中的痕迹,看来这玩意还是有用的,不然自己的脑壳早开花了。 身心一轻松,忽然腿上感到一阵痛楚,低头一看,裤子上已经染上了一大片的血迹,稍稍一动,居然疼得厉害。 “居然受伤了” 听说席亚洲受伤,乐琳赶紧带着卫生员过来了。虽然席亚洲对土著的卫生员抱有很大的疑虑,但是现在也没法挑三拣四了。卫生员撕开他的裤子,在小腿上有一道血槽,皮开肉绽,流了不少血,大概是某个破片造成的。看到这卫生员熟练的用一双筷子夹着酒精棉球给他消毒。席亚洲不由得想起了白求恩里看到的情节。 卫生员察看了伤口,认为没有东西进入身体,上些药包扎起来就好。连缝合都不必。席亚洲自己也觉得腿脚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个弹片上有没有破伤风之类的东西,心里有些发虚。虽然卫生员给他敷了些药,却不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席亚洲知道卫生部和农业委员会下属的生物试验室一起搞了个制药厂,不仅在搞中药试剂,也在准备制造西药。时袅仁这家伙的制药作坊里做出来的东西到底可靠不靠谱他是很怀疑的。席亚洲打定主意。回到临高就去住院检查。至不济也的打个破伤风之类的,, 虽然这样想,脸上却露出坚毅的神情,虽然清洗伤口的时候酒精的刺激下让他有点龇牙咧嘴。 驱赶敌人进入菊花屿的行动很顺利,汪轮并不开足马力,只是尾随着船队追,六艘海盗船丧魂,落魄在“追赶”下的拼命的逃窜着。 紧跟其后的两艘渔轮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指挥员按照原定方案,把船队送入菊花屿去,不能让他们中途逃散小所以追击的并不紧迫。 “老大,那两艘“妖船。还在后面”手下惊慌的报告。 “阴魂不散!”古大春啐了一口唾沫。自己已经跑路了,这群澳洲人怎么还紧追不放?就算是官军吧,网才丢下的几条船和上面的人也够他们去邀功请赏了。 “没事!一会就要进菊花屿了,那个乱湾迷魂阵,除了咱们,谁也没本事过去。”古大春见对方虽然追的紧。但是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他们,稍稍放心。 古大春亲自驾船,第一个冲入了菊花屿,这里对他来说是熟门熟路的地方,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暗沙,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猫跳口的炮兵阵地上,应愈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几分钟前电报通报的船队,六艘单桅或者双桅的帆船,正以飞快的速度在礁石、海湾和水道之间行驶,这种履险如平的操船技巧让他乍舌,要不是都德提出的这个伏击计划,海军那群人恐怕没本事追进来。 现在在猫跳口附近的小屿和礁石上,炮兵们已经安排了四处阵地。一共十门火炮,他掌管的这个阵地就是都德亲自勘查的条件比较好:再积大,地势平,所以布置的是最重的1磅加农炮,由应愈亲自掌握。指挥部也设在这里。 三天前,海军在王大胡子的领航下,将拆开的火炮用轻型船只运到这里,再根据勘探的情况,将火炮逐一搬上小屿。借助临时安装的吊杆和滑轮,水兵和炮兵们硬是克服了困难,把几吨火炮零件和弹药运上了四个礁屿。再在上面构筑好阵地,布置好伪装。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各炮位注意!”应愈看到敌船越来越近,抓起了步话机,“准备战斗!” 应愈紧紧的盯着船只的走向,他们离设下的圈套越来越近了。 这四个炮兵阵地在猫跳织起了一张死亡之网,这一区域内所有的地型参照物都被仔细的做了测距和标定。 古大春斑头一看,两艘铁快船没有跟着进来,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哼,还算识相!敢追进来的话,只怕现在已经触礁了。”古大春已经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了,唯一麻烦的是如何向祝三爷回话一这次的买卖,他可是亏大了。 海风渐渐变大了,浪潮开始汹涌起来。 “落帆!”他命令道。这里再用船帆的话,船速不好控制,很容易触礁。好在猫川 光在前面不远了。那高耸唤响礁石已经出现出在视野里有几处暗沙,变幻不定,古大春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牢牢的把住舱杆。 正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礁屿上冒出了一团火光,接着就传来了炮响。 随着应愈亲自瞄准发射的第一炮,接着各阵地的大炮间隔数秒依次发射,以便观察员们准确的判断火炮的落点。在最前面引路的古大春的座船遭到了集中射击,一发1螃榴弹炮发射的榴弹直接命中了甲板,木片乱飞,船上顿时一片哭号声。古大春就在这一次炮击中被一块灼热的铁片击中丧了命。 “注意修正目标”。应愈用望远镜观察着炮弹的落点,这真是绝好的猎杀场所:充当炮兵阵地的各个礁屿之间的最大距离也不到劝米,最小的只有近百米。这里水道狭窄,几乎没有回转的空间,海盗们一贯用来脱逃的迷宫反而成了他们的绝地。炮兵们开始几炮打空之后,迅速的根据落点和四周的参照物进行修正,炮打的越来越准,虽然发射时的白色烟雾影响了阵地上的观察,但是应愈早就在其他临近的礁屿上安排了隐蔽的观察哨,用步话机传递炮弹落点。 烟雾散去之后,猫跳口海域已经是一片惨淡的模样,六艘船全部中弹起火。失去了控制的船只挤在一起,有的已经搁浅。许多船的甲板的帆桅和航楼已经被炮弹打垮,有的则正在燃烧。海面上漂浮着尸体和船只的碎片。一根断裂的桅杆在海面上载沉载浮,上面的船帆还在燃烧。整个场景恐怖又壮观。应愈并不关心战斗的结果 这是已经注定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哪一种炮弹对敌船的损害最大? 结果和他估计的一样,在对中国海域的常见船只来说,榴弹的效果比实心弹要好得多。因为这些船很少用硬木制造,就算有,船壳的厚度也比较小,装填黑火药的榴弹可以轻易的炸开船板,比单纯在船壳上开洞的实心圆弹要有效的多,在杀伤人员方面的效果也好的多。 炮击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应愈下令停止射击,冲入伏击圈的六艘船已经全部瘫在海面上,自始至终,没有一艘船来得及进行反击,雨点般的炮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摧毁了全部抵抗。 “派海兵过去搜索一下吧?。有人建议。 “太危险。 小。应愈看了看正在燃烧的船只,“按大鲸的电报,有三条船是有大炮的,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火药,万一引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等一会好了他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让独板在安全距离外救助落水的海盗。只要他们能游到船边的就捞起来。” 当最后海兵们登上那些搁浅的船只残骸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周边捞起了大约四十名幸存者。上面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战利品,海军就拆走了船上所有的铁器。 应愈按照席亚州的要求,把甲板上和海面漂浮的尸体和都捞了起来,让俘虏们逐一辨认,哪些是头目,再把头砍下来,装在装满石灰的盒子里。这种中世纪的做法让应愈很不舒服。 海面上恢复了平静。大鲸号停泊在海上,正在修理战斗中损坏的桅杆和帆具。水兵们冲洗着甲板,为了减轻负担,船上的沙包已经被丢弃了一部分。甲板上看起来空旷多了。 在这场战斗中大鲸号上有八人阵亡,二十人受伤。阵亡者的尸体被用白布包裹起来。一具具的放在船舷边的甲板上,每具尸体的脚上栓着一枚炮弹。 “可惜我们还没有国旗,不然该给他们每人一面的。”席亚洲感慨的说着。虽然只要有战斗就会有伤亡,但是看到穿越者自己培养出来的士兵阵亡,还是有些悲伤。 “吹号!”随着哀婉的军号响起,尸体被一具一具的逐次抛入大海,全体水兵和炮兵们一起敬礼。 两艘渔轮从菊花屿回了过来,看到大鲸号上正在进行海葬,渔轮一前一后的拉响了汽笛。 “报告!”信号兵跑了过来,敬礼道:“潢一号发来旗语:“向大鲸号上的全体指战员致敬”” “答语:“向光荣的海军全体指战员致敬!”幕亚州说, 两艘淡轮。一前一后的护送着大鲸,向临高驶去。身后,是菊花屿里海盗船队仍在燃烧的黑烟。 第八十三节甜港风云人头 姿总是睡在书房的院子里,倒不是他讨厌看到老婆…团7婆早就去世多年了 而是为了处理事情来得方便,他每天都要在书房里待到很晚。看账、给外地的客户和分号的伙计写信、看信是他的主要日常工作,特别是要亲自盘算的掌柜们送来的账目 看看有没有人出现疏漏,或者更恶劣的侵吞。 对待下面的伙计,祝三爷很难说是个慷慨的东家。给他们有口饭吃,有能买件衣服,洗洗澡的钱就可以了,所以他的伙计多半都来自广东最穷困的的方那里的人几乎可以不要工钱,只要给口饭吃。至于伙计们的家属靠什么过日子,他们以后讨了老婆有了孩子怎么养活,向来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这么一来,伙计们在铺子里捣鬼的事情也就时有发生了,可惜谁都比不了他祝三爷的精明,做得再好的假账,他都能从中看出头绪来,更不用说他看人的神色极准,哪一个伙计或者掌柜的眼神忽然让他产生了怀疑,回头就得卷铺盖滚蛋。所以几十年来,倒也从来没人能够沾到他的便宜。 这天早晨。祝三爷照例醒得很早。天明即起是他的老习惯了,何况最近和华南的斗法如火如荼,睡觉也不是很踏实 为了防备着华南采用极端手段来对付他,他已经把宅子周围守夜的更夫和家丁增加了一倍。 他的身子一起动弹,睡在他旁边的侍妾也醒了。旁边睡个女人到不是为了贪图什么鱼水之欢,纯粹是为了晚上睡觉和早晨起床的时候伺候着方便。祝三爷不象其他有钱人那样贪慕女色,家里蓄养着许多婢妾。他经常说一句话:女人是一种负担 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经济上的。 今天还是秋涵服侍他,因为古大春的关系,秋涵在祝三爷府上的身价看涨。这轮值伺候老爷的好事也就比较多的落在她身上了。 秋涵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匆匆的先在外屋盥洗了一番,回到卧室里已经打扮的整整齐齐,柔声说道:“老爷不再睡一会?。 “不睡了!” 这样的对话照例是每天不变。 秋涵取了一件薄夹袄披在他身上,推着他在床沿上坐定,替他穿袜子、穿套裤、穿鞋,然后又拉着他站起身来,系裤带,穿长袍。然后又是梳头,打发髻。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惊叫,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祝三爷皱了下眉。秋涵赶紧放下梳子,出去看。 片亥功夫,秋涵神情慌乱的回来了。 “老爷!书房廊檐下面,有很多盒子”。 “盒子?”祝三爷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不过事有蹊跷是肯定的,他走出了卧室,看到自己的书房门前的廊檐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一只木盒子。 他的心一下就抽紧了。祝三爷清清楚楚的记的。昨天晚上是没有这些东西,它们是哪里来得? “打开!”他一声吩咐,已经赶来的家丁走上前去,打开了一个盒子。家丁突然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把盒子甩了出去。他赶紧放下,颤声道: “老爷,是人头!” 院子里立刻响起一片女人的尖叫声。 “叫什么,让她们都出去”。祝三爷不耐烦的一挥手,自己走了过去。 盒子里。是用石灰保存着的一颗完整的人头。血迹还很新鲜,应该割下来不久。这个人祝三爷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盒子一个个的打开了,里面全是头颅。忽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清楚的认出秋涵的哥哥古大春那颗被烧焦了一半,眼睛半闭的头颅。 他回过头来对着缩在后面的秋涵道:“你过来看看”。 “奴婢不敢看 。 “快过来!”他不耐烦的吼叫道。 秋涵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哥哥的脑袋的时候就晕厥了过去。苏醒之后,她大哭着爬到了祝三爷的脚下,要他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至于其他的头颅,秋涵也都一一认了出来,这些都是古家海盗团伙里的骨干们,彼此都沾亲带故。 秋海又一次哭得晕厥过去,祝三爷已经无心再去关照她。他被一阵彻头的寒意所笼罩,颓然倒在书房的椅子里,久久的站不起身子来。 这些脑袋全部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问可知:古家海盗已经全军覆没。这还在其次,是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值夜的家丁和更夫,把十一个装着脑袋的木盒子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书房廊檐下? 这种…勺精确的行为。说明幕后策出小者的自信到了何种地步绝…心扒不把他的家丁放在眼里。而且十分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在深夜行动,悄然的躲过了所有的警卫,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了许多院落中的一所。仅仅这个现实就足以让他浑身发冷。 这是一个冷酷而现实的威胁。也是警告 华南不是没有办法来对付他。而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北姊带着人给祝安“送礼”的同一天,文同开始对海义堂的各家商行开始了行动。廖大兴带着礼物和随从到了海安街上,一家一家的拜访各家糖行,送上六色水礼。 这是华南糖行第一次公开的在海安街上露面。虽然廖大兴的拜帖递送上去,多数是很客气说主人不在挡驾,但是礼物却没有一家拒绝收下的。也有少数几家接待了他,彼此很客气的说了几句话1才送出门来。 这一番试探证实了谋天雄等人的推断 海义堂的多数商家的态度都有所松动。等到古大春在海上别歼灭的消息一出来,祝三爷在海安街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海义糖的这些糖行,转变立场就在最近几天之内 。 祝宅里的十一颗人头的逸闻正在全徐闻的每个茶馆里传播。说的人活灵活现,添油加醋,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海义堂出面宣示了海安街上的各家茶馆,要掌柜的阻止客人再传说这些东西,但是海义堂毕竟不是官府,所以说得人照说,听得人照听。 沉闷而紧张的气氛在海安街上弥漫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各家糖行的东主、掌柜和管事居然天天都在互相请看戏、宴请和吃花酒,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场合里私底下紧张的互相磋商着,交换着彼此 见。 在这样的场合里却很少能看到海义堂的主心骨祝三爷。因为他“病了”至于是什么病。祝邸上下守口如瓶。即使他没“病”也很难再有过去的说服力了。人心已经散了!这是海义堂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榨季过了快三分之二了,自己的糖库却是空空如也,华南一点也没见要到台的模样,他们的船只依然在出入海安港,源源不断的运走砂糖。眼见着卖糖的蔗农正在少下去,各家心里难免发慌。大家达成的共识是,这样的僵持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禀老爷”文清向正在“饭后一局棋”的谋天雄和文同请了个安说,“外面有人求见。是大昌米行的朱老板带来的。请示下:见是不见?”谋天雄正在苦思着如何对局,手里的一只“马”迟疑着放不下 。 “什么人?没问问清楚?” “说是海义堂来得 ” “要不要见?。文同问。 “没有不见之理。叫他进来好了。” 在旁“观棋不语”的周士翟开口道:小心些好,天都黑了,万一一,” “放心好了”。谋天雄说。“祝三爷没胆子来搞图穷匕见这套。”他笑了笑,“再说有你老哥在旁,我们怕什么!” 来人穿着行装,戴着斗笠。似乎是刻意隐藏着自己的面容。揭开斗笠的时候,谋天雄点了点头。 “冯老板,深夜拜访。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来人正是“日昌记。的老板冯广丰。听到眼前的这个防生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愕然,“不错小的正是冯广丰。”他拱手作揖,“这位是文掌柜吧?” “这位才是文掌柜,我不过是下面一个小小的文案谋天雄道。 两下见过市。谋天雄不愿意对方记得自己太清楚,所以连名字也没说,还刻意坐到了灯光比较黯的地方。 “二位掌柜!”冯广丰言辞极为恳切,“这次华南与海义堂闹出一场误会。海义堂多有得罪,这一次,我是特意登门谢罪的。” 文同道,“我们糖业是一家。原是不分南北西东的;以后要请兄台随处指点照应。” “好说,好说。”冯广丰道:“我这次来,” “且慢”谋天雄开口了。“冯老板此次来,是代表“日昌记”还是“海义堂小?。 这话里的关节很大,冯广丰不敢随便回答,迟了片刻才道,“自然是海义堂了!” “这么说,海义堂都知道你此来了?” “并非全知 ”冯广丰赶紧说明,“不过,海义堂上上下下,多半乐见我此来的。” 第八十四节甜港风云求和 ”他代表了多数糖行的态度。 且不论这番话的真假,冯广丰的到来至少说明了海义堂内部已经开始了瓦解。一部分人要自寻出路了。 “此来所为何事?” 冯广丰迟疑了一下,才把前些天,海义堂众多糖行密谋的事情说了出来。 除了祝三爷的日义成之外,现在海义堂的其他各家糖行都认为,走到了必须和华南讲和的时候了。华南在筹措资金和对付海盗两方面上展现出来的巨大实力。使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了祝三爷的抚杀华南的举动是在螳臂挡车。 因此,他们提出:双方讲和。海义堂接纳华南加入,享受同业的一切待遇:以后华南在雷州收购糖货只要遵照海义堂议定的同业公价,一概悉听尊便。各家同业绝不阻挠;华南的糖货可以随意运出销售,海义堂不予过问。 作为回报。他们希望华南把糖价下降到一两八钱,而海义堂把价格提升到二两。这样能把还没卖糖的蔗农吸引到海安街去。 “这个原是不台情理”冯广丰道,“只是这些日子来。各家同业几乎都没有收到糖货。这一季的糖华南已经收了不少,大钱总是赚到了,恳请网开一面,给同业们一条生路!”说着又是肃装一躬到底。 文同心想这种条件倒是匪夷所思 这还算是来求和的?给个海义堂的席位就是很好的条件了?至于自由收购、自由运出,难道现在华南不自由吗?当然了。这个“自由”是穿越集团用枪杆子打出来的。太祖所谓“大业自干戈起。”真是一语道破了事物的本质。 “冯掌柜!”文同想了想,“这话稀罕!收买糖货的事情,原本就是海义堂自己要把价钱降下来的,与华南有何干系?你们现在想收糖了,把价钱涨回去就走了,反正我华南承诺不把价钱再涨上去就是了。” “这个 ”冯广丰语塞,这番话驳得有理有据,自己无可回应。原来他也觉得这个要求华南调整价格的事情很难开口。 “”加入海义堂很稀罕么?”文同笑道,“华南糖行迄今不也做得好好的,想动歪脑筋的都是什么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这些人啊,幼稚!实在是太幼稚!事到如今还在动什么念头!”他哈哈大笑起来,“王霸之气”尽显。“要不是东主要对你们仁至义尽,海义堂早就灰飞烟灭了。” 这一笑。笑的淋漓尽致。欢畅之极,一扫几个月来惴格不安的阴霾。连周士翟这样平素以“不动心”为武学修养的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这番话,要是在前半个月说,冯广丰还多半以为他是在说大话,现在却已经汗湿重背了。 “是,是”冯广丰又作了一个揖,“过去的事情,是小的们有眼无珠,猪油蒙心!多有得罪!只是这事情还得请掌柜们成全。海义堂大小同业,一并承情”。 这倒有些为难了,若是干脆拒绝,反而会使得对方团结的更加紧密,横下心跟着祝安一条道走到黑了。而且也失去了收编海义堂的绝好机会。但是答应的话,己方未免失信于雷州的蔗农。 这事情。倒不可不慎重。文同和谋天雄对视了一眼,文同道:“这样,冯老板请先回去,此事我们还要商议一下才能定夺。小, “是,那小的静候佳音了。”冯广丰也知道这样的大事不会立刻得到什么承诺的。想必还要开出一些条件来,这都在意料之中。 谋天雄点点头:“有事情的话,上哪里找你?” “到大昌米行。请朱老板传话就是。他是武的同乡。” “朱老板,他不是钦州人么?”堪天雄故意问,“我记得海义堂的东家、掌柜都是讪、广一带的人啊。” “我不是那里人。小,冯广丰倒也不隐瞒,把他在日昌记当伙计的时候。被东家看中入赘继承家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谋天雄早就调查得知了,如今看他毫无避讳的说了出来,觉得这冯老板还算是很坦诚的一个人,有这个态度就是好事。“ “海义堂这个组织,我们要拿过来。”文同送走了冯广丰,回到屋子里说。 屋子里已经聚集起了好几位华南的主要人物,梅林已经回临高了,萧贵和北姊对这样的经营事务不感兴趣不来参加了,到是网网从临高回来的常师德来了。 “这个自然。否则我们直接灭了海义堂不就走了。”谋天雄的想法其文闩万朵多此日午的情报搜集使他对海义堂的整体溉联能力有了相当的了解。这二十一家糖行,资本最小的,也有一万两以上。总资本在五六十万两以上,这笔钱如果能操纵在穿越集团手里,对华南下一步的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操纵,不等于占有。否则就成了赤裸裸的抢劫了。如果只是加入“海义堂”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是不可能操纵的。祝三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海义堂。”也只是做到了大家通声气。共进退而已。买卖还是大家各做各的。 “要做。就做接股公司。”常师德一语惊人。 “呵呵。我们想一块去了。”文同眉飞色舞,“当然,我们是董事长兼凹。” “什么0。这种在滥用英文缩写的语言习惯必须加以改变,这叫与时俱进!还是叫首席地行官好了。”堪天雄一本正经的说。 “好吧。不过要说服这群人加入股份公司有难度。人心太复“ “所以现在正是时候。”谋天雄说,“我们挟这次菊花屿大胜之威,趁他们一个个怕得要死的时候,一鼓作气就把事情办下来。等他们缓过劲道。就不一定吃的住这群糖狗子了!”他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人心杂。没关系,关键还是要扣住个“利。字。” 海义糖开始团结一致的对付华南,现在又准备抛弃祝三爷来求和,无不都是一个。“利”字在作祟。只要华南股份公司能够提供足够的利益给他们,这些商人自然会乐于从命。 “不过。这事情做起来还是挺难的。关键是要这群人里要有一个懂行情。领世面的人,我们这套话说上去才能打动他们,否则都是一群土包子,我们也是徒呼奈何!” “还得有威望。”文同补充道,“看得清楚的人。往往不掌权。不掌权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而且海义堂里面的情形。他们所知有限。除了听萧占风多少说过一些,但是他毕竟也是外人,多知的也有限。 文同问:“冯广丰怎么样?我看他这个人挺坦诚的,说话也有诚 。 “不行。”恐天雄说,“他是个赘婿,古代最瞧不起这种人。还和海义堂的多数人不是同乡。而且他只是家小同行,说话没份量。” 大家微感失望,这时常师德忽然笑了起来:“有了!但凡同业公会,说是为了维护同业的利益,实际上都是少数几家大同行占便宜,小小同行吃亏 ” “我们拉小同行!”冉天雄已经反应过来了。 当下把廖大兴请来了。问他海义堂下面的糖行情况。 “大同行,回家。 其他都是小同行。”廖大兴在粮行当伙计多年,这点底细是知道 。 “最大的自然是祝三爷的日义成了。”廖大兴说,其实日义成原本算不上最大,日义成传到祝三爷手上的时候,原本只是大同行中的末一位。 之所以发达起来,还不是因为他发起了海义堂。海安街的一盘散沙给他盘活了 自己顺带也捞了不少好处。” “大小同行之间总有些矛盾吧?” “怎么会没有!就说公中的账好了。”廖大兴说。海义堂属下照例是有一笔公款的。用来交结官府、海盗,雇用护卫保镖。最早是按照每年额度是一万两。按大同行一份小同行半份的比例分摊的。 后来。就变成了每年二万两 ” “大同行说缴,其实没缴或者少缴,对吧?” “是小同行们私下都这么说。”廖大兴点点头,“其实真正不交的只有日义成而已,大同行少缴是真得。再说了。海义堂的公账开销只有天知道。都是祝三爷的人在管。”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谋天雄来了兴趣。 “这个不难。冯老板和朱老板是同乡,平时常在一起喝酒,都是听来的。冯老板是个人物!”廖大兴提起冯广丰,很有些仰慕的意思。 “人好。做生意也有一套。难得不是个铜钱眼里翻筋斗的人!小、同行里颇有几家对他很服气的,并不因为是赘婿而看不起他。” 这番话问下来。大家对海义堂的结构、弊病也都略知一二了,不过廖大兴提供的消息只能说明他们拉小同行的想法是可行的,至于怎么拉,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八十五节甜港风云糖业公会 “现在就缺个能够说得卜略,有点影响力的人来起头哄同归纳道。 祝安到是很有声望,还是海义堂的首领,如果能够说服他合作,会事倍功半。 “不过,这次的风波如果最后没有一颗人头,就不能算是结局。”谋天雄说。暧昧的胜利带着极大的危险性。 “再说,即使他愿意合作,以后就会面临在股份公司里和他争夺领导权的后患。” 这样一个长期把特权柄的人。纵然一时服软交出权力,总是会心有不甘,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起个心,后患无穷。 冯广丰此人倒是刷苔,却因为身份关系被多数人瞧不起,影响力不大。糖行里的其他人,他们又不熟。 “我看也不必到处乱钻找人。”常师德想了半天,“既然对方派了冯广丰来接头,说明还是信任他的。我们干脆就结交这个人,把他收过来充当代理人。也用不着他登高一呼。只要把我们的意思准确的传达给他们就好。” 当下叫廖大兴去大昌米行,和朱老板接头。 第二天晚上,冯广丰果然如约而至。 “收购价,华南是不会变得。”文同开门见山。对于在收购价上要不要对海义堂做出让步,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不让步,让他们清楚的知道现在谁才是雷州糖业的霸主。 冯广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还请几位掌柜再 “你不必说了”文同打断了他,“华南自在徐闻开秤,一直是二两五钱。华南不能自毁信誉。” 商家最重信誉二字,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冯广丰自然无话可说。 “不过,诸位的难处华南也是知道的”文同道。“你们不合受了祝安的煽动,与救行起了误会。敝东宽宏大量,只要大家自此和祝安一刀两断,敞东自然会照应!” 冯广丰知道条件已经开出来了:他们必须抛弃祝安。但是好处在哪里,他还是不明白。就算同行们答应把收购价提高到和华南一样的二两五钱,以海义堂现在身败名裂的的形式恐怕也收不到多少了华南的仁义之名,已经传遍雷州了。 除非他们愿意出得更高,糖商们又不愿意。 “敝东的意思是:华南可以代各家收购的糖。价钱,还是二两五钱 蔗农们也不容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家都有得条生路不是?” 话说得很漂亮,冯广丰只得连连称“是”他自己原本也觉得海义堂压价的办法未免伤损蔗农过甚小不大厚道。 “各家只要将银子交来。有多少银子,华南就帮大家收多少。华南从中不戴帽子,算是白当差。” 冯广丰脑子极快,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华南真得会为大家白当差?他一转念马上道: “那每石糖的九八扣,同业们自当奉上,算作华南的辛苦钱!”“ 这算是极漂亮的一个举动了。十几万石的糖进出,九八扣也是一笔极大的好处了。 “此是后话 ”文同点点头,“不过,这个代收是有条件的。” 所谓条件,即各家必须用现银向华南购买糖货,不得除欠。 “这个容易”冯广丰连连点头,“本来各家收购也是用现银的。 “好。”文同说:各家交钱之后,华南就按二两五钱一石的折算标准交给各家记着糖货石数的残单。 不过,交钱之后糖行不能自行提货。所有的糖将由由华南运出雷州销售。销售之后,再按照栈单上的数字结账付款。 “广州现在的行情是每石三再八钱。可能涨,可能跌”文同说,“不管涨跌,华南最后就按这个行情给各家糖行结账。栈单上有多少石。就结多少银子。”他补充道。 冯广丰大吃一惊,这是明摆着知道华南想搞垄断雷州糖的销售权。过去海义堂都没染指到这块。华南果然是野心勃勃。 但是他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敢。对方既然狮子大开口,自然是有持无恐。想到传闻中的十一颗人头,冯广丰的脖子后面一阵发凉。 不过,往深里想各家也不亏:自己运到广州去发卖,行情也不过如此。虽然后市可能会涨,但是同样也有可能跌 这是保不定的事情。自己运出去,还要承担运费和路上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字,一旦遇到海难或者海盗,更是损失惨重,甚至血本无归。 特别是对于小同行,这个条件甚至是优惠的。因为小同行根本没有能力自运自销,都是委托大同行代销的,不但要出手续费,而且运售过程还要吃些亏,不是大同行把损耗都压到小同行身上,就是有各种花样的费用。 如果能以三两八钱的行情在雷州就地成交,各家估计也会乐于接受。 相比之下,华南的风险要大的多。即使广州的行情能够维持不变,华南还要倒贴运费和一应花销,若是跌了,还会大亏。 他们既然开出这样的条件来。显然是看准糖价会大涨。但是糖价涨跌,除了丰歉之外,和“洋庄”的需求有很大关系。那些海外蛮夷每年对糖的需求量是多少,是很难预计的。 冯广丰想了想,才慎重道:“这样做,对各家同业自然是极大的好处了,但是糖价波动甚大,万一行情不理想,贵东必然大受损失,此事如何使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文同开始恭维他了,“海义堂的二十一家同业,难得有冯老板这样深明事理的人:即能顾己又能顾人!” “不敢,不敢。”虽然知道对方是恭维话,但是冯广丰在海义堂里一贯是个被人瞧不大起的主,现在有人赞赏自然高兴,“文掌柜过奖了。” “当初祝安要大家压价的时候。海义堂上上下下只有冯老板出来为蔗农说了句公道话。这一点,实属不易。”文同一见有效,按照预先的“演习”的布置,继续恭维他了,“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州海义堂的人。居然连读点毋识也没有。真是枉费了冯老板心意了。” 听到这句,冯广丰心里一阵激动。自己在海义堂里多次建议:不能因为要和华南对抗而伤及蔗农 从长远看对整个雷州的糖业都是不利的。为了这些话他一直遭人的冷眼,甚至被人恶语相加。想不到华南如此的欣赏他的言论。一时百味杂陈,说不出话来了。大有知己之感。 “至于华南为什么这样做,也是有缘故的。”眼看他的神色起了变化,文同知道这番说辞起了效果。便很恳切的说: “敞东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自从开了海禁之后,出洋贩货的船只越来越多。各种货物运贩出去不算,那些夷人自己也来做生意了。有些贩洋的户头。为了自己赚几个小钱,故意杀价,一家价钱做低了,别家要想抬价不容易。夷人也是精明的,瞅准这点,你要高价他就另外找人,总有人肯卖。自己人杀自己人,砍得血淋淋的。你说可惜不可惜?”“ 冯广丰自己也去过广州几次,虽然没直接做过“洋庄”但是知道文同说的不假。 “所以,华南就想联合雷州的糖业同行来共进退。”文同道,“这便是初衷。” 冯广丰点点小头:“若是要共进退,就该盈亏共担才是。现在的做法,华南的风险太大。” “的确。但是华南初到宝方,又不合与同业们发生了一场冲突。虽然是祝安捣的鬼,但是毕竟有些芥蒂,需要徐徐化解。人心一不齐,纵然为了大家好。也难免有误会的成分。所以这一次,华南就多担一些风险了。” “难得文掌柜如此坦诚!”冯广丰对华南的印象大好,“海义堂那边,我一定尽力去说合。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各家只要交收购的糖款来就可以了,还有没有其他花费?” “一概没有,除了九八扣的规费。”文同说,“这笔利益。我知道原是各家糖行的好处。不过华南最近几个月来没有收取,所以还得商请各家相让。” “这件事我可以做主。”冯广丰点头道,“不过由华南总承销全部糖货的事情牵连甚众。必然还有一番波折。” 文同提议,让各家糖行主事的人都来,召开一次会议商量章程,看看大家还有什么疑惑。可以当场提问,免得来回传话浪费时间。冯广丰觉得这样不错,但是又怕邀请不全 有些人胆小小华南现在的“威名”也不小了。 “没关系,会议不在华南糖行举行”文同早就想好了,“二天后,就在艾妓家里“吃花酒,如何?” “好!”冯广丰连连点头。这家“私门头”背后牵连着县衙,没人敢在里面乱来。等于是县衙为大家的安全作保。不由得佩服华南的人想得周到,办事漂亮。相比较海义堂的同业,不是墨守成规的迂腐之辈,就是什么也不懂的纨绔子弟,要不就是井底之蛙。一味的妄自尊大。就算是祝三爷这样有些见识手腕的人,也逃不过见钱眼开四个字。相形之下。不啻云泥之别。不由得叹了口气,告辞出去了。 接下来的二天里,冯广丰四处奔走,说服那些犹疑不定的同行去参加会议。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受了这个邀请,胆小的人还是不肯出席,只是说:“你们去商议好了,我照办就是。” 还有几家,过去和祝三爷走得比较近,现在也不便贸然的公开到戈相向。便婉言推托了。 公然拒绝的,一家也没有。 在文同等人发出邀请以后,在二十家糖行中有十八家作出响应日义成在未来的雷州糖业蓝图里是没有位置的。这些糖行走未来的雷州糖业股份有限公司的第一批股东。 这事实上的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于三天后的晚上在艾嫂家的花厅里进行。华南一抛千金,包下了整所院子和全部姑娘。 吃喝玩乐一番之后,常师德开始讲话,向与会者解释华南提出的建议的全部好处。他们不比担风险就能够坐享高额利润,所费的不过是先把银子支给华南而已。 当然,要大家把真金白银就这么交给华南,必须有一定的保障。所以常师德提出,与会的各家糖行联合组织一家“雷州糖业同业公会”到县衙里的“户房”备案领帖,华南提出的一切条件,则白纸黑字的写成契。缴款的每家一份,立此存照。 “是不是我奂多少银子,华南就给多少石糖的栈单出来?” “华南只是代收的性质。 常师德解释道,理论上,的确你拿多少银子出来就能换多少糖,但是现在榨季已过一半,所以还得看蔗农们到底还有多少蔗糖能卖。 根据文同等人的估计,实际蔗农手里的糖货还有十三四万石左右。以穿越集团的实力。自然不可能用把余下的糖全部吃进的小实际上除了依赖广州站给他们调集头寸之外,现在更多的利用现货销售的方式来回笼糖款。双管齐下才基本满足了收购的现金流。 要达到垄断雷州糖的销售权的目的,就必须把当地的资本也动员起来,这也是他们急用要组建这个糖业公会,开出代收代销这个优越条件的主要原因。 在座的人自然不清楚穿越者肚子里的小九九 华南在几次危机处理中表现出来的实力让这些当地糖商产生了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好,我先交五万两过来,二万石的栈单我明天就要!”说话的是大同行的一员,日盛号的东家刘玉林说。 “可以。”常师德点头。回头对廖大兴说:“记上。日盛号,二万石。” 刘玉林的表态走出乎糖商们的意料的,虽然二万石对日盛号来说只是往年数字的一半,但是五万银子就这么交到华南手上,这胆魄也够大了。在座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第八十六节甜港风云垂死挣扎 日昌记,七千冯广丰随后跟讲,“银子我随临…五 有两家同行跟进,原本观望的各家也都先后认了数字,有的三千石,有的五千石,也有一万的。拢共算起来超过了十五万石。堪天雄知道,多数人还是留了一手,这些数字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 不过,如果真得太过踊跃。华南已经收进来的糖就得吐一部分出来配给他们,这未免损失太大,这样也算各得其所,彼此满意。 “有了这个糖业公会,海义堂怎么办?”有人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如果祝三爷不许他们加入糖业公会,非要维持海义堂,他们又如何与其相处? 桌子上的代我们不安的移动着身子,窃窃私语起来。 大家都很清楚,祝三爷绝不会善罢甘休,至少免不了一场恶斗。他有钱,又有指使各种恶势力行动的能力,不可小觑。 对这个问题常师德回答说:华南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至于具体的交涉事宜,会由华南出面。如果祝三爷要找大家的麻烦,华南一定为众人出头,决不食言。 “我想大家肯定知道:华南有能力不让自己食言。” 常师德说得斩钉截铁,与会者虽然多少有些不安,但是也都认可 。 “会议很成功。”文同对常师德说,“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搞股份公司?先来什么代的代销?” “让他们先吃点甜头么。”常师德说,“一开始他们还不够相信我们,今年的买卖做成了,让他们看到跟着我们比那劳什子海义堂耍更有好处,再和他们谈股份公司的事情就有戏了。” “下面的事情,就是巩固战果,特别是要防备祝安的反扑。”谋天雄提醒他们,“祝三爷可还在海安街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在蛰伏起来,未必不是在等待出击的时机。得尽快拿出应对方案 “最好能尽快肃清掉他,否则夜长梦多。”常师德警告他们:雷州糖业公会最终能不能成立,就要看华南有没有能力迅速肃清祝三爷的 。 “要说我们可以直接略嚓掉他。但这么做让这些糖商未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常师德托着下巴。“投鼠忌器么。” “先不管这些,让冯广丰当联系人,告诉他们,三天之内必须缴全所有的款项,否则契约就算作废。”堪天雄说,“这钱也是他们的投名状,免得有人动摇了三心二意。” “好,这事我关照廖大兴去办,顺便让廖大化也准备好人和车,准备上海安街上去接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恐天雄在会后计算了一下大吃一惊,这些糖商将交付给他们三十七万五千两银子!合成公制将近十五吨! “真不少!”堪天雄愈发觉的银行的重要性,不说纸币,这样的大笔款子如果有汇兑业务的话,一张汇票就能解决了。现在这十五吨的银子,光搬运、储存就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情了。 华南自从开始收购糖,光为了储存、保管小收发银子就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有运到的银子全部是在广州经过炉房重新冶炼的“官宝”成色一致,五十两一锁。简化了银子在装箱、运输、计数的过程中的步骤。 但走到实际运作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糖款总是有零有整的,总不能都用五十两的元宝去支付,华南不得不清买入了好些银夹剪、银秤来计量。正键的大银又被夹碎支付出去。过程不但繁锁,而且损耗很大。 至于各家糖行即将交来的银子。不问可知也是散碎的银子,成色十有八九还不一样。廖大兴已经提醒他们,要尽早寻几个炉房的伙计来看成色的,否则把潮银看成了雪花银,就亏大。 “执委会已经在广州开设银行了。”文同把最近一期由船送来的内部通报交给大家传阅,“我看,我们也可以要求在本地搞一间银东 ” “叫华南糖业银行!”常师德忽发奇想,“我们马上就能收入近四十万的现金,这不成了一笔准备金了吗?” “这个名字不妥当”湛天雄说,“金融体制上面要按照执委会的统一安排,不宜自搞一套。再者我们也不是搞金融的,还是让专业的人员来弄比较好。” 常师德何等人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是,我们还是想执委会发个电报,要求他们来设个分行吧。”他补充了一句,“雷州的糖业,其实很需要银行。 “是”文同说,“我们控制了糖业的销售权之后,下一步就是帮助蔗农增产。” 要增产就要推广新的种植技术。推广糖业组合。要取得蔗农的信任不容易,好在他们已经在这次蔗糖的收购战中取得了良好的声誉打下了基础,有了银行之后,就可以利用金融工具发放低息贷款支持蔗农的 产。 正在商议,周士翟求见。 “有人企图对华南不利。”他开门见山的说。 众人对视一眼,该来得果然来了祝三爷果然是亡我之心不死。现在是狗急跳墙了,难保用处什么卑劣的手段来。 “什么情况?” “廖大化的人打听到一些消息。赵鸡脚的人正在买油和干柴一他们一群烂仔,又不起火做饭。要这些做什么?大概是准备放火。他们最近出手很阔,狂赌滥嫖,明显是收到了极大的好处。”“就能大大的勒索一笔银子。” “蛮毒辣的么,用看不到的银子去诱人给他们卖命。”堪天雄评论道。 “别说笑了,真给绑了票去就难看了。”文同的脸色很不好看。 “要是给李丝雅绑去了,你大概是求之不得吧。对了,你还是文总的同宗呢。” “别开玩笑了”文同急了,“什么李丝雅李丝俗的,真给绑票了怎么办?” “绑票倒不用太担心”周士翟说,“零星的匪人干不一大事,何况掌柜们有利器在身。最可虑的是强人结伙来打劫,这到是不可不防。” “结伙?”常师德问,“怎么个结伙?” 周士程说雷州这里,大股的土匪是没有的,但是多的是零星的匪人,少得四五个人,躲在路边,看到单身旅客经过就出来打劫,多得也不过百十人,找到机会下山打劫蔗农。要到抢劫华南这样的大商行,恐怕不集中个四五百人是不行的。贼人很看重人多势众这点,就算没多少人,也得拉一批农民临时工来支撑场面,恐吓良民。 “海安街不是比我们更富庶,为什么不去哪里抢劫呢?”文同感到奇怪。论到银子。海安街的糖商显然比他们多得多了。 “怕死。”周士翟回答的倒是简单。海安街上有好几车乡勇,饷银都是由街上各家铺子公摊这样的乡勇只要粮饷充足,打起来战斗力都不错。土匪想啃也得有口好牙才行。 “华南初到这里,匪伙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万一真得给煽动起来了。以为这里能发大财就纠集起大股来。所以不可不防。”周士翟此时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穿越集团的一员了。 “民兵怎么样。能抵挡他们吗?” “可以。”周士翟说,“有北再志负责练。应该支撑一阵。” 穿越众倒是没他这么有信心,民兵的问题他们心知肚明,工人们一直忙于糖厂的各项工作,连基干民兵队根本没有多少练可言。北姊接手练和防务工作之后,情况也只能算是稍好一些而已。 “不用太担心。这里毕竟是县城门口。强人们不敢待得太久,都是快来快走的。只要不让他们一击碍手就可以。” “话虽如此。也不可不防。”堪天雄说,“事情没了结之前。我们等闲不出门,门岗要加强,随时待命一些民兵。就是廖大、廖二、文家兄弟这些人出门的时候,也要给他们配上镖师。” “也得防备着敌人放火。”常师德补充道,“厂区还不搭紧。基建完成之后纵火很困难了,而且就算点着了也蔓延不开。主要是安置那批失业工人的工人村,都是草木棚子,一点就着。死了人可不得 。 “老文,你安排廖大兴他们下去看看吧,给他们提个醒也好!” “还有 ”堪天雄想起了什么,“要电告广州和临高,海面上的局势恐怕未必会就此平静。我们打掉了一个古大春,未必没有王大春、李大春在眼红这块肉。” “嗯,而且古家海盗还没有被完全肃清。他们主力覆灭,但是还有银子、还有人。为了报仇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临高那边已经将菊花屿海战中抓到的海盗的供词汇总了一份敌情摘要发给华南,作为参考。根据供词,古家海盗团伙还有大约二三十人,手里有条单桅船用作联络之用。 “既然抓到了俘虏,海军为什么不干脆打上门去剿灭了他们?”文同不解。 “很难。”谋天雄解释,古家海盗巢穴并非想象中岛屿上的一个水塞,他们在岸上就是普通的渣民,住的是普通的渣村。和渔民们混杂在一起。打过去很难分辨。 “嗯,我看他们是非来不可的。”堪天雄把身子往后一靠,“萧占风说过,祝三爷有个小老婆就是古大春的妹妹。”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随后的几天里,巡逻的民兵几次扑灭了投放进来的火种,因为各种防火措施到位,纵火除了熏黑了几块墙壁之外没有产生任鱼破坏效果。根据廖大化打听来愕情报,纵火者都是来自赵鸡脚的团伙 这群烂仔本身和华南并无过节,如此频繁的出手显然是受了祝三爷的指使。 纵火是如此的频繁,以至于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一二次,发觉对工厂和商行本身进行纵火无效之后,纵火者的目标开始转为糖察工人的居住区了。“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工人村里的纵火,晚上一间草棚已经点燃了,但是华南厂里的膘望塔立刻发现了火光,值班的消防队马上出去扑救,十分钟内就扑灭了火焰。 纵火的人被糖业工人们当场抓住,在火光下,很快就有人辨认出来,这是赵鸡脚手下的烂仔。看到跑不掉了,他乘人不备,往石头上猛得一撞,顿时满面鲜血的到在地上嚎叫起来,原本群情激奋的糖寨工人们都沉默下去了 “在嚎什么?”常师德问。 “大意就是华南欺负人。无缘无故的把他打伤了,若不陪他伤病银子,他就死在华南门口。”廖大兴苦笑道,“这群烂仔,天不怕地不怕,惹恼了他们。兴许真得就在你门口上吊,惹一场官司闹得破家 。 “哦?”常师德知道这种人是打杀不怕的滚刀肉。送到衙门去多半也是前脚进,后脚就出来。纵然花钱。最多也就打顿板子,枷号几个月,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个。烂仔多半和县里的各种“做公的”有勾连。有时候纵然当官的想管,也会被下面的胥吏挟制,往往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极难惩治。 正想着怎么办。马三强从人堆里挤了过来,大声问:“东家,这个。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把里面的一个孩子也给烧伤了!小的问东家一句话,管不管?!” 常师德脑子一转完全清楚了形势,一个烂仔的命和一群糖案工人的心,孰轻孰重是很显然的。 “当然管!”常师德说的斩钉截铁,一挥手,“好好伺候着这位荐,利落点!” 北弗带来的几个特战队员早就在队伍里,听到这话立褒过来,一个。顺势一脚踩住人。另一个抓起地上的草泥直接往他嘴里一堵,正在大吼大叫烂仔顿时气息一闭,几乎窒息,身子瘫软下来,两名特战队员立刻把人用草席一裹,悄然无声的抬走了。 第八十七节甜港风云特战装备 “刚才是怎么起火的,常师德又问马二 “回东家的话:是小的们火烛不小心,让东家操心了。”马三强恭恭敬敬的回禀道。 “以后要当心啊。把火场清理一下,要当心!” “是。”马三强应了一声,转身大声道,“大家以后用火要小心,别再失火啦。” “孩子伤得怎么样?” “伤得不轻”马三强有些发愁,“毛经派人请大夫去了。” “到账房里领二十两银子开销,请个好点的大夫。”常师德转身 。 “谢谢东家!”马三强在后面大声说。 廖大兴紧追几步小声道:“东家,这事情要三思啊。”他警告道,“这种事瞒不住的!赵鸡脚这群人惹不起。 他们吃了亏。肯定要来寻衅滋事的。到时候打官司就是一什麻烦 。 嗯。”常师德并不多解释。 “这种人杀打不怕,衙门里都拿他们没办法。惹事本事却是天下第一的。何苦和他们结这个怨?” “结怨?”常师德高深莫测的一笑,“不会的。不会结怨的。”说着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那是内院。除了东家们的亲信,谁也不能进去。廖大兴叹息了一声,赶着去和自己的堂哥廖大化去商议对策了。 常师德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呼吸糖厂甜腻又有些呛人的空气。片玄之后,北姊手下的一个土著队员悄悄的过来了。 “北首长问您。情况都问出来了,人打算怎么办?是押回临高还是 “人马上处理掉。”常师德说,“我这就过去。” 四月的徐闻县外,烟白排放出来的污浊带着甘蔗气味的空气弥漫在城外的街道上。高高的围墙里面机声隆隆,彻夜不息。 这里原本还是大片的荒地和农田,一条土路“官道”蜿蜒着从南门外经过。自从华南厂在这里建成,大量的外地工人迁入,加上每天络绎不绝来卖糖的蔗农,地面忽然就兴旺起来。开始是简单的草棚,卖些茶水干粮。市面好了以后,商人们看准机会。在这里开始买地兴建房屋,各种商铺也渐次的开设起来。在南门外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街区。 蔗农们改变了卖糖的地点,也就改变了现金流动的方向。海安街上的商户们的生意,已经大不如拼了。 个更夫提着灯笼,孤独的走过一条窄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梆子声随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 “更夫走了,警报解除!”黑暗中,几个身影从的街道角落,路沟里、菜园篱笆后面出现。 他们动作敏捷从各自的隐蔽点跳出,这些人头上裹着黑色头套,全身一套黑色窄袖衣服,一身短打扮,背上全都背着一个奇怪包袱,手上拿着短粗棍状武器,举在肩上。与眼齐平,摆出一个奇怪的肢势,有半跪,有握倒,形成一个独特的圆形阵位。 “” “克睐而!” “克利贰!” “客立儿!” 这几个人用南腔北调的声音小声的彼此呼喊着。 为首一人拿出一个奇怪物体放在眼睛的位置。朝着街口看了看,物体的另一面则显现着一种诡异的红色。 “警戒区域没有热缘,一切安全。”吟·’广告 “行动!” 说是迟,那是快,为首之人一个跳跃,三二步跑过大街,在华南的高大的墙壁下左右观察后,三长一短猫叫,随后又沿墙向前搜索,之后二人紧随而至。在墙下观察后,向对面侧巷中打出信号。 几秒后。小巷内的人鱼贯而出,围拢一起。 只见为首之人一会举起手,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做八爪,一会做劈砍,这般哑剧般折腾着,周围的紧紧的盯着他的手,不住的点头。最后他往下一挥。所有人站了起来,分成三股行动起来。 股背着大号背箱的迅速跑到墙根的小门旁,另一股散开向四周警戒。另一股抛出钩索搭住了围墙,为首的人三下二下爬上围墙。墙头镶着密密麻麻的碎瓷片,但这些对他来说没用。他蹲在墙头又观察了片刻,确认院内既没有人也没有狗的时候,才示意大家可以行动。 余下的人快速的翻过了院墙,迅速打开了院墙上的一扇小门,把其他人放了进来。为首的人看了下手表,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正当他们要向院内进一步推进的时候,二支大功率手电同时亮了起来。 好啦。放下武器!”一个声音从院子的廊檐下传了出来。 “你们太慢了。”为首的人放下了手里的钢弩,“我都到院子里了 “跑出街口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来了”北姊关掉了手电,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克莱尔,还可以喊得更响亮一些。” 为首的人却毫不脸红,腆着脸道:“锻炼队伍么。有点1现代意识。” 形式主义害死人”北姊说,“进来吧。” 来人名唤陈思根,一身特侦队的标准装备小又高又壮,虎背熊腰,标准的肌肉男。他是营养学博士,当过健身教练。又在腐朽的米国成了枪支、自由搏击爱好者。因为专业的关系,被军事部门吸收当了教员。陈思根生平最崇拜特种兵,所以每每缠着薛子良和北弗要探讨什么“特种战术”云云,还非常积极的随队练,靠着他体能过人,又有一定的射击和搏击的底子,到也闹了一个半吊子的“特种兵”头衔 不过北姊是从来不承认穿越集团有什么“特种兵”的,他只管自己叫“侦察兵” 这次他是带着十名战士前来增援北师的 执委会考虑北沸只带了三四个人到雷州。华南厂里现在是糖多银子多,万一发生什么情况需要处理,草草成军的民兵是派不上用处。 这些战士中有特侦队的学兵,也有各部队抽调到特侦队轮刮的尖兵。都是土著部队里最精锐的士兵。 “让战士们冲个凉休息。”北姊看了下众人身上。粘满了土清,还有盐花,“告诉文清,叫厨房给 “你们怎么来得?”常师德问。 “乘船。”陈思根满不在乎的说道,“天黑之后。选个荒僻的地方武装泅渡四米上岸。然后摸黑走了大约十公里,才找到这里的。背着东西。天黑、又没成绩还不错吧?” 北姊只好报以苦笑了。现在天完全黑透是晚上的旧点过后,此时已将近飞点了。四个小时不到走了十公里路,就算是山区夜间行军也不止这个数字啊。 “当然,速度是有些慢”陈思根说,“不过我们还带了个非战斗人员。” 说着,进来一个气喘如牛的黑衣人,原来是工能委的徐营捷。黑灯瞎火的在野地里跑路,他还是第一遭。而且为了安全起见!装着秘密装备的箱子是他自己背着的 这玩意开始不觉得,到后来死沉死沉的。 两个人都先去冲了个凉才回到北蜻的指挥部里。北姊又点亮了一支烛台,把谋天雄也请来了,常师德打发了阿萝给大家端来了许多吃的东西,陈思根和许营捷都饿坏了,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吃食,还是狼个件利测读体脸,请到 甩盯加此凹 “情况怎么样了?”陈思根问。 谋天雄说:“很快就要动手了。 你们来的正好。我本来还觉得北姊的人太少了。怕不够用。” “人只能抽十个来。”陈思根说,“不过徐营捷给你们带来的不少新装备。” “哦?什么好东西。” “老徐!”陈思根叫道,“请把你的宝贝给亮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徐营捷咧嘴一笑:“我的宝贝大伙就别看了。看这个把。”说着把放在桌子下面的二个藤制背箱打开,向众人展示。 “这个是工能委兵器组最新设计的应急装备套件。”说到这里,徐营捷转头看了眼。笑着问道“谋天雄你看过《鹿鼎记》吧,韦爵爷的保命三件套知道吧?” “刀枪不入的天蚕丝马甲、削铁如泥的匕首和含沙射影。”怒天雄说道:“如果不算双儿的话。除了没什么劳什子暗器之外,这些东西我早就自备一套了。工能委已经开发出防刺背心了?” 许营捷拿起箱子里的一跟1管子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防刺背心,链式丐甲就不给你介绍了。这个是武器组开发的袖里箭。你应该听说过吧。内置枚钢针,射程旧米内可穿透板,是火药动力的。声音很小。” “火药动力,拿引线去点?” “有一个小型的转轮点火器,你按动一次,就可以发射一发。不过按了以后有延迟的效果,大概二秒 “不用上膛复进什么的?” “当然不需要,否则不就成了手枪了吗?”徐营捷说,“武器组的开发这种武器的前提是在尽量简化现代工业需求的情况下生产特战装备。” 谋天雄兴趣大增,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问:“子弹盒在哪里 常师德却道:“就是一个夜明珠烟火一样的东西:弹药依次装在一根管子里,中间用泥饼隔开。” “老常你知道?” “这个创意是王瑞相的吧,我在临高的时候他就到处说了,新军里人人都知道。” “那岂不是一铁管突火枪吗?”堪天雄说,“放袖子里我还怕把我手臂炸掉呢。” “不会的。安全性很好。根据我们的试验,它的成功率高达口!”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炸了,最多也就皮肉烧焦什么的小 “好了,好了。你就别掰了,这玩意我肯定不会用的。”谋天雄严词拒绝。 北弗忍不住道:“你们就算不愿意造德林杰手枪,好歹也造几支凝发手枪。这东西算什么?” 徐营捷毫不在意,又拿出了一个袋子,倒出几个鸽子蛋大小,外面包着各种颜色纸的橱圆球,说道:“这个白色的是烟雾蛋,黄色的是硫磺弹,兰色的是催泪弹,红色的最危险,就是小威力炸弹,情报和特侦部门专配!威力比较小。但是绝对比装备新军的!、2、3号手榴弹好用。使用前撕外包装。表面黑色部分用明火点燃,有渺延时。这东西有个缺点。就是必须保持干燥。必须保证包装完好。所以”他又掏出一个竹管。“这是专门的储存器,每个竹管里有三个,盖子的缝隙都用蜡封好了。” “这个有点类似忍者装备么。”谋天雄评论道,“就是点火麻烦。聊胜于无吧。”吟·’广告 “大杀器在这里!”徐营捷又从背箱里取出一个小藤盒子小心翼翼打开,里面二个一组的装着两个瓷瓶。周围塞满了稻草。 “燃烧瓶。”许营捷轻手轻脚的拿了起来,有些骄傲的说,“这是我搞出来的,主要成分是从煤焦油里提取的,类似汽油。里面还有你们华南的贡献 加了砂糖。”砂糖一向是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几种常见配方用料之一。 瓷瓶的口部被塞的很紧,也封了蜡。 “这种燃烧弹里我加了白磷,落地砸碎就起火,用不着事先点布条,但是平时千万要小心!碎了可不得了。”他叮嘱道。 最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酒瓶状物品,说道:“这个是创时代的产品,胎的鼻祖。手持式霰弹炮,硬木结构,刃米射程,可形成一个米半径的圆形杀伤半径,类似现代的霰弹枪效果,一次性用品。这可是兵器组的全新创意!不简单吧?” “日本忍者有种武器叫手抱大筒的,和你们这个也差不多。” “是吗?我们以后把忍者都剿灭好了。”徐营捷满不在乎的说道。 “霰弹炮的结构强疼行吗?” 徐营捷点点头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满足一次射击的强度还是有的。”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烟火信号器、照明火箭。东西虽然小,却很有用。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谋天雄除了感慨大家的创造力之外,看得出临高的工业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许多东西都是需要化工产品的。看来工能委还是很勤快的,工科的人就是实干至上啊。 第八十八节甜港风云火烧庙 公营捷说:“这些装备还没有经过实战的考验,听说雷峨口动,我就带来了。你们都放心,武器试验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比较成熟了才拿来的。” 常师德道:“正好有行动。有些东西可以试试看。”说着转头看 。 北弗点小点头:“好。” “其他么。这个袖里箭概念还不错,就是觉得有些危险。”谋天雄沉吟了下,“给手下做个应急装备吧。链式马甲要五套,我自己虽然有防护,但是糖厂的几位都没有,我替他们要了。” “链式马甲眼下做不了太多,材料受限制。只有二套。袖里箭我带了四套来,先装备给手下人好了。” 夜半,月亮已经偏西,浮云遮月,大地上的一切都在半明半暗间。露水浮地。聚集在院子里的一群人身上已经有些湿了。李蕴生的满身汗水在微风吹拂之下,有点凉意。 眼看着已经月过中天,他心里忐忑不安,不断的向徐闻县城的方向 。 李蕴生是北姊从临高带来的几名特侦队土著队员之一,和陆海军一样,特侦队也开始吸收土著战士了,而且吸收的标准特别严格,首先就是要无牵无挂的孤儿,其次是年龄小,超过十四岁的一律不收。有流浪习气的、反应迟钝的、爱耍小聪明的全都不收。最后还得过一系列的体能和技巧测试,真正的百里选一挑出来的人。除了队列和文化课是由军政学校负责之外,余下的都在特侦队里进行,和特侦队的穿越众们同吃同住同练,以形成强烈的归属感和战斗情谊。 北弗关照队员们:“要把学兵当场你们的儿子、兄弟一样!他们不但是特侦队未来的种子!也是穿越政权将来的卫士。” 这些学兵受才三个月,执行的任务主要是侦察。这是李蕴生第一次单独出去执行任务。 他化装成卖槟榔的小贩,一路从徐闻县城叫卖到海安街,为了防人起疑,一直叫卖到午后,最后才绕到了郗和尚庙。借着卖槟榔的机会,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按照平时练的要求,把房屋结构,各个出入口都记在心里。随后他回到海安街上,找了一处破庙歇了下来。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出来,到路口去等待。 按照计划。午夜的时候,北首长会亲自带人过来接应他,然后再根据情报采取行动。 正在着急中,只见一排人影从田梗上疾走而来。手臂上隐隐约约的有白色的布条子 正是识别的信号。他赶紧问道: “其令?” “扫除!”是北弗的声音,他果然亲自带队来了。吟·’广告 全队有十五个人,有上次北弗从临高带来的。也有这次新来的。精神饱满,勇气十足。徐营捷也跟来了,目的是实地观察武器的使用 大家围成一团。隐蔽在路畔的一片乱葬岗里。李蕴生把自己白天搜集的情报汇报了一遍,又用树枝和小石头在地上大致绘出了部和尚庙的地形图。 根据李蕴生的描述,郗和尚庙的规模很大,前后有四进之多。 “烂仔们都聚集在第一进的殿宇两厢和廊檐下”李蕴生比发1着,“所以天黑之后,庙祝就把第二进的院门关闭了。大门关得比较晚。除了大门之外,庙后有后门,但是不通前院。” 北姊根据他的情报,很快制订了一个计划,把十五个人分成四个小组,规定了每个组的战斗分工,然后他严格地规定了纪律:“这里靠近海安街,不是十分必要,不准射击。尽量用刀和弩箭解决战斗,不许落下一样东西!” “出发!”北沸拉下了头罩 由李蕴生当向导,同北姊走在前头,顺着海安街外围的菜园、麦田小沟、坟头、树行,一直来到部和尚庙北边的一处坍塌的凉亭后面。队员们各人静静地掩蔽好,注视着这座庙宇。浮云掩映的月光之下,四周的景物看的清清楚楚。 庙门居然半开着,有两个大概是喝醉了烂仔就躺在门槛下呼呼大睡。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些灯光。 北弗用唯一的一台红外望远镜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部和尚庙虽然在海安街。实际已经到了街的尽头,周围十分荒僻,到处是菜地和乱坟堆,也就是庙前的场地上稍微象些模样,支着不少做小买卖的棚子 现在是半夜。棚子自然都是空得。 几分钟后。忽然后门开了,出来两个人,每人背着些东西,鬼鬼祟祟的张望了一番,就朝他们隐蔽的地方过来了。 两个人溜了菜园边,大概看四周无人,就直起了身子,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了,网到拐角处,早就躲在那里的两名队员,一声不响地从身后猛扑过去,拦腰抱住了。两个烂仔大吃一惊,网要喊。早被手掐住了脖子。拖到坟后。刀尖对准他们的胸膛。 两个烂仔被吓的仰到在坟头下边,他们只以为是强人打劫,连连哀求道:“大王饶命!小的身上有几辆银子,都孝敬给大王。” “不许说话!”一个队员把刀子一晃。 “你们是赵鸡脚的手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一个人已经把恐惧之色收了大半。涎着脸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华南的” 北弗手腕一抖,匕首已经没入他的胸膛,这人顿时眼睛圆睁,满面不信之色,已然气绝。 众人顿时闻到了一股臭气。另一个已经失禁了。 “你是不是赵鸡脚的手下。” “是,是 小的正是。” 被吓破了胆的烂仔赶紧回答,不敢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混混样了。 “半夜了去干什么?” “去华南放火。” 搜随身的物件,果然不假,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柴捆,里面塞着泡了油的干柴,身上还带着火折子。 “谁让你去的?” “是,是我们老大。” “赵鸡脚?” “是,是,就是他。” “去放火的钱是谁给的?” “听赵鸡脚说是祝三爷给得。” “给了多少?” “这个小的们不知道,则”下是赵鸡脚放一次给一了东西再给十两乍 价码还真不小。北姊听着问答。祝三爷你可真够慷慨的。 “赵鸡脚在什么地方?” “就,就在前殿里头要钱。” “里再有多少人?” “二十多个吧。” “都在里面?” “有一个昨天出去放火还没回来!还有几个在外头喝酒。” “几个没回来的?” “三四个,人来人往的小的知道不全,求老爷开恩!” “赵鸡脚在外面有什么熟人、朋友的?” “就一个相好的婊子,有时候会去。” 见话问得差不多了。北姊点点头,审问的人刀尖往前一送,将他了账。 当下把尸体的衣服录光。丢在乱葬岗的一处深坑里 这里经常有无主尸丢弃。一众人直奔部和尚庙。北姊留下一个人在庙外放哨,自己带了七个人,搭人梯爬上了北墙,踏着墙头攀上一棵大松树,溜进了庙院第一进的殿宇后身。 前殿规模卑小,也显的比较破败 和后面的殿宇看上去完全不相称。而且前后之间有高大的院墙相隔离。这是因为第一进过去长期是乞丐、游手、烂仔们聚居的的方,为了让这些人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免得罗嗦闹事,重修的时候干脆放弃了第一进,直接翻修和扩建的后面的三进院落,中间的门一关,自成一体。 前殿,从窗户里射出了灯光,传出来赌钱的喧哗声和喝醉的人胡言乱语,这群人到还挺会享受夜生活。 山墙下面,堆着许多干透了的柴火和一篓一篓的清油,还有许多从南北货商行进来的竹火把 这种火把的头部都经过加工处理,很容易引火,而且燃烧时间长。 北姊带着人顺着山墙,摸到门旁。蹲在黑影里向里一看,前殿里连泥塑像都没有了,只有个空荡荡的的基座,只有张香案。正为围着一群人呼么喝六的赌钱,两厢地上都是稻草,有人横七竖八的睡着。 沿着墙壁,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棍棒,大约是他们的武器 动刀为凶,烂仔们都非常有法律意识,绝对不会让人抓住这个把柄,所以行凶时从来只用棍棒。 他很快就确认了,人群中有赵鸡脚,擒贼擒王,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活了命去。当下缩回了身子。举手示意了一下。两名队员迅速扑向大门口,悄然无声的结果了在门槛上睡觉的人,把尸体拖了进来。丢在山墙下。几个人在周围一阵忙碌。 “行动!” 殿宇的四个窗户被同时砸烂,四个燃烧手榴弹被丢了进来,这些是本时空的莫洛托夫鸡尾酒 在本时空已经被改为徐营捷鸡尾酒,以表彰他在调制这令人恶心的混合物时表现出来的极大的自我牺牲精神。 瓷瓶子在地上被撞得粉碎,火焰立刻就烧了起来。这种火焰不但温度极高,而且有强烈的附着性,即使在钢板上也能维持燃烧,直到可燃物烧尽为止,比起丢火把的效果要强烈多了。 第一批的几个手榴弹有一个掉在了稻草铺上,火焰立刻窜了起来,还没等里面的人回过神来。第二批手榴弹又丢了进来,有个直接砸到了赌桌上,燃烧的混合物飞溅到人身上,立刻烧了起来。惨叫声和呼救声顿时乱成一团。 “快,救火!” “烧着了,烧着了!” “快去打水!” 正在纷乱中,又有许多竹筒丢了进来,在地上立刻爆裂开。灰色的粉末顿时炸得到处都是,呛人的胡权辣味让里面的人咳嗽打喷嚏,场面更加混乱了。 “有人来砸场!操家伙!”赵鸡脚反应很快,一脚把起火的桌子踹倒,用衣袖掩住自己的鼻子,快速的从人堆里脱了身,去一旁拿棍子。正在这时,窗子里丢进来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掉在墙根下,啪的摔了个粉碎,水一样的东西溅了他一身。 赵鸡脚用嘴一舔,是油! 这明明就是他买来,准备用来到华南纵火的清油! 他脑子极快,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肯定是华南的人马! 要烧死,他们啊! 想到这里,赵鸡脚肝胆俱裂,也不要拿什么棍子了,吼道:“大家快跑!华南的人来 ” “了”字还没有出口。又是几个手狂弹丢了进来一个正好落在他身边,飞溅出来高温火焰点燃了四周的清油,他惨叫一声,顿时被火焰吞 了。 见机最快的人已经跑到了殿的门口,却发觉殿门已经烧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已经堆起了干柴,熊熊燃烧起来。最勇敢的人猛冲出去,被守候在外面的人用弩箭射了回去,中箭的人直接跌进了火堆,惨叫了一声就不动弹了。 堆在山墙下的干柴和清油都被引燃,海风呼呼的吹着,整个前殿很快被火焰笼罩了。 火越烧越大,惨叫声和呼救声被风吹得很远,但是这里离海安街还有一段路,现在又是午夜,街上的救火会根本不敢单独出救。 北姊侧耳倾听,远处表示紧急情况的火锣正打得山响,想必乡勇们也存集合。 从海安街跑到这里,起码也得五分钟,等到他们整队完毕再出发,自己的人早就走远了。 北姊问:“火势有没有蔓延到后面?” “没有”队员报告,“有一段距离,而且隔墙是风火墙,大概修得时候就怕前院会有火灾。”吟·’广告 “嗯。”北沸应了一声。这样最好。倒不是要保护文物古迹。而是部和尚庙到底是海安糖业商人们共同修缮起来的,真烧光了对大家刺激太大。 “后面有人出来吗?” “听动静有人起来了。但是没人开门!好像有人在门后往门上泼 这是防止火焰延烧过了的措施。他们不出门让北姊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不必要的杀人。 看到火势已经非常大了,里面也渐渐的没了声息,他一挥手:“撤!” 第八十九节甜港风云窝里反 石二天。部和尚庙起了火的消息成了一大新闻。许多人懈皮烧成一堆瓦砾的废墟上去看热闹。这场大火势起来之快,势头之大,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的小海安街的救火会在乡勇们护卫下赶到的时候,整个。殿宇已经烧得象一支火把一样了。 知道里面情况的人都说,在山墙下堆了的太多的干柴和清油是罪魁,祸首。烂仔们每天在殿宇里挑灯赌博喝酒,大约是灯火不慎才起火 。 赵鸡脚一伙的覆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许多人甚至为街上少了这样一伙歹人感到高兴,说这是对他们平时为非作歹的报应。 但是所有对华南和祝三爷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所耳闻的人却不这么想。这场突如其来的蹊跷的大火,满屋子里的人居然没跑出一个”实在是耐人寻味。那几个侥幸没有在庙里,逃出生天的烂仔们全部在第二天逃之夭夭 他们的鼻子比任何人都要灵敏。 衙役们拘走了后面院子里的庙祝和火工道人,但这不说明县衙认为本次事件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纯属是衙役们例行公事的捞钱。庙里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没听到什么可疑声响,在某些人的活动下,庙祝的老婆很容易就在衙门对面的茶馆里和快班的班头谈好了价钱,他们就被放了出来。 事件在街头巷尾轰传了几天之后也就慢慢的淡了。针对华南的纵火的事件自然是彻底的绝迹,原本拒绝来开会的糖商们,也都偷偷摸摸的通过冯广丰来暗通款曲了。 原本众人对新组华南糖业公会的事情并不热心。现在则来了个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糖商们的态度开始积极起来,常师德发觉现在“谈事情”可以聊得更深入了。谋天雄更是抓紧时间积极的私下游说糖 。 祝安铁青着脸。坐在海义堂的议事大厅里,和往常一样他端坐在首席。大厅左右两侧的二十把椅子座无虚席,正襟危坐着各家糖行的大掌柜。 这还是祝安宣告“生病”以来的第一次召集海义堂的会议,议题是重修部和尚庙。祝三爷现在四面楚歌,到处都在分崩离析:糖索工人被招安。古家海盗覆灭,糖商们的背叛、赵鸡脚一伙又被莫明其妙的烧死了。 原本以为满把的好牌,现在却成了两手空空。祝三爷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对付华南了。明枪暗箭,他什么都用过了。华南屹立不倒,不但不倒,还把他的墙角挖空了。 从心底里。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但是祝三爷不甘于失败 他在雷州的糖业市场上叱诧风云三十年,早已把自己的一言一行当作了权威的化身。当这种权威忽然丧失的时候,情感上始终无法接受。 这次,他以重修邹和尚庙为名,召集糖商们会议,企图用多年来的积威来最后一次试图挽回败局。 糖商们到走出奇的来的整齐,一个都不少,连“叛徒”冯广丰都来了。看到这个外人,他的眼睛都快喷火了。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过是个中人而已,背叛自己的,正是那些他视为最可靠的同乡但是同乡的情谊使得他不自觉的把怒火对准了这个外乡人。 “他倒是还敢来!”他低低的嘀咕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师爷不叟的扫视了厅堂上众人一眼,这些人个个或者面无表情或者悠然自得,没一个有愧疚或者不安的神色流露。 “老爷,稍安母躁。” 祝三爷点了下头,先定了定神,才开了口: “诸位都知道,几天前,祖师爷的庙起了火。虽然只烧毁了一进。这修缮的事情。海义堂自然是责无旁贷,要担起来的 ”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看他们一个个毫无反应,倒似和自己毫不相干一般,心里觉得一凉: 只,,不知道大家对这修庙的事情,意下如何呢?” “庙,自然是要修得。”有人接口道,“不过这不是急务。” 听到有人当场唱反调,祝安大怒,定睛一看却是一家最末等的小、糖行“宝莱号”的东家吴义。这个人当初是托了好些人,求爷爷告,又孝敬了他一万两银子,才算挤进了海义堂。宝莱号本钱不大,在海义堂人微言轻。 祝安强按心中的怒火,冷冷道;“哦?那吴掌柜的意思,倒是什么才是急务。” “收糖!”吴义毫不客气的直戳祝三爷的痛处,“糖季就要结束了。我们各家的货栈里还是空空如也。没有糖,哪里来的银子修庙?这事情。恐怕还的祝三爷一人担待比较好!” “混账!”祝安怒吼起来。他什么时候被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当面嘲弄过?“你是什么东西!当初不是跪在地上求人,连收糖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确不是什么大佬!”吴义胆气很壮,“你祝三爷是大佬。当初信誓旦旦:这个糖季保准让大家能收到糖,现在呢?我吴义求爷爷告奶奶是为了收糖赚钱,不是捧你祝三爷的臭脚的!”吟·’广告 这话说得极为赤裸裸,但是也活脱脱的说出了这里多数人的心态祝三爷已经没有用了! “老吴。话不要这么说么 日悦来”的胖子出来打圆场了,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打圆场的话。 “不这样说怎么说?”吴义早就暗中被常师德收买了,他朝着四周团团一揖,“各位掌柜、东家!大家组成海义堂不就是为了联合收糖么?现在海义堂居然被祝安折腾到收不到糖,我提议,祝三爷不能再当这个,堂主了!” 祝安冷着脸。表面表现得十分镇静,甚至可说是近乎冷漠,其实是练就了的一套矫情镇物的功夫,他的内心也很紧张。吴义肯定不是自己想出来要唱这出戏的,必然有人是他的后台,恐怕这里的多数人都默许他的做法 想到这里,祝安不免惊心。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反应一点也不惊讶,这证明了他的猜测片 仇安的脸卜青筋凸缸。他瞪着读个翻脸不认人的家脚把他踹死。 “海义堂已经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吴义居然毫不客气的继续开炮,“这个糖业公会早就沦为祝家的私产了。祝三爷!天启七年海义堂公中历年存银差不多有一万多两,为什么到崇祯二年就只有几百两了,还要向大家摊派?这二年应缴的公费,我们各家是一两不少的缴全的!” 人们骚动起来。祝安把持海义堂。安插私人,随意花销公账上的银子,甚至借着各种名目多收公费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慑于他的威望和能力没人敢提出来而已。现在有人一提,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原本情面上还有些过不去的人,现在也觉得祝安办事不够漂亮,开始嘀咕起来。 冯广丰站了起来:“吴掌柜所言极是!海义堂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原本只是骚动的糖商们现在嘈杂起来,片刻之后。有人叹息道:“只好如此了。”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祝三爷忙了大半辈子,是该歇息歇息了。” “不过海义堂没了,以后我们怎么办?”已经有人在讨论之后的事情了,似乎解散海义堂已经成为定局,祝三爷完全被抛到了一边。 祝安猛得站了起来,大喝道:“尔等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声音之大,一下子压倒了所有声音。“个个鼠目寸光!海义堂是尔等的安身立命所在,你们这是在自毁基业!”他咆哮着,“没有我海义堂 ” “海义堂不姓祝!”冯广丰大声的打断他的话,“这些年来海义堂早就是你祝家的了。不是大家的!”他接着大声道:“我提议,请华南的文掌柜来主持海义堂的大局!” 吴义马上就跳出来:“现在的局面,非文掌柜不能算决了。”吟·’广告 接着,又有一些人附和起来,有些人虽然没有附和,却一言不发。并不反对。 “这里是海义堂!”祝安失控的吼叫起来,“我是会首!” 吴义却根本不理睬他:“请文掌柜!”他大喊道。 文同等人在周士嘿的护卫下,早就在街上的茶馆里包下一个单间等候着。几个人哼着小曲喝茶。文同忍不住问谋天雄: “你这套计划1行不行啊。我怕他们听不懂我的话。 “肯定行。”谋天雄笑着说,“他们多数是广东地界上的,你会说广东话就行了。” “我总觉得有些太戏剧化了。”文同嘀咕道,“不能换一种方式来接手吗?” “当然也可以。”堪天雄说,“不过你以后要统御糖业公会,必须要先造造势,有点戏剧化效果好。” “这样 ” 堪天雄知道他心里底气不足:“你放心好了!周士翟和李标贴身保卫你,还有陈思根和他的队员跟你进去,外面有北纬的人,他把狙击步枪都带屋顶上去了酬” “不用了,就让周士程随我进去好了。”文同忽然豪气大发,“老子好歹也是主角之一,有光环护体。” “对,你那王霸之气开得再足一下,到时候海义堂还不立马四海归 。 文同连连点头。闭目养神二大概是想把这个王霸之气蓄得更充足一些。 谋天雄一笑。拿出对讲机又和压到房顶上的北沸联系了一下,他正观察着海义堂院子里的动静,防着祝三爷有异动。 各处传来的消息是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在窗户上瞻望的人报告说,有一个家丁从海义堂大门出来直奔茶楼。 “请客的来了。老文,准备下,出发了!” 文同点点头,他只带周士翟和李标二个,轻车简从的从街上走了过去。不过五十米的街道,文同却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恐惧、期待、怀疑和自信混合在一起。一种喝醉了似的快感笼罩着他的身心。 海义堂的大门已经开得笔直,走上台阶,从大门一直可以望见窗门全开的大厅,文同深吸了口气,昂头阔步走了进去。 冯广丰已经在滴水檐下迎候,拱手作揖道小“文掌柜。大家等候多时了。” 日盛号的东家刘玉林第一个站起身来拱手施礼。接着各家糖行的掌柜们都肃立作揖。文同一路微笑,一路回礼。 “诸位掌柜。这位就是华南糖行的文掌柜,也是新的糖业公会的会首。”吴义大声说。 文同根本不理会满脸都是火焰的,明不得把他撕碎的祝安。站在当间,团团一拱手: “诸位糖行的掌柜、东家,华南蒙诸位盛情,选为糖业公会的会首,华南将视此为荣誉和责任,斗胆从命,只有为雷州糖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看了一眼祝安,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可怕,甚至可怜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如果他知道,就不会这样愤怒了。“ ,祝安辜众位的信任,把持海义堂多年,妄行弄权。任用私人,盗取公款。结交海盗,勾引匪类”他一口气罗列了二十条罪状,条条都是有根有据的,把一众多年来对祝安的作为有异议的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颇有痛快淋漓之感。 “你,你 ”祝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确,这些事情都是确有其事的,但是结交海盗、蓄养匪类都是为了整个雷州糖业的生存,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权宜之计,再看好处也是大家得的一近二十年来,雷州的各家糖行得以安享太平,不都是这些权宜之计的结果?如今居然都成了他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祝三爷手足冰凉 对方不仅有的是钱、有的是“力”而且在厚黑上也堪称一流! 文同说得兴奋。,还请祝:爷急流勇退!给彼此留个以后相见的地步,免得清理起账目来贻笑大方!” 第九十节甜港风云尘埃落定 二爷狞笑拍桌子!“好!有种二 说着拿起面暖,民碗往桌子底下狠狠的一摔。 “啪”的一声。碎片横飞,厅堂下,顿时响起了人群急促的脚步 。 只见厅堂下的两厢涌出二三十名壮汉,个个手持棍棒。面目狰狞。这些都是祝安招募来的护船水勇,许多是海盗或查官军逃兵出身。祝三爷本打算在会议上谈不成就用这些人来威逼大家 来个,“鸿门宴”不怕大家不就范。 大门被“咣当”一声关上了。 糖商们吓得目瞪口呆,有人干脆一个屁股墩跌回椅子上了。气氛急转直下,吴义收了口,悄悄的就想溜走;冯广丰面色煞白,倒是一动也不动。周士翟和李标抢上一步,准备护送文同冲出去。 “不必!”文同此时虽然有些害怕,心却定了许多,不由得心生鄙夷之感。“掷杯为号,甲兵尽出”还以为是说书呢。 祝三爷哈哈大笑道:“再说啊,再说下去嘛,我急流勇退,你问问我手下的兄弟们肯不肯?” 文同面色平静。侧耳听了一下,忽然笑道: “诸位稍安母躁。听听街面上的锣声好了。” 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果然,远远的。传来了“咣一咣一咣一咣一咣咣咣”的锣声。七响一个来回,锣声他们熟悉:这是县太爷出门摆道的开路锣。锣声由远及近,显然正向这里过来。 正犹疑间,大门已经被敲得山响。 “青天白日的门关得这么紧做什么!捣什么鬼?我是县衙的李头!开门!”“’ 关门的祝三爷的手下不敢不开。手持棍棒的壮汉们也不得不都散开到两旁去。 门开了,李头儿一身公服跑了进来:“县太爷来了,文掌柜,快带着大家去迎接。” “是。”文同拱了拱手,“多谢李头儿。”说着李标赶紧上去送上一个沉甸甸的红封袋 里面是二十两银子。 “县太爷来了”文同含笑道,“把你的那几个人都带回去吧,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说不清 ” “我们快去迎接太尊吧。”吴义马上提出。 “是,是,快去吧。” 文同却并不在意,也不急着出去。 “祝三爷”他用安详的语调说,“你的那套江湖玩意没有用。除非你准备在县太爷的眼皮底下大打出手,到时候就算你用全部家当去买他看不见也不成了。你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复辟”你知道“复辟,这词儿的意思吗,从你的面孔看我想你大概不懂, “复辟就是恢复旧秩序,就是重新夺回你海义堂的权柄,利用这个。地方继续为你捞取最大好处。可这日子已经一去不返。 要么你安安静静的带着你的家当滚蛋;要么你坚持要当这个空头会首。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你大可以就叫你的手下动手。看看你引以为傲的水勇们是不是比赵鸡脚、古大春更厉害。”&039;’ 在随后的几秒钟内。许多事情以极快的速度接连发生。祝三爷身边的一个保镖突然扑了上来,企图制住他。但是周士翟比他快得多,一个扫堂腿就把对方撂倒了。李标扑了上去,一拳好击中这个人喉结。当场就把他打的晕厥过去。 另一个人从袖子里拔出了刀,祝三爷惊叫一声:“不要动刀!” 动刀为凶,何况满的都是人证,县太爷就在街上要过来。在这里动刀,出了事情就算能摆平也是要倾家荡产的! 结果他完全不必担心。刀网网伸过去,脖梗子就被周士翟用另一只了一拳小腹上也挨了一脚。他一头撞在墙上,从那里弹出来。肚子上重重的两下 瘫了下来。 文同大为放心,周士挂的武功果然不是盖的。 “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人。”文同含笑道,“祝三牟,我说的没错吧。” 祝三爷预备的鸿门宴就这样收场了,包括他拿可笑的计谋一或许在,汹年并不过时,但是对有着领先沏年经验的对手面前却毫无用处北姊的队员早就在例行事先侦察中发现了埋伏,诓天雄及时的据此做出了安排。 过时。尽管他的眼神足够把文同砍成肉酱,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明白的。祝安的手下片玄之间就散得精光。这场面真是比戏剧还戏剧。文同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周师傅好武功。” “叫我同志吧。”周士翟拍了下手上的灰尘。 祝安一伙狼狈的从后门出去了,而县令的轿子此刻也到了门口。文同整肃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迎了出去。 请县太爷摆道来一次海义堂,和文同坐在一起喝一杯茶,虚言几句,谋天雄付出了五百两,除此之外,还包括许诺将每年糖业上孝敬给县令的“规费”提高百分之五十。代价虽大却是物有所值。 海义堂的寿命就到这一天为止了。第二天,县衙里收到了二张禀帖,一张是海义堂的二十家成员联名申请解散海义堂的,另外一张自然是华南和二十家同业联名申请成立同业公会的。在华南的积极活动之下,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县衙很快就批示:“准其所请。” 海义堂的的匾额被摘了下来,立刻换上了雷州糖业公会的牌匾。 遗留下来的资产也全部由雷州糖业公会接手了。根据华南的分工,糖业公会这块将主要由常师德来负责。他立玄着手开始清理海义堂的剩余资产,文清已经学了不少现代会计的知识,就由他来负责账务清理,另外配了几个熟悉账目的伙计来协助。 公帐上的银子、浮财全部按照缴纳的份额退还给各家,连祝安的一份也不例外。常师德说。不管祝安有多少贪污挪用公中银子的事情,他毕竟还是为雷州的糖业做过不少事情的。“一个人的功过要一分为二的看待。”他煞有介事的说着。所以该他的银钱,一文也不能 为了表示华南至公无私。常师德用公推的方式请了五位糖商作为监督,清理账目完全公开,每周出一次报告送到各家糖行,哪些账目有问题。如何处理的。都有详细说明。这种账目公开,条理清晰的做法,很赢得了大家的赞赏一华南的到来,为整个雷州糖业带来了全新的 息。 原先海义堂内上到执事,下到杂役,无一不是祝三爷的私人:不是远房亲戚就是同乡。这次全部发银遣散,一个不留。本地没有落户的,还额外支给盘缠。&039;’ 原本常师德还想留用几个熟手,谋天雄表示反对: “纵然有几个人可用,毕竟还是和祝安沾亲带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不能完全信任,就干脆不要用。免得招惹麻烦。” “用人不疑好了,我就不信这些小、人物能和祝安有什么深厚感情 “老常!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诓天雄说,“他们都是祝安的亲朋故旧。再小,也曾经是既得利益者,得过祝安的好处。不可不防。” 最后,还是全部发银子遣散了。这些人也知道大势已去,领了钱各自散去,没闹出什么意外来。 让常师德感到最为棘手的是海义堂自己编练的船只护勇,有三十多人。这批人不是海盗就是逃兵,习气极重。海义堂过去大把的银子养着他们 月饷五两,三节给赏,每出一次,按路程另给“出差费”虽然战斗力不错,却是被银子养刁了的骄兵悍将。常师德早就知道这批人很难搞,录用的话要费很大的力气整顿,不录用,又是祸害。 吴义却说:“这批人,常会首不必担心安置。” “哦?为行。” “他们都是归祝三爷自己直接管辖的。我们根本沾不到边。”吴义说,不管是发饷、补给还是调配使用,都是祝三爷亲自经手。 钱是大家出,实际上却是祝三爷的私人家丁。虽然理论上运糖出去销售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不用祝三爷船行的船,想要调配护勇随船就很难得尽先满足他家的船上的需求,才轮得到其他船。大家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再付一笔运费给祝安。 “这群人,向来眼里只有祝三爷,没有海义堂。让祝三爷自个去应付吧。”吴义得意的笑了起来。 常师德心想,高是没错。但是这群线留存海安朱 依然妾祝三本手里的一支力量。过去祝安没有用他们,现在不排除狗急跳墙的让他们出来闹腾。还是要尽可能的去掉这个可能的隐患。 重修部和尚庙的事情。也由常师德向大家宣布,这笔钱将由华南独立承担。同行们原本以为这事情上又得摊派破费一笔,华南一表态,对其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几分。 于是很快从临高开来了一伙建筑工人,在部和尚庙四周搭起苇席墙,大兴土木。据说因为工程浩大,时间拖得比较长,恐怕原来的庙祝少了生计,华南又特意在县城里为其另外翻修了一所小庙供其主持。庙祝和他的老婆、还有火工道人高高兴兴的搬走了。 谁也没想到新修整的部和尚庙其实是未来的徐闻情报站的所在地。华南还收购了庙宇四周的不少荒地,雇人清理干尽,据说是准备修建义学和善堂之用。这番作为更是让华南在徐闻、雷州留下了急公好义的 。 冯广丰在一天的早晨。徒步走向他常去的一家茶楼的路上,有人看到他在离开茶楼不远的的方和一个人说话。随后冯广车上了一顶两人抬小轿往北而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被人在华南附近的水塘边被发现了。那里正在建造未来的工人村。他被一把刀桶了几十次,戳得象筛子一样,手段野蛮之极。显然戳的人对他充满了恨意。只有面孔完餐无损,好象是让人容易辨认似的。他的嘴巴里填满了砂糖,直下咽喉。 祝安死于两天后。他此时已经搬家离开了海安街。日义成糖号停歇之后,他就搬到了海康县城外的一所自己的农庄里,他还继续经营着船行。这天夜里农庄起了大火,包括他本人在内,祝家没有一个人幸 。 海安街上的风云就这样以悲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改头换面的雷州糖业公会的董事们。听到这些消息,不知道是喜是悲。许多人回想起三十年来海义堂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心里五味杂陈。然而这个世界终究已经开始改变。 冯广丰之死对华南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不管是文同、谋天雄还是常师德原本都对这位海义堂内的“外人”有很大的好感,原本是打算以后重点使用的,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谋天雄后来一直自责自己没有注意保护同盟者 他们只想到祝安可能会报复穿越者和他们的手下,没有想到竟然会选择冯广丰下手。 “这是因为冯广丰是外人。”谋天雄说,“同乡,他还是下不了手,也不敢下手。”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种妇七现象是好还是坏。 “这群糖狗子还真没几个好东西。冯广丰一死,别的不说,都想着要收买他的字号了。他的孩子又小,女人也不能出面经营。明摆着准备欺负孤儿寡母了。” “还有他丈人家的族人,都想乘机幕取这份产业呢。” 文同听了,严肃的说:“日昌记一定要做下去。这个字号由华南替他维持住!” 常师德也说:“没错,这次的事情,他出力最大。不能落个没下场。不然以后别人还怎么看我们?”办公祭。全公会人人参加,给他倍极哀荣;二、七千石糖的银子已经缴了,栈单要尽快交给他,安抚住他的老婆;三、从他自己字号里选一个老诚可靠的伙计代为经营。由糖业公会负责对经营进行监督。” 第九十一节收购大昌 牲 与下把廖大兴招泣此事情和他瓒交大兴岛: 难为老爷们想得周全!想必冯掌柜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是感激的,可是有” 但凡经商的人家,商业上银钱往来都是由当家人管理。当家人一死,人欠欠人,都要马上清理结账。这是很大一笔数字。这个时候,收起账来很不容易,要账的到是马上临门了。所以常会出现现金困难,最后不得不变卖家业的事情来。 许多商户,当家人活着的时候看着还很兴旺,一旦突然死去。等于信用全部破产,丧事办完,人家也败落下来。 “旁得不说,就说这张冯掌柜留下的栈单,冯家的孤儿寡母是拿不到一石三两八钱价格的。多半会不得不廉价卖给其他糖行。若是对方有些天良,说不定还肯二两五钱,若是利欲熏心,一石能卖一两七八钱就不错了!” “这么黑?!”大家都吃了一惊。这还有没有同业的义气了。 “不是黑,向来划,是这样。””常师德想了一下,“料理账务往来的事情,由公会派人出面料理,免得有人想入非非。结算需要银子的时候,由华南先挪借出来。” 廖大兴也点丝 “老爷想得周到!这事情小的马上就安排下去。只是公会出面的人” “由你哥哥去。”常师德想到了廖大化。廖大化也是商人出身,这种盘账的事情并不陌生。“他是起威镖局的分号掌柜,我再让他挂个公会执事的头衔 既没有利益关系又能名正言顺的干涉。”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果然,在华南强有力的干涉下。所有对日昌记存在想法的糖行都缩回了手。 雷州的糖业公会的第一次运作就显示出了它的与众不同。很多人在这件事的背后看到新的公会是真正的保护每个人的利益帮助孤儿寡母是很难有实质上的回报的刁 常师德以此为契机。大刀阔斧的对原来的同业公会进行改革。 所有参加糖业公会的糖行每家都在公会占有一个董事的职位,参与议事。平时的一应事务由新成立的“常务委员会”负责运行。 这个委员会由五名常务执事构成。每名执事负责一件具体事务,为首的是“秘书长” 当仁不让的由常师德担任了。&039;’ 运行所需要的经费,由糖业公会的会费开支。每家糖行按资本金的多少,按比例分摊公会会费,用作一应开销。会费的总额度是每年一 两。 这个体制下最明显的变化引入了一套完全现代式的财务体制,做到每笔经费的去向都是明白清楚的。这种财务制度的透明化,在公会的董事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对常师德等人来说:这套体系是为了未来的股份有限公司做准备。等到他们逐渐习惯了穿越众的经营模式和理念。再组建雷州糖业股份有限公司就会水到渠成了。这样他们就不再需要广州在银钱上面的输血了。可以堂而皇之的利用这些糖商的资本进行运作。 为了加快收购的速度,文同通过糖业公会从各家糖行借调大批熟手伙计到华南帮忙,期间的工钱和伙食全部由华南支付。 “眼下虽然千头万绪。但是运送糖货的事情一天也不能停。”文同说。“别忘记广州站可是为了我们借了高利贷的。 拖得越久越不利。” “嗯,不过我们答应了这些糖商三两八钱,广州万一卖不到这个行情怎么办?虽然我们是垄断了雷州糖销售。但是需求量小的话一样没辙啊。” “广州那边,上周的行情已经是三两九钱妾了。英国人四两一石也愿意,行情短期内下不来的。” “还有就是往越南销。”常师德很有把握了。“武玉甲那里没有银子,可有得是米。我们就全部换米回来,再和大昌的朱老板谈谈生 拉大昌米行作为合作伙伴是常师德的主意。他在给临高发出的公文中认为:虽然华南自己开设独资米行获益要大得多,但是他们缺少有经验可靠的经理人员去管理,这是一;其次华南在雷州已经是“如雷贯耳”了。如果在碍手砂糖行业之后再明目张胆的插手米行,未免会让当地工商界产生恐惧感。进而引起抵制 银子是赚不完,还是收拢人心要紧。 大昌米行走一开始本的商家中对华南最为友善的。倒不是大昌的老板朱福生有什么超前的眼光之类,而是他的噢觉比其他米行要灵敏,本钱也最大。当初华南组织的移民一到,他就噢觉灵敏的上门推销粮食了,而且提出了很好的交易条件:华南可以随时取粮,三节结账,买米有优惠活动,买二十石送一石。正好解决了文同他们感到头疼的组织大批粮食的供应的问题。 为了拉住这个大客户。朱福生对华南提出的各项要求无不竭力满足,在华南对抗海义堂的整个过程中出力很大 当然他也有私心,毕竟华南还欠着他好几千两的账款没还。 有了这样的信任基础。双方合作会比较容易。而且廖大兴本身也是大昌伙计出身,谈起合作来更加方便。《》 但是廖大兴的第一次拜访却是败兴而归。 常师德感到奇怪。问:“为什么不行?” “朱老板家正闹家务。廖大兴说,“只是看起来他的心境不好。只是说有兴趣,只是恐怕还做不了主。要等等再说。”既然闹家务,对和华南合作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感觉兴趣,谈与不谈已经无关宏旨 。 “大老婆打二奶?”文同感到好奇。 廖大兴不知道什么是“二奶”但是意思还是懂得。摇头道:“不是,朱老板只有一个老婆。小的旁敲侧击了几次,听意思好像是亲戚间的事情。还牵扯到米行。” “我马上派人打听打听。”谋天雄说。 翌日,他报告如下:第一,大昌米行走一家中国的传统式股份企业,股份一共分为二十一份清一当初是每份一千两;第二,大昌的股东基本都是朱家的头。队者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第三,最近闹的家务就是族人觉得分红太少;第四,大昌的经营状况相当不错。 “朱福生就是为了这个头大。”谋天雄解释道,“他的族人都不大长进,都指着这家米行呢。三天两头和他折腾。”其要求:不是要增加花红,就是要把自家的孩子塞进来领干俸。 “实际这些年来大昌股东的收益是很不错的了。每年的花红都有五六千两。一份能分二百两 ” “慢,应该是一份二百三十两。”常师德说。 “分红是按照二十三份进行的,还有一份半是给掌柜和全体伙计的劳力股。” “这个收益也算很好了吧。”文同记得于鄂水说过。四五口的中人之家,一年开销五十两银子就过得不错了。 谋天雄点点头:“是的,不过人心不足么。”他把笔记本翻过一页,“我调查了股东的的情况。全体股东里,朱老板自己拥有十一份,其余十份半则归大大小小的股东十余人,最小的股份只有半份。 可想而知,朱老板纵然很欢迎华南的入股小股东们也不会想放弃手里的股份一大昌米行的收益这么高,他们还想分更多的钱,哪里肯卖呢? “这还有些棘手。”文同直挠头。 常师德信心满满:“过去可能难办,不过自从祝安完蛋之后,现在我们干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障碍了。我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 “这么做虽然容易。毕竟对我们的名誉有害。我到有个注意,不过要事先和老朱通个气。这样 ” 没多久,徐闻县的街头巷尾里就传开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华南糖行马上要开米行了!这消息让整个徐闻集至雷州的粮商们闻风丧胆,米业公会里乱成一团,值年执事和主要的米行老板都来拜访,想从文同口中探听些消息出来。 文同的答案是斩钉截铁的:不,华南不准备自己开米行,这是没有的事情。 但是街谈巷议却对这个话题越谈越起劲了,这些消息都是由萧占风散布出去的。华南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成了徐闻的大明屁民热衷的话题。 恐怖的信号一再出现:奇怪的平板大船一次就运来了三千石的大米,正在海安街卸货;文掌柜在四处踏勘荒地,打听地价;廖大兴则在米业伙计们聚集的茶馆里打听有没有失业的米行伙计 , 这一切都说明华南要开米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徐闻的粮食行业顿时一片凄风苦雨:人家财大势大,也不怕你闹事,真要开起来,还有大家的活路了吗? 在这样紧张、犹疑的气氛下,常师德指使的代理人,很容易的就从大昌的小股东们手里按照一份一千八百两的价格买到了十份半的股份,一跃而成大昌的第二大股东。 股份到手,开米行的事情自然也就没影了。文同亲自出面到米业公会去,澄清谣言,并且庄严的宣布:华南不会开设米行的。 这个消息一出。米业的老柜和伙计自然都是松了口气。卖掉股份的人固然顿足捶胸。但是股份终究是买不回来的了。 这次收购行动的银子是朱老板负责提供的。而华南将按每石一两优惠到岸价格,向大昌米行提供二万石糙米作为抵偿。 大昌米行依然由朱老板负责经营。朱老板很高兴一他永远的摆脱了贪得无厌的亲戚和族人,而且得到了便宜的货源:股份过户的契约一签订,华南就成为了他的主要供货商,目前按每石一两二钱的到岸价格供货,这个价格和他自己去收购的行情差不多,但是省却了途中的运输费用和风险。极有利可图。 “让大昌的朱老板赚点钱也没什么关系。先让他乐呵乐呵数数钱完。 以后多向他收集个人所得税就好了。” “还有消费税小老婆税、仆人税”常师德嘿嘿的笑了,“最后再闹个物业税,穿越国万税!” “老朱很积极。说有了这样稳定廉价的货源之后,他就能大展拳脚了,准备把分号拓展出去。”文同笑着说,“我们也得支持。广东的经济作物种植占地很大,已经影响了粮食生产,粮食贸易是大有可为的。 常师德说:“雷州虽然有糖,但是也受累于糖。百物腾贵啊。我们不仅仅要获得糖这个财源,还要通过多输入民生用品来回笼一部分银子,遏制通货膨胀。”他想了下,“不知道印度棉布在这里能不能卖的比较好。” “货源可以组织的。我们把需求报上去就是。”文同说。“我想把南门糖附近的地皮都收买下来,盖铺子出租,以后这里的市面会越来越好的。”《》 众人又商议了好一会,才各自散去。文同回到院中,把阿朱叫来。 “你去冲个凉!”这是文同和她上床的暗号。已经好些天没有被主人临幸过的阿朱原本有些惶恐,听到老爷如此吩咐,心中一喜。赶紧去洗澡了。 当晚,因为事务缠身已经多日没有的文同即威且猛,当他猛烈的进行冲击的时候,总是会回想起自己在海义堂大厅上的形象镇定自若、挥斥方道、处变不惊”一连串的成语从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只觉浑身精气蓬勃。 待到云散雨歇,文同浑身瘫软着正要休息,阿朱却腻上身来: “老爷,阿朱求你个事。”&039;’ “什么事啊?”文同毫不在意。 “阿朱有个姐妹。过去也是渔家出身 ” “后来当了海盗?”文同想到她的出身,打趣道。没注意到阿朱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强笑道: “老爷说笑了。 他家里老子娘穷,打小就卖到富贵人家当丫鬟,最近没了去处,想找个的方再投主。她相貌好,脾气也好,女红什么都拿得出” 第九十二节百仞总医院 止留个婢女办不是什么大事六真要象她说得众么好,就瞥败“匡使唤好了反正他也没女人。 “好吧,明天叫他过来看看再说。”文同毫不在意的说道。 “谢老爷恩典!”阿朱献媚一般的拱起身子,慢慢的向文同的胯间滑下去,轻轻的咬住了那活儿,舌尖微微一舔。他浑身一激灵,立剪又挺立起来。 以后还得教给她些新鲜的花样。文同的意识在阿朱的舌尖下渐渐模糊,在陷入极乐的高潮之前他闪过这样的念头。 “院长巡房了!” 走廊上一响起总护士长高亢的声音,百仞总医院的各个病区和办公室都紧张起来。这是每周一早晨例行的院长巡房。全体主任医师都要出席的。网网经过授帽仪式晋升为护士的第一期卫校毕业生和她们的后辈,第二期卫校实习生赶紧打开病房的门,在走廊上站好,一个个屏息凝神,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候心目中天神一般的人物的到来。 随着主任办公楼的大门打开,时袅仁单手插在崭新的白袍口袋里,宽阔肩膀下的昂藏身躯领着队伍前行而来。身后一步之遥,是各科的主任们。一个个紧绷着脸。白医袍熨烫的笔挺 给主任医师们熨烫衣服是百仞总医院护士们的事务之一 听诊器挂在脖子上,闪闪发亮。 “大夫,早上好!”在总护士长张子怡的领头下,全体护士和实习生们同时鞠躬问好。场面虽小,倒也颇为壮观。 “早晨好。辛苦了!”时袅仞点点头。全体主任们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去闷闷不乐一“叫同志们辛苦了”的久毕竟只有一个。巡视的队伍照例由职务最高的卫生人民委员兼百仞总医院院长时袅仁领头。时袅仁头顶留美博士、传染病学科教授的二个头衔,即使在新的时空里一样占据着高位。间,每间有六张病床。三楼则是“高干”病房 实际就是穿越者专用的,也是是十间,但是只有三张床。 眼下,普通病房里一共收治了大概三十人,多数是各种肌肉挫伤、骨折、外伤感染之类,也有上感发烧、急性肠胃炎之类的常见病。最近几天又收治了一批在伤员;是在菊花屿战斗中大鲸号上受伤的水兵和炮兵。基本都是轻度的烧伤和铁器的穿刺伤。 多数人不需要住院。只要处理好伤口就没事了,只有几个,人的伤势较重。这样的伤患,只要没有伤及重要血管和脏器,都不算难治,就是消炎也比另一个小时空容易的多磺肢这样消炎药下去,基本可以立竿 。 唯一让大夫们感到为难的是破伤风血清 这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且保质期也有限。用完之后伤员们就得看运气了。 对一般的病员,只是察看床头的病例,再询问一下有无异常情况就结束了。就这样最最基本和简单的事情,时袅仁还是会经常发现问题。 “为什么这个病人没有早晨的体温?!”时院长又开始发飙了这都关照了多少次了!“谁值得班?” “禀老爷 ” “院长!”时袅仁吼了一声,“哥说一遍:叫院长!”一听这个口气就知道是卫校的学员。正式的护士是不会叫他“老爷”的。 “是我 ”被叫出来的卫校女生穿着蓝色的护士服,因为不是正式的护士,只戴了用一块蓝色的三角头巾。 “你是谁?” “侯清。” 侯清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在另一个时空多半还被认为只有十五六岁。实际她已经二十出头了,在这个时空算是老姑娘了。她和她的兄弟侯闻永是广州站新近收容来的难民。 “为什么不量体温?” “羞,羞死人这女孩子居然把脸一掩,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原来为了避免病人把体温计咬断,这里量体温都是测直肠温度,也就是说,由护士给病人“暴菊”《》 病人不习惯是肯定的,但是让这些生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的年轻女性去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大老爷们去“暴菊”更是一件难事。 当初也有建议是不是开始先采取男护士的制度,但是为时袅仁一口否决:“你们都很清楚:医疗工作者是没有性别的!这道门槛都迈不过去。还谈什么培合格的土著卫生人才?” 当然了,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新学员开始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接受不了。得慢慢的教育。时袅仁叹了口气,对张子怡说: “你好好教她吧。” 说着又往下一张病床走去了。 “这又是怎么搞得?!” 每次查房总是多多少少都会发现些问题,不是基本体温忘记量,就是病历写错,第一届卫校的毕业生,其实在很多方面还很稚嫩 她们在另一个时空的同行要花四只才学完的东西,她们只学了不到半年,许多人还刚刚脱离文盲的水准。 斥完犯错误的护士。看她当场纠正错误之后,时袅仁吐了口气:有进步:总算护士们不再象过去那样,一听到他的斥责就跪在地上求仙,“开恩”了。现代医疗的观念,灌输起来还真是任重道远。 着完普通病房,一众人又来到了高干病房,里面只住着两个人。 “游老虎,陆军连长。急性肠炎。”值班的护士郭津津报告 时袅仁拿过病历看了看,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格式写的很标准,早晨6点空腹体温刃度凡有些热度。 他把病历递给了兰阳阳。他是肠胃方面的专科医生。 “晚上腹泻了没有?” “有二次。” 兰阳阳又检查了一遍。询问了些病情。 这家伙昨天在野外拉练的时候吃野果得了急性肠炎,抬到这脸都变绿了。兰阳阳忙了半宿才让他缓过来。现在还在打葡萄糖。&039;’ “没事,没事,保证以后还是健康活泼袅仁和蔼可亲地安慰哭丧着脸的游老 “今天不要吃东西了。晚上喝点米粥,休息一夜,明天保证活蹦乱跳的。”兰阳阳要让游老虎吃个定心丸。 谢谢大夫了。”原本一直想调戏医院的小护士的游老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小护士在面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回去之后叫陆军俱乐部搞只鸭子补补身体,呵呵。”时袅仁满脸笑容,“野果之类的东西不要和乞了。” “肯定不吃了”游老虎原本气壮如牛,现在连说话都萎顿不堪。 真是好汉抵不了三泡稀啊。 时袅仁走到另一张病床旁就没有这么好的声气了。床上躺了个胖子。正在哼。多唧唧,但是气色好得惊人。《》 “我说席胖子!”时袅仁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这家伙从大鲸号回港之后就住了进来,其实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连缝合都用不着,根本不够住院的标准。“你在我这里要赖到件么时候?” “大夫,我觉得我有点肌肉,会不会是破伤风的一期啊。”他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 “你健康的很!”时袅仁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所有穿越者都进行过破伤风免疫接种。你伤口又不深,卫生员还处理过了,那来得破伤风?!” “这也保不定啊。”席亚州有气无力的说,“看在党国的份上的,你就给我来一针血清吧 这话,几天来他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时袅仁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不打针他是不肯走得。但是把有限的血清用在一个并无病情的人身上他也不愿意 这种血清他们制造不了,用一支少一支。 “好吧,怕了你了。”他说,“打了针你就出院吧。”说着出了病房,把张子怡叫来: “给他打针氯化钠注射液,打得疼点!就跟他说是血清。” 处理完这件事情,时袅仁回到他的院长办公室,点着了一支烟作为一名医生,他不需要抽圣船牌香烟,整个卫生部门的烟枪都抽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过滤嘴烟卷。这自然是心怀感激的病患送得。 万事开头难啊!时袅仁望着袅袅升起的烟圈。穿越者对自己的卫生部门颇为自豪,这种自豪是有道理的,在本时空,他们掌握的医学知识、技能和特效药,足以让每个卫生部的医生当上“神医”但是他们实实在在并不是万能的。 当那个在攻打芶家庄的战斗中因为兴奋过度失足跌下城墙的穿越众无声无息的死在卫生组的帐篷里的时候,时袅仁和所有的医务工作者第一次感到强烈的无力感。这个人受的颅脑损伤,在另一个时空或许还能挽回性命,在这里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命了。 当时为了怕影响士气。在执委会的批准下这个默默无闻的穿越者的尸体被悄悄的埋葬在士蹦卫生院后面的荒地里。等待合适的机会再迁葬到烈士公墓。好在当时上岸不久,人员调动又频繁,这个人很快就被遗忘了。 “不过,不能总是这样。”时袅仁默默道。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 自从百仞总医院的基建工程完成之后,时袅仁就开始考虑建立初步的医疗体系了。基本的设备、药品,他们一样都不少,医生虽然少而且有点偏科,好歹也都能凑合。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完善的医疗体系,不,不要说完善,连初级的都谈不上。 卫生部门经过几次会议的讨论之后,决定先把百仞总医院这个体系搭建完善起来。作为之后一切医疗机构的样板单位一正如吴南海搞得示范农庄一样。 这所总医院。在他们的努力下现在设有五个基本的科室:外科、内科、传染病、五官科、中医药科。设一个药房、一个放射室和一个检验中心。还把原先归属在军政学校体系下的卫生班接手过来,设立了卫生学校。培了一批护士和部队的卫生员。当然,就水平而言,这些人还不如沁年代培养的农村赤脚医生,也算聊胜于无。 几位大夫全部挂上主任医师的头衔,当然穿越众里也没有比这些人更适合的了。不过百仞总医院的这些主任医师们可没大医院的医生那么讲究,也没有一大堆研究生、本科生打杂,连个合格的药剂师都没有,照光、做超,连配药都得都得自己客串。 钱水廷的老婆的艾贝贝原本不是一个门诊医生,她实际是从事流行病学的病理研究,现在不的不暂时再客串一下妇科大夫。就算是引世纪穿越来的现代女性,很多人也不愿意接受男妇科医生的检查,更不用说现在是口世纪了。&039;’ 最常见的内科和传染病。由于缺乏专业医生,时袅仁编写了《海南常见病治疗指导》。把常见病排序:肠道疾病呼吸道疾病一疟疾体表细菌感染妇科病”然后每一种都详细写上治疗措施,这样可提高治疗效率,避免误诊。 病例的格式要医生们亲手写出来,便于护士和未来的实习医生仿效。药品使用实行制度化:所有特效药、非常规药非他同意一概不用;麻醉用药量要紧靠理论剂量下限”麻醉实际是个要紧的专业,学术不精就会出人命,可是这里他们都不大擅长 哎,出点小事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啊。 至于检验中心,时袅仁希望把它扩大 要能做医学检验、疾病预防、编制疾病防治手册、制定合理的疾控策略。不过疾病防控体系需要行政权力做支撑,等组织框架决定了再办。 最后是的医药厂投产的事情。这件事情可以说是亥不容缓。玻璃厂现在已经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专用设备了。何平的老婆带来的菌种现在还在试验室里。这些东西不能久存,要尽快的投产,化学制药暂时还指望不上,小 “院长,人都到齐了,要开始了吗?” 第九十三节 人体解剖 思考着,李大姐专讲来询问是不是开始”教学。训气及曰年被张兴教带来回来的一对母女中的母亲,虽然年龄偏大,但是认得字,就被弄到了医院干行政工作和杂务。因为她一直不肯透露自己到底叫什么,大家就用李大姐呼之。 “嗯。我这就去。”时袅仁熄灭了烟头。 解剖室设在百仞总医院的半地下室里,除了被百叶窗封闭的几个气窗之外没有任何窗户,外人想从百叶窗里窥视是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门时玄都是紧闭着的。除了时袅仁之外谁也不能开门。这样做的日的自然是保密。人体解剖直到引世纪仍然是很多中国人的禁忌,不到万不得已,家属是绝对不同意的。更不用说在这个时代了。 时袅仁来到一间屋子里。河马毛经来了,他作为解剖助手,顺便也练练外科的技术。 他打开平时紧锁的门。带人下了楼梯,打开了日光灯。楼梯的尽头是一道走廊。因为还没有足够的瓷砖可用,表面还是简单的水泥,日光灯在头顶上发出惨白的光芒。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尸体的解剖单已经开好了。时袅仁要求这里和引世纪的医院一样,手续上一丝不芶。他翻了下单子,知道这个人叫陈亚保,年龄不详。他被推车推到这里准备要挨医师们的解剖刀了。 解剖房不算太大,大约有六十平方米,四面是用木头搭起来阶梯型的看台,供未来的实习医生和护士们观看解剖用,全部坐满大概可以坐三十个人。 屋子里罕见的装上了对穿越众来说相当奢侈的通风设备。室内的中央是一个钢筋水泥的、贴满瓷砖的长方形解剖台。穿越众自己的瓷器窑还没有开工,贴面的方瓷砖是通过商人在福建定制的那里的窑要常年订做外国瓷器的经验。试造新产品比较容易。做出来的瓷砖果然是“瓷砖” 不是表面挂釉,而是真正的一块“瓷器砖”。 穿越众们不知道明代的瓷窑里已经有过瓷砖的制造,遗留至今的最有名的“瓷砖”就是南京的大报恩寺塔的铺地瓷砖 还是青花瓷的。 解剖台平面上有很多沟槽,装有一个,水龙头和喷洒用的软管,可以在解剖的时候不断冲洗尸体。 领近解剖台的一头。放着一个物料橱,里面分层放置着各种解剖器材和取样容器。在解剖室的隔壁还有准备室和标本储藏室。 建立这样一个解剖室,花了时袅仁很大的力气才获得了执委会的同意 这不是建立一座药房、一个手术室,可以马上让执委会看到立竿见影的效用,但是却是在本时空重建现代医学的重要莫基石。 整个房间的灯光非常的亮,足以看清解剖台上的所有细节。 解剖台上用粗白布盖着一具尸体,这是网网用专门的绞车送下来的。死者是一名在百仞城基建工地上干活的农民,干活的时候突然猝死。他并非本地人,所以尸体才能落到医院手里。这种机会不是很多一时袅仁最头疼的一点就是无法保存尸源。本时空一点小都不缺尸体,有时候打了一仗之后可以说是满地都是,但是没法保留,他们既没有冷库也没有足够的防腐剂。而临高的气温始终又不低。只好找到一具用 。 河马先换上了衣服。戴上乳胶手套和口苇。把白布掀开。死者还是一个青年,很瘦有 肌肉筋腱却发达有力小腿和手臂上有静脉曲张,显然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 河马在在尸体的颈下塞进去一个枕头,把手臂摆好。时袅仁摆出了他们需用的解剖器械:解剖刀、肋骨剪、夹钳、破颅骨的锯子”一切都清洗得很干净。但是并不象外科手术室器械那样必须经过严格消毒。这里不需要担心病人感染,医师们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行了。 “再过一会小护士们就来了。”河马说。 时袅仁打趣他:“在她们面前解剖你觉得很兴奋?” “她们不把我当吃人恶麾就好了。”河马苦笑道,“现代社会大家虽然对解剖在情感上接受不了,起码还知道这是对医学有益的事情。这里?” “要慢慢来么,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她们就是现代医学的种子。”时袅仁说着拿起一份四页的解剖分析单,一面看,一面说。 “死甩是什么?。 “猝死。大概是冠心病之类吧。”河马说。 “本时空的话,冠心病可是很少见的。何况他还年轻。”时袅仁端详着那张年轻但是已经变得灰白的面孔,“他很瘦。 轻度营养不良。” “我来填尸体情况记录。”河马拿过文件夹。 他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左臂有一道外伤疤痕。”他把那条手臂摆到了一边,说:“对不起,老兄。”记下:“轻度肌肉僵化。”翻开眼皮,写:“瞳孔等圆,直径够厘米。”又把已经僵硬的颌骨撬开,说:“看看牙。” 外边菌道有脚步声。解剖室的门打开了。是艾贝贝来了。 “她们来了。”她身后边有一群年轻的女性,都是护士中的佼佼者,而且是穿越者们最乐于毒害的孤儿。时袅仁准备把她们培养成医生,甚至还教了她们一些基本的医学上的拉丁文。 “早安”艾贝贝招呼道。“你们都进来吧 护士们门口站成一排,一共是六个人。在她们走进屋里的时候,都紧张地看了台子上的尸体一眼。 她们在卫生部门已经服务了好几个月,见惯了各种场面,也参与过收尸。对疮、血肉模糊的肢体、腐烂的皮肉,这些场面和气味已经慢慢的适应了。但是观看一场人体解剖还是第一次。 “大家戴上口罩坐好,不要乱动了。” 时袅仁挨个地欣赏了一下这些姑娘们。郭芙也来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护士之一。虽然年龄小、 一足在护理工作上表现出来的热诚和能力却比许多年龄更顺一子要强。特别是不怕脏,不怕血,而且一点不迷信。 女孩子们看到尸体都有些紧张,虽然她们见得已经不算少了。但是这是第一次要看活生生的“尸体解剖”也就是象上课的时候看得那张有些怕人的挂图一样一只不过这次是真正的把人剖开了给人看。 郭芙很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反应。现在她已经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了。作为一个护士。她已经习惯于看见死人,但是,目前对她来说,尸体解剖还是新的、可怕的经历。 “早。”艾贝贝和他们打了招呼,径直走向更衣间,脱了白袍,戴上口罩,从架子上拿下一件外套,把胳臂伸进袖子。也在一边穿外套的时妇二殷勤的帮她把外套的背后的带子系好。然后。这两个人,象排练好了似的,一前一后走到洗手盆前,洗完手后。艾贝贝拿起一筒滑石粉洒到时袅仁手上,又撑起一副乳胶手套,时大夫把手指伸了进去,这些都不用说一句话。 时袅仁走到解剖台前,从河马手里接过纸面夹,集中思想看着。时袅仁此时一眼都没看台子上的尸体。河马暗自观察着这位教授的动作,突然感觉这场面很象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上台时的情景,只是缺少了观众的鼓掌。 艾贝贝爬上解剖台一边的木梯,居高临下的给尸体拍了一张照。 “这是具青年男性的尸体”艾贝贝说,“发育正常,轻度营养不良,体型偏痴…” 时袅仁根据这些体征,分析了死者的发型、面貌、牙齿磨损程度和颅骨缝愈合等情况,之后说: “死者是一未婚青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三到二十六岁之间。”然后他转身对那些小护士们说:“这是你们第一次看尸体解剖,对吧?” “是的,院长。”姑娘们齐声回答。 时袅仁点点头。“今天我们进行的是大体解剖。之所以要解剖这个人。”他指了下解剖自上的尸体,“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大夫的人能够清楚的了解人体的结构和状态。同时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时袅仁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对女孩子们说:“请你们看墙壁上的字句 姑娘们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落到墙上用黑色墨水写在白色粉墙上的一句格言。 山叭比。比 时袅仁大声朗读了这句拉丁文,然后翻泽出来说:“死者教育生者。”他又把目光收回落到尸体上。 “解剖台上的这个人,是在劳动中突然死亡的,之前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我们称之为猝死。”他目光威严的扫视着姑娘们,看到她们屏气凝神的望着他。就好像他过去带的研究生一样 谁能想象她们在半年多前还在广州的人市上正等着标卖为奴或是在街道上蹒跚求乞。 “我们现在将从尸体解剖上分析他到底是因何猝死。” 说完这句话。时袅仁检查了一下摆在他面前的一套解剖器械,选了一把解剖刀。他用眼睛扫了一下下刀的部位,然后。干净利落地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扎进了尸体。 这一刀下去的时候有女孩子惊叫了起来,马上被艾贝贝呵斥了。 河马暗自观察那些护校学生。他知道心太软的人、有洁癖的人是看不了尸体解剖的。即使是有点经验的人也不大愿意看这切开的第一刀。到此时为止。台子上的尸体模样还有点象活人。 但是开了第一刀。就不再有任何幻想了。尸体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尊严。不管它曾是男人、女人、小孩子,现在不过是一堆骨头和肉,淋巴和血管。 时袅仁因为从事研究工作,过去解剖做得不多。不过。日之后他知道今后动手术的事情任重道远,所以一有尸体就划拉。又从新锻炼出来的熟练的刀法。下刀如行云流水,从容而敏捷地开始了解剖。 他从尸体的双肩向下,用刀划了两刀,刀口会合于胸腔的底部,然后从这里一刀割至生殖器,打开腹腔。三刀端端正正地形成一个字。在下刀的时候。只听到“扑哧”的一声,皮开肉绽,照时袅仁的解剖经验,营养过剩的现代人照例这里会有一层黄澄澄的脂肪,不过这个人却没有 真是精瘦精瘦。 河马和艾贝贝都在看女护士们的表情。有三个面色已经刷白,另外一个呕了一下,转过身去;其余二个在坚持着,没有动。 按理说,她们这一批资深护士见过不少奇形怪状、肚穿肠流的尸体了。海盗攻打博铺的时候,当时的第一期卫校学员倾巢出动去收尸,目的就是练胆。虽然当时吐的昏天黑地,晚上宿舍里做噩梦惊叫,但是久而久之,她们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个时空的人对死亡的态度要坚强或者麻木的多。 艾贝贝拍了拍手:“谁想出去几分钟是可以的。忍不住到外面去吐。” 不过没有人动弹。 解剖停了一会。待到所有人都习惯了之后才继续下去。 现在河马戴上自己的手套和时袅仁一道工作了。这位教授开始用大一点的解剖刀把皮肤剔离肋骨,迅速录开。然后再用一把锋利的肋骨剪剪断肋骨,露出心包和肺叶。手套、解剖刀和台子上满是血。艾贝贝打开了水龙头,开始用胶管冲洗。 河马在台子另一边把下面的一扇肌肉割开,敞开腹腔。 “这是胃” 时袅仁讲解着。随着讲解,河马把胃和肠从腹腔内提取出来,放在不锈钢浅皿里展示给护士们看,然后再检查一下有无具体的病变,再放入玻璃罐里。因为化工部门能制造的甲醛数量还很少,暂时他不准备制作太多的人体标本。 时袅仁一边讲解,一边解剖,屋子里很快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和臭气了。艾贝贝打开了通风开关,屋子里的味道好一些了。 第九十四节 医药规划 现在河马和时袅仁轻把动脉管结扎托来,切断,以减中的出血。时袅仁从解剖台上面的器械架上拿起吸引器管子,用脚踩动气压阀门,抽出流入腹腔的血液,又吸出胸腔的血液。 当河马开始录头皮。准备开颅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冲了出去,呕吐起来。 “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会?。艾贝贝问。 “也好,一会开颅要拉锯子。”时袅仁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血迹。 休息十分钟之后。解剖继续。艾贝贝问有没有人耍退场?结果到是无一退出。看来还是可造之材。能够过的了这一关,当医生才有指望。 不过在锯子锯开颅骨的时候,还是有人退场了,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手术锯在颅骨间拉回磨擦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也只有河马这个在骨科干过的人才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时袅仁小心的把头盖撬开,露出包着脑子的脑膜,这种刺激足以让神经不坚强的医科一年级新生晕过去。他又看了护士们一眼。看样子她们挺得住。他注意到有人的眼神甚至露出了一种欣快的狂热感。 “注意!我剪了 时袅仁提醒了一下,用一把快剪剪开脑膜中央从前到后的一条大静脉,他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忘记这条动脉叫什么了 难道自己老了?血液立即涌出,流到剪刀和手指上。他注意到血液是流动的,没有栓塞迹象。此人显然不是死于脑梗塞。又仔细观察了脑膜后把它挑开,露出了大脑。他用一把解剖刀小心地把脑子和脊髓分开,轻轻把脑子取出来。这时,艾贝贝拿过来一个盛着半缸福尔马林的玻璃缸,时袅仁慢慢把脑子放了进去。这个大脑的状况非常好,时袅仁决定保留下来作为标本。 “这是人脑。如果整个人体是一个国家。人脑就是朝廷。”他臣通俗易懂的话讲解着。又讲了大脑小脑、脑干的区别和作用,时袅仁的解剖刀又转向心脏。 时袅仁从从尸体里取出心脏,在那里仔细观察着。现在他把目光转向女护士们,说道: “诱发猝死的最大可能性是冠心病。我们先检查一下是否符合这个,推论 女护士们现在已经麻木了,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器官本身上面,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轻巧地打开心脏动脉血管。 “我们应该在这里找到栓塞点他用金属探针的尖部指着。“但是什么也没有。冠状动脉的主枝上,完全没有任何血拴的痕迹。不样的圆读体验,请到 甩曰加此凹 “现在我们检查心脏本身时袅仁把心脏放在解剖板上,用解剖刀从中间切开,把两瓣心脏转动着查看一下,然后向护士们招手,让她们过来。她们迟迟疑疑地围拢过来。 “他显然不是因为冠心病猝死的。时袅仁说,“在这个心脏里,看不到急发性血栓,也看不到心脏梗死并发心脏动脉瘤。” “那他是怎么死的呢?”时袅仁用探针指点着心脏,“左心室一有显著的扩张,还有灰白色的心肌疤痕形成。他生前有风湿性心脏病。这就是诱发他猝死的原因。” 他放下了探针:“你们仔细看看。” 他并不指望这些女孩子们能在一二年里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夫,但是起码要她们消除对人体的一切恐异感和迷信。 郭芙现在已经镇定了一些。她觉得她能对付过去了。在解剖网开始不久,当她看见锯子锯进死人的头骨时,她觉得自己脑袋里的血液猛往下边走,头直晕。当时她觉得就快要晕过去了。但她下了个决心,坚持不到下去。 好象无缘方,故地,她忽然想起了流浪时候的一件事。田凉曾经小小腿受伤溃烂,走到一个小镇上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烧,后来有个走方郎中,见他们可怜就给田凉治疗。他就是用一把刀把烂肉全部割掉,直到出现鲜红的肉来。然后再敷药。当时没有人敢看,只有她在田凉身边帮郎中的忙。后来田凉瘸了几个月才完全康复。她一直照顾田凉。即不怕他伤口的血和脓也不在乎那可悄的伤口。这给了她很大的力量。她知道过了这一关,以后再看尸体解剖就不成问题了。以后也能象首长们那样为大家看病了。 解说完肺部之后。这场解剖演示课也就结束了,河马把取出的内脏器官又放回体内一防腐液不够,制作不了标本。这些都只能浪费了。 时袅仁说:“谁愿意来缝合刀口?。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我来!”郭芙站了起来。 “好,你去换上衣服。我看你缝合的技术怎么样。” 卫校的学员缝伤口都学过,只不过实践的机会不多。好在给尸体缝合不需要太精心,也无需考虑疤痕问题。郭芙缝得到是很仔细,只不过水平依然欠佳。 “还行。”时袅仁点点头,河马也点点头。英贝贝微微一笑。技术一般,态度很好,这个女孩子有培养的前途。 尸体用水清洗干净从台子上抬到车子上盖上白布,一会就送到翠岗去安葬 解剖室虽然是的下室,温度要低些。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温度也有二十多度。尸体很快就会腐烂。要是正规的医学院或者医院,这种事情照例不需要他们动手,自会有人来处理,这里只有他们自己动手了。 他们换过衣服。从解剖室里出幕,回到地面上,河马吐出了一口汪气,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水。 “得装个空调 “要我说最好能装个冷库时袅仁点上一支新的香烟,“反正现在的温度实在不行。等夏天更要命了。屋子里肯定热得象蒸笼,药都保存不了。” “李潇侣不是搞过一地冷空调的图纸吗?我看我们可以申请一次。反正夏天就要到了。”河马说着话,女孩子们从门里走了出来,郭芙走了过来。 河马对这今年轻女孩子靠近身边,心里有 王不出的暧昧的滋浆洗得禁挺的挂煮衣服勾勒出。蓝色帽子下边略有点蓬松的鬓发。要是用手一摸会是很柔软的。他定了定神,说: “干得不错小郭。”他夸奖道。 “谢谢大夫女孩子羞红了脸,微微的低下了头。 脖颈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大概就是处女的体香?河马有些遐想了。郭芙长得挺漂亮 当然是抛泄纪的标准,在临高几个月的享受了充分的伙食和足够的锻炼之后,身段也很不错。河马注意到她的胸部不小。蓝色的护士服虽然不是裙装,但是也够修身了。 “小郭,快来艾贝贝在叫她了。 “没事情的话,我先走了。再见,大夫。”她微微的笑着躬了躬身子,转过身去了。这个女孩子我要了,河马忽然下了决心。 郭芙和赶上了其他女孩子。她们都在问她缝合尸体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怕不怕。她随口回答着。想到那位河大夫的眼神很不一样 她的脸又红了。 艾贝贝把女孩子们打发走了之后,照例回到主任会议室准备参加周一的全院例会。所谓主任会议室就是一间布置的比较舒服的大屋子,窗户县镶嵌着大玻璃,里面有几张旧沙发,可以舒舒服服的坐着聊天,看看报纸和书籍。他们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坐在这里,这里比较象原先的 空。 何平参加环岛航行,出海还没回来,来得是他的老婆赵艳梅,她是某药厂的霉菌试验室技术员,参与穿越纯属被骗 何平谎称有老板要开药厂。 现在时袅任的确准备让她负责制药厂。 “开会了,开会了小赵,你负责会议记录。”时院长招呼道,“子怡来了没有?去把你老公叫来,对,他虽然是兽医,也是医生嘛。小。 一会杨宝贵也来了,胳膊上还湿漉漉。浑身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又开会,我在哈哈庄搞母牛配种呢。” 最后进来的是刘三,中药学硕士。现在是中医药科的主任,不过他很少在医院里露面,基本都在吴南海农庄里搞药物栽培。 “好好,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上周的工作进展情况。”时袅仁打开工作笔记,“首先是我们的手术室和解剖室落成 经过一番努力,百仞总医院搞起了一个象模像样的手术室。设备和器材倒还容易,都是现成带来的,而且丰城轮的医务室里也有个简易的手术室可以备用,必要的时候还能当备件的来源。反而是基本的配套物件不好搞。象瓷砖、瓷消毒盆之类的东西还是最近才从福建的瓷窑里运来的。另外在护士中培了二个手术助手,大血管和伤口缝合现在勉强也能干了。就是没有职业麻醉师,每次简易手术都弄的那些倒霉蛋鬼哭狼嚎的。 我们的锅炉房已经落成了,锅炉工正在能源部培社,燃料和软水的的配额也申请下来了。估计不久就能点火投入使用了 有了锅炉房,对百仞总医院是来说是一大便利,首先就是消毒可以采用高温蒸汽而不是简陋的湿热灭菌法消毒了,大量的洗涤、消毒工作都能在医院里进行了。也能在医院里洗澡了。天气越来越热,为了保证全体住院病人和医护人员的卫生,这是必不可少的。 检验中心里的微生物培养室要用的琼脂,已经和海军和农业部的生物试验室达成了共同协议。由海军负责供应原料,由制药厂统一生产。至于器材,上再也从玻璃厂全部到货了。粗糙了些,总比没有的强 这个微生物培养室对医院来说很要紧,现在总算能检查细菌感染和传染病原了。他前阶段用水洗沉淀法和浓集法查虫卵抽查随机样本,这几天每天都能查出十几份阳性标本。正琢磨着过段时间是不是做个 。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寄生虫的感染率大大上升,这说明在野外乱吃东西的势头有所抬头,这方面要通知文宣部门,加强教育才行。”时袅仁总结道,“下面请艾主任谈谈医学教育问题。” 艾贝贝扶了下眼镜,她因为在美国多年,说起普通话的腔调有些 。 “我们从军政学校体系内接手的卫生练班,目前搞得主要是护理教学。应该说这还是很不够的。至少我们要培养有初级诊疗水平的医士。 “目前这方面最大规模的培就算是和陆海军和资源部的合作了。他们选送穿越众和土著过来进行的卫生员培第一期已经结业。总体的反响不错。形成制度后可以保证战争中最初级的军事卫生需要。 “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的近阶段的培的方向,这种教育是速成式教育。只教操作和简单理论知识。借鉴的是诸如红十字会之类非政府组织搞的急救练课程,以三个月为一个单位培养急救员。专门用以急救和简易治疗为主。也可以参考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赤脚医生的培体系 赤脚医生制度虽然在改革开放之后被淘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制度在较低的水准上覆盖了农村基本医疗体系。这对面临类似环境下的穿越集团来说是有借鉴作用的。时袅仁深以为然。 “至于护理培,第一期护理班已经毕业授帽。不过,她们的专业水准严格的说只能用“不合格,来形容。” 张子怡点点头。这点母庸置疑。 “其实只能算是护工。她们实习机会太少了,各种耗材和药品也不够用张子怡说,“没有标本、没有器材、除了酒精和脱脂棉,护士们能用到的东西几乎是零。连红药水都没有。” 大概为了增强效果,张子怡扳着指头说:“到现在为止,护士们能敞开使用的只有:医用酒精、洗涤用的盐水。连注射用生理盐水都没法配制。小。 第九十五节 制药厂 严格说起来,除了刘三就地取材配制了少量土方的中药制剂之外,百仞总医院消耗的药品还是大多数来自库存的储备,甚至包括输液用的生理盐水。 药品储备是用一点少一点,即使再怎么节约也有用完的时候。不能充分的供应基本基本药品的话,卫生部就永远不能大规模的展开医疗服务 患者太少,不论是医生还是护士。练手的机会少得可怜。这一切都有赖于下一步的制药厂投产了。 时袅仁说:“至于长期的培养我们还得基本事实着手,比如生理现象、解剖、动植物学、西医药理等,弄出一套理论。目的是建立一套非中医的初级的生物学和医学体系。我们除了短期速成教育,还要同步的进行正规教育。下一步将会从学校完成扫盲的学生中招收医科和药科学生,进行比较正规的教育 这些人也许要教上十年。但是他们将是我们未来的接班人。只要招学生,就需要一套基本的理论,否则他们谁知道自己干的是啥啊?各位最近抓紧时间整理出教学计划的初 。 河马说:,“所以,首先是支持教育部门和教育体系的建立。不过貌似我们的教育体系才刚刚准备建立。还有,扫盲生的文化水平太低了吧?学医药。在国内至少也得是高中毕业生。在美国得先读完三年理科大学。 “难道不能从穿越者当中招募些实习医生吗?”刘三说。 “好主意!”时袅仁忽然发现了新大陆。穿越众起码都有高中水平,学医应该问题不大。 “学医是件枯燥乏味的事情,这群人会有这兴趣?”兰阳阳表示怀疑,当年读医科大学的时候背书背书背书的的惨状又回忆起来了。 “可以先从女孩子中楼 她们多数不在关键性岗位上,而且女人感情丰富。说不定会对救死扶伤这类事情有兴趣。小, 艾贝贝说:“这个可以,上次倒是有女孩子来和我打弈要当护士怎么做。” 河马赶紧道:,“当护士太浪费了,让她当医生好了。 ” “对了。那个胡仪成怎么样?他在农业部的生物试验室浪费啊分子生物学专业,啧啧,不如把他要来,给我们做药也好。” “好。先列个名单,看看有多少人合适,我们重点去说服一下。再在临高时报上登报公开扩募有兴趣的人。”时袅仁拿着笔敲打了下笔记本,“对了,招募的海报上要配上女护士的性感照片。去大图书馆查查刨片库总目录,有没有这种片子,我们先内部学习一下 艾贝贝笑道:。我就不参加这个学习了,院长我请假。” “好。好”过袅仁咳嗽了一下,感觉自己失言了,未免有损威仪。“继续。继续 艾贝贝说:“土著的学历的确是低了点。我建议可以由基础解剖学开始。现代医学的开始不就是源于文艺复兴时期对人体结构的兴趣吗?而且解剖学是直观式的教育,学生看到什么是什么,增强说服力。建立了对人体结构的基础认知后。就容易明白病理学和其它科目了。” 河马点点头:“这还是属于速成教育。以后还可以再“回炉。么!再说我们在有生之年是来得及看到第一批土著的高中毕业生的。还有一点就是是打破古人的迷信思想对现代西医体系的排斥。这个普及起来其实也不难,可以参考过去传教士在中国采用的手段,广泛的开展平民诊所、简易门诊这样的活动。给老百姓送医送药。老百姓只要一看到效果,推广现代医学理念就容易了。 “说到这个。问题,又要牵涉到药品、耗材和器材的问题了。”时袅仁叹了口气。 “包括手术,我们现在也很难开展。”河马说,“没有合格的麻醉师。我大概能客串一下,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另外麻醉药也是用一些少一些了。得找替代品。” 药品和各种医用耗材依赖于化工部门的成就,而且需要太多的专用设备,特种材料,包括橡胶耐腐蚀制品等,各种催化剂、试剂,很多很多催化剂是厂家的独门配方严格保密的。 “抗生素可以动手试验起来了”赵艳梅说。“我试试看培养下春雷霉素、土霉素和金霉素 这些抗生素的简易制取比较容易。制取之后先哈哈业部的动物用,毒性安全的话再在临床做人体试验。” “办制药厂需要很多化学品的。我怀疑除了炼焦油之外,化工部门何 圆谨最薪童节,语到脚联盯加此0川“二的模投产六一此简单的药物或重要的药物泳是用实验南积累。比还是可以用比较初级的方法制成的。这段时间能治疗常见病和战伤,能检验常见病原体就可以了,再加上搞一些计刮、规则等,其它的目前都做不到。”时袅仁对这个问题比较悲观。 刘三见他们都谈的差不多了,才开了口:“还有中药中医的开发利用”他歇了口气,“我知道很多人对中医有看法。不过中医还是有许多验方是有效的。中药的配制也比较方便,卫生部门应该留意。” “这个我很赞同。”时袅仁说,“我早就想和你谈谈制药厂的问题,中成药也是制药方面的重点。” “是,一些好用的成药尽量复制出来。比如诸葛行军散之类的东西,可惜云南白药这么好的东西配方是保密的。”刘三不胜惋惜。 “明代有云南白药了吗?” “没有”啦年才有的。”刘三摇摇头,“大部分我们知道的特效中成药都是在清代才完成最终的配伍和炮制过程的。大概福建能买到片仔瘿吧。” “这个不错。”河马说,“是中药里的消炎抗菌的圣药。” “效果的确不错。搞中药的人说这是明代的宫廷秘方后来流传到福建的。应该现在已经有了。派人到福建去采购的时候可以打听一下。要是知道哪里做的,干脆把人都绑回来。 “不一定要只盯着我们知道的中成药。”刘三说,“明钱应该也有好用的中成药,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最好能和外事和情报部门联系,通过他们的关系去搜集一些中成药回来。我们拿到临床上做试验,就能知道效果好坏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改进的方式。” “嗯,嗯。”时袅仁表示赞冉的点头。 “还有”刘三见院长对他的话很支持,话也多了起来,“要确保我们的中药材的供给。自制中成药少不了原料的供应,临高这里好像只有县城里有家药铺。我去看过了:品种不太全。我打听了一下:他们卖得药材除了少量是本地出的,多数都是从琼山和雷州进货来的。这里的药铺规模太小,几个主要的药市都没去过。” 艾贝贝问:“你不是在农庄专门开辟了一个药圃吗?” “差得远了。”刘三说,“光药市上常见的中药药材有二千种。许多药材还要经过特殊的炮制。另外,象靡香、牛黄、犀角之类的名贵药物,不到药市上很难买到合用的。” “你是想去药市买药材?” “对!”刘三点点头。“我去也好,派人去也好,有些珍贵的药材还是尽早买了储备起来为好,现在是,咽年,大概还算是明末比较太平的时候,以后世道越来越乱,药材贸易恐怕会中断。” “好,这事情我来协调。争取尽快拿个弃案出来。” 会上正式宣布成立了药品药具厂。这个厂由农委会和卫生部谷、办。所以厂长的格子比较高一些,由时袅仁和吴南海兼任正副厂长。常务厂长则由卫生部的赵艳梅担任,农委会则指派黄大山出任常务副厂长。这两个人恰好都是搞菌种。 制药厂设在离农庄不远的河岸边。这里荒地多,又能借用农场完善的基础设施。而且现在穿越众中的大部分生物学人才也都集中在农场,可以随时共享。 整个制药厂被视作穿越集团的要害部门,在基建方面享有最高的优先权。为了保证厂区某些生产试验室的恒温,百仞城的第一套空调系统就安装在制药厂。 这便是当初李潇侣提出过的地能空调,先通过钻孔达到地下十几米的深处,利用地下的恒温特性,将水作为热交换媒介在地下和建筑中循环就可以做到冬暖夏凉。冬天从地取热,夏天向地放热。 原幽良简单,但是整个系统却是非常的奢侈。不仅是要挖十几米的深井,还要制造高效率的热交换器 是用黄铜做得。光这些铜就让计委心疼了好半天。 但是制药厂是“一五”期间的十项重点工程之一,马千瞩所谓“当了裤子”也要上马的项目。好在这点铜还不至于要马千瞩当裤子,只是引起了被挤占了资源的电力和通迅部门的抗议而已。 这个工程就在紧锣密鼓中上马了,机械厂开始按照图纸制造相关的管路和设备。 第九十六节 尼克的事业(一) 庄生物崭验室的采种室里。胡仪成年里拿着满满彼瑶珊则精液盖紧了小心翼翼的正往装满冰块的搪瓷罐子里放。一会准备送去检验精子活力。 冰块很珍贵。是用一台冷柜制造出来的,冰柜和冰箱现在都是超级奢侈的东西,除了丰城轮上之外,就只有示范农庄和百仞总医院才有了。 然而这精液更珍贵 这是他们才网从一匹铁岭挽马的公马上取来得,这可是本时空唯一的一匹铁岭挽马。农业部正准备用来哈哈业部门的母马进行配种。繁育种群。杨宝贵对让动物自由恋爱自然交配是嗤之以鼻的 这样的繁殖效率太低,所以种公畜们就不的不享受“被手淫”的乐趣了。这几天,农业部生物部门上上下下都在干这活计,一会是公猪,一会是公马。一会是公驴”目前只有公鸡公鸭之类禽类逃过这一命运。一群大老爷们拼命的帮动物撸,不仅动物们郁闷小男人们也很郁闷。 从春季开始。杨宝贵就开始放放不倦的在示范农场里大搞添丁进口的工作。这也是时势造所趋。穿越众的条件有限,装在船上冷酷里的液氮罐子里的各种良种牲畜的精液不可能无限期保存下去的,必须尽快给它们找到合适的母本,几头本地的母黄牛的肚子里已经在蕴育了荷兰种的黑白花奶牛了。穿越众大量享用牛奶的日子也快了。吴南海正在不适宜搞水田的高地上试验种植首蓉和玉米,以解决饲料的问题。 “胡先生!”正在忙活,试验室外面有人在喊。把个胡仪成激灵了一下。他在这里还没人叫他“先生小。的,一般都叫小胡。狐狸。”土著叫他“首长。同志。之类的。叫先生恐怕就是那澳洲佬了。 出来一看,果然是尼克,照例散发着一身的马粪臭味。 “你的调遣令!”他把一张纸塞到他手里。胡仪成有些发懵,自己没申请调动岗位啊。在农场里日子过得还是挺逍遥的。要把他塞到其他地方去他可不干! 打开一看。是调他去制药厂的调令。我不是学制药的出身啊。胡仪成哭笑不得。幸亏制药厂也在农场。倒是不需要搬家 他已经习惯了农场里的安乐窝了。 “大铁呢?”大铁是农业委员会给两匹铁岭挽马中的公马取愕名字。母马就叫自然就叫小铁了。 “在后面的棚子里,完事了。”胡仪成把调令往口袋里一塞。算是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这制药厂是和卫生部合办的,说不定以后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泡到护士…。虽然她们都是土著女孩子,但是几个月们教下来,换上蓝色的护士服,看起来还算不错。 尼克送完通知。赶紧去看他的马。“大铁。被牵了出来,网网被撸过之后这匹马到也没什么倦怠的神情。看到尼克到来,还兴奋的打了几个响鼻。 他拍了拍“大铁”的脖子,又检查了下它的身子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慢慢的牵着它往马厩去 尼克走在蝶渣铺设的道路上,看着远处高高的人字形屋脊的马厩和马厩前的草地上吃草、喝水的马群,心情舒畅极了,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了: 那是农场落成之后不久的事情,杨宝贵把原来分散在各处的牲畜都集中到了一起。赶到了农庄。这其中也包括他心爱的退役赛马阿澜驰 蓝电已经在登陆初期的混乱中死了。为了这事情,他甚至偷偷流了好几晚的眼泪。 自从把马交哈哈业委员会喂养之后,他一直牵挂着马儿。蓝电死了之后他更是三天两头就往临时马圈跑。现在听说马匹都赶到了百仞的农庄里,他赶紧要去看看。 在别人的指引下,尼克很快找到了已经初具规模的农庄,在简陋的马厩里看见了自己的宝贝和其他的几匹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马以及正在那里看着它们似乎面有难色的叶雨铭。看的出来,他似乎并不了解这些大家伙。 “本来就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您和南海先生能给他找到这个安身之所,我已经很高兴了。非常感谢作为酬谢,他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两盒共2佩装的“十滴水”递给他。 “十分抱歉,如果放在平时这些东西真不好意思拿出手,但现在我也仅能如此了。这些对预防和缓解中著很有效果,作为每天在烈日下耕作的人,这些一定用的占 另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已的行李包里掏出几个小袋子小,这些是我带来的豆哦。班麦粒、谷粒、玉米和萝卜籽,都是马匹和鸽子必须的饲料。我对农事并不精通,在这里还摆脱您和南海能为它们也播种一些 “这个,”叶雨铭面露难色。倒不是他嫌弃麻烦或者其他什么,而是对养马一无所知,让自己来照料这几匹马,岂不是要它们的小、命?杨宝贵说过,马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专门来养马吧。小。叶雨铭建议道,“这里只有杨大夫懂一点,但他是兽医。不可能天天伺候马匹的。其他人饲养你也不见得放心 这倒不假。五百多号人里,还真得只有尼克算是真正会饲养马匹的人。“可是 他犹豫道。“我和军委会的人说好了,要给他们当骑术教练。搞骑兵” “骑术教练?。叶雨铭说,“就这么几匹马搞啥骑兵。我们现在的关键是让母马多生小马扩大马群数量才对吧。” 尼克一想也是,于是他又跑到了执委会,于是他的 “骑兵总教练”的职务之外,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头衔“饲马总管”。在农场的时候也比在新军的时间要多得多了。放放不倦的为了马匹的事情到处奔走,被一些玄薄的家伙背后叫成了“马疯子”。 尼克专门负责饲养马匹,这事吴南海求之不愕 他本来还发愁一对铁岭挽马和两头驴子该怎么办,更不用说在战斗中缴获的马匹了。 尼克很快发现农庄是个好的方。这里什么都有,物资充裕。更重要的是不象海滩营地和百仞城主体那样乱哄哄的。他就在马圈边给自己盖了一间板房,位置照多数人的看法并不好 时复都能闻到马粪的臭味,但打开后窗就能看见马厩。屋子边他又搭建了一个鸽子棚,在丰城轮带的动物中,只有他带了几十只鸽子。在。日之后的混乱中他不但失去了一匹马。另外还有几只鸽子丢失,其中有一只信鸽“凤翅儿”,估计是被那个。馋嘴的家伙弄到肚子里去了。这些小家伙还是由他自己看守看来得放心。 马厩里除了一对铁岭挽马和他的阿澜驰之外,还有三匹俘获的滇马。他检查了一下马匹的状况,几乎不同程度的都存在掉膘的现象。马是很敏感的动物,适应陌生环境需要很长时间。明间又没有很好的照料。把尼克心疼的要命。 三匹滇马的状态更加糟糕,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病。从前蹄偶部特有的畸形来看,这几匹马居然从未钉过掌,这说明它们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劳动。在最近的迁徙大搬家的运输过程中,在那些毫不清楚应该如何喝驾马匹的穿越者有让它门的蹄部在崎岖道路中磨损严重。 为此,尼克不得不宣布暂停役使马匹,一边让杨宝贵配制土药来治疗马的皮肤病,一边从行李里找出修蹄工具 他的行李配额里装了不少这些物品,借着烛光,连夜给这些倒霉的家伙挫挫蹄子 不仅是土马,带来的几匹马自从上了岸以后已经就没有再刮过蹄子。 第二天白天,他击退了企图来调冉马匹运货的计委人员,尼克手提一根大棍,声称谁要带走马匹就的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马疯子”的绰号顿时不胫而走。 晚上他又擒获了企图偷吃鸽子的家人,原本准备扭送到冉耀那里去,后来发现是此人是执委会中的军界高层领导,在其反复保证将给予养马业最大的支持之后,尼克只好把他释放了。 尼克每天起早贪黑。用他自己带来的一辆马厩专用的独轮小手推车,起马粪、运马草;到东门市上去寻找可以喂马的杂粮;到处寻找合适的放牧地;他过去不会打马掌。要请杨宝贵帮忙。为了不麻烦别人,干脆,自己拜师学艺学会了;给马厩安装单独的饮水渠的时候跑了好多次建筑部门,还日日夜夜在工的上监工。杂粮供应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自己舁垦了一小片土地,请人指导着自己种上了大豆和玉米。 他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不少人。“马疯子”渐渐成了一个带有赞誉色彩的绰号了。大家都对他感到佩服:一个过去在澳洲玩赛马,过着优越生活的人在一个,物质条件如此艰苦的地方还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了。 第九十七节 尼克的事业(二) 卜 随着时间的推移。农庄的物质条件逐渐改善六尼苏的兼匀哗证也开始蒸蒸日上。农庄按照养马的要求重新盖起了永久性的马厩,建立了马匹专用的供水系统,还圈出了一小片土的作为马围栏,供马自由活动。 为了解决精饲料的问题,他到计委跑了几次,得到许可把购买或者征集燕麦。首蓉以及其他豆类杂粮列入采购清单。吴南海也答应在播种的时候将这些饲料品种列入计划。整个冬天。他都在为给马寻找合适的饲料而奔波,要让它们在春季繁殖,就得让公马和母马上膘 老,喂草只能让马活着。 好在打下芶家庄之后,缴获的大批粮食里有许多杂粮。尼克如获至宝。跑到马千瞩目那里软磨硬泡了一整天。终于把除了黄豆、绿豆和赤豆之外的其他所有豆类都拿到了手 包括未来做豆腐剩下来的豆渣,他也和吴南海说要算在马匹饲料中使用。 “我还想喂猪呢。”吴南海觉得可惜。 “喂马喂猪都浪费。现在能做得菜少。我给大家做炒豆渣吃吧,也算一道菜肴。”主持食堂工作的田大妈说。 “这就算了吧。”吴南海说,“不给大家骂死才怪。” “不难吃,用羊油、大油一炒,再放些青蒜,喷香”田大妈比划着。“雪花菜!” “缺荤油,那玩意就靠油来提味。不然干豆渣谁吃啊。” 尼克说:“猪不能拉车,再说我们也不需要猪骑兵。” “好吧。服了你了。”吴南海让节了。“归你就是。” 也多亏得到了杂粮和豆腐渣的补充,整个冬季马群的状态都很好而且马群还有所扩大,通过购买和缴获,现在尼克的马厩里已经饲养着二十五匹导了。其中的一大部分已经能够胜任日常的役使了,不管是拉车还是驱动畜力的机械。 吴南海虽然在每一个。专业领域水平都很一般,但是他的确是位好的领导者。尼克想着。起码他会倾听每个人的意见和想法,不会忽视任何人一包括农庄里的长工领班在内。 马厩外面的围栏大门关着,里面有几个穿着灰军装的少年们正在照料马匹。看到尼克回来,这些半大小子们都围了上来。 “尼首长,为什么这马不听我的话?” “我要洗刷马蹄子,可是马不给我抓蹄子怎么办。” “马刷子上的毛怎么清理干净?” “首长,马踢我”还有人“光荣负伤”的。 他们佩戴着炮兵的红色领章,是炮兵队的学兵。按照规定陆军的炮兵学兵们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时间轮流到农场的马厩来服务:洗刷马匹、学习修蹄、打马掌、遛马等等工作。这些学兵大大减轻了尼克的负担。使的他能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马匹调教、建立谱系和饲养管理方面。 “不要着急,慢慢说。” 尼克安抚好大家,叫一个在马厩干活的男孩子把大铁先牵回马厩去。说起来马的事情,尼克永远是精神焕发的。 “洗马蹄子要有抓马蹄的技巧。”尼克说小鞋子,你来刷“赛扬。的蹄子。” 这些从本时空搜集来的马都是用英特尔和鹏的处理器名字取得名字。只是土著都闹不清为什么好好的一匹马不叫赛虎,赛龙,非要叫“赛羊”难道澳洲的羊跑得都很快? “是!”小鞋子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把“赛扬”牵了过来。 小勒子大名达式,并不是蒙古人,据自己说老家是河南的。家乡遭灾之后一路流浪到广东。只是因为头发有些卷,就被同期的学兵们取了这么个绰号。 小勒子个子矮他按照尼克的指示,把马前腿抬至中腰处,一咬牙双手将马腿举了起来。没有想到那么顺利就完成了。就象尼克演示的一样。他用左手抓着马蹄把它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可是手一松开,马蹄就一下子膝盖上滑落了小教子赶紧跳开了,一脸担心会不会被踢着的表情。 “不要怕”尼克提醒他,“你抓马蹄的方法不对,按相反的方向试试。” 他试着用相反的方向去抓,果真比网才抓的牢的多。他右手拿着刷子将弓蹄里面的脏物刷下来。刷子每次碰到马蹄时,马就时不时的动动它的腿。每到这个时候小鞋子的面色就一阵紧张。最后他拉过来一个盛有水的铁制的桶,用刷帚把马脚底板也清洗了一下。 “记的在洗刷的时候要牢牢抓住马腿,当中如果放开的话它就会踩你的脚,或者暴怒起来。” 洗完马脚以后他按照尼克的指示给马蹄涂上了蹄油,这点蹄油还是尼克找吴南海申请了半天才搞来的。 “好。现在把后足也洗了。”尼克说。 小教子迟疑了下:“会不会踢我啊,马后腿踢人要出人命的 “不要怕。我看着呢。”尼克宽慰着他 后足比前足更恐怖小鞋子两手抓着后足的左腿想抱起来却没有成功。不过马并没有踢他,这算是稍微安了他的心。于是我再一次用劲抱了一下。这次却十分轻易的就抱了起来。 但是清洗还是十分的费力,每当马蹄快要从身上滑下去时他就用劲的去再次抬起来,好不容易总算把四只马腿全都清洗干净了小勒子已经浑身是汗了。 “干的不错。”尼克赞许,虽然时间长了点。 “马是很珍贵也是很有用的动物,要让它为你们服务,就得好好的照顾它。明白吗?” “是,首长!”未来的炮兵们齐声回茶 尼克接着又指点了一番其他人,再巡视了下围栏里活动的马匹是不是都状态正常,才回到马厩里。 高高马厩是农场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不仅当地的土著看到了啧啧称奇,就是穿越众也对这个。建筑充满了好奇心。整栋建筑是砖木结构的,长条形。有着高高的尖顶。通风采光都非常好。双列式的马厩地面上全部是夯实的三合土。垫 凡天更换的。确保马厩的清洁一他们缺少兽医药物儿强清洁措施保证马匹少生病,不生病。杨宝贵还在马厩的出入口地上每天洒石灰。作为一种简单的消毒措施。 自从马匹增加之后,尼克手下也增加了人手。他嫌弃从那德从土著移民中找来的有养马经验的人相当无知,很多养丐经验更是完全是错误。所以干脆一个也不要。 “纠正错误比一张白纸从头开始更困拜 ” 所以尼克只从分配到农场的职工的子女中选了二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叫胜宝、来宝的兄弟俩来帮忙,这二个孩子经过了扫盲班的学习,现在已经正式是他的学徒了。 他关照胜宝给“大铁”打水、添加饲料。配种的公马每天要采精二次。所以特别需要丰富的营养。为此他特别从吴南海那里搞到了鸡蛋和小米的特别饲料配给。鸡蛋用来补充蛋白质,至于小小米。则对提高公马的性欲和精液质量有很好的效果。 来宝则从外面提来清水,尼克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给“大铁”清洗生殖器,特别是用冷水洗刷辜丸 这是杨宝贵教他的,据说有益于精液分泌。 “大铁”是他们寄予厚望的一匹种公马,作为一匹铁岭挽马,它身上流着许多世界上第一流种马的血。包括阿登马、盎格鲁诺尔曼、贝尔修伦、盎格鲁阿拉伯等等。是一种优秀的挽马。对穿越者的未来的农业、军事和道路运输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除了让它和铁岭母马配种之外,杨宝贵还准备用来和滇母马进行配种杂交。 清洗完“大铁”又关照了下徒弟注意的事项。尼克赶紧回到屋子里。准备休息几时。最近他实在累坏了:早晨3点就开始起来喂马,一直到晚上引点投喂最后一次草料,伺候马匹、教导徒弟、拨集加工饲料、搞行政,几乎没有一个小时的是空闲的。 屋子里有股恒久不退的马粪味,不过尼克一点也不嫌弃,因为太累了,不想洗澡。怕弄脏的床单,他就在时就醒来了,繁育季节事情繁多。一般不敢睡得太死。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弹了掸身上的草茎。从瓦罐里倒了些清水在脸盆里洗了把脸。准备上食堂去吃午饭。 忽然电话响了起来。是杨宝贵打来的。 “来莲藕亭吃午饭,吴南海请客。” 莲荔亭是示范农庄里的专用腐败场所,旁边有个小湖泊,现在种满了莲藕,大家就这么叫开了。 “平白无故的请客做什么?” “又不是请你。是请你当陪客,对了,这事和你的养马事业有莫大的关系,一定要来!”杨宝贵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和养马事业有莫大的关系?尼克摸不着头脑。 来到莲藕亭一看,原来请的是民政人民委员都德。席面上一开聊,尼克才知道。原来杨宝贵打得是大美村的主意。 说起来这个主意已经由来已久。尼克在几个月的养马实践中,也知道临高整体气候和环境并不太适合马匹的生活。而且场地也嫌狭窄,现在只有文澜河两岸的开阔地带才适合放牧溜马,但这一地区或者已经开垦成农田或者列入了农业部门未来的开垦计划。为了养马预留大片的用地不大可能 种植业毕竟是头等大事,而且粮食产量也直接关系到养马的规模。 虽然舍饲加上大量使用青贮饲料和精饲料能够在现有的空间里相当高密度的养马。但是这里的气候条件过热过湿,到了夏季对马匹的健康很不利。而且马这种敏感的东西对陌生环境的适应期之长也让人头疼。马感到不愉快不舒服的地方显然也就不会有很大的“性趣”自然繁殖率也偏低。这也是为什么杨宝贵急于要搞人工授精了。 杨宝贵在过年之后几次前往高山岭地区,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开辟夏季的山地牧场,山地植被丰茂,气候凉爽宜人,天然饲料丰富,又有清洁的水源,是马匹和其他大牲畜合适的度夏地。 最现成的地方自然就是大美村了,这个在芶家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小村庄,由穿越政权牢牢的控制着。村子附近有水源,有近千亩的谷地和坡地,可以用来放牧和种植饲料。 但是这事情的控制着全部民政事务的都德点头才行。 “要在大美村建立牧场我没意见。”邸德说,“只是去大美村的道路是要经过县城的,对你们有没有影响?” “这话说的。杨安贵不以为然,“要这样说的话。百仞城离县城才几公里?再说现在县城四周不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吗?” “话倒也不错。”都德点点头,“不过在那里建立牧场之后,你们就缺少强有力的保护了,大美离这里有十几公里,而且道路也没有硬化过,只是简易公路。发生事情之后增援起码要半小时才能到。你必须依靠大美村的民兵队来保护牧场。” “大美村不是席亚洲亲自去抓得政权建设和民兵刮练,总不会太差吧。” “再好也只不过是大刀长矛武装起来的。再说经过严格刮练的基干民兵也只有十二个人。”都德喝了一杯子酒,“大美村一共五十户,男女老幼二百六十一口。十六到五十的男丁是六十四人。”他的记忆力很好。历数起来非常准确,“你们要知道一点。临高是个匪患很严重的地方。如果在大美养了几十匹马,六十四个人的丁壮可就未必阻挡得了大股的土匪了一财帛动人心啊。” “夸张了吧?就二三十匹马 ” “不夸张。”都德说,“你知道马在这个时空卖多少钱一匹?” “一百两?” 第九十八节 整军备战 , “照于鄂水的说法:“匹好的蒙冉马,是一千贯门次山必”八百贯。一头骡子五百贯。”郜德笑着说,“你说说看吧。光现在这些马匹,你这牧场就值多少钱了。” “这么厉害!”不管是吴南海、杨宝贵还是尼克,听到这个行情都吓了一跳。 “所以 ”郜德说。“搞牧场的事情,至少要等剿匪行动结束之后。另外我们还准备接管东春村。等全部搞定之后,你们再建牧场也不迟。起码安全些。” “这是什么地方?”尼克这些人在。日之后基本上就是在博铺和临高之间两点一线,对这些地方全部懵然不知。 “在 耶山麓下的一个小村子。”都德知道 耶山在哪里估计他们也不清楚,“ 耶山是高山岭的主峰,也是我们通往大美村的必经之路。拿下来之后,可以作为保护交通的一个据点。” “什么时候才开始剿匪啊?” “这是秘密”部德笑了一下,“其实也瞒不过你南海的,等准备军粮的时候就知道了嘛。 现在泥腿子们还在练。总得再过一二个月吧。” 黄熊手里拿着细细的藤杖,正在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叫:“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你们这群蠢货!,”说着他又是一脚踹在一个转错方向的新兵屁股。这个倒霉蛋当即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又赶紧站了起来,还一脸委屈,因为谁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黄熊的普通话说得极有“明朝特色”对临高的本地人来说无异于外语。 没有时间再教授普通话了,席亚洲很简单的采用了“在练中学习”的方式,让新兵们在练中学会接受普通话的命令好了。说不定学起来更为深复。 政治协商大会的军事检阅结束之后,教导营的士兵们迎来授衔仪式,按照他们在部队的中表现情况和能力水平,大多数人被授予下士军衔,少部分成为中士。少数佼佼者被选调参加军官培毛。原先的土著班长们,这次全部晋升为军官。黄熊就是这次晋升中成为少尉的。 历次战斗中受伤残疾的人员,拿到了遣散费退役,按照剩下的劳动能力,分派到不同的部门去工作,行动不便的就去各全部门和工厂当看门人。 极少数的教导营的士兵,即没有马上晋升为军士,也没参加军官培 他们参加了一个在百仞城进行的政治保卫总署举办的短期培班。进行了政治保卫任务的刮练和洗脑。 被选入培的。都是政治上对穿越集团死心塌地的人,参加培后,他们仍旧以军士的军衔编入部队,每个营有十名这样的军士,称为“十人团”承担着巩固部队,防止逃亡、投敌以及防止暗探打入军队内部等任务。这种体系在教导营时代就已经秘密开展了。这些人的身份是保密的,即使是席亚洲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十人团”的成员。 先是军士,以后准备再逐渐扩展到普通士兵,根据政治保卫总署的计划,:未来要在每个连里都建立“十人团”体系,做到每个班都有一名“政治战士”形成和军官、军士、士兵委员会形成交错的制衡体系。严密的控制住军队。 大批的新兵随后开始在军士们的指挥下建筑自己的营房。他们按照编制归属到这些新晋升的军士的属下,开始练。根据教导营第一期在各方面表现出来的问题,军委会对整个刮练大纲和作战手册进行了修订。进一步突出队列、射击和土工作业刮练。特别是队列练,将由林深河来主持进行一项旧世纪的步兵队列变化的专门吊练。 除了原先的步兵教导卓,陆军预计再编一个标准的六连制的步兵营。 成立了特种兵教导队:下设通信、工兵和辐重各一个连,另附设信鸽队 比起脾气很大的马来说,信鸽的繁殖就比较快了。 炮兵教导队增编了一个陆军野战炮兵连。在炮兵工作领导小组的建议下,陆军野战炮兵统一了装备,只装备三种基本的火炮:,据…双式加农炮、川幼,式口磅山地榴弹炮和…凹,式出磅榴弹炮。野战炮兵编制下的各种杂式火炮全部回炉。 总参谋部很小心的把部队分驻在穿越集团各个控制区进行练。每个地方最大规模不超过一个营。照马千瞩看来,在临高这样的地方,以步兵营为基本单位行动就差不多了。林深河也持同样的看法,他在提出的练作战的方案里明确提出:步兵以营为基本单位,骑兵、炮兵、工兵、插重兵以连为基本单位。团只作为合成单位使用。 海军的海兵也扩充了一个连。原本海军部打算扩展成海兵营,但是海军的舰船水手、要塞炮兵占去了大部分分配给海军的新兵员额。另外军委会也很明确的说了。海军暂时无需扩展陆基战斗力。还是集中力量搞舰船部队。 黄熊成为少尉之后。被提升为排长。黄熊虽然对岔世纪的军事体制并不了解,但是他很容易的就了解到自己已经从“兵”的行列回到了“官”的队伍里。这个最低级的“少尉”大概是大明军队中的千总、把总一类的官吧。 不过澳洲人的军官显然不如大明的军官那么滋润 这到不是说钱财上,而是在作威作福上。原本当上一个千总把总,差不多就和土皇帝一样了,手下的士兵,基本就和军官的奴仆。但是在澳洲人这里,作为军士、军官,有权严格按照军事条令和纪律来管理手下的士兵,但是无缘无故的虐待士兵、向士兵索要财物之类的事情,在这里是绝对不负,许的。每个连都有士兵委员会,经常会下连队来宣讲士兵的权力。一旦被士兵“告状”或者按照新式的说法是“投诉”士兵委员会就会派人秘密调查,把结果汇报到“首长”那里去。下场是不问可知的 黄熊知道有个军士因为获得 ““曰 忧竹,要年下的新兵异肉买酒给他庆贺。被十兵委员会发驯。立即被扣饷三个月。降为一等兵。 田凉也获得了晋升。他的表现很一般,所以只是晋升为下士,当了一个新兵班的班长,每天带着九个新兵弟兄操练。他的普通话不标准,一看急还会说出家乡话来。但是能在光秃秃的肩膀上装上了一块布牌子,缝上三条黄色的扛扛,已经让田凉很高兴了,他现在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了。大小也算个“军士”了。军饷也加了。他一直想去找郭芙,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是她工作的地方百仞总医院是不能随便进进出的,部队的币练任务又特别的忙碌 除了练之外,每周都要抽出二天时间参加劳动,部队以连单位,分配在各个工地上干活。干活、练、每天晚上的文化和政治学习,把人都闹的筋疲力尽,基本上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虽然每天除了练就是干活,但是要打仗的传闻却已经在军官中传开了。感觉敏锐穿越众们已经从宣传的气候改变知道了下一步的目标 剿匪。 从一个月前开始。部队的刮练内容有了改变,让部队山的间以班组小群体进行作战,练山地战斗能力,进行了加强远距离精确射击的课目。除了练内容的改变,更明显的标志是每周的固定政治学习中,开始出现了从全县各地找来的土匪的受害者,这群或老或少的人在台子上哭天抹泪,把种种被土匪残害的可怕事情向士兵们哭诉。因为新兵大多是来自临高本地,对土再的侵害也是有过亲身的体验的。在“政治战士”的巧妙引导下。不少新兵也跳上台去痛陈匪患的灾害。很快就把气氛调动起来了。 于是,不知道是谁起得头,歪歪扭扭的“请战书决心书”就开始连篇累犊的出现在各个连的黑板报上了。 “立刻在《临高时报》上刊载关于本地匪患的问题的系列报道。”丁丁在编辑部接到了宣传部的电话。 懈”丁丁赶紧拿起铅笔,“报道重点是什么?” “有四点要注意:一、明确说明本地的匪患是历史性因素,和现任的县官没关系;二、暗示匪患的长期性和某些地方士仲、胥吏有关;三、重点谈匪患对本地民生的影响;四、不得明示或者暗示穿越集团对土匪将采取何种态度。” “明白了。”丁丁想了想,在本子上涂了几个设想。 “不过我没有资料啊,要找采访对象 “明天你到情报委员会来取资料好了。以后每周一去取一次。”电话里叮嘱,“采访,我们会安排,到时候电话通知。” “知道了。”丁丁运笔如飞,师吼的写个不停。 “发稿前的清样必须先交宣传部审核。到时候你也务必一起参 “我会来得。” “除了留档案的报纸之外,这批报纸要安排好发行,保证大部分都散发到当地人手里。”电话挂断。 “这是准备要剿匪了么!”丁丁自语道。他不敢怠慢,赶紧找人把周洞天找来,商量排版的事情,至于组稿,自然要请杜变出在使用史料和资料方面有独到的组合编造能力。 何鸣一身整齐的元年式灰色陆军制服,迈着一步幼厘米的步子走进了总参谋部的作战会议室。会议室里的众人“刷”的一声全部站了起来敬礼。 何鸣还了一个礼。他虽然不过五十出头,头发布有些花白了,剃得很短。看上去非常的精神。 他没有任何的客套话:“同志们,现在昼开第一次剿匪工作会议。”说完,“刷”的把身后的地图帘拉开,里面是一幅大比例的临高形势图,上面覆盖着一张可擦拭的透明片。已经用红蓝笔已经涂抹了不少记号。 “现在,请情报委员会的通知报临高匪情。” 罗钟站了起来。打开了手里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子。 “同志们,你们面前的小册子是我们社工部对临高匪情的综合调查报告。” 下面立刻响起了一阵翻凤卜册子的声音。 “根据我们各全部门的综合消息得知,临高的匪情状况是这样的 ” 临高的匪患非常严重。古代社会官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很弱。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往往就有土匪活动。就算是号称盛世的康乾年间,离开京师不过百把里的妙峰山地区就有大股的十匪的山塞。临高地处边陲,长期地广人稀。不论是官府和地方上的士伸,维持社会治安的力量都很有限。这使的土匪活动异常的猖插。 罗释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得知:全县长期活动的五十人以上的匪股有三十八股;一百人以上的七股,还不包括许多平时种地,有事作匪的家居土匪。” 这个数字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动。要知道临高的实际人口,根据民政部门的估算,大约在七八万人左右。 不到十万的人的县居然有这么多的土匪! 由于地理环境的关系。此地的土匪的活动,又有与海盗相勾结的特点。每次海盗登陆。都有土匪的勾连,土匪的匪窝也常常成为海盗的窝点。而土匪一旦的被官府或者民团最剿急了,就会利用海盗的船只下海躲避。使得剿匪的难度很大。历任的县令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是作用很有限。广泛的建团,练乡勇,只能起到地方有限的自保效 。 穿越众想要在临高推行社会调查,进行民政、农业方面的改革,没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是不可能的。不能想象穿越者每个工作队下乡都要安排大量的武力进行护送。随后要开展建设的各种基础设施总不能沿线都修上炮楼。让士兵进行站岗保卫。 第九十九节 全县剿匪 ※狭集临高的匪情在政治协商会议结束后就仓面展开了。心。联络员制度,使得情报部门能够从当地土著口中得到第一手的直接资料,比过去使用侦察队人生地不熟的进行客观观察来要来得深入多了。而且来龙去脉也更为清晰。 为了保证情报的准确性和客观性,情报委员会在拨集资料的时候,将各村的提供的情报进行交叉汇总,彼此对照。 因为土匪往往带有明显的地域性色群,各个村落或是因为宗族亲戚的关系或者是同乡的关系,对本乡本土的匪人往往是包庇的。而土匪大多也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对当地人人留有余地,而专门祸害外地的村落。 在这种社会生态下面,联络员也不能免俗。所以他们的报告必然是会根据土匪与自己村子的亲疏关系有隐瞒有夸大。而村落与村落之间,宗族与宗族之间,还夹杂着仇隙,更不排除有人故意在其中夹杂不实之词,污蔑中伤的。所以必须把各个村的情报对照起来看才能看得出端倪。 经过一个多月的对联络员的调研,情报部门已经了解了不少临高的匪情的情报。而另外一个重要渠道则是王兆敏。他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在这里客居已经五年多了,平时协助县令处理政务,对本县的各种情况了解很多,特别是在匪情方面,衙门里有丰富的资料。情报部门单独约见了他好几次,从他手里得到了大量有用的材料。 “临高的土匪虽然纷乱如麻,但是最要紧的就是党那门顽匪。”王兆敏在“半边天”酒楼的包厢里小声的说道,“其他都是小匪股,起不来什么大波浪。这两股土匪根深蒂固,很不容易对付。只要除掉了他们,临高的散匪自然就没了依靠。临高的也就四境太平了。” 大部分的土匪都是“家居土匪”打掉山寨,消灭土匪首领和核心人马,“居家土匪”失去了主心骨和老窝。自然就无心继续为非作歹,只要再加以招抚,很快就能把匪患平定下来 “向来剿匪都是首恶必办,胁从不究。”王兆敏道,“宽严相济四个字不可不知。” “足,是”罗锋只管称是就是,又问,“为什么说这股最难对付?”给他斟满一杯酒,“请先生教我。” “说来话长。”王兆敏已经有些微微的熏然,实际脑子非常清醒。冉知道这群澳洲人的用意,多半是要清理“卧榻之侧”了,不过这也好,反正官府即对付不了土匪也消灭不了澳洲人,让他们互相去撕咬,说不定还收个淡人之利呢。便装着已经喝醉的样子说开了: 党那门,大名党国栋,是本地的道禄村人。父母双亡之后,以为本村的人家放牛过活,长大之后做小商贩过日子。因为村里没有亲人,在村里长期受人欺压。自家的宅基地也被村里的一户人家霸占去。 党那门后来经常干小偷小摸的勾当,万历末年,被村人扭送县衙,娘锁入狱。第二年他越狱而出,纠集了几个气味相投的兄弟,回到村里将与其有过节的村人杀死了十多人,随后卷掠财物,到临高和檐州交界的抱庞山上落草。 “你别看党那门是个泥腿子出身,可是他认得字,自幼好读书,可惜无人提携,好好的一个读书种子,堕入了邪道。”王兆敏叹了口气,“读了书,又走了邪路,比起一般土匪更是难对付。” 党那门因为认的几个字,虽然正经的兵书之类的没看过,三国演义、水浒之类的还是看过不少的,从中学会到了计谋策略,所以他带得土匪,常常有出其不意之举,县里的一般乡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说他打龙波寨吧”王兆敏说得兴起,“党那门带着几十个。人,装成赶集的农民。带着货物进了龙波寨。借着去向市集缴税的机会混进团局,几个。人把门,几个人在外面放鞭炮。他带人冲进去就把团局里的乡勇教师给杀了。乡勇乱了阵脚,有一百多乡勇的龙波寨就给他带的三十个人破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罗释点点头,这党那门果然有点小伎俩。这手里应外合,打蛇打头的战术还是相当的漂亮的。难怪王师爷要说党那门这股土匪厉害了。 “而且他还知道笼给人心这条!”王师爷轻敲桌面,“这党那门在外面一贯鼓吹“打富不打穷”很是吸引了一班无知的愚民。闹得加来、美台几个地方的村民都抗祖不交,田主们叫苦不迭。 每每到县衙来告状。总算几年前黄老爷帮忙,带勇重创了党那门一伙。他们的气焰才没这么嚣张了。” “黄老爷?” “就是黄家塞的黄守统。黄老爷。”王兆敏注意到了罗锋的反应,“他带得勇十分强悍,党那门不是对手。可惜乡民无知,多有为期掩盖匿踪的,最后还是让他跑回抱庞山去了。竟不能全功!真是遗憾 …” “这么说黄老爷还是位急公好义的人了。” “自然,自然”王兆敏隐约已经知道澳州人想在本地扎根,但是黄家塞的乡勇是吴县令唯一可以依靠的一支力量,不能让澳洲人以剿匪的名义拉过去或者消耗掉,“可惜黄老爷上次受了伤,身体一直不好。剿匪的事情,怕是帮不上忙了。” 罗锋不置可否,只是点头而已。 只,,根据情报。党那门匪伙,主要盘踞在临缮交界的抱庞山地区,这是他们的老营。”罗锋拿着一根教鞭,指点着地图做介绍,“塞子里的匪伙。常年有三百人以上。有火器。” 下面的军官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罗释继续道:“但是他们的根据地是在加来、美台交界的“十三村,地区,不管是补给还是人员,都从这一带获得补充。一旦有事,就能从这里再拉起四五百人的队伍。” 人群中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有人提了出来:“这不等于是刑鹏县里无好人,纹一地区的丁壮都有当十匪的嫌疑了 “是这样的罗锋点点头,“党那门匪伙对这一地区视为自己的禁离,自己从不祸害,而且也不许其他匪祸侵扰,很得人心 “等手是割据势力了!” “不,还谈不上割据,按照王师爷的说法,“十:村,地区的税赋是从来不少交的。只是县里没什么好处而已。” “其实党那门的思路和我们差不多,正赋一文不少,浮收一文没有。有枪杆子做后台,县里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次开政协会议,“十三村。地区来参加会议了吗?”何鸣问。 罗锋说:“都来过。我查了会议上的相关记录,代我们没有发言,基本就是随大流而已。征粮、派差、派联络员全部都应承做到。 “党那门很懂斗争策略么。” “是这样的罗锋很谨慎的回答道,“在斗争的策略上,很有些思路 “党那门团伙多数是穷苦百姓,他自己也是受真害的穷人出身。又知道“打富不打穷”应该算是有革命觉悟的有人说了,“其实定性他们是土匪不对吧?应该是自发的农民反抗组织。我们可以争取啊 “不扰民是相对的。”罗锋说,“只是十三村地区稍好,但是其他地方侵扰很的很厉害诸如抢劫、杀人、绑票、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情,这个土匪团伙一样不少全都干过。祸害的也不止是富人,穷人一样倒霉。非要说成什么,“农民反抗”或者“起义”就是在自欺欺人。 何鸣解释说:“剿匪指挥部之所以选择拿他们第一个开办。一是他们的势力最大,打掉有敲山震虎的作用;二是这伙人民愤极大。我们师出有名 罗锋接着说十三村。地方上,这个匪伙有二个重要党羽带着二三十人常驻以控制局面。头目名叫忻那日、王五术。” “忻那日和王五术,是党那门手下的四大天王里的两个。”王兆敏对罗释说道,“所谓的四大天王,不过是凑数罢了,但是这这两个人不可小觑 忻那日自小就是游手好闲之辈,成年之后因为好逸恶劳,巴结上了县衙里的“快手”当了一个。“做公得做公得”并不是县衙里的正式衙役,类似编外的“临时工”收入全凭各种陋规和敲诈勒索。衙役不便出面的非法勾当就由这些人出面。万一出了事情就由这些人顶罪,好在内外都有勾连,重拿轻放,就是县令也没法子。风头一过,继续当“做公得 忻那日当这个。“做公的”做得十分积极,欺压百姓不算,最后竟然利令智昏弄到了士伸头上,最后终于呆不下去了,“快手们。也不愿意为了他得罪士仲 毕竟”做公的”多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忻那日丢了这份活计,干脆上山落草了。 此人心机灵活,有些小聪明。也善于趋炎附势,巴结人很在行。所以虽然眼平厕身为匪。但是和县衙里的许多胥吏和地方上的劣神都有勾连,稍有风吹草动,自然有人会为他通风报信王兆敏提醒道,“我们吴老爷和黄老爷几次都想抓捕他,每次都被他滑脱。” 至于王五术,虽然不是什么头脑灵活之辈,但是极是蛮横凶残,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他自小习武,颇有些排打硬功,少时参与殴斗,被人刀砍不死,枪扎不伤。很有传奇色彩。这一文一武常驻“十三村”地界,把这一带控制的很严密。 罗锋介绍完基本情况之后。与会者就如何清剿这股土匪进行了讨论。方案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先打“十三村”把土匪势力清除出去,使得山上的土匪失去粮食和人员的补给,不打自乱,时机成熟之后再围攻山寨。 另一种则是擒贼擒王的思路,主张先攻抱庞山地区,消灭匪巢,然后再迫使十三村的土匪不战而降。 两种方案都有优缺点。经过综合考虑,最终还是决定首先进攻山塞。 “如果我们先打十三村。很难处理当地的民政问题部德作为民政委员,也是剿匪指挥部的一员,“当地百姓有顾虑,不愿意和我们多接触。匪徒们又有老巢可以依托,利用百姓掩护可以猖狂的向我们发动袭击。我们的大军驻扎进去,会非常的被动,到最后很可能会因为无休止的被袭击而采取无差别报复行动,最后形成关系对立,以后再收拾起来非常困难 作战的形式,将采用精悍的合成化小部队的突袭战斗。在山区剿匪投入大部队是得不偿失的。大部队出动很难保密,土匪可以事先把物资人员全部转移,只留下一座空寨子。不要说出动一二个步兵营,就算上千人的部队在山里搜山。土匪也很容易躲过去。在山里呆久了,给养运不进去,大部队不能久居山区。时间久工 部队只能撤退。过去土匪对付官军围剿,历来都是采用这样的方式 屡试不爽。 第一步兵团团属猎兵连一排排长杨增正在山间行军,晚春的林间十分的闷热。汗水已经浸透了军服。他肩膀上背着心爱的步枪,身上还带着二百发子弹。 他的身后,跟随着自己的猎兵排,然后是一门山地榴弹炮和它的全部家当:炮弹、火药、跑刷等等,这些七零八碎的装备全部由人来运送,整整用了四十名“教育兵”一还没有正式授予列兵军衔,正在受凶的士兵。在他们之后,是一一个步兵连,然后又是一百多名教育兵,背着大量的插重装备。名为“军工”实际就是席亚洲搞得“代畜输卒。”新兵派不上太大用处。背东西总是可以的。殿后的则是工兵排,由工兵连连长潘达亲自带领。 第一百节 抱庞山之战 ※邢队天黑户后出发。急行军夜。讲入了抱庞山区隐蔽匹息一整天之后,晚上继续行军,借助完备的地图和夜视器材,在早晨突然抵达了党那门的山寨。 山寨矗立在一座小土山上,四周有坚固石木混合的墙壁和敌楼,设防的水平还不错,能够抵御一般的攻击。 从望远镜里看出去的山寨周边的地形地貌并不险峻却相当的复杂。山塞的地形易守难攻固然好,但是一旦被围也就很难突围出去,所以土匪的山寨一般不会修在特别险峻的绝路上,以能够在不利情况下能够迅速逃走为上。 如果他们浩浩荡荡而来,党那门完全有时间退出山寨,利用这里的地形四散而逃。但是现在,何鸣已经指挥部队在天亮前迅速抢占了山塞附近的三条主要出入通道,封锁了逃跑的道路 这都要归功于现代地图和夜视器材的功劳。 “部队已经全部抵达预定地点,正在构筑工事!”见习参谋汇报道。 “命令各部队注意观察敌人动向。”何鸣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地图。这里能够逃走的出入通道都安排了部队担任阻击任务。 “大家动作麻利点!”潘达催促着手下的工兵和分配给他的教育兵们。他们趴在地上。正费力的掘坑,埋设简易的反步兵地雷。另一部分人则在用泥土修筑射击用的胸墙。 除了进山的主要道路之外,土匪可能逃走的三处道路,以大台坡最难卡住,另外两处都是山间小路,二十名士兵筑起临时的泥土和灌木的矮墙,用排枪加手榴弹就能挡住土匪。 但是大台坡不是一条路,它是一片宽阔的坡地,如果让土匪冲过这个地方,他们就有无数的山路可以选择了。 潘达别无选择,只能在这块开阔地上拦截土匪。 他的兵力仅次于指挥所直辖的部队,有一个步兵排、一个工兵班和三十名“教育兵”教育兵还没有配上枪支。只有刺刀和临时发给的长矛。摇旗呐喊,充充场面还成。 幸好他带来了工兵的常用武器:地耍。 当然,这地雷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虽然有人每曰其名腆抛定向地雷,实际上是一种原始简陋的反步兵定向雷。简单的到不需要地雷的外壳。至于定向的角度也只有天知道。 全部的装备就是一包黑火药、导火索和一块铁板和一堆废铜烂铁。在路边挖个。浅坑,放上炸药包,上面覆盖一块铁板,作为定向用,然后再堆上一层可以让人头破血流的各种碎块。当然了,眼下凡是金属都是战略物资,所以潘达背来的地雷里是没有铁板的,乃是硬木的木板,根据测试结果,至于充当霰弹用的废铜烂铁则由碎石作为替代 这些碎石都是从来石场精心挑选出来的,大小基本一致。 每个可以逃跑的路口。潘达的工兵们都在埋设这种土地雷。原本引爆地雷只能用导火索,很难掌握发火时间,而敷设导火索既要隐蔽又能保证发火可靠是个难点。自从化工部门搞出白磷、红磷之后,拉火管这一技术问题终于的以克服 虽然这一技术主要是便捷了炮兵的发射,但是工兵也享安到了这一改进的好处。 整个大台坡的宽度大约在的米左右,每个定向雷大概可以覆盖米距离。潘达在整个坡地上设置了交叉设置三组地雷,每组个五个。 “大家听我的口令,把标尺定在,四米。”杨增对他手下的士兵布置着战斗方案,“我们采用二排队,按口令进行齐射。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士兵们齐声答道。 “好,全体上刺刀!” 士兵们从皮鞘里拔出雪亮的刺刀,装上。杨增检查了一遍士兵们的刺刀、枪支和弹药,又和排在后面的教育兵们说了几句话。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都有点发抖,长矛都不知道怎么拿了。 杨增说了几句鼓励人心的话,他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行伍经验,也知道紧急关头是指望不了他们的。还得靠老兵 所谓老兵也不过是多刮练了几个月而已。战斗经验就是海盗来袭的时候打过一次仗。有的人干脆只是列过一次队而已,连向海盗开火的机会都没捞到。 看到潘首长指挥着拿铁锹的士兵在到处挖坑,杨增不由得感到心里发虚,虽然他在军官学习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地雷”这个玩意,但是到底有多少威力实在有些没底。要是能给这里配一门大炮的话可就高枕无忧了,他想。 潘达自己也没多少底气。他把各处的定向雷的拉火管、导火索和拉发绳子看了又看。还试验性的空拉了几次,确保拉动的时候没有障碍,能够有效的发火 能不能抵达住十匪们的猛冲,就看这“天女散花”到底有多少威力了。 如果土匪真得悍不畏死的敢于“猪突”用血肉之躯踩地雷开出一条道路来,那么潘达还有最后一招 掷弹筒。工兵们正在架设这种简单的小炮” 这是机械部武器设计小组搞出来的一种廉价而的单的武器,自从“手持式霰弹炮”发明之后,武器小组掀起了一阵设计一次性简易支援武器的高潮,这种掷弹筒就是这一高潮下的产物。 铸造铁管,内装火药包,再装一颗铸铁的四号弹 曾经让新军战士胆战心惊,造就了陆军的第一个烈士的链球式手榴弹在去掉了抛索,在黑火药的推进下能以田度角抛射到凹米之外,不过精确度就只能说是抛射的方向大体不会错。 四号弹上的起爆导火索在发射药爆发的瞬间会被同时点燃 类似滑膛炮发射榴弹的点火的方式,不过榴弹的问题这里也同样存在一大概会有三分之一的四号弹不会被引爆。比火之后再甩出去引爆率要低得多。 “就算不爆,砸在人脑袋上也得开花,就算是打实心弹吧。”潘达对这种武器到不怎么挑剔。带了二十个。出来作为试验。 所有的弹药都是预装好的,发射口用蜡纸密封,尾部一 用蜡封的点火口发射的时候只要把拉火管塞讲尖插公几以六掷弹筒配有简单的支架和底板。如果不怕炸膛的危险的话也可以手待发射。 这种掷弹筒理论上可以在战场上再装填,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军工部门建议部队发射之后回收交回给工厂来复填。 如果最后一招也挡不住敌人,就只好靠步枪火力和肉搏战了。虽然潘达有绝对的信心,卑业军人练出来的有着高度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步兵刺刀拼杀完全可以击溃土匪,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的感 。 剿匪部队突然兵临城下。让早晨刚刚起床的党那门吃了一惊。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知道这伙澳洲来的海盗们最近要清剿绿林。开始他没当回事,毕竟山里和海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而且他控制下的“十三村”地区对这群澳州人也表示了臣服,该给得一样不少,没理由来打 。 他爬上寨墙眺望,一里之外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正是穿着灰色紧身小号褂的澳州人马。一部分带着鸟统,一部分则是长矛,都在阳光下闪闪安亮。一时间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这样一支人马居然在夜里山地行军,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山塞下,想到这里,他顿时胆寒了“澳洲人全副武装的突然来到,必然不怀好意。他早听说过澳州人的火器十分厉害,大炮更是无坚不摧 死守山塞肯定要完。当下把手下的头目们都叫来: “大家不要乱!”他扫了一眼有些惊慌失措的头目们 对方的人马来得这样突然隐秘,大大的震撼了匪徒们,“竟贼们火器厉害。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准备“流水,吧!” “流水”就是分散逃逸到山中的各个秘营去窝着,等待风声过去了再出来集结,是土匪们的常用伎俩。 “党老大!”四大金网之一赵海清道,“流水容易,可是塞子里的女人、金银和粮食,” “管这个做什么?”党那门虽然不舍得,但是毕竟有大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银子和女人什么时候要都有。小命没了是个。屁了!快走吧。” 众头目听得有理,各自散开,晓谕众匪准备“流水”一时间寨中大乱,匪徒们不甘丢下钱财。纷纷把大键的银子、洋钱和珠宝塞在身上,每个人都塞得满满的。浑身鼓鼓囊囊的。党那门心知不妙,但是已经乱了套的群匪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党那门只好带着自己的七八个亲信,自行“流水” “点火!把山寨烧掉!”党那门吩咐道。 “老大!”虽说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把盘跪多年的老巢烧毁,几个亲信还是下不了手。 “别舍不得!”党那门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烧,也是便宜了这帮竟贼的。烧光了,大家落个干净!” 其实党那门心里还存着个算盘,火一起来,为了财货粮食来得澳洲人就会急着去救火,顾不上来追杀他们了,大伙就容易逃出芒天。 “起火了!起火了!”有人在指挥所喊道。 “敌人开始跑路了。”何鸣说着举起了望远镜 顷刻之间,只见寥门大开,望远镜里,土匪们身背大包小包,拿着刀斧枪矛,分成多股向四面逃去。 何鸣注意着他们的方向,确认己方没有漏掉的道路。 不一会,远处响起了枪声,在青山绿水间冒起来一股股白色的轻烟,颇为好看。 “左面的山口上打响了!” 何鸣调整焦距望远镜想看看战况,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步枪发射时的大量烟雾遮挡住了战场。 他皱了下眉,又把镜头转向另外一处土匪突围的山路,这里的地势稍微开阔些,烟雾很快会被风带走,只见四五十个土匪,穿得鼓鼓囊囊的,背着包裹正在往山口两边的坡地上冲,上面的阵地上不时喷射出白色的烟雾,中弹的土匪从山坡上滚下来,有的被打伤倒地,在地上拼命挣扎着。 “奇怪,他们穿着什么铠甲吗?”何鸣感到奇怪,没听说过土匪有铠甲的啊。 一个被打中的人在垂死的挣扎中,几键白花花的银子从他撕破的衣服里滚落下来。 原来鼓鼓囊囊的都是装的财物。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说:“真是人为财死,带这许多的累赘,逃命都不利索。不带说不定还能跑出去。” “未必 ”网有人反驳。只听远处就响起了爆炸声。山口腾起了一片白色的烟雾,碎石泥土乱飞,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惨叫。这是土旭地雷被引爆了。 “引爆了!引爆了!”随着身后参谋们兴奋的声音, 定向地雷接二连三的被引爆了,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何鸣放下望远镜,问:“山寨里有新的动向吗?” “还没有。火烧得很大。大概人都跑出来了吧。” “命令一排,向山寨大门运动前进。伺机占领山寨。不要急着救火。”何鸣命令道,“把大炮加强给他们。”当务之急是全歼土匪,山塞里的财物有也好没有也好,对大局已无大碍。 准备流水的土匪们从各个路口都被赶了回来,他们做集也没想到,敌人居然会在这些地方设下了埋伏,专等他们去冲。几批企图“流水”的土匪都在路口被打得头破血流,死伤大半。许多人又往回 。 党那门脑筋极快,知道现在犹豫更是死路一条,赶紧招呼大家: “不要乱,把身上的银子都丢下,有命有钱,大伙一起从大台坡突出去!” 在他的反复呼喊之下。身边又集结起来了一百多人,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都盯着党那门,要他赶快拿出主意来。 防:注释在次功字之外,不计费用。 关于党那国土匪的行状。来自临高文史中民国时期的土匪活动记述。 第一百零一节 占领十三村 忧 广那门心甲转念。另外两条路山路都狭窄难行,敌人凡呢能川十机占据了有利地形,且火器厉害,只要十几个人就能拦住大队人马。只有大台坡那里的地势最平宽,大家一窝蜂冲过去,死中求生,说不定还能跑出去几个。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赶紧把身上累赘的财物都丢下,一窝蜂的向大台坡跑去。 “引爆第一组!”潘达看到冲过来的土匪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到了地雷的杀伤区域,赶紧命令。 十五个定向雷里只有十一个被引爆了,引爆的时机也前后不一,但是剧烈的爆炸和漫天飞舞的石头把冲过来的土匪们打得头破血流,许多人当场丧命,更多的是被砸得奄奄一息,在地上辗转呻吟。 连环的爆炸、凄厉的惨叫声摧毁了人的意志,土匪们溃退下去,流着血,一路哭叫着,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乱转。杨增带着排里的特等射手。在二百米距离上对到处乱跑的土匪用一股罕见的冷静劲头进行精确射杀。枪响人倒的绝技让教育兵们都看呆了。纷纷涌了过来围观,把队伍都给弄乱了。 “列队!列队!”士官们拼命的喊叫着,用刺刀皮鞘抽打驱赶着乱哄哄的新兵。强迫他们重新排成队形。 潘达被火药和尘土的烟雾刺激的连连咳嗽看来用不着用那些效果可疑的掷弹筒了。不过教育兵如此的模样让他不禁大摇其头:幸亏敌人人数少。战斗意志也不坚决。不然还真是靠不住。 在各处被丰退的一部分土匪又退回到山塞附近了,企图据寨困守。但是这里已经燃起了大火,根本不能再据守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面枪声和哦杀声震耳欲聋,土匪们如同丧家之犬,党那门在山寨前勉耸又纠集起一百多人,准备再次从大台坡冲出去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还没等出发,就被赶来占领山寨大门的一排拦腰截击,先吃了,螃榴弹炮的一发霰弹,接着又是连着三连发的排枪,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队伍立即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党那门在赵海清和几个亲信的拼死掩护下,好不容易跑到了山寨后面的山坡下的僻静之处。身边的亲信只剩下四五个人了。赵海清后背后中弹。被人背到这里,口中不断的吐出血沫。眼见是不行了。 “党老大,,快跑吧,给兄弟们报 ”赵海清还没说了,口中吐出血沫,脑袋歪在一边死了。 澳洲人特有的鸟统射击声越来越近,到处都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呻吟声。这是澳州人的军队在杀死他手下的弟兄。身后,山塞的大火已经变成了冲天烈焰”十年生聚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局面,居然一朝毁灭。眼下。他已经鼎驴技穷,虽然在“十三村”里还有些兄弟,但是逃不出生天也是徒唤奈何!心想为今之计只有藏到天黑之后再跑路了。拿定主意。当下关照手下:“你们自去寻生路吧!”说着抛下亲信,自往林深草密处而去。 突入山塞的一排迅速控制了附近的要点,确认山寨内外的敌人已经肃清之后。开始组织教育兵扑救火势。山塞的火势此时变得难以控制,一排长只得指挥教育兵把附近的房屋全部推倒,做出隔火带来。这才渐渐把火势控制住。 中午时分,随着聚义厅的化作一堆焦木和灰烬,火焰基本熄灭,整个战斗也进入了扫尾阶段。何鸣带着指挥所开进了山塞。山塞里满地狼藉,到处是土匪们逃跑时候丢下散落的细软财物。没被完全烧毁的粮仓里装满了粮食,足够吃二三个。月的,各种烧焦的风干膝腊的牛肉、猪肉、鸡鸭更是挂满了屋檐。 在山寨后面的一排屋子里,还关看着三四十个妇女和十几个老幼男子。土匪跑路的时候没给他们开锁,几乎被烧死。 这些人都自称都是被土匪绑架来的。看到穿越军来,一个个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这群土匪,祸害了多少老百姓。”何鸣说着,命令参谋们把是仓库都贴上封条,组织人清理地面散落的战利品。 “这些人怎么办?放他们走吧。都是被绑架来的可怜人,” “你怎么知道里面没有土匪或者家属呢?”罗钟摇头,“再说这大山里把她们放掉,遇到坏人或者野兽怎么办?不是害人嘛。” 于是决定把这些人和土匪一起送回百仞去,进行甄别之后再行处理。 教育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对整个山寨周边地区进行梳理式的清剿。他们带来的长矛此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草丛中时而会随着长矛的乱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能拖出一个血淋淋的家伙,如果刺中的是大腿之类的的方或许还可能得到救治,刺中的是肚子之类的话,遇到好心的士兵就会给他一刺刀,否则就只能慢慢等死了。很多躲在草丛中企图躲到晚上再溜走的土匪看到如此可怕的下场,纷纷出来投降。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抓到了五六十个俘虏,杀死了同样的人。只有三个大意的教育兵被突然跳出来的土匪捅死。但是党那门还没有找中没有发现他。 何鸣看到教育兵们都在割脑袋,还把一个个的脑袋的发缠在一起挂在腰上或者长矛上 有的人的长矛上已经挂了七八颗人头了。 “这是干什么?”何鸣皱眉,他对砍头这种中世纪的做法极其反感,“我们又不点人头论赏。把尸体和人头都埋掉!” 最后只有头目级别的脑袋才被砍下来带走。虽然穿越者们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要向全县百姓宣示战果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傍晚时分,战场清理结束,何鸣把各条道路上的部队撤回了一部分,给那些漏网之鱼一线逃亡的生机。但是道路上已经埋伏了特侦队的士兵。他们武上了夜视镜,对企图利用黑暗偷越封锁线的土匪进行了一次夜间猎杀。在伸训“见五指的连绵不断的山林里面,不时地响起一声枪响。“弹的人垂死的呼喊声彻夜都在山谷中回响。在凌晨的一次猎杀中,党那门被击毙在一条沟壑里,早晨,士兵们驱赶着俘虏们来辨认尸体,他那已经被7阳弹打飞了大半头盖骨的脑袋被仔细的割了下来,装进了一个装满石灰的木盒里。 第二天,由薛子良指挥的突袭道禄村的行动也同时发动了,在特侦队员的带领下,一个连的步兵星夜赶到道禄村将全村封锁。随后,薛子良带着小队直扑党家祠堂。 这座祠堂是党那门发迹之后新建的起来的,其实党家迁徙到此落户才二代人而已,修建祠堂为时过早,而且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普通的农夫,并无士名封诰的匾额可悬挂。所以这个祠堂显得空荡荡的。不过房子倒是全砖瓦的房队控制前后出入口之后。 “小叶,你带人压顶!”薛子良吩咐道。压顶就是上房顶 这是侦察兵的俗话,控制住建筑物制高点,压制敌人的火力和跑动。在以平房为主的旧式中国农村、市镇的街巷战斗中是常用的手段。薛子良亲自带一队人直接从大门口冲了进去。一今年老的看守人见门被撞开,赶紧从门房里跑了出来,呵斥道: “这是党大爷家的祠堂六,眼看看来的是一群穿的花花绿绿,手拿各种铁棍的壮汉。看门人吓得到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直打哆嗦。 薛子良见他是个老人,也不去为难,径自朝里面冲去 根据情报,土匪们都聚集在二进院里。 忽然老头在后面用一种尖厉的不象人声的声音喊道:“有人冲进来啦 。 跟在后面的土著队员可没薛子良这么尊老,狗腿弯刀兜头一刀,顿时把脑瓜劈掉了一半。 门口,站着再个看门的土匪,眼见形式不对,一个直跑进去,另一个把刀一横,喝道:“什么人?敢太岁头上 ” 这个土匪吼耸未绝,薛子良一个箭步窜进去,军刀一挥,当场把他了解了。 “不好啦,有人踹场子了!”跑进去的土匪连滚带爬的喊着。 屋子里顿时象炸了锅一样,许多衣衫不整的人拎着刀枪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已经压在房顶上的特战队员用手持式霰弹炮往院子里一阵猛射,顿时院子里哭爹喊娘,一片惨叫声。 不过这东西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整个院子被一阵火药的烟雾弥漫的看不清了,薛子良暗骂:“什么烂玩意!”只好把住院门口的两侧,高喊道: “不许动!投降不杀!” 这话是用临时突击学来临高话喊出来的,接着身边的人又用广东话和闽南话又喊了一遍。陆军在一群军人的练下,不免沾染了不少习气,比如这个战前突击学喊话。 回敬喊话的一发火统,铁砂打得墙壁噗噗直响。薛子良和队员们赶紧把身子往墙后又缩了缩,屋顶上已经开始响起步枪的射击声。忽然有个人快如闪电一般从院门中窜了出来,队员们来不及反应,只见人影几起几伏,已经跑出去一丈开外。薛子良把手中的雷明顿一转,枪口瞬间喷射出巨大的火焰,这个人惨叫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小子大概会轻功吧。”身边一今年轻的穿越者战士说,“动作蛮快的。” “再好的轻功也一样吃枪子。”薛子良轻蔑的一笑,“准备清 ”。 “薛队!你刚才怎么抢我的目标啊叶孟言从屋顶上探出脑袋来,“我可把他三点一线了!” “割脑袋归你 “我才不要。”叶孟言挥着手里的业,“这茄意太长了,当突击队用这个简直就是受罪”。 又是一轮枪击之后,院子里已经没什么声响了,特侦队员们进去挨户拙索,不论活的死的都丢到院子里。这时祠堂前后大门也响起了一两声枪响和尖叫声。大概有漏网之鱼想跑出去,被逮了个正着。 住在祠堂里的近三十人除了被打死的,还能走动的全部跪在院子里,双手举过头顶,一个个被吓得龇牙瞪眼,呆的像块木头牌位。中间有个土匪,因为想乘特侦队员不主意的时候拔裹腿里的小插子动手,被战士一弯刀削掉了四个手指头连带半个巴掌,正在地上打滚,哀叫声撕心裂肺。把俘虏们吓得魂不附体。 进过俘虏辨认,那个身轻如燕,快如鬼魅的身影就是王五术。此时他被丢在院子中间。身上打得象筛子一样。一个战士挥手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挂到祠堂的门口去薛子良有些反胃,虽然类似的残酷场面他见过不少。 清点俘虏之后发现四大天王的最后一个忻那日不知去向。 “忻那日在哪里?。 “俘虏里没有他。尸体皂也没有。”队员报告。 “居然还能从我们手里跑掉?”薛子良觉得难以置信,“搜,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结果全村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个人,再三的盘问,才从俘虏口中知道忻那日昨天就离开这里,去一个相好家了。 “跑掉一个没关系,让县里出通辑告示。”专门负责协调的熊卜估对此表示无所谓。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吴太爷要我们尽快把土匪头目的人头都送到县里去,准备示众用。” 吴明晋知道竟贼们要大规模的剿匪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刷新考绩的机会又来了。他现在已经渐渐不讨厌竟人了,特别是上次竟人们移交给他大批海盗的脑袋,呈文上去之后自然就成了他“亲率乡勇,出力攻打。”这次报捷居然颇获府台大人的好评一剿匪报捷不稀罕,难得又有许多货真价实的海匪脑袋和缴获的物证,连着知府大人都有面子。 第一百零二节 工作队与神父 ※期为泣个缘故,吴明晋对整个剿匪活动给予了充分的月心,小且给予了一切必要的官方支持,诸如出安民布告,发通辑文书之类。为了避免剿匪过程中的消息走漏,王兆敏干脆每天到百仞城来会商事务。至于代价自然是把剿匪战果:匪首的脑袋或者俘虏交给县衙。 熊卜佑是袭击十三村之后的第二天随同杜变带队的农村社会调查工作队进驻道禄村的。 这个工作队由杜变和马千瞩亲自主讲的农村干部讲习所的学员组成。由陆军派出二个班的士兵保护他们。副队长是董薇薇,这个对天启皇帝情有独钟的明粉女终于有机会在大明尝试农村社会调查一她在另一个时空搞过乡镇宣传工作,算是农村社会工作很有经验的,这次颇想在新时空里大展身手。 两个女人来搞社会调查,不要说当地人看得纳罕,就是穿越集团里的很多人也觉得稀奇。不过既然有人原意主动请缨搞最难弄的社会工作,大家自然求之不线 “仙。我们拼死拼活打仗,吴县长马上就抢功啊。”薛子良很是不满 熊卜佑说:“给他点好处就不会一天到晚打我们的主意了刁反正我们也用不着这个功劳不是。再说吴太爷的本质还是不错的,属于比较有良心的官。””薛子良网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两声女人的尖叫声。两人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祠堂门口,只见杜受和董薇薇两个抱成一团,一个劲的哆嗦。 “干嘛?有老鼠还是蟑螂?”熊卜佑不解。 “不用说,是这个了。”薛子良一指祠堂的门口戳着一排枪矛,上面插着一个个在战斗中击毙的土匪人头。虽然都用石灰收干了血水,但是青灰的脸皮,黑乎乎的脖颈断口,实在看着渗人。 “薛队,这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啊。”以熊卜伤这样看死人场面看得多的人也有点觉得发毛。 “这叫恐吓。”薛子良毫无所谓的说,“这里是非治安区,很多人都通匪,没有些恐怖的东西,谁也不会服气。” “我以为美国佬不兴搞这个” “恐吓有敌意的居民,不算什么新战术。”薛子良端详了一下人头,“可惜没有那个党什么门的匪首,不然在他的老家挂出来会更好。” “狄何鸣的队伍应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人都送来示众。”熊卜估说,“就给你挂三天,三天之后统一送到县衙去吧。” 薛子良很是爽快:“成交!” “怎么?这玩意还要挂几天?”杜变觉得一阵恶心。 “是啊,还要再加几个脑袋。”” “你不是号称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么?为了干革命死都不怕,还怕几颗人头?”薛子良调侃她。 杜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网想引经据典的说明,挂人头不是共产主义。也和她的革命精神无关。董薇薇说:“算了,还是住这里吧。我看了下村里根本没有象样的房子。”她壮着胆子又看了下人头,象是准备努力适应它们的存在,“反正就挂几天,我们还有不少战士和工作队员在一起,怕什么!” 杜变想也是,不住这里难道去住老百姓的茅草顶竹篱笆房子吗?反正人头不拿掉,她就先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是,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吧!我们就克服一下。”她庄重的点了下头,进去了。工作队员们马上把大门口的所有宗祠牌子、灯笼全部拆光,挂上了一块用浓墨大楷写得“十三村地区农村社会调查工作队队部”的白茬木牌子。有个战士凑趣的在门边点起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刁 “又一个新衙门开张啦。”熊卜佑说。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候只见一个穿着不合体的宽袍,身材魁梧的家伙阔步走了过来,竟然是个外国人,战士们都觉得稀罕,纷纷挤过来围观。 穿越众们一看,原来正是几个月前来临高谈传教事宜的耶稣会会士陆若华,此人把他乌鸦一般的黑色修士袍换成了一件青色松江棉布长衫,头顶六合一统帽,脖子里不失本色的挂着乌木的耶稣受难十字架,看上去很不协调。 身后,却是白多禄,他哭丧着脸,背着个巨大的行李包,扛着一块白茬木的板子。 “我的孩子,就把牌子挂在这里吧。这是天主赐予我们的房屋。”陆若华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的,神父。”白多禄满面无奈加后悔 我干嘛要自己坦白是信众呢!自从他的天主教徒的身份曝光之后,执委会就把他的其他属性全部自动忽略了。虽然他拒绝了“临高主教”这一头衔,但是文德嗣并不放过他,要他继续为穿越集团的宗教事务贡献力量。于是充当陆若华的本地陪同就成了他的光荣任务。 公开头衔是临高教会世俗司释,秘密身份是执委会宗教事务办公室副主任。正主任自然是何影了对外的头衔是执委会宗教事务官。 陆若华从澳门回到临高之后,带回来了负责整个东亚传教事务的耶稣会的批准状,饰结了传教协议。他随身携带了大批在澳门印刷的中文版宗教书籍和洋钱 何影告诉他,穿越集团不会为传教士提供资金,至于澳洲的教会暂时也提供不了资金,一切费用都得由耶稣会赞助。 于是陆若华很爽快的在东门市的一条横街上买了一块土地 东门吹雨很奸商的卖了二百块洋钱。接着传教士雇用了临高建筑总公司,准备修筑二座小型的教堂一百仞城教堂 此地将作为临高总堂的斯在地。 在教堂没有落成之前,陆若华继续住在商馆里,每天他都和熊卜佑约好了,在商馆里学习语言 他现在用普通话交流没有问题了,这次学得是临高话。白多禄对他的热情和好学精神感到由衷的钦佩,一聊之下,才发现这是陆若华学习的第三竹竹制语言此业前,他已经学会了广东白话和普酒下来的时候还和白多禄一起谈谈义理方面的问题 当然以白多禄的水平是谈不出任何新花样的,不过白多禄给了他震撼的一击。某天,他带着脚夫抬着个箱子来了。 “介是什末?”陆若华觉得奇怪,这群澳州人算不上热情好客,他住在商馆里每天都要付房租,吃饭要付饭钱,虽然不贵,但是不免费,怎么忽然送东西给他了? “神父,您看看吧,一定会喜欢的。”白多禄带着神秘的微芜 箱子打开了,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书籍,有二三十本之多。装帧很简单。他随手拿起一本来,却是一本中文题名的《新旧约全书》,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味。 “这是?!”陆若华翻了几页,大吃一惊,他的中文说得还很拗口,但是对中文书面语言掌握已经相当娴熟,这明明是一本足本的中文圣经啊! 这对他的冲击性太大了,陆若华知道,迄今为止包括耶稣会在华取得最大成绩的利马实在内,还没有哪个传教士翻泽过全本的圣经。这期间只翻译过少量摘要性的篇章:罗明坚,助年翻泽的《天主圣教实录》、利马寅,绷年的《天主实义》、庞迪我的《受难实录》。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都不是真正的圣经翻泽,只是对其中某些章节内容的诠释编排而已。对中文准确意义的掌握感到困难是一个原因,对其中很多许名涉及到的教义问题分歧又是一个原因。穿越者和陆若华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中国最早的一批天主教徒和西洋传教士,正在江南的一所大宅邸里为“0。”到底该翻成什么争议不休。 陆若华用颤抖的手翻阅了十几页,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个译本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翻泽都要来得流畅准确,而且遣词造句似乎也符合中国人的习惯用法。 “这是澳洲教会的译本?!” “正是。”白多禄含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看他的模样,似乎要马上跪下来感谢上帝了。“我这就把书样送到澳门去,请会长核准 “这批书。是我们澳洲教会捐赠给传教会的。”白多禄道,“这个泽本已经在我国流传了几百年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的话请会长大人不要随便折腾里面的字眼,免得为了泽名问题又起波澜。陆若华当然听得出这个,意思,他自然不反对一寻获失落的教会,现在又得到这个教会翻论的汉语圣经,光这些成绩就够他以后回罗马的时候获得教皇的圣恩了。 得到书之后陆若华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天天上教堂工地上去察看,可是迄今工地上还是只有一块“百仞教堂用地”的木牌子而已,上面已经被勤劳的劳工们种上了蔬菜,郁郁葱葱的。 临高建筑总公司忙着各项基建工程,已经在几个月都是落小时两班倒的工作,哪里还有时间来造教堂。梅林看见这天天来纠缠他的洋人就直打哈哈,后来干脆避而不见了。 陆若华向何影交涉多次未果之后,提出利用商馆或者他自己租用房子,先期开始传教,做礼拜。但是被何影很客气的拒绝了。 根据我国的法律,没有宗教场所是不能进行宗教仪式的。所以没有教堂,您也不能传教。”何影当即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澳洲就在这样一群不信神的人的统治之下吗?!”陆若华经常对着白多禄发牢骚。 白多禄小心翼翼的提醒他:澳洲是个世俗的共和国。” “我知道。”陆若华虽然是法国人,对这个意大利特产也并不陌生。 正当陆若华因为无事可干而为之气结的时候,何影忽然驾临了。 “神父大人”他的言辞十分温和动听,“我们给您预备了一处教堂,您可以在哪里开始传教事业。” 消灭了党那门匪伙之后,长期为土匪把持十三村地区虽然落入了穿越集团的控制,但是长期的动荡造成此地社会环境混乱,矛盾尖锐。正是一个需要宗教去“净化”:抚慰人心,改良社会风气,安定秩序的地方。和工作队配合起来一起工作,说不定能起到双管齐下的功能。让陆若华过去传教再合适不过。 于是,陆若华和他的助手白多禄就一起来到了道禄村。 白多禄把题有“道禄教堂”四个中文字,外加一行漂亮的拉丁文花体字的牌子挂到了大门另外一边,和“社会调查工作队”的牌子交相辉映。众人为之膛目结舌。古风的祠堂大门门口两侧,各挂一块白茬木牌子,再加上上面的文字,很有点现代艺术的感觉。 但是杜变显然不欢迎这位共同的房客。拒绝他的迁入,更反对把这里的一部分变成什么“教堂”白多禄不得不出头充当交涉,在几番交涉未果之后,又打电话向执委会求助。最后在马千瞩的直接命令下,杜变才勉耸允许他们进驻。 在大家的协调之下,双方瓜分了祠堂:大门和门厅由双方共有。工作队占据第一、二进院落,教堂占据第三进。双方还约定,双方在大门之内不做任何攻击对方的公开宣传。 但是和平友好的气氛只维持了不到一天,第二天,杜受网想对房屋进行一番改建,以更适应办公和居住的需要,却发现村里泥水匠和木匠已经在第三进里装修礼拜堂了一“陆神父”有大把的洋钱可用,比杜变要更占优势。 “我们走着瞧!到底人民怕美帝,还是美帝怕人民!”杜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 “他是执委会直接派下来的传教的,咱们要注意点态度。”董薇薇提醒她。 “让这种帝国主义分子来搞封建迷信,真不知道千瞩是怎么想得。” 第一百零三节 工作队与神父 才慌是陆神父男然是个很有经验的传教十。他把自只那常:观的奇形怪状的大胡子剃了,穿着中国衣服,不辞劳苦的在各个村奔走,宣讲着教义,而白多禄也就只好每天跟着他在愈来愈灼热的阳光下奔波。 他的传教在杜变、董薇薇、白多禄和所有的人看来,都是很不成功的。老百姓对这位全新的西洋神仙不感兴趣,更对这红毛一天到晚要他们“悔罪”感到莫明其妙 有没有罪不是官府说了才算吗?什么时候他一个红毛也能定大家的罪了? 尽管听众寥寥无几,表现出有兴趣受洗的人更是没有,但是陆若华还是坚定不移的进行着他的传教事业,每天孜救不倦的出入各户人家,还在田间地头苦口婆心的劝说。村民有时候对他就很不客气了一有次董薇薇看见他被一群恶狗追着跑。 相比之下,杜变和调查队却在祠堂里闭门不出来。村民们只看到警卫的士兵们在祠堂的门口每天列队,喊叫,跑步。有时候把两个胳膊撑在地上,把身体上上下下的起伏。 开始的时候没人敢靠近这里,渐渐的,生性活泼大胆的小孩子们渐渐的聚拢起来,模仿着士兵们的模样。士兵们按照常用的手段,发放糖块来拉拢儿童 有这花花绿绿的糖纸的引世纪的糖果已经没有了,现在发得是新近从雷州运来的冰糖。 渐渐的道禄村的村民也把他们的存在视为正常化的一部分了,通过本村的联络员,工作队能很方便的获得基本的食品补给,母须从百仞城运来。工作队最为担心的土匪家属闹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祠堂门口的脑袋给出了极为严厉的警告。 调查队进驻祠堂之后,负责警卫的二个班驻扎在第一进院子里,调查队则住在第二进院子里。把大厅的西厢整修之后就成了杜受和董薇薇的办公室兼宿舍,东厢则是电台室。调查队带来了一台2瓦的电台,由董薇薇兼任报务员。大厅则作了食堂、会议室、指挥中心等等。 此时,杜变坐在大厅上,正回忆着出发前的一次工作指导谈话。 “你们是穿越集团派出去第一支社会调查工作队”马千瞩谈话中对杜变和董薇薇语重心长的说:“身上的责任很重。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做社会的有心人。你们到了基层,不要急于改变,而是老老实实的沉下去,把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摸透。” “你放心好了,督公,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把任务完成好。”杜变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都德咳嗽了一声:“注意,你们是去调查的,是社会调查。不涉及到社会改革或者土地制度的问蘸 ” 杜变很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这个民政人民委员,这个前口旧军人,现在居然也和右派分子们一个调调。 “执委会目前对农村的总得方针是“保持社会稳定,促进农业生产”所以不要在工作中表露出任何搞土改的说法。”马千瞩重点提醒,“要坚定不移的执行执委会的方针路线。” “我知道。” 马千瞩继续道:“调查队下乡的首要任务是帮助村民建立自卫组织一民兵,帮助村民有能力进行自保,防范土匪活动重新回潮。各个村要成为一个个的堡垒。这些个没有乡勇,势单力薄的村落才能不至于再次沦为土匪的补给和躲藏的场所。 “第二个任务,是在当地拨集匪情,及时的通过电台汇报到总参谋部。 “这两个任务是现阶段最为要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千瞩说,“土匪和老百姓之间也是一种鱼水关系。土匪这条鱼要在老百姓的水里才能活命才能壮大。要把老百姓变成我们的水,而不是土匪的。” “第三是做广泛的社会调查工作:要多听,多看,尽可能的搜集当地的各种社会民情、经济状况、风俗习惯。 冉满铁调委丰解为橡样 ” 马千瞩提到的满铁调查事务所是日本在二战前在东北设立的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属下设立的社情调查机构。年代在中国的北方地区展开过广泛的社会调查。调查的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满铁调查报告以数据准确,调查广泛深入而著称。马千瞩要工作队学习的,就是这么一个榜样。 “这是情报委员会编撰的《社会调查方法》的小册子。”马千瞩给她基本这样的油印书,“等环岛航向的船只回来。还会进一步的把专业的社会调查人员加强到工作队。暂时你们就边学习,边实践吧。” 杜变在笔记本上把各条一点点都记下了。马千瞩比较满意,最后他说: “除了这些任务之外,也不妨做一些简单可行、当地人没有抵触的社会改良和宣传工作,作为工作的辅助,但是对一些根深蒂固的陋习,只能宣传,不能自己去搞硬性的变革 群众工作千头万绪,其中的复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凡事要和董薇薇多商量,她搞过具体的乡镇工作,对农村基层比较了解。” 杜变回忆着马千瞩说的这些话。显然,他们此来不是来发动群众闹革命的,更多的是来充当情报搜集的角色的,这个情报拨集应该怎么着手呢?她在充当会议桌的两张大方桌后面想了又想 平时理论也好,数据也好,都是张嘴就来的,现在要实际办事,她发觉自己似乎缺少经验。 “从哪里开始呢?”她不禁喃喃自语。 “还是先从建立自卫组织开始吧。”董薇薇说,“这是马委员特意关照过我们的啊。” “哦,对,开群众大会!”杜变顿时来了精神。 “群众大会?”董薇薇皱眉道,“这里老百姓对我们又不是熟悉,开大会有意义吗?” “不先开个会,老百姓不知道咱们是来干啥的,能了解出什么来呢?再说不发动群众,建立自卫组织,搞社会调查不都是空话吗?”她一面说着,一面二六二,用一块雪白的年帕。擦着眼镜片卜的 董薇薇说:“咱们乍一来,就开大会,了解不到什么真实情形。给他们开会:你是干部,是个官,你说,他们听,的向大伙提出你的意见,他们会齐声地说:“赞成。你要说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干,马上就拉稀。老百姓的疑心病可大了。中国社会复杂得很。农民一般要在你跟他们混熟以后,跟你有了感情,随便闲聊的时候,才会相信你,才会透露他们的心事,说出掏心肺腑的话来。” “放心好了杜变不以为然,“我在盐场村发动群众的时候” 接着就把她在盐场村如何的发动群众,如何的大搞妇女工作、农民干部培养的事情大说特说了一番。董薇薇耐性的听着,直到她话说完了,才说: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盐场林和道禄村的情况不一样,发动群众不能一概而论啊。再说了,当年不是先走家串户,赢得了谭家的信任。恐怕也不是开个大会就能改变一切的 两个,女人争论到最后还是杜变的占了上风:决定先开个大会。杜变欢天喜地的叫人把本村联络员老孙找来,叫他召集人开会。老孙提一面铜锣,从村子的南头敲到北头,东头敲到西头,还一面喊道:“到党家祠堂开会去呀,家家都得去,一户一个 晚上落黑的时候,从村里的各个角落,稀稀拉拉的来了一些人,畏畏缩缩的来到党家祠堂的门口的空地上。好奇的看着两块白木牌子和一排空荡荡的还沾着黑色血污的竹竿 人头已经拿到县里去了。 门上已经挂上了两盏雪亮的汽灯,把来开会的“代表。们照得清清楚楚,来得人远远超过了每户一人的要求,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许多人是来看西洋镜的一髦人派了两个年轻女人来“当官。”大家不免好奇。 杜变一看群众们来得不少,看起来热情高涨,自己也受了感染,站到了汽灯照得雪亮的祠堂台阶上面,用不大准确的临高话大声说道: “老乡们,我们这次消灭了祸害十三村的地区的党那门土匪。但是县里的匪患还没有完全的消除。土匪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为了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我们得组织起来,拿上刀把子,结寨自卫,组织民兵才行她还说了许多许多这方面的事情,最后发问道: “你们赞不赞成结寨自卫,组织民兵 “赞成!”下面的声音轰然答应。 “削二件安兴奋的脸神时,华的我们来谈弈 ” “这个,女官家 有的老头子站出来,颤巍巍的说:“民兵是什么?” 杜交差点被给他气得背过气去 你都不知道瞎起什么哄! “就是乡勇了!符大伯!”有人在后面说。 “对,就是乡勇。”杜变不喜欢这个经常和“地主武装”联系在一起的词汇,“大家赞成吗?” “赞成!”下面又是一片答应的声音。 “好!明天一早,所有的丁壮都到队部来登记造册,组建我们道禄村的自己的民兵队!”杜变情绪高昂,抑扬顿挫的宣布道,“有谁原意参加民兵队的?” 但是,好大一会,却没有人吱声。 “怎么都不说话呀?”杜变问,她的眼睛落在刚才问“什么是民兵”的老头身上:“你说吧,老人家。” “小的都快六十了,当乡勇有点老了,也罢,要是缺人就算小的一个吧。” 古代的劳动人民普遍营养不良,而且常年超负荷劳动,五十多岁的人就和现代时空近七十的人差不多了。 又有人在插话了:“符大伯,你当乡勇那是白吃饭,不当差!” “谁说的?”这符大伯倒是不服老的样子,“我晚上守个。夜还是成的。” “好,符大伯老当益壮。就先算您一个吧。”杜叟对这个自告奋勇者很不满意,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好开头。拿来当个典型也好。 但是下面却没有人自告奋勇来报名了,夜里的风大了,有些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溜回去了。有的人开始打哈欠。 杜受开始沉不住气了:“就没人原意当民兵了?” “女官家,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受听不受听?”符大伯说道:“从古以来,都是人随王法草随风,官家说了算。咱们这县,天高皇帝远,官家说了算,党那门当年也说了算。你们现在来了,自然就是你们说了算。工作队说要建乡勇,防御土匪的,大家谁还不乐意?大家乐意不乐意?” “乐意!”从四方八面,从各个角落,老头、女人和小孩同声地回答。符大伯又说: “女官家你听听,大伙都乐意这事。现在天也不早了,这会该散了吧?请女官家原谅小的可得先走一步,明儿还得早起育苗,春天里雨水少小的明个还得去借牛车水 这党那门太坏了,把牛都给折腾先,了,害人不浅啊,” 他弯着腰絮絮叨叨的说着慢腾腾的走了,接着又有人出来说:“女官家小的也告个罪,先走一步。明儿一早得去瞧我闺女,多久没见了说罢也走了。往后,有的说明儿要去插秧,有的说要去收萝卜的,也有的说要赶着割猪草。一个一个的,三三两两的,都说着,往回走了。有的干脆连话都懒得敷衍,偷偷摸摸的溜走了。 杜叟回到大厅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手抱着低垂的头,肘子支在桌面上,好半天,才说道:“这地方的人觉悟真低!” “老百姓哪有觉悟高得!”董薇薇也是一肚子的气一这种会开不开有什么区别。这不和过去领导下乡开村民大会一个模样了么?上面的空谈,下面的随声附和鼓掌,散会之后屁事都办不成。阅读! 第一百零四节 一段乡村恋情 批垂货得自只今天在自己的学员面前丢了脸。老大的不仁,一二由得又埋怨起董薇薇来了:“你不是农村的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吗?怎么不出来说几句话。” 董薇薇这下更生气了,心想开大会的主意又不是我出得。 有心想回敬几句过去,又觉得这事情还没开头,正副队长就闹意见,以后的事情更办不成了。只好说:“明天先看看有多少人来登记吧。今天这会也好,至少见识了这个村子里的事情不简单,不能性急。” 于是又把带来的队员和负责警卫的班长都喊了过来,开了一个短暂的小会。决定明天大家先下到村里,设法和当地的村民拉上关系。把这村子里的底细摸一摸。警卫人员负责勘探整个村落的地形地貌,为随后的修筑土围子做准备。 第二天果然不出董薇薇所料,来祠堂里报到的丁壮寥寥无几。连昨天带头说原意报名的符大伯都没露面。杜变无奈之下只好把联络员老孙叫来了。 老孙是村里的外来户,从大陆逃荒到这里落户的。因为无牵无挂,道禄村就让他当了“联络员”因为每个月都要去百仞开会的关系,他对穿越众比较了解,对穿越众也挺友好 为此还吃了些苦头,党那门因为他说了太多穿越集团的好话,认为他有替别人长脸的意思,把他打了一顿。干掉了党那门之后,他是觉得扬眉吐气的,但是因为上次的教,也不敢和工作队走得太近。 老孙网下完地回来,听说杜队长有请,连忙到祠堂来了。他大约知道这女官家到底想问什么,左不过就是丁壮不肯来报到的事情。这事他很为难,因为道禄村的情况特别复杂。 十三村地区,是在县衙门挂了号的“匪区”不错。这里的皇粮国税也能交上来,但是缴多缴少,官府根本管不到。在征收夏秋两赋的时候耀武扬威的衙役、“粮差做公得”若是和党那门没有交情的,压根不敢上这里来,否则打死不论。 在这种情势之下,十三村地区的百姓对土匪的感情是复杂的: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土匪那里得到了好处;一部分人则被土匪害得很惨,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最后的,自然是“沉默的大多数”后者就是现代的“酱油众”他们虽然多少也被土匪祸害,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不管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党那门匪伙十三村,特别是在道禄村,还是间接的给这里的人带来些好处,每次出去打劫,跟随出去当“临时土匪”的村民都能捞些好处,连套了牛车去运赃物的农民,回来之后也能分到些东西。而且本地人见识过土匪的凶残、官府的无能,不知道这伙“新官家”能呆多久 他们的确是杀了党那门和他手下的三大金网,但毕竟有人漏网了,万一土匪卷土重来,清算老账这村里党家的同族就有好几个,还有一些土匪的家眷也还在。 “老孙!”杜变一本正经的问,“你是这村里的联络员,说说本村的底细吧。” 这个一脸严肃的年轻女人,却让老孙看了觉得比外面背了鸟侥的士兵还要害怕。让他想起了以前来村里办差使的书办。也是这么一副“官脸” 小的是个外来户”老孙说,“村里的底细不是很清楚” “你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委实是不知道啊。”老孙眨巴着眼,满面无辜的模样,小的一个外来户,虽然住了十几年,可是和本地村民没什么往来,就知道些面上的事情,底细闹不清。” 看到这老头打太极拳,杜变按奈住性子:“就说说明面上的事情吧。” “成,成小的这就说。” 于是把村里有多少户人家,地界到哪里这些事说了些。问他谁家是大户,谁家是匪属,哪家的地多,老孙都是一问三不知。 “谁家当了土匪也不知道?!”杜变沉不住气发作了,“我看你是要包疼土匪!” 的该死!小的该死!”老孙一看“女官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模样。又听说“包庇土匪” 这可是要砍脑袋的罪名,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小的是真得不知道,不敢包庇啊!” “不要,不要”董薇薇赶紧上去把他扶了起来,“老孙,您别这样,一把年纪的,”” “好了,好了,您先回去吧。”董薇薇把他送了出去。回到大厅里,杜变还在那里生闷气。 “你这是干什么呀?昨天晚上的教还不够?” “这老滑头,关键的东西一个字也不肯说,我看他是有心要包庇土匪!刁民一个!”杜变愤愤道。 “就你这也算搞基层工作啊!”董薇薇也忍着可忍了。 “这不是搞基层工作是什么?!”杜变的嗓音不比董薇薇低。 “你这是官僚主义,衙门习气!这样能发动群众?” 杜变突然泄了气,吵架她自然不怕,但是这不是昭或者开会,光掰就行,执委会、马千瞩可都在等着他们出成绩,这样搞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道禄村搞定?更不要说后面还有十二个村子要调查。自告奋勇的出来搞工作队,出不了成绩,以后还怎么在马千瞩面前” “你说怎么办吧。”她情绪低落的坐了下来。 “稍安母躁,我们等下去摸情况的学员们汇总情况吧。”董薇薇叹了口气。按理说她们自己下去才对,但是这里是口世纪,女人出头露脸已经不容易了,下村去谈话恐怕是妄想。再说她们和当地的百姓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谈。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好几天,学员们都在村里活动。按照当年在讲习所里学到的知识,“找朋友交朋友”让当地人慢慢的消除戒备心理。 这天一早,工作队里一个叫刘四的学员吃过早饭就出门了他已经找到了一户尤圳出。众几天正用杜垂常说的“同吃同劳动”术的办来兄”止宜 这户人家住在村东头,茅草顶、竹席墙,多年没修缘,竹子屋架有些歪了,房子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屋子外面,是枝枝权权的竹子围起来的一个,篱笆墙,上面缠满了南瓜藤。门口有一个光屁股孩子趴在泥地上玩。看到他来,赶紧爬起来迎了过来。猴在他身上要要那种甜甜的石头吃。刘四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冰糖给他。又哄了一会,才进到院子里去。 他倒也熟门熟路,不敲门不招呼,径自到棚子里取了锄头。过了一会,草屋门开了,出来个女子,瘦瘦小小的,倒有几分姿色,只是有些面黄肌瘦,一身这里不论男女都普遍穿着的蓝土布做得褂子,虽然补丁连补丁,洗得倒是干干净净的。头上插着一根木头的菩子。手里提了个藤篮。 两个人似乎已经完全熟悉了,连格呼也没打,就一起朝屋后的田地走去。 女人是本村的一个寡妇,夫家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寡妇。周寡妇的男人原来是个小粮户,党那门起事的时候,把她全家都给灭了,浮财粮食全抢光。幸而女人有点姿色,就收在身边当个“压寨夫人”算是留了她自己和儿子的一条命。过了几年党那门觉得厌了,又把她丢开了,她就一个人领着儿子过活。 工作队进村之后没多久,刘四就在下村“交朋友”的时候和周寡妇好上了。 他本是农家出身,干得一手好庄稼活。而且原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活跃人物,多年的流浪生活又让他学会了巧言金色一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能,他从检瘦营地出来之后在没当多久劳工就被选送到讲习所去接受培。 周寡如因为和党那门的一段关系,所以在村里很不受人待见,常被人欺负。过去因为有党那门的存在。众人还有些顾忌。不敢闹得过狠,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要知道党那门对自己手里的女人是很在意的,他一高兴可以赏个女人给手下,可要是手下要走动哪个他还没表示过可以碰的女人,十有八九就要大祸临头了。 党那门一完蛋,公然找她麻烦的人还没出现,但是村里一帮子不甘寂寞的游手好闲之徒,不免就在她的门前屋后丢砖弄瓦,或者借口要水喝,借以调戏了。那些被土匪祸害的人家,还不敢找真正的匪属,就拿她来出气,时不时有人来门前指桑骂格一番,摔几个破碗破罐子的。闹得她不得安定。 刘四的出现,使得村里人立马对她又客气起来 勾搭上了工作队的男人,这会工作队在村里可不就是官家了。 刘四帮着周寡妇锄了一遍地,中午吃了几块蒸著顾,又跟她去伺弄园子地。周寡妇名下的地不算少,但是她一个女人种不了多少,只好佃给丈夫家的族人,租子自然不用想的,只求能应付粮差就好。她自己除了种两亩地之外,又种了几分园子地,种些蔬菜,用瓜菜来填补粮食的不足。 两个人一边除草扎架子,一面说着闲话。 周寡妇是迫切想有个男人顶门立户,帮忙干活,也免得她在村里被人欺负,刘四则是久旷之夫,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是干柴烈火,也算是一日千里了。 “四哥,你干脆就把你那身灰皮脱了吧。”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黄瓜棚架下一这里十分隐蔽,没人看得见。这是女人第二次提起这事了她想招赘刘四入门,这在农村也有个名堂,叫“招夫养子” “脱了这身皮,你给我关饷?”刘四笑着说。 “你当这个什么队员,能关几个饷?”女人把手里的土拍打了下,叹了口气,“往年来剿匪的趄廷的兵,穷得都和叫花子一样,见东西就抢,猪呀鸡呀,逮到就杀 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乡勇也不过是混碗饱饭,拿几个小钱。你给澳洲老爷当乡勇,能好到哪里去?” 刘四一笑他经过农村讲习所的几个月的学习,眼界已经开了,志向自然也大得很。不过这话现在没必要和她说,免得吓死这小女子。 “穿这身,不也一样给你顶门立户。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在你们村里当干部呢。” “啥叫当干部?” “?!”刘四刚想解释,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挠着头皮。 “是不是就当保长啥的?” “没错。就这个意思吧。” “唉,还当保长呢,我们村的保长、甲长,十年里死了四五个了,没一个是好死。都叫人杀了头。官府来了说你通匪,土匪来了说你出卖兄弟,一刀一个,喊冤都来不及。” “党那门的头都挂出来了,还怕他个什么。官府?”刘四不屑一顾,“管不到这里。” “话是没错,只怕以后 ”女人欲言又止。 “怕以后什么?”刘四注意的问道 这不就是杜首长要知道的民情吗? “党家虽然是完了,可是他的弟兄们还有活着的,万一卷土重来,你给澳州人当乡勇,当保长,还不得第一个挨刀?连累着我” “就那几个匪属,怕什公 随时随地灭了他。”刘皿不以为然。 “那个忻大爷还没抓到吧。”周寡妇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也快了。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 “你还别吹。”周寡妇抬眼看了看篱笆外头,“听说那几家家里有人落草的,都在暗地里核计,准备把忻那日找回来起头,大家一起动手重新起事呢。” 刘四汗毛倒竖,这可是个要紧的消息:“真得?”他追问了一句。 “村里都在这么传说。说那赵大冲和忻那春吧,天天都在和这几家的勾连。” “这两个人是谁?” “赵大冲他爹就是党那门手下的赵海清,这次也给你们杀了。这愣小子怀恨在心,一心想报仇呢。 第一百零五节 改弦易辙 “忻那春是忻那日的妹妹。这妮子不得了。性子火爆。儿。小杀猪。一般的小伙子都不够她瞧得。” “嗯”刘四小声说,“你把村里的事情和人,都给我好好的说一回吧。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周寡妇啐了一口,杏眼含春,“又要去向两个女官家卖乖去了吧。一个大男人,听两个女人指使,羞!” “人家是首长。给我关饷的。当官的见了太后娘娘不也得跪着。再说这两个娘们。又高又壮,大马似得。你四哥我怎么瞧得上 ”刘四一把把女人拉到怀里,手从腰里伸进去,上下揉搓着,把嘴凑在她耳朵边小声道。“好娘子,把村里的事情都给四哥好好说说吧,晚上少不了你舒坦” 刘四的私心,“假公济私”的行为,到是让他成了队员里掌握资料最多的人了。从周寡妇口里。他了解到不少村里的情况,特别是最近的匪属的动向,这是极要紧的消息,他不敢怠慢,当天晚上就从周寡妇家回来之后就一五一十把把从周寡妇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汇报她们。 “看来这伙土匪还是阴魂不散呢。”董薇薇说。 杜交咬牙切齿:“看来要严厉镇压!”她又想了下,“这几户背后捣鬼的是不是地主富农?” “地主,富农?”刘四一愣,他到是在农讲所学过基本的社会阶级戈小分之类的知识。只是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迟疑了下:“不算吧 ” 董薇薇不满她的出身论:“什备地主贫农的。先让刘四说正事!”她转头问他:“老百姓现在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匪属还这么猖狂,大家为什么不原意组织乡勇自卫呢?” “村里的老百姓有三怕。”刘四说,“第一凛工作队清算“从匪。的问题。” 十三村地区曾经是土匪的老巢,一般人家很少不和土匪有瓜葛的,最起码也是供给过粮食草料的,更不用说跟着去捞好处的人了。如果要追究起来,都能算是“通匪”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二是怕土匪一旦卷土重来进行报复。一些有心想和工作队走近的人,害怕万一工作队跑路,土匪来了,报复起来是非常凶残的。很多人至今还对当年党那门拉起匪伙之后在村里的大屠杀心有余悸 凡走过去和他有仇隙过节的人家,几乎都有人被杀,有的干脆是全家灭门。有的人家只能全家逃走。 “三是怕去打仗。”刘四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归纳道,“怕建了乡勇之后,被调出去和土匪见仗。” 董薇薇说:“我记得几个月前组建保安团,十三村地区应该也出了丁。好像没听说这里的人畏惧打仗的事情出来啊。” “是派了丁。听村里人说,党那门那会说过,竟”不好惹,应付派几个去就走了。各井就把单身汉和外来户派来了几个。” “没想到这么胆怕和土匪打仗,还建乡勇做什么呢?”杜变有些泄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被土匪打怕了,杀怕了。”董薇薇说,“既然有三怕。我们就先让他们不怕。有了胆子。才敢做事。” “不把忻那日抓到砍头示众,这村里的人心就安定不了。我们想建民兵控制十三村的企图就实现不了。” 每天的定时电台联络传来的消息却不太振奋 忻那日怡然渺无踪迹,还没有一支剿匪支队汇报抓到或者杀死了忻那日 其他学员搜集到的情报也差不多,提到各式各样的人的态度,多数人是冷淡的,学员们争取到的几个人也只是稍微提供了些基本的情况。归纳起来,这村子平静的表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潮。党那门匪伙的覆灭。象是给这里投下了一块石头:有亲人被杀了的匪属要报仇,当年被土匪祸害的人家也想着要乘着这股东风报仇雪恨。仇恨在这个小村子里正发酵。一场激烈的风暴即将临头,杜交和董薇薇两个却对面临的形势严重的估计不足。 刘四走后。两个女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 这次是要不要抓匪属的问题:杜变要求立刻派人把匪属都抓起来,“打掉匪属的威风”董薇薇在不赞成,认为仅仅凭刘四调查来的几句话就抓人。未免太过轻信。 “再说,把全家都抓来,还是只抓男人?抓来之后又怎么办?”董薇薇反问道。 杜叟一想也的确,抓人容易。抓来了还得处理” “开群众斗争大会!”她终于又从土改里找到了伎俩。 “不一定有用。”董薇胁刮摇头。“你把匪属都抓来容易六但是受害者家属愿意窍必必出来斗争他们?这里打酱油的群众是多数,而且还顾忌着外面的散匪。未必能把人发动起来。” “你说怎么办?” “还是等等看吧。”董薇薇也拿不出什么妙计来”要是能抓到忻那日,押到这里来公审就好了。” “这不和没说一样吗?”杜变感到焦虑。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底细摸清楚才好。”董薇薇眼珠一转,“我们可以利用后面的洋人。” “利用洋人做什么?”杜圭本能的反感这家伙。 “没事,为我所用么。”董薇薇说,“洋人不算我们的人,虽然没人听他的那一套,但是活动起来比我们方便。让他帮忙搜集村里的情报,搞搞宣传也挺有用。” 杜变虽然觉得不靠谱,但是自从开群众大会失败之后,她对自己的一贯正确产生了某种怀疑。所以也没在坚持。当下叫人把白多禄找来 。 白多禄哭丧着脸从后面来了 自从到了道禄村,他简直成了陆若华的听差,每天跟看到处传教不说,还要帮忙印刷宣传品:出发前陆若华请他写了几篇宣教品,又出钱让周洞天的印刷所刻了几块雕版,不辞劳苦的背到村里来了。 他被喊到二进院子的时候,满手都是乌黑的墨汁,正拿着纸擦手 他觉得挺痛心的,因为他辛辛苦苦印刷出来的宣传品最近频频出现在村里的各种生活用途点连茅厕里也常常能见到。传教的现状就是一群人围上来抢宣传品 其实白多禄很清楚,他们根本不认字,就是为了拿纸而已。听了她们的计哉。沉吟了好一会才说:“这事情不好办,我觉得陆神父这个人一门心思就是要传教,而且他传教很不顺利,怕没心思帮我们的忙。” “其实要传教还不容易”董薇薇在乡下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地下教会的能力,“他一天到晚的耶稣啊、救赎啊、原罪什么的,哪个会理他。关键要说:信基督能不生病,还能风调雨顺,包养儿子,” 白多禄吓了一跳:“这是迷信” “你那玩意不是迷信?”杜变不以为然。 “宗教和迷信是两码事。”白多禄试图解释两者的区别。 “好了,好了”董薇薇说。“你以为靠你们这样象发小广告一样的传教能有什么结果?” 白多禄一想也是,再者眼下要打开局面也只有这套了。 “好吧,我去和陆神父说说。”说完之后他觉愕自己简直就是罪孽深重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告解悔罪一番。 白多禄回到屋子里,只见陆若数还在很努力的在油灯下用土法制造的鹅毛笔写着什么,大概又在写什么布教词了。 “神父 ”他打断了这个勤奋的法国人,“关于传教的事情。我有话说 “什么事,我的孩子。”陆若华一脸虚怀若谷的神情。 “我们的传教,嗯,方式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 “哦”陆神父显然就这个问题很有兴趣,“您终于肯就这个问题和我探讨了。” “是的,神父。”白多禄说,“我有些想法。” “请说吧,我的孩子。” “传单之类的东西,我觉得不需要再印再发了,这里的人多数是文盲根本看不懂,印得再多。也不过是给他们当成了生活的用纸”我想这个问题,神父您也看到了。” “是的。”陆若华点头。 “您知道,您面对的传教对象是中国人。而我,也是个中国人。所以我知道中国人的想法。”白多禄说,“您知道,中国人在本质上是个现实的民族 白多禄开始把董薇薇的讲到的东西开始和他阐述一番一其实这些东西对白多禄来说也不陌生,他虽然不是经常去教堂或者参加教友的聚会,但是也知道很多教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受洗的。 他讲了很多,陆若但一直保持着沉默。最后,他开口道:“我的孩子,圣经上说 “神父”白多禄很谦恭的说,“我们争议的不是教义问题,而是如何扩大天主的羊群,难道这不是教会来到这里的目的么?” 陆若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的孩子。”说完他闭起了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白多禄悄悄的溜走了。 第一百零六节 教堂的另外一个作用 石二天开始的传教。果然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印刷传单心…还是继续在做 没有传单就没有听众了。而陆若华在宣讲的时候,把什么原罪、地狱之类的事情都一笔带过,专讲各种“神迹”和“复活” 讲了几天之后。居然就收到了效果。有个老太太来找白多禄,问他们的庙在哪里,陆若华乐坏了,马上把她搀扶到祠堂的第三进对其嘘寒问暖,准备拯救她的灵魂。但是这老太太的肉体更需要拯救 她长期身体不好。想求个药:拿把香灰或者符水之类。 陆若华不愧是耶稣会出身,居然没有变色,而是乘机大讲了一番只要坚信天主就能得到拯救的道理,把个老太太说得晕头转向,居然走得时候就拿走了一个木制的小十字架。 过了几天。不知道上帝是真得打算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显灵还是精神疗法的作用。老太太再次来到教堂,这次她毕恭毕敬的要“请”一个。大的“十字”回去。陆若华激动得的泪花之流 当年利马窦在中国盘恒好多年都没能让一个人受洗,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打开了局面,不由得对白多禄另眼相看。于是“讲道理”的内容就愈发“符合中国国情”了。最终他给那晕乎乎的老太太洗了礼。当然,是洗掉“原罪”还是洗掉“病根”就是一件事情各自表述了。 从这天起,陆若华的传教工作打开了局面。白多禄发现,历史证明,中老年妇女身上是有着无穷的活力的,是各种社会活动招募积极分子的金矿。在这位老太太竭力鼓吹和带动下,又来了不少妇女和老人来“听道理”虽蔡暂时还没有人洗礼,但是渐渐的晚上就会在聚集了不少人来听陆神父的传道 长夜漫漫,也权作是一种消遣,何况这个。红毛人也算是一道西洋镜。 陆若华到是很会举一反三,除了照例大讲神迹之外,还夹杂着说一些圣经的故事 当然。说什么要由白多禄来“建议”免得某些对过人来说过于惊世骇俗的猛料流传出去。 “神父,现在既然有人来听传道了,我看我们可以把礼拜堂的布局稍微更改一下。”一天,白多禄谦恭的说。 “怎么改变呢。” “我记得在欧州,教堂一直是一个大众聚会交谈,社交的场所 “你说的很对。”陆若华大为兴奋,“法国的乡村教堂里还有做买卖的人。这里也是个乡村,同样没有任何的消遣和娱乐。也没有合适的聚会场所。” 聚会场所原来是有的。村口的大椎树下原本就是天然的聚会场所。但是十多年前党那门和官府在这一带来回拉锯的时候,都把杀人的地方选在那里,迄今青石板的缝隙里还能看到黑色的污清 当年的血迹。村民们如今对那地方敬而远之。 在白多禄的提议下。陆若华把原来已经改建为礼拜堂的第三进院落中大厅的摆设又添加了些桌椅,准备了许多火把,从临高买来的大批茶碗茶壶之类,还增加了一个火炉专门烧水。把这里办成了一个晚间聚会的地方。 至于供奉的十字架。在白多禄的建议下,把大家都觉得可怖的受难十字架改成了一般的。教堂里还加上了圣母怀抱圣子的图画这就和汉传佛教里观音为何大受欢迎是一个道理,在欧洲的天主教国家里,圣母信仰也是很有市场的。 在这一番精心的改装之后,教堂就成了本地的社交中心:神父毫不吝惜的每天都点上大量的灯笼一以至于白多禄不得不几次回百仞去买蜡烛。一般农家晚上为了节约灯油,是不肯点灯的,教堂不但点灯而还亮,顿时吸引了许多要在晚上做活的女子和不想只睡的青年。聚拢在一起说说话。听红毛神父说几个西洋的故事,还有些劝善的话 渐渐得,大家对他的“讲道理”也有兴趣。保卫总署的邮检部门几乎每三四天就能收到一封陆若华写给澳门的耶稣会会长的信,里言辞充满了激 。 白多禄知道在农村传教,入手很难。但是一旦打开局面。往往能很快的席卷全村。所以劝陆若华不要着急,把工作重点放在第一个受洗的教徒的家人身上。先攻下一户作为“堡垒户” 陆若华现在简直是倚白多禄为左膀右臂了,对他言听计从,对最早受洗的梅太婆一家关怀备至。 教堂热闹了,把个杜变搞得十分闹心。几次都怪罪董薇薇不该去向白 “这下好了!群众都给洋教争取去了!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我们争取不了,就让他们先争取好了,总比不死不活的好董薇薇搞过乡镇工作,知道教会传教成功的地方,社会秩序一般都明显好转。政府工作也好做得多。 “再说了,文总说了:这个教会不是洋教,是有中国特色的教会。” 杜实继续反对:“我是反对这种利用宗教迷惑、欺骗人民的办法的。” “好啦,别谈这些大道理了。”董薇薇说,“现在把人都给召集来了,每天晚上大家就有事情做了,了解社情就容易多了 有了这样一个村民聚会的地方,讲习所的队员就很容易的混入大众当中去了,“交朋友。”搜集社悄比以前更为容易便捷了。很快的群众工作就有了进展,队员们搜集到了不少基本的资料。 遗憾的是杜变和董薇薇这两个穿越众在这件事情上却插不了手,连女人最合适开展的妇女工作都难以开展。这里不比盐场村,有谭家长辈做介绍,杜变能够轻轻松松的和谭小芹大谈妇女解放问题,她们即不懂针线,又不会坊纱,临高话也说不来,和当地的妇女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去教堂里坐坐和人说话闲聊也不成功一大家都对她们有些畏惧。毕竟人是“女官长。” 董薇薇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发挥自己掌握的一点中医药知识来接近群众,她手里有几本中医药的常用诊疗手册,而且她是家传中医,还学过点推拿和针炎方面的东西。现在可以拿出来运用。 杜受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充当了她的助手一她别得没有,力气还是有的。学学推拿之类无碍。两个女人便在教堂里摆摊行医了。这个举措立玄受到了很大的欢迎:农村地区普遍缺医少药,妇女更是很少有看医生的机会,多少都有病痛。董薇薇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全科大夫,靠着过去的一点积累在行医了,每天都要接待好几个女病患。这让她不时的陷入一种恐慌之中,生怕自己什么时候把人给医坏了。 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缩,她便写了一封很恳切的信给卫生部,要他们把唯一的中医药人才刘三给派来帮忙,至少解决下药物的问题。 眼下她开方子和没开也差不多 抓药要到县城去,而且农民也不是时刻都有现钱的。 但是即使这样,当地人也对她们的举动十分感激了。她们终于能够直接接触到当地的群众了。 两个女人没日没夜的地工作。马灯常常是彻夜的亮着,反复地研究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材料。杜变拿来做文件柜的箱子里已经开始堆积起不少的书面材料。她的笔记本里充满了一些类似的字句: “刘大接,贫农,态度摇摆 “王五,富农,对土匪痛恨。斗争态度不坚决。” 最要紧的村里的匪属情况,她们掌握到了好些材料。通过讲习所的学员又秘密的联络了不少的土匪的受害者。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摸摸的从第三进的教堂后面进来,在二进的院落里秘谈。说到伤心处,总有人哭,女人心软,见人哭也容易掉眼泪,倒意外的更容易争取了人心 大家都说这两个女官长心肠好。 这些受害者都是学员们精心选择的一不是和土匪有血仇的不深谈。说起土匪的事情,个个都是咬牙切齿的,痛哭流涕的。然而即使这样,杜变期望先把他们发动起来组织基干民兵,进而发动群众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受害人家庭死得多数是青壮年。土匪也懂斩草除根的道理。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妇女孩子,有几个青壮年的,家里的老人也怕这根独苗再遭不测,态度消极。 这样前后已经过了半个来月。局面还是还是没多少进展,道禄村还能保持着幕面的平静,在十三村地区的其他村子里,却发生了一股土匪窜回来补给粮食的事件。 第一百零七节 深入斗争 随着党那门和他手下三大金网以及一批小头目的脑袋被据几乙戏门口,临高的剿匪工作全面铺开了。 剿匪是一种需要长期性投入的作战行动。土匪在大多数时候都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有时候还有人和,不管是真正的“和”还是威逼的“和出动大部队即没有效果也消耗太大,从一开始,总参谋部就定下了以精悍坚强的小分认为主。既能侦察又能打,边侦察边打,利用穿越集团在联络、机动性和侦察能力上的优势来抵消土匪的优势。 为此特别组建的剿匪支队,每个支队不超过一百名士兵,包括步兵、狙击手、侦察兵和工兵。只有在需要攻坚的战斗中才临时加强炮兵。每个支队由二三名穿越着军官指挥,一般从特侦队中选拔。每个支队携带一部2瓦电台和若干信鸽用来保持联系。除了标准的米尼步枪之外,剿匪支队还装备了大量手持式霰弹炮和掷弹筒,用来作为火力支援用。 支队的战士从各个连队抽调,采用轮战的方式。抽调的士兵即包括老兵也包括新兵。马千瞩要求如果斩:所有的士兵都要参加一次剿匪支队。 黄熊作为有经验的军官,第一挑选入了剿匪支队,同期成立了五个支队。同时在相邻的地区展开清剿活动。 清剿活动是毫无规律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旦接到命令就要出 。 甚至连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只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特侦兵。才知道 黄熊在辽东待过,知道所谓的特侦兵就是澳洲人的“夜不收。他们显然比大明的同行高明得多,即使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准确的把部队带到地方,从来不会迷路。 多年之后,黄熊记忆中的剿匪战斗,很少有摆开阵势的堂堂之战,甚至连攻坚止。寨土围的战斗都少之又少。大部分战斗发生在黎明、傍晚和午夜。支队突然袭击正在睡梦中的土匪们。多数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会被杀死。 有时候战斗会由二到三个支队合力进行。黄熊见识到了澳洲人不靠任何计谋,只是凭借着手表、地图、罗盘和无线电配合起来的战术,再复杂再困难的多部队协调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战斗是无情的,对蒋已经溃逃的敌人也毫不留情,一旦咬住对手,支队就会整日整夜的追逐敌人。不给敌人任何的喘息机会就是支队的指挥官的战术。 黄熊从来不知道人能够有这样大的潜力,可以边走边吃干粮喝水,彻夜的在山里行军,天亮就投入战斗。 追击中的士兵虽然长途跋涉,体能消耗极大。但是他们食用的是专门配给的草地九号高热量干粮。用猪油炒熟的面粉里不但加入了人体必须的盐份,还添加了鱼粉、干果、糖和干菜。虽然口味不佳,但是每天可为士兵提供镇口大卡以上的热量和充足的蛋白质、维生素。 这种用纸盒包装的压缩饼干,即可以配着水边走边吃,也可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煮成更容易下咽的面糊。这使得士兵们在高强度的剿匪运动战中能够长时间的保持充足的体力和健康。相比之下,在逃亡道路上很难得到粮食,即使得到了粮食也经常幕不及做熟就又要踏上逃亡路程的土匪上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二三天的追击战之后身体就垮了。 即使自诩为对道路再熟悉的土匪也往往无法逃脱这样坚韧冷血的追击一不管是官军还是乡勇,打胜了就会收兵 在没有被击败之前就失去了意志。在追击战中,黄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被饥饿、疲劳和恐怖折磨的崩溃的土匪瘫倒在路上。任由追兵随意的砍杀。 黄熊始终没搞清楚,“首长”们是如何知道土匪们的巢穴和宿营地的,如何在晚间找到土匪行动的路线。他只是按照“首长。们的命令,率领着士兵在山林、在河畔、在海边,在荒坟野地,在集镇村落,与土匪交战,包围、歼灭、击溃、追击,无休止的进行战斗,毫不留情一士兵们都知道,一旦落入土匪手中,他们就会被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士兵们在这样的战斗中很快就成长起来,能够生存下来的人会变得足够坚毅果敢和凶残。 剿匪首先在于情报工作的准确性。剿匪指挥部的情报获取是通过几个渠道同时开展的,首先是事先社工部从各村联络员和县衙里获得的基本情报;其次是当地的乡勇、百姓提供的 自从一战歼灭了党那门匪伙,收效显著之后,原本对剿匪态度并不热心的各村都积极的提供起情报来,有乡勇的村子还纷纷提出原意为剿匪支队提供向导,派勇协助作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情报委员会派出的“探子”以小商小贩的形象走村串巷,拨集情报。剿匪支队中的特侦队员也会时常脱离大部队进行野战侦察。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土匪不是笨蛋,也会采用骚扰战术,出其不意的攻击村子进行烧杀抢掠。不但可以捞一票,还能把剿匪支队调动的疲于奔命。因此,剿匪指挥部定下的基调是:“进入一个区域,清理一个区域,巩固一个区域。” 除了杜变负责的十三村工作队之外,执委会还另外组织了几支类似的工作队。一旦剿匪支队将本区活跃的土匪歼灭或者驱逐,工作队马上进入这一区域;剿匪指挥部在清剿区内选择地理位置适中的村落派驻一个工作队。配有2瓦电台和若干警卫兵力。清剿区内通过各种渠道拨集到的情报资料,统一由电台汇报给临高的剿匪指挥部,由指挥部综合分析之后再根据目前各支队的位置和执行任务情况调动兵力。这样一来土匪的每个新动向,最长不会超过创、时,最短只要半小时就能让剿匪指挥部知道。部队的反应速度非常的灵敏。 除了尽快恢复秩序之外,工作队还在各个村落它自卫组有十围的各村开始修建简单的十围“妹刚不起土围的,至少要修一道竹木的篱笆。规定了各村之间的联络信号,一村遇到袭的时候,夜里举火,白天点烟鸣锣,领近各村就发动丁壮出救。新组建起来的乡勇没有兵器,工作队就教当地人用削制竹枪,在尿中泡。再用火烤干,制成坚固耐用的武器这个时空的日本农民能够用它来对抗武士,大明农民也能够用来对付土匪。 工作队的警卫分队就负责每天操练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乡勇,使他们熟悉手里的武器。能够根据锣声进退、排成队列。 忻那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自从他因为去见相好的侥幸的从剿匪支队的突袭中跑出一条命之后。他带着几个逃出来的弟兄马上到了另外一股匪伙中去了。凭着叁寸不烂之舌和党那门手下四大金网的资历,居然又混到了一个头目的位置。 不过,这个头目现在很不好做。在剿匪支队的不断打击下,几乎没有一天匪伙不在转移,过去他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没有乡勇土围的村子,简直就是放在案板上的肉一样。进村就是杀猪宰鸡,酒醉饭饱之后女人随便睡。就算有乡焉的村落,过门的时候大首领喊一声。塞子里至少也得支应一顿饭打发他们走。 现在这样的村落已经越来越少了,有土围的村落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们一顿火锐,没有土围的村落则到处派哨,一见土匪来就敲锣,各个村落的丁壮都会来,虽然这些泥腿子农民过去一听“土匪”两个字就会吓的失魂落魄,但是此时手里有了家伙,又有“竟贼”帮他们撑腰,打起来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凶狠异常,落到他们手里比落到剿匪队里还要惨 俘虏被大卸八块的事情时有发生。 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失掉了当的村民的供给,匪伙难得才能搞到粮食。甚至连举火做饭都成了奢侈的事啧情 因为烟火往往会引来附近的农民。竟贼们许下了一颗土匪脑袋给一百“大斤”谷子的赏格,武装起来的农民把追杀土匪当成了赚钱的门路。甚至为了争夺脑袋和尸体还爆发过两个村之间的械斗。 土匪常用的进山躲避是无法实现的 土匪不是孙悟空,能够餐风露宿。他们一样需要粮食、衣装和住所。而能够提供这一切的山塞是剿匪队重点打击的对象。大多数山塞已经被剿匪队攻破,躲到山里去一时间固然可以安全,久了就只会活活饿死。 手下的伙计越来越少。匪首也变得日渐神经质。每天都要发火骂人打人。结果就是匪伙里的冲突不断。昨天,不堪压迫的匪伙们火并了匪首。把他和手下亲信全部杀了,把忻那日推上了老大的宝座,来了个黄袍加身。 如果说赵匡胤有点假惶惺的味道,忻那日却是真得一点也不想干这个首领,完全是被下面的匪伙逼迫的。他和一般的土匪不一样,长期和衙门里的人混迹在一起,知道不管谁来当皇帝,但凡剿匪总是“首恶必究,胁从不论。”自己当了首领,就成了“首恶”落到澳洲人手里不用说是要掉脑袋的 他可不想和党那门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挂到县城门口去,任乌鸦啄食。 但是匪伙们一起出面,自己要是不从。恐怕第一个死愕就是自己。忻那日接了这个还有四十多号人的匪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走为上策,跑出临高到檐州或者澄迈都走出路 澳洲人总不见得还要越界剿杀吧? 但是土匪这行当之所以叫“土。”关键嚣,是得在本地活动。一离了本乡本土就吃不大开了。而且去的地方的同行也不见得欢迎他们。就算有人肯收他们入伙的,他这个首领十有八九会给火并掉。 正在没奈何的惶恐间,他派回十三村的区的探子回报了,听说各家的匪属都没事,澳洲人只是在道禄村派了两个“女官”来,手下不过二十号人。 他心不由得动了。 这时候要是能杀个回马枪,抓住那二个女人的话 他早就听说过,澳洲人里面女人很少,而且地位颇高。和爷们是平起平坐的 他就有了和澳渊人讨价还价的本钱了。 “赵大冲呢?。他追问了一句。 “好好的呢,躲屋子里不出来探子讨好的加了一句,“忻姑娘也没事,每天都在赵大爷屋子里头,”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清脆的嘴巴。探子忽然醒悟这妹子是首领的一个心病,赶紧捂着脸不吱声了。 “大伙的家里呢?。他问得是其他土匪的家属。 “都好好的”。探子赶紧回道,“问您现在是不是平安,什么时候能打回去。他们如今连孝都不敢穿一凛给澳州人发现了抓走 “秃发贼就没啥举动?。 “没,见天在祠堂门口跑圈。还有人在外面瞎逛和人说古的。两个女官连大门都不出 “嗯!”忻那日想了半天,又问:“就没抄家,没叫各家催粮献宝?。 “没!”探子很肯定的回答,“就是工作队吃饭征发了些粮食,买东西用人都给羌换券 “奇怪!”忻那日想他们派这个劳什子工作队去村里做什么?不管是官府还是绿林好汉,掌握一个。地方图得无非是钱、粮、人。澳洲人图的是这些的话,过去派粮派差,咱们也没违背过他们的意思呀。 真是高深莫测啊。想到这里忻那日有点畏惧了。不过,眼下的局面是走投无路。盘算来,盘算去,眼下这招算是“死中求活”吧。便又派了一个人回村,去和赵大冲联系。看看能有什么里应外合的手段来 光凭手下不到五十人去干,他还真没信心。 第一百零八节 反攻倒算 旧一识此天来。村里家牢子的灯米整天彻夜地亭不毁八叮目,纸窗上的护窗板一直放着。 赵大冲半躺在东屋的榻上,这是一张很精美的榻:湘妃竹的垫子、大理石的插屏,和这间不大的农家小屋极不相配。 类似的,还有一口挂在土墙上的鲨鱼皮嵌金银丝的宝剑,一口搁满了乱七八糟的古董玩器的紫檀本多宝阁,上面不但有古董,居然还有几只吃完没洗的碗碟。靠墙,还矗着一根齐眉哨棒和一柄绣春刀。 赵大冲一面喝着浓浓的驴茶,一面跟来往的人说话,吩咐一些事,探问一些事,合计一些事。他是个壮实的小伙子,不高的个子上都是一块块的肌肉。黝黑的面皮上原本总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此时却屏着张脸,原本他的脾气就很大。现在更坏了。他常常窝火:摔碗、骂人、打人。 党那门手下的四大金网。赵大冲总觉得他爹赵海清算是头一个,亲信中的亲信。常年都追随在党老大的身边,当“总管”匪伙里、江,寨里的大事小事,都由他爹安排。 他爹跟着党那门起事之后。赵大冲这个普通的农家小伙子也跟着抖起来了,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当年跟着党那门起事的时候才十二三岁。在村里就打得好几个平时和他打架的孩童跪地求饶叫爷爷,还把一个粮户的孩子用竹枪给活活的捅死了据说是因为当年在他面前吃过鸡腿,奚落过他 赵大冲的大名就此宣扬出来的,匪伙们都奉承他是“虎父无犬子” 自此赵大冲就抖了起来。他不喜欢住山寨:一大群大老爷们聚一块,除了睡觉就是喝酒,要不就是玩女人,时间久了觉得腻味,再者山塞里的匪伙也不怎么捧他。就跟着忻那日、王五术回村住了。以他“赵海清公子”的身份,在十三村地区横着走的人物,连忻那日也得叫他一声“赵大爷”忻那日很怕这愣头青,因为他大不了几岁却也成了四大金网,赵大冲不服气。经常扬言说自己是因为不便和老爹比肩。不然忻那日算个屁,哪里轮的到他上位。忻那日就干脆躲着他走。 他在村里走出了名的横。常常提着一根齐眉棍 他的棍术是和王五术学得,又快又狠。见谁不顺眼抬手就是一棍子,能把人打得趴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当场打得吐血的也有。 他爹的人头和党那门的人头被挂在祠堂大门口的时候,赵大冲跟着几个腿子先跑了出去。后来看看风声:髦贼们除了土匪之外,没有动匪属一根毫毛,他又偷偷的回来了。换了件麻大褂,跪在堂屋地里朝祠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自此就躲在屋子里不出去。暗地里,却和匪属们私下勾连,预备着动作。原本人心涣散,“惶“惶不可终日的匪属们,在他的威逼和不断打气之下。总算又聚集起来了。 这时候,只听得外面的院子门上有人敲门。赵大冲一惊,仔细一听却是自己的人的敲门暗号。才松了下来,大约也觉得自己这样窝囊,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进来的是个瘦得和猴一样的男人,口“赵海基他是本村的一个破落户,说起来是赵海清的同宗。远房的堂弟。跟着党那门捞了不少好处,几次想入伙,党那门都嫌他胆子不愿意要。最后成了匪伙在村里的腿子。 “赵大爷!忻四爷那边派人来了!”他一面说,一面把把打猪草的篮子放在地上。挨近木榻站立着。 赵大冲对他这种无视辈分的谄媚早已熟视无臆 翻身起来,问道:“来了吗?在哪。” 他过去一贯看不起忻那日。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要想报仇雪恨,没有忻那日是不成的。上次来得探子说了:忻那日现在又拉起五十来人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即庆幸又妒忌。有队伍,就有了翻身的本钱。忻那日也好,其他人也好,先用上了再说。只要这次血洗了工作队干得漂亮。重新拉起人马来自然是他当老大了!赵大冲还过于年轻的心灵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幻觉,觉得自己应该是天生的主角。党老大和自己的爹死了,现在就该轮到他了。 “在村外躲着,天黑了再进来。” “好,晚上你把他带进来吧。一会劳烦你各家跑一趟,把几个要紧的人都喊来。 “成!这就去。”赵海基连连点头。 “工作队那边有什么动静?” “红毛和尚拉了不少人去他祠堂那边听道理什么的。每晚都很热闹。都是些老老少少的女子。” 听到这个赵大冲稍感放心:这洋和尚是从百仞来得,用的屋子也是祠堂,显然和髦贼有渊源。他那里聚拢的都是些女人就不怕了。 “听人说,两个女官在洋庙里摇铃着病呢,大约是想用这个拉拢村里人。” “行啊,看病就看病吧。谅她们也折腾不起什么波澜来。”赵大冲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匪属们虽然有二十来户,一打锣也能拉起四五十人来,和那群煞星一样的澳洲人一比还是不够瞧的。 赵大冲等心里平静一点以后,才慢慢说:“这几天,你自己也加点,小心吧。奔并跑后的,别露了行迹!” “那我知道小心着呢。” 赵大冲瞅瞅他,忽然有些亢奋的说道:“八叔,你别看这群澳洲人这会威风,长不了的!” 赵海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尊称起来了,忙附和道:“这还用说。他们是外来户,盅惑人心煽动起丹个人来。能干啥大事?” “不。澳洲人还是挺厉害的。”赵大冲模仿着党那门平时议事时候的模样,摇着头“不过,所谓强龙不斗地头蛇。这十三村我们才是地头蛇,他们好好的在县里呆着不就走了?硬要下来抢绿林兄弟们的食,想吃独食!咱们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是!是!”赵海基丈二金网摸不着头脑,不懂这套话到底有什么意 “等把澳州人打跑了,重新拉起伙来。你就是我的总管!”赵大冲一脸慧眼识英才的模样,“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平日里要多加小心。” “谢谢大爷提拔!”赵海基心里暗自嘀咕,觉得这族侄子说话太大,有点不靠谱。忻那日手里带着好几十弟兄。不和你争头把交椅?赵大冲能不能摆平忻那日还是个问题,还提拔我呢。 他深谙这族侄本质上就是一不经事的小爷。虽然够狠够毒,在市情人心上还能得很。 管他呢。赵海基暗想,反正工作队不赶走,这十三村迟早要变天,这事情是他不想看到的。至于事成之后谁当老大,让赵大冲和忻那日慢慢去争好了。 “嗯。嗯,去吧叫唤道: “你来一下。” 通里屋的门上的蓝花布门帘掀开了,忻那日的妹妹忻那春应声走了出来。这是个健壮的大姑娘,有二十五六了。在这个时代,无论城乡都是老姑娘了。因为从来没下过田,比起一般的农家女子皮肤要白嫩得多。生活优裕,又早就失了姑娘的身子。身材很丰满,看起来象个少妇一般。只是还留着少女的丫鬟。她穿一件轻飘飘的白地红花绸衫子,腰里束着根红绸子,白净绸裤子。领扣没有扣,露出那紧紧地裹着胸脯的红抹胸,不但漂亮,而且勾人。 她膘了赵海基一眼,就坐在炕沿,自顾自的拿着茶碗喝起茶来。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充斥着屋子里,把个赵海基勾得两手不知放在哪,赶紧哈哈腰: “忻姑娘。” 赵大冲身边有群捧臭脚的,最出名也最亲热的就是这忻那春了。这姑娘是属于“疯魔”的一类,出了名的泼辣破落户。忻那日过去“做公的”到时候,就抛头露面的在市镇上包揽诉讪讲斤头,连忻那日都管她不住,在县里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直到忻那日得罪了士伸,兄妹两个丢了靠山。当时的县令便想把她锁拿了技刑枷号示众“以正风俗”听哥哥说再待下去说要被录裤子打屁股,这大姑娘才算跟着哥哥从县里跑了出来。 在道禄村她倚仗着是忻那日的妹妹,也成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忻那春原本没有武功,但是颇有些匪气,性子又火暴。缠着王五术学了些花拳绣腿,总是一身跑马卖解的利落打扮,腰里带着口小刀。在村里出出进进,人人侧目。不免招蜂引蝶。传出很多事儿来。 忻大姑娘一门心思的看中了赵大冲,想嫁给他。要说这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然而赵大冲觉得自己搞过几个大小粮户的女儿,身价有所不同。想着等党老大一招安,他爹也能混个把总千总当当,自己就成了正儿八经的武官公子了,到时候娶个士伸的女儿才对。所以只和她厮混。就是不提婚事。几年下来,忻那春年华渐逝,愈发怕赵大冲甩了自己。奉承起男人来连她哥都看不下去了 出了名的笑话就是赵大冲到市集上去玩“私门头”忻那春居然在门口把门。忻那日觉得丢脸,干脆从来不见这妹子,免得烦心。 这忻那春连理都懒得理,就点了点头。眼睛看着赵大冲。 “去里面拿二串钱来。”赵大冲吩咐。 赵海基忙说:“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还客气这个做啥!”嘴里说着。却不挪步。忻那春撇了撇嘴,进去又出来,把两串铜钱丢在他怀里。他才哈腰道谢,退着往外走。 “走了?捎个。信给梅老婆子,叫她来这一下。” 忻那春拦下道:“这个还是由我去叫好了。我去叫方便。” “好。一会就你去吧。”赵大冲又靠在榻上了,想着洋和尚不知道在捣什么鬼?虽然几个女人闹不出什么事来。也得问个清楚才好。 忻那春坐在他身旁,冷笑道:“赵海基这个废物还当总管?我看他当个腿子差不多。 就知道要几个。钱。来一回拿一回 “哼。不给点甜头,他能卖命?”赵大冲虽然对她的身子还没厌倦,但是很不喜欢她样样都要插嘴的性格。“你个妇道人家,就看到眼皮底下几个钱。没眼色”。 “我妇道人家怎么了?你个大男人不也躲屋子里。” 赵大冲的火腾得已经上来了,很想与往常一样给她两个嘴巴子,叫她滚出去 这招很灵,打过之后这妞就会太平几天。但今天顾忌到要利用她哥哥的人马,只好哼了一声说:“我现在露面不是去送死?我死了你得意?” “放屁!”忻那春一个扭身,趴上了他的身子,“说什么死呀活的,呸呸!你是我汉子,不许乱说。” “谁是你汉子 ”赵大冲心里暗骂这贱货发骚,嘴里却说,“还没拜堂,不算 “你个骗子,负心汉!”忻那春开始捶他的胸口,这种疯疯癫癫的做派让赵大冲觉得愈加厌烦,赶紧一堆: “浪什么浪,去把梅老太婆和她老头子给我叫来!” 晚上。梅家老夫妇被叫来了。他们在村里是即普通又本分的人家,从不跟着土匪去发洋财。 从梅老太婆嘴里,赵大冲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老太太已经被陆若华闹得晕头转向,满嘴都是圣母圣子,得救上天堂之类的话。 “废什么话!”赵大冲不耐烦的说,“哪两个女官长和谁说过话?都说些什么。” “谁都说过呀 ”梅老太太不知道这凶神恶煞的赵大冲到底要知道什么,一个劲的发抖,“去教堂的人都和她们说过话,请她们瞧瞧病,都是善心人,天主保佑,” “没有其他了?。 第一百零九节 3867 不一赏的嘛,浔有就是 忻那春眼珠一转,“上作趴县有个人,好像叫刘四什么的,和周寡妇打得火热,我们可以搞搞他。” 赵海谐也摇头了:“能听咱们的?他搞个没人待见的寡妇算得了啥,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赵大冲却狡猾的一笑:“黄花大闰女我们有啊”说着斜了忻那春一眼。 忻那春把脸一横,骂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臭男人。我呸,不去!” 赵大冲眉毛一竖,甩手就给了她一嘴巴:“妈了个,不去?不去给老子滚!” 忻那春一掩着脸,呜呜啊啊的号哭着往里局去了。 赵海谐有些不安小声说:“侄儿!现在是用她的时候,还有她哥吧” “您放心,她就是一贱皮子,不抽不快活。”赵大冲一撇嘴,破鞋一个。还给我拿乔。” “话是这么说,不过好歹忻那日是她哥,你可得注意着点。” “没事,多操她几次就安稳了。”赵大冲轻蔑的说。“忻四自己都瞧不起这个妹子。这贱货不能给脸。” 嗯,不过你也有点分寸。兔子急了也咬人。”赵海谐知道这侄子一贯狂妄惯了的。只劝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他问:“刀枪之类有吗?” “有些兵器。”赵大冲告诉他,各家凡是武器都坚壁起来了,只是不多,“只有十来柄刀,三杆枪。还有几张弓就是不堪用。 “少了些,不过也够用了。大不了叫大伙把柴刀和锄头也用上!”赵海谐知道如今不比过去,各家匪伙都把家当丢了个精光,临高缺铁,连农具置办起来都难,更不要说买刀枪兵器了。就算忻那日那边。眼下也没法给每个人都配上刀枪。 “三伯您放心吧。”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谋戎。了一阵,赵海谐站起来身来,“你按计行事,趁着下雨天黑,我先走了。”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还在继续下雨。杜变带着人在村子周边走了一圈,下地的农民不少。见到她也多少有些笑容,有的还和她打招呼。杜变觉得,虽然进展不大。好歹已经让大家熟悉了自己。 “也许,下面的工作会好做一些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刘四正在不远处的一块菜园里劳作,十分的卖力。 “小刘和贫下中农交朋友真是不遗余力,是个好同志。”杜变觉得自己真得没看错这人。果然是讲习所的优等生。 “我到要看看,到底是教会的那套封建迷信的厉害,还是我的群众工作厉害。”杜叟已经不自觉的把群众工作算作是她“自毛。的了。 刘四帮着周寡妇锄完草,喝了些水。周寡妇的儿子来找他,说他妈找他回家去。刘四赶忙回到了周寡妇家。却见屋子里除了周寡妇,还有个穿得很干净,但是瘦得象猴一样的中年人。见他来了,赶紧一哈腰: “这位就是刘队长?”村里的人都知道。来得澳洲人,队长是最大的官。 “在下刘四,你是?”刘四觉得奇怪,周寡妇这里向来没人登门,他也不是临高人,没亲没故的,谁会找他呢? 瘦猴一样的中年人又是一哈腰:“小的叫赵海基,请刘队长赏光到家吃个便饭。” 眼看周寡妇一脸惶恐,刘四知道这赵海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想到在会议上杜队长给他们通报过基本材料,赵海清就是这个村的土著,这个赵海基也占着个“海”大概是他的同宗。 平白无故的,这匪属忽然请他吃饭做什么,难道是要摆鸿门宴?他立马提高的警慢。但是不去的话。他又心痒难挠毕竟这是个与匪属接触。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好机会。左思右想。正拿不定主意,赵海基说: “知道队长忙,今天就在不远的关帝庙借地方办酒。” 关帝庙他地方他知道,就在村口,一进院子而已。四面前是园子地,大约也不能有什么埋伏之类的玩意。就点头答应了。随着赵海基进了关帝庙。 一进去却吃了一惊,原本有些陈旧破落的庙宇收拾的干干净净。在殿宇台基下的石板地上搭起了凉棚,挂着灯彩,下面摆放着红木的几案,桌子上已经摆下了四干果四蜜钱四鲜果十二个小碟的下酒菜。刘四虽然是个土包子出身,但走过去在财主家当过下人,宴会没吃过总是瞧见过得这是接待贵宾的规模。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 赵海基请他在主位落座,给他二,二一,刘队长,乡了没什么好吃 刘四赶忙说:“我不是队长,不敢乱了规矩!就叫我刘四好了 ,“这可不敢,那就叫你四爷吧赵海基先灌了碗米汤给他。说到这儿,他不往下说,高声的冲殿基另外一面的临时伙房叫唤,“菜好了没有?” 厨子过来又搬来八个冷菜的瓷盘。 “请吧,没啥好菜,酒得多喝一樽。请吧 两人坐在桌边,一面喝着。一面随意说些农事上的事情。厨子一碗一碗把菜送上来,空碗空碟收拾去。过了一会又送上烤得一大盘子烤得香脆的乳猪,还有四个配菜。 “尝尝这乳猪”。赵海基殷勤的布菜,“这可是临高的特产,香脆,滑腴,连广州的大户都爱吃!” 刘四虽说在讲习所吃得还不坏,但是能够大口吃肉的机会是极少的。烤的香啧啧油吱吱的乳猪勾得他馋虫直冒,吃了一筷子就停不住了。 赵海基殷勤地劝酒。嚷得热乎乎,三二樽烧酒。把个刘四蒋碍手脚飘飘,警惕性也小了不少。 “咱们这些挂上来号的人家,以后还得请您多在两个女官家面前多多美言啊 刘四这会胆气被酒一催,上来不少。他觉得浑身发热,仰起脖子又喝了一樽,才说:“这事吧,还得看你们自己。”他拿这筷子夹了一大块乳猪放到嘴里嚼着,“杜队长还是希望你们主动点,老老实实的把过去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只有没血债的。都一视同仁。” “是,是,这是澳洲老爷们宽宏大量赵海基奉承着,不再说下去,只是劝他喝酒和吃菜。 眼见刘四越喝越高,赵海基慢慢的站起来子收拾好了,干净 刘四这会已经有些糊涂了,任由他摆布。赵海基和个半大小子,搀扶着他进了院子的东厢房里。院子两边的厢房,原本就是匪伙在庙里唱戏打蘸的时候供头目休息的所在,陈设很贵重,虽然不见得讲究,但都是拿抢来得好东西往里面填。 窗户上新糊了窗户纸,光线幽暗,刘四半歪在湘妃榻上。赵海基大声道:“小春!出来伺候刘四爷!” 里屋的门帘一掀。忻那春走了出来,她还是那身跑马卖解的打扮,只是装扮的更加风骚了。脖子下的胸脯都露出了好大一块。她端着一碗热茶,小心的捧到刘四面前。 “四爷,喝茶解解酒 一股脂粉的香气飘过鼻端,把个微醺的刘四撩拨的心里直痒痒,早把进丑所里学来的种种禁忌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呆呆的瞅着这姑娘看 她可比干瘪的周寡妇好看多了,光这一身的白肉,刘四不由得流了口水。 忻那春坐在榻边。用手托起他的脑袋,又端起碗来轻轻的吹了几口气,才把茶碗递到他嘴边: 刘四爷,喝吧 刘四自打生下来,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只觉得脑袋上碰着一个鼓鼓的饱涨的物件,不由得色心大起,见喂自己喝水的手腕圆滚滚的,皮肤也白腻,不由得捏了一把。 “哎呀一。忻那春做作的叫了一声,茶水洒了不少在身上。刘四赶忙要给她擦。 “不敢劳动,刘四爷忻那春自己掏出块雪白的帕子在胸口、大腿上姿态撩人的擦抹着水渍。 ,“我来擦!”刘四在酒和脂粉的双重作用下,已经按奈不住,直立起身子,用一个粗鲁、剧烈的动作扑了上去,攀住了忻那春的肩头。 “四爷,不兴这样的她假作推他。 刘四这会哪里还有分辨的能力,抓住她的手,就往她腋下去摸扣子,还没等摸到,忽然听到女人尖声叫了起来:“救命,来人呀!” 刘四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女人身上的紧蓦卜袄“嘶啦。一声,竟然被生生的扯开了。 这时候。哗啦一声,门给冲开了,首先冲进来的是赵海基,后面,跟着一个壮汉,正是赵大冲。 赵大冲跑进来,当头就是给刘四一个大嘴巴,打得他眼冒金星,跌倒在地,手里。居然还拽着一块扯落的花布。他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扯落的。 忻那春双手捂着脸,在床榻边抽抽搭搭的嚎着,身上的小袄被扯得开了门襟,露出红色的肚兜来,束腰的腰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节 刘四中计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赵大冲故意吼叫 联※ 这时候。屋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男男女女,在一片混乱中,忻那春一头扑到赵大冲的怀里,拼命的哭唤,但没有眼泪, “不活了!”她叫了一声,又哭起来。 刘四挣扎着爬了起来,愣住了一会,转身往外跑,门口堵住了,他逃不出去。 “往哪儿跑?”赵大冲一把揪住他,扬手又是几个嘴巴。他一面打,一面骂道:“你敢糟蹋我赵大冲没过门的媳妇!还是黄花大姑娘!你强奸人家的黄花闺女!瞧你长着个人样子,人面兽心的东西!” 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屋里的人纷纷地闪向两旁。赵海基来了。 赵大冲故意道:“八叔,这就是你请来得好客人!居然敢强奸你侄媳!” 忻那春抽嗒嗒的嚎着:“八叔,你可害惨春了,小春没脸活了,呜呜巩 赵海基故作惊讶地唤一声:“哦!”好大吃了一惊。 闹了一会,赵海基才慢慢地向刘四说道:“我把你当个体面人,请你到赴宴。托你帮我们这些人说说话,求个情。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怎么这么人面兽心,强奸民女。哪朝哪代都是犯了王法!知道吗?。说到这儿。他把眼睛一横,叫道:“来人!” “有。”有个半大小子走了出来。 “把他绑起来。一会送到祠堂里交给工作队。我看看他们一天到晚“保境安民,到底是怎么个“安民。法!”说着,赵海基抬脚进了里屋。赵大冲也跟了进来。 刘四被人七手八脚地捆绑起来,推进了里屋。网进去就被人一脚踹在膝弯里跪了下去。 “你说。强奸民女,该怎么办?”赵海基故意问。赵大冲恶狠狠的扬起根哨棒,在刘四的眼前晃一晃,粗声粗气的说:“这么办?按理意图强奸妇女打死不论。看在他是工作队的面子上,吊起来打一顿,再送到工作队去,要他们办!他们不办就送县衙去!” 刘四吓的浑身是汗,赶紧告饶。说不合一时间喝多酒,色胆包天。苦苦哀求了半天,总算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赵海基看火候差不多了,对赵大冲说:“侄儿。你先出去吧。八叔一定给你个交代。” 赵大冲故作姿态的,亨了一声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赵海基叫来一个师爷说:“去拿纸笔,把他自己说的话,全记下来。” 师爷的纸笔墨砚都是现成的,当下在炕桌上写着。 “写好了。念给他听”赵海基说。 师爷念道:“小人刘四,宴后闯入民户赵大冲家中,遇见民女忻那春,实行威迫强奸,女方不愿,撕衣强录,意图强暴是实。” 刘四辩解道:“小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扯大姑娘的衣服?”赵海基说。刘四气结,这里不是鸿门宴,倒是个捉狗结。 赵海基又问:“你愿私了呢,还是公了?” “私了!私了。”刘四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 说公了。当场推到祠堂去,不但自己颜面丢尽,杜、董两位首长也要颜面扫的。自己以后在穿越集团里就彻底完蛋了。 “算你识趣!来人,给他松绑!”赵海基得意的笑了,这忻大姑娘还真是挺有用的。“私了,在这服辨上捺个手印。” 刘四无奈,只好在纸上按了一个手印。赵海基叠起这张纸,揣进衣袖里。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刘四爷。受惊了。”他拱了拱手。 刘四不作声,以他的智慧。很清楚对方的图谋。 赵海基喝着茶,慢慢地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着,他停了一下。看看刘四脸色,喊了声:“来人!” 外面早有人把一个朱漆铜皮包角的小官箱拿了进来,与女人的梳头匣子一般大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挂了一把小锁。 赵海基从袖子里取出个钥匙,打开锁头:“刘四爷,这是敞下的一点意思。请笑纳,也算是一点赔罪。”说着打开箱子,立马就让着有点幽暗的小屋子里光辉灿烂。 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银的:从头上带得誓子,到脚上的脚镯;从新娘子用的头脸,到儿童的锁片,各式各样的款式,有的还镶嵌着珍珠、翡翠、宝石之类。流光溢彩,一下把个刘四看得呆住了。 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许多的好东西啊!刘四的手一下颤抖起来。连忙推脱:“这个我不敢要,太贵重了”。 “别给脸不要啊。” 刘四无奈,只好收下。 “东西,您可以收在周寡妇那。”赵海基笑着说,“放心,小的们会好好的照顾她的。她算是攀上高枝啦。” 看到刘四一脸神不守舍,还回不过神的模样,他又添上一句: “你不必怕,刘四爷既然和咱们讲义气,咱们也不是没情义的人 “是,是。”刘四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赵海基凑近一些。悄声地说:“你帮咱们作一些个事,工作队这些日子听说一直在嘀嘀咕咕,说得都是些什刨 你都告诉咱们。将来自然还有你的好处。说话算话!” 刘四无奈。只好说:“几位既然这么照顾我,以后就听您老的差遣了!” 赵海基说:“好吧,你先回去,往后有事。我们会到周寡妇家给你传话 过了几天,看起来整个计戎实施的很顺利。梅老头子虽然继续蔫头蔫脑,但是一给逼问,还是能说出点东西来。从梅老头嘴里,赵大冲知道两个。女官长对现状很不满意,经常有口角。红毛和尚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天到晚的“讲道理”教大家唱一些歌什么的。 赵海基偷偷摸摸的在周寡妇家会了一次刘四。从他嘴里果然得到了更要紧的消息。 “澳渊人的剿匪要扩大了”刘四在周寡妇家吃饱喝足之后,对急不可耐的赵海基抛出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人马都在往绣州方向调 赵海基一听来了兴趣:“这么说,这一片上快要没动静了?” “对。”刘四张望了一下外面,压低了声音,“上面对这两个女人的活计不满,要调个男的来 “嗯,嗯。”赵海基听的很仔细,问,“这男的是啥路数?” “这我的就不大清楚了刘四说,“姓杜的女官长这几天晚上成天发脾气,和姓董的吵架。两个人闹别扭。好像就为了这事情 这和梅老头说的消息是对路的。赵海基深信不疑。 这几天。警卫收拾行李呢,大约再过几天新队长就到了。这具还要派几个人护送两个娘们回去。真是麻烦。” 赵海基一听眼皮一跳。对呀,要调两个女人回去,肯定不会让她们单身上路,一定会抽人去护送。这可是个好机会 祠堂里就兵力空 了。 “要去几个人?。 “大约六七个吧。”刘四看他的眼神发亮,“怎么?您这是 。 “没事,没事!”赵海基赶紧说。这得赶紧找赵大冲商量商量,大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当晚,赵大冲和赵海基商鉴了一番,决定由赵大冲自己去找赵海谐和忻那日,荐议这事。顺便把队伍再开回来。 “的确是个好机会!不过这事要成,还得要让刘四出把子力气。”忻那日听到连夜赶来的赵大冲的带来的消息点了下头说。 “怎么?”赵大冲问。 “子药的事!”忻那日说,“他们走掉五六个人,还有十几个,打起枪来咱们一样吃不消。”赵海谐被穿越军整苦了,对火器的威力有着直观的认识。 “让刘四在里面接应,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这个胆!” “有把柄捏着。还怕他不干?”赵海谐说。 “没用。”忻那日摇头,“刘四不过畏着一张服辨而已。你要他传个消息传个话没事。要他做这种要掉脑袋的事,他不会干的。转身就得把咱们卖了!” “那怎么办?。赵大冲焦躁起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忻那日把手一挥,“村里还有多少钱财好用?。 “还要给钱?”赵大冲几乎喊叫了出来,“上次已经给了他一官箱的首饰珠宝了!”他不肯拿钱出来还有自己的考虑。赵海清是党那门的“总管”匪帮的钱财粮草都是由他经手的。 山寨破了之后。大宗的积蓄没了,但是道禄村里还藏着不少财物,这些东西虽然不归赵大冲管,可是赵大冲早就从他爹那里知道了掩藏的地方和具体的数目。迪视这笔财富是自己的本钱,一直把持着这个秘密,不肯轻易拿出来 赵大冲虽然狂傲,却也不傻:忻那日如今有人马,有绿林的关系,自己想在匪伙里当老大。或者退一步说当个大头目,就只有抓住这笔财货。 第一百一十一节 土匪的反击 “钱财乃身外8物”忻那日暗骂赵大冲“十包子” 蛮子”只看着眼前的几个钱,他耐心的说服。“只要能把队伍保住,以后要多少钱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他扳着指头:“你别嫌用钱的地方多。刘四你要他干掉脑袋的活,就得给足买命的钱!还有我手下的这些弟兄。没几个钱搞劳,他们肯去厮杀?” “什么?!几个小崽子还要搞劳” “嘘!”赵海谐赶紧制止赵大冲,低声呵斥道:“忻四爷带的是人马都是和咱们老十三村地区没关系的兄弟!” “没错!”忻那日说,“我当他们的头才几天,凭什么要人去冲锋陷阵。” “好。”赵大冲虽然觉得舍不得,还是答应了。 “最后就是村里的大伙的家眷了,给过抚恤没有?” “死了人的都给了几两银子”赵大冲警觉起来,“还要给?” “那倒不必,没给的话要给!”忻那日见他总算没犯浑,松了口气。“你休息休息,晚上就走。回去把东西都给我预备齐全,送到这个地方,” 第二天天色一擦黑,夜色笼罩这群山。繁星闪烁着寒光,不时被乌云遮住。深山里更加昏暗。藏在山沟子里的匪伙,这时候才开始行动。 匪伙们在颠沛流离的不少日子,一个个衣衫褴缕,蓬头垢面面方,人色,看起来不象土匪,到似一群逃荒的饥民。只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各式兵器,有的人没有刀枪的,就削了根木棍提着。 忻那日和他的人马这几天一直躲藏在山里,牛饥半饱的挨日子,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他们不敢出山。村落过去是粮食、宿营和女人的来源地。现在一个个忽然都成了刺猬。随时随地都可能招来祜上之后就很难脱逃剿匪支队。现在忻那日突然戴着大伙出动了,群匪不知道这个新上台不久的首领要带自己上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是又不敢言语。各自怀着鬼胎。穿过一片密林之后。忻那日计算脚程,天亮前肯定会到汇合的地方了。便挥手要大家停下,宣布要到道禄村去。 群匪听说现在马上可以开拔到十三村地区去,有人接应、管饭,大伙都雀跃了一阵。忻那日乘机说: “要吃饭,要玩女人都可以!到了的头,每人再给饷!”他顿了一下,“村里就二个女短毛,外加七八个兵,大伙鼓足劲,把他们给灭了!” 听到还要和短毛打仗,群匪又在犯嘀咕了。忻那日赶紧给他们打气:“弟兄们放心!澳州人那里有我们的内应,到时候他们的鸟统都打不响的!打败澳洲人,在村里吃喝玩乐三天!” 后面这话等于就是放了大假,东西随便抢,女人随便玩。这种日子群匪已经许久没过了,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喊道:“忻老大你就别废话了,带我们去吧!” “好,走!” 天亮前他们抵达了道禄村外。忻那日小心的把队伍藏在几里地之外的山林里。 赵大冲和赵海谐已经先期一步到了村里。连夜发动匪属们做饭,烧水。悄悄的送到林子里。 群匪们看到来了食物,不由得都涌了上去争抢 好多天没吃过象样的饭了,缺少食盐更是让他们的身体时时感到疲乏无力。忻那日又下令给每人都发了一两银子,要他们先睡觉休息。 赵大冲、赵海谐和赵海基都在等他。四个人聚拢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动手。 “梅老头说,两个女人还没走,但是护兵已经走了六七个人了,听说是去接那接任的队长了。” “这下就只剩下十二三个护兵了。就多两个女人,不碍事!”忻那日有点信心了,“收买刘四搞掉子药怎么样了?” “这可花了大钱了。”赵大冲很心疼。“这小子一开始使劲拿乔。说了把子药搞坏很难。这些兵都的弹药包从来不离身,晚上睡觉也有人放哨,一点机会也没有。” “后来怎么样?” “又许了他多给银子,还说把忻那春给他,”赵大冲口无遮拦,一点也没注意到赵海谐对他使得眼色。 忻那日倒是不动声色:“他答应了。” “答应了,但是不够结实。”赵海基怕这大爷口不择言,又冒出什么“贱货“之类的话,把忻那日给惹毛了。赶紧接口,“说把子药搞坏不大可能,但是能搞坏抢,让枪打不响。” 忻那具想:答应的不结实才有可能是真得,要是这个刘四满嘴跑火车。包拍胸脯,他就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其实许他什么还不是一句话!”赵海基说,“事成之后,直接就 ”他做了个砍翻的动作。 人死了,自然不需要银子也用不着女人了。 “不”忻那日立马反对,“刘四要留着,许他的东西,一样不少都得给他。” “凭什么?”赵大冲喊了出来,他早就打好了事成之后干掉刘皿了。倒不是为了忻那春,而是许给刘四的财物实在不少 他心疼。 “刘四是澳州人一手栽培起来的,澳洲人的底子他知道不少。”忻那日为这事情已经想了几天了,“看这模样。澳洲人一时半会走不了。我们要对付他们,就得要这个人带路!” 赵海谐点点头:“忻四爷说得对。这事上我们不用太小气,拉他入伙!” 赵大冲只好也答应了。 “说说打算怎么动手?”忻那日说。 “刘四说中午前能把子药的事情搞定。我们就晌午动手。”赵海谐说,“晌午过后天气热,多半都打中觉。冲进祠堂里打个冷不防。” “各家的家属怎么样了,都预备好了吗?” “一口气来了六十多人。听说要打澳洲佬,大伙都要报仇呢。女人都上了剪子了。”赵大冲兴奋的说,“我把太老太小的都给劝回去了。” “各家的家属不要上阵。”忻那日想了想,“选几个路熟,腿脚快的。在村口接应带路。其他人,在村。四周把路,防着有人跑掉。 “好!”众人都应了。 “还有,咱们各家眷属的门上,都要挂个蓝布条子。”忻那日说,“我现在的弟兄都不是本村的,万一冲撞了自己人可就难看 “这个好办,我一回去就通知各冢”赵海谐说。 “打开祠堂的门由谁管?” “说好了,前门是刘四。后门是梅老头。”赵大冲说,“梅老头我许了他地和银子。” “这老东西腿脚还算利索。”忻那日点点头,“他就不用留 。 “一会我们以三声高升炮为号,各路一起发动!”忻那日脸色一变,变得杀气腾腾的,原本着还算计着要以后当老大的赵大冲不由得一阵发冷,看到自己的族里的长辈对这个外姓人都是言听计从的,他对自己将来能不能当老大有了极大的怀疑。 “妈的,你也不能留!”赵大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去向他手下的人布置的忻那日一眼。摸了摸怀里的小匕首,已经动了杀机。 太阳网过中天,从三里地外的土路上,一股乌黑的浊流正在狂奔,五十多个衣衫褴缕的匪徒,挥舞着手里已经开始生诱的刀枪。扑向道禄村。 匪徒没有呐喊,只是一个劲的狂奔,村口,早就有些半大子或者年轻的,鬓边戴着白花女子等着。手里提着刚刚削尖还露着白茬的木棍。接应着匪徒们向祠堂奔去。他们虽然一声不吭。但是眼里个个都冒着火。有人是因为贪欲。有的则完全是仇恨。 原本街上还有几个在做事闲聊的人,看到这副模样,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连滚带爬的跑回屋子里去。关上门,打着哆嗦听着外面的动 。 祠堂的大门果然按照预定的开着,刘四正在门边焦急的探头探脑的望着。看到他们来,他的面色顿时大为轻松。边招手,边把门又推开了许多。赵海谐一马当先。跳上了台阶。 “怎么样?” “好家伙,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哨兵给搞掉”刘四一扬头,“其他人都在后面开会,” 赵海谐吩咐:“把住大门!”自己和赵大冲领着大股人马直冲进去。第一进的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些包袱、被子之类的兵士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屋子里。 虽然一个人也没有让他的心头产生了一丝疑惑,但是一股劲头上来之后也管不得这许多了,赵海谐撞破二道院的门,大家齐齐的大喝着涌了进去。 只见后面被弄里也呐喊着涌出许多人,个个手持刀枪,挥舞着冲过来。双方看到彼此都愣住了。 这是从后门冲进来的忻那日带的一股! 忻那日带着攻打后院的人马通过敞开的门顺利的进了教堂。教堂里除了梅老头,还有几个平日里经常来的老人,一个个被吓得动弹不得。忻那日没时间理会他们。直接带人冲进了二进院子。没想到迎头遇到的,竟然是前门进来的人。 整个第二进院子里空荡荡的,莫说工作队,连个鬼都没有。 赵海谐网想带人往屋子里搜。忽然外面街上传来了一排枪声。 这意味着死亡的尖啸声让他浑身一激灵,再找刘四,已经踪影全无! “中计了!”赵海谐不由自主的大喊一声,“快跑。 手下的人顿时乱了套。有些人往前,有些人往后,还有的人直接去爬墙了,整个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屋顶上,爬起了十来名士兵,步枪一排排的往院子里射击。忻那日连喊“中计”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已经开了第一排枪,他身边的匪徒们已经到下去了五六个了,剩下的转身就跑。接着又丢下无数的手榴弹来,铁片、瓷片在院子里飞舞一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匪徒们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匪伙已经完全丧失了秩序,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忻那日见机的快,已经退回到第三进的教堂里,这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负责把住大门的匪徒不见了,后门到还是敞开着的,他稍稍放心,赶紧一挥手:“往后门跑!” 匪徒们乱哄哄的向后门涌了出去,“哪里跑!”只见后门口已经转出一员女将,身穿防刺背心,头戴幼钢盔,手中一杆齐眉点钢枪,端的威风凛凛,英安飒爽。正是董薇薇是也!她是练过健美,身体素质极好,无论身高还是体格,都比本时空的一般男人强得多。她扬起一枪,就把一个动作最快的匪徒戳倒了。 “弟兄们,拼了!”忻那日见只有个女人把门,知道蹊跷,只把砍刀挥舞,哄得身边没死的匪徒嗷嗷乱叫,一窝蜂的冲了过去,想杀过去夺门而逃。董薇薇身后已经冒出一排士兵来,又打了一排枪,接着又是一阵霰弹炮,院中顿时七零八落都是尸体和伤员。 忻那日却没有跟随手下匪徒冲锋,乘着混乱的时候,他往旁边一溜,已经跑到了夹道里,很快就翻过围墙,逃出了这个陷阱。 他根本顾不及还有多少弟兄能跑出来,一个劲的直往村外跑去 村里不能待了,脱身要紧。 在路上遇到了在街上接应的赵大冲,也是一脸的被熏黑的火药烟,挥着一把宝剑。 “中计了,!”赵大冲骂道,“这个混蛋刘四,我要录他的皮 ” “快走吧,说这个干什么!”忻那日根本管不了刘四刘五了,丢下他发足狂奔。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赵海基、赵海谐、赵大冲全部被击毙。忻那春原本在街上领着十几个匪属负责接应,在突然出现的士兵乱抢打到了几个人之后,她就往地上一滚,装死,打扫战场的时候被狠狠的踹了几脚才不情愿的爬了起来。被人用绳子和其他俘虏一起捆了。忻那日带来的五十来人,并赵大冲在村里发动起来的匪属三十多人,被杀被俘,一个也没跑掉。 第一百一十二节 胜利的后果 斩那日再次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他没从村口跑,而是儿 了村边的一条小河,丸水逃出了生天。 整个行动除了工作队本身,执委会还调来了一个剿匪支队策应。事实上,大多数士兵连开火的机会都没捞到,战斗就结束了。杜变和董薇薇两个在外人面前绷着脸,其实早就心花怒放 这可是一次大获全胜,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一手操办之下! 这次战斗之后。道禄村的僵局彻底被打破了。这次胜利不仅在于消灭了匪伙,而且借此机会,肃清了长期盘踞十三村地区的几股土匪头子的家族势力。道禄村的工作一日千里。杜变巴望了好久的民兵队很快组织起来了,土围也动了工,原本处处不顺的村政居然立马变成了“号令全村,莫敢不从”的大好的局面。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一个之舟,全盘的连锁反应。工作队在十三村其他地区的活动一下子全疟阻力,进行的非常顺利。 杜变毫不客气的施展了“专政钦拳。”首先把村里的匪属一扫而空 挂在门上的布条成了最好的识别标记。没被打死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都用绳子捆成一串一串的,由支队押回百仞城去 那里急需苦工。 “儿童也带走?”负责来接运俘虏的军官问。 “当然全带走,具体处理回去问执委会吧。”杜实乐得搞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把所有她认为有问题的家伙都搞走。至于儿童怎么处理,让文德嗣去伤脑筋吧。 杜变原本还打算把十三村地区的匪属全部照此办理。被董薇薇拦住了:“人家没参加暴动,我们也不要把事情做绝了,给人留条出路 “斩草要除根!这种坏分子的家属,都是一肚子的坏水,以后全是社会不安定因素本站斩地址已更改为:脚联凹鹏 嵌请登陆圆读 “没必要,也太夫人心”董薇薇坚持,“历史告诉我们,搞运动式的扩大化,株连九族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不搞清算。宽大无边是有害的。”两个女人为胜利而拥抱过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杜实在各村开始不遗余力的推行“进村入户,查根挖源,人人过关”的运动。她每天都带着新组建起来的道禄村民兵和一部分警卫。到各个村去:开会,组建民兵,清理户口,责令逃回家的土匪和匪属登记自首,清查被匪属坚壁起来的财物和粮食。 各村因为在忻那日反扑的时候没有参与,也没有和土匪再发生其他的关联,所以最终处理起来较道禄村要轻得多,只清算了少数有血债的土匪,一般匪徒,只要交出抢来得财物粮食,具结保证书就可以放过。接着又在全村大会上宣布:过去有轻微从匪经历的、帮着土匪运过赃物的,只要没有参加这次反攻,没有民愤的,全部予以赦免;过去分到的钱粮财物也用不着退还了一这些人所获有限,而且年深日久,追究起来没个完,不利于迅速安定人心。 派董薇薇去当副队长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董薇薇虽然不断和杜变就具体事情争吵。但是有效的降低了杜变大搞群众运动的热情,事情总得来说还走进行的比较温和有序。没有搞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原本对派遣二个女人去搞工作队的邹德现在也对马千瞩五体投地。 “督公不愧是督公。”他在农场的酒吧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收的房屋、田地和财产,杜变原本想乘机搞个小范围的土改,搞分地。但是这事被计委派来的特派员拦截了。 “这些都是穿越众的战利品,如何处理必须由执委会讨论决定。 “苍蝇!”杜变不满的嘀咕了一声。计委虽然是最最敬爱的马委员负责的,但是他下面的人实在让多数人都缺少好感。不管是平时分派物资还是打完仗接收物资,这群人都发挥了锚铩必较的特点一而且他们总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每个有重大收获的地点。 从村里掘地三尺取出了不少财货,粮食倒没多少。计委留下了一部分给工作队,在村里办赈济,村里的各家各户都发了些粮食和银钱,被土匪祸害过,死了人的家庭额外还有能多拿些抚恤的银子。 陆若华在街上大画十字,还领着人收尸,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不过他却是这次胜利的最大功臣。梅太婆在例行的扦悔中,把赵大冲见他们夫妇打听工作队情况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还说了赵大冲要梅老头当暗探的事情。 陆若华知道事情重大。找来白多禄商量。按理说忏悔者所说的内容是不得透露给第三者的,不过耶稣会在这方面是早就得到过豁免的。白多禄赶紧把这情报汇报给董薇薇。 当晚工作队就把梅老头叫来一盘问。被吓得半死的梅老头赶紧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根据梅老头的提供的消息,大家一致推测,匪伙即将要发动反击。 当时董薇薇就向百仞城发电,要求调动剿匪支队来支援,如果可能的话,一举围歼。这时候,有工作队的队员来汇报:刘四最近神不守舍,经常躲在祠堂里不出去,连过去常常去帮忙的周寡妇家都懒得去之后的异常状态之后。两个女人再联系从梅老头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刘四肯定出了问题。 土包子出身的刘四哪是狡诈精明的现代人的对手,被杜变半真半假的几句话一罩,外加阳四形体语言上学来得半吊子肢体语言判读,刘四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败露 原本他也不甘心去当土匪。在杜变的“循循善诱”之下,刘四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忏悔,把事情都给招认了,连他搞群众工作实际上是在泡妞这事都给说了出来。杜交向来瞧不起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当时就很想给他的裆部一脚,再来个“永远开除出党。”但是在董薇薇的力劝下,终于决定让刘四“戴罪立功” 毕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玩无间道的把戏。 当然对刘四来说。这个功不是这么好立的。不过杜变答应:剿匪成功之后不再追究他搞女人的事情,而且保证不把事情记入他的个人档案。 至于贿赔的财物。自然是上缴归公。刘四也不敢争。只好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双面间谍的角色。 诱敌行动成功之后,刘四也得到了奖赏,杜叟找他单独谈话: 小刘,这次你虽然犯了错误,但是你的态度是好的。”杜受顿了一下,刘四赶紧站了起来,“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一定痛改前非,再接再厉为穿越大业贡献力量 “好了,好了。”杜变摆了摆手,“你的事情,功过相抵。前面已经说过,不会再追究了。不过周寡妇那里你也得给人一个交待。就把亲事办了吧。老是偷偷摸摸的,群众影响不好!” “是,我选个黄道吉日他马上住了口,杜首长最讨厌这些东西。 “挑今日子也好。”杜受这会心情好,也就不计较这些了,“还有,组织上研究下来。你既然娶了本地的女人,就干脆留在这里干地方工作吧。道禄村是新区,你来担任村长!” 蛾谢组织上的提拔重用!”刘四激动的站了起来。要不是澳洲人这里不兴磕头,他大约早就磕几个响头了。 “以后好好工作吧。先把道禄村的工作搞好,然后我们会逐步再扩大到其他村的。”眼下十三村的形势一片大好,工作队下一步工作重点是搞社会调查,村里的具体事务再过问就没有时间了。交给刘四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再诸多大好局势之下也留下让杜变不满的后遗症:受洗人数大为增加。从原本的梅家夫妇,到全村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去教堂听道理,受洗。把个陆若华乐的天天晚上都在感谢上帝。对白多禄也另眼相看,白多禄苦不堪言,他现在每天都被陆神父“轰炸”要他发愿当修 。 “以您的才学,对天主的虔诚和为传播福音所做的贡献,未来的广东教区大主教。非你莫属。再兼任几个富庶的修道院的院长” 白多禄心想过去文总要我当临高主教,现在陆若华说广东大主教非我莫属,难道教宗将来还准备赏我一顶红帽子么?不行,真戴了红帽子,按文德嗣之流的思维模式,他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让我当教宗的”,想到这里白多禄一阵心虚,不过也小小的向往了一下。接着想到真当了神职人员可就没老婆了其他还好说,这个坚决不能同意。 在杜变大搞清理匪患,人心惶惶,家家都惴惴不安的日子里。陆若华不失时机的也进入到本地区的各个村落里去宣讲福音。这次,他不再形单影只一道禄村的教民虽然对基本教义还闹得不是很清楚,却已经为他的传教事业开路。一挑中老年妇女脖戴十字架,跟在陆神父后面,采取挨家挨户的扫街方式,搞“人人听福音”的群众运动式传教。 “大家要深入每家每户,到田间地头,向每个迷途的羔羊传播天主的福音。”陆若华对着一群眼神虔诚无比,身上还挂着一个装满传教传单的口袋的中老年妇女们说。 他的传教团跟在杜变的屁股后面,借着穿越众的余威,到处活动。许多人为了赶紧和穿越集团挂上关系,连天主和圣母到底是什么也没闹清,就跑到陆若华那的方去要求受洗了,慕道班每天人满为患,干脆在院子里上课。白多禄的嗓子都快哑了。量产的教徒一旦受洗完了赶紧都要求领一个十字架挂脖子上,还有人干脆领好几个,还挂一个在大门上。陆若华随身带来的十字架很快就发没了。赶紧写信回澳门要求订做一大批。 杜变气坏了,屡次想把这洋和尚给驱逐出去,利清界限。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洋和尚大讲“宽恕仁爱”之类的教义,对安定社会还是作用。在董薇薇的劝告下,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再说,涌来的传教人员大多是中老年妇女,她也不便指使人动粗。 在这番传教大跃进中。陆若华还发展了第一批“修女”:一些孤寡的中老年妇女,经过这番动荡之后想出家修修来世。临高本地没什么大庙,连尼姑庵都很少。这个新近出现的洋教恰逢其时,洋和尚说话和气,又会唱好听的歌。还有许多漂亮的画片一陆若华拆掉了白多禄随身用来包书几张房地产广告的广告页。被他描绘了一番天堂和复活之后,便有人要求当“洋尼姑”了。 陆若华干脆把她们收留下来,暂时算做教会的工作人员。起码以后教堂的打扫、做饭,洗衣服这样的杂务就有人代劳了。 这天,陆若华找来白多禄。 “你们的修院成立了吗?” 白多禄张口结舌,所谓澳洲教会根本就是一个空气。哪里来的修院。他只好推脱:“本地还没有修院。” “成立一所吧。这里有很多羔羊,要选择终导侍奉主的道路。”陆若华画了个十字,“请你去和何影商量一下。” 何影接到白多禄的电报之后不敢怠慢,此事涉及到未来的教权问题,赶紧来找执委会请示。 “你觉得怎么样?”文德嗣反问何影。本站斩地址已夏改为:聊联凹鹏聊嵌请登陆圆读 要按何影另一个时空的社会经验,肯定是要说:“我和您的看法是一样的。”不过这里就不需要如此了。 “办”何影说。“这次剿匪之后各村遗留下来的土匪的遗孤肯定不少,这些孩子我们即不能杀,留着自己教育又是祸害,不如让修道院去收养抚育他们,即不浪费资源,又能顺便洗洗脑,用死后的地狱来管住他们,不比我们用刀枪来得有效?一举两得啊。”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节 修道院长 ※“办法挺好。”文德嗣说。“我怕陆若华万居心匠测婷引…发种仇恨建立自己的嫡系教士队伍怎么办?” “那就要白多禄他们看紧了,还有就是掺沙子进去。”何影献计道,“我看可以从学校里选拔几个对我们特别忠诚的人,主动进入修院,以后担任第一批的基层神职人员。” 耀想的办法当然是这样。选拔土著学生进修院固然可以,但是他们年龄太容易被人改变想法。光几个月的洗脑,不一定够。” “那就派一个人进去掌握耸院。” “修道院长的话,白多禄不合适吗?” “他要盯住陆若华,抽不出身来。”文德嗣摇摇头,“而且他是个教徒,虽然看起来信仰不够坚定,但是,他是有信仰的” 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很明白。文德嗣准备搞的教会,是典型的自成一派。算作“异端”也不过分。 何影沉吟:“要不我们招募一个人,派进去?” “好。回头来选人 那就同意办修院。不过必须把地点设在百仞,不许在道禄村。另外,进修院要一人一报,履历写清楚,报你批准。”文德嗣指示。 这边在防上贴出招募的宗教人士一名,果然就有人来应募了。来人姓吴名石芒,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看起来满面微笑,不大原意说话。 文德嗣拿起他的档案资料翻阅了一下: 穿越政治保卫局对穿越众吴石芒个人鉴定绝密: “联年月日生。炽年月参加穿越事业。汉族。政治倾向:无明显倾向,政治上随大流。性格 较为内向,能随遇而安,对环境不挑剔,但会尽可能动手改善。对敌人毫不留情。品德高尚,无不良嗜好,社会关系清楚。专长:人事培训集家、格斗一般、” 文德嗣研究了下:人事招聘培主管 这么说能说会道,会忽悠人;会点搏斗技巧 下乡出差没问题,能自保;会急救包扎 有用的技能,培刮一下,还能配合送医下乡。 “挺合适。”文德嗣说,“不过当这个修道院长,得学习很多基本教义,还得去布道什么的。你觉得可以吗?” “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至于布道小意思。我经常做培。就算组织上要我去搞传销也不在话下。” “嗯,不过这职务属于神职人员,可能会涉及到洗礼和发愿” 吴石芒笑了下:“文总你不会真得是这么虔诚吧。” 文德嗣微微一笑,看来此人的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说:“形式主义还是需要的。”毕竟多数中国人还是希望看到宗教职业者秉承清苦、禁欲的形象的。 “有什么好处?” 文德嗣说:“教会现在只有白石禄一个人,” “嘿嘿,好好好。”吴石芒喜笑颜开。立马就开说了: “文总,咱们这是男修院还是女修院 ” “男女修院都有。还有抚育小孩子的任务。事情不会少的。”文德嗣说,“有你忙的。” “修女…啊。”这家伙的神情已经开始不对了。 “是修女阿婆。”文德嗣纠正道,说着把有关的工作内容和他说了一番。 “重点是洗脑。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吴石芒连连点头,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总,我觉得不应该把中文版圣经给陆神父。依我看,教徒最好不能看到圣经的原本。” “嗯”文德嗣对他的这个看法颇有兴趣,“为什么。” “有了中文版的圣经,不就让普通的教徒也掌握了教义吗?”吴石芒把考虑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我们搞的官方教义和圣经上说得不一样,不就给了某些人现成的弹药?” “说下去。”文德嗣来了兴趣。 “嗯,我对宗教史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记得搞宗叁改革的马丁路德的干的一件重要事情就是把拉丁文版翻泽成了德文版 他肯定不是为了消遣去干这事的。他显然把让普通人也掌握经文的内容作为一种武器 。 “再深入一步说,有了经文,会不会造成教义的歧义争论?这个可是屡见不鲜的。一个字,一句话,到底该怎么解释?信徒们要是为了某些细节打起来怎么办?别我们洗脑洗得太好了,闹出一群狂信徒来先自己砍自己,这就有点本末到置了。 文德嗣暗暗讶异,原本以为这吴老兄只是个。投机分子。为了混入高层才原意当这个宗教职业者的,没想到他还挺有想法! “最后,洪秀全的事情不可不虑。当年洪秀全拿了一本基督教的宣传小册子就搞出拜上帝教了。现在有了全本圣经,哪个野心家也用它搞一拜上帝会,事情就麻烦了。” “你的方案是什么呢?” “回收中文圣经。”吴石芒说,“规定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神职人员才能拥有。把教义的解释权收上来。”眼见文德嗣听的很专注,他又喝了口水,继续发挥: “普通信众不需要圣经。我们可以编撰几本《经文集》、《教义问答》之类的小册子,上面刊载一些基本教义、各种场合祈祷时候用的经文就好了。至于圣经中的故事,可以选一部分出来适合的,专门出一本《故事集》。”他歇了一下。“只出《语录》。不出《毛选》。” “我们拥有最终解释权。”文德嗣总结道。 吴石芒连连点头:“是这个意思。没了原本圣经,任何意义也就没了依据。教会随时随地可以宣布不稳的苗子是“异端”他想了下,“我们最好能够设置一个仲裁庭,享有对教义的最终解释权。任何人不得置疑。最后把主教任命权统统都抓到自己手里。” “嗯。”文德嗣不置可否。“不错。你先去眼泪令吧。然后等白多禄回来再议。”月师陋专了!后,女德嗣很清楚吴石?说得是符今他们的最终兑四…不过,他们还没有到和教会真正摊牌的时候,眼下,还是继续保持着低调的合作吧。让这些传教士为洗脑先打好坚实的基础。 吴石芒走马上任了。他的对外职务是百仞修院院长,对内职务和白多禄一样,宗教事务办公室副主任。当上了副主任的吴石芒请文德嗣给白多禄发了个电报,要他管好那些中文版的《圣经》,严禁外流。于是白多禄又悄悄的把满箱的书送回了百仞由吴石芒收存,当然表面上是说怕书受潮。 吴石芒非常的起劲,他首先去找了临高建筑公司,亮出了他新得到的任命状,在他的锲而不舍百般纠缠之下,梅林只好答应开工教堂的建设。不过他事先说明,自己只能提供建筑材料和部分专业工人小工现在紧缺。吴石芒满丘答应。说小工由教会自己解决。 吴石芒边忙于搞基建工作。边从大图书馆搞了不少宗教书籍开始研读 不然陆若华一回来,他这个。“修道院长”什么也不懂岂不是露馅。而且今后对教义的修正和确立。都要拿出方案来。 “帮我找些图片吧。”吴石芒找到了人肉搜索机罗锋。 “件幕图片?” “基督教图片,宣传画之类的”吴石芒想了想,“最好要本地化的那种。” “本地化 ”罗钟想了想,“是不是人物都是用中国式造型的。” “对,就是那种,西式的也可以,不过最好特征不要太明显了。画成金黄色头发的就不要了小耶稣可以不用本地们,白白胖胖的洋娃娃肯定讨人喜欢。”本站斩地址已更改为:脚联凹鹏 嵌请登陆圆读 罗锋一番查询,倒是找出不少来,吴石芒选了一些比较好看的,又去找了穿越者里会画画的,重新给描绘了一番。画了不少画。 从政治保卫总署也派来了二名年轻的土著人员。他们是从广东收容的孤儿中的两员。性格比较内向,在经受了充分的洗脑之后,领受了任务,准备等陆若华一回来就参加慕道学习,然后受洗,进修院。 陆若华却一直没回来,他虽然成绩斐然,但是也知道这新生的羊群还谈不上有什么信仰。所以每天都忙着在各村巡回布道坚固信仰。这天他刚才从外村回来,看到队部里又来了一个陌生的澳洲人,正坐着休息,新任的村长刘四正在一旁殷勤招待。 陆若华能够很清楚的区分哪些人是澳洲人,哪些是他们的土著部属,哪些是当地的一般土著 精神状态和体貌,三者之间差异很大。 来得这个人,虽然身穿本的人的青布衫,头戴斗笠,穿着草鞋,还背着一个藤篓。但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皮肤白哲。举手投足间精神饱满,意气风发。是典型的澳州人的形象。 “愿主保佑你。”陆若华画了个十字,“您是来找杜女士的?” “是的,神父。”来人很有礼貌,“我走到这里来送药的。” 来人正是刘三。刘三接到杜变的信之后,因为忙于伺候自己的药圃,又按照董薇薇来电中说的需求,炮制了些常用药散,这样隔了几天才出发,抵达的时候整个十三村地区早已是一片太平景象了。他一身明朝人的衣装打扮,装扮成采药人,不用警卫,倒是逍遥自在。刘三来到队部,却扑了个空,杜变和董微微都不在。只有个刘四,听说他叫刘三,非赶着叫他大哥。其实刘三才出岁,比刘四要 陆若华听说他是个医生。来了很大的兴趣。当时但凡来亚洲、非洲传教的传教士,都掌握一二门技艺:有的是天文;有的是科技;有的人医学,有的则是艺术。用这些专门的技艺来渗透进入当地社会。 医学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一门技术,唯有到了中国,传教士的医术似乎很吃不开。陆若华知道中国人独有他们自己的医学理论和草药学,和欧洲的完全不同。就想趁此机会了解了解 他最感兴趣的是针炎,董薇薇给当地人针炎的时候,陆若华看了很久,一直想知道针炎到底是靠什么理论治好病痛的? 刘三听他问起针炎,想这洋人也算识货。另一个时空里,中医在西方最吃的开的东西也是针炎。他便从人体阴阳、经络五行这套理论开始谈了,实际上刘三作为一个现代中药学硕士,对这套传统近巫式的理论是颇为怀疑的,但是针炎这东西纯属经验医学,至今还谈不上有什么科学的理论依据。 没想到这套理论虽然陆若华听得似懂非懂,脸上却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来。刘三暗想这玩意我自己的都不大明白,难道这洋和尚懂了? “针炎,是不是用针刺破人体的某个位置,来导引“灵气,直接进入这些地方,来生成更多的“生命灵。?” 刘三膛目结舌,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其实陆若华说的是标准的欧洲传统的医学的理论,即盖伦的“灵气”说。他只好请教陆若华,什么叫“灵气” “伟大的医师盖伦说过:人体有三种灵,是生命的要素,居于肝的是“自然灵,是营养和代谢的中心;居于脑的是“动物灵,是感觉和活动的中心,居于心的是“生命灵”是调节体热的中心。”陆若华显然对这些理论很熟悉,侃侃而谈,“灵气是通过呼吸从空气中的“世界灵气,中而来 刘三哭笑不得,原来西医也有这等巫术般的说法。他以前只知道四体液学说,已经觉得很神棍了,没想到还有这更玄妙的“灵气说”和中医的阴阳五行到是有的一拼。 原本他还想建议卫生部门。可以澳耳通过教会或者商人招募一些欧洲的医生来,来个吸收当地经验。现在看起来这是多此一举。陆若华显然在欧州也是一知识分子了,如果知识分子都是信任这种医学调调。,咽年的西医还是敬谢不敏的比较好。 第一百一十四节 中医 。 训二毋到了董薇薇,把药交给了她乃他做的都是此最都十…则剂:现成的方子,利用本地能够采集炮制的草药做出来的。为了便于使用,全部做成了散剂和丸剂。 “这些是我做的简单的草药。”刘三把篓子里的许多纸包和木盒交给董薇薇,“你懂点中医悲 ” “懂一点点。”董薇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就学过一点、针炎、拔罐、推拿之类。因为搞健身用得到。” “会号脉吗?” “只会一点。” 刘三说:“这样的话。你还是先看看这本《赤脚医生手册》好了,有很多简单疾病的诊断治疗手段。望闻问切,不一定都要靠诊脉来决断一农村还是常见病比较多一些。这是时部长编撰的《海南常见病诊断和治疗》。你也学习下。”本站斩地址已更改为:脚联凹鹏 嵌请登陆圆读 “好,掌握点医术对开展工作太有用了。” “这是你申请的医用酒精。脱脂棉,棉签”刘三拿出一张单子,“这些是我配的药的单子和适用的症状。”他说,“这里有除害预防药、解表药、怯湿药、泻下药、清火药、安神镇惊药”不过这里的中药材实在不全,有些配不出来。有的方子上的药容易找到,我就只给你方子了。 刘三最后拿出一只小本箱子:“这是卫生部给你的礼物一医药箱。”他眨了下眼睛,“里面还有些东西是试制品。” 董薇薇好奇的打开一看。除了常用的东西之外,还有看上去就很粗糙的自制纱布口罩一这是新产品。里面还有个盒子装的是一套全新的简易手术器械。 “这东西太要紧了,给我这个门外汉是不是浪费”董薇薇当然知道手术器械贵重。 “没关系,这是临高产的!”刘三看到她的反应,觉得满意,“你拿出来仔细看看。 “这是铜的?”董薇惊奇的问。 “没错,是青铜的”刘三说,“实话说我都没料到药械厂能够做出这东西来,听说是从机械厂的姜野带着几个从广州招募来得首饰匠一齐做得。” “真是太强了!”董薇薇两眼放光。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卫生部真了不起!这下算是帮大忙了。” “这些天我要在这一带搞疾控调研,顺便也可以教教你简单的医术。”刘三的是学药的,不过已经在医院里被突击培过简易外科。 于是刘三就在十三村地区行起医来,不仅行医。不仅在教堂里坐诊,还不断的利用董薇薇下村巡视工作的时候一起出诊。这使得他们在该地区的人望值暴涨。刘三巡诊的时候十分仔细,把每天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他在这里还负责进行卫生方面的基本调查工作。 刘三在巡诊看病的时候,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缺医少药”这里的人知逝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叫“大夫”的替人治病的职业,但是很少有人能享受过大夫的诊治;连摇铃背药箱的游方郎中都很少能见到。一旦生病就是等自愈,有时候也会用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土方。各种传染病、慢性病、寄生虫病猖掀;婴幼儿和产妇死亡率很高,妇女病更是非常常见。董薇薇也是女人,对此尤其同情。几次提出是不是加强几个专业的护士来这里。 刘三对这方面却不怎么关心。百仞那边自己的医护人员都不够用。而且缺少药品,怎么派人来?再者行医不是他的主业,他更注意在巡诊过程中拨集各种民间土方。不管有用没用。遇到土方,他都耍仔细的抄录下来,然后再一一敲定土方上的药物到底是什么。哪怕再荒谬的土方他都不放过。倒也给他陆陆续续的搜集到了不少方子。 这天他正在祠堂里坐诊,看了不少病患。有些他有药可发得,就给几副药,有的没有,就只好给副甘草 纯粹是安慰剂。好在百姓有得大夫看就不错了,何况他还分文不取,所以不太计较。忙碌了一个上午,正拿个饭团出来吃,忽然有人在外面喊:“让开,让开。大夫在不在?” 刘三一听声音,知道必是来了危急的病人,赶忙喊道:“站,快进 !” 从外面进来几个汉子,抬来了一个病人。 “放在板上,待我来看。”他吩咐道,走了过去。 病人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脸部的肌肉不断的痉李、集关紧闭,看起来一脸“苦笑”喉头痉李、呼吸困难急促。刘三看了大吃一惊一这是典型的破伤风症状。 “外伤呢?” 抬人进来的赶忙指了下他的脚,脚上用一块肮脏的破布包着,刘三一把扯掉了,眼前是一个很深的伤口,再问陪同的人,知道是被耙子齿戳伤的。这样更加确凿无疑了。 “这是破伤风!”刘三面色凝重,看病人的模样,毒素已经开始发作。破伤风一旦发作就算是现代化的医院里也是相当的危险。更不要说他两手空空,连清洗伤口用的双氧水都没有,更不用说破伤风血清 。 “大夫,请你看看我的孩子吧。二抬人进来的中年兰苦苦幕求,接着几个老老小小的女人跪在他面前一大约是他的家人一都在哭。 “不忙”刘三定了下神。脑子里飞速的掠过中医的治疗方子。他马上开出了一张方子,“马上去抓药!时间大约还来得及!” 接方子的人却一脸无奈。刘三在这里久了,知道此地人极穷苦,抓药对许多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赶紧取出私章,在方子上盖了一下。 “你这就去县里的生药铺,把方子给他们!”这药铺的掌柜因为平时和刘三来往很多,已经非常熟态了,要他们除给几副药还是没问题 。 中年人要跪下磕头,刘三吩咐:“快去!晚了就没救了!”接着他又对挤在一旁人喊道:“出去。出去,都挤着做什么?”破伤风病人需要安静,免受刺激。他想了下。眼下最好能够对他的伤口进行消毒,没有双氧水,只好用高锰酸钾了这东西现在可相当的宝贵,引,口!没多想着,簧薇薇讲来 ”她看到门板上躺着的不断在痉李的孩子,吓了一大跳。 “破伤风!”刘三解释道,“你得帮我。” “好,好。”董薇薇赶紧把墙上的青布大褂穿上了,她没有白大褂,但是自从刘三来了之后,听从他的建议,但凡看病诊疗也穿上个。大褂,戴口罩、帽子。 “先把他换个安静的地方。病人不能受刺激。”这里为了看病方便,门窗全部都打开了,光线很明亮 “搬到教堂的东厢房去见 那里没人住董薇薇当即找来两个士兵,帮着把人抬到东厢房去。刘三又叫人在窗户上再糊纸。尽量让屋子里比较幽暗。本站斩地址已夏改为:聊联凹鹏卿嵌请登陆圆读 “配,:心口的高锰酸钾液!快!”刘三观察着伤口,七面粘附了很多脏东西。铁器、耙子、农田,这三要素结合在一齐不得破伤风才怪。 董薇薇手忙脚乱的从药箱里取出装高锰酸钾的航子,又找来搪瓷盆和清水,忽然她问:“糟糕!没有量杯,也没有秤!” “先放一颗下去。然后慢慢兑水,注意溶液的颜色!”刘三说,“浅红色就差不多了,紫色就太浓。” 配好了溶液。他先对伤口进行清创处理,再用高锰酸钾液不断的冲洗。孩子在门板上不时的发生物搐。董薇薇赶紧上来帮忙按住。 “没关系,你看看他的舌苔,有没有黄糙?。 董薇薇用了一块压舌板,好不容易才把他紧闭的牙齿撬开。 “没有!” “体温怎么样。有没有发烧?” “发烧了董薇薇摸了下他的额头,“要不要用体温表?” “出汗情况怎么样?。 “有出汗,不过不算大汗。” 刘三再看了下他的面色,没有泛出可怕的青紫色来,这说明病情还没有进入第二阶段 中医叫“风毒入里”用中医疗法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不用了”他说,“这孩子现在的阶段,中医叫“风毒在襄”还在初发阶段。你把下他的脉搏,什么脉?。 董薇薇知道他这是在借这个机会教自己中医诊断了。用手指把了一会,迟疑道:“我不大会这个,不过感觉好像是脉弦数。” “这说明他的病症还是很严重的。”就看抓药的速度了。刘三说,“紧赶慢赶的。大概半天时间也能打个来回了。这孩子妾半能活命了 董薇薇看了看这个孩子,瘦瘦小小的,身上破衣烂衫。顿时怜悯之心大起:“其实百仞总医院不是有血清吗?取来给他打一针不就是 。 “呵呵”。刘三古怪的笑了起来,“破伤风血清一共就这么多,而且日之后已经用了好些了。还得留着给自己人用呢。” “也不在乎一支吧。”董薇薇当然知道血清的宝贵。 “一支血清也能救命,你说救谁得命?” 董薇薇无言,这问题太残酷,也太现实了。 “所以我现在要抓紧一切机会尝试中医药疗法。”刘三冲洗完伤口,也不覆盖缝合。就敞开着,“血清总有一天要用完的,到时候就全倚仗草药学了 接着董薇薇又在他的指导下对病人进行针炎,遏制痉李反应。 深夜,药终于抓了回来。刘三亲自把药碾成细末。过筛,混合后用热酒喂病人服下去。接着又把药散敷在伤口上。 “这是根据一个传统成方叫玉真散的改良的。”刘三把方子交给董薇薇,“你可以研究研究,破伤风是这里经常会遇到的一个疾病。掌握了这些就容易应付了。” 这样每天服药、敷药,刘三又关照给他定时补充盐水,这样过了几天,病情已经大为好转,痉李和僵直的现象消失。刘三大受鼓舞 过去他只知道破伤风也可以采用中药治存法,但是从来没见过实例,眼前这个病例让他信心倍增。起码威胁到穿越集团未来健康的一种疾病得到了对应的治疗方法。他赶紧把整个治疗过程都整理了一遍,包括脉案、方子、用药和使用过的各种治疗方法和措施。这样以后就可以作为一个标准的医案范本去教给未来的大夫们了。 眼见这孩子身子一日日好起来,因为是自己救下的一条命,刘三对他的情份大不一样。经常去病房看看他,说说话。刘三为了便于在县内活动采药治病。学了点临高话,所以交流起来还不算困难。 聊天之下,知道这孩子姓符 刘三知道在临高“符”是大姓,不论贫富贵贱,有很多人姓。至于名字则干脆没有,连狗剩、石头之类的名字也没有,排行老四,叫符四男。 符四男虽然号称排行老四,其实在家里就是老二。今年十一或者十二岁。前面的三个哥哥中已经有二个在十五岁以拼死掉了。他现在还活着的兄弟姐妹有三个。 符四男的家境和这里的多数人一样二穷得叮当响,住的是竹蔑墙、茅草顶的屋子,吃得半年是红着芋头 还常常吃不饱。总得来说就是一标准的万恶的旧社会农民的标本。 刘三和他说了几天话之后,发觉这孩子对园艺很有造诣 他家种菜的园子地就是他负责收拾的,而且有一种这里人很少有的愿意与人交流的性格,以刘三的经验:本时空的老百姓普遍都是闷葫芦,基本上要么一问一答,要么干脆翻着眼睛不说话。 有这么个善于表达和交流的孩子,让刘三觉得心情大好。想到执委会提出的要大家“带学徒”的号召,而且他善于园艺种植,对自己的种药会大有帮助。刘三就问: “识字吗?。 “不识。”符四男摇摇头。 “想认字吗?” “没钱学,” “嗯,你跟我学徒好不好?以后也当大夫 第一百一十五节 第一次有关中医的争论 符四男听了,古刻翻身下床给刘二磕二赶紧拉俐%! “不要磕头。我们不兴这个。”说完他说,“不过即是当我的徒弟,就得离家,你愿意吗?” 符四男当即表示愿意。刘三想起了那德编发的一个《与土著人的关系处理》的指导文件。里面说收徒之类涉及到人身的事情最好要办理文书。以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又修养了些日子,刘三看他的病已经痊愈了,就叫联络员把把符四男的爹妈都叫来。谈收他为徒的事情。这么一位有大本事的大夫愿意收自己的儿子当徒弟。对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当然再好不够,虽然失去了个半劳动力,但是少了一张嘴。双方便立了约,规定符四男自愿给百仞村的刘三当徒弟,为期七年。期间无论生死各凭天命。 立了文书,从夫明的法律意义上来说符四男就是刘三的徒弟了,刘三想怎么对他就可以怎么对他,除了不能打死之外。 刘三收了徒弟。想到要给这徒弟“净化”一下,另外也得给他扫盲,免得连基本医书都看不懂。便无心再留在道禄村了,向董薇薇嘱咐了一番之后就带着徒弟回百仞了。 符四男抢着要背刘三的篓子。刘三笑道:“还是我自己背吧。” “有事弟子服其劳。”符四男恭恭敬敬的说。 “哦,你不是不识字吗?开口还文绉绉的。”虽然这么说,刘三还是把筐子背到了自己身上。 “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说的。”符四导认真得说。“过去徒弟经过学堑。教书先生要学生们干活,总说这句话。” “看来你还据爱念书的。”刘三觉得满意。不爱读书的话,培养他的计划就没戏了。看来他不但爱读书,记性也不错。 “是,师父。”符四男说。 刘三把符四男带到了百仞。这里的一切都让初涉此的的少年感到惊奇和迷惑。他毕竟是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孩子,他也听同村人说起过,县城之外现在有个。东门市最繁华,不但繁华,还有许许多多人几辈子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到了东门市,眼睛只觉得来不及看。 “别看了,傻小子。”刘三拍了下他的脑袋,“以后有的你 说着他把这孩子带到了百仞城外的一处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组建筑前 这里也是一处检疲营,为了适应最近愈来愈多的从本地人中招募来的人员。卫生部门在百仞城外也设立了一处检瘦营。 这里的负责人是教育部的白雨,这个一米八十的大个子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符四男倒吸了一口冷气。传说中澳洲人高大壮实真不是吹的。 “叫白老师!”利三关照道。 符四男又耍爬下磕头,白雨拉住了他:“我们是不许向人屈膝 !” 被这个大个子一提,瘦瘦小小的符四男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立马被提了起来。 “白老师。”他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 “白雨,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本站祈地址已更改为: 防咕,删敬请登法阅读! “这孩子哪里来得?”白雨打量了一下,“看虚弱” “十三村地区的。他得过病。好了没多久。” “最近这地方送来的孩子挺多啊。”白雨翻了下登记本,“你这个孩子不在移送的计刮里。” “是我收的徒弟。就给他报个扫盲班,其他我自己教他。” “你也收徒弟了?。白雨笑道,“人南海收的是女弟子,从小养萝莉。你选个男的徒弟做什么。养正太?” “别开玩笑了。 刘三说,“有个徒弟也多个帮手啊。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好,我会好好的教他的。”白雨保证道,他对符四男说:“来吧,先给你洗洗干净。” 符四男在这里享受了全套的净化过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穿着制式蓝布学生装的秃头小子了。看起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颇为困惑。 “好啦。”刘三满意的看着这个,浑身散发出植物皂角精华素气味的人,“你要在这里住几十天,要听这里的先生的话,好好念书。不然他会用鞭子抽你的屁股,打得你坐不下去。过些日子我就来接你。” 符四男说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了 当学徒哪个不是给师父、师母和师兄们打过来的。 白雨拉过一本本子:“他叫什么,几岁?” “符四男。十一岁。” “名字得改一下。”白雨直皱眉。“都是这号名字,谁闹得 “就叫符悟本吧。”刘三说。 于是符四男就改叫符悟本了。他领到了一个装得满满的还钉着一“汇带子的结实布袋和一个绑着绳子的小竹牌,挂在脖手儿 一面刻着名字和序列号。这样原本的临高人符四男就正式进入了穿越集团的体制内。成为符悟本了。 刘三办完手续,自去了百仞总医院去汇报他这次下乡的情况。 他很兴奋的将中药治疗破伤风的病历交给时袅仁:“这下可好了!我们就不用担心破伤风血清用完之后的问题了!” 时袅仁却没他这么兴奋,他闷闷的翻看了下全部资料。送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临床试验不够 刘三虽然是药学出身,一听这话也不算错。毕竟国内自有破伤风血清以来,单纯用中药救治破伤风患者的病例屈指可数。 “可是玉真散治破伤风也是验方之一啊。” “第一、现在还不好说你治好的就是破伤风。”时袅仁很不客气的说,“没有细菌培养,没有病理报告,连体温记录都没有,不能确认他得的就是破伤风。这有违现代医学的严谨性。 “第二、所谓验方,被现代医学、药学证明是完全无效,甚至有害的并不在少数 狂犬病也有验方,好像还有好几种。事实上呢?”时袅仁说,“狂犬病一旦发作,不管是中医还是现代医学,都没治!不打血清就是死路一条。” “那血清用完了怎么刃?”刘三听到他把自己钟爱的中药学被批得一文不值,激动起来,“再节约到时候血清也要过期的!” “要大规模的开展临床试验才行。但是现在开展这种试验,未免有些担风险。” 所谓担风险。穿越者本身且不论,即使他们招募刮练的土著劳工、士兵。万一因为这种不成功的尝试挂了,也是个很大的损失。 “不能用动物实验?” “这么说吧。”时袅仁痛苦的说道,“这里的人把什么都想到了,不过没人想到应该带一对小白鼠来 “农场不是有兔子吗?”以刘三有限的动物学知道也知道兔子这东西繁殖率和它的亲戚老鼠是不相上下。 “据南海说兔子最近不愿意进行性生活,这里天太热。眼下就这几只兔子。一群人巴望着吃肉还来不及,指望拿来做试验?。 “既然动物试验做不了,就只好人体试验了!”门口有人说话了。两人抬眼一看。来的正是唯一的心理学医生江秋堰。此人随环岛考察队出海,有段日子没出现在百仞总医院了。 “是你。考察队回来?!”时袅任有些出乎意料。 “回来了。没病没灾的回来了!”江秋堰看上去皮肤黝黑,但是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提着个蒲草包。 “什么时候回来的。时报上没刊消息吗。” “一早就进港了。我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吃了一顿饭。其他人还在码头忙活。 这算是当医生的好处之一吧。”他接着说,“其实直接做临床不就走了?时部长你不愿意在土著劳工里尝试。放在送医下乡里一起搞好了。” 这意思就是说拿非体制内的民当临床试验品。其实这也是时袅仁的真实意思。不过他在阿妹例假呆得久了。有时候说话就会比较含蓄。 “嗯,嗯。”时袅仁不置可否,“刘三,先把这个治存方案整理整理吧。” 这大意就是认可了。刘三的气也消了。就向江秋堰打听这次荒岛考察的成果。 “成果很大!”江秋堰说着从蒲草包里倒出几个椰子来,“来,喝椰子水吧。我们搞来了好几千个。有的喝了!” “好,好。”时袅仁马上吩咐把大家都叫来,还从冷藏柜里搞来些冰块。一群大夫马上痛饮起冰镇椰子汁来了。 “好喝!好爽!”河马网给实习女医生上完临床课,热得浑身是汗,一杯清凉饮料下肚,舒服的快飞起来了。艾贝贝却不肯喝,而是把一个椰子小心的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家给孩子喝。 “嫂子你就敞开喝好了,这是计划外的。”江秋堰笑着说。 “还有计划内的?”时袅仁问。 “计划内是每人一个,不论男女老幼,不论工种。”江秋堰说,“另外重体力劳动者、军官还有额外的配给。土著职工也能分到些,不过就不是人手一个了。对了,喝完水椰子要上交到食堂去。” “难道准备做咖喔?吴南海最近把劳改队里的阿三给调到他农庄委了 他也不嫌味大。”本站祈地址已更改为: 比峪,删敬请登陆阅读! 防:以下内容超过烈口字之外,不及费 中医能不能治疗破伤风是有争论的。有的说可以,还举出了很多病历,有的则说不可以。姑且算是可以。 第一百一十六节 学生们 我看是准备榨油吧六椰年油水煮鱼 “听着就想吐。”时袅仁说。“不过多半是准备做肥皂。” “不会大规模做肥皂了。”江秋堰说,“这次考察发现了大量的皂角资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会用皂角豆了。” “皂角这玩意洗手有没有杀菌作用?” “不知道,应该有吧。” 说着他从随身的箱子里把随队考察沿路撰写的病案、保健日记、疾病状况等等好几本厚厚的。皱巴巴还沾上盐粒的笔记本取了出来。 “这些东西抽空大伙一齐整理下吧。我毕竟是个心理医生。搞这个有点陌生。” 符悟本被带到一号男性少儿宿舍里 除了性别隔离之外,检疫营地现在还按照年龄进行隔离。不再把孤儿和单身男子放在一起。原因是在博铺的检疲营里发生了成年人抢儿童的食物和鸡奸孩子的事件。虽然举事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进了劳改队,判决是劳作至死。但是穿越者们还是决定把成人和儿童分开。以免此类丑闻继续发生。 一号营房是同期进来的孩子呆的。三十张上下铺上只住了不到十个。人。屋子里空荡荡的,有几个孩子坐在床边大声的读书,有几个则在互相打闹。他们和他一样,都是光头,穿着紧身的立领子的蓝布褂。 床上铺着草席,干千净净,还有一叠用和他们身上差不多的颜色料子的蓝布料做的单被。一个简单的澜草枕头。除此之外,床边还有个白木茬的小柜子。 符悟本知道当新人的规矩,进来之后先规规矩矩的站着,看有没有“头儿”出来分派床位。但是等了半天也没人发话,才小心翼翼的选了张看起来没人睡的床辅,放平刚刚领来的行李。 “喂!”有人在喊道。 符悟本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又给提了起幕。茫然的站在床边 有个男孩子跑了过来:“新来的!你不能把行李直接放床上的!给白老师看到了要挨揍的。” “那放哪里?”符悟本问。接着又讨好得了加上了一句,“师兄。” “师兄?”那男孩子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我不是你什么师兄,我叫路甲!是县廓都人!”说到自己是县廓都人,他好像骄傲的把肚子一挺。 所谓县廓都就是县城里的人。所谓“城里人”是也。 身为“城里人”的优越感在古行也是很普遍。 “你家不就是种学田的佃户么?住城门口的蛮子。”旁边有几个男孩立刻充当了真相党,“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家可是官似 ” “官佃怎么了,还不是三样穷得露屁股。” “我是联村的。”符悟本小心的没有加入这番关于真相的谈话。 “听说了!最近来了好多你们那里的。”路甲说,“这里规矩很大,东西都要归置整齐,不许随便放。” “我就是十三村来的!”有个男孩子跑了过来,“我叫袁”袁”他终于想起自己新近取的官名:“袁斐!” “你们十三村来得都是土匪崽子”。还没等两个。人叙叙乡谊。不和谐的声音就从屋子的另一个角落传了出来。这是今年龄看起来稍微大些的男孩子。额头上有一道很大的疤痕。使得他看起来很狰狞。 “你胡说!”袁斐愤怒的叫了起来,“我爹不是土匪!” “你爷爷是土匪,你们全家、全村都是土匪!”疤脸男孩不甘示弱的叫了起来。两个人怒目而视。很有立刻要厮打起来,把对方活吃了的模样。符悟本吓得直往后躲。 “这是乌项”路甲小声说,“听说家里被党那门那伙祸害过。所以现在像个神经病一样。谁要说是十三村来得,就立马和你不共戴天一样。””符悟本想我也是十三村地区的,别平白无故就挨揍,这可不合算。 “放心,他不敢的。上次和袁斐打架被拖出去抽爽了之后就只敢叼吼了。”路甲毫不在意的说,“再闹,就得抓劳改队去了。” 果然。两个人的怒目而视。以眼杀人几分钟之后就各自落幕了。袁斐说:“太好了。你一来,我们十三村的就不用受那个神经病的窝囊气了。” “你还是省省吧。”路甲说。“澳洲首长最忌讳搞什么同乡同宗之类的事情了小心挨藤条!” “我不是匪属!”袁斐一脸委屈。“匪属的孩子,都关在教堂那边一个单独本站新地址已更改为: 除咕,洲敬请登陆阅读!地里!听说要他们做洋和尚!” “要他们当和尚做什么?”符悟本奇怪的问。 “这谁知道。”路甲说,“先理东西吧。” 符悟本打开自己领到的包,里面有很多东西,一套和他身上一样的衣服。一定有前檐的帽子,两套内衣,袜子 内衣和袜子都非常的软。而且没有缝合线,让他觉得很惊奇,这是百仞仿织厂用原始的针织机做出来的产品。 然后是两条长巾,一白一蓝。厚厚软软的,上面前是线圈。路甲告诉他:这叫毛巾。白的洗脸,蓝的洗澡。符悟本从小到大就根本没用过洗脸巾,现在听说还要用两条。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一地主粮户们也没这么考究吧。 木头的牙刷他知道是刷牙用的,本村有地主用。样子差不多。他自己当然是从来不用的。 一个用来喝水漱口的竹筒杯子,还有吃饭用的大碗和筷子勺子。 “师父想得好周到。” “每个人都这样的。没什么稀罕的。”路甲摆出一副老资格的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然后教他把东西要分门别类的放在规定的地方:衣服要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毛巾要挂得展开,连筷子摆得方向都有规定。 “澳洲人最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规矩,连拉屎都有!”路甲夸张的形容着,“而且他们很怕脏,天天要洗澡!犯了规矩的就要拉出去打屁股。”说着他颤抖了一下,大概想起了挨揍时的感觉,“用藤条抽。”说着他下意识的摸了下屁股。 正说着话,符悟本的肚子忽然一阵的续痛: “不行了!茅厕在哪?” “出门往左跑,有座有两个门的房子。”路甲还没说完,符悟本就要跑。 “别跑,带上手纸!”路甲把手纸给他。符悟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狂奔而去。 符悟本回到宿舍的时候腿都快走不动了,简直是翻江倒海。他出来之后,外面有值班的大孩子要他洗手,还要用一块滑腻腻的东西要擦到手上。一直擦出泡沫才能洗干净。 符悟本的腹泻还得持续二天,直到他不再服用打虫药为止。 大家又说了一会话。原来每个人的来路都不一样。路甲是吴南海招来的徒弟。 “那天吴师父和县里教谕在地里转了一圈,就把我收下了。”他洋洋得意的说,“还说我是什么可造之什么?” 袁斐是杜变在十三村地区收容孤儿的时候一并招来的 他不是什么孤儿,不过听说去百仞的孩子可以免费获得衣食,还能认字念书之后,很多觉得家里人口多负担重的家庭也把小孩子送了过来,工作队也就全部收下了。 至于那乌项,则是自己跑到东门市,要求投奔自由的一来路不 。 这里的孩子有两种:“委培生” 由穿越者个人送来或者认养,相关的抚育费用由他们自己的收入中扣除,经过简单的基本扫盲学习和军之后就由“师父”们带回去自己教育了;“官费生”则是将各个渠道收纳来的孩子。由教育部统一抚育教育,再根据学习情况送往各处。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的呼叫声:“注意!长官查房。”随着这一声悠长的呼喊,屋子里的孩子们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统统都站到自己的床边,笔挺的站好。 “快点站好”。路甲提醒他。符悟本学着他的样子,直挺挺的站好。 来的是一名身穿陆军制服的军官 检疫期间,对所有人进行基本军,以加强其组织性、纪律性和服从性是执委会一致的决议。所以规定由陆海军军官轮流担任检疲营的教官。来人正是张拍林。 站在最靠近门口的路家看到张拍林进来,高喊一声:“立正!” 张拍林扫视了一眼餐个屋子。回了个礼。 “报告长官!一号宿舍实有十二人,在舍十二人!请您指示本站折地址已更改为: 防咕,洲敬请登陆阅读! 张拍林摆了摆手,顺着床之间的同道走过去,看着每一张床位和旁边的柜子,不时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擦一下家具,看看有没有灰尘。他做这个举动的时候,有个孩子额头上直冒冷汗。 最终他对这里的卫生和秩序情况表示满意,走了出去。于是又传来了下一个宿舍的喊声。 符悟本出了一身冷汗。路甲得意的说:“你看这里规矩大吧?墙上有宿舍的规定,你最好是背下来。” ” 符悟本不好意思的说。 第一百一十七节 教育大讨论 …糊甲也不认得,或者说不全认现在办就是半女日圳联”但是他已经在课上背了下来,于是便故作认得字一样的用手指着规章。一行一行的“念”给他听。 “念”了一半,外面传来了打云板的声音。孩子们欢呼了一声:吃饭了!看大家欢呼雀跃的模样,显然这里吃得不错。 这里没有食堂,大家都是带着碗筷去伙房排队打饭,一人一份领回宿舍吃。符悟本看到吃得居然是干饭!还有一条清蒸的小鱼,水煮蔬菜和一点鱼粉炒蛋。他不由得小小的激动的一下。这种伙食平时就是农忙的时候也吃不到。 “一天三顿饭:一顿干得,两顿稀得,伙食很不错!” 论到符悟本领饭的时集,派饭的人说:“新来的?把牌子给我看看。” 看了他脖子上的竹牌,伙夫问: “拉过肚子了?” “嗯。嗯。”符悟本奇怪为什么打饭的时候要问这个问题。 “把这个喝了。”于是他又喝了一次“净化”的时候喝过的苦味的药水。 伙夫看他喝完了,又额外给了他一块鱼肉饼。 “你可以吃十天的休养饭!”说着他在一块木牌子上用粉笔写下了几个符号。 你还有休养饭吃。”袁斐有些羡慕。这种待遇平时只有生病的人才能享受。 “我是生过病。 符悟本说着心里一热,几乎流下眼泪。十一年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活得象个人了。有人真正的关心他这个人,而不是把他只作为一张嘴、半个劳动力。 萧子山这天起来的特别早。他昨天没有去参加欢迎环岛航海归来的考察队据说酒宴现场十分热烈,以至于有四个人民委员结束之后是从桌子下面被抬出来的。雷州糖业公司从徐闻送来了大量用糖蜜发酵的朗姆酒。这东西马上就象水一样的在席面上横淌了。 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兼宿舍 大部分部门的头目都喜欢住在办公室里,而不是宿舍。其实住办公室并不见得更舒适,特别是每天去洗澡还得多走路。但是能够彰显出与众不同的地位来。 宿舍的入住率是越来越低了。他记得昨天他还看了一份宿舍管理员方忆静的“夜不归宿”名单,不算偶然外宿的人,长期不在宿舍居住的人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以上。有些人则是候鸟,在宿舍住几天。在外面住几天。 不住宿舍,自然是各有去处。执委会的行政干部多数都住办公室,军队里的军官基本住营房,周末才回宿舍来。农场的人不用说了,呆在小安乐窝里更不肯出来。连在工能委属下的人也有很多住在厂里一随着每个人的专业方向逐渐落实,大家似乎更愿意在工作地点附近休息,而不是回到集体宿舍来了。 这个现象似乎是说明大家的干劲很大,但是萧子山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分房的呼声就会出来了。 现象一:要求兑现生活秘书的电子邮件显著增加,在比上也有不少有关这方面的讨论。 现象二:申请收“徒弟”收”养子”养女”的苗头已经出现。虽然现在执委会除了少数特例之外还没有开放“异性收养”否则恐怕现在养萝莉的人会很多。 不过。穿越众现在就开始分散,一旦遭遇到重大的变故,集合人马恐怕会出很大的问题。萧子山想着要不要在执委会的扩大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一边骑上一辆飞款加重农用自行车他今天要去新学校所在地穿越集团的重点工程之一,国民学校即将落成了。 穿越者从开始在广东收留孤儿起,就把从土著中培养下一代接班人作为重中之重。目前已经成年的人,不管是哪今年龄段的,总是已经沾染了本时空的各种习气、思维和生活习惯。再做多少的灌输和洗脑都会留下残余。最佳的方式就是从孩子入手,培养十年、二十年之后的新一代劳动者、军人和行政干部。 这一般育设想将首先惠及穿越集团的所谓“体制内的”儿童。他们有两个来源:为穿越众工作的土著职工的孩子以及从大陆和本地收容来的孤儿。尤其是后者。是他们重点培养的对象一他们身世干净。没有任何家族人情需要照顾和影响。视将他们从苦海中挽救出来的穿越者为父母和神明。 过去的大半年里。穿越集团已经办起了好几种不同体系的教育模式。有在农村推行的夜校;有杜受搞的农村干部洲圳;有检疫营地搞的扫盲教育;冻有行政和军事系统办二川丽军政学校;有卫生部搞的卫生学校;收纳孤儿的国民学校,最后还有一个工能委搞的职业教育”学徒总队” 这些种类繁多的教育模式,除了讲习所是利用当地的破庙上课之外,几乎没有一个拥有正式的教室的。孩子们一般都是在露夭场地接受教育,雨天就宿舍里做作业背书。教学条件太差使得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教育都只能算是扫盲和培性质,这样下去总非长久之计。 因为名目过多,涉及多头管理,而周洞天对如何印刷课本也感到手足无措 似乎每个人都准备搞自己的一套教科书。执委会决定对所有的教育模式进行统一整理。以便集中资源。 在如何建立教育体系的问题上,和往常一样分成了多个卓论的流派。钟利时博士的对这个话题最感兴趣,最先提出了一套弃案。当然。这个方案也最为”高档” 教育分公学和私学。私学由个人办理,政府除普通话、基础算数之外不指定教材,但是采用行政和经济手段鼓励私学教师使用标准教材;念公学的免费赋税照常;自费念私学的酌情减免赋税。 儿童七岁入学,分小学三年、初中3年、高中2年,所有儿量必须接受十年义务教育。成绩优异者考入大学,公立大学免费。大学允许非在籍学生免费旁听。大学毕业者择优录取到政府部门任职。政府免费开办各种扫盲培刮班。教师需为人师表,且享受极高的社会荣誉。 身为教商人民委员的胡青白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套制度等我们建立起,海南共和国”能够确切的在海南岛行使全力的时候再说吧。现阶段还是应该以普及教育和成人教育为主。” 众人也觉得这套制度过于豪华了。 光在短期内提供足够的教师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然后以陆海军军官为主又提出了另外一套豪华的方案。他们不大关心基础教育的问题。而是搭车大谈军事教育。 “以我们穿越政府面对的严峻局面,教育必须军国主义化!”张拍林毫不忌讳的喊出了这个字眼,“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教育制度,都必须开设军刮课程!同时设立陆军幼年学校,陆军军官学校”张拍林十分起劲,“今后可以再设立陆军大学!” “海军要求同样的待遇。”李海平当仁不让。陆军有的。海军自然也得有。 “红牌港海军军官学校!” “红牌海军兵学校!”这个所谓的海军军官学校还没影子,名字问题海军里已经出现了不同意见。 “呸,你个汉奸。是不是还要明《军舰进行曲》?” “《军舰进行曲》的版权属于本官了!” “那祝“阁下,早日为穿越集团尽忠“玉碎” 陆海军提议的军校马上就引来了各部门要求建立自己的专属学校的潮流。卫生部要搞卫生学校,吴南海要搞农业学校。勘探队要搞地质学被”林林总总。热火朝天。 “好了!”文德嗣打断了大家的讨论,“这不是在鳃上开贴讨论,说什么都可以,越华丽越好。大家都把眼光放得现实一点!别一个劲的画大饼。” “依我看,目前以扫盲班和简易师范教育为主。再加一个简单的干部讲习所就可以了。”马千瞩说,“首先,我们不用管临高的普及教育,这不是我们的事。要培养的只是穿越集团目前需要的基本应用型人才士兵会写字。会算,四以内的加减乘除就够了。最多工兵、炮兵懂四则运算外加简单的几何应用。普通工人的要求不会比士兵高多少。担任行政干部再懂一些珠算之类” “反对!”钟博士说,“光造船厂的柳接工就需要懂高中水平的立体几何,扫盲班出来的工人怎么学习技术?” “文盲也能当很好的工人。最多上夜校补补需要文化课就走了。”马千瞩说,“我长辈工作过的企业,解放前目不识丁,但是技术好的产业工人有很多。解放后稍微经过夜校的培,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钟博士不以为然:“这是经验主义的低水平运用,暂时是没有问题,但是产业升级之后呢?科技总是要向前发展的。”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节 学制 “照我看。我们的目标是在有生!年尽可能的复活那此瓦叭月有用的科技,并且加以适应环境的改造,而非一味的复原科技。”马千瞩说,“环境的不同使的我们的科技必然会走上一条与另一个时空完全不同的道路,” “督公的蒸汽朋克恶趣味又要来了。”下面有人窃窃私语。 蒸汽动力齿轮计算机、高速双层蒸汽火车、浮空战列飞艇。这是以马千瞩为首的蒸汽朋克团最热衷的三个。“未来科技”方案。 这时候教育委真会的头头胡青白站起来说:“根据大家的提案,我和教育部的同仁讨论了一下,认为在教育方面,我们可以秉承两条腿走路的原则。” 所谓两条腿走路,是即搞速成式的普及教育,也搞正规教育。前者用来应付眼前的需要。后者则为将来的发展进行人才储备。 这个。看似折衷式的方案面面俱到,但是有可操作性,符合现阶段的物质能力。最后被大家接受确定下来:穿越集团将建立一个混合的教育体系:面对少儿的国民教育和面对成年人的速成教育。 首先是国民学校。它是国民教育中的基础。面对的是收容来的孤儿和直接为穿越集团服务的土著的子妹。它是强制性的,年满八周岁,不满十二周岁的儿童。全部要入学。超过年龄的,放宽为可以只参加成人速成类的扫盲学习,拿一张最为基础的丙种文凭。 国民学校是一所完全学校。分为小学和中学两个阶段。完成全部教育需要九年时间。但是胡弃白把它分割为三个阶段:初高小和中学。 除此之外,还设立了一个专门针对学龄前儿童的保育院。 二年制的初小课程就是以的基础的读写算、公民教育 包括简单的中国通史、基本道德与社会公德以及简单自然科学知识。设置劳动技能课传授各种有用的工作技能,以提高动手能力和为未来参加工作做好准备。最后则是设置一定量的体育课增强体质,从孩子开始改变中国人轻视劳动、忽视动手实践的传统。 这一阶段教育完成之后,就发给乙种文凭。毕业生可以进入军队服役、进入职业学校或者军政学校,也可以直接加入穿越集团属下的某全部门工作。教育部门计划在未来几年里,以普及初乙种文凭为最大的任务,包括在军队、工厂、农场等等各个方面。 有能力继续学习的孩子可以升入高学制三年,毕业后获得甲种 。 拥有甲种文凭的人,可以选择继续升入中学、职业技术学校或者军政学校学习。中学为四只。根据穿越者的计划:能够读到中学的人,将作为重点的培养对象。课程设置偏重于更多的理论和基础科学,使这些孩子能够最终掌握穿越者带来的先进的科学技术、理念和文化。换而言之,能够完成九年国民教弃,得到中学文凭的学生,将成为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未来穿越集团的接班人之一。 成人速成教育则是现阶段的重点。胡青白根据各方面提出的要求和意见,拿出了一个方案:所有的土著士兵、职工,一经招募之后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净化”检疫。 检疫期间采取半天军和劳动,半天文化学习的方式。军记由陆军负责,文化教育由教育部派人进行。教育内容是普通话、五百个基本汉字、基本的加减乘除。结束的时候进行一次测试。测试合格者,发给丙种文凭。 未通过测试的人,可以在接收他的部门 军队、工厂进行再教育,参加每六个月一次的文化水平测试。再教育由各部门自行安排组织,教育部门提供协助。 丙种文凭是穿越政权属下最最基础的文凭,没有这个几乎寸步难行。没有丙种文凭的人,不能晋升为正式工、一等兵、不能进职业技术学校,更不能担任基层干部。换而言之,没有这张文凭,就只能在穿越集团内充当最低等级的劳动者。不会有任何升迁的大门为他敞开。 原本照胡青白的意思。没通过测试的人就扫地出门,但是以目前对劳动力和士兵的旺盛需求,这样做太浪费了。 获得丙种文凭的人。只要有兴趣和时间就可以继续参加进一步的成人培。提升文化水平。但是不做强制要求。只是土著在晋升到一定等级的时候,文凭就会成为准入门槛 某些工种、职务、军衔或者阐隘最薪罩节就湛泡书凹刚刚刚口阳孙昭比们芥垒州渐某样高级职业技能的培,必须持有某个等级的女一丸力了通过人的上进心来激发大家学习的热情。 教育部门将每六个。月安排一次文化水平测试,任何人均可来参加。 成人教育的另外一全部分是职业技能教育。目前的职业教育算是搞得比较有章法。学徒总队的规模很大,从大陆上收容来的孤儿,凡是被判定不适应文化学习的都归入了学徒总队。集团内部许多土著职工的子女也进了这个总队。 胡青白计划以这个总认为基础,设立一所职业学校。这所职业学校沿袭原来学徒总队的制度和教育模式。招收的对象有面向所有获得过文凭的土著:无论是甲乙丙种还是中学的文凭。当然,不同的文凭能够学习的工种也是不同的。打磨工和护士只要丙种文凭,教师和医士就必须是乙种文凭以上获得者,医生则是中学文凭获得者。 职业学校的培养的重点技术含量较高,需要较长时间培才能胜任的工种,包括技工、教师、医护人员之类,也为未来。根据工种的不同,培时间从三个月到三年不等。期间即有文化学习,也有在各部门实习劳动。 最后是军政学校。由原来的军政学校、农村干部讲习所合并重组成临高军政干部学校。以培养土著的军政干部为主。学校分为甲乙丙三种水平班。甲班招收有中学文凭的;乙班招收甲种文凭的。丙班招收乙种文凭持有者一只限在职职工、军人,由组织上推荐入学。 这样兼顾短期实用技术与长期学科培养的教育体系让各方面相对满意。虽然有人对穿越集团又回到了文凭万能的模式略有微辞。 有了教育体系,就要建设教学的基础设施了。萧子山要去的地方正是新学校的校址,这里原本已经修建起了许多长条形的宿舍。此地远离工业区,环境比较好。还有些杂木林。地势高亢,多砂石,不太有利于种地,办学校正合适。现在临高建筑总公司正在这块地皮上大兴土木,修建一所全新的学校。 因为人力物力有限。不能做到分别建设三所学校,所以这块地皮按照另一个时空的时髦叫法。叫做“教育园”里面的各种教学、生活设施都可以共享。这个教育园被命名为“芳草地教育园区” 萧子山来到这里的时候。芳草地的教学区已经接近基本完工了。从路上远远的望去:十几栋两层的红砖砖木建筑已经拔地而起,这些建筑萧子山觉得很熟悉一他当年念的小学中学里都有类似的教学楼:长条形的盒子,一面是敞开式的走廊。每隔两个教室设置一处楼梯。一栋楼里最少可以装进四到八个班的教室,甚至有十二乃是十六个教室的。 梅晚和教商人民委员胡青白、办事员白雨正在等他。照理说他这个办公厅主任并不负责教育问题,检查学校建设情况更非他的职责,但是萧子山身为办公厅主任。要负责解决穿越集团的下一代的教育问题,过问学校建设就顺理成章了。 学校的模样还是很寒沧的,缺少建材所以没有围墙,倒是很符合“开放办学”的思路,不过在本时空没有墙壁是相当危险的,梅晚取而代之的方案是密密麻麻的竹篱笆竹子在这里很多,加工也容易。 “到时候再沿着竹篱笆种一些爬藤的蔷薇科植物,几年下连来不管是人还走动物都靠近不了,就成了一道真正的天然“铁丝网,了!”梅晚介绍道。 大门很威严,用的是特意从百仞采石场采来的大石块。三门洞式的欧式建筑 据梅晚说是抄袭清华大学的大门的。只是不伦不类的又在大门两侧添设了炮楼式的建筑。门口已经挂上了四块牌子:“临高国民学校临高军政学校南海职业技术学校” 最后一块牌子则是“教商人民委员会” 萧子山问:“这怎么回事?” “哦,吴南海答应从农庄的盈余农产品中拨给学生一些额外的食品。所以算是投桃报李吧。”胡青白赶紧说,“文总已经同意 听说文总已经同意了。萧子山也不说什么了。看到教育委员会的牌子也挂在这里,便说:“这里环境挺好,到是个好办公地点。”,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州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一百一十九节 校园 怀不胡青白打着哈育部的办公楼就设里二层红砖红瓦的小楼。搬离机关大院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自己的办公楼了,不用在挤在几间简易房办公室里, 一进学校大门就有块大型的石头基座,上面空无一物。有几个国民学校的学生正爬在上面。看到有“首长”来了,纷纷从上面跳下来溜走 。 “这是塑像的基石。”梅晚说教育部原本准备竖立伟人的塑像但是在选择具体是哪位伟人上目前还有争论,干脆留白。 操场很大,是标准的彻米跑道的操场,单权、双扛、爬竿之类的器材一应俱全。还竖起了用木质的门框和渣网构成的足球门。旁边有居然还有篮球场,不但有篮球架子,还做得有模有样,萧子山很佩服负责林业和木制品的吴旷明 水平越来越高了。 但是学生们只是在操场上走动打闹和玩器材,没有踢球也没人打 。 “没有篮球足球?” “有几个,从船上找来几个,”胡青白网想说“都给办公厅拿走了。”想到来的人就是办公厅的主任,又把话咽了回去。说,“不太够。倒是想自己做,但是莫笑安说要为了做足球篮球申请橡胶储备肯定会被驳回的。” “足球不是说古代中国也有的。高逑就踢这个很在行。宋代版的足球我们做不出来?”萧子山根本没把“夺球”的事情记在心上。 “不是一回事。”胡青白暗想这办公厅的主任倒是蛮会随机联想 。 “不能充气,没弹性。 ”萧子山忽然想到了陆军经常在练场打橄榄球做为一种对抗毛练。上次去盐场村也看到村里的年轻人在玩橄榄球。橄榄球的话,对求要求就不大了,而且对抗程度更加激烈。 “可以教大家玩橄榄球。嗯嗯”萧子山说,“席亚洲在盐场村推广的不错。还有棒球!器材不难做。” “橄榄球是不是对抗太激烈了?”白雨表示担忧,“孩子容易妥伤。” “米国的儿童也玩橄榄珠。”萧子山一挥手,“我们要做,7世纪的米国!” 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让众人哑然。仔细一想,其实穿越集团也有这样的意思在内一世界的霸主,这个头衔谁不喜欢。 于是就决定把橄榄球和棒球列入学校的体育项目,橄榄球运动由陆军负责传授,棒球由特侦队负责,薛子良作为一个华裔二代。对米国最流行的体育项目自然不陌生。 新建的教学楼的石灰水还没干透,没有投入使用。整栋整栋的楼静悄悄的。教室里的设施水平!在萧子山看来和自己时候念过的学差不多。窗户开得很大。安上了玻璃窗以尽量利用自然光线。不过,因为用的是木窗户的关系,玻璃面积偏采光的效率稍微弱了些。 “没有装电灯?”萧子山注意到屋顶的横梁和天花板上都预留了位置,但是空荡荡的。 “没有,我们没有制造灯泡的技术。现在灯泡适用控制很严。工能委说了,以后晚上可以用电石灯 这个他们搞得住。” 黑板、桌椅是中规中矩的款式。除了前后的黑板算是涂黑了之外,所有的桌椅都是原生态的保持着白茬子。不过吴旷明能够让一群口世纪的农民工做出力世纪的家具来,萧子山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黑板上方的空白处,已经用墨汁在雪白的粉墙刷上了一些穿越者很熟悉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修身养性知识就是力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教室的门口钉着教室编号,胡青白说为了增加教室的使用效率,不采取一班一般室的模式,而是类似大学的做法,上不同的课去不同的教室。这样可以把教室的使用效率压榨到最高。 “这个意义不大吧。 萧子山问,“大学不去说它,中小学的学生从7点到,7点都在学校上课。除了晚上的时间,教室几乎没什么空暇可以利用嘛。” “不,我们的教育体制是贯彻实用主义的。”胡青白胸有成竹,“三分之一时间文化课、三分之一劳动实践课、三分之一军事和体能锻炼课。所以每个班级大概都会有一半左右的时间不会使用教室。” 这个三三教育体制获得了马千瞩的极高评价,他多次在有关教育的会议上说:“芳草地教学经验是最能够体现穿越集团精神和优越性的。是理论学习与社会实践的完美鹏猜是培养有理想、有文化、有纪律的二有新人的却儿六 所谓的劳动实践课,自然不是拿剪刀胶水做做纸模型。捏捏橡皮泥,而走到田间地头、到工厂企业里去实打实的当小工干活。 校园里本身也有可供劳动实践的基地:一个小型的农场,包括菜地、畜牧场,还有一座颇具规模的沼气池 利用沼气烧饭是一方面,另一个目的是对这里产生的大量人类排泄物和有机垃圾进行无害化处理。使之肥料化就地还田,省却了处理大量污水污物的麻烦。 农场的河畔甚至有一架用来提灌的简易风力水车。还矗立着一排冰风设计的框架式结构的大大小小的竹棚。 “农场的很多设施,是学生自己动手参与建造的。”胡青白说,下光是这个实习农场。整个校园建设,学生都参与了不少 原先这些孩子是在露天上学,在宿舍里读书,现在能搬进屋子里去,都高兴坏了,劳动热情高涨啊!” 看来胡青白自己也被感染了,他手舞足蹈的说:“就说这个简易水车吧,就是几个学生自己做的一不错吧?” “的确不错。不过水车不转 ”萧子山看了看。 文澜河的这条支流的水量不大,所以水车并不转动。 “等以后修了水坝就好用了。”胡青白兴致勃勃,“这个菜园可以让学生来种菜,畜牧场准备用来养猪和羊,饲料就用食堂的讲水 ” “讲水?”萧子山见识过土著们吃饭,就他们对食物的珍惜程度来看,很难说会有很多讨水遗留下来 这里又不是引世纪的大学。 “还是有一些的。学生可以通过种猪菜、红著,打猪草来补充饲料。养羊就更简单了。只要学生打草就行。”胡青白说,“菜园和养殖场的收获全都用来补贴师生伙食,能够提高自给率,减少依赖性 “这个竹棚子呢?”萧子山走进一个竹棚,这介。竹棚几乎有两层楼高,全都用毛竹作框架。竹蔑芦席做墙壁的棚子。地面被粘合和沙子的混合物压实过。但是看不出这里到底有什么用。 “这是校办工厂的所在地。”胡青白介绍道。 “校办工厂生产什么 “没有动力机,只好先搞手工活。承接点外发加工、吴旷明说把藤器和草编加工外包一部分给我们做,机械厂也答应帮我们制造几台手摇的编织机。做安全帽和草帽,另外还能做什么到会议上再协 下一个棚子要矮小的多。里面已经做好了很多书架一样的架子,整齐的排列着。 “这不会是图书馆吧?”萧子山想不出这里准备派什么用处 做图书馆也实在太矮小简陋了。 大家笑了起来:“准备种点菌类。平菇、木耳、香菇什么的 ,黄大山给我们提供菌种和技术指导。” “不怕造成技术扩散吗?。 “养殖技术扩散也无所谓,甚集可以说越扩散越好。只要菌种控制住就走了。这可是黄大山的专利。” “我们现在去图书馆吧。” 令萧子山吃惊的是:图书馆居然是一栋奢侈的钢筋水泥结构的尖顶两层小楼,灰色的钢筋结构梁柱镶嵌在红砖墙壁中的房子中显得特别突兀。从外表看房子戒备森严,窗户上装着铁栅栏不算,还有铁皮的包制的护窗板。门也包了铁皮,还安装了现代的锁具。 “这里的东西特别贵重,所以才这么奢侈。”梅晚说边说边打开锁,“要不我才不肯用钢筋水泥来造呢。” 这是一栋图书馆和试验室兼有的楼房。图书馆设在通风良好的二楼,阅览室很明亮,宽大的书库里里一排排新做的书架暂时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些从广州购买来的线装书,经史子集之类,另有一部分网印出来的课本、《临高时报》每月合订本。教科书是个大问题,周洞天为了大规模的印刷书籍,还在和化工部门的人一起研究解决印刷机的油墨问题,一旦解决,这里的书籍会很快充实起来。 一楼则是完全按照中学实验室的标准配置的物理、化学、生物三个课目的四个试验室和相关的器材储存室。特别让萧子山震撼的是居然还有一间是电学的试验室!萧子山不管计委的工作,但是也知道试验室里安装的这些电工器材现在对穿越者有多宝贵。 第一百二十节 学生 ※旧标个试验室里除了少数彼璃仪器、家具和此简易器林刻之外,多数都是另一个时空的产品,特别是天平秤、显微镜之类的东西,在计委的目录中绝对属于一级管控物品。看来执委会对教育的投入决心极大啊。 “百年树人,看来文总和马公的眼光真是放得很远。”萧子山恭维了一句。这种背后恭维比当面恭维有用多了。 “我看到设计规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真舍得。”胡青白说,“不过我也担心,化学试验室要用的很多化学试剂之类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过几天就是博铺化工厂点火的日子,三酸二碱一解决,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最多有机化学搞不了。” 从试验室出来,又参观了宿舍、厕所和浴室,这些基本的生活设施是萧子山相当注意的 学校是高密度的人口集中区域,卫生不搞好,学生光闹个流行性感冒就够受的。 临高建筑公司现在对这类高密度人口居住区的建设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包豪斯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供水、洗澡、垃圾处理、下水,这一切都在建筑公司诸位的禅精竭虑下逐一得到了解决。 为了减少每间宿舍的容积人员又节约用地和建材,梅晚重新改建了宿舍,把原有的单层宿舍扩建为两层,增加了容积率。 这样原本宿舍里每间房间的容纳人数由原来的一百人降低到每间三十人 正好是计划中每个班级的人数额度。按胡青白的经验,一个班级超过二十个人,教师就很难照顾到每一个人了。三十个人勉勉强强而已。 让一个班级的学生住在一起,彻底贯彻同吃同住同学同劳动。不管干什么都会很团结,有助于培养学生的集体荣誉感和纪律性。 萧子山对整个宿舍的整齐和高度的纪律性感到很吃惊。每座宿舍的门口有戴着“值日”袖章的男女学生,他们一进来,一间接一间的寝室都会响起响亮的“长官查房”的口令声。随便走进哪一间,学生们已经在床边站得笔直。个人用品、服装全部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位,完全是一派军营的作风,连女生宿舍也不例外。 “纪律性很好!”即使萧子山这样的军盲加理盲也知道群众的高度的纪律性对上位看来说有极大的好处:勇敢无谓的军队和能够忍受高强度单调劳动的产业工人。 “这是检疫营的军效果好”白雨说,“再刺头的人物也给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另外,我们也推行学生自我管理体制。” 每个班按照十人一组设置小组,组设组长,班干部设有班长和三名班委员,分别负责学习、文体和生活。 “我们要求教师只安排任务下去,而不是具体经手安排。尽可能的让他们自我管理。”胡青白介绍说,“现在是在宿舍管理方面,包括搞卫生、安全保卫这些。未来还准备让各班轮流帮厨,管理校园环境,组织学习互助小组,做到学生“自治”“自养”“自学。的目 “效果好吗?” “暂时还不够理想。”胡青白说,“这种思维模式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学生要么离开了妾师的命令就不知道做生么;有的则相反:干脆当起“班霸。了。昨天处理了一咋,职业学校的 这小子还振振有词,说这就是“自我管理。一班兰的学生坏了他这介,“学生官。的规矩,他这个“学生官。就要收拾 “官打老百姓。嘛。” “挺有意思的小子,官迷一个!怎么处理了?” “和他的手下班委送劳改队去了。他们一起把一个学生打成了骨折,打伤好几个。”胡青白感叹道,“这子不抓起来,以后就是个 “野心家?” “政治保卫总署转过一个文件来:有学生揭发说:此人经常说自己出生的时候满室异香,她娘怀孕的时候梦见大蛇入怀;算命的说他天赋异禀,有常人所难有的大富贵之类的的屁话。后来找他问话。他自己也认了,还非坚持说是真事” “这不是有精神病了?陈词滥调的老段子。”萧子山开玩笑道,“不过蛮有想法的。闹不好将来也是个土皇帝之类的人物。” “他没这个机会了。”胡青白说,“政治保卫总署给这小子的判决是“无固定期限劳改,未经批准不得释放” “这么厉害!”萧子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十三四岁的小屁孩,懂什么。有点过了吧。 “他要不说这些异香满室的傻话就没大事。说了,还非说是真得。这就踩高压线上了,谁碰谁死。” 萧子山虽然觉得这事情处理的有点过了,但是他在本质上也不喜欢这种低级的装神弄鬼的事情。让这倒霉孩子为他妄想的异禀去付出代价吧。 从宿舍兜了一圈出来。胡青白请他去办公室坐坐。教育委员会的办公室非常符合教育机构的形象,两层的仿欧式建筑。因为现在教委和学校实际是一套班子。所以这办公楼还包含了教师的办公室。但是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 胡青白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张面对面的办公桌,几把藤椅。 “申请电灯都没有!”胡青白大吐苦水,“常凯申非说这地方不在他们的架线范围之内!” “现在很缺师资!穿越者愿意来当专职教师的没有几个。我又没人事权。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到现在教育部只有十二个人。就这十二个人还要负责检疲营的扫盲教育。忙得要死。”胡青白大吐苦水,“大家都觉得当孩子王没意思,愿意兼职的倒是不少,可是兼职的人时间有限,总不能都开夜校吧!” “说到师资,难道从广州招募来的难民里就没几个读书人吗?先培养这些人上岗。” “少,真的是很少。能识几介,字就算是料不起啦。就算有几个知识分子,出检疲营一出来就给各部门拦截了。” “我和执委会谈谈。除了让教育部优先抽调土著知识分子之外。再看看女人,合适的都给你们调来。”萧子山说,“她们里边学纯文科的不少,留在各部门也就是当小秘的料,纯属浪费,办公厅管宿舍的方忆静。现在宿舍的入住率少很多了,不需要再设这个专职的宿舍管理员了,干脆调到学校来吧。当你们的舍监老师。” “这敢情好。有女人的话,估计能吸引一批文科宅男来当老师。”胡青白似乎看到了希望。 “都有男朋友和先生的。你可得着紧点,别闹出事来。”萧子山眼珠一转,“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吸引宅男们来你这里。” “什么办法?”胡青白的眼睛瞪大了。 “笨,你这里最多的是什么?” “学生 “这不还有女学生吗”萧子山意味深长的说。 胡青白恍然大悟:“对。对!”转而他又皱眉了,“都是些小孩子,灰头土脸的,瘦猴似的,除非是萝莉爱好者。” “督公不是要你办简易师范吗?你就把年龄在十五岁以上,相貌端正的女孩子抽调出来。办个简易师范班。给她们的伙食上稍微好些,养壮实,白嫩一点”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女学生穿得水兵服做得太土气了料子也不好。公社的服装厂的裁剪技术现在好多了,从广州和澳门也能采购到的好的料子。你随便请个动漫宅男把他的日本女子高生制服图集贡献出来参考参考,给她们订做一套裙子注意要长一些。然后打出简易师范招募教师,嘿嘿,那群宅男不哭着喊看来当鬼畜,,不,是人民教师来?” “一个简易师范招不了多少学生的。一百人差不多了。能有这许多课?” 白雨却在一边说:“只是许诺让他们上简易师范的课,没说只上简易师范的课。” “对了。每周给你上一节不也是上了?”萧子山含笑道。“还有,简易师范只招一百是少了,要尽量多招 五百个吧。先把要求最低的扫盲师资这块搞定。不然你们都被低水平教学绊住了,搞行政的时间都没有。” “都招女得怕不合适。”白雨说,“现在可是口世纪。还没要女平等这说法,你让一小姑娘给大老爷们上课扫盲,人能服气?” “劳动人民还是对有文化的人很服气的,不管是男是女,也不论地位寄低。”萧子山说。这大约走过去的中国社会中的传统美德之一。 “不过白雨说得也有道理,也招些男生好了。” 当下敲定简易师范第一批招募五百人,三百五十名女生,一百五十名男生。从完成扫盲教育。获得丙种文凭的十五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男女中招募。教育部将集中大部分师资对简易师范学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突击培,使其达到甲种文凭的文化水平。 第一百二十一节 检疫营 子山坏答应自只和办公厅的人员有空的时候也来卜课,,刚。他还有一件即着急又不算太急的事情。 “子弟小学的事情你看怎么办才好?”萧子山问。 所谓子弟小学,是指穿越者带来的未成年子女的教育问题。目前穿越者自己的未成年儿童不多,只有三四个而已,基本都不满十岁。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接受任何学校的教育了,每天在广阔天地里自由玩耍。而且每个孩子的父母都很忙碌,几乎管不到他们的学习和生活问题。 事情虽涉及的范围也不大,但毕竟也是办公厅的职责范围。萧子山觉得这事情很棘手:孩子年龄偏使得他们必须有专人照顾和教育。他们的人数又太少,没法为他们单独办一个类似育红学校的教育机构。毕竟多数穿越者连老婆都没有,第一次生育浪潮还没到来。要办这种学校,起码也得等八年十年之后的事情。 他把这些考虑和胡青白和白雨说了:“怎么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长远说,育红学校之类的机构肯定要办。至少保育院这个级别二三年内就得有了。”胡青白说。“现在的话,暂时在教育园里办一个专门的班好了。”胡青白想了一下,“全科班。我亲自来教。不过,最好拨一个女教师给我。孩子年龄普遍女教师比较有亲和力。” “方忆静吧。她在幼儿园待过。” “那最好了。”胡青白说了他的设想:“我们每天上半天课,采用复式教育。我再从土著儿童中选几个性格温和,普通话说的好的孩子陪读。” “这个方案好。”萧子山说。“我原来也想这么办,可是觉得班里孩子是不是少了点。” “土著孩子也不错的。聪明活泼的不少。” “到时候先让我过目下这些孩子。”萧子山想了想,“最好请卫生部事先彻底的给他们体检一次。要完全健康的。对了,相貌也得比较好一些。” “行,没问题。”胡青白暗笑这主任管得还真是琐屑。 送走了“钦差大臣”胡青白对白雨说:“你去找部德,把招简易师范的事情和他通报一下,要他帮忙配合一下 毕竟土著都是归他管,什么人合适,什么人不合适,他心里最清楚。 白雨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 白雨找到了部德,把要求和他说了一遍。都德点点头:“简易师范是个好办法,但是这么多的适龄女生怕有困难。” 都德介绍了目前的难民收容情况。截至到,汹年的五月,他们已经通过广州站渠道收容难民六千多人。其中有四千多人已经运到临高,安置在百仞公社。在雷州安置了五百人,在广州还有一千多人留置。 都德说:“人是运来了不少,但是收容来的人年龄参差不齐,你一口气要十五到二丰岁的女孩子三百五十个,我上哪给你找去。” “我还以为女人很多呢”白雨嘀咕,“古人不是把女孩子当赔钱货吗?” “可是抢女人、买女人也很热衷。这些难民一路流浪到广州,路上年轻女孩子被卖掉或者被抢走的可能性太多了。” “能给多少吧。” “一百二十咋”最多了,还得给卫生部四十个。”那德查了下电脑说。 “县生部要这么多?!” “依我看,给卫生部的还少了。现在给营地配消毒药水的人都不够。”都德把白雨给打发走了。 “哼哼,都上我这里来要女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郜德小声说。又叫了一声:“初雨!” “来了!”初雨现在已经改换了装束,头发剪短了,衣服也换成了现代人的。加上“初承雨露”身材和脸蛋都饱满起来,看起来已经和过去的那个小丫头大不相同。 “打电话给独孤求婚。通知一起去检疫营。” 都德这个民政人民委员。则执委会的权力体系里高踞第一层次,再多的钱财,也不能没人来干活。而都德就掌握着穿越集团全部的人力资源。 独孤求婚穿着一身羽式警服的旧款铁灰色衬衣出现他的办公室,下身是东德人民军夏常服马裤,脚蹬高筒靴 他自带的仿《制服在临高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上去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毕竟这套行头看起来也够” 一 的。 “走,我们去检疫营看看 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不管他的工作多忙,郜德都要和强力部门和卫生部门的主管人员一起去检疲营视察,营地里时时刻刻都有千把人聚在一起,闹起群体性事件或者瘟疫不是玩的。 车子来到博铺的时候,卫生部派出的河马也到了,三个人在来到戒备森严的检疫营。这里驻扎着一个接受过镇暴练的步兵连,除了步枪和手榴弹,还装备了藤盔甲、藤牌、木棍和催泪弹。 目前除了因为吃饭和洗澡问题打过几次群架,还没有出现过大的骚动。为了防范在移民过程中出现将地域矛盾、主客矛盾、宗族矛盾带入临高,部德在发电给广州的收容难民的指南里明确提出几个要点:只收容孤儿、单身男女和单户小家庭人家。以宗族、大家族为单位迁徙流浪的一律不收纳一一在穿越集团还没有培养出足够的可靠的行政干部之前和强大的暴力机器之前,执委会不想在解决民间纠纷上消耗太多的精力,毕竟临高本地的宗族问题已经够厉害的了。如果再引入外来的大宗强族,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难民一旦被收容,就得签契约成为契约奴,丧夫人身自由。既然身份上已经是是奴仆,就是主家的人口。在法律上已经切断了和原先家族的关系。等到在本地经过“净化。在检疲营安顿下来之后,他就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甚至连可供回忆的东西也不存在了。任由穿越集团改造成他们需要的人力资源。 都德被一队人簇拥着,走入这个检疫营。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他走进这营区就想起了当年看的《逃离索比堡》,虽然这个联想极不合适,但是长条形的营房、四周的铁丝网,高高的塔楼,荷枪实弹的哨兵,还有难民们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走过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畏惧的神情,都很神似。 难民们在营地里已经被陆军操练的很熟了,无论是走进的时候“立正””离开时候的“解散!”还是营房里喜整齐齐的被子,干干净净的草席 即使在女子营地也毫不逊色,体现出陆军在这方面的超强实力。 独孤求婚走过的时候,他的那双黑色的高筒靴和马裤让很多人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他在检疫营地差不多就是恐怖的象征。许多难民数忘不了他每次来到营地审判违反纪律的肇事分子时候的模样:白面书生一样的年轻人,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一个小小的手势就会让某个倒霉蛋被拖上大门口的刑架上被打的皮开肉绽。 都德对收容来的难民是“恩威并重。式的。让他们吃得饱,有衣穿,有病治,家人能够团聚。但是“威”也要足够,让移民们切实的认识到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单纯一味的市恩,反而会让人放纵起来。这里实行的是严厉的纪律管制。守规矩的人不会吃亏,反之则会被修理的很惨。屡犯的人等待他的就是苦役。 这种政策非常有效,根据接受移民工人的各介。经济部门的反馈,移民的表现堪称良好,服从、干活卖力、组织性纪律性很强。 这也使得具体的施行者独孤求婚在穿越集团内变得相当的孤立。虽然穿越集团内的多数人是实用主义,但是也有不少人抱有“普世”的想法。加上独孤求婚平时一副相当招摇的打扮,未免遭人嫌弃,有人甚至在防上置疑:独孤求婚在检疲营地的作为是不是有法西斯之嫌弃。 独孤求婚处在这样一种尴尬又微妙的形式之下,履行着自己的责任。都德为了避免让他在火坑上继续被烧烤,去掉了他的检疫营长官的兼职,换上了阳河。 阳河这人属于即立场极其坚定,除了网游毫无专长的宅男众。当这个检疫营的长官正合适。他当过好几个网游里的小公会会长或者高级干部,对管理群体还是有些心得的。更重要的是他对都德的一切指示都毫无置疑的执行。这样一来,独孤求婚在营地内部的整肃活动依然畅通无阻。 “今天的情绪动向怎么样?。那德问阳河。 “很稳定,蓝色情绪标准 “天天都是蓝色,你可利当是应付差使啊。 。都德知道阳河此人大学毕业没多久,缺少社会经验,这也是他比较担心的。 第一百二十二节 人力分配 ,“没有。我很认真的听取了报告才得出结论阳必“异的说。 所谓报告,是独孤求婚派出的“沙子”汇报的。这些人多数是从陆海军和社员中临时选借调来的。形象要求黑、瘦,以通广东、福建、江西、两湖方言最佳,因为难民多数是几个地区来的。为了避免熟面孔反复出现,“沙子”是是轮换的。每次抵达一批新的移民就掺合进去一些,来一批换一批。和移民们同吃同住,定时汇报移民在营地里的状况。 郜德毫不客气的说。“听汇报能听出什么名堂来?你就不怕他们骗 “不会吧” “你看,官僚起来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骗你?”都德说。“下属很会揣摩上级的意思,有时候会根据你的好恶无意识的把修正汇报的内容。自己要下去多看多听!” 冉歇了口气:“作为这里的头头,每天至少要下去二三次。多看看他们的状态。妹丝马迹有时候能反应出大问题来。有人在哭,就要问为什么哭,有人在笑。就要知道他为什么笑”。 “哦。我知道了!”阳河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会多下去看 。 独孤求婚此时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事项,甄别人口。具体来说,就是审查那些行为可疑。或者有明显隐瞒身份的难民。比如家人自称是佃户,却皮肤白嫩;家人身上有刀剑的疤痕,却说自己是个普通老百姓, 根据保卫总署的列出的“危险人物类清单”独孤求婚要注意难民中是否混入了: 华南沿海各路海盗的探子;省、府二级官府驻军暗探;郑芝龙的暗探;东厂、锦衣卫暗探;满清的暗探。最后,冉耀特别要他们注意移民中的邪教渗透情况。并且分发了一套于鄂水主编的“明末各种邪教教义、切口特征表”搜罗了大多数见于史籍的教派。 总而言之,一切可疑的人物都要进行甄别。乌德虽然承认甄别的重要性,但是对如此细致的工作抱有怀疑的态在是每次几百到一千人的规模,这样细腻的搞还行,以后大量暴人口,几万几万的移民进来,难道也这么搞? 不过执委会的态度是,前面移民数量少,工作尽量搞得细一点,毕竟这批人未来都是穿越政权各方面的骨干,要确保可靠。 甄别出来可疑人物还真是不少,不过传说中的各路暗探始终没有出现过。倒是清理出了不少逃犯、逃奴、逃兵。另外,还把一些因为卖身而觉得斯文扫地的读书人揪了出来。居然还抓出过和尚为未取得度联,化缘挂单均不成,沦落街头成了难民。因为蓄头发的时间不长,发髻显得过短。被穿越者怀疑是轻子。 “现在营地里有多少人了?” “到今天上午口点七百二十人。”阳河汇报道,“今天凌晨死了一个。” “有死亡?。都德停住了脚步,一般来说难民死亡基本发生在收容的初期,也就是在广州的留置阶段,也有发生在临高接受净化后的开始几天。而这一批人已经即将期满一个月了。“什么原因?” “突然腹泻。发烧。营地里卫生员也没办法 没止泻药。我看实在严重,派人去卫生所拿止泻药,还没拿回来就就死了。时部长说要做了检验才知道死因。”阳河汇报道,“不过我已经把那座宿舍封起来了,所有人不许出入,还洒了漂白水 “嗯”都德说。“最近天气热了,要防止可能的疫病流行。” “闹不好是霍乱。”河马看了下送来的报告,“很象。采样了吗?” “时部长已经采了。拿卫生所去做细菌培养了 “惨,可别闹这出。”郜德忧心仲仲。 “真要是的话。我们医疗部门才惨。”河马叹了口气,“我当年干嘛要学医呢?” 他的心情沉重的很。夏季到了,临高的地方性传染病霍乱正是爆发的时节,而穿越集团给移民补充蛋白质的重要途径就是海产玩意带菌的可能性很大。想到那臭气熏天的海产品加工厂,看着就不让人放心。 治霍乱的药他们自然是有,但是应对大规模的霍乱爆发,就未免有点力不从心了。而且霍乱病人的救治需要补液,这玩意没多少储备。河马挠了下头皮:“这个宿舍的人去的厕所也要封闭”河马下达着指示,“处置方案等结果出来再说。” 因为出了这么一件旧,公家对卫生方面的检验就特别注意,巡视了遍没有问噬、旧,那德来到了检疲营的办公室里,此时这里已经来了好些不同部门的代表。办公室里不大,天气又热。就一个个都蹲在树荫下抽烟聊天,看到都德一行人来了,这群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不要着急,我们开个会!”郜德当然知道来人意欲何为,赶紧制止他们七嘴八舌的表达。因为本期的检疲再过三四天就结束了,这对苦于人力紧缺的各全部门来说。这七百个难民是一块大肉,要分而食之。 “阳河,给大伙拿点水来吧。要煮开的 “有煮好的凉茶,绝对卫生。”阳河叫人拿来一个老式的大号茶水桶,放到树荫下。大家各自从腰带上拿出自己的杯子喝茶。 部德扫了一眼一个个跃跃欲试。犹如饿虎一般的各部门代表,先来了段开场白:“大家的来意我知道的,每月一次嘛!不要着急,也不要谈自己部门有多困难,对穿越大业有多重要 这些我都知道”。 这番话是堵大家的嘴,免得一会沦为牢骚会、发泄会。 果然,原本准备挥舞着笔记本慷慨陈词的人只好坐了回去。 “人力只有这些,你们的申请我都看过,也到计委了解了各部门的进度情况和人力需求问题。”他翻看了下送来的夹子,顺便还对送夹子过来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这应该是个土著女孩子,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来还不错。 “百分之百满足大家是不能的郜德笑了笑,“我们来分派吧。” 分派只限于十三岁以上的男女,十三周岁以下的儿童不算劳动力,直接由教育部属下的国民学校接收。 新移民经过净化处理之后。按照接收他们各单位的去向分派到百仞公社和博铺公社落户一鉴于博铺港周边的化学一钢铁工业区的开发,为了便于就近使用劳动力,民政部在博铺新设了一个博铺公社,作为当地的民政管理机构。 工能委照例获得了最多的一份。博铺化工厂即将点火投产,需要大量的工人。而在越南鸿基、海南田独设立采矿点又需要不少人力。 教育部这次是获得了第二大蛋糕,简易师范一口气占去了一百六十名男女青少年,让好几全部门心有不甘。但是白雨阐述了这批师范生毕业之后能够带来的好处之后大家也就忍耐了 毕竟本部门给分来的新工人、学徒进行文化教育是件很繁重又占人力的事情。 临高建筑公司位居第三,的到了五十人。临高建筑公司一般使用的是公社的派工工人,但是随着工程建筑量不断增加,技术工种需求愈来愈大,建筑总公司也开始建立起自己的专职土著技术工人队伍了。 医疗部门分到了三十人。天气渐热,人口渐多,保健、防瘦方面的需求愈来愈大。 其他各部门或十个八个,或者三个四的都增加了一些人员。什么也没分到的是陆海军,除了补充了死亡和伤退的缺额之外,陆海军没有增加一个编制人员。这让他们很是恼火,最后在协调之后,决定目前还在国民学校念书的少儿中拨出三十人作为“定向生”海陆军各半。他们一取得乙种文凭就转到军政学校的士官班学习。 内政部门也没有分到新的人员。首先保卫总署的人员配置和招募是不公开的,其次主管警政的冉耀对添加人员不太热衷 从节约的角度来看,陆海军平时除了刮练、干活。临时用来镇暴也够了。他现在搞的是“群防群治”换句话说就是治安任务人人有责,别把事情都推给俺们警察叔叔。 分派完人员之后,由教育部的白雨传达了学徒总队改制为职业技术学校的通知。 “就是换个名号!便于集中注册、集中住宿、集中管理。”白雨生怕有人误会,以为进了职业技术学校就成了教育部属下的人力了,“教育部只是负责学生的生活管理和文化教育!具体的职业技能教育还是由各部门、企业自行组织的。” “军政学校呢?”陆海军对这个问题也很看重。 “一样的处理方式。”白雨说,“业务学习这块还是还是你们自己负责。” “这么说是双重领导吗?军校的学员要求可和其他人不一样!” 第一百二十三节 工人等级制度 ” “具体的细节问题可以看发到各部委办的。大家看了逊头。牲自己的意见到教育部的凹上。” “学校不学校不说了。是不是该组织下工人评级的事情了?”工能委的代表展无涯说。 都德摸了摸额头:“这事我倒忘记了!你说得对,教育部要搞文凭,职称的事情也得抓起来!” 目前的工资发放制度是由民政委员会下属的劳动力事务处统一制订工资标准,再通过德隆粮行统一发放的。职工的工资只有三四个档次,干什么都拿得差不多。这种体制下没法体现出工作内容的难易。也拉不开收入档次。 展无涯点点头:“职称等级对激励工人学习技术上进有很大的用处,再说了,下一步涉及到工资方案,没有等级,就只能按照年资,这样大家容易心不服。” “有本事的人待遇上不去,大家一个劲的混资格,对吧。”都德当然知道这种情况。 “是的。现在工能委下面的工人一千多人了。这事一定得上议事日程。”展无涯从包里掏出一卷纸,“这是我们自己定的一个工能委属下的工人技术等级的方案。” 在这一体制下。一名产业工人从学徒开始,学徒期间不发工资,只给少量的零用钱。学徒期满,技能考核合格后成为帮做。帮做不是正式工人。只拿相当于正式工工资五成的“劳动津贴”帮做再做满一年,通过技能考核同时持有丙种文凭,才能升任正式工一级。 一曰成为正式工,就进入了正式的授薪体系,他拿得就不是“零用钱”和“津贴”而是正式的工资了。待遇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以后他每年只要工作努力,残次品率保持在标准线之下,每年都可以晋升一线 一级、二级、三级这样提升上去。每晋升一级,工资增加若干。到四级工为止。再向上就开始要技术考试了。 四级工通过技能考核。持有乙种文凭,可以升为技工。技工有四级,但是每一级都要经过考试。考试每年进行一次。 四级技工以上。持有甲种文凭,即可参加副技师的考核。获得副技师是大部分技工的终点了,只有通过了中学文凭考试的副技师才能参加正技师的考核。 根据展无涯测算:一今天资聪慧,动手能力强,又好学的土著工人,最快大概用十年可以升为副技师,至于正技师,还得看他的学习能力如何。一般的工人。大约只能考到三四级技工。 都德看了下整个方案,觉得还行,便说:“要交执委会讨论了吗?” “还没有。我现在是私下征求意见。大家提提意见。人力是统归你领导的,所以特别要征求你的看法。” “好吧”都德说。“工人的等级制度什么的,我是不太懂的。不过你准备是一刀切还是按工稚分开?” 展无涯脸上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当然是按工种。” 如果不按工种。不管什么工人都是按等级拿工资,从事技术含量高、危险性高的工种的工人就太吃亏了。三级包装工和三级车工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水准上的。但是技术含量也不是全部考虑的要素,码头上的扛包装卸工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却是特重体力劳动。需要的口粮数量比车工多的多。 “不同的工种有不同的起薪水平。”展无涯说。当然这是个复杂的事情,要让展无涯或者穿越集团里的任何一个人来干都是不切合实际的,好在他们有的是历史经验一大图书馆里可以查阅到此类的资料和规定,拿来根据现实环境修改一下就可以。 “不管什么样的工种。一个产业工人的平均收入水平,至少应该能够养活一个四口之家的基本户。” 一个重体力劳动的工人,每天需要的热量是在强力大卡之间,如果单纯的摄入碳水化合物,每个人最少要二十公斤粮食。合他们现在发行的临高粮食流通券就是的元。 他的老婆 古代的南方农家女子在干活上并不逊于男人,海南的妇女更是以干重活、累活、苦活出名的 至少也需要十五公斤的粮食。 假定有两名受瞻养人。按照每人每月十二公斤粮食计算。他的工资就是的中刃中好,合计:,旧元临高粮食流通券。 当然,如果真得只有这些,一家人就只能吃饭活命了。不过穿越者的劳动力政策是女人也要去干活,女人娜协的,资收入就可以用千其他方面的开支比如买衣服、贼公店用品、购买一些鱼肉等等。如果家里的孩子或者老人也能做工,那么收入还能进一步提高,这样可以刺激更多的劳动力主动进入市场。生活也不至于窘迫 穿越者们不希望自己的百姓穷得什么消费品也买不起。 “我过去在舰艇上的时候,战友晋升会遇到一个问题一专业职务等级限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部德说 舰艇上的每一个专业岗位都有最高军衔,到了这个军衔再想往上晋升军衔,就必须转换专业 位。 “这个我们也考虑过了。根据工种的技术含量不同,各工种的最高晋升等级是不一样的。”展无涯说,“技术含量很低的工种没有技工级,更不用说技师了一除非他愿意另外换个工种照展无涯的想法,这可以激励工人们学习新的技术。 “你这就有点理想化了。工人到了一定年龄,结婚成家有孩子了,负担重了,要他们再转换专业转岗谈何容易!这样会不会早成一批低技术的工人长期徘徊在低收入人群中?”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展无涯考虑了下说,“我们不是来搞均贫富的,也不是搞社会主义大家庭。按照能力水平拉开收入档次是必须的。” “嗯,所以我们要把握这个度,不要不自觉的陷入福利社会的想法中去。”郜德说,“待遇不能太低,太低了影响职工和下一代劳动者的身体健康,也影响劳动效率;也不能太高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 穿越者不能点石成金。超前的科技并不意味着能够直接转化为财富。这个新国度的原始积累一样要依靠对外掠夺和对内录削。 展无涯忽然觉得背舟发凉:“说实话还挺不适应的。” “不适应这么赤裸裸的说话吗?呵呵那德笑了起来,“这说明一点:我们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还是太多了。”他补充道:“不过低收入家庭也要照顾好,多提供一些基本的福利。其实有时候小恩小惠比加工资还有用。”惠可以给工人的。看郜德的模样是胸有成竹了。心想反正这事情也是是他的职责范围,自己只要照办就走了。 郗德的劳工福利方案就在他的口袋里的一本圣船牌笔记本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具体的劳工体制方案。他的本子上记满了各种要点和想法。一有空就拿出来琢磨。虽然这些方案现在限于客观条件还不能推行,但是脉络已经逐步清晰起来。等到时机一成熟,他就准备提到执委会上。 “河马这家伙!去检查卫生就不回来了!难道他知道我在丰什么?还有何平,远航回来放几天假休息,干脆就休息的没影子了”。时袅仁有好几天晚上搞业务学习看刨的时候没具到他们了。 “不看拉倒,让他们后悔没看到小空的步兵片吧!”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捞出一团混合物。 “片品种真是繁多小空的功夫真带劲!”时袅仁一边回想昨天业务学习夜生活的盛况。一边手脚不停的给那一团团的混合物编上号。 “这是第刃个样本。最后一个了。”时袅仁悲愤的用显微镜做镜检,“这份样本真。”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培养皿,里面是那个早晨翘辫子的移民的便便的培养物标本。一会要好好的检查下有没有弧形杆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确认了下自己的口罩是否在合适的位置上。 早晨突然死去的移民现在还停在地下停尸房里 那里的温度稍微低点。不过也放不了多久。时袅仁得赶快确认他是不是死于某一种流行性疾病。如果不是的话。晚上还来得及组织一次尸体解剖。否则就得赶快拉出去火化 这臭气熏天的事情又是卫生部门的事情。他叹了口气,为了尸体处理的事情他已经和执委会的高层吵过一架了。执委会似乎认为大海就是天然的抛尸地,建议他派人去博铺抛尸。但是他多次指出,卫生部门需要一个专门的焚化炉用来焚烧各种医疗垃圾和有传染病嫌疑的死者。现在直接拉到空地上烧即污染环境,还烧不干净。简直就是在制造病原体的传染源。 第一百二十四节 制药厂的窘境 ,之要想想亚热带气候。丛林。水网地形,时袅仁相信凶有一一能找到这个世界一半以上的病原体。自己那个在米国的导师肯定会对这里情有独钟的。可惜当时没把他骗来。这老米体壮如牛。倒是卫生部的一个好劳动力。起码可以让他来检验便便。 看着眼前一堆便便的样本罐,时袅仁心中的悲愤是别人难以想像的 他堂堂一个大穴叫兽竟然很自然的被打发到这来和大便打交道了。 更糟糕的是,时袅仁发觉感染率开始上升。他从无症状人群中检出有华枝辜吸虫、猪带绦虫等十多种寄生虫卵。细菌携带者可能更多,但是因为细菌检验的复杂性要大的多,很多还无法确诊。总之一句话,没有人意识到现代医学检验的复杂性。 而普通穿越群众对各种寄生虫和传染性疾病的无知和无所谓更让他头疼。乱吃野果的,私下打猎的,还有和当地女人胡搞的” 汇报到执娄会,总是嗯嗯啊啊的没什么具体的应对措施,一点都不 视! 也许发生一次传染病大流行会让文总和马督公的脑袋清醒一些吧?时袅仁把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仔细的看了起来。 万幸,样本里既没有出现霍乱的弧形杆菌,也没有其他让烈性传染病病菌。倒是检出了大量的沙门氏杆菌,综合看起来这个倒霉蛋就是得急性肠炎挂的。理论上说,一般的急性肠炎,只要保证病人不脱水,不电解质紊乱。配合简单的止泻药物就可以康复。 “检疲营里要是有些止泻药,再配合点盐水,这人就不会挂了。”时袅仁觉得有些遗憾,只要有颠茄片和几瓶生理盐水就能缓过劲来。 再想到天气渐渐转热,肠胃道疾病多发,得马上寻找廉价易得止泻药。忽然他想到了卫生部仓库里的鸦片。从澳门买来之后就一直丢在仓库。鸦片这玩意虽然是毒品,但是对止疼、止咳和止泻都有很强的作用。倒是现在急需的一种万用药。 时袅仁处理掉标本,又洗了洗手,点上一支烟,给郜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解除检瘦营的黄色疾病预警了。接着他又打电话给吴南海,要他注意下食堂和食品加工厂的卫生问题。 明天”时袅仁看了下日程表,“我亲自来巡视一下,顺便帮你们搞一个夏季卫生的注意事项。” “好啊,欢迎欢迎。”吴南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紧张。 “你别紧张麻。我又不是卫生局下来罚款。”时袅仁说,“不要搞突击大扫除,让我能看到真正的情况,这样才能对症下药,你来个驴粪蛋涂粉,反而看不出问题,以后要出大事的。” 关照完吴南海查卫生的事情,时袅仁想给药厂再打个电话,转念一想还不如自己亲自去一次,顺路也散散心一从早晨点就起来闻便便,这都快中午了。去药厂还能顺便上农场蹭顿饭。 药械厂就设在农场内部,它是由一座复合式的钢筋水泥框架建筑。一座烟白正在向空中喷吐着烟雾。这里配有专用锅炉房、地能空调、自备净化水源和一座专用垃圾焚烧炉。整体基础设施堪称一流水准。不过时袅仁在药厂落成投产之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毕竟他不是搞这个。专业的。 药械厂属于一级单位,门禁森严。院子的包铁大门关得紧紧的,他摇了半天门铃才门上的小窗户才露出一张脸来 把时袅仁吓了一跳,这是张烧伤过的面孔。 接着他想起来了,这是个伤武军人,这些人现在基本都在要害部门当门卫。 “院长!”门卫一看来的是医院的院长兼本厂的厂长,赶紧把门打 了。 时袅仁虽然印象中帮此人治疗过,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只是很客气的点了下头:“赵艳梅在吗?” “在,在。”门卫一迭声的应道,“您先到办公室坐,我去通知 “不用了,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她。” “赵厂长说了”门卫想了下,“她干活的时候不能别人不能进去。还是我去通知吧。” 0字头的房间,说明是在地下室。大概是菌种试验室。时袅仁虽然不搞生化,原理知道一点 大概她在做菌种培育之类的事情,不想有人进出带入杂菌。 “你怎么通知?”时袅仁起了好奇心,这里虽然有一门电话,但是内部电话是不存在的。 “用这个。”门卫一瘸一拐的带他进了门卫室。里面沿着墙做了个架子。分成好几排,钉着一个个的小铭牌,铭牌的上面是个小铃锁还有根拉绳。 门卫很认真的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在登记本上写下了日期和来访者的名字,然后拉了几下某个铭牌下的绳子,过了片刻。铭牌上的小铃锁也响了起来。 “赵厂长知道了。她马上就出来。” “?这套系统不错嘛。”时袅仁心想这到类似医院里住院部的电铃,虽然不能交流。但是起码可以传达简单的信息。想这套系统也可以用在医院里么。待会要向赵艳梅打听打听。 赵艳梅的办公室是单独的,时袅仁坐了好一会,才看到她回来。 原来赵艳梅正在菌种试验室接种春雷霉素。这种抗生素的主要是在农业上预防农作物病害之用,医用价值不大一用治疗程度不严重的轻度感染。时袅仁未免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和农委会合办的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先尽他们的需求 赵艳梅看到领导的脸色不甚活络,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也是练习一下!”她解释说,“春雷霉素的土法培育是比较简单的,对环境条件要求也不高,把这个能搞成的话。下面再培育其他菌种就容易了。” 时袅仁忙问:“下面准备培养什么菌种?青霉素能行吗?” “青霉素培养起来倒是不难,就是提纯费事。”赵艳梅皱起眉头,“等条件再好一些。医用的,可以先培养土霉素。这个相对要简单些。” 有土卑素用也不糊“汝东西的效果和四环素几平样。相当广谱的抗菌素儿 “有土霉素也好。”时袅仁的脸色好看多了。 赵艳梅的下一句话又让时袅仁大为不快:“用来给猪催肥也不错 “给猪催肥?” “是啊,这是老杨说得。”老杨自然就是杨宝贵了。 “我怕到时候人用药都不够。现在我们很缺抗生素!”时袅仁做痛心疾首状。 “再急也不行啊。”赵艳梅说,“造出来的抗生素没经过动物实验,以我们的条件造出的抗生素杂质不会少的,人吃了恐怕会出事”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时袅仁说到,“先解决有和无的问题。 赵艳梅是正规的制药厂出来的,对如此因陋就简,土法上马的调子还是不大适应。一时间有些默然无语。 “没这么要紧吧?”燕艳梅说,“酸碱厂马上就要投产。等投产之后,煤化联合厂也会跟着投产,投产了就好了。” “我看到报纸上登了。”时袅仁对蝶化企业不感兴趣。“煤化产品很多,大约是合成氨吧?不过都是工业上用的。难道还能出抗生 ?” “磺脆!”赵艳梅说。“季思退说了,这个煤化联合厂一投产,其中的副产品就是磺脆原料。” 时袅仁当然知道磺肢意味着什么。这种化学合成物最早被发现在染料中,是青霉素类抗生素之前最有效的抗感染类药物。在这个细菌还没产生耐药性的时空里,光这个东西就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 “真得?!”时袅仁又惊又喜,差点站了起来,这可是个重大利好 息。 “季思退说得。他是专家,总不会胡说八道吧。” “嗯。嗯,这事情得跟进!跟进!” “不用着急,酸碱厂得后天才点火呢,煤化厂还得等些日子。据季思退说连煤都没运够呢。” “行,先不说这个。”时袅仁想起自己的正事不是为了找抗生素,他把目前一些卫生状况和赵艳梅说了一下,提出药厂最好能在最近做一些常用的药品。 只,,止泻药、生理盐水、葡萄糖液,还有漂白粉。” 赵艳梅说:“实话说,马上能交货的只有注射用蒸镭水、十来种中成药、生理盐水、酒精。连做葡萄糖都有难度” “生理盐水还有问题”她接着说,“第一盐场村与运来的武氯化钠纯度不够,杂质过多。二是硫酸不够。输液用的生理盐水不敢搞,先弄些口服吧。” “你还要些什么东西,我来向计委再申请一次!” “要的东西太多了。计委怕也没法子 马委员也没本事无中生有吧。”赵艳梅苦笑了一下,“时大夫您应该知道,现代的药学实际上就是化学。” “你的意思是 ”时袅仁明白她的意思了,“化工品不够?” “岂止是不够。简直就是奇缺。就说你要的葡萄糖补液吧,葡萄糖工艺是很简单的,淀粉加上酸化法,很容易造,可是我没有酸:盐酸、硫酸都没有,只好搞酶化法,费时费力不说,做出来的葡萄糖的叫值还没法校正 没有碱。” 时袅仁点点头。 “还有,纱布、脱脂棉。照例是要先脱脂的 得有烧碱。可是现在的烧碱很缺。能用的消毒药剂也不够,出品的东西只能说是凑合着用。幸亏大规模的外伤不多。”她止住了话头,“目前除了搞菌种培植和中成药,制药厂还真做不出什么特别有效的东西来。” “你放心,这几天这些都会解决的,博铺的化工厂马上就能投产 。 我和计委说,让药厂取得优先权。”时袅仁给她打气。 “这就好了。有了三酸两烧碱,很多东西都能做出来。”她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一些需要协调的事情和急需的物资。” 时袅仁拿过来一看。上面开列了不少条目:要求机械部门提供一台特殊规格的针织机。用来坊织纱布;全套的裁剪设备和懂裁剪的工人这是用来做口罩的;各种超大号的锅子,瓦锅、铁锅 ”对玻璃厂的订货要求最多:大量的器皿、管道和酒精喷灯。 “还有小的注射液瓶。”赵艳梅说,“这东西很难做,玻璃厂恐怕没兴趣,得计委直接下达研发指令才行。” “你准备做注射液。土霉素注射液?” “暂时先做中药注射液。准备做一些金银花还有板蓝根的注射液。还有强心剂一提炼阿托品应该可以。” “这东西”时袅仁对当年中药注射液致死的情况还有些印象,“安全不安全?” “不够安全,中药提取剂的成分杂七杂八的,药理学原理也不够清晰。不过金银花、板蓝根和双黄连这些中药注射剂也用了几十年,死亡率还算能接受,不算很危险的东西。至于阿托品,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东西。但是阿托品是重要的抢救药剂,很有用。还是先做出来试试看 “好吧。”时袅仁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还有个要求。”赵艳梅继续说,“医院里用下来的各种空瓶,什么注射瓶、输液瓶、药瓶这些,最好都保留下来移交给药厂。我们可以再生利用。” 这些东西倒是都保留着,按照计委的规定,任何现代制品都不能随意丢弃,即使暂时用不上的也要先储备着。 “这些留着呢。而且全部清洗消过毒了。不过都在计丢的账上。我和计委说一下,一起批给你们。” “还有个要求 ”赵艳梅大概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过分,“能不能给我们一台光机?” 时袅仁吓了一跳。光机!这可是属于特级管制装备。因为牵涉刷放射源的问题,穿越者费尽心机也只搞到了三台,起码也得靠它顶几十年呢。药厂要这玩意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节 酸和碱 沾念一想他就明白了:“你要用放射线消毒?” … “酒精消毒还是湿热法都有缺点。要能放射消毒就好了。” “这不行,我做不了主。计委肯定也不会同意。光机还有辐射屏蔽的问题,这就算了吧。”时袅仁说。“真需要的话,你就把东西运到医院放射室来做。” 季思退望着眼前已经初具规模,塔楼林立,管道纵横的化学工业区,一时间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这个穿越集团的最关键设施总算是成型了。虽然从能够开始量产土水泥和砖瓦开始,博铺的化学工业区就开始建设,受限于种种人力物力的匿乏,整个工程一直保持着一种细水长流,慢速开工的状态。期间遇到的无数设备安装难题也着实让这位化工方面的负责人抓狂不已 他是在化工厂干过,可是化工厂干过和安装一家化工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竖立安装起来的各种塔:综合塔、蒸氨塔、乙醇精熘塔、洗氨塔、吸收塔、脱碳塔、脱苯塔、精馏塔、合成氨碳化综合塔、合成氨饱和热水塔、变换气脱硫塔、饱和热水塔,,这些大大小的塔和连接它们的管道,加起来足有三百多吨,光是把它们卸下来,运到这里,再逐一安装起来就堪称一大奇迹 花费了无数人力,绞尽脑汁,还赔上了几条人命和若干人受伤,最后连纪录片里复原出来的埃及人造金字塔,凯尔特人造巨人阵的种种手段都用上了。幸亏各方面能人不少,有搞过化工厂建筑和施工的经验,不然就靠他一个人肯定会抓狂了。 这套设备在引世纪当然不算什么:凹炖合成氨兼联合制碱法系统和一套煤焦化化工系统在定制购买设备的时候厂家都觉的奇怪一就产量而言现在的县城小化工厂都要比它们产量多。它们的威力在于强大的产品联合制造能力。最简单的例子:合成氨工业除了可以制造出氨水,进而制造出硝酸。还能使用氨水作为原料与食盐反应。制造出纯碱,以及许多的副产品。可以说有了合成氨工业,穿越者在本时空就永久的占据了食物链的最上层。没人能够和控制着烈性炸药和高效化肥的统,治集团相对抗的。 季思退看得心潮澎湃,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缺蝶啊! 煤炭不仅是这两套系统的生产原料,还是配套设施所必须的。生产所需要的大量蒸汽、热水、电力都靠煤来提供。正在兴建的博铺火电厂的那个大号锅炉继续象锅驻机一样拿木柴来烧蒸汽似乎不大靠谱。 缺煤这个紧蒜咒一直在他的头顶徘徊。一旦运转起来整个化工区需要的蝶炭数量远远超出了目前能够从广东运出的煤炭数量。而这些煤炭还得负担胃口越来越大的钢铁厂、水泥厂和日益增多的锅炉们巨大的生产力被运输的瓶颈所局限了。 化工工业企业一旦开始点火生产,没有检修之类的特殊情况是一般不停止运转的。就眼前的缺煤状态,一旦开始运转,没原料等米下锅就尴尬了。 不远处造船厂的隆隆的机器声和钢铁厂不断发出的巨大的钢材轧制声稍微抚慰了下他的不安情绪,一艘划时代的船只正在建造中,这是穿越众自己设计制造的第一艘铁肋木壳船 造全木结构帆船在工艺上的复杂性让机械部门的人丧失了信心,用来制造龙骨和肋材的大型木材的匿乏;木材加工处理的繁琐;木结构船只自重大,强度弱,有效载荷比过低。使得文德嗣下定决心比计哉更早的尝试建造混合动力大型铁肋木壳船,用来运载目前迫切需要的大宗散货。 这艘船从考察队环岛航行回来之后就开始铺设龙骨,为了满足生产船材的需求,钢铁厂正在制造安装了一台蒸汽锻锤。这是有史以来穿越集团造得最大的工业设备。工能委的全部精兵强将都睡在厂里,丛小时开工。 预计船只的有效载荷可达到一千二百吨,远远超过了现在的所有船只。巨大的船身加上强大的混合动力,足以使得它摆脱大多数海上威胁。 但是对三酸两碱的需求已经非常紧迫了,等不及煤炭的大批到货了。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成品即将用完,用皂矾之类的原料干馏出来的少量硫酸又实在太少 简直连塞牙缝都没法形容。要硫酸、烧碱的地方越来越多,闹得季思退只好退而求其次,决定乘媒炭供应没有稳定之前先上马两套简易的化工设备 好在这两种工艺的原料都不需要用媒,设备要求也容易些。 一套是土法电解食盐的制烧碱,另一套则是硫铁矿接触法制硫酸。这都属于应该淘汰的落后工艺,浪费大,污染严重。好在建设要求水平极低,不计后果的野蛮生产也能凑合。将来联合化工厂投产之后这座小厂也可以作为补充。 而且考察船队从万宁运回了差不多整整炖硫铁矿。做出硫酸来足够用上好一眸子了。 季思退制造的这个接触法硫酸厂,设在工业区最边缘的下风处,离居住区和农地很远。全套设计图纸和施工工艺是从大图书馆里找来的。其简陋和无视安全的恐怖程度让季思退倒吸一口凉气 只知道这世界上有土法做硫酸的,没料到能土法到这么恐怖的地方。难怪当年的八路军军工战士的牙都会被酸弄坏了。 整体的建造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酸塔是用大号的上釉的陶瓷水缸制造的。书上的说明是用陶瓷缸。穿越者现在已经能够批量的制造这东西。因为它的用途广泛又耐腐蚀,订货极多。萧白郎从无数次的失败中已经总结出了足够的经验,造水缸不仅熟练而且效率很高 他采用的了机械化的脱模法来制造缸胚,烧制水平也让当地的工人甘拜下风 穿越者拥有工忧凹及计和燃烧控制年段。只要搞清楚生产中各阶段的温度知优配精确的掌握烧窑温度升降。这种量化的能力远比工人用眼睛看、皮肤温度感的个人感受来得准确。 不过季思退并不打算订做水缸。水缸是无可奈何的代用品。既然要代用。干脆代用的技术含量更高些。何必多此一举把水缸的底还要敲掉,缸与缸的接口处还要找东西密封,防止酸雾泄露 鉴于他手里根本没什么特别好用的耐酸密封材料,土法密封是肯定会有泄露的 他还想下半辈子继续用自己的牙齿吃饭。所以他要萧白郎做的是一个完整的陶瓷的反应缸,直径,高3钙米。这差点没让萧白郎抓狂 这难度也太高了。超大件陶瓷用品是很难烧制的。 萧白郎带着人折腾了好几天之后最后拿出了一个折衷产品,整个反应缸是由二部分构成的,不过为了加强密封性,连接的部分做了套管处理。密封效果还算不错。再用点耐酸料密封大改也能凑合了。 接着他又从治金部门订做了一批铸铁管道。燃烧硫铁矿的块矿炉用耐火砖砌,里面有四个燃烧炉,每个炉床有躬平方米。炉条和炉门都用铸铁制造,以求容易密封不泄露。炉上方用耐火材料砌成一个旋风式除尘器。为了整个,炉子的燃烧和除尘的需要,季思退搞来了一台2马力的小鼓风机,这点电量在博铺工业区是不成问题的。 硫铁矿首先在的矿石粉碎机上粉碎成细颗粒,然后再放入块矿炉子里培烧。出来的炉气经过耐火砖砌的旋风除尘器之后进入第一转化器。第一转化器里的气体经过铸铁管冷却之后送入第二转化器继续反应。 第一转化器和第二转化器原来的方案是用水缸,季思退决定改用铁皮的油桶制造。转化器和除尘器都需要保温。季思退没现成的保温材料可用。就在这三个物件外围用砖砌出外框,然后在周围的空隙里填满草木灰。这两个转化器内各放铁触媒,用来催化。 转化器出来之后气体经过铸铁管道冷却之后用手摇汞送入吸收塔淋酸,再经过冷却回收就是成品酸了。浓度哟%。 酸塔就是萧白郎的三段组合式陶瓷缸。萧白郎的公差掌握的不错,起吊之后很容易的就组装就像了。酸塔内都用破碎的瓦缸片叠加起来填充。外用的密封材料用的是水玻璃混合瓷器粉做的一为此砸碎了许多瓷器。再把它们碾成粉末。好在要密封的的方只有一处,多堆一些也就走了。这种材料有个特点是遇酸之后会硬化,强度增加。还算比较好用的耐酸密封材料。 临高这里沿海风力较大,每年还会有一二次的台风,整个酸塔的外面再用砖砌的柱子进行了四面固定。 核心设备搞定之后,其他水冷和回收装置就很容易搞定了。大部分的输送管路采用的是陶瓷管,有的则用铸铁管,唯独阀门上季思退没有因陋就简。而是用的真正的化学工业专用阀门。每一处密封他亲自检查。检查无误之后,季思退命令准备点火生产。 季思退从劳工中选拔了几个小心谨慎的人来冉操作工。先上了三天安全生产课。不过最初几天的生产,季思退决定只带着穿越者自己动手。土著操作工在一旁观看学习他可不放心这些放下锄头没几天的农民,万一闹出重大伤亡事故来,化学烧伤的惨状会给以后的工人以极大的阴影。 为了这一跨时代的工业进展,季思退领着一群化学爱好者们并手下的劳工忙活了整整一天。收集了大量的干柴,还从计委拨到了许多煤。从船上卸下来的万宁硫铁矿品质相当好,经过化验,平均含硫量在0以上。这些矿石首先被送到选矿厂经过选矿,再粉碎成小块。装卸工人们用人力吊杆把成筐的矿石搬上轨道上的一长列平板车。然后二个工人爬上前面的柴油牵引车。司机注意着几百米一处高高的塔楼,当红旗变成黄旗的时候,一个工人发动了柴油机。绿旗一起来,整列列车就运动起来,缓缓的向往硫酸厂方向开去。 在季思退组织人力修建硫酸厂的同时。由临高建筑总公司主持建造的轨道运输也很快延伸到了这里。现在。在百仞和博铺两个工业区内的各家工厂、仓库和码头之间已经各自完成了轨道连接 一辆辆平板货车在柴油动力的牵引车的带动下,满载着各种原材料和成品奔走着,不时发出闷声闷气的喇叭声。 最后一列硫铁矿砂运到之后,季思退身后已经堆起了几座小山。柴火、煤、硫铁矿还有许多石灰。 他叫土著工人在块矿炉的四个炉膛的出灰口点上柴火燃烧,开始暖炉过程。整个过程差不多要延续好小时,所以季思退由抽出时间去了次萧白郎那里 这次他订做的是硫酸罐。 “罐子是做出来了。”萧白郎冲着空地上一排罐子指了下,这些罐子都挂着豆绿色的釉,两侧有耳,形状类似小号的酒坛,只是罐身很直。 “按你的要求,每个万公升容量,还加了螺纹,外加螺丝纹的盖子。真是稀罕!”萧白郎砸着嘴,“陶罐子用螺纹盖子的。” “这可是装浓硫酸的罐子,不封紧不行。” 这些装浓硫酸专用的陶罐子可以用螺纹盖旋紧一一实际上单这样是无法保证密封的,按照传统的办法是用石棉绳沾上水玻璃在罐口绕一圈再用盖子旋紧的,不过穿越者手里不要说石棉绳,连水玻璃都不多。水玻璃以后还能制造,石棉不通过贸易怕是搞不来了。 好在自然界给有另外一样天然的耐腐蚀的材料:生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节 酸和碱 漆树割取的生漆几平不怕任何腐蚀。不管是水、强敌、飞碱临高不产漆树但是广东有很多。工能委进口了一些,徐营捷调了一大水缸,调制的浓稠相宜之后再把草绳泡在里面,代替石棉绳和水玻璃。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 虽说做了全身防护,手上还是被“漆咬”了。手指都肿了起来,不得不连着休息了几天。 季思退随便抽了只罐子,试了试螺纹盖子:“这罐子不错,要保持长期生产,以后硫酸。还有硝酸、盐酸”化学品的需求量很大的。”季思退说,“我还有个单子。是化工用的设备,你赶快组织人做出来吧。” “还要做?”萧白郎叫苦连天,“我都三四天没睡过好觉了。陶瓷厂连力工才十几个人。这活也太多了!”他拿过单子,上面开列着三十多个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水缸,还有一些其他陶瓷器。 “做这么水缸!你要做咸菜?” “到是和盐有些关系”季思退说,“都是工程上要用的,你赶快吧。” “那你给点加班费啊。我这里的陶瓷匠人最近可都是没日没夜的忙 “加班费你找都德要,我哪来的流通券。”季思退对土著的福利不感兴趣,“他们在福建烧窑不也是没日没夜的,窑主会给他们加班费?” “你这资本家也太黑心了,” 季思退打断了他的牢骚:“这我可是急用的,拜托你就赶紧吧。” 罐子运回来之后。季思退在硫酸厂的旁边搭了个草棚子,睡了一会。到晚上,口个小时满了之后,他关照人把柴火全都用铁拜扒出,马上组织人在炉内装入一层和矿石差不多大校的碎石,然后在四个炉膛内装入木柴点火。 看到火势已大。季思退关照工人加入上好的鸿基无烟蝶,火弈顿时猛烈起来,整个硫酸厂火光冲天。 “好了,除了看炉子添火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去休息。到后天早晨再来开工!” 季思退眼见这会自己还不用费事,又赶到下一个工的 烧碱车间。 合成氨兼联合制碱工厂只能出品纯碱。工业上用途广泛的烧碱相对来说制取要容易些,原料也简单 食盐电解。不但可以得到烧碱,还能出品许多有用的副产品,包括另外一种重要的化工原料:盐酸。省却了再安装专门盐酸生产线,这就是化学联合制造法的好处。 就是轻工业部也一直盯着烧碱的问题 这关系到轻工业部的两大拳头产品:白纸和肥皂。季思退这次就干脆一起搞定了。 “一羊也赶,两羊也轰,我就能者多劳吧。”季思退想着往烧碱车间走。正好有列往烧碱厂送建筑材料的列车通过。他赶紧小跑几步就扒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一堆芦席上。 “谁啊!不要命扒火车了!”前面牵引车上有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吼道。 “你也算是火车?” “不是火车是什么。”说着话这火车已经到了烧碱车间的工地了,这里正在施工。 季思退从车上下来,见戴安全帽的人原来是冰风一看来这烧碱厂车间必然是钢架结构了。 果然这烧碱车间是够简陋的,不过比起目前还裸露在露天的硫酸车间来,它好歹还有个遮盖 电解车间牵涉到电的问题。不能暴露在风雨中。 整个建筑是砖柱、木梁的框架结构,除了少数关键部位设有围墙外,其他地方全部是敞开式的,利于通风。宝贵易损的变压器拥有单独的变电间,有玻璃窗户便于观察。 整个厂房的总面积大约五百平方米。地面用砖块铺砌。常凯申正带着凌天和几个土著学徒安装一台变压器:把博铺发电站送出的交流电转换成直流电,这样才能用来电解。 十个电解槽已经安装就像。季思退原本考虑过采购现成的,但是重量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最后只采购准备了核心部件是在另一个时空采购的。槽体则是本地制造。用钢筋编织成型,再用水泥黄沙浇注成型的方形槽,每个槽旧米宽,鳃米宽,插米高。槽内砌上瓷砖以免被腐蚀。在槽内距离槽底0,米的地方平着镶嵌一张铁丝网。每个槽子还配有木质盖子,上面涂有木焦油沥青防腐蚀。 沉重的钢筋水泥的电解槽被一块硬木板托着,架空在两堵砖砌的底部支架上,作为一种绝缘措施。 季思退检查了下每个槽的质量,有没有蜘联和瓷砖砌得不牢的情现发架中间坏铺设了涂刷有”。心沥青的油毡作为额外的绝缘措施。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4口安培的电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能安全吗?”季思退看着这一副因陋就简的模样。实在觉得不安心。 “大致上安全,不能说绝对。”凌天说。“用电还是要靠自己心。注意穿戴劳保用品,搞好安全教育。” “压力好沉重。”季思退已经预见到了化工厂未来怕是不会太平,“土法上马害死人。 他又转了一圈,屋子外面的用水缸组合起来的氯气吸收塔已经搭了起来,电解时产生的氯气通过这个塔里的消石灰产生反应。就得到了漂白粉。是廉价有效,可以广泛使用的消毒药品。 从烧碱车间回来。又休息了一阵,热炉工作总算快结束了。这时候凡是和化工牵扯得到些关系的人都来了。 “我们要连续二三天不睡觉了。”季思退说着,叫人从棚子里拖出几个箱子。“这些是防护服。先发给大家,别弄丢了!现在一个面具,一副眼镜都没地方找去!” 化工上用的各种劳保用品,季思退带的很多 这东西一时半会没地方补充去。易损件他带了差不多够用十年的份。 大家都穿上了全套的防护服。戴上劳保眼镜和化工用的其罩。然后在季思退的指挥下开工了。 季思退先把烟白的堵板关闭。然后把转化器的抽板抽开。打开鼓风机。他不断的用温度计测量着各个。入口的温度计。当第一转化器的入口温度达到锁的时候,季思退关照人打开转化器的顶盖,装入石英砂和触媒。接着把顶盖盖好。涂抹上防酸泥 水玻璃有了纯碱工业就不是稀罕物了,瓷器粉就更不是,所以季思退一点没有节约的意思,毫不吝惜的把两个顶盖都封紧。 徐营捷见他封好了顶盖,带着人开始往炉子里添加碎矿石。每个炉力公斤。然后把炉门关闭。同时在吸收塔里添加从计委仓库领来的呕的浓硫酸作为引子开始酸循环。 季思退测试了下第一转化器出口的二氧化硫的浓度,此时已经接近刃。他知道硫酸制取已经基本成功了。吸收塔开始酸循环之后,每十秒就有旧升的酸在淋洒。塔温已经上升到的了,他关照人开启水冷。 这样每一小时就给一个炉加矿,四个炉循环加料出渣,土法硫酸厂就这样运转起来了。只要维持稳定的加料加火。这样规模的车间每年可以运转碧天。生产吧的浓硫酸 季思退和其他人来不及欢呼这一伟大的时刻,而是忙着边边干活边给土著工人讲解生产要点一现场观摩比单纯的上课讲授要直观些,适应土著工人的文化水平。 当然一旦运转,除非检修或者其他要紧的事情就不会再停炉了毕竟热炉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和大量的燃料,经济上很不划,算。 不过季思退手里总共也就炖硫铁矿,全速生产的话运转不了一个。月就消耗完了。硫铁矿什么时候再运来就得看造船的速度有多快了不过到这个时候煤焦化上的硫酸应该已经量产了。这里的硫酸生产就不会太重要了。季思退已经在考虑了,如果煤化厂硫酸够用,那么可以用这里的设备将硫铁矿制造硫酸按作为肥料。 第一批哟%的浓硫酸制出来了。它们被小心的装到订做的罐子里,密封好。然后盖子外面再用熟石膏泥封闭。上面又盖上一只陶土烧的覆盆 用来防雨。 “这法子管用不管用?”徐营捷看惯了现代工业包装,现在乍一看和黄酒一个模样的瓦罐子,觉得不可思议,有种很不可靠的感觉。 “硫酸可是已经生产了二百年了。放心好了,过去都是这么包装的。”季思退说。 罐子上贴上“呕浓硫酸”、生产日期、生产地点的标签之后。被小心的装进木器工厂特制的木箱里。一个或者两个一箱。箱子里用草绳缠绕罐子作为减震缓冲用。然后被装上列车。运到化工危险品仓库 。 硫酸初战告捷之后,季思退带着土著工人们边生产边教学了十几天,直到土著工人基本掌握了生产工艺和流程,以及把安全生产规范全部背下来为止。 第一百二十七节 酸和碱 …吹仓生产是季思退最头疼工厂出事故不比般的址止:人伤亡不算,设备还会受损。化学品泄露的可怕后果更是难易预料。这些前农民对危险品的散漫态度实在让他吃不消 进行了好几次安全生产教育,把几个不按照规定穿戴防护服的家伙痛斥了一顿 几个件霉蛋垂头丧气的站着被他痛骂了整整半小时。就临高的气候状况来说,全身防护的站在炉子边操作的确是种折磨。玻璃纤维的裤套、橡胶围裙、长臂手套和高简靴,都是不透气的玩意,就算不在炉子边操作几分钟下来也大汗淋漓了。 “你们想变成他这样吗?!”季思退拿出一本医学图册一是他从大图书里搞来的,里面的照片全部是化学烧伤的患者照片。 但是照片的效果实在走过于恐怖。以至于收到了反效果。好几个土著工人都来哀求他,说不想干这活了。把个季思退闹得为之气结。 一番安抚、许愿和暗示不干就送劳改队去尝尝传说中的符有地的鞭子的恐吓之后好不容易把硫酸车间的人心安抚好了,生产也正常了。季思退这才抽出身来,又赶到了烧碱车间。车间外,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缸,还有大量的盐。冰风正领着人安装设备。 “盐、自来水和水缸都有了。乘现在工程还没完,我们先来配饱和食盐水。”志愿带着学生来帮忙的白雨说。他虽然当了教师。也还是化学爱好者。 “这盐不行。”徐营接摇摇头,“粗盐!杂质太多了。” 电解食盐做烧碱,在原理上非常简单,直接电解饱和食盐水,分解弄氢氯书钠 也就是所谓的烧碱来,同时还能分解出氯气和氢气。但是盐场村送来的盐是未经过精制的粗盐,里面不仅有钠盐,还有钾盐、锁盐、硫酸盐等各式各样的杂质。杂质在生产会影响分解效率,而且会损坏宝贵的电极。 所以在电解之前,必须把粗盐首先经过处理精制,去除杂质,使之成为纯净的氯化钠饱和溶液之后才能投入生产。现代时空有分工高度发达的工业体系。烧碱工业完全可以购买到经过精制的氯化钠成品。这儿,则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工业越是落后原始,自我配套的东西就越多。 季思退先把送来的盐做了一次分析,盐场村的盐质量很高,对电解影响最大的硫酸盐成分含量极少。这对他来说是利好消息:除去硫酸盐是工业做法是用氯化钡一这东西他可没有,而且氯化钡是剧毒化学品,就算能合成他也不想搞。至于钙盐、锁盐的含量也不高,是非常理想的工业用盐。 他叫人把成筐的粗盐倒在沉淀槽里,加上水到饱和状态之后,负责精制电解液的白雨把领来纯碱和烧碱,依照测试出来的盐水成分,按比例的添加进去,以使其中的钙盐和镂盐与其发生化学反应后生成氯化钙和氢氧化镁沉淀出来。上面的澄清液就是用来电解的饱和氯化钠溶液了。因为添加过烧碱和纯碱,所以还要用少量的稀盐酸进行中和处理。 生产中电解食盐是持续的过程,必须源源不断的向电解槽内补充饱和氯个拗溶液。所以盐水的精制在整个电解过程中是不停的进行的。 采用一缸一缸制取的间歇式精制法操作简单,设备简单,但是劳动强度太大,消耗人力太多。一般在工业上是采用连续精制的办法。季思退虽然搞得是土法,还是决定尽可能的使生产自动化程度高一些。 季思退根据自身的条件 有自来水供应 决定在正式生产的时候,化盐阶段使用连续操作。水从专门的化盐槽的底部流入,通过槽内的盐层,从槽商上部出口溢出。盐则间断的由人力往里加,以保持一定的盐层。化出的盐水即为饱和盐水。从化盐槽引入沉淀槽再进行中和处理。 为了减轻劳动强度,盐水槽的位置做成阶梯型状,一个比一个高,这样可以利用位差和虹吸原理进行盐水的输送。 由低到高就是化盐槽一沉淀槽中和槽。最后从中和槽内流出的饱和氯化钠溶液再送入加热槽内。 这套系统较之工业上使用的简单,而且不需要什么机械辅助。少量人力就够用了。 “做烧碱居然还要放烧碱!”带着学生负责处理盐水的白雨说。 徐营捷说:“这是两码事。你做得是精制盐水,和烧碱制造还八竿子打不着呢 白雨说:“幸亏我们还带了许多化工产品,要不然没它们做“引子”岂不是开不了工了?” “这倒不至于。”季思退边注意着槽里的反应情况边说,“很伤电极就走了。单搞物理精制氯化钠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很大的投入,得从直接改造盐场村的盐业设备开始。” “盐场村的盐业设备已经改了不少了吧 “王工搞的改造工程主要针对提高产量的,他搞的风车提卤淋晒,缩短卤水的浓缩时间。”季思退因为业务关系,去过盐场村好几次。 “说到精制。没有锅炉是肯定不行。”季思退接着说,“计委本来就说要在博铺的搞个精盐厂的,我们这个烧碱车间一投产,这工程就穿上马不可了。” “化学工业的建设高潮啊!”徐营捷感慨的说。 “也该轮到化学工业了。想想看:农药、化肥、炸药、医药。这四大法宝一出。还不制霸全球啊!”白雨兴致勃勃。 “这还远着呢。别想一口吃成胖子。”季思退说,“化工上需要配套的设施和设备还多着。生产中的实际问题得慢慢解决。 就说硫酸厂的第一批做出来的硫酸吧。杂质含量就很高,这在某些化学生产中是很危险。但是要提高纯度又得满足很多条件。” 他比喻着。“这就好比一块拼图。做出三酸两碱之后,我们也只是刚刚把拼图的四个角找出来,看到了希望,但是要真正拼出完整的图案,还得花很长的时间 徐营捷评论道:“这就好像有人要用皂化法做出来的甘油去配硝酸甘油。理论是没错,实际上会送命。” 整个的盐水的反应沉淀过程要持续邵卜时。季思退又自己带人去石灰窑。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生石灰。根据工艺手册上的数据,他测算了下刀小时连续生产会产生多少氯气,需要多少消石灰才能吸收。秤了足量的生石灰,再慢慢的向上面喷水,使其慢慢的消化。消化结束之后,让工人把消石灰过筛,然后装在筐子里运到烧碱车间去。 季思退让徐营捷测量了下消石灰的含水率,大概有3,这个比率稍嫌高了,便让人把消石灰在棚子里堆着存放几天,消石灰里多少还有一些生石灰,让水分继续消化石灰,这样几天之后水分就会下降到合适的,鬼以下。 一切就绪之后。第二天盐水精制槽内已经沉积了大量的白色沉淀物,提取了上面的澄清液化验结果表面,已经符合电解的要求了。白雨用用虹吸管原理。把澄清后的氯化钠饱和溶液抽到加热槽,季思退在加热槽下面架起柴火把盐水加热到70。加热是为了去除其中的二氧化碳。 沉淀槽内的白色沉淀物被收集起来,其中的主要成分是氯化钙和氢氧化镁。两者都是有用的化学品,不能轻易的丢弃。特别是氯化钙,药厂可以用来制造氯化钙注射液和片剂,治疗各种低钙引起的疾病。在工业上能作为常用的干燥剂,建筑业的防冻剂,充当制冷设备的制冷液,给废纸脱墨”,最后还能用来点豆腐。 季思退利用二者在水中的溶解度不同来将它们分开 氯化钙很容易溶解,氢氧化镁则不溶于水。加入水,使我化钙溶解后倒出另行处理。不溶解的部分就是氢氧化钦了。氢氧化镶虽然没有这么多才多艺,但是作为一种碱盐,可以代替烧碱和石灰作为含酸废水的中和剂;用作油品添加剂。起到防腐和脱硫作用;用于保温材料、充当建筑阻燃剂。它还是极好的脱硫利,季思退的硫酸车间的排烟道里正需要这个,能够有效的净化制酸过程中的污染气体。 加热过后的氯化钠容易抽入电解槽注满。季思退拉着下电闸,整个电解过程就自动开始了。他穿了一套防电劳保服,还穿了防电的胶底鞋,用测电笔对电解槽四周和车间地面进行了测量 没有出现漏电的情况。 出口出开始淌出电解液来。颜色是澄清的,没有流出可怕的黑色液体来。他默默的等了五分钟,以计算电解液的流量是否正常,最后,他又测量了槽内温度和电压 一切正常。温度和电压是否正常,决定了槽内的电解效率。 “出来的就是烧碱溶液了吧。”白雨问。 第一百二十八节 酸和碱 岔营捷说!“不宗今是六我们叫电解液,甲面的烧碱如公。到旧,而且有很多杂质。需要再分离处理。” “注意看。氯气!”季思退拍了下徐营捷的肩膀。 “什么,什么。”白雨想凑上去看。 小心,别乱动。”徐营捷有些激动,他想得可不是氯气可以消毒,净化环境。用来做盐酸之类的事情,再是“毒气” 氯气虽然普通却是现代战争史上第一种投入实战的毒气,一战时候可谓战果卓著。亡魂无数。而且氯气这东西制取容易,在本时空堪称超级大杀器。不管你是满洲白甲兵、关宁铁骑、御家人还是克伦威尔铁甲军,遇到了就只有一个“死” 现在穿越者的工业还不能制造气体压力容器来,储存氯气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徐营捷知道武器研究组的变态很多,说不定能搞尖什么妖蛾子来。 这种黄绿色的气体在玻璃管内升起,在场的穿越众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候,另一个玻璃管中安装的一个小风叶扇也忽然开始运转,这表明另一种无色的电解产物也出来了 氢气。 “大家要注意了。”季思退开始对工人们做安全教育:“这种黄色的气,叫氯气。它是有毒的” 看着季思退向一群似懂非懂的土著工人们解释什么叫氯气,什么叫氢气,如何预防中毒和爆炸,白雨心想以后我可不上这化工厂来 太危险了。 制取出来的氢气被输送到这套设备里唯一的一个现代装置里:盐酸反应器。将氢气通入反应器燃烧,然后再通入幕气,生成氯化氢气体。冷却后再被水吸收成为盐酸。 这个。反应非常危险。氢气中的氯气含量过高会直接爆炸,解决的方法是在反应过程中严格控制氯气的进入量,使得有毒的氯气被过量的氢气所包围,让氯气的到充分反应,防止了对空气的污染和可能的混合爆炸。 因为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季思退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土法设备,而是直接采购了现代时空的设备带来。 制盐酸只能消耗一部分氯气,余下的通入一旁的型反应塔,反应塔里已经分层装满了干燥过的消石灰。氯气被消石灰吸收,生成了次氯酸钙 它有个大家更为熟悉的名字:漂白粉。 作为最常见有效的消毒剂,漂白粉的量产成功意味着穿越集团在防病防疲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对于人群极度密集的文澜河两岸的穿越集团基地有着重要意义。当军队发起远征的时候,也母须担心沿途饮用水的卫生问题了。 消石灰吸收氯气是难易完全吸收的,在废弃中或多或少的会带走部分氯气,为了更好的利用氯气,同时改善空气环境,一般还耍采取最后一道废气吸收的工序。 从吸收塔派出来的废气用管子接到吸收回,缸内是消石灰配制的石灰乳。废气中的氯经过石灰乳的吸收,生成氯酸钙和氯化钙。 石灰乳吸收氯气饱和之后,抽到浓缩锅内,加热之后再冷却,即将氯酸钙结晶出来。氯酸钙可以作为除草剂使用。提取过氯酸钙的液体,再进行加热浓缩。就能得到氯化钙。基本做到了氯气的零排放。 至于电解时不断流出的电解液,此时其中已经含有大概旧的烧碱。不过其中含我化钠的成分更高,这样的烧碱液是不能使用的,得经过浓缩处理。 季思退用来浓缩的设备就是一口大锅子,用柴火引燃煤炭直接加热浓缩。浓烈的气味让在场所有没有戴劳保眼镜的人都逃了出去。 “这么敞开口熬是不是污染太厉害了。”白雨说。 “是啊,可是我们不是没有蒸发锅吗?这还费煤呢!”季思退因为戴着化工防护口罩。大声的说道,“等以后机械厂能给我们配套了就 。 熬煮了好一会之后。碱液下面,锅底有结晶体析出来了,越积越 。 “白雨,快拿勺子舀出来!注意别把碱液也带出来。” 白雨赶紧把特制的木头勺子拿过来,站在锅边把锅底的结晶刮出来。 “注意安全。”季思退很紧张的注视着他。这口锅子是从当时从芶家庄拨罗来的烧猪食用的,口径很大。一个不注意栽下去就完蛋 。 白雨小心的把结晶取出来,锅子上面弥漫着的蒸汽,即使戴着防护口罩也觉得刺鼻。 “这是盐吧?”他问。 “对,是真正的精盐!” 取出来的精盐送到晒盐板上,用稀碱液洗涤几次,再用饱和精盐水冲洗过,余下的就是雪白的结晶体。这种盐的氯化钠纯度高达咕以上。可以用来配置医药上输液用的生理盐水。 析出过盐的电解液继续加热浓缩,直到碱液的浓度达到刃左右就成为可以化工用。产品。当然也可以继续浓缩干躁成固体,但是这样做实在太过耗煤,对穿越看来说不合算。 硫酸、盐酸、烧碱的成功制造,给了工能委很大的信心,王洛宾、展无涯等等一干人。只要有空都跑这两个简陋的车间来看看,瞧瞧这土法上马的设备。 这两套装置虽然简陋。带来的效益却是无可估量,根据季思退的测算,在保证原料和能源供应的条件下,接触法硫酸车间按三班制配备工人!铭,年开工时间玛天,日产呕的浓硫酸,吨,必要时候可增加到口吨每天;食盐电解车间按三班制配备工人出人。年开工驱天计算,可年产烧碱好吨,漂白粉口吨,氯酸钙炖,氯化钙6吨。精盐巧纯度氯化钠众吨,盐酸王炖。 产量按现代标准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前不久分配任何化学品都要一毫升一克计算的计委来说。这两个车间的投产等于是发了一笔横财。 连时袅仁也来了。看到季思退给他准备的告高纯度氯化钠,时袅仁乐得嘴都合不化叩 纹可解决大难题!输液、注射用生理技水有着落了六服嫌口份更不用说是卫生部期盼的好东西了。至于粗制氯化钙,经过制药厂精制之后做成氯化钙注射液,可以治疗血钙降低引起的手足搐掇症以及肠绞痛、输尿管绞痛等、芋麻疹、渗出性水肿、瘙痒性皮肤病。 用于治疗维生素缺乏性佝偻病、软骨病、孕妇及哺乳期妇女钙盐补充。大幅度的提高本时空人民的身体素质。 有了足够的盐酸,使得医药厂的计划,中的葡萄糖制造也能够提上建设日程了。时袅仁马上和吴南海联系,要他赶快拿出淀粉原料,大家合计下,立马办个葡萄糖车间。 至于吴南海。对忽然得到了他根本就没指望过的除草剂喜出望外,马上要求把相关的产量全部拨给他使用。还关切的询问,什么时候能给他出硫酸按。他好配合杂交水稻放个超级产量卫星出来。 连轻工业部的人也来询问能给他们多少烧碱和硫酸的配额,有了这两样东西,他们就能提供洁白的纸张了,至于肥皂,更不在话下。不过做肥皂这件事情,化工部和轻工部是要合作办理的,原应是化工部要通过做肥皂这个流程来获取甘油。 这就好像滚雪球。一旦突破一个技术瓶颈之后。许多原本被卡住的生产领域就忽然都动了起来,能够生产的产品一下就增加了许多种,产能规模也扩大了。 军事部门反应也很迅速,当天席亚洲就打来电话。要求化工部郑重考虑下氯气作为一种武器的军事价值和使用方法。 直接释放氯气是不可能的,徐营捷和几个武器研究小组的人研究了一下。开发出一种氯气地雷:罐装盐酸下边装上一包次氯酸钙粉 也就是漂白粉,再绑上勿克火棉装药的药筒,通过爆炸把这两种物质炸成雾状混合在一起。至于效果,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要使用最好同时引爆多枚。 也有人提出可以制造毒气炮弹,原理同上,改进一下结构,使其能够经受得住榴弹炮的射击就可以了。 “不推菩使用。”徐营捷很难想象在战场上谁能够带着许多盐酸罐子跑来跑去。 “照我看。要指望这种毒气炮弹、毒气地雷的”火炮研发组的林深河作了总结性发言。“还不如做些玻璃瓶,里面装盐酸,到时候当手榴弹甩出去好使。” 群众反应很好。各部门的赞誉如潮。但是作为化工部门的负责人,季思退一点都不高兴。在这一连串光彩夺目的产品目录和生产数字背后,隐藏着高能耗和极不稳定的生产状态。 一个食盐电解车间每年要消耗食盐,的吨,生石灰炖,盐酸钝,煤炭王吨,直流电旧万度。水!联炖。这是一笔极为客观的物资和能源消耗。特别是电力和工业用水。博铺发电站装机容量原先只有引张…。仅仅一个电解车间差不多就要消耗电站年发电量的十分之一。电力不足实际上成了电解食盐车间的重要阻碍,原本计刑去年年底就要开工的车间就一直悬而未决。直到最近是百仞滩水电站二期扩容成功,那里的一台锅职机被移动到博铺发电站,博铺的装机容量扩大了一倍才正式开工投产。 季思退计哉等到机械部门的制造能力提升一个档次之后,就逐步把现在太过简陋的设备逐步替换掉,这样高能耗高污染的生产实在不是未来的方向。 土法上马的另外一个弊端就是“看起来很着”真正投入实际运转之后,很多在建造小册子上没有提到的问题相继暴露出来。 最典型的就是接触硫酸车间,从开工起,大大小小的毛病出了不少,最严重的是转化率偏低,不到刃,造成部分硫酸的浓度过低,只有田%,必须重新勾兑才能达到出厂标准。鼓风机出口带酸,四处碰洒,造成地面腐蚀严重;烟白出口排烟大量带酸,遇到潮湿的空气立马变成酸雨。将烟白周围的临时厂房、棚子全部侵蚀破坏。有几个工人受了轻度的酸灼伤。被送进了医院。 季思退和徐营捷,还有机械、建筑方面的技术人员,对整套系统连续做了六次修改。连吸收塔都拆开了重填料了好几次,在转化器上增加卵石集尘器;出风口加上焦炭作为吸收剂;给吸收塔顶端加上除酸沫的瓦缸片,再加上焦炭,,连自己着摸开会讨论带翻书,幸亏大图书馆资料丰富,种种毛病一一找到了解决方案,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才把生产稳定了下来。 硫酸车间网稳定,电解车间又出了几次小规模的事故,最离谱的是有人居然看中了氢气,自己设计制造了一个气球。说这是为了以后的气球观测部队做物质准备,非要在车间里灌氢气。但是此人穿着身化纤衣服上来就摸,”全身二级烧伤,名急送医院治疗。整个电解车间瘫痪十小时。季思退气坏了,还是用竹篱笆把车间圈了起来,外面高高的挂上骷髅头的危险标记。不许人随意进出。 时袅仁从博铺化工厂参观回来,顺便和计委、化工部谈好了几种药厂急需材料的供应问题,然后又去了次百仞城的宿舍区,采了一次样,才回了总医院。 “一摸呀,摸到” 时袅仁哼着《十八摸》,拎着几袋大便走进了百仞总医院。旁边经过的叶雨茗诧异的嘀咕:“这哥们是不是整天看大便熏傻了?” 真实的原因当然并非如此!时袅仁坐在他的“本时空第一个医学检验中心”自信的翘起了二郎腿堆着一堆便便的样本罐发出踌躇满志的笑容。化工部的这次的投产成功让他原本对制药厂逐渐冷下来的热情又燃烧起来 让他干劲大增,琢磨着还能做出些什么药品来。这胜过苦练内功十年。穿越集团里有人啊! 第一百二十九节 红薯 及桃报李。时袅仁很想做点什么来体现他的谢意。不小川对化工部门,还有工能委、农委会、陆海军、民政委,, 掐指算来。似乎要表达谢意的部门、人太多了。又不便厚此薄彼。要说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给这些地方的穿越众们都送上一份情谊。 这就比较难了。卫生部干得是救死扶伤,总得来说,卫生部的人在穿越集团中享有无与伦比的专家待遇,到哪里大伙都十分的客气,提出要求只要能满足也总是尽量的满足 原因无它。在这个时空里,医疗是最稀缺资源。谁都不敢说自己会永远健康,不生病,不受伤的挨到自己成为五百个权势家族首领之一。 这是一种畏惧和尊敬的混合体,时袅仁对这种“恐怕以后有求于他,落在他手里”而引发的尊敬是不以为然的。 卫生部现在太过优崇,从长治久安的出发点来说,应该做一些事情博取大家更多好感才是。 时袅仁视线落到窗外的路匕。初夏的阳光艳阳高照,道旁刚刚植下没多久的行道树都是蔫的。走过的人,不管是穿越众还是土著工人,都戴着草帽,挥汗如雨。 “嗯,防暑降温。”时袅仁马上想到了这点。刘三说要配几味中药,做诸葛行军散和十滴水、善香正气水。这三样东西的药材来源容易,本地药铺采购和自己种植就可以配齐,辅料也不过是乙醇。对县季常见病却很有效。 但是做药要时间,光刘三加他的徒弟,要配出足够的药剂有点难度,药厂的工人不比一般工人,不但责任心要强,最好还得懂点药学,扩编不是叱诧立办的事情。 “嗯,盐水!”时袅仁忽然想到,“盐汽水!” 盐汽水可是劳保用品,夏季是体力劳动者最好的饮料,不但防暑降温,还有助于维持体内电解质平衡,避免脱水。 但是时袅仁马上想到自己没有小苏打,不仅他没有,化工部也没有小苏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是得先有纯碱。纯碱厂一天不开工,也就一天没有小苏打可用。所以想了下这个创意只好先放弃了。 做不了汽水。干脆先做生理盐水好了。时袅仁想到这里,决定到药厂走一趟。正在等何平来准备交待一些行政事务和蒙古大夫培利班的事情 这是他们私下给第一期医生培班起的绰号。通过网络招募,卫生部找来了四五个妄图通过学再逃避劳动和满足特殊嗜好的穿越众。 何平却等来等去都不来。正着急地等他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叉着腿走路的眼镜男,胸前赫然一个编号“馏”时袅仁定睛一看,居然是东门市派出所所长独孤求婚。 “医生,给俺看看病吧这里。”独孤所长悄悄用手一指某全部位。 时袅仁仔细询问了一下,又掀开衣服看了看体征,心中有了数。 “衣原体感染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时袅仁说的比较含蓄。 “啥叫衣原体,炎症?” “这个时袅仁想了想,“没什么大问题,感染,感染。”说着他开了个方子,“拿处方去药房找河马拿药,叫李大姐给你打个针,两三天时间就能重整雄风了。”时袅仁安慰了一下,随手从桌子里拿出一小纸盒子给他。“要注意出入平安啊。” 独孤求婚吓了一跳:“是 !” “不要紧。不是什么厉害的毛有 ”时袅仁微笑着说,“以后土著女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知道了!这没问题吧!” “真得没问题。要多注意身体,按时打针。”时袅仁安慰了他半天,又。丁嘱了一番才送他出了门。 “要不是有红霉素,你这麻烦可就大了!”时袅仁背后嘀咕道。他知道最近不少人勾搭上了土著女子。原本执委会以为大明是个封建礼教的社会,社会风气很封闭,只要约束住大家不要嫖娼、不要强奸,就不会有男女问题。现在看来,所谓的封建礼教也就那么回事。 这下时袅仁也无心等何平了,给他的办公桌上留了个纸条,交待了待办的几件事情就上农场去了。 吴南海不在办公室,据他的办公室小秘初晴说:“老爷在粮食加工厂,在加工红薯呢。” “在河边?”时袅仁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只听说那里有磨坊,替当地人代为加工稻谷。 “就是从这里出去,往南边走”初晴的一口普通话是典型的本时空的“广普”一听就是深受吴南海的熏陶时袅仁知道不光是她,连这里的长工头子王田也是这么一种口音。 自从吴南海的农委会搬到百仞城,开辟了农场。红著就是第一批种植的作物。 红著作为高产稳产的一种作物,有适应性广,抗逆性强,耐早耐漆,病虫害少等待点。除可以充当口粮、饲料,制造淀粉之外,连叶子也能作为优质青饲料利用 几乎没有任何浪费的部分。在水肥条件较好的地方种植。一般亩产可达红刀公斤,个别有亩产巴口公斤的。较之于只能种一次就会失效的杂交水稻是更有意义的“穿越神器” 不过在本时空。红著就不是很够“神器”的资格了。红薯在这里不是新鲜玩意。自万历年间被人从菲律宾引种到中国。首先就是在广东种植。隔海相望的琼州近水楼台,也有种植。穿越者在在下乡的时候,时常能看到红著。 吴南海在播种红著前。为了慎重起见曾经询问过王田 他也算是个种田的把式,红著在临高种植得情况怎么样?王田说:这东西在临高种了七八年了,最早是从琼山那边引来的种著,种得人也不算少,好处是不费事,种下就完事。收了薯,人吃,喂猪都好用。生长期又短,临高能一年两收。是极好的杂粮 就是不耐储存。本地的气候偏潮湿。红薯容易腐里的种植户也不知道各种窖藏储存红薯的方式,有入切片晒干收存的,但走到雨季也很容易发霉。 “收得倒是多。又不费人力、肥料,最多的时候一亩还能收千把斤。可是这东西耐不住存小户人家种多了没用。 家里长工多、养牲口多的大小粮户们才种得多些。” “吴东家!现在百仞、博铺各个庄子上用的长工、短工这么多,倒是可以多种些红薯 这样顿顿给长工们吃米饭,有点亏了。其实米和薯丝一半对一半。量上面多给半碗,再给点咸菜咸鱼的。已经是农忙的伙食了。很省粮食的。”王田很热心的提出了建议。接着他又把自己给地主当“打头”的时候学来替东家省钱的招数一一向吴南海献宝。 吴南海的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表情,从好的一面看,这说明王田有“忠心事主”的意思,从坏的一面看,王田的行为和“汉奸”也没什么不一样。吴南海过去常听人说过:外国人到中国来,原本是老老实实的,都是一群讨好的“汉奸”给带坏。虽然偏颇,却不无道理。 “这个“再议。再议。”吴南海硬不下这心肠。 王田见吴南海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闭口不言了。 吴南海想了一下。问:“你说一亩才能收千把斤?”他不信。这东西他下乡实习的时候就知道,农民随便种种也能收二三千斤一亩。 王田说:“也就第一年能收二千多斤,然后一年比一年少了。少得只有八九百斤的。” “不耳能晦 法石禄却点点头,提醒他:“病毒感染。” “对,对,我居然忘记了。”吴南海一脸惭愧。这是很基本的知识,他居然忘记了一干二净。 红著,也包括马铃薯之类的暮类作物,长期采用无性繁殖,在生长、储存过程中会感染多种病毒。病毒会在暮块或者薯苗内不断累积,引起种性严重退化。品质变劣,产量大幅度下降。减产幅度在3阴以上。 ,啊年秋收时节的。山西洪洞县搞出了当时全国第一的红着“高产量纪录”:马牧乡纷明农业社红著亩产量巧旧斤。 红薯亩产五千斤。在引世纪已经不算稀罕事了一新品种高产脱毒红著,精心种植的话。第一年产量不会低于一万斤。但在,啊年就已经是全国第一了 这全国第一还多少有些水分。红著如果没有专业的技术支持,产量也并非高得离谱。 迄今为止,农业上还没有高抗病毒的红薯品种,也没有防治病毒的特效药剂。唯有采用脱毒技术才能防治病毒病、提高红著产量和品质。 现代的农民。无需自己留种制种,全部由专业种子公司包办,吴南海下乡弃实习,看到的、种植的、谈论的,都是脱过毒的红著种苗,他只需要考虑什么样的土壤和气候配合哪一种暮苗就可以了,自然想不到还有这层。 即使是专门脱过毒的红暮,种植三四只之后也会再度感染而退化。如何脱毒,则是一项专门的高科技。法石禄对如何在本时空解决这个。问题,考虑过多种方案。还带了一套专门用来脱毒的试验室设备。 穿越者的第一批高产脱毒红薯是在,8年的十二月种下的。一般在四季分明的地区,红薯都是在2月开始育苗,4月移栽,8月收获。临高胜在常年气温都在沤度以上,一年四季都能种植。为了确保种苗不外泄,法石禄、吴南海等农委会的骨干们亲自播种的,土著工人一个都没用。在精心的养护和管理下,今年的四月底就迎来了收获。试验性的种植下的十亩红暮获的了亩产化四公斤的好成绩 因为缺少化肥,这个。收获还远没有发挥出品种的优势来。为了收获红薯,不得不调动陆海军士兵和学生来帮忙。 农庄的红著大丰收,一亩收了田四多斤,这个产量不仅让王田震撼,农场里所有的职工都觉得吃惊。风声很快就传了出去,很多人都想来看看澳洲红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吴南海让帮助收薯的陆军士兵在外围警戒,不许任何外来人员进入农场的田地,直到红薯完全收完为止。 八万斤的红著即使按古代标准也不算太多。农村常采用窖藏的方式储存起来,再慢慢使用。但是临高的四五月过后天气马上就要进入雨季,窖藏有一定的霉烂风险。而且穿越集团的各个行业对红著的主要产品:淀粉的需求十分迫切。最后吴南海决定除了部分留种推广用,其余的全部运到粮食加工厂加工成成品。 红薯能生产的产品很多:粉条、粉丝、麦芽糖、葡苟糖、糊精、黄酒、酒精、酱油”实际上万变不离其中,主要就是淀粉的衍生产品。因此吴南海确定红著加工以制造淀粉为主,利用制淀粉时严生的废渣、废料再兼顾某些副产品的制造。 轻工业部对大批红薯的收成也有极大的兴趣,莫笑安每天必来报到一次,对生产哪些新东西不断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出乎意料的是,他最热切的产品不是看起来“很现代”的葡萄糖、糊精、方便米面之类的东西,而是红薯干确切的说是连城红心暮干 著名的闽州八干之 。 “这东西很好卖的。”时袅仁跑到号称食品厂的竹棚子里的时候,看到莫笑安正在阐述中:“当年还走出口物资,就是现在,红暮条也是很受欢迎的零食。本时空红暮还是个稀罕玩意,大可以打高档路线,” “我觉得这悬”吴南海对红著干计哉并不看好,“本时空的土著很少吃零食的,也就是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吃吧。” “临高本地没市场,可以出口到广州去。” 第一百三十节 红薯格瓦斯 州的大明百姓是否会买众个提前问世的连城红心薯干戳胎处卜未知数。但是吴南海总觉得卖红著干这样相当初级的产品赚钱实在是太低档了。 吴南海说:“红著干算是一个方向吧,开发深度不够,附加值太低 。 莫笑安说:“问题是大明百姓不需要淀粉,生产出淀粉来卖给谁呢?” “大明百姓是不需耍,我们自己需要。”黄大山高深莫测笑了,“工业上的需求不说,用来改善我们的伙食也好。淀粉可以用来做很多产品的。” 大伙都下意识的离这神秘人物远了一点。似乎他浑身都在散发杆菌、病毒之类恐怖的微生物。其实黄大山的生化试验室里羽名都是各种有用的菌种,除了各式各样的菌菇类之外,还有许多发酵用的菌种在培养基中。 “有一样东西,即满足你的出口癖好,对改善大伙的伙食也有用一味精。”黄大山说,“我有专门的菌种可用,质量不会差。” “做味精不是说要用米吗?” “米当然也能做,其实起作用的就是淀粉。所以红著、土豆之类淀粉含量丰富的都行,不足为奇。”黄大山说,“料酒、醋、酱油,酱,这些调味品原本我们用米都能做,之所以先前食品厂做得很少,主要还是为了节约粮食。现在有了红薯这个大宗廉价淀粉来源,直接把生产规模扩大就可以。” 时袅仁谈起了他的葡苟糖注射液计划,“吴南海表示大力支持。说要多少做多少。不过时袅仁说暂时不需要太多。有几公斤也就可以 。 “做葡萄糖注射液,要不了多少的。” 葡萄糖注射液虽然很有用。却不是什么急需的药物。做不做关系不大。时袅仁急于想搞出来也是为了证明制药厂存在的价委会这么大的投资下去,不能一天到晚配口服生理盐水糊弄人。 “你们配的口服生理盐水还有凉茶很不错的,以后多配一些。”吴南海说,“最近天气热,特别需要。” “实际上我想做盐汽水。”时袅仁说,“碳酸饮料喝起来解渴。可是现在没有小苏打用。” “汽水好,时尚新宠儿 ”看起来莫笑安准备向大明人民推销汽 。 小苏打配汽水?”吴南海一晒,“我小时候就按照书上写的配过一难喝!很不成功。你还是饶了我们吧。听说马督公设计了汽水机?不用小苏打,直接可以把二氧化碳溶入液体的。” “没错,的确是可以的 他反正也是抄历史上的现成设计。但是我们哪去找高纯度的二氧化碳呢?听说一共就不到二十个大小耐压钢瓶,做汽水肯定不是急需的事情。” 黄大山笑了出来:“你们真是够现代的,就知道化学配制、物理加工。把微生物都忘记了 香槟的气从那来的?啤酒呢?这可不是加了小苏打或者直接打二氧化碳搞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做啤酒。用红薯?”吴南海反应很快。 黄大山点点头:“做啤酒需要麦芽,现在小麦、大麦都紧缺。要不然特侦队的香蕉早就想干了。红著做啤酒还没听说过。”他眨了下眼,“可是我能做格瓦斯。” “格瓦斯?!”几个人一起喊了出来。这东西可稀罕。 他们都听说过这种在俄罗斯和东欧都很流行的饮料的大名。这种饮料用面包干发酵酿利而成,颜色近似啤酒而略呈红色,酸甜适度,口感清香,含气丰富,酒精含量极低,是很受大众欢迎的软饮料。 传统的格瓦斯是要冉面包发酵的,不过黄大山知道现代有一些工厂制造的格瓦斯为了节约成本和制造时间,省却了面包这个工序,直接是用富含淀粉的原料制造,加上若干种的天然或者人工合成的芳香剂制成的。他过去就帮过个东北老板搞过红著格瓦斯的发酵工艺。 莫笑安说:“格瓦斯可比汽水要高级多了!大明有钱人多,格瓦斯可以主打有钱人的女性市场!” “我看够我们自弓喝就不错了。”吴南海说,“能行吗?” “红著做格瓦斯是的年代发展起来的新技术。”黄大山说,“工艺简单。缺点是没有了面包格瓦斯那种香气,这里也没有合成香精可用,只好人工添加些东西了。” “格瓦斯的封口怎么解决?没有汽水瓶盖机,也没有做瓶盖的马口铁。它是含气的饮料。” “香槟酒怎么封口,格瓦斯也一样能够封口。”黄大山说。“软木塞,外面用铁丝勒紧,再加上蜡封。香槟酒的瓶压比这个要大多了。瓶盖机我没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将幕总能造得。马口铁,只要有铁和锡就能做了吧。” “要什么设备吗?” “几口大缸足矣。”黄大山胸有成竹。“不过我需要的各种培养材料必须保证足额拨给一现在菌种和酶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设备和培养基都有缺口。” 和传统的格瓦斯制作不同,黄大山的流程十分简单。 先把红薯去皮后磨制成粉浆,兑含水率乃的浆液,然后他注视着温度表,先加入了一小块培养基似的东西。 过了一个小时,他又加了一块类似的东西,就这样平均每刃分钟到的分钟他就会添加一些看起来十分可疑的东西,期间,他不断的指挥着烧火工人加减燃料,控制着温度。 “这是什么?”吴南海忍不住问。 “好几种酶。”黄大山回到道,“细胞溶解醒、果胶分解酷、几种淀粉酷,” 依次加入的酶,使红薯粉浆里的糊精全部分解为糖。 接着就是发酵程序了,他继续添加着可疑物,这次是蛋白分解酶。 吴南海看着他来来回回的接种、加热,添水,搞得不亦乐乎,对他到底在干什么甚感怀疑黄大山不象在搞发酵饮料,到好像在配药水 样。 最后经过煮沸。冷却。过滤之后,在栗出的汁液里,黄枷 广心翼翼的分别倒入了两个培养管里的培养液。 慨 “这是啤酒酵母和戴氏芽抱杆菌培养液。” “酵母好说。你这戴氏芽抱杆菌不会有问题吧。 吴南海对杆菌之类的东西深感忧虑。 “没事。”黄大山并不多解释。关照烧火工人控制好温度,始终把液体的温度保持在岔,让它慢慢的发酵。“旧小时之后发酵结束再过滤装瓶,用巴氏消毒法消毒,然后再静置个几天,等它出了泡沫,格瓦斯就成了。” “这就好了?!”吴南海感到很困惑一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生物工程的厉害。”黄大山得意道。“这只是试制品,条件允许的话再加入些天然香精油、果汁、蜂蜜、种檬酸什么的,口味更 “将橡酸真是好东西,做罐头和汽水都需要。化工部要能生产出来就好了。”吴南海想控橡酸这东西有一定的净水消毒杀菌作用,给牲畜饲料里能提高蛋白质消化率,提高饲料利用率。 至于食品加工厂本身也很需要这种食品添加剂 饮料、汽水、糖果、点心、饼干、罐头、乳制品等食品的制造中都会用到它作为酸性调味剂。最后控橡酸还是食用油的抗氧化剂 准备开工的椰子榨油工程正需要。 黄大山不以为然:“干化工部什么事。” “特檬酸不是化工厂出来的吗?” “种檬酸是发酵法做出来的”黄大山说,“薯干粉深层发酵拧操酸 这是我国的特有技术。这种菌种我也有。” “红著我们也有!”吴南海说。 “定制个发酵罐。”黄大山点点头,“我记的计委没带专门的发酵罐。发酵罐技术含量不高。有碳钢就能造。” 于是格瓦斯和味精的投产就列入了计划。吴南海和莫笑安商量了下,去了次大图书馆查资料,找出了几套土法红薯加工企业的建筑设计图和设备图纸。送到计委去批核。很快批核单就下来了。 莫笑安去找了姜野一把设备需求和图纸给他看。姜野看了几眼:这干脆就是全木结构么。除了轴、碾刀是铁的之外,居然全部是木制品。连传动杆和齿轮都是。 “这哪来的?” “大图书馆里的,大跃进时候的公社红薯加工厂图拜 ”莫笑安说,“几乎不用钢铁,差不多都是木头的,省料,好加工。” 姜野摇头:“这种东西,说好异点就紧急代用,说不好听就是给领导看的样子货。”他指着洗薯机的结构图纸,“全木机构的滚筒,硬木扛杆、木齿孤 …啧啧,设计的人有没有考虑过材料强度问题?还人力摇动呢,几百斤红薯,外加满满一池水,叫州长来都不一定摇得动。”他继续看。“这套东西做出来,用不了几天就会全完蛋的。就是全用紫檀木来造也是一样。” “这各说不行?” “结构画出来没问题,但是要改材料。”姜野拿着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了一番,“我得重新设计下。” “要几天才能完工啊。”莫笑安虽然不是农委会的人,也知道红著久放不得。 “至少一周。”姜野研究了半天图纸。“王工给我们开过一个机械制造标准化的会议,要求各种专业加工设备都要标准化制造,统一材料和工艺流程。红著加工成套设备肯定不例外。所以得重新设计一下。材料、性能各方面要综合考虑,不能只一味的从节约材料出发。另外你还需要一个原动机。不然带不动机器的。别相信这天花乱坠的大跃进小册子 里面很多都是糊弄领导的。” “我申请个蒸汽机吧,正好带个锅炉。” “不需要。申请个单缸柴油机就行了。这套设备有旧马力就能带动了。蒸汽机和锅炉现在就不用想了聊工短缺,周比利和他的徒弟都在造船。什么时候有空造锅炉还是个问号。” “柴油。不的要申请柴油 ”莫笑安大为踌踢,柴油是很金贵的东西,用脚趾头想就知道红薯加工这个项目不可能拿到柴油配额的。 “用蝶气好了。”姜野开始推销起工能委最新开发的蝶气发生炉。 这种全新的煤气发生炉是在王洛宾的主持下开发,目的自然是为了运用手头的大量单缸柴油机,另外他亲自主持的柴油机厂的项目也在进入项目实施阶段。 单缸柴油机的技术含量很低,随着机械厂配套车间。特别是铸造车间的落成,新时空的徒工们技艺日益熟练,制造单缸柴油机已经不再是幻想。比起蒸汽机来,单缸柴油机在体积上、燃料效率上的优势是极大的,但是缺点也显而易见 没有燃料,不管是柴油还是可以作为替代品的植物油。穿越集团都严重短缺。 在显而易见的未来几年里,不管植物油还是柴油,都不会充裕,于是煤气发生器这个石油短缺年代的神器就被想了起来。 煤他们是不会缺少的,就算没有蝶,稻草、牛料、木炭之类的东西也还能找得到。基本上不存在后顾之忧,而且煤气能够直接为柴油机和汽油机所使用。只要对发动机稍加调整就可以。这样他们带来的农用车之类的现代车辆。在加装一个煤气发生器之后就能继续为他们服务,直到穿越集团能够开发出石油为止。 煤气发生器会影响发动机功率输出,不过二战末期德国给自己的半履带装甲输送车也安装过这玩意,据说连快有旦炖重的黑豹坦克都试验性的安装过蝶气发生器,想来对功率的影响不会差得太远。 王洛宾设计了几种不同款式的煤气发生器,其中一种小型的是专门给车辆配制,另外就是专门给企业配套用的中型煤气发生炉成套装置,它采用的是平吸式原理。这种炉子的结构比较复杂,但是能适应低级燃料。 第一百三十一节 能源使用 身冶金部门的炼焦厂也出品媒毒。但是泣此蝶与基本淋旧店次金、金属加工上面了,没有余力向其他部门来供气,再者距离也远了些,要铺设密封性良好的煤气输送管道进行远距离蝶气输送、制造媒气罐储存煤气穿越者还达不到这个工业水平。所以王洛宾设计的工农业用煤气炉出发点就是能够就地利用蝶气。 王洛宾手头有许多煤气炉的资料,土法煤气炉的资料特别多,堪称是花色繁多,充满了奇思妙想。但是他并不信任这些材料。 土法媒气炉在大跃进时代遍地开花,吹得天花乱坠,运动一过就了无痕迹。显然不管是经济性、安全性还是实用性上都存在问题。他过去生活在农村,经历过的类似的“技术推广”多如牛毛,什么沼气池、土太阳能灶,最后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或者销声匿迹,或者半死不活了。 可见一个新技术的推广是要兼顾到很多因素的。而最要紧的,就是实用性和经济性。二者缺一不可。 所以他在煤气发生炉的选型和结构设计上,把许多过于“土法”的内容全部都舍弃掉,在穿越者工业能力许可的范畴下尽量“现代化”一些,以保证其能够有效的运用。 他为食品加工厂选择的是平吸式的圆形炉。直径,米,高巧米。用鼓风机鼓风,这种炉子炉膛较大,空气和燃料分部均匀。气化强度很高,每小时可气化的公斤煤。需要的材料:耐火砖、红砖、水泥和铸铁。工业部门都能提供。密封方式采用水封,简单安全。最难做的一个东西无非是逆向止流阀门 这是个铸铁件,几乎没有难度。 煤气制出后首先经过砖砌的旋风除尘器除尘,然后用水洗的方式脱去焦油和灰尘,进行冷却后生成的清洁蝶气供柴油机使用。水洗再的污水,因为含有大量的焦油,由化工部门进行回收处理。 炉子内还安装了大功率蒸汽发生器,在燃料气化的时候利用气化炉的热量烧蒸汽,这样也解决了食品加工厂对蒸汽的部分需求。 为了便于通风,避免一氧化碳中毒,煤气炉建造在敞开式的工棚下。煤气发生炉、鼓风机、柴油机集成为一个动力车间,煤气驱动的柴油机驱动皮带带动横轴进行传动,各种松器设备只要将飞轮上的皮带连接上横轴就能被带动起来。这种常柴刀马力发动机足够满足食品加工厂的全部动力需求了 包括维持媒气炉运转的鼓风机的需求。 炉子在建造之后一次点火成功,用的燃料是雷州的媒。雷州糖业公司在糖业大战中获胜之后,再接再厉,乘着祝三爷全家毙命的大好机会,直接下手吞并了祝三爷的船行。十几条大船除了往广州、临高运输糖之外,还兼顾运媒 都是常师德从当地和临近的高州、廉州等地派人收购来的。这种煤炭比较劣质,用来做气化正合适。 煤气炉还有个好处是对司炉的要求不高,谈不到有什么技术,只要严格按照规定办事就行。加料的活也不重,不象烧锅炉那样需要时时玄刻的添煤。吴冉海就从百仞公社的半劳动力里选了个五十多的老头子来管这事,虽然看起来很老,还有把力气,耳聪目明,不糊涂。 煤气炉点火的当头,王洛宾亲自来用手摇杆发动了柴油机,柴油机噼啪作响了几声之后就“突突”的运转起来,感觉和用柴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王洛宾把食品加工厂的蝶气炉作为煤气炉的示范样本 黄大山对煤气炉工程十分欣赏 煤气的热值高。发热稳定,对控制温度非常有利,要搞发酵和酶分解,对温度的要求是相当苛刻的。 食品加工厂的媒气炉,大大缓解了农场制造的沼气的消耗,原本这里就是农场沼气的消耗大户。沼气池这东西的沼气出产很不稳定,吴南海最头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沼气池造了不少,但是不管池子设计多好,容量多大,时不时的都会出现供气减少的问题,有时候干脆突然停气了。还得紧急调用燃料来补充。 王洛宾亲自在炉子旁边看了半天的炉,观察燃烧情况。感到一切正常之后,然后关照莫笑安:“在这棚子里还有临近的几个车间都挂上鸟笼。养几只鸟。” “养鸟做什么?” “当警报器。免得一氧化碳中毒。”鸟对一氨于懒的耐受度比人小得多,可以警告一氧化碳泄露。 “不需要。煤气泄露那味道这么大,不可能闻不到的 王洛宾看了一眼这轻工业部长:“一氧化碳是无色无味的。那气味是添加出来的。” “明白了,明白了莫笑安大汗 这不是当场出丑了,“我这就安排 王洛宾又在食品厂转了一圈 他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是对穿越者的能源使用做一个估计,以便对目前使用的各种原动机和能源进行统筹安排。以增进其利用效率。 穿越集团眼下使用的原动机,以电动机为最大宗,依靠两个发电站和零星风力发电机供电。 电能使用清洁方便,电动机工作稳定,自然是原动机的最佳选择。但是工能委在一次内部评估上认为,电动机以及电力相关的各种设备,包括发电机、变压器、变电器、电缆”自产都有很大难度 这个难度主要是体现在材料上。特别是电动机使用的磁钢片,远非一般的土法可以制造。以穿越集团的工业能力来说,制造设备不是难事,难在原材料只能使用带来的储备,用完了就没有补充。考虑到要补充损坏、维修设备的需求,这些材料和零件必须有一定的保有量才行。在没有克服这几个问题之前。电力显然不是主要发展方向。 电动机之夕,就是蒸汽机了。这种机器自从机械厂批量投产凶马力的墨子二型之后,已经逐步在各个地方推广起来,蒸汽机效率最差,胜在技术含量低。烧锅炉可以使用各式各样的燃料。是穿越者近阶段的主要动力来源。 至于柴油机、汽油机之类,依赖的是储备的石油燃料。现在逐步使其“煤气化”之后,就会有广泛的运用前景。虽然他们拥有的内燃机输出功率偏但是有体积重量轻,移动方便的优点,比起沉重的蒸汽机十锅炉的动力组合在运用上要便利的多。煤气发生器可大可配置灵活。对燃料的需求也不高。 推广煤气发生器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王洛宾还计划通过对燃料的深加工和改造燃烧装置来提高燃料的使用效率。 穿越着使用的燃料种类繁多,除去自带的燃料油,沼气池制造的沼气之外,最大宗的燃料就是媒炭了,从蒸汽机的锅炉到食堂烧火做饭,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其次则是各种木材边角料、锯末、稻草之类。各种燃料的热值不一。使用也很粗放。王洛宾在方案中提出,改变过去燃料发放随意性大。毫无标准的作法,改为设立一个燃料厂,除了沼气之外,统一对各种燃料进行预加工,再由各部门领用。 这个燃料厂暂时先设置一个简易的媒处理车间,同时接收原来的木材干熘窑。 煤处理车间负责对外地运来的煤炭进行洗煤。 从鸿基和广东运来的蝶炭都是土法开采的,里面混入了大量在杂质,而且蝶炭的品质也各不相同,内在灰分小和内在灰分大的煤混杂在一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起丢进锅炉燃烧会有很大的浪费。 通过洗煤将原媒中的杂质剔除,再对优质煤和劣质煤炭进行简单的分类的。去除煤升石。把媒按照用途进行粉碎,可以大大的提高煤炭的使用效率。 木材类燃料,除了锯末和无法干馏的材料之外,一律不再直接燃烧,而走进入干儒窑干馏成木炭,提高燃烧效率,减少污染,同时回收木焦油。干熘窑的废热用蒸发器生产蒸汽提供给博铺的工厂使用。 除了炼焦用媒之外。燃料煤、木炭统一折合成标准煤单位供给各部门使用以便准确的计算出各部门的燃料使用情况。 稻草、谷壳类的燃料,由农委会自行掌握使用。谷壳,王洛宾不建议暂时不作为燃料使用 这东西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硅,燃烧起来污染很大。当燃料需要特别的装置才能有效的利用。 对于目前在食堂、工厂乃是宿舍都有的许多炉灶,除了沼气炉之外,王洛宾决定进行全面的排查登记,统一炉型,拆除对燃料和热能利用不高的简易炉,同时强制推广使用蜂窝煤。蜂窝煤的制造技术简单,用燃料厂筛选煤炭剩下的底部的蝶末子过一次碾,按比例混合上黄土,用简单的手摇煤球机就能造出来。二三个,工人一天能做几千个,足够这些炉子使用 第一百三十二节 制药厂的出品 大山在试制红薯格瓦斯的时候,时袅仁正在制药厂隙函珊丁 向计委申请了许久的玻璃瓶这次都运来了,大部分是玻璃厂生产,也有回收消毒过的。大大小小上千个瓶子放在藤筐里,堆满了整个药厂的院子。瓶子的规格从生理盐水用的田肌到小药瓶。 于是整个药厂的人,整整刷了大半天的瓶子。洗刷干净的瓶子被推进蒸汽室里进行高温蒸汽消毒 这也是药厂眼下最有效的大规模消毒法了。 有了这些瓶子。制药厂就能正式生产成品了不然产品都没地方搁。赵艳梅设置了一个全玻璃设备的蒸熘室。除了用来蒸馏医用蒸馏水之外,还拿来搞中草药萃取液,用做注射液用。 时袅仁注视着这套不算太复杂,但是体积很庞大的蒸馏设施,惊叹于玻璃厂的水平真是一日千里,这么复杂的形状,大量粗粗细细的管道、多通、阀门。加热用的酒精灯在飘忽着幽蓝的火焰。蒸发皿中装着许多黄白相间的植物花朵,液体微微的冒着泡,蒸汽通过管道,经过蛇形玻璃管的冷凝器。最后一滴滴的落在收集瓶里。 整个场景,看起来很奇怪,即不是科幻,也不是奇幻,倒像是某本低成本电影里疯狂科学家的地下试验室。 “这是在做什么?。 “蒸馏萃取的是金银花,防暑的药品,专治夏季暑热感冒。刘三说可以用这个做基础液,搞双黄连制剂。”胡仪成今天负责这个蒸馏室,不用去地下菌种室搞培养,心情比较愉快。 “这安全不安全?”他嘀咕着,中药注射剂成分不明。杂质很多,就这么人体注射,一旦过敏反应连抢救都没法做。 胡仪成看出了他的想法,“口服用的浓缩液,吃下去最多拉肚子,绝不会死人的。” “我就是觉的悬。才担心的。”时袅仁叹了口气。 “蒸馏完这批。准备做柴胡注射液。难度要小些。刘三在院子里晒了许多。暑热感冒很有效的。” “不过这套设备效率低了些。” 刘三从里面走了出来:“已经又订了套。在玻璃厂做。这次加热准备用蒸汽加热。比这烧酒精灯要有效率多了,温度也好控制。部长,到我屋里坐坐。” 说着把他带进了自己的中药利药车间。 这个车间其实就是是一个百来平方米的大屋子,架空很高。一排炉子上的瓦罐正咕咚咕咚的熬煮着中药,操作台上,罗列着切药的铡刀、各种材质的碾钵、中药专用的十六两小秤”各种时袅仁见过的没见过的器材堆得到处都有的,有的是刘三自己带来的。有的则是在这里定制的。 时袅仁噢了噢空气中弥漫的药味,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这是我自己配的一些药。 刘三兴致勃勃的把桌子上的一排纸盒子、小瓷瓶给他看。 “这是止血散”刘三拿起一个小瓷瓶子。“用大蓟做的,功用凉血止血:用于血热妄行所致出血症,如吐血、妞血、崩漏、尿血等;散疾解毒消痈:用于热毒痈肿,内服或外敷,” “行了行了。你就别背你的中药医书了时袅仁怀疑了的看了一眼。他知道中药有个特点,几乎每种药材都能罗列出一大堆的“对某某症状有效。”实际上很少能真正起到关键性作用的,“管用?” “当然管用,野外出血,马上找大蓟水煎口服,立刻起效。碾碎外敷也能止血。” 时袅仁想这里面大概有什么成份能够减少凝血时间的。倒是可以组织研究研究 以后的军事战斗对止血药的需求量不会少。 “还有:用乙醇浸泡出来的酣剂可以降低血压。还能抑制人型结核杆菌。” “听起来不错。” “这是胃炎丸。治疗胃痛、泛酸、胃溃痨及十二指肠溃疡之类的。主要成份是墨鱼骨。我从海产加工厂搞来的。还能做止血药,治刀伤效果很好。 “这是猪胆丸。”刘三说,“主治的东西很多,不过我知道院长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有一个用途你肯定觉得有用。” “哦?什公 ” “止咳。”刘三说,“猪胆粉的止咳效果可是经过药理学测试的。还能治夜盲。” “鸦片酣剂刘三又拿出一个贴着危险标记的瓶子来,“镇咳、止泻、止疼都能用。” “成瘾性怎存样?。 刘三摊开手:“这就不好说了,要做动物实验才行。不过我和赵院长小胡研究过,也翻过医书,完全按药典一、江做得六危害性不会火大控制使用就 … “不要做成万用药的形式。”时袅仁指示道,“分成三个品种。 止泻和止疼药最好能做片剂 容易服用,止咳药做成糖浆。不管那种药,在确保疗效的同时要做到鸦片的成份尽量的少。以免产生上瘾性。” 鸦片上瘾虽然没有现代的烈性毒品这么厉害,但是脱瘾也很麻烦。 “好的,我们改下配方。”刘三随手记下他的要求。又拿出一只小木盒子,神秘的打开:“时大夫,尝尝?” 时袅仁看了看。盒子里一种半枯萎的叶,卷成一团团的。 “槟榔?”他拿起一个,塞到嘴里。非常的苦。 “这是古柯叶。” “嗯,”时袅仁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您放心好了。不会上瘾的。”刘三促狭的笑了起来,“或者说最多和槟榔一样上瘾。” 时袅仁当然知道在南美洲,咀嚼古柯叶可以算一种“民族习惯”了。印第安人籍次提神醒脑,消除疲劳,增加力量;还用以御寒、治病、减轻胃痉李、风湿、头痛等引起的不适。是种大众消遣品。 “这是农场里的古柯树上来的叶子,树太只采了很产的一点。每人分了一点。”刘三说。“以后产量上来之后就能大量采摘了。” “要这东西有什么意思?” “古柯叶也可以制药。”刘三说,“用这个代替香烟,给军队和劳工作为消遣品不是更好。” “这 ”时袅仁想这也太牛了吧。不过古柯叶的确有很强的振奋精神的作用,对军队和劳工的确是有用之物,“是不是有点过了。”再怎么说,古挥叶也是一软毒品。虽然上瘾性不强。 “安非他命当年就是美国佬准备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士兵准备的,人比我们可普世多了。古柯叶也没安非他命那么毒性大。”说着他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瓶子来。给时袅仁倒了满满一杯子黑乎乎的饮料。“喝喝看。” “这是什么?”时袅仁忽然警惕起来了。 “可乐。” “可乐?现在这东西可稀罕啊。”时袅仁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喝了一口,果然是可乐的味道,味道甜了点,只是没有气 象放了很久跑了气的可乐。 “你们自己配得?” “对。里面加了古柯叶的蒸馏液。”看到时袅仁要发作,刘三赶紧补充了一句。“非常的少。几乎可以忽略。只要能有小苏打,我们就能投产可乐了。” 真是奇怪:时袅仁心想,汽水没成功,格瓦斯和可乐倒是都出来了。他决定不再纠缠下去。免得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耍他当小白鼠。问: “上次我说的提取柳树皮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柳树皮自古以来是欧渊亚洲都常用的一种解热镇痛药,其中的有效成份是水杨酸。现代药物阿司匹林就是基于对这种药物的分析而诞生的。 阿司匹林是化学合成的,以穿越者的化工水平来说还为时尚早,但是以柳树皮的萃取有效成分不难做到,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在做,萃取了一些了。不过这里柳树不多。”刘三说。 “我们可以让吴南海在河边多种些。即点缀风景又能当原料。”时袅仁知道柳树皮、柳树叶中含有的有效药用成份是很少的,萃取出来效果也有限,但是阿司匹林的是很有用的镇痛解热药,还有抗凝血,抗风湿的作用。在现阶段是最好的万用药。 刘三说:“我有的请求,希望部长到执委会去说说。” “哦,你有什备要求。” “收购县城里的生药铺。” “润世堂?”时袅仁知道刘三常去这家药铺买药,加工药材什么的,和对方合作愉快。“你们不是合作的挺好。” “杨掌柜思路还行。托他们办事也算牢靠。但是我不是东家,很多事情不便作主。白白浪费里面的几个专业人才。”他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另外。生药铺的底子太薄了,连药市都去不了,名贵药材更是从来不进七作为合作伙伴太弱小了。得给它输血。我原本想自己注资进去,但是我没银子 “让执委会收购。然后你考当掌柜?” “我才不要当掌柜当东家指导他们怎么做就可以了。里面的杨掌柜见识不多,但是人好学。是个可造之材。” 第一百三十三节 卫生部的收购行动 在在药材药理方面。我比他高明。可是对本时空的钩唉口刃、药店的经营,我可就是个门外汉了,这也算是双方优势互补吧。” “对方能同意吗,润世堂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我探过口风了”刘三说,“润世堂的东家就是杨掌柜自己,他们家世代干这个,这家润世堂是杨掌柜他爹从广东那边过来开得。这些年经营状况一般,只能算走过日子罢了。老头子死了之后,杨掌柜接手没多久,又被海盗抢走了一船药材,状况更加窘迫了。” “这是他的先人产业。卖祖产对古人来说怕不大能接受吧。” “这个我想过了。收购采用股权制好了。给杨掌柜留点股份,招牌不换,人员大体保持不变,他还是掌柜兼股东他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当然具体由我们控股。” 刘三接着说,“我是东家之后,就能大大方方的直接指导工作,把主要精力放在中成药制作上。再就是利用他们的商业合作渠道,先把琼山县的药材进货渠道打通。然后再借用他们的人脉关系到大陆上去走走 杨掌柜的有几个伯伯叔叔都在大陆开生药铺或者当郎中的。到处看看。多认识些人,顺道收购药材,再招募些专业的中药加工人才回来。” 时袅仁点点头:“这个,思路挺好。要多少预算?” “收买这家铺子,连生材家当带存货,用不了二百两银子。”刘三说,“但是要扩充翻修。这就是很大一笔开销了” “你打算怎么扩充翻修。专门设立个中药加工厂?” “那没必要,眼下制药厂这么好的环境不用,我跑猪粪鸡粪满地的县城里去开什么药厂。”刘三胸有成竹,“我打算把药铺里的炮制方面人才,都合并到制药厂的中药车间来工作,药铺只负责药品的销售、采购和贩运 “贩运?” “对。临高有很多野生中药材资源,比如匕次资源部门发现的益智。这次环岛考察队发现的皂角,除了满足自用还可以出口。”刘三继续说道,“我打算接盘后就总号迁移到东门市来,造个气派的大药铺子。城里的老铺算是个分号。以后把药铺的分号先开到全县的各个市集上 卫生部的医药下乡就能够凭借药铺的“坐堂医”的幌子进行了,比大家走村串户的来的省力,也容易让老百姓信任” “真有你的。” “还没完呢,通过出口药材这个渠道,我们再逐步把触角分布到大陆上的各个要点,建立字号,开始销售药厂的各种特效药,进一步提升穿越集团和“澳洲货,的声望。如果有一天执委会打算装神弄鬼,搞光明神教。销售特效药的药铺就可以作为传教点” 听完刘三这雄心勃勃的全盘计划时袅仁再次发出感慨:穿越集团里有人啊!自己的卫生部里居然隐蔽着这么一个人物。 “这么一说,我不去争取预算好像有点说过不过去了。”时袅仁舁玩笑道,“后面的事情先不谈,收购加上搬家,造房子这些,需要多少预算?” “这是预算单。大概四百两银子也够用了。药材存底折款、流动资金、房子,还有新店的开张费之类的。” “就四百两吧。我给你批,计委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银子不算一级物资,你要的数额也不大。”时袅仁开了个玩笑。 刘三给他装了一箱子各式各样的自制药品,作为临床试验用。时袅仁想这是干脆跳过了动物试验直接给人用了一一这才叫“大跃进”呢。 从刘三的车间出来,胡仪成还在兴致勃勃的鼓捣着什么,时袅仁凑近一看,是几个大号的玻璃广口瓶,其中一个纱布封口的,瓶底飘逸着可疑的绿色纤毛,液面上漂浮着一层海蛰皮似的菌膜,还有些乳白色半透明的胶质菌团。气味倒不怎么难闻。酸酸甜甜的。 另外几个大号的瓶子就平淡无奇了,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液体有些浑浊,表面还有些泡沫和浮渣。 看到时袅仁来看,胡仪成赶紧说:“时部长,要不要来一杯。” 时袅仁吓了一跳,这玩意怎么也看不出能喝的样子:“这是什么。” “红茶菌啊,保健兼营养饮料。”胡仪成其实对这劳什子的红茶菌的所谓功效并不感冒,不过是看蒸婚器闲来无事干得消遣:现在糖和茶叶供应充裕,黄大山试验室里菌种繁多,干脆就拿来搞搞副业。温习下手艺。 时袅仁有心推辞忽然想到自己的盐汽水计划小还没着落,格瓦斯虽然是本厂的黄大山搞出来的,但走出品企业却是农委会和轻工业部,没卫生部什么事。倒是这红茶菌的概念不错,, 胡仪成看到领导的脸上变幻莫测,不知其深浅,心想时部长果然十分的领导,这副模样岂是我等学得会的,正在佩服中,只见时袅仁面色一变,颇有大义凛然的感觉。 “给我来一杯。” “成,成”胡仪成说着赶紧倒了一杯子。看领导的模样似乎是在下决心,胡仪成赶紧说:“没事的,我们化验过成份,没哼哼害物质。大伙晚上加班都喝几口。有没有好处不知道,肯定没坏处。” “没事。”说着时袅仁一仰脖。把这杯看起来象红茶一样的液体喝了下去。 味道比想象中好得多。酸酸甜甜的,如果说有什么特殊的味道的话,就是有点象掺入了红茶的酸梅汤。如果能冰镇一下味道应该会不错。 “口味不错”时袅仁评论道,“成本怎么样?” “没什么成本:就是茶叶和糖。菌种是黄大山搞得,自己培养就走了。”胡仪成觉得奇怪,这东西就是做着玩玩的,有什么成本问题? 小胡啊,这可是“保健品”对保健品!”时袅仁兴奋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下去的红茶菌的作用,“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明几式验室里,要让广大人民群众都能享受到,坏有我们手巾…万厂们,要把这个作为营养品发给他们”, “这么好的东西?”胡仪成诧异,以时部长的修为,不会不知道红茶菌基本上就是个噱头。和脑金之类是一丘之格,道时部长还真觉得它是什么万用灵药? “你马上和黄大山合计一下。多搞些发酵器具,准备量产。糖和茶叶的配额我会去和吴南海说得。”时袅仁想了一下,“饮用液耍搞得干净一些,过滤过滤,尽量搞得清澄透明。” “好,好。”胡仪成做梦也没想到,红茶菌能如此的对时部长的胃口,“这事容易的很 “做出幕之后,我会和萧子山说,作为保健饮料供应给大家。”时袅仁把“保健”两个字说的很重,“你找大山,商量写个红茶菌的保健效果说明的稿子,我找人印出来,贴在食堂里 刘三得了时袅仁的批准。信心大增。他换上出诊采药的青布外衣,斗笠,背上他的军绿帆布书包往县里走去。 润世堂在县城里唯一县前大街上,离开东门关厢不远。自从穿越集团和县衙达成了默契,双方和平共处之后,穿越者们可以自由的出入县城,一开始吴明晋等人还很紧张,召集县郭都里和三门关厢的牌甲保长,关照城里的客栈、字号、人户,不许留澳洲人过夜,强行要留宿的,必须报县衙备案。明眼人看得出这点所谓的“防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澳洲人要攻城还需要搞什么“里应外合”? 好在“澳州人”对留宿在城里也没什么兴趣,都是自天来晚上走。开始的几周过去之后,穿越者对这个大明县城的好奇心已经丧失殆尽,最近除了难得有几个人来城里办事之外,几乎没人进城了。 进城的人没有,出城的人到是越来越多了不但澳州人不进城,本地的县民进城的也愈来愈少了。东门市凭借便利安全的交通设施,种类繁多的商品,吸引了大量的本地乡民,加上穿越者对东门市的倾力扶持,东门市的人气愈来愈好,县门市则日渐萧条。不少店家派人到东门市去开个分号,设个摊,有的干脆就直接搬了过去。 生药铺润世堂的经营,倒还算过得去。本地的药铺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零星药摊或是中医自己配药的,多半是从他这里进货。原因无它:但凡中药材,多半都要经过炮制。临高县只有润世堂才有炮制过的药材。 刘三自从在农场种药材开始。就从药圃里帮忙的长工口中知道本县有这么个地方。出于本专业的好奇心,自然很想见识下大明的药铺是什么模样,局势一稳定下来,他就去登门了。 润世堂的掌柜和上下伙计,开始看到一“竟贼”来拜访,都有些敬而远之,但是时间日久,发觉这“髦贼”虽然是海外人士,对医理药性所知甚多,特别是药材方面的拥有极为丰富的知识。既然有共同的话题,慢慢的也就热络起来。 因为医药短缺,刘三经常要哈哈人配些中药,自产的药材不全,他都上这里来购买,也算是本店的大客户之一了。 润世堂的门面挺气派。高屋敞轩。横据上悬有金字的大匾。只是日子久了,已经有些录落。台阶下也长出了不少青草。 整个房子前店后场,另附宅院,看得出当年是花了不少钱的。刘三听店里的伙计说过,润世堂的老掌柜出身广东的药铺世家。当年到临高来,是颇有一副开业立基的雄心壮志的。想到这里,刘三心里不由得暗暗联叹。 一踏上青石台阶,只觉的一股凉气袭来,在炎热闷热的天气觉得很是舒服。 “刘先生来了!”幽暗的店堂里传来了伙计的招呼声 他在这里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客人了。 里面早有人迎了出来。却是本店的管事刘本善。刘本善五十多岁年纪,听他说从十一岁在跟着老掌柜学徒,算是铺子里的“老家人”了,铺子里平常的事务都是由他处理。 “买卖兴隆!”刘三照例抱拳客套道。 “托福!托福!”刘本善不以为意 反正自他当学徒开始,这润世堂的买卖就这样,不死不活。勉强度日,几次遇到大危机,原以为挺不下来,结果也混过来了。 刘三扫了一眼店堂,黑黝黝的木柜台上整齐的放着各种器具,擦得一尘不染,后面的药抽屉上的铜件也都闪闪发亮 买卖再萧条,规矩一点毫不含糊,这也是他喜欢上这里来的原因,没有任何的敷衍和马虎。 如果这是家很烂的店铺。他才懒得来收购,直接自己开一家把它挤垮就走了。 小伙计送上熬制的枯草茶 因为生意不好,这铺子里已经多年没招收过学徒了。这个所谓的小伙计。也有二十出头了。古人讲究终身就业,一旦从业,只要买卖还做得下去,伙计没有严重的违纪行为,大伙也就尽量凑合。 润世堂的买卖自打老掌柜过世之后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伙计的规模也就始终保持在六七个人。前柜后场,一应业务都包括在内了。 刘三喝了一口茶,这家的枯草茶熬得地道,又用井水湃透了,喝起来清润爽口,很是祜暑。 “杨掌柜不在?”刘三每次来,杨掌柜总是很快就出来见客 他对澳洲人的医药很有兴趣,特别是对澳洲人用针把药水注入人体治病的方式,尤其感兴趣,常常打听其中的道理。刘三也把一些诸如肌肉注射、静脉、动脉、微生物感染、抗生素之类的现代医药学的基本原理论给他听,把个杨掌柜闹得欲罢不能了。传统中药店往往是医药不分家,掌柜伙计多少懂些医术。对这样一种前所未闻的新医术自然是兴趣浓厚了。 第一百三十四节 诱之以药 “前几日矢府城讲货了,总就众几天回所谓府城就风绯山县城,琼州府所在地。 “去进货了?”刘三觉得有些奇怪,这家药铺买卖一般,货物流转的很慢,杨掌柜上次还和他说过,铺子里的存货不少。 “是”刘本善道。“您上次和他说过:一家药铺除了药材要地道,还得有几样独门的膏丹丸散作为招牌才行。我们掌柜的想了几天,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最近把家里的旧方子翻了些出来。铺子里货不全,去府城配药去了。” 靠!刘三心想自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掌柜还当了真,真要给他配出个什么灵丹妙药。尖意大好,自己的收购计刮岂不是要泡汤?刘三知道:中药行业里不少百年老店就是靠了自己的独门丹药发家的,雷允上的六神丸,马应龙的眼药都是典型的例子。 很想问问是什么方子。但是这事犯忌讳。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刘管事。铺子的最近的买卖怎么样。 “总不至于关张就走了。”刘本善倒是一脸平和之色,“今年倒还比去年好些,没有海盗土匪的罗唣,听说道路市面平靖了许多,来抓药的人也多。连不大有人吃的补药都有人打听了,掌柜的才起了这个念头。” “这里会有人想到吃补药?”但凡吃补药的人,一则要有些闲钱,才负担得起这些“没事吃药玩。的开销;二则还得有闲情逸致,一天到晚在地头监视长工干活的地主是没兴趣吃的。临高县里这种人还真不多。别说吃补药了。连稍微高档一些的酒楼妓院都没有一家,可见此地的消费水准了。 “小的也觉得奇怪呢。”刘本善说,“要说原本吃滋膏药的,不外乎县里的几位老爷,各村的几位举人老爷的老封翁,手指掰着也数得清楚。” “如今呢,本地的?” “都是本县的,有一位刘大夫也许认得,就是林老爷。” “哪个林老爷?”刘三想我不认得什么林老爷。 “就是东门市上开货栈行的林全艾,林老爷。” “是他啊。”刘三当然知道这个福建佬,当初正是他挑担推车第一个和穿越众做买卖。不过一年时间,他就从一个挑担卖菜的小贩迅速成长成了一家货行的老板,活动范围遍及全岛各地,专门为穿越集团搞采购。东门市上的有他一家规模很大的字号。想来财发的不有钱了,不免就要穷得瑟,古今中外皆然。 “还有就是县衙里的王师爷了。大约是最近纳宠了。” 这倒是条新闻!到三虽然是现代人,也不免八卦:“何以见得?” “过去他也吃补药。不过是每年照例抓些补中益气委湿健脾的方子”刘本善道,“这次要得却是健肾补阳的膏药一刘大夫您想:他一个。壮年男人,成年累月的独自客居外乡,原本就没处泻火,吃这个做什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刘三想这到是个要紧的讯息,不知道情报部门有没有得到消息?虽然他看不出王师爷讨小老婆对穿越集团有什么关系,但是时刻掌握对方的动向总是不错的。 正是说着话,外面一阵响动,刘管事忙迎了出去,来得正是去进货的杨掌柜。 杨掌柜大名杨世祥,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白净,留着三缕清须,人很儒雅。一身实地纱的袍子。虽然刚从太阳地里进来,照旧一丝不乱,显得飘逸精神。 “刘大夫”。见刘三在铺子里,顾不得上来伺候他更衣的伙计,忙上来拱手为礼。双方自有一番客套。 杨世祥虽然是家不怎么长进的药铺的掌柜兼店东,世家少爷的习气却颇浓,进去先更了衣服,伙计又打水过来给他擦脸,喝过一盏茶,一番手续都过完了,刘三有心想打听下他进货的事情,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正迟疑间,刘本善进来了,回禀说已经开发了轿夫力钱,问运药的脚夫什么时候到。 “没有什么脚夫了。”杨世祥面色颓唐,“要得几味药。琼山县相熟的药铺都没有。整个琼州府人参都没货,松子也没货,得去大陆上才有指望了。可是有没这许多的现钱!” “要真需要,还是去次吧,那里总还有几位世伯在,要他们匀出些药材来总是可疑的。” “他们要肯帮忙,先父何至于要到这荒蛮的边鄙之地来!”杨掌柜叹了口气。说到这里刘管事也跟着叹气。刘三听刘本善隐约说过一些,杨世祥的父亲原是佛山镇上一家大药铺店东之子,因为兄弟不和,才愤然搬到临高来得。虽说两边还互通庆吊,却谈不上有什么亲戚情谊在内。求他们帮忙,多半是画饼。 刘三故意道:“既然有同宗在,总能帮衬帮衬些许吧?” “岂止是同宗。我和那边的东家还是嫡亲堂兄弟呢,伯父、叔父也还有几位在世。论起亲戚来,近得不能再近的宗亲了。只是情谊一般,要借些不值钱的货色。大约还能点头,我要得辽东人参。现在价比黄金,去商量也是白搭盘缠 再说他们也未必有!” “这辽东的官军也是废柴!”杨世祥不由的骂道,“什么关宁铁骑,给人打得和缩头乌龟一般,害的辽东人参、松子、琥珀行情一天一涨不说,还到处都缺货!” 刘:一听到“辽东。关宁铁骑”耳朵便竖了起来。人参、松子都是关东货,现在两边打仗,关外的货物不能流通,自然价格飞涨,想来后金那里的关内货物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不知道商贸部门有没有打这个主意? 不过听说他调货无望,刘三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收购润世堂的事情有门。 如何收购润世堂。他心中早有了主意,杨世祥这样的世家少爷,到马不倒架,开口就说要入股、要收购,铁定没戏。好在他手里另有王牌,可以慢慢的诱他就范。 胡乱说了几句“话点后,刘二从书权里取出二个彼璃小一药瓶 纹几个穆他从时袅仁那里特批来的田万单位青霉素的空瓶子,用来装他做得药,以便自抬身价。 “杨掌柜请看。” 杨世祥看到如此精致的玻璃小瓶,面露讶异之色,接过来看了看,又小心的研究了下瓶口包着的铝皮,这才问道:“这是何物?” “是我自制的几种成药。”刘三胸有成竹。 这二个小瓶子里的药,一个是诸葛行军散,一个是辟瘟散,这两种药物,都是夏季的常备药,其中诸葛行军散的功效尤其显著,有开窍辟秽。清暑解毒功能。适用于霍乱痴胀。山岚彝疗及暑热秽恶诸邪,能治口疮咽痛,用行军散调水点眼,有去风热障翳作用。取药少许放在鼻腔内,能防暑辟瘟。在临高这样夏季天气炎热,潮湿闷热的地方尤其适宜。 避瘟散是类似的药,但是药效远不如诸葛行军散,不过是取其清凉爽神的效果,是清末长春堂所创制的夏季小凉药,因为价格便宜,所以行销极广。 这两种药物的原料,除了行军散用到靡香、珍珠、飞金这样的贵重药物之外,多数都是常见的药材汀良容易获得。 刘三配制的药,原料多数是从润世堂买来得,少部分 主要是香料是从芶家庄搞来的抄家货 刘三将两种中成药的妙用一一道来。以他有限的中医史知识来说,避瘟散在,汹年是肯定没有的,就算诸葛行军散,也走到了清代才在《奇方类编》上才归纳出现的。估计在明代也有这个方子;但是知道的人不多,更没人做成成药销售。否则临高这样的地方;这正是极好销的药,而且原材料不算特别珍稀难寻,以杨掌柜的医药修为,知道这张方子是应该会做的。 当然刘三不肯把这些底细露出来,只说这是澳洲的特制的两种暑药,他见临高这地方。气候闷热潮湿,百姓多苦于暑热秽恶,有心要在本地配制发售,也算是济世救人。 听刘三说这两种药物如此的神奇。杨世祥有些不信,不过这药瓶看起来就价值连城,药大约也不会太差,征得刘三的同意之后,他轻轻撒出一些避瘟散在手背上。吸了进去。一时间,脸上露出爽快的神情 : “好东西”。杨世祥赞道,“提神醒脑,真有浑身一阵清凉之 “谬赞了,澳洲天气炎热,这避瘟散能年销几十万瓶” “几十万瓶?竟然有这许多!”杨世祥惊叹道,“澳洲真是民丰国阜的好地方!” 刘三心想这和澳洲屁关系也没有,关键还是本时空没有这个意识。民国的时候兵荒马乱,长春堂照样一年能销二百五十万盒。 杨世祥又噢了诸葛行军散,沉吟了片刻:“再方颇有类似之处,都用了冰片、朱砂,避瘟散似乎香料独重,有薄荷、檀香之类,药效应该不如行军散。” 刘三心中暗暗佩服。噢一下就能知道其中的主要配方。真是不简单 这杨掌柜,真有些真才实学。 “杨掌柜高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就里。实不相瞒,避瘟散就是取其价廉,让一般的穷苦百姓也用得起。”刘三存的其实是“高低搭配”的心思。 杨世祥连连点头,称刘三有悬壶济世之心。刘三乘机提出在这方面进行合作的提议。由刘三出方子,润世堂负责炮制、销售。 “好说,好说”杨世祥原来就想做几种价廉好用的成药发售,但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子 医书上古方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但是一般也不敢轻用,谁知道吃下去有没有效用?润世堂不比大药铺,资本雄厚。可以不断的尝试,必须看准了才出手。 刘三愿意拿出散剂的验方来合作,杨世祥自然求之不得。两者一拍即合。 刘三见他愿意合作。便从怀里掏出两张方子来,两种散剂的药物、用量、炮制过程都在上面一一写的清楚。 杨世祥却不肯接,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刘大夫你的方子,怎好直接交给我?担待不起。” “不拿安子,如何叫伙计们炮制配药呢?”刘三奇怪。 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刘三的秘方,当然要用,可是不要求他把方子公开,而是请他自己修合配药。润世堂只管炮制药物和后期加工,至于“君臣佐使”到底是哪几味药?分量多少?如何炮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就能做到方子不外泄了。 刘三心想这杨掌柜还真是实诚,处处为他人考虑。是个方正君子。不过,这两张方子并无什么稀罕之处,自己来做实在费时费力,不如干脆大方些,让润世堂来办理。刘三对这两种成药打开市场是极有信心的。顺便也试试看润世堂的人心 他手里的成药方子有好些,如果这家铺子靠得主。以后才能深入的合作,如果靠不住。最大也就是损失了两张方子而已。 “杨掌柜,这你可就多虑了。”刘三说,“我客居在此,光每日看病就忙不过来,哪有什么余力再来炮制药物,润世堂的声誉和您老的信用摆在那,我还有什么信不过得?合伙做买卖,就得大伙齐心,这样你防我我防你,就没意思啦。” “这怕是不大妥当吧。”杨世样还是有些犹豫。 “没事,行不过你。今日就不来找杨掌柜你谈此事了。” 话说到这里,杨世祥也不便在推辞,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方子上的配伍。 “屏香、冰片、飞金这些铺子里没存货,珍珠也没有,还有许多香料”杨世祥说。“的再去次琼山县,进些货色才行 只怕有的琼止。县也未必有。 他皱起眉手指轮流掐算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问:“第一次配多少剂才好?” 第一百三十五节 佛山之行 ”诸葛行军散千剂。避瘟散二千剂六全部包瞧叫外减好了。这批药主要是自己用 毕竟夏季防暑避疫是件大事 时部长一直在过问防暑药物的事情。 其次是拿来作样品,向周边和大陆上的城市进些试销,看看本时空土著的接受度如何。药品是救人济世之物。在扩大穿越者影响上的力度和渗透力上远胜于玻璃之类奢侈品。 杨世样大吃一惊:“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光百仞城里就要用多少暑药,那里现在可是有万把人的地方。里面的都委员说了,这样的药有多少要多少”刘三暗示他,不要忘记穿越集团也是个极大的消费群体。杨世祥的商业噢觉未免太迟钝了些。 顺便再吹嘘下自己的所谓“关系”“当然实际上并不需要什么关系。都德和刘三也不过是认识而已。但是国人向来对私人交情极其重视。这也算是给他吃定心丸。 “这样就得去次大陆了。”杨世祥下了决心,“有些药材琼山县虽有,却不够这些份量。还得去广州的大生药铺子进货才好。只是一”他有些犹疑了,刘三猜到他肯定本钱不够了,扇香、牛黄之类的药物。虽比不上参耸、犀角之类,做这么多的药剂也得一大笔开销。 “我可以垫付一部分荐款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杨世祥赶紧制止,“没这个规矩!买卖还没开张,先要你垫款。” “怎么没有这个规矩?”刘三笑着说,“这样,就算是我入一股!作为本钱好了。” “这 ”杨世祥有些犹豫,但是这笔买卖和两张方子的诱惑力太大了,他虽然有些纨绔少爷的习性,实则还是希望能把手里这份家业做出些名堂来得。想了想便点了头。 刘三心里暗笑,这下就把“入股”一事做实了一半了。其实你还的感谢我,他心想:现在穿越集团是超级潜力股,你让我入股,也就等自己入了股 花的代价。可比十年之后再想入股要便宜多了 到时候不仅是你,你的乎乎孙孙,还有你的伙计以及他们的乎乎孙孙,都要感谢你今天的英明决定。 “好,刘管事。”他招呼道。“按剂数算一下,到底要进多少药材,本店有多少货底。核一核,我的行李不必开包。你打发个人去博铺。订一张船票。” 来往于临高一广州航线上的运货的高广船行,利用船上多余的空间。开通了定期航班,在广州和临高之间做载客带货的生意。票价很便宜,虽然环境简陋些,倒也吸引了一些来往临高和广州之间的商旅不过这买卖不大,两地之间来往的客人是相当有限的。 看他的模样办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这是个好现象。刘三乘机进言道:“既然要去广州,干脆去一次佛山如何?” “去佛山作甚?这群势利眼!”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润世堂业绩不彰,你找他们是求人帮忙。所谓世态炎凉。态度自然冷淡。可是现在你手里可有了一桩大买卖。又是真金白银的买他们的药材。总不见得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吧?何况彼此还是至亲。” “要说药材种类齐全地道,我那几个伯父叔父的货色也算极好了。只是”杨世祥面有不忿之色,大约过去看了人不少的脸色和冷眼,“这个钱,我还真不想让他们赚去了。” “钱。还是要让他们赚才救 ”刘三循循善诱。“临高才多大的地方,多少人口?就算能把药卖到整个琼州府,又能有多少人户?卖药。还得去大陆!” 这种避暑药物。在两广的市场很大。润世堂困守临高一隅,久不和大陆药商、同行发生联系,等于已经和大陆的药材行情脱了节。要打入广东的市场,就必须仰仗当地药铺的帮助。杨世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要利用他在佛山的亲戚来拓展市场。 这么一想,倒也释然了。杨世祥深深的点了点头:“多谢刘大夫教我!”他接着又问,“不知道刘大夫这边能不能走得开,若是方便,陪我去走一趟佛山如何?” 刘三原本就想提出自己要和他一起去佛山,正想着如何开口,他现在主动提出,那是求之不得,当下满口答应。 刘三想利用这个机会。进入到本时空的国药企业的内部,观察下他们的经营模式、方法。他倒是听老辈子的药工说过不少百年老药店的往事,但是基本”儿清代中叶以后的资料,和现在差了一百多年了,参考价仁引八。 刘三回到住处。赶紧骑上自行车往百仞城里去,先向时袅仁做了汇报。时袅仁大加赞赏,说他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不过高得稍微有些过头了他请求拨款的报告还没批复下来,明天就出发的话。恐怕没地方拿银子去。另外,这件事情还得知会一下负责贸易的外交和贸易委员会,理论上说这是他们的职权范围。 时袅仁到处打电话,送文件。 刘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盯着走廊里来来回回的护士们。过了一小时之后,时袅仁回来了。 “事情都办妥了时袅仁有些兴奋的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上,“执委会和外商委都支持你的计划,除了按照申请拨给你四百两银子之外,额夕阵加拨一百两。另外,你要求给你一些药品作为样品,计委也同意了每样各十盒。” “谢谢领导支 “别急,你不是一个人去,还有个团队。” “啊?。 “是这样的。佛山是个大镇。陶瓷和仿织业很发达。工能委要派个人去佛山,实地看看当地的工业状况,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招募些工匠回来。现在的陶瓷器需求越来越大了。” “好好,就一起去吧。不过他用什么身份呢?。 “就说是你的朋友好了。情报委员会给你们每人配一个佣人 这是第一期情报学习班的实习生。你得多注意点他们!” “这,这团队是不是太豪华了点?”刘三原本是打算就自己一个。人,一身轻松的跟着杨世祥走一趟,这下似乎兴师动众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渗透机会,执委会自然要抓住了。”时袅仁说,“人也不多。你快准备准备吧。明天到博铺汇合。”说着他把一个信封交给他,“这是拨给你的费用,签收一下 刘三签了字,信封里是几张桑皮纸票子,印刷的很精美,格式图案花样都是模仿现代银行的支票。抬头是德隆银行,下面有大写的面额,都是五十两一张,簇新的票子。 “这是德隆银行的票子,在广州网发行没多久。”时袅仁说,“能兑换的地方还不多,这是答应承兑票子的各家字号、地址。”说着给了他一张单子。“巧了,佛山镇上,德隆的承兑字号正是一家药 “闹不好别就是杨世祥的亲戚们开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了这银票,外出办事会很方便。不然你们还得先跑一次广州站拿钱。” 雷州糖业大战中执委会萌发了开办银行的念头之后,程栋和严茗动作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拿出了一整套银行的组织管理体系、资金调拨、汇兑的制度。为了这件事情,还特意将广州站的几个主要负责人轮流召回临高,召舁会议讨论。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的方案是: 德隆银行在广州单独挂牌成立,表面上属于独立企业一因为孟贤的长相实在不大象大明人士,要冒充本地人不大容易。所以名义上的东家是由沈范的一个亲戚,是个童生,笔墨还不错,挂名之外还能管管文案。实际的管理者自然就是孟贤了。 德隆银行的业务和后世的钱庄比较类似,而非现代的银行。首先它不从事贷款业务。只办理存款汇兑业务。当然广州的德隆银行开张伊始就要吸收存款是很难的它还没有知名度和信用。所以存款的客户,其实只是广州站属下的三家商行。这三家的本金、营业款、利润等款项之外,还有通过紫珍斋和紫诚记吸收到的存款。 德隆银行籍由对公账户的往来管理,有效的监督广州站的资金流动,还免去了大笔银两在广州和临高之间的输送 只要在银行账户上哉汇一下,再用电报告知就可以了。 德隆的汇兑业务。为了尽快开展业务,孟贤在珠三角地区首先进行的是简单原始的联号汇兑业务。这也是清代山西票号所常用的经营方式:在银钱流动较多的地方,找实力雄厚,贸易活动频繁的商家大字号作为承兑联号。德隆发出去的汇票,到这些字号上就可以照码兑换。反之。这些联号发出的汇票,由德隆在广州承兑。联号之间,每月清理一次账目。将双方往来通过汇戈,结清。 第一百三十六节 佛山之行 ”特别是要在广州进货的商号,免去了他们派人带着大量现银旅行所带来的危险性。 刘三有幸成为穿越集团里的德隆银行汇票的第一个使用者。 第二天一早。刘三在博铺汇合了同去考察的工能委代表黄天宇,此人也穿着明人的衣服,还装了一个假发髻,戴着纱巾。只是看起来很别扭,一点,也不自然。 派来伺候他们的是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很难想象这两个小孩子居然是未来的情报人员。其中的一个却是高弟。 高弟在广州组织的以高家下人的孩子为主要成员的情报网,随着广州的局面愈来愈大,作用越来越小了。他的优势即熟悉高举家的下人、对谍畔街道环境熟悉这些,已经慢慢不复存在。高弟的活动过于活跃,使得高举和其他一些人对他有了戒备之心。情报网效果愈来愈差。 这时候郭逸自己搞得情报体系逐渐成型,从情报工作的角度来说,高弟的价值已经不大了。郭逸觉得高弟虽然聪明伶俐,办事也还算可靠,但是毕竟没受过穿越集团的洗脑教育,专业水平也低。他这样土生土长。手下又有一帮小弟兄的人,如果继续放任他在广州活动,以后的局面很难预料。 加上他那一直不怎么靠得住的老爹。郭逸干脆汇报执委会:把这家人全部迁徙到了临高,夫妇俩安置到了百仞公社里干活,高露洁分给了王洛宾当“秘书。”高弟在参加完扫盲教育之后。就加入了情报工作学习班。成了一名学员。 杨世祥也带了两个家人来了,刘三给他介绍了身边的黄天宇,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是做陶瓷买卖的,这次也去佛山。想顺路一起搭个伴。说路上人多些,不但热闹而且比较安全。杨世祥欣然同意。 一行人上了广丁号。高广船行的船只都是货船,没有什么客舱之类,搭船的旅客就在甲板下面的货舱里打上地铺。空气即浑浊由憋闷,还得顾忌到身边的货包。杨世祥走出门出惯的人,倒也不以为苦。反而刘三和黄天宇觉得有些吃不消。 一路无事,杨世祥便和刘三谈起了这药铺买卖里的许多门槛。 中药这个行当。过去是极赚钱的。中药的种类虽多,但是除了少数珍稀的药材之外。大多数都是论斤买入的粗货,经过药铺炮制再销售,就是论两计毫的。其中的毛利率极大。一般的饮片,毛利率不会低于的名,人参、鹿耸这些滋补药物,越贵越赚钱。毛利在如以上。所以药铺这个买卖,除非是经营不善,否则很容易发家致富。 但是经营药铺刘本金的需求很大,出于吃本重的行业。一家药铺,常备的药材总在八百到一千之种间,备货的种类主要是根据《本草纲目》 这本书此时已经很流行了 再小的生药铺。预备三百种以上的常用药也是必须的。 药材采购之后,要根据要求进行不同的炮制,耗费大量的人。有的药材当年不能使用,必须存上一段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 药铺不比其他行业,缺几样货色无关紧要,最讲究药材齐全,所以有些实力的药铺要去药市直接进货,一进就要把几百个常用品种够用一二年的货色进全。大药铺还专设有极大的库房,专门储存各种药材,有的甚至耍储存够用几年的货色。大批的药材库存占用大量的资金,所以即使开家小药铺,本钱也得有个二三百两才够。 “如此说来。开药铺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说容易也容易,祖上基业打得好。干这行只要摸着良心办事,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没有不赚钱的。”杨世祥叹了口气道,“你别看我这润世堂不起眼,冷冷清清,鬼都不上门,要不是当年被海贼劫去了一船药材,闹得我元气大伤,还不至于闹到配点扇香、冰片还得求教于人的地步。” 刘三见他开了话匣,便乘机请教他“辽东货”的卓情。 杨世祥说:药铺经手的辽东货,大体有五种:松子、人参、鹿耸、琥珀、蜂蜜。 人参、鹿耸、琥珀自不必说,辽东产的海松子 也就是现代的说的红松子,在中药中是一味极好的滋补药品;蜂蜜则是药铺里用来蜜合药丸之用 辽东的蜂蜜以味淳滋厚著称。原先药商们所用的松子、蜂蜜,大多是“示来得。也有是从朝鲜来得,自从广中撤镇点后,不但爸…”来源断绝,连朝鲜的货物都来者甚少。 “如今关外兵荒马乱。朝廷又停了互市,商人出不去,勒子的药材货物也进不来。这些东西用一点少一点。朝鲜的高丽参。简直价比黄金了。听人说,祁州药市上已经许久没有辽东人参到了 价比黄金。这个可耐人寻味。就算是和贸易毫不相干的黄天宇的眼皮也动了一下。和建奴做买卖的话,岂不是大有红利可赚?还能顺路录削下朝鲜。 一行人吹牛聊天打叶子牌消磨时间,四五天时间便到了广州。 船到高广船行的码头“也是起威的产业。这家镖局如今在广州及周边如今声名显赫。除了护镖之外,经营触角已经广泛伸及“车、船、店、脚”四大行内。凡是在在外旅行的方方面面需求,起威统统涉及。古代出门办事经商是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不但身车劳顿,食宿不便,而且打交道的商家多以敲诈勒索,坑蒙拐骗旅客著称,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都该杀。” 起威就从这里入手。革故鼎新,去除陋规,经营的方式方法也移用了不少现代的做法。旅客行人纷纷称便。 这其中穿越者的身影无处不在:广州站不但给予大量的资金支持;在经营方面更是直接插手。为了解决城里原本霸占这些行当牟取利益的各路城狐社鼠的干扰。广州站第一次广泛的动用了在珠宝贸易、吸收存款等商业活动中建立起来的士伸的关系网,利用士仲的势力保驾护航。同时,又点到为止的让几个上蹿下跳的最起劲的对手消失的无影无踪。“起威”两个字。在广州城里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码头上虽然人声嘈杂。却秩序井然,旅客、推车、脚夫。牲口自成行列,互不干扰。原本码头上有各家客栈来迎客的旅店伙计,客人一下船,就会蜂拥而上。你争我夺,甚至直接强拉旅客行李的。现在,这些客栈的拉客伙计们都被集中到一排沿街的铺面房里。门口挂着各自的字号。柜台上穿着干净青布外衣的年轻伙计笑口常开。 刘三带着人信步走过去,一家一家的浏览 他自然是要住起威的客栈的,支持自家产业嘛。客栈服务处旁是脚行代办处,一群脚夫或坐或站的正在候客,穿着统一款式马甲,前胸一个白底黑色的“脚。字,后背一个大大的中文数字。有专门的账房先生接洽搬运事宜,柜台缴款取筹当脚夫搬运之后收回筹子,再到柜台上结账取值。一切都井然有序。铺面房的对面是一大块空地和仓房,堆满了各种货物。这里货物托运处。办理广东全省各地货物托运业务。柜房的门口挂着大牌子,密密麻麻的注明了到达地点、抵达天数、计价方式,,看起来一目了然。 至于各种其他服务设施一应俱全,连茅厕都修得极大,还显著的用牌子标记出来。整个码头上有许多腰挂短棍的丁壮在巡视维持秩序。不但杨世祥看得新鲜,连刘三和黄天宇都觉得这个大明的克隆版挺有意 的。 刘三直接找到了起威客找的柜房,要求住店。 “你老真是慧眼如炬!选了咱们起威客栈,包您不后悔”。迎客的伙计眉开眼笑,“敢问几位老爷,是住城里还是城外?” “怎么,你们家客栈还有分号?”杨世祥问。 “是,城里城外。一共有八家客栈”伙计十分的骄傲。“您想住哪片吧,小的这里都能安排”。 刘三想自己此行的自的是去佛山,进不进城没关系。便说:“不用进城,我们明早就动身去佛山,有就近靠路的吗?” “好劝”。伙计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毛边纸账本,翻了一翻,“通济南桥店正合适。主仆六位。敢问怎么住?” “三间上房刘三说。 伙计写上单子。撕下一张来,马上叫来等候在一旁的小伙计:“找三顶轿子,送老爷们去通济桥店。另件再寻个脚夫帮老爷们搬行李!” 起威客栈的通济桥店就设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离去佛山的官道很近。一进门,大家就觉得这地方与众不同,和传统的客栈以院落为中心的布局大相径庭。到和现代的旅社差不多。 第一百三十七节 佛山之行 次计引着他们穿讨中间的讨厅。只旦大院子甲是二排两恩下楼,楼与楼之间设有通道,风雨无阻。一间间的房间按楼层排列。整整齐齐。这种新奇的结构让杨世祥啧啧称奇。对刘三和黄天宇来说却并不新鲜 想来这图纸多半是建筑公司的家人设计的。 所谓的天字号房,也就是上房,专门设在最后的一栋楼里。全部是套房。不但有卧室,还附带供佣人休息的下房。窗户很大,照明充分。卧室里的家具铺陈以本时空的标准来说堪称舒适卫生。 高弟和同来的陈同,放下行李就忙着铺设铺盖一本时空的客栈是不提供卧具的。一律客人自备。伙计忙前忙后,送来洗脸热水。又沏了茶来。一面就跟他们搭话,问问来踪去迹。 刘三也敷衍一番。等几个人洗完脸喝茶休息的时候,又拿来烛台和蜡烛。问他晚饭怎么吃? “晚饭由店里安排就是”刘:拿出一小块银子,总在二钱上下。“酒菜都在内了。” “是。小的这就去艾排!” “不忙。先取几个下酒的碟子,几壶黄酒到屋子里来。这附近可有澡堂?” “有。有,本店就附设澡堂。人少,水干净。你老带着钥匙牌去就是。不另收钱。” 刘三一行人坐了好几天船,风尘彳厂。身心俱疲。听说客栈附设澡堂。便一起去洗澡。洗完澡回来,时候尚早。刘三知道高弟是广州人,便放他二人假,让去城里逛逛。 三个人心情颇为悠闲,叫伙计要了八个碟子小菜,一壶黄酒,慢慢喝着。聊些药业上的事情,说到药市的事情,杨世祥少年时候和父亲去过一次祁州药市”便把其中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祁州药市,也就是本时空的河北安国县。本身地方偏僻,交通不便,更不是药材的生产基地,但是全国的各处药商,都以此地作为药材的交易中心。自宋代以来就有药市的雏形。及至明万历年间已经形成长江以北最大的药材集散地,到清代发展的极盛,相沿有五百多年的历史,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说奇怪也不奇怪”杨世祥道,“祁州乃是“药王。的诞生地。大伙都说药王的故乡,特别灵验。药材不到祁州,没有药味;药材无味或者味薄的,一到祁州,即行浓厚。” 刘三心想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杨世祥接着道:“祁州药市上,各路药商云集。南北药材,无不齐备,真是蔚为壮观”。他感叹着摇着头,“光市面上帮忙拉纤的“牙人”就有上千!药商有十三帮,光一个京师帮。来药市交易的就有字号三百多家。” “京师帮是什么?” 杨世祥解释说:因为各地来交易的客商多,为了调解各地客商的纠纷和其他对外事宜,各地药商按照地域组合成各帮,帮数常有变化,常年存在的。有所谓“十三帮”。各有不同的经营项目。比如山东帮专卖全蝎、阿胶、瓜萎和丹皮;山西帮专卖羚羊角、狗杞、西贝母、款冬花、小荀香等等。要买什么货色。直接找各帮药商,基本上一拿一准。十分方便, 刘三被他说得心痒难挠,这等壮观的地方,里面又有多少自己只听说过没见过的药材?这简直就是学中药的人的圣地了。只是眼下皇太极就要来扫荡,河北一时半会去不得,只好按奈住自己的急迫心情。 “早先家父网到临高开店的时候,也去过几次药市,后来就不去了。整个琼州府,也没有哪家店能去药市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感觉十分的落寂。 黄天宇见气氛不好,转而聊起了到佛山能淘到什么好货的话题。他的公开身份是行商,准备到佛山贩运些货物。 “佛山号称天下四大名镇,好东西不少”杨世祥道,“最有名的无外乎:陶瓷、响云纱、铜器。” 陶瓷和丝绸业黄天宇是知道的,铜器却是第一次听说,细加打听,原来佛山还是个以铸造出名的地方,铜器铸造非常发达,两广福建,远至南直隶,铜佛像、铜香炉之类的东西大多是在这里铸造的。而且这里还大量铸造铜铁大炮。 铸造业发达,铸造工人也不会少。黄天宇决定这次除了要搞到一些陶瓷工人之外,铸造工人也得弄一能委正缺这样的土著技工。 杨世祥说,其实除了这些。佛山的中药行业也很发达。知名的大药材铺就有七八家,也制售不少中成药。刘三决定到时候每样都买些回来。供应临床试试真正有效的,不管怎么巧取豪本也得把配方搞到 正说着话,只见门帘一掀。随即有人问道:“老爷!听个曲吧?” 说话的声音到还清脆,只哼哼些广东人说官话的拗口。刘三抬眼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手里拿着牙板,绿袄撒花裙,腰系丝绦。梳着个“抛家髻。”眼睛不大,顾盼之间,娇韵欲流,颇有勾人之处。 身后跟着个半老妇人,手里拿着折扇。 黄天宇不耐烦道:“不要,不要 “逆旅行途,寻个乐子有何妨。”杨世样看来对此颇为老道,把手一招,“过来!” 少女嫣然一笑,向身后的老妇摆一摆手,一个人走了进来,请个。安:“敢问老爷怎么称呼?” “我姓杨。”王有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书翠。”书翠又请了个安,一双灵活的眼珠,在三个男人脸上绕了一下,低下头去,把眼帘垂了下来,只见长长的睫毛不住跳运。这未免娇痴有情的神态,让几个人都是心中一动。 还是刘三比较摆得开:“既然来了,就唱几个曲子吧。” “是,不知道老爷喜欢听什么?” 刘三和黄天宇面面相觑。他们对这道道一无所知。还是杨世祥招手,要老妇把扇子取来,点了几支曲子。 书翠轻点牙板,朱红的双唇吐出字句来,说不出的好听缠绵。只是,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想来也是些儿女情长,缠绵绯恻的词汇。杨世祥还好些,刘三和黄天宇都是久旷的怨男,如何经得住这般挑逗。几杯子黄酒入肚,愈发觉得浑身燥热。 杨世祥凑到刘三耳畔:“刘大夫,可还满意?” “嗯,嗯!”刘三已经把书翠从头到脚,又细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 “晚上就让她到您房里伺候吧。” “这 ”刘三心里一动,说他没这个心思是假的,但是想到每天到百仞总医院屁股上挨针的某几个人,不由得有些迟疑。书翠是烟花女子。若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岂不是中了头彩?再想到自己老婆乌云花发作时候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凉,兴致少了一多半。 正迟疑间,黄天宇声道:“我有安全套。” 刘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下女人可就归他了他出门的时候没这么有前瞻性,再者收拾行李的时候也不敢公然带安全套,女王老婆的调教可不是吃素的。 “那就归你了”他用普通话对黄天宇说。 “我借你一个套套好了,” 刘三一阵激动,和这姓黄的虽然是穿越同伙,却谈不上熟悉,居然肯如此的慷慨 安全套如今可不是随便买随便用的东西,大家用得都是自己带的私货。 “没事,都是自己弟兄,再说这东西放太久也没用。” 杨世祥见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以为嫌只有一个女人,赶紧又说:“一会要书翠再叫个女孩子来就是。” 刘三这会也顾不得矜持了,点了点头。 杨世祥对书翠说:“你先出去。回头我叫伙计来招呼你,再带一位姑娘来。” “是。谢杨老爷。”书翠用发腻的声音说道,“奴婢有个新来的姐妹,老爷准保中意。”说着抿嘴一笑,又请了个安,掀着帘子走了。 几个人相顾一笑,都是心知肚明。就这样一面喝,一面聊天说笑,近到掌灯时分,杨世祥才打发伙计去叫书翠。 帘钩一响,书翠飘然而至,身后还带着今年轻的少女。穿一件雨过天青的绸夹袄,腰身做得极紧。下面一条藕荷色的裙子,如风中摆 。 只是看起来模样小了些。身材瘦瘦小一张瓜子小脸上有一双大眼睛,瞳仁很大,看起来很是老实的模样。乌黑的头发上插着枝点,卑银菩,又戴了几朵时令鲜花。有些不大协调。 靠,这女孩子多大啊。这看起来乃是一个标准的萝莉啊,黄天宇觉得她就和自己工作单位门口的那所附中里出来的初一女生,还得是没怎么发育的女生。 旧社会真是罪恶啊。不过这女孩子长得还不错,起码肤色比他们在临高看到的要白净的多 “奴婢芊芊,给两位老爷请安。”女孩子上来福了一福。 “好好伺候两位老爷”。杨世祥向她,丁嘱了这一句,自起身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节 佛山之行 谢绝了书翠要给他再找位姐妹来的好意,却叫伙计盛,心卜出去,想来另有相好相约。刘三抢先一步,把书翠领走了黄天宇友情赞助的安全套和包里的酒精棉,他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 “小黄,你要好好爱惜这位,嗯小朋友 ”刘三喝得有些微醺了,自领着书翠回房去了,顺手把房门带上。 黄天宇暗暗叫苦,刘三啊刘三,你个吃中药的,还真是会挑,把个萝莉塞到我手里了。老子虽然自称萝莉控,明目张胆的性侵犯萝莉还是没这个。贼胆的。 正在纠结中,芊芊已经斟了一盏酒,还解下衣襟上的一块粉红手绢,擦一擦盏口的酒清。才双手捧到他面前。 虽是风尘女子,举止到是温柔文静,黄天宇越发有好感,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今年多大? 芊芊有些忸怩地笑着:“问这个。干吗?” 原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夹生广东话,没想到这女孩子开出口来,却是一口类似现代南京话的官话。能够交流,黄天宇心情大好: “怎么,有忌讳?” “没有忌讳芊芊答道:“奴婢十五岁了。” 十妾岁,算是幼女还是少女?这真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记得于鄂水说过,十三岁以上的女孩子在古时就算是成年了,嫁娶自便。十五岁,估计小孩都有一二个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要在现代时空,芊芊还在读初二,,加上她拿纤细的腰身,平平的胸脯,外加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让黄天宇实在没法推倒。 不过,送上门的肉不吃,岂不是暴敛天物。黄天宇心中天人交战,极其惨烈。 隔壁房间的这时候的动静已经起来了,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女人的娇喘呻吟,时而还有刘三那浑厚的中音吼叫。 正犹豫不决,芊竿已经到了酒,用手帕托了过来要他吃。 “不吃了,吃的够多了。”黄天宇笑着推辞,他的头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哼,你就吃了吧。”这女孩子忽然摆出一副“不吃也得吃”的模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黄天宇面子薄,不免又吃了一盏下去,所谓酒壮人胆。更壮色胆,虽然眼前的少女象个没发育的孩子,还是不免伸出魔掌去。没想到这一伸之下,却浑身酸软起来。身子不听使唤的直往下坠。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好!”于鄂水给大家上社会民情课的时候种种江湖勾当一一浮上了脑海, 芊芊看到如死猪一般瘫到在地的黄天宇犹自用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得意的“哼”了一声。脑袋往上一仰,抬腿就蹬在圆墩上。 “任你奸如鬼,还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口中自称“老娘”实则脸上的神情还很稚嫩。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黄天宇,她的脸上露出了好玩的神情。 “好吧,让老娘来看看你这大叔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说着把裙子角往腰带上一塞,动手翻起黄天宇的包裹来了。黄天宇手足酸麻,不能动弹,心中暗暗叫苦:老子没开到荤不算,还遇到个女劫匪。还好这次出差没带什么现代物品来,更没带武器,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咦?这是什么。”芊芊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子来,黄天宇认得,这是他带的辣板酱,还是老干妈的。最后一瓶了,准备带路上吃不惯当地饮食的时候拿之下饭用的。只见这小姑娘张开五爪金龙,把个瓶子握在手中,颠来到去的研究了好一会,又在床头板上敲打了一番 黄天宇心中大急,他倒不怕这女孩子从瓶子上发现什么端倪,上面的标签在。日前就按照执委会的统一部署撕毁了,而是怕打碎了一打碎了可就没了! 最后,芊芊终于把盖子打开了,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螺旋盖子,好奇的端详了一下。看到眼前这满满一瓶通红混合着油脂的植物碎末,散发着特殊香气的东西,芊芊忍不住伸出舌头,在那层油汪汪的表面上舔了一下。马上皱起了眉头,连连“呸呸” 明代红辣炮才刚刚传入,很少有人食用,看来她不习惯辣味。 “你好歹也拿个手指蘸蘸吧,哪有直接舔的,这还叫我怎么吃 ”黄天宇暗暗骂道。 辣权酱不好吃,芊芊随手把瓶子放到一旁,又翻出了黄天宇的内裤汗衫袜子,芊芊居然也好奇的端详了一翻,居然把黄天宇的的一件新汗衫和几双锦纶袜子给留了下来,其幽哪丢到裹里的包碎银、铜钱是发给他的出差愿”六孩子也就毫不客气的塞到了怀里。 虽后,翻出一瓶番茄酱来。这也是他带着准备蘸馒头吃的。有了刚才开辣板酱的经验,芊芊很快就打开了,照样舔了一下。 芊芊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还砸吧着嘴,似乎在品味这种即酸又甜的滋味,忽然,她眉开眼笑,把瓶子包了起来,看起来也准备占为己有。 黄天宇暗叫倒霉,这贼孩子怎么什么都要啊,连老子的汗衫都要,只听说有男人有好女人原味内衣这口的。没听过女人也喜欢这个调调啊。 最后,连黄天宇带得准备记东西的圣船牌笔记本,铅笔都给她一扫而空。拿黄天宇床上的床单做包袱皮,乱七八糟的打了个大包裹,网,往身上一甩,却立马散了架,东西掉了一地。 “真是得!”芊竿跺了跺脚。脸上露出焦躁的情绪来,赶紧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不一会,忽然门外有人喊:“黄掌柜!黄掌柜!” 黄天宇一听大喜,总算有人来了,苦于身体软毛,舌头也象掉了筋一样,喊不出声来。只是勉力摇晃着身子,期望把座椅推倒撞出响动来。让人发觉房中有异。 “别动!”芊芊蹲下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小匕首,寒光闪闪,直指他的咽喉。黄天宇吓得一身冷汗,僵住不动了。 “黄掌柜睡了,有什么事吗?”芊芊高声回应道。 “板上来收酒席的” “不用收了,明日再来收吧。” “是。”门外的声音渐渐远了。芊芊吁了一口气,收起了匕首,说:“对不住啦,黄掌柜,不是我有心要抢你的东西,实在走出门在外没法子了。见谅见谅,至于书翠姐姐,是我骗了她的,你可不许把她告官哦!不然,有你好看的!”说着威胁性的又对他扬了下拳头。 黄天宇此时只好自认倒霉了。幸好损失也不大。这芊芊不管是那路神仙,还是请她赶快滚蛋为好。 芊芊吹灭了蜡烛,又蹲在黄天宇身边停息了片刻,一阵阵奇特的幽香飘过他的鼻端,让他不合适的心痒难奈起来 这是不是所谓的处子的香气?还是自然区的那些变态所谓的人体化学合成物?正胡思乱想,芊芊大约觉得外面人身已静。站了起来,悄悄的开门走了出去。 这活祖宗总算走了。黄天宇越想越不甘心。刘三大概这会还在和书翠大战三百回合吧。这小子还有老婆呢,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生活秘书又不肯兑现;平时住的是集体宿舍,还限制用电 真是连自己打手枪都没有个好环境。好不容易出差混到个出来腐败的机会,又挨上这么一回事,怎么这么命苦啊,正在自怨自艾,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跑动和打斗的声音。接着又是女人的尖叫。灯光也亮了起来。 正犹疑间,房间的门被撞开了,只见陈同冲了进来,喊道:“黄掌柜!黄掌柜!”巡视了一圈,见他到在桌子底下,赶紧把他拖了出来,见他手脚无力。口不能言。赶紧把他放到床上。 这边房门一开。涌进来好些个人,刘三推着书翠就进来了,书翠头发还披散着,只罩着件外衣,赤着脚。似乎是从床上被拉起来的,双手反捆。满面惶恐之色。过了一会,芊芊也被几个客栈的伙计推了进来,发髻散开了,脖子上还套了个绳圈。一大包的赃物也被提了进来。 书翠一进来就噗通跪下。连连磕头求饶:说自己不是芊芊一伙的,是芊芊主动要求和她搭伙一起做兰意的,她看这女孩子可怜才答应的只求刘老爷放过她,不要送官一“书翠愿意竭力伺候老爷,分文不取。” 刘三心想你倒还想肉债肉偿。可惜老子没这么多安全套消受了。 这边店里的管事的和伙计也替她说话,说书翠在这里挂号卖唱二三年了。从来没有做过不法之事,这次不过是一时糊涂,请老爷宽宵。 刘三知道此事与她关系不大,书翠不过是被芊芊利用了而已,便说:“你且写个服辨来!” 书翠满口答应,只是她不识字,就由伙计代笔写了张服辨,按了手 。 刘三自顾先过来翻了翻黄天宇的眼皮,掰开嘴巴闻了闻气味,又试了下他的膝跳反应。 第一百三十九节 佛山之行 二 查杳下来。确认黄天宇没有性命!忧,才回讨身跟且。与客栈的一个管事痛斥道: “你们这是什么客残!贼窝!” 管事的过来,一脸苦色,只是作揖:“总是小店的不是。请丹位客官息怒。” 侥幸!刘三心想。这次能把这芊芊抓到免得出差成了出丑,算是很偶然的了,也多亏了高弟。 酒宴散了之后,刘三带了书翠进屋去。宽衣解带,自有一番风味。书翠对他是竭力奉承,俩人鱼水相得。几番廖战之后,刘三已经觉得有些疲乏,正待去梦周公,忽然有人敲门一却是周弟。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乱跑作甚?”刘三不高兴的斥道。 周弟却往里间望了一望。才小声道:“刘大夫,今天来唱曲的女子来路不正!” 说人“来路不正”必然是歹人了。刘三顿时警觉起来。毕竟论到对本时空的社会经验,高第这市井小儿比他们可要经验丰富多了。 “你等下。”刘三回进屋子。随手拿起件衫子穿上 他倒不怕银钱被盗,大笔的款子和贵重物件都存在柜上了。就算书翠是个歹人,最多也就偷走些零星银子铜钱。 “老爷去哪里?”书翠香肩半露,正躺在被窝里,见他要出去, 。 “去洗个澡。热坏了。”刘三随口敷衍着,出了房门小心的反 。 这里是走廊。不宜说话,刘三便带着高弟到了角落里。 “怎么回事?” “今天我到城里去,听到个消息,说广州城里最近出了好几桩先放药,麻翻了人之后再偷客残客人的财物的事情。因为没按规矩拜码头烧香。县里的快班差人私下查访了一番,听闻有个说官话的外路女子颇为可疑 这个人大概是独脚大盗,本地那些贼头子居然不知道她的来路!” “等等,拜码头烧奔?” “嗯,扒手小偷、放鸽子的”不管哪类江湖人物,只要把本县地界上讨生活的,照规矩要孝敬县里的快班头儿,要不然就要立脚不稳,轻则赶出去,重责抓到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真黑。”不过这不是讨论明代吏治的时候,“这贼?” 周弟点点头:“我听伙计说了,老爷们点了卖唱的女子,我也是无心。听得一个伙计说。其中有个外路的女子,说得是官话。两厢一想,就起了疑心。便又去和店里人打听 一打听,才知道事情不对。” “怎么。书翠是贼?” “书翠倒不是贼。她是在店里挂过号子,交过份子钱的。”周弟擦了下脑门子上的汗,“可走到黄首长屋子里的那个,就是没在店里过过来路了。” “在外面要叫掌柜。”刘三皱起眉来,“是芊芊?” “对,这个芊芊今天是第一次做生意。她是跟着书翠来得。听说是她新收的姐妹。店里要她挂个号子。这芊芊说下次再挂就走了,就赖掉了没挂号子。 ” 刘三点点头。光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起码书翠没有大问题,芊芊很可疑! “你和陈同两个,去黄天宇的屋子门口盯着!”刘三说,“我去见管事的,叫他们一起出力防备着。” 没想到周弟的推测果然成了事实,夜深人静,芊芊背着个大包裹从屋子里一出来,就被等候在外面的人抓了个正着。 这芊芊虽然瘦小纤弱。手上还有些拳脚工夫。周弟和陈同网上去就给她打了马趴,后来还是店里的护店镖师上来,才把她打到捆上的。 捆上之后还不消停,不断的乱踢乱叫。外加撕心裂肺的尖叫。惹得各屋子的人纷纷出来围观。镖师一索子套住她的喉咙才算止住了。 “这事都是小店的不好,巡查不严,让歹人混了进来。惊吓了各位客官。”管事一个劲弯腰打躬赔不是,“这样,几位的店钱全免,贵友若是要请大夫开方子,一切费用也由本客栈负责,本店另行办酒给诸位压惊” “这事一会再说。”起威如今等于也是穿越集团的产业,所以他对追究责任不怎么感兴趣,“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好好的问问这个女 听到他要审问芊芊,管事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怕不大妥当,放走或是报官。都是客人您一句话,只是私设公堂 “谁要私设公堂了?”刘三心想我又不是州爱好者,乘机过瘾,“放心,我就是想知道下她用得什么药,好救治!”刘三顿了一下,“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在这, 且看着,办算做个见 “是,是”管事只得答应了,“老爷们只管问,小的就不参与了。是放人是报官。到时候请老爷们给个准信,小店照此办理就是 当下让伙计把桌子上的残肴剩酒都收拾了,又把黄天宇的东西都归置了一番。刘三不知道芊芊给黄天宇灌了什么药物,看模样似乎是某种植物性麻醉剂:神智清楚,就是肢体和口舌麻木。中医解毒,无外乎甘草绿豆,当下吩咐人先去抓药熬汤,又叫人取了盆井水来,在黄天宇脸上喷耸,看他慢慢的已经有了回应,想来应无大碍,一会就能自己回复过来。 “他没事的”坐在地上的芊芊说,“中了“极乐散。的人,最多一个时辰就回复过来了。本姑娘有好生之德,不会害他性命的。 “这害人的毒药。还叫板乐散?。刘三嗤之以鼻,“是药都有毒性,用得过了,就算不死,落下个残疾,岂不是害人一生?若人有父母子女,这罪孽可就大了!” “哪那么容易就死了,都用了几百年了!再说祖上传下来就叫这个。名字。又不是我取的”。 “你祖上干这缺德事,还取这么好听的名字,真是缺德缺到没屁眼了。”大概是因为从事职业的关系,刘三对利用药物害人的事情深恶痛绝。 “哼。你敢辱我先辈,看我爹不把你的屎都打出来!”女孩子犹自嘴硬。 “你爹该把你的尿打出来”。刘三恐吓道,“不过你爹多半和你一样。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就代他把你的尿打出来” “你敢!”眼见刘三挽袖子,眼睛在四处瞄来瞄去,看样子是要找刑具。芊芊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没经过多少风浪。失手被抓之后不过凭着一股底气硬撑着,眼看自己恐怕要皮肉受苦,心里大急,冒出句:“你打我会后悔的。” “哦?为什么要后悔”刘三乐了,“你不过是个女贼罢了。就算我不打你。一会报官拉到衙门去,县太爷一升堂,先录掉你的裤子打二十大板 这下芊芊急了小脸涨得通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说要把本姑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会送官。”刘三打定主意,既然麻醉药无大碍,这个芊半的留在手里也没用。放掉的话,万一她尾随着企图报复就麻烦了。干脆明天叫店里送官,关她个几天,自己也就跑远了。至于这小丫头到牢里会大吃苦头,这就不是他来管的事情了,怜香惜玉也得看对什么人。 “哼,还敢送官。”芊芊鼻子一哼,满脸无谓的神情,“到时候只怕是你们自己到霉。”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本来本姑娘不想吓你们的,既然这么不识趣,只好怪你们自己了说着把腰肢一摆,“叫书耸到我怀里拿个锦囊出来!” 刘三示意了一下,书翠赶紧过去,从芊芊的怀里掏摸了一会,取出个小锦囊送了过来。 刘三留了个心眼。接到手里先捏了一下,里面硬梆梆,沉甸甸的,似乎是块铁片之类的东西,再看封口是冉抽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轻轻抽开绳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小小的铜牌子,制作的颇为考究,上面有两行填金粉阴刻宋体字: 朝廷心腹 边事股阁 刘三的脑袋轰了一下,立即石化数秒。 妈妈咪呀,这是锦衣卫啊! 刘三虽然是搞中药出身,不搞明史,但是穿越集团里有几个人见天都穿着印着这八个大字的文化衫在百仞城里晃荡,这八个字的含义五百人里尽人皆知。 怎么招惹上这特务组织啊。刘三暗暗叫苦,于鄂水曾经把锦衣卫列入特别危险的官方机构,提示大家在进入黄区和红区的时候要特别,。 黄天宇这时候麻木感渐消,也凑了过来。 “老天!”他惊斗了一声。 “怎么?怕了吧!”芊芊洋洋得意,“还不快给本姑娘松绑,再跪下磕十几个响头。本姑娘就饶了你们。” 黄天宇紧张的小声问道:“刘三,怎么办?这下麻烦了”。 “嗯。”刘三点了点头。这块牌子做工精湛,不大可能是假货虽然他们也没见过真货。如果是真得得罪了锦衣卫人员,后患无穷,不仅危及他们自己和此行的任务,还会影响到穿越集团”刘三杀心大起 不如干脆杀了她灭口。 第一百四十节 佛山之行 淡定!淡定!刘二告诫自巳,事情凡经发生了,慌乱刀儿中,再禅了。他们又不是大明屁民。宰掉个。锦衣卫小崽子又能怎么样?就算看她是个女孩子,大不了绑架回去当性奴用。 想到这里,心情大定。提起茶壶。先给黄天宇斟了一盏茶,示意了他镇静下来。 黄天宇刚才被吓了一跳,这会也起了疑惑:堂堂的锦衣卫人员,敲诈勒索地方官府大户都不是难事,何必来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小声说: “刘三,这事情蹊跷啊。” “嗯。”刘三点头,“的确蹊跷。” 这个孩子只有十五岁。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锦衣卫当差?这又不是古装影视剧或者武侠,有什么女捕快、女番头之类的人物。 “怎么样。怕的话都不会说了,哼哼!快松绑。放老娘走人”。 刘三沉吟一下。站起身来。在她面前作了一个揖: “请芊芊姑娘见谅!既然芊芊姑娘是为朝廷办事。那是我等误会了。我等明日一早就将芊芊姑娘礼送到县衙,到时候要杀要罚,听凭姑娘处置。” “不用了。老娘有好生之德,这会放我走就走了。”听说要送县衙。女孩子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情。这下刘三更有把握了。故意道: “不。不,总要礼送姑娘的。还要备酒给芊芊姑娘压惊,到时候还得请芊芊姑娘在百户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跟你说不要就是不要,快放我走!百户大人很忙的!”这女孩子开始不耐烦了。 这下更是坐实了一点,不管这女孩子和锦衣卫是什么关系,她怕锦衣卫和他们怕锦衣卫是不相上下的。 刘三有些踌涸了,原本放她走或者送县衙都使得。眼下却得好好的搞清楚她的真实来历了,毕竟这腰牌不象是假货。 难道是偷来的?刘三摇摇头,这东西偷它作甚,就算要装假大头也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刘三缓缓道:“芊芊姑娘,在下可以不把姑娘送县衙,就请姑娘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吧。” “呔,大胆!”芊芊面色一变,“你们是什么人物,敢来审问老 刘三网想说话。黄天宇示意了一下跪在一边,呆呆的望着他们这出活剧的书翠一有她在。说话不方便。 当下把高弟叫来。吩咐他把书翠带出去。暂时不放人,先扣在自己房中。 妾天宇把门关好。刘三这才道: “不是审问,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来历而已。” “哼,凭你们也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告诉我们。恐怕到了县衙你也得说。”刘三说,“当然了。这块腰牌你可以拿出来,就看你敢不敢了。” 芊芊的脸憋得通红:“有什么不敢的!这是真腰牌!是我从李叔叔 ”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下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话没说完,刘三和黄天宇都明白了。这小丫头多半是亲戚朋友之类在锦衣卫当差,腰牌大概是从他们那里弄来的,其实是见不得光的。难怪她根本不敢去官府。亮出牌子,当地的锦衣卫人员自然会知道有同行至小事情就要穿帮了。 “芊芊。你就好好的说说吧。你怎么有这牌子的?看样子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出来偷窃呢?”刘三做出一副温良仁厚的模样。“要真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大叔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这芊芊眼珠乱转,支支吾吾,被刘三又恐吓又诱惑,才算老实了,一一招供出来: 原来这女孩子叫李永黄。南京应天府江宁锦衣卫百户属下旗之女。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远离南京的广州城:原来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因为爹要逼她嫁人。她就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人家原本也不想偷东西的,可是钱都用光了。连人家的镯子也被偷走了”说到这里这女孩子居然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这下黄天宇可就心软了。 “老刘,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一时糊涂,” “叔叔,你就放过我吧 呜呜呜呜” 原来还是个翘家女。刘三想这倒棘手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肯定和锦衣卫有某种关系 所以送官是不行的,会把锦衣卫招来;若是放走。又恐怕这女孩子还有什么诡计 看她行事还不算老练。但是眼神狡猾的很,一看即是满肚子诡计的小坏蛋。就这么放了她,万一再放坏水怎么办? “我看,干脆把她带走。”黄天宇建议道。 “不行,这愣捞十的爹下载肯定在到外找她,我们带着个女孩子很容易儿八目。到时候就是引火烧身。”刘三否决道,“是放她走。” “芊芊,既然你是初犯,天一亮你就走吧。”刘三道,“以后可别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了,给家里人丢脸。” 谢谢叔叔。”李永黄这会倒是一脸无辜失足少女的模样了,“不过叔叔,芊芊现在没的方可去了,” 刘三想这下坏了,这小妞是赖上他们了:“你还是回家去吧。” “不回去。爹爹要芊芊嫁给一个小白脸!再说了,这里离南京几千里地。叔叔你就放心芊芊一个小孩子走远路?” 汗!刘三和黄天宇面面相觑。我们和你没这么熟吧!你嫁给小白脸还是大黑脸和我们也没关系 咱们又不是来解放妇女的。 “那就姑娘自便好了。”卓天宇意识到。这妞是个祸害。 “叔叔要去哪里?”李永黄狡猾的问。 “明日进城力事啊。” “骗人!叔叔明明要去佛山的!” 黄天宇暗暗叫苦,看来她早把咱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当然也不难。只要到柜上打听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叔叔既然要去佛山。带芊芊一起去好不好。” 两个男人吃了一惊,她是发了神经还是有花痴?没事找两个陌生男人一起走远道? 黄天宇咳嗽了一声:“你看。我们是几个大男人。身边又没有女眷,带你个女孩子走路不方便的。” “你们几个一看就是客商!”李永黄说,“带个小丫鬟走路有什么不妥的?” “不是不妥,是不方便!”黄天宇恼了起幕。“你就不怕我们走到荒郊野岭,把你捆了卖到窑子里去?” “哼哼,你以为我没去过?吓得老鸠龟奴都屁滚尿流的。你们不敢的 ”李永黄看起来对自己的护身符颇为得意,“除非你觉得锦衣卫都是饭桶。” 锦衣卫还真就是饭桶一黄天宇心中腹诽不已,再牛的特务组织也不是一样给李自成和蝗太极给灭了。不过这话公然说出来可不大妥 “再说,我觉得叔叔们都是好人。” 平白无故收了张好人卡,多少有些郁闷。最郁闷的是黄天宇。他是不折不扣的当了回“好人” 话说了半天,绕老绕去。总是说服不了这小妞。最后刘三无可奈何:“你去佛山做什么呢?我们是去办货的,又不是去游玩!” “我有个姐妹就嫁在佛山,我到她家去。你们就算做好事,送我一程好不好。” 刘三原想要真说服不了她,就干脆一索子捆好了,在这里开个房间让店里好吃好喝伺候几天再放她走。现在一想。这样会给起威带来很多麻烦 起威到底是广州站的产业,本来就是树大招风,再惹来锦衣卫就更不好了。 既然她非要跟着去。干脆就带上,到了佛山,管她是真得有姐妹在佛山也好,假的也好。到时候不管怎么处置她这个人,都牵扯不到广州站头上了。广州到佛山距离很近。店家说坐内河的航船不过二天时间,一路上人烟稠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好吧,我们就带你去佛山。不过你得先写张文书,说你是自愿请我们护送到佛山的,到达之后双方就互不相干 。 “好。”当下李永董写了一张文书,刘三接过来吹一吹干,揣在 。 “现在已经三更了。时候不早了 ”刘三想还得给她开个房间才是。 黄天宇道:“就让李姑娘睡我的屋子吧,我到你那里去睡。” “也好。”刘三点头答应。 “我还有个包裹。在书翠的下处。”李永黄提出要求,“请叔叔放了书翠。让她帮我拿来。” 游。”当下吩咐高弟把书翠放了,去取李永簧的包裹来。又让陈同去看看杨掌柜的屋子,免得惊动了他。 第二天一早,天网亮。刘三和黄天宇就起来盥洗,先到了李永量的屋子里。这女孩子已经换装整齐,变成了青布衣裙,朴素平凡的就象个普通小丫头,背上背了个包裹,还有个。长条形的布包,和雨伞捆在 起。 黄天宇问:“这里面是什么?” “绣春刀。”李永妾有些骄傲的说,“本卫专用的。” “也是从你李叔叔那里偷来的吧。” “才不是,是我爹找人帮我打得!” 第一百四十一节 佛山之行 。…说着抖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柄绣春刀,尺寸很夫抚。门给她订做的。 “好不好看?可惜身边没有小号的飞鱼服。穿上飞鱼服椅上刀,在皇上面前站班,真是美!” 黄天宇摇摇头,这女孩子难道也是制服控? “听说皇上是个俊秀儒雅之人”李永黄开始花痴了,“要是我能给他站班多好,就算站一次也好啊。” “然后他看上你。选你入宫黄天宇想起了过去遇到的明粉女,想给崇祯当宫女、丫鬟、小妾的到还真是不少。看来明粉女哪里都有。 “皇上要看中了。当臣子的自然是要从得。”李永黄的眼神迷离起来。“不过我只要能给皇上站班就死而无憾啦。” 黄天宇看她一脸花痴样,觉得即好笑又可爱。只好干笑了再声。 当下吩咐人叫好去佛山的航船,把行李一一搬运上船。 杨世祥昨晚自去了相熟的青楼,厮混到半夜才回来。今儿一早动身,发现昨天晚来卖唱的芊芊姑娘忽然换了身打扮,耍随他们动身。 以为刘掌柜动了色心把她收了。刘三也不多解释,只说是芊芊要到佛山投亲,他们是做好事送她一路。杨世祥还特意提醒刘三,不要贸然收留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免得遭到放鸽子的。刘三苦笑着说一定会小心的一我也不想带她啊。 一路上刘三关照高弟盯紧这个李永童,防着她出鬼。李永董自打上船之后也还老实。没闹什么妖蛾子。就是成天在舱房里缠着黄天宇,要他说说天南海北的见闻。黄天宇过去是个军事爱好者兼宅男,哪里来什么天南海北的见闻,只好把当年泡网时候看得旅游帖,云山雾罩的胡说一番。言谈当中把这小妞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知道这女孩子是家里的独女,母亲早亡。是父亲带大的。这次溜出来“抗婚”也是表达她对其父不征求她意见的严正抗议,不过黄天宇看她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反抗包办婚姻那种毅然决然的模样,到好像是找了个借口出来玩。 李永黄溜出来家之后。一路往南直奔广州。因为佛山有个远房的亲戚,实在混不下去了还有个投奔。而且听说广州新奇好玩的东西甚多。途中遭遇了几次险情,靠着她从父亲同僚那里顺来的腰牌,总算次次都是化险为夷。她自小耳熏目染,对侦迹、匿踪以及各式各样的江湖道道都略有所知。等闲的江湖混混也不是她的对手。 “叔叔,这是什么东西做得?”李永簧对番茄酱还是念念不忘。吃饭的时候都要逼迫黄天宇把番茄酱拿出来,原本准备涂馒头的番茄酱就被拌入了白饭里给她吃了下去,她还发明了番茄酱拌稀饭。番茄酱拌咸菜,,最后她还直接拿个勺子挖来吃 一瓶子番茄酱就这样消耗了一半。对番茄酱如此爱好的人物黄天宇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是番茄酱。用一种叫番茄的果子做得。” “番茄?是在广州的种的吧。” 黄天宇含糊答应,他不想在这女孩子面前吐出临高两个字来,免得漏了出来这女孩子又要去临高了: “好像是从外国的方引种来得。” “叔叔,你把这番茄酱送给芊芊吧。”这女孩子倒是毫不客气。黄天宇虽然长了二十八岁,哪里曾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围着他亲昵无比的一口一个,“叔叔”。当下就答应了。刘三知道了就让她“极乐散”来换 这东西有麻痹神经的作用,说不定可以给卫生部的人做下参考。开发植物类的麻醉剂。 除了这番茄酱换极乐散的交易之外,一路无事,第三天的上午,船已到了佛山码头。一行人下了船。杨世祥对这里比较熟悉。先带了仆役押了行李去投店 刘三他们对古代人行旅不便有了很深刻的印象了,其实时间才不过上午十点多。在现代这是刚刚开始办事的时候,办完了临晚再去开房。到哪里都能事先订房。可是本时空你要不赶快投店安顿,晚上说不定就没有房间了。 黄天宇则雇用了二顶轿子,去把李永黄送走。这回她没再闹什么玄虚。指点了地方。到了地方,看模样是个殷实人家。李永董在门上叫人进去送个口信,一会就出来了几名仆妇将她接了进去,黄天宇也被迎到客厅奉茶。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应酬了几句,问了问一路上的情况。黄天宇就把事先定好的调子说了一番,无非走路遇偶见,见她单身在路,恐怕有不安全,就顺路送来了。 管事的拱手称谢,;他的下处,这才送出门 黄天宇网回到客栈,已经有人送来了六色礼物。正是那户人家送来了。杨世样看起来很是满意: “这户人家还是很有礼数的。”说着拿起帖子来,“这还有张帖子,看来人家对这女孩子看得很垂,还要请我们吃饭应 帖子是张梅红色的纸片。落款是“林铭拜上”。看名字大约是个普通的商户人家,读书人不会取这样简单的名字吧。刘三推测。 “饭,我们就不吃了,推辞掉吧。”黄天宇不大愿意在这上面耽搁时间,他不大喜欢这类应酬。很想马上就投入到对佛山手工业的考察中。 “人都送了帖子来”刘三说,“总要全个礼数。再者我们以后到佛山还要常来常往,有个熟人也好办事。” 杨世祥深以为然。宴请是在第二天,今日因为投店一切顺利,此时刚过正午,时候尚早。于是打定主意刘三和杨世祥先拜访一次此来的主要目标:“杨润开堂”。谈合作的事情不大会一次成功,总得来回几次,还是赶得紧些。 当下把从临高带来的礼物备了四色,无非是当地的土产。叫了两乘凉轿,自往药著而来去了。 佛山镇与湖北的汉口镇、江西的景德镇和河南的朱仙镇并称“四大名镇。”市面之繁华,在明清两代不逊与广州。此地的瓷器、丝绸大量出口,工商业极其发达。天下十八省都有会馆设在此处,可算是天下通衢了。 刘三一行在街上走了半个多小时,忽见前面有座位牌楼,鼻端传来一股浓重的药材气味,想来走到了。 轿子果然停住,高弟过来打轿帘,刘三下来一看,眼前这家药店够气派!他去过北京同仁堂的原址,但是和这里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店门脸开阔七间,都是两层楼,中间是大门通道,另外五间是库房,楼上楼下储存的都是药材,气味极浓。 杨世祥领着他穿过大门,进到头进院子里,青石板的院落里,轿子、车马、等候的轿夫、车夫、随从仆役,熙熙攘攘,宛若闹市一般。院子正中角路两侧还各搭了一座席棚。里面架着锅子之类的东西,有人在排队。大约是供应茶水的。 这时候鼻端却飘来一股腥臊味,只见院子西头用石条与其他地方隔离开,设了一间鹿圃,蓄养着好几只技花鹿。因为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炎热,鹿没什么精神的坐卧在遮阳篷下。不过这样也吸引了许多人在围观。 这种招揽顾客的法子。刘三只在书里看到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杨润开堂的全鹿丸和鹿耸是有名的。”杨世祥道,“我们家祖上就靠这个发达的。” 全鹿丸补肾填精,益气培元,是大补的药,在佛山这样商业发达的地方,有钱人扎堆,自然“寡人有疾”之辈甚多,难怪杨家能以此发家。 “我家原居辽东,做药材生意,四世祖才搬到佛山的。所以能有这门手艺。”杨世祥说起了他的家世,“原本那里还有我们的几家世交,后来辽事糜烂,这几家世交大概也都遭了难,唉!” 杨家的祖上还是从辽东来的,这到大出刘三的预料。 “润世堂怎么没作这个?” “临高那地方,做了给谁吃。” “世祥兄,临高没人吃。不等于琼山没人吃,不等于雷州、廉州没人吃。你手里有这个方子,其实大有可为啊。” “全鹿。”杨世祥说。“此物不易得,还必须是活鹿,养到要秋天合药的时候才杀。平日里得有人照料,我爹当年也不是没想过,实在是买鹿养鹿耗费过大。我们这样的小店,支撑不起。” 拾步上青石台阶,只见正厅上悬着黑色朱红字大匾,土书店名:“杨润开堂德记。”其下又有黑底金字两挂匾,一书:“地道药材。”一书“遵古炮制”。正壁两旁是蜂房式的药橱药斗,店堂中部横陈一通间柜台。漆得乌黑发亮。药橱上另设高一尺的雕花横橱,摆设着存放着丸、散、膏、丹、药酒等细货的蓝花白底瓷坛。上面,又悬着许多不同的坐匾,上书“奏效清襄。搜山踢海。市隐韩康。”之类的文字,布置的极为富丽典雅。和杨世祥的润世堂正是一今天上一个地下。就算在现代时空,也没有这样气派的中药店。刘三不由得叹服。 第一百四十二节 佛山之行 如何可比润世堂富丽堂皇的多了世祥验6大,也流露出艳慕之情。 店堂里生意虽忙,可是他们一进来就有伙计过来招呼。杨世祥道:“我有张帖子并一份礼单,劳烦小哥帮忙送进去给贵东。” “是,敢冉客官怎么称呼?” “敝姓杨。”杨世祥说,“你帖子一送进去,贵东自然知道 “是小的这就去。”说着先招呼他们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奉上茶水,接着又问两位是不是抽烟?水烟旱烟都有预备。刘三心想旧社会的服务态度还真不是盖的,这种体贴尊敬,根本不是现代服务员那种职业性露牙笑可比。 伙计进去传话。刘三却抓紧时间观察整个药铺的经营,只见店里来往的人虽多,却都是各有去处。有的是手持方子抓药的;有的则是挑担推车的小药商,还有的,衣着光鲜,举止气派的,应该是大客户。不管哪种人来,都有专门的伙计招待应酬一丝不乱。别看古人没学过现代管理学之类的玩意。对企业管理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眼见柜台一角,专门竖了一块立字招牌:“德隆联号。全省通行,汇兑出票,见票即兑”这里果然是德隆的联号啊。也难怪,只有这样的大字号药材铺,才有可能随时调拨出几万银子来。广州站的努力还真是见成效。 凳子都没坐热。忽听得里面递相传呼:“请五老爷!” 就在这时候,刚才通传的伙计已经跑了出来,到了杨世祥面前,先请了个安:“五老爷见罪了小的有眼无珠 ” “算了”杨世祥到也平淡,“我久不来佛山,你们底下人难免芒 。 “怪不得!”伙计笑道,“快请进去吧!老爷吩咐花厅奉茶。” 说着,哈一哈腰。伸手肃客,然舟在前引路,把杨世祥和刘三带至一个小院子里。 这个小院子是专门奉迎贵客之用,花木掩映中,一排三间厅房,装修精致。正中门媚上悬着块小小的匾,上书“见心”二字。未进厅堂。先有听差高唱通报:“五老爷来了!” 接着湘妃竹的门帘一掀,踏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面白如玉,戴一顶黑纱平定四方毛巾。穿一件半旧的青灰缎面的直缀,白布袜,黑缎鞋,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的贵公子派头,怎么样也看不出是一个本地的大商贾。 “五弟!”来人正是杨世祥的嫡亲堂兄,现任的杨润开堂德记大掌柜杨世意,“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托福!”杨世祥拱手为礼。“大哥大姓一向安好?” “好,好,这位是 ” “此是兄弟的挚友。临高的名医,刘大夫。 “失敬,失敬。”杨世意眼睛在刘三面孔上转了几圈。眸子中露出一丝精光,果然不是一般守业有成的公子哥。 他把他们引入东面一间客室内,刘三看了下,装修的极其精洁,字画玩器,布置的疏朗有致 主人的品味格调不俗。 大明大商人派头还真是不小!想到在原来的时空中,过不了二十年,这样风流儒雅的人物十之八九不是变成路边的枯骨就是蜗居茅棚,惨淡度日。红尘繁华尽付至于狼烟。不由得感慨万端。 两边彼此客套一番。道过家人的安。杨世意极其客气,嘘寒问暖,又连表歉意,说生意繁忙,最近几年海路又不安靖,所以一直也没去过临高。亲戚之间未免生疏了,以后还得常来常往的好。 茶几上已经摆了八个高脚盆子,装着茶点水果。仆人又送井水湃过的手巾让他们擦汗。礼数十分周到,倒让刘三有些疑惑了:莫不是这杨世祥因为自觉贫乏。羞惭之下有些神经过敏了?看这杨大掌柜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势利的模样。 一番安酬过后。杨世意问起杨世祥的来意。 杨世祥便把要进些贵重药材合成两种暑药的事情说了一遍: “思来想去。也只有大哥这里的细货种类最全了,求人不如求己,就来大哥这里来叨扰了。” “好说,好说。”杨世意点头道,不过面尖的意思却看得出不过是在敷衍,连要进些什么药都不问。只是吩咐道: “吩咐厨房备下酒席。中午我要为五老爷,还有这位刘大夫接风洗尘。” “是!”伺候的听差说,“请大人的示,晚上还有饭局” “我知道,回头再说。” “大哥晚上有事,这酒席酬汰叨扰了。心领了习”杨世祥说。“只是烦请大哥看看儿”子,关照伙计帮兄弟配一下货。兄弟好带回临高去制药。 “哪里,我们兄弟多年未见,一顿酒总是要喝的。”杨世意道,“你要进些药材。不知是些什么?” 接过单子,看了几眼,嘴中犹在喃喃自语:“冰异”度香”牛黄”飞金 ”反复念叨了几遍,这才放下单子,说:“货色,哥哥我这里都有,就是不大够五弟要的数量。” 不等杨世祥说话。他就说开了:某项买卖要合药用,某项则是有大客户订了去,某项俏货又是谁谁谁的关系打了招呼,不能不先尽先安排…… 刘三这会才觉的不对味了。冷眼见杨世祥问道:“那能配多少呢?” “嗯,大约每样五分之一吧。府香和飞金,只有一点了,连五分之一也配不出了。” “这也太少了。不够合药用的。”杨世祥说,“不瞒大哥说”弟我最近接了一笔大买卖,这批药合了就能卖出去,原想大哥这里货色最全,不劳二家了” “哦?那可要恭喜五弟了!”杨世意满面堆笑,“只是哥哥这里实在货色不够啊!”他沉吟片刻,“这样,我吩咐管事的去同业那里调些货来,只是这调来的货色,就不免,不免”他叹了口气,“如今人心不古,就是相熟的店家,调货也得现金交易了!唉!” 刘三心里此时已经对杨世意的感受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摆明了是推托之词。越贵的越缺货,调货要现钱 现款结账,就算是现代时空也没几家企业能做到这点的,何况古代商业社会,照规矩批发都是一年三节结账。这种托辞真是骗鬼都不信。摆明了就是说不给现钱不给 。 杨世祥大约早洲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忙说:“大哥!这次我来配货不除账,大哥有多少配多少,我照价立码付清。”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票子来,“我听说大哥这里也是德隆的承兑联号?也省了我去兑银子的麻烦了。” “哦?”杨世意接了过来,不错。这正是德隆银行出得五十两见票即兑的汇票。这种特殊的纸、油墨、还有上面繁复到无以复加的花纹,都是一般人根本伪造不了的。真票无疑! 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杨世意又朝着光看了看水印。这才放了下来:“想不到五弟这回是攀上大买卖了。” “好说好说。这些可够了?” “五弟太见外了,太见外了,这些药材,大哥总还是能帮忙筹得出来的。”虽然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把汇票递回来的意思。 “若有多余的。再配些常用的药材,我一并带回临高去。” “好,我这就让人安排拼货。” 杨世意大概觉的这次这兄弟忽然能掏现钱配货有些蹊跷,一个劲的敷衍他,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但是杨世祥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说,只问自己合成的药散能不能在杨润开堂寄售,顺便代为批发? 杨世祥现在没有能力在大陆上直接发售货物,找杨润开堂这样有广泛的商业联系和信誉的大字号寄售自然是费效比最好的办法。 “这个”杨世意有些迟疑,“五弟,你不是不知道祖,咱们见不到方子的外人成药,照规矩是不准进店销售的。万一有什么不对症的,或者疗效不显的事,不说是别人方子不对,倒说我们杨润开堂卖得货色不好” “大哥放心。这两张方子,我都看过,配伍炮制确有独到之处,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见他还在迟疑。杨世挥将避瘟散和诸葛行军散的样品递了上去。杨世意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到在手背上,用指头捻了一捻,又在鼻孔上噢闻了一番。 “药,倒是没什么问题。”杨世意道。“只是也不甚出奇,不外乎提神醒脑,开窍通气罢了。要进杨润开堂寄售怕不大行一这样吧,五弟远道而来,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一会我叫“公济堂。的掌柜来,在那里帮你寄售如何?” 杨世祥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记着刘三的话,要开拓局面,眼下只能靠杨润开堂帮忙。破不得面。但走进到公济堂销售,苦心制造的药剂就会身价大跌,开拓局面的希望就很渺茫了,这怎么对得起拿出方子又给了自己流动资金的刘三呢? 第一百四十三节 佛山之行 小三不知道这堡公济堂是什么来路。但丑杨世祥面色变见小几。想来不是什么好去处。只听他说:“大哥!公济堂的药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用到冰片、靡香这样的细货得?这两种成药,进了那里岂不是糟蹋了,还能卖出什么局面来?还要请大哥多多提携。” “不是大哥我不帮忙。杨世意一个劲的打哈哈,“实在是祖刮难违啊。” “难道小弟我也是外人不成?!”杨世祥忍无可忍的说。 这下狠狠的好了他一军。古人最讲究宗族里“亲亲、仁义”杨世祥不但不是外人,还是正宗的近房亲支,虽然距离离得远,在宗族中的地位可不低。他要寄售成药。杨世意要是用店里进药必须谨慎从事来推脱,别人倒也无话可说;用“祖”来做借口,反而是在自食其言 。 “言重了,言重了!”杨世意极其狼狈,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好先推脱道,“这事我们再议,再议!几位长辈都想见见兄弟,多年未见了。还是先请到后宅相见吧。” 杨世祥见这堂兄毫无转圈的余地,只好站起身来随同进内宅。刘三不便随往,这边有听差过来说请他到客厅相候,刘三想与其一个人枯坐等待,不如到外面的药行大厅上坐坐看看,还能多了解些风土人情。便让听差领了出来,还在外面大堂的客室里闲坐。 刘:枯坐无聊,心想自己的算盘还是失策了。原以为这个用现金采购原料拉拢感情,再请求寄售的方法是个。“双赢”的主意,对方肯定能接受,没想到还是一厢情愿了 天下的事情,哪有样样都能落到自己的算计里的。 要是寄售的事情谈不成。中成药在大陆上的销售就只能依靠广州站去开拓了,他们现在开办的产业已经不少,再搞药店是不是摊子铺得太大了,听说银根方面也不是太宽松。 不过,杨世意倒是提出要一个什么“公济堂”的字号代销的,可是听杨世祥说话的意思,这家字号很是不堪,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是家小字号,也可以考虑由穿越集团来扶持一下” 正在默默思索,有伙计过来添水,刘三叫住他:小哥,问你个。事。” “老爷请吩咐。” “公济堂是什么地方?” 伙计一愣,反问道:“老爷。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正好听说到。是你们的分号?” “老爷,这说起来就复杂了。”伙计说。原来这“公济堂”是“杨润开堂德记”的一个分号。这分号与一般的分号不一样,首先它是由全“杨润开堂德记”的全体“西家”也就是受雇人员共同出资的,不管级别,从大管事到学徒,人人出资,每人三两银子。出不起的,可以逐年从薪水中扣除。赚取的利润统归全体“西家”平均分红,算是一种职工福利。“公济堂”卖得货色都是“杨润开堂德记”销售药材中淘汰下来的次货,所以价格便宜,很受穷苦百姓的欢迎。 “数济堂,就设在本店的隔壁,专做门市,也应一些乡帮药商的批发买卖。” “是这样。”刘三知道为什么杨世祥不愿意把药放到“公济堂”销售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么! 正说着话,只听院子里一阵的嘈杂,有人开始在正厅门前的台阶下围观。 “大家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早有管事的出来维持秩序。 “怎么回事?”刘三看不真切,问伙计。 “大约是有人中暑发痨了。”伙计叹了口气。“现在天还不算太热,等六月天里,院子里每天都有几个中暑发痨的。” “为什么?”刘三奇道。难道这杨润开堂的院子里特别容易丰暑? “这也是我们药行掌柜的一点善心”伙计一指院子里搭得两座席棚,“一边是我们店里自己熬制的枯草茶,专给来等候抓药的客人喝得;另一边,是怯暑的“平安汤”专治暑热秽恶诸邪。有一等贫苦人家、街上的乞丐、铸场的工人。感染了时瘦,没钱诊治吃药的。就来这里喝一碗“平安汤”可是有人感染已重。喝了也还是要发作,一口气上不了,就丢了小命。唉!” “原来是这样。二刘三点点头,传统中医药界的社会责任感还是不错的么,继续喝茶 忽然他想了起来,这不是一个宣传自己成药的好机会么? 赶紧站了起来,紧走几步来到台阶下。只见席棚里躺着一个大汉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年龄。个子肚。一十空堪称高大。足有,7米。身材壮实。穿着一身辨不出一俊色的破衣烂衫,腰里缠着根绳子,光着一双脚,整个人灰头土脸。身边还有木棍一根。破包袱一个。简直就是大明乞丐的标准装束。 刘三觉得奇怪。这个人的身材壮实,不大象长期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乞丐,但是他的面色憔悴发黄,明显的营养不良。显然又不是伪装出来的。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此人现在躺在一领破草席上,已经走出得气多,进得气少,牙关紧闭,面色苍白。刘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 。 “这位老爷 。旁边看护的伙计赶忙拦阻。 “我是大夫!”刘三沉声道。伙计不言声了。旁边围观看热闹的酱油众们看冒出了个郎中为这乞丐诊治,都安静下来。 额头都是冷汗。刘三搭脉,脉沉伏微弱。他问一旁负责施药的伙计: “这个人是突然倒地的?” “是,他要了一碗平安汤,网喝了几口就,” 刘三点点头。此乃病闭于内,气脱于外之危候。不抢救极易死,人。照中医的救治模式,此时应该通闭固脱,先用通关散吹入鼻窍,取嚏通闭才行。 刘三手里没有通关散,不过他有诸葛行军散。忙取出来倒出些在纸上,轻轻的从乞丐的鼻腔内吹入。 此药果然灵验,药剂一入,病人几乎立剪就有了反应,身体开始动弹,眼皮也睁开了。 “醒了!醒了!”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叫声。刘三用手指按压他的人中、内关穴,待见他的神智完全清楚了,才吩咐一旁的伙计:“喂他喝些水”。这才起身。 旁边已然涌来了不少围观者,纷纷向他打听这药是何名?哪里有售。有人心急得,干脆要他把身边的药卖给他。 “诸位父老乡亲。”刘三团团一揖,用他那鳖脚的广东白话说道,“在下刘三,今天刚到贵地。此药名为诸葛行军散,是在下自己配制的,因为暑天行路,带在身上保个平安,诸位要买,在下实在是为难啦 ” 在人家的地盘里做广告,要适可而止。只把药名和人名说清了也就走了。到时候老百姓自然会按图索骤。 刘三又作揖。又解释,说了好几回,人群才慢慢的散去。刘:信心大涨 诸葛行军散这样的暑药是大有市场的。 正在得意间,却见杨世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上去面色不大活络显然里面去了一趟也没什么好的收获。 回到客栈。杨世祥道:“刘兄,这请,杨润开堂。代销的事情,怕是落实不了。我那堂兄,你也见到了,精得很!” 刘三点点 头:“还是不同意?” “也不算峻拒。只是一个劲的转圈,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杨世祥接过仆人送来的手巾,擦了一把,又喝了盏凉茶,“刘兄,你的票子是哪里来得?。 “自然是广州。票上面不是写着广州德隆银行吗?” “德隆。呵呵,大约也是你们澳州人的产业吧。德隆粮行,还有粮食票子。”杨世祥笑道,“我那大哥,代销的事情不大上心,一个劲的打听这票子我是哪里来得。又套问你的来路。” “你怎么说的?。 “票子。自然是说客户给得订金。”杨世祥自嘲的一晒,“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我有五十两银子的现金可以用。至于你,我只说你是新近到临高的一位大夫,医术高明。看他的模样,似乎不大相信啊 “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刘三心想,杨世意这个人还是很有眼光的,一眼就看到了要点。看来,代销的事情还没有绝望,要能好好的利用广州站在广东积累下的声尊,保不定能成。 “能有什么转机?我看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待到明天货物齐了就打道回府好了。” 说着话,黄天宇也回来了,他今天下午带着陈同在佛山转了一圈,请了个客店的伙计当向导,专门去看佛山的手工业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手可以带回去的。相比刘三他们,黄天宇这半天的收获可就大得多了。 他到了好几个铸造工场,又去了几处陶瓷窑口。看到了大量正在铸造中的钟鼎香炉之类的民用器物,也有许多火炮 打听到朝廷因为广东的铁好不脆。正在广东大规模的铸炮供应辽东使用,很多铸造工场都忙不过来。 第一百四十四节 佛山之行 要说简陋归简陋,可妾规模真不是羔的”他甩到聊讲浩工场都是人声鼎沸。烈焰冲天,不管是铸铜还是铸铁,都非常的繁忙。铸造规模已经相当的可观,仅仅一个工场的空地上就有几十多门铜铁大炮,大大小长长短短,让黄天宇目不暇接。 铸造工场里的火炮的铸造 基本上还是传统的泥模铸造法,但是铸造水平相当的精良。不过,照黄矢宇的看法,这些大炮还都是旧式的火炮,不是虎蹲炮就是佛朗机炮,最大的也不过是大将军炮,并无传说中的西洋红夷大炮。 “这里的铸造工人很多,而且待遇出奇的低。”黄天宇在房中声的说道,“我问了下。只要领工的老师傅能拿到一二两一个月,一般的工人,都是一日不做一日不得食,很夺人连老婆都讨不起。日子过得很苦。以我们给的待遇要招募工人不难。” “你要招募的陶瓷工怎么样?” 刘三不是工能委成员,但是是这次出差的负责人,所以一应事务照例要同他商量之后才能办理。 “更惨了。”黄天宇面色沉重,“不瞒你说,我今天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万人坑。就在一座大窑不远的地方,坑底就是累累尸骨,死掉的工人要是无人收脸,就直接丢到坑里去。就我在那里的半小时里,丢进去好几具尸体。活人的模样也不怎么样,一个个都和地狱里的活小鬼差不多,浑身都是黑的。听闻有许多工人失业。要招工人的话。只会比铸造工更容易些。” “你就动手招人吧。”刘三说,“不过我们在这里人地生疏又没个名义,不大容易下手。万一要把官府给惹来了,问问我们招募工人干什么,我们怎么说?” “挂出招工牌子大概不行,不过可以私下串联。”黄天宇说,“先谈好一二个工人。再由他们去串联愿意去临高的人,第一批不要多,去个十几个就走了。以后他们尝到甜头了,再派他们回来私下里招工。” “好,就这么办吧。”刘三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票子,“明天我跑一趟“杨润开堂。把银子都兑开,这样你就能付安家费了。每个愿意去的工人给二两银子的安家费。别忘记,一定要叫他们在契上按手印!”说着打开随身的一个用来装要紧文件的首饰匣里面取出一叠印好格式的文契。 “起威在佛山有家镖行的分柜。”刘三说,“你把人集合齐全了,就分批带去分柜上接头,自然有人会安排他们动身。这是信物。”说着他又给了黄天宇一个象牙签。 两人正在秘议。只听得外面一阵卑杂声,陈同跑进来报:“刘老爷,有个要饭的花子,非要见您。” “要饭的花子?”刘三皱眉想了想,大约是今天他救治的那个青年乞丐吧,“给他几百钱让他去了就是。” “我给了,可是他不要。”陈同说,“这人说您对他有救命之恩,想当面见您一面,给您磕个头。” “好吧,你把他叫进来就是。”刘三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行善有时候也容易招惹出闲事来。 不多片刻,只见一个青年壮汉阔步走了进来。果然是下午他救治过的人 只不过几个时不见,此人已经恢复如常,走起路来虎虎生威,颇有些武人的气概。 见到刘三他倒头就拜:“黄安德,谢刘大夫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请起吧。”刘三只好来出手相挽,心想今晚怎么也得洗个澡才能睡觉 这汉子身上散发出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混合气体。 黄安德站了起来。他长着一双蒙古眼,高颧骨,直鼻梁。和本地人的样貌差别很大。 眼睛不大但是看起来炯炯有神,看他的气概模样,不象是个惯于在街上谄媚行乞的职业乞丐,也不似一般乡下人那样畏畏缩缩。不由得有了几分好感,当下关照陈同,取五百钱来并一瓶“避瘟散”来给他 尔,不,使不的。”黄安德连连摇头,小的这次来。是专门给恩人磕头道谢的。药铺的伙计说,要不是恩人当场施救的这条性命就算交代了。” “救死扶伤,乃是我辈分行医人的本分,恩德不恩德的,也不用提了。”刘三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只字不提是为了打广告才救得人,“你如今身无分文。现在又是酷暑时节,还是拿着备用吧。” 黄安德也不答话。又深深一揖,转身就往外走了。 刘三注意到他的双臂筋肉结实,狈出汇有些疤痕,心里一动,忙叫住他问: “敢问这位黄兄弟,你原是做何营生。为何落魄至此?” “俺原在这边的铸造工场做工”黄安德粗声道,“只是没什么手艺。纯属卖力气混饭。领工的嫌俺吃饭多,脾气大,几天前把俺给辞了 是个铸造工人,这倒是个现成的。刘三和黄天宇对视了一眼,都起了相似的念头,把他收留下来吧小伙子有力气,又有点铸造经验,带回去好好培应该是个好工人。实在不行,这个身胚当个兵总没问题 7米的兵源,如今还很稀罕呢。 黄天宇道:“黄兄弟,在下在琼州府有一处产业,正好缺少人手。黄兄弟既然没有去处,不如随了在下去琼州吧。” “去琼州?”这黄安德翻着眼睛想了想,“不去!这地方听说痒疲很重。去了多半活不了 回绝的倒是干脆。刘三笑道:“这产业是我和这位黄老爷合开的。有我在你怕什么?包你平安无事。” 黄安德这下犹豫了,片刻问:“能吃上肉不?。接着他又赶紧补充。“十天半月能吃上一回就行!俺不是贪心的人。” “可以刘三回道的很干脆。如今新军和工业部的重体力劳动者的伙食标准是每天有鱼,每周有肉。数量不多,但是绝对保证供应。 “那好,俺就跟你们去了!”黄安德点点头,又跪下来磕了个头。“东家!” “好了,磕头就不用了。”刘三觉的这人粗率可爱,可惜不是学医的料。不然倒要把他留在身边了,“你且签了文书。” “要卖身?”黄安德看起来不大情愿,“要卖身俺就不去了,俺不喜欢给人当奴才 “不是卖身,是雇用尖契。你给人当长工不也得写个契?。 “成!”他点点头。 当下他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刘三问他在这里可有家筹罚要不要一并带走。还是领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俺在这里是光棍一条,哪来的家眷。银子不用了。跟着东家有肉吃。”黄安德咧开嘴笑了。 “你是哪里人士?。 “人屎?。黄安德挠挠头皮,小的不是人屎。” “你是哪地方人吧。 “小的是山东的,世居登州。”黄安德说,“登州待不下去了,听说有个弟兄如今调防到了广东,就想来投奔他混口饭吃,没想到,”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嘴了。 看来这黄安德还有隐情。“调防”?再联系到他的举止言行,刘三心想,八成是个官军的逃兵吧。逃兵就逃兵,反正能干活就行。 刘三吩咐陈同先带他去洗澡,找个理发的替他修剪修剪,再给他从估衣铺里选二套衣服换上。又吩咐高弟把出客的衣服取出来吹一吹,预备着明天赴那位林铭的家宴的时候穿着。 这天正是林铭的夫人二十八岁的生辰日。全宅上下一片喜庆之色。尤其是本地的富商士仲几乎一个不落全都来捧场,前来祝贺的宾朋是络绎不绝,将整个林宅渲染的热闹非凡。 林家即非商家也非士伸,大家如此看重于他。百般奉承,因为他是本地的锦衣卫百户所的试百户。也等于是第二把手。一把手刘百户年老昏庸,除了每月到所拿份例钱之外早就不问百户所的具体事务,按现代说法林铭就是百户所的常务领导了。 午饭过后,林铭送走了上午的贺客,命人在内院中摆上瓜果糕点。请一干至亲近交等院中赏戏同乐。 院中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正在演出昆腔。请得是南海县的昆腔名角张乔,扮相唱功俱佳。一众人看得入神。 下面的主位上,坐着本次互宴的主角林夫人。在佛山,林夫人的长相一直是本地人议论的对象 高鼻深目。头发微鬈。眼睛也是榨褐色的。看起未到和波斯胡姬的有五六分相似。而这位林夫人正是色目人的后裔一祖辈历代也是在锦衣卫当差的,历任校尉、小旗、总旗之类的中下级职务。和林家算是门当户对了。 按照大明的法律,色目人不得自相嫁娶,所以三百年混血下来,和一般的汉人也没什么不同了,象林夫人这样长相极有色目特点的女子很难见到,这也是林百户最值得自豪的一点,即使年龄大了一岁也娶了回来。大家都觉得林百户这个人口味很是独特。,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一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四十五节 佛山之行 起泣位林百户,生得县一表人才。但是颇有寡人户疾呸世袭了家传的试百户之后。就有扩大家中姬妾队伍的倾向,一直致力于搜罗美貌女子,要不是碍于官声限于财力,大概早就置备下十二三个妾了。即使这样,到娶妻的时候,家里的小妾和通房丫头已经有了四大金网。再娶进一位林夫人来。林铭得意洋洋曰:“这叫五福捧寿。” 这会,林百户正端坐在夫人一旁的家主之位上,四个小妾在后面半月形排开,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林铭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正在看戏,忽然有佣人来报:“李家小姐来了。” 林铭皱眉:“哪个李家小姐?” “江宁百户所李老爷的千金”说着将李永童写的条子递上来。 “哦,是她。”林铭奇怪:李永黄是他老婆的表妹,自从老婆嫁到佛山之后,因为路途遥远。两家交往不太多。怎么事先书信都没来一封,就贸贸然的登门了? “谁送她来得?。 “据小姐说是个两个药商 。 “胡闹!”林铭低声骂了一句。 “相卑何事动怒?”林夫人转过头来。 “你那李家的妹子来了。”林铭把李水黄的手条递了过去,“十五岁的人了,做事这么荒唐”。 “来都来了,生气也没用。”林夫人到也淡然,“我去接她吧。”说着嫣然一笑,这一笑,带出面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林百户当即酥麻了半边。 “好吧 “还有送芊芊来的客商,也得办桌酒席谢谢人家。毕竟千里迢迢,也算是平安送到了。” 林铭想了想:“也好。反正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 林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出去。问传话的管事:“表小姐现在在哪 “正在花再上。” “带她去我房里。” 姐妹见面,自然有一番久别重逢的话说。未几,李永黄说:“姐姐,我都快热死了。让我先洗洗,换件衣服吧!” “好,好。”林夫人关照丫鬟:“去提几桶热水来,再叫张妈到后街上买个新的浴桶来。” 片刻之间,冷热水和浴桶都置办齐全了。林夫人先把房门关好,掩紧了窗扉,又把竹帘子都放了下来,屋子里顿时幽黯下来。林夫人上来,为她拔去菩子,解开腰带,卸掉外衣,又把她缠在胸脯上的布条子一层层的绕开,露出贴肉的肚兜来。林夫人纤指微动,摘掉了挂肚兜的银链子,又软又滑的软缎肚兜滑落下去。 李永量害羞的背过身子。林夫人却双手扶着她的腰肢小声在她耳畔道:“芊芊,你的腰肢细了不少呢。””李永董扭了下腰,“难道我以前是水桶腰。” “没有,以前也是小蛮腰,只是”林夫人的双手托起了芊芊胸前两朵小小的落蕾,“这里大了许多” “姐姐你讨厌死了,乱摸!”李永量被她双手一碰,只觉胸口一阵酥麻,赶紧推开她的手,“我要洗澡了,姐姐叫个丫鬟来服侍我就是了。” “丫鬟粗手粗脚的。”林夫人借着竹帘子里的微光,只见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细皮白肉的。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肩上,两条腿绞紧了,拿着件肚兜在胸前勉强遮挡着。笑道;“你小时候来姐姐家,姐姐给你洗澡的事情忘记了?”说着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小声道: “来吧,姐姐帮你洗澡。” 李永黄的鼻端飘来一阵姐姐身上的香童气温,似靡似兰,直透心脾,不由得跟了过去。 洗过一个畅快的澡,林夫人要丫鬟取一份全新的梳妆盒子来,帮她重新梳妆打扮整齐,又取了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才开了房门出来,去见林铭。 林铭对来个小姨子原是无可无不可的,既然老婆愿意收留,就让老婆去费神好了。再说有这样个赏心悦目又活泼的小姨子在,生活也多些乐趣。问起一路上的情形,李永黄自然是一分真话九分假话。全是真话不加水的,大约也就是广州城外上船到佛山这一路上的事情了。自然她偷腰牌、装故女、下“极乐散”的事情也是说不得的。 林铭点头道:“看来这几位客商还都是方正君子。这样到要好好的谢他们了。” “也是,至少该备张帖子,才显得我们礼数不亏。” “夫人说的是。”林铭对这老婆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当即叫人备了帖子,送到客找去。“聊花给财物他是万万不乐意的。吊然当纹个试百户出息框识不讨上头需要孝敬,过路的同僚得应酬,自己还有一妻四妾要锦衣玉食,外加一堆小厮家仆丫鬟老妈子要养活,开销大得很。朝廷给得俸禄有限,特别是锦衣卫这样的寄禄官多如牛毛的部门,各类吃财政饭的人有八万多号。发饷向来不准时。好在他是在地方上当百户,很有油水的,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混了。 若是只宴请一次,礼数上未免太过淡薄,亲戚朋友知道了未免要议论。正委决不下,林夫人出主意道:“反正明天你要请他们的。他们既是来佛山镇做买卖的,不如请几位本地的大商贾作陪?帮他们个忙。” “夫人所言极是。”林铭想这也是举手之劳,不费事不费力,人情上也过得去了。“只是请哪几位呢?” “芊芊说:刘老爷是位大夫,杨老爷是药铺的掌柜,不如请杨润开堂的杨大掌柜作陪?他在佛山是这行的翘楚。” 尔错。夫想得周全。” “再请一位李洛由李老爷,他前几天网到佛山。今天也送了寿礼来。他家原是作关外生意的。买卖很大,妾身听闻不少珍贵药材都是关外来得。这李老爷虽然避居关内多年了,说不定手头还有存货” 李洛由林铭自然是认得的,不光认得,今天他还笑纳了一番寿礼之外的“厚礼”谈成了一桩事情。他笑了:“夫人你想得太多了。这做买卖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打算好了。为夫就是把人请来相聚,至于能不能谈出什么来,那是他们的事情。” “是,相公见教的是。”林夫人微微一笑,“今晚芊芊来了,我们姐妹有些私房话说说,劳烦相公今天就宿在轻云那里吧。” “你一天到晚和姐妹们有私房话话。”林铭怏怏道,“每个月到底是你和轻云、碧波她们睡得多,还是为夫” 好啦,相公就不要计较了嘛。”林夫人眼波流动,极妩媚动人,“可也从来没叫相公独守空房呀?再说这是妾身的表妹,也算是半个娘家人,总要照顾得。” 林铭对此似乎还有什么意见,林夫人小声道:“明晚妾身和碧波一起伺候相公,” 李洛由是前几天到旦佛山,同行的有两个洋人。一个是在澳门经商多年的英国人旧戏 李洛由和其他与他相熟的中国人都开玩笑的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夸克穷;一个是耶稣会的传教士德意志人马阳春。 自从自天启末年奉父命到广州接管家里的洋庄生意开始,李洛由几乎每二三个月就要来一次佛山,订购瓷器、丝绸和药材。通过夸克穷的渠道出口。 李家是世代的豪商,又是在天字脚下的北直隶人士,气派上未免就有些“官气”一行人从广州出发,用了三条大船,浩浩荡荡沿江而来。一靠码头。直投佛山打铜街的“辽海行”的分号。为了接待东家,分号的程掌柜十天以前就预备好一切:轿子一到,李洛由与他的客人,还有他的妻侄名叫顾荷成的,是当年广宁撤镇的大溃退里从乱军中带回来的,也是妻族的唯一骨血。另外一个帮办笔墨的师爷,被接入客厅,特为准备的四名伶俐的小厮,倒脸水倒茶。忙个不停。李洛由一面享受着小厮们的伺候,一面问讯当地的各种消息。 乱过一阵。各自坐定下来。 李洛由吩咐人先把两位红毛客人送到客房里休息,好生冉候。 随身带来的贴身小厮之一的扫叶,捧着水烟袋来为他装烟,同时悄声说道:“蒋姨太已经安顿下了,问老爷什么时候进去?” “到佛山是来陪她玩得么?”话中嫌蒋姨太不懂事,“叫她跪着反省,等我进来再说” 一开口就是责罚,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众人屏息凝视,不敢接 。 “是。”扫叶不敢多言,只好进去传达命令了。暗暗为这倒霉的蒋姨太抱屈。这种冷酷无情的家法,自从李洛由九死一生跑回关内之后就愈演愈烈了。 “老爷”分号的程掌柜来请示:“晚饭怎么安排?要不要用老爷带来的厨子做番菜?”李家因为常年和西洋商人打交道,家里常备番菜厨子和各种佐料厨具食材,这次一并带来了。除了应酬两名外国客人,还准备请几家往来客户开开洋荤。 第一百四十六节 佛山之行十 沁 “不用了。李洛由道。“两位都能吃中华菜肴。而且屡磋竹紧。叫廖厨子做吧。”廖厨子是他从广州的家中随身带来的,颇有几道拿手的名菜,尤其是烤乳猪和烧羊肉。在广州城里是赫赫有名的。李洛由为着在本地宴客方便,也把他带来了。 “是。我这就去安排。”程掌柜退了下去。李洛由站了起来,对顾蒋成道:“你来。” 顾荷成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得出对这位姑丈很是畏惧。紧跟了过来。 “我布置你在船上做得作业,做了没有?可有不懂之处?” “回老爷:侄儿已经做了。”李家也是学做官人家的派头,子侄儿女称呼长辈都叫“老爷只是有几道几何题做不出来。要请老爷指点。” “嗯,晚上把窗课本子送到书房来。” 到的书房,书房里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十几个大柜子里都得都是往来信件和账本。装有重要文书的柜子上着锁。李洛由检查了下各处柜子上的封条,确认完好无损,才逐一把封条撕下落座。 顾花成自然不敢坐,侍立一旁。 “荷成!磨墨,写几封信。” “是!”顾荷成有些奇怪,写信这类事情,照例是书启师爷的事情。机密的则是姑父自己动手,怎么叫自己动笔?也不敢多问,赶忙走到紫檀木的书案前,取一键程君房残墨,在一方唐代端砚上磨了起来。”李洛由的信,是写给辽海行在沈阳建奴的“盛京”里的代理人的,这种代理人不止一个,有的在当地开设买卖,有的则专门结交后金的贵族官吏。自从广宁撤镇之后,李家在辽东的买卖全部毁于一旦。目睹了辽东军民惨状的李洛由回到直隶后稍加安定之后,就开始派人回到辽东,重整家业。以做买奂为名,暗中搜集后金的情报讯息 他胸中还抱着一丝期望:有朝一日王师复辽之日,自己在辽东安排下的情报网络能够发挥些许作用 最低限度,也能在当地杀几个教子。 宁远大捷的消息曾经让已经对朝政极度失望的李洛由产生了一线希望。天启皇帝驾崩。信王入承大统。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失势赐死,直到袁崇焕重新出山,提出“五年复辽”的奏议,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这大明的气数,到底还没有尽! 从他在辽东的代理人那里传来的消息都表明,自从老鞋子死在袁督师大炮之下,后金无论在伪政权内部还是经济上都处于发笈可危的状态。李洛由感到:自萨尔浒大败之后,朝廷在辽东的顾势有可能会扭转。最近二年在辽东的活动也多了起来。 他要顾荷成写得是关照代理人在沈阳的商业活动的指示信。辽海行在辽东的商业活动主要是通过皮岛这个渠道,进入后金的统治区运销关内货物,收购红参、鹿算、皮毛。特别是上好的黑招皮。这种贸易在大明是非法的,不过在后金政权管辖范围内却是受到欢迎的。一个以掳掠抢劫为基础的政权不可避免的穷兵默武,农业凋敞,各种物资极度匿乏,对与关内展开这样的走私贸易极为支持。 不过,李洛由和山西那批汉奸商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后金急需的粮食、生铁、铜器之类的战略物资,他从来不运销。运去的都是于耕战无益的奢侈品,尤以各种丝绸锦缎为主,兼顾各种粗细瓷器一靠抢劫掳掠聚敛了大量财富的野蛮人刚刚脱下猪皮,不可避免的对这些产品产生了极大的需求。李洛由的这个买卖原不是为了赚钱,却越做越大了红参、鹿耸和招皮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贝勒所言,要我等运销粮食之事,请告其:最近灾荒不断。粮价奇高,且市无余粮可购” 接着他又口授了一封赎取几名过去的店内伙计的信,关照代理人将已经找到下落的原字号里的伙计逐一赎取出来,家眷若是能找到下落的。也一并赎取。借着贸易的机会。他寻找赎取了不少在辽东溃局中被掳为奴的熟人、同业、亲戚。赎身的人一律送回关内,那些有胆有识。对建奴怀有玄骨仇恨的人,会被重新派回到关外,或是充当字号里的伙计,或是在当地安家做小买卖潜伏下来。 等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他最后口授完关于端午节给后金贵族、官员送礼的信件之后,顾荷成见他再无其他指示,才把信签递过去。李贻可接讨。仔细的看了一编 禁,丫整整的畅头小楷。写陌吼沉麻麻,一丝不乱。他满意的点点头。才从随身的拜帖匣子里取出一个图章,一一盖了上去。 与后金的贸易是犯法的,所以这样的信李洛由从来不假手于人,心里不落字号人名,不署名,也不写任何题记,只用一个花押图章做记号。一旦信件失落,直接销毁图章即可。李洛由虽然寄希望于朝廷,但是对朝廷里的种种人物都是什么货色却是一清二楚。 信被仔细的封了起来,装进蜡丸。到时候由专门的精干人员贴身收藏了北上登州。登州往皮岛去的船只很多,走私夹带非常的方便。 李洛由把蜡丸封好,装在专门的首饰匣子里。这才问:“荷成!知道为什么今天要你写这三封信?” “是,老爷是为了小侄不忘国仇家恨。” “你知道就好。”李洛由点点头,“坐。” 小侄不敢。” “坐吧,我有话要和你说。”李洛由叹了口气,“姑父昨日又发了次眩晕之症,这病已经发作了好几次,怕有不豫 ” “姑父春秋鼎盛,” “不要紧,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李洛由沉声道,“姑父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看得淡了。李家现在家业人丁兴旺,只是放不下你一”他止住顾荷成的话头,“姑父原本期望能看着朝廷收复辽左,咱们爷们衣锦还乡帮你重振家业。现在看来,姑父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所以辽东的这一摊子,日后你要多留心,多帮姑父看着点。” “是,侄儿谨遵姑父教诲。” “香山澳的葡萄牙人那里。你也要常去,姑父知道你不愿意信奉天主,也不勉强你。只是去了可以多长些见识。”李洛由闭起眼睛,“西人有他们的一套技艺数理。不在我中华之下,天下之广阔,远非中华一隅”他的话似是在向顾荷成告诫,又象是在喃喃自语,顾荷成不敢打扰,只是站着聆听。 你去吧,舟车鼻顿。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晚上还有事情要议。” “是。”顾荷成恭恭敬敬的应道,网要退出去,见姑父并无离开的意思,继续在拆看各地分号送来的信件,问:“老爷不去安歇吗?” “我不累,一会再去。” “是”顾荷成犹豫了一下,“侄儿大胆,请老爷宽宵蒋姨娘,,” “哼”李洛由冷哼一声。“你刚会怜香惜玉。” “侄儿不敢!”顾荷成吓的跪了下去。长辈的女人 这在古代社会可是原则性问题。 “起来吧!把你吓得这样。”李洛由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顾荷成长得很象他的亡妻,也由此显的颇为柔弱,他在心里暗暗叹气,这样的男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担起这副肩膀来。 “蒋姨娘是侄儿的长辈。总是女流,受不得这样的苦楚…” “跪一跪,就跪死了么?”李洛由冷笑了一声,“我是从辽东逃回来了。当年辽左没能逃走被建奴掳掠为奴的男女老幼,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折磨死了,没死的 该叫你见见那些被赎回来的人,听听他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她跪上一个时辰少不了一块肉的。” 顾荷成磕了个头,抗声道:“老爷,失陷的辽东百姓的苦楚,侄几时刻不敢忘。只是这是两回事。蒋姨娘何辜?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老爷将她斥责也就走了,这般责罚未免有失仁厚” “混蛋!”李洛由见这侄儿的倔脾气上来了,怒气冲冲的骂道。忽然脑袋一阵眩晕。赶紧止住自己的怒气,只说:“你出去吧。真是妇人之仁!” 李洛由定了好一会神,脑子才算清爽起来 这个症状愈发严重了。他想,这次回广州之后要延请名医,好好的看看了。 正在闭目养神,扫叶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在他耳畔道:“老爷,杨润开堂的杨大掌柜派人来给您请安了,还送了四色水礼。” “他哪里是给我请安,是给我的红参鹿耸请安来了。”李洛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礼物收了。封个赏封给来人。告诉他:请杨大掌柜明日过来叙话。” “是。”扫叶答应着退了出去。 “慢,李洛由叫住了他。“到内宅,叫蒋姨太起来吧。 第一百四十七节 佛山之行 右着扫叶退出尖。李洛由舌算着。在登州他存着新沂从过赏愕来的一千斤红参还有几百斤的鹿耸,这就值一万多两银子了 以杨润开堂的实力,全部吃下去不成问题。只是一下子有如此之多的红参在佛山上市,怕是会招惹来麻烦。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从腰里拽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柜门上的锁。从里面找出一本“账本。来。这个账本的毛蓝布封面上只有“佛山镇。三个字,下面是年号:崇祯元年修订。 这是一本“人情账”里面详细开列了佛山镇上的各路需要应酬的公私人物。包括家庭成员、住址、个人的喜好等等细节,有些特别要紧的人物,连他们已经过世的长辈的忌辰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还有过去送过得每笔礼物的记录。他翻到“林铭”的条目下。林铭全家都一一开列其上,下面注着每个人的生日。林夫人的生日就在三天之后。 这位本地的锦衣卫百户所的林百户很好说话。平日里也有交往,只要他装不知道,佛山就没人会多事说知道。 “正是时候李洛由点兵头,阖起了账本。 以林铭和他的关系,称不上是如何的熟悉,除了照常的三节馈赠之外,忽然馈赠厚礼,太露于行迹。 林夫人过生日倒是个额外送礼的好机会。 礼物即要贵重又得讨林夫人的欢心,不然直接送几百两银子过去就走了。银子虽好,对林夫人来说却没什么意义,女人一旦感觉自己不被重视,在床上吹枕头风也是很厉害的,更何况这个林夫人听闻说极受宠爱,杀伤力更大。所冉说送礼是件颇费周章的事情。 他打开书房里的一只大橱上暗锁,里面层层叠叠装得是各种盒子:锦缎的、螺钠、剔红的”不一而足,装得都是贵重的礼物,专门用来应酬要紧人物的。货鹅蛋镜子了。 他去过一次紫珍斋,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整幅巨型玻璃镜吓得一跳。玻璃镜子,李洛由在澳门早就见识过。但是如此巨大、光洁的镜子,就算是澳门的葡萄牙人见了也都啧啧称奇,称制造这样巨大的玻璃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是镜子,紫珍斋卖得东西以新奇为上,许多都是本地从未见过的 本地没见过也就罢了,以李洛由这样经常来往澳门,与红毛人颇为相熟的商人也没见过。 李洛由为了馈赠方便,在紫珍斋里采购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分储几处,便于随时取用。 当下取了一面紫珍斋的鹅蛋镜;一盒的十二色玻璃瓶装蒸馏花草香水;一盒银托口红棒,最后又取了一盒珍珠,这可不是紫珍斋的东西了,而是真正的“东珠” 辽东的珍珠以大而圆润著称,远胜于广东将近枯竭的“合浦珠也是他经常贩运的货物; 给林百户准备的就简单多了,预备了一张虽近新出的德隆银行二百两见票即兑的汇票。这东西用着真是方便,起码送礼行贿就不用公然扛着箱子去了。 李洛由当然知道这不是德隆的发明,唐代即有“飞钱”他在澳门也见过婆罗门商人和葡萄牙商人使用汇票的,这种银票说白了就是汇票。只不过他从来就没想到过要把这种体制引入大明。没想到这德隆还真就引进来,也给它在这一带办成了。当然,这和紫珍斋的大掌柜郭逸,以及广州的高家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一他很怀疑这所谓的德隆就是这两家作得幕后老板。 吃过晚饭,李洛由在书房里将两个外国人请来秘会。 “来,我们小酌一杯,边饮边谈。”他从柜子里取出三个酒杯和一个黑色的酒瓶。这是千里迢迢从欧洲运来的葡萄酒。李洛由不怎么喜欢这种酸涩的酒味,更不喜欢没有下酒菜这么干喝,纯属为了点缀应酬外国客人。 “谢谢了,您这里永远都有出人意料的好东西。”夸克穷眉开眼笑。这个英国商人时穷时富,落魄的时候常在李洛由在澳门的公馆蹭饭。 “谢谢马阳春看到有酒两眼放光。他到澳门三年多,官话已经说得很好,和李洛由也相熟。不过他当初可是澳门耶稣会中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人物 此人身上总是散发着野兽一般的臭味,连他的同事们也受不了,据说这德国人极不愿意洗澡,而且喝酒毫无节制。让足伤了番脑筋。 不过存意大利人的精心调教下,这个粗鲁的德国教士已经变得文明许多,至少也知道经常洗澡换衣服了。他原有一把大胡子,为了便于传教,已经把胡子剃得精光,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李,这里有“大唐公主。吗?” “没有。这是紫诚记的外销货,我这里可没有。”李洛由笑了一下,夫唐公主那一股大黄的苦味,还真是消受不了。 “来,先干一杯。” 三人喝下了杯子里的酒。李洛由又给他们斟上。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这次他带两个,外国人到佛山,是为了两件事。一是看能否在佛山开辟传教的据点,李洛由是今天主教徒 其父早年到澳门作生意的时候受得洗。李洛由成年前,一直随父亲住在香山澳,少年时候就教堂里随神父学习,他对教义教理之类的东西兴趣不大,倒是对欧洲的自然科学和数学颇有兴趣,代数、平面和立体几何都学得不错,在本时空是极少数掌握西方数学的人才了。 身为大明仅有的少数天主教徒,传播福音的事情李洛由责无旁贷,他屡次往返澳门与广州之间,接送传教士出入境,运送宗教书籍,还多次在自家的仆役中发展信徒。当然他积极活动并非全部出于宗教热情,耶稣会在他的生意中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来,则是准备在佛山开办铸造厂,制造西洋大炮和火枪。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对西洋火器的兴趣猛增。这年的正月,朝廷接纳了徐光启的建议,命广东巡抚李逢节,两广总督王尊德,托葡商代购西洋大炮。葡萄牙人当即奉献十门大炮和若干火绳枪。并由葡萄牙军官和一名传教士率领数名炮手随炮押送。这是在天启年间张煮、孙学诗运送火炮进京之后的第二次大规模采购和运送西洋火炮进京。 李洛由从邸抄上读到徐光启的奏议 他和徐光启并不相识,但是同为天主教徒,对西洋的军事科学技术同样抱有浓厚的兴趣。他对徐先,启在奏议中提出仿制西洋大炮。“练精兵致利器”的政策简直是双手赞成 李洛由在辽东做买卖多年,又是亲眼看到广宁撤镇的,对朝廷的倚为长城的“边军”是什么状态一清二楚。 这种疲软不堪,练不足。士气低下的军队根本不是后金兵的对手。 朝廷对西洋火器的需求增加,这对李洛由来说是绝大的商机一除了商机,他还抱着一份为朝廷军队刷新武器,提升战力的忠君报国的想法。如今许多官场中人把火药火器当成了仕途上的敲门砖,各种火药配方、火器、炮术的文章、条陈、奏议漫天横飞。对火器不甚了解,但是对西方科技略知一二的李洛由来说,其中的错谬之多让他痛心疾首 这是要误国啊。他决定:与其让不懂行的人乱来把火器作为自己的升官符,不如自己来操办。 李洛由估计着,朝廷向澳门采购的大炮不会太多,很快就会转入仿制阶段。他很清楚:葡萄牙人在澳门的铸造厂的产能有限,而且严重缺乏熟练的铸造工匠。他还知道澳门市政会的通过决议,要求尽可能的引诱中国的铸造工匠到澳门来工作铸造铁炮。天启年间购买的三十尊所谓的红夷大炮,根本就是从榈浅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船上拆下来的舰炮 这事,朝廷闹不清,可不等于他李洛由闹不清。 从成本上说自然是本国制造更为廉价,朝廷在感觉上也会觉得这种“军国重器”交给朝廷子民去造比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可靠些。 佛山这边替朝廷铸炮的工场并不少。但是没有一家是懂西洋大炮的主炮技术的。李洛由也不懂,但是他有耶稣会的后援,从澳门乃是果阿招募专门的工匠都不成问题。再者,他还有夸克穷这个英国人可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去找东印度公司这条渠道。 “在佛山开辟铸造厂的提议,我当然赞成。”马阳春说,这个德意志人穿着明朝的衣冠,戴着包头巾,“会长嘱咐过我,火器是大明最关心的事情,只要在这上面满足了皇帝和官吏们的需求,我们传播福音就会愈加的顺利。” “神父说得对。”李洛由道,“陆神父和汤神父就是这样进得京师。” 第一百四十八节 佛山之行 一 ,“是,我货得众是耶稣会为朝廷披力的好机会。我也是听啧邯,在欧洲打过十来年仗没造过炮总还放过炮。大炮的基本原理也知道 可以帮你。” “太好了,还有炮匠的问题呢?这里可没有人懂如何铸造西洋大跑 “葡萄牙人是不会给你炮匠的,你去请求会长大人也没用。”马阳春说。“如果要从果阿找人过来,就得等到明年了 “这可怎么办?”李洛由心想原以为靠着耶稣会,雇用葡萄牙炮匠的事情是手到擒来,没想到根本找不到人。他的目光转向英国人。 “您别对我看。”夸克穷举起双手。“东印度公司的炮匠也在印度。这里哪有?。他拿出个烟斗,装满烟丝,吞云吐雾起来,“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借炮”。夸克穷说,“让耶稣会出面,向葡萄牙人借几门大炮运来。让工匠实地测量,再按尺寸铸造就是。我看天下没有比中 国的工匠手艺更为精巧的了,你给他们看了,他们总能造得出来。”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向葡荀牙人借炮,这是件大事,必须要拿到官府的许可文书才行,势必要一番运动。 李洛由对此有把握,他已经为内侄说下一门亲事,对方正是王尊德幕府中的一位赞画。通过他的路子去活动造炮和借炮的事情不会有太大问题。 “借大炮,还得到澳门市政会同意。耶稣会不能命令澳门市政会的。” “我想不要紧,只要两广总督王尊德下道手令,市政会不敢不借 “不过,借什么炮比较合适?”李洛由虽然对这事很热衷,但是毕竟还是个外行。 “我看上次的 磅舰炮就很合适。”夸克穷说,“听说中国军队用它打死了教桓的王 “不过一个蛮酋而已。算什么王爷”。 “如果只是要一味的防御的话,这种大口径的加农炮自然是最合适的。但是不能用来野战马阳春说,“步兵需要火力支援的时候这种炮就太重了。必须铸造螃、膀的火炮 他不愧是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对火炮的运用比一般人有经验的多。 “轻炮,朝廷军队有的是” “我看到过中国军队用来支援步兵的大炮。他们是用手推车来机动的,炮太轻,制造的也不合科学规范。不好用。”马阳春直摇头。“要造马拉的双轮的炮车,这样战斗中才能有效的支援步兵,抵挡骑兵的冲锋。” 李洛由连连摇头,到不是不同意他的看法,只是他对明军的状况可就了解矢多了。别说根本就没这许多的马,就是有,当兵的不是比马更便宜?一个兵的月饷才不过一二两,一匹马少说也愕几十两银子,要按红毛人那样装备炮营,光一门炮就得七八匹马伺候,谁也用不起。 “神父,朝廷现在对重炮的需求很大。再说朝廷缺马 “不仅缺马,连拉车的马都不合格。”马阳春知道在中国除了官府、军队和少数有钱人之外,你在其他地方几乎是看不到马匹的。而且这里的马匹多数身材矮一开始他还以为中国人习于役使儿马。后来才发觉并非如此。 “看起来只能铸造重型的加农炮了。”马阳春想了想,“不过葡萄牙人在澳门的炮台上最大的也不过是旧磅的大炮,” “这就差不多了,天启年间运 磅舰炮就费了老鼻子劲拜 ” 最后决定向澳门市政会借 蚜加农炮”据和晰加农炮各一门。炮车炮架也随炮借来仿制。李洛由还抱着一线希望 以徐光启的造诣。应该不会看不出轻型火炮的重要性吧? 李洛由拿出算盘,草草的计算了这笔买卖的各种开销,以确定将来承制大炮时候的报价依据。 “有了铸造工场,我会先向工人们传播福音。再藉由他们把天主的福音散播开来”马阳春从老兵又恢复到了神父的状态,说” 最近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神父。” “天主的羊群扩大了。您还记得陆若华兄弟吗?” “当然,他和葡萄牙人一起护送大炮进京师了 “不是这位,这位是陆若汉。”马阳春摇头,“我说得这位是去年前往琼州传播福音的陆若华神父 李洛由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约翰那里的传播福音有了很大收获?” “不,不是约翰 约翰就是著名的明代天主教徒王弘诲的儿子。他的受口劣就叫约翰。王弘诲和徐米启,直是耶稣今在大明传教研赏女指 。 马阳春手持念珠。双目望天:“真是奇迹!感谢天主!原本以为海南岛的定安城会发生的奇迹,却发生在了临高城。天主的意志,真是神秘莫测啊。” 说着他把陆若华在临高的传教业绩大大的宣扬了一番:洗礼了数百名教徒,还设立的教堂和修道院。他竭力称赞岛上的澳洲人是一群虔诚的天主的羔羊。对传播福音的事业不遗余力。 “临高?澳洲人?”李洛由面色转为凝重。澳州货的名声,一年来在广东已经是如雷贯弄了。而澳洲人驾铁船,在临高登陆筑城,自为堡室,行当年萄萄牙人入驻香山澳之事,李洛由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这伙人在临高登陆之后,倒也老实,除了派船来广州贸易。销售各种珍奇货物,收购物资之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错,正是如今在临高的澳洲人,听闻他们已经在那里修筑了一座城堡,名叫百仞。”马阳春因为陆若华的关系,对临高的情况知道的比较多, “他们也想学当东葡萄牙人的故伎吧。”夸克穷说,“说真得,我倒很想去瞧瞧这伙奇怪的人” “听说他们中也有你的同胞。”马阳春笑着说,“陆兄弟说,他见到过几个说英语的女子。” “澳洲人喜欢英国典人?”夸克穷哈哈大笑,“我到真想去一次,很久没有尝过女同胞的味道了。” 马阳春微笑着说:“或许他们很喜欢英国人。”他说道,“陆神父在信中说,他们中有人懂很多欧州人的语言。但是几乎人人懂英语。” “这真是件怪事。”夸克穷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了,“我想不出一个英格兰以外的人学习英语有什么用处?” 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用的是拉丁语,一般的百姓,各用各的语言,连法语都没通行到法兰西的穷乡僻壤,居然在东方有这么一伙人不管干什么的全都会说几句英语,这种奇怪的有违社会规律的事情,是大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上帝保伤。他们都是天主的信徒,没有堕入异端邪说中去”马阳春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接着又诚恳的望着夸克穷,“夸克先生,天主的门始终是为了迷途的羔羊敞开着的” “神父大产”夸克穷知道他又要游说自己重新受洗,放弃国教信仰皈依天主教了。信仰不信仰对这个英国人来说根本无所谓,正如他有次喝醉了说过:如果需要,他可以随时信仰任何宗教,也可以随时不信 这个英国人根本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是个彻底的“无国王无上帝”的拜金主义者,他只信仰金光灿灿的黄金。 “好了,我们就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李洛由把话题扯开,“澳洲人的东西极其精巧,有些似乎是欧洲的产品,却要更胜一筹。不知道他们的工艺是怎么样的?我刨良想去着看。” “我也很想去看。”夸克穷说,“与他们直接做生意。再看看传闻中的铁船。只是大明朝廷不许我们深入州县。海上也不太平。” 李洛由说,“夸克先生,如果你愿意,下个月我们可以一起去临高看看。用我的船。” “好,我一定去。”夸克穷原本就想找个新的贸易机会,当下欣然接受。 三个人聊天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一早起来,李洛由先带着人抬了寿礼前往林家祝贺,和林铭达成了默契。马阳春开始给本地分号的几个伙计上教义课。李洛由觉得让手下伙计信教是件好事,起码在精神上会有寄托,免得胡思乱想。 吃晚饭的时候,杨世意来拜访了,俩人吃过饭关起门来嘀嘀咕咕的在书房里议论了半天。敲定了这笔买卖。杨世意的嘴都快笑歪了他从李洛由手里拿到的红参是一斤六十两银子,转手批出去就是一百两。至于最后卖到客户手里,零售高达近二百两一斤。他即零卖又批发,两头赚银子。 夸克穷因为长相的问题,只好蜗居在字号里。李洛由极会敷衍红毛商人,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时还给他送来个女人享用,夸克穷远没有穿越者挑食,一概笑纳。除了吃喝玩乐,他的另外一桩事情就是根据程掌柜每日从各家取来得货样,选择欧洲喜欢的款式。有时候,他还会亲自画出一些图样和花纹,要求定制。,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四十九节 佛山之行 备由谅天回到分号程掌柜送来口封请帖。 “林百户请您明日赴宴小酌 帖子上注明 “家宴”说明不需行官礼,算是简单的聚会。李洛冉不由一怔,林铭他才见过不久,此时忽然又要宴请又有什么事情? “这帖子什么来头?。他问程掌柜。程掌柜在当地人头极熟,多少都能打听出些消息来。 听闻是最近他的小姨子来了 “荒缪。”李洛由道,“他家的内眷。难道接风要叫我们去作陪?。 “不是,听说这小姨子一路上是两位药商护送来得。林百户大约是想为他们拉个纤,介绍些买卖给他们。算是报答。”程掌柜把从林百户家佣人嘴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听闻还请了杨大掌柜和几位药号的掌柜 “明白了李洛由点点头。若是这样倒也好办。不管是买还是卖,放点交情给他们总不成问题。再者也是多个朋友。 “给林老爷回信,说我一定去。” 第二天宴客,主宾陪客一个不少,全部到齐锦衣卫百户所的主官请客,一般人还真没这个胆子推辞。杨世意看到自己的堂弟和那“临高的名医”坐在主宾的位置上。面色大变。惹得李洛由好生奇怪。 “杨老爷,您身子不舒服?” “没有,没有杨世意摸了摸自己的面孔。想来脸色不大好看。 “大哥!”杨世祥也没料到会遇到堂兄。 “五弟杨世意拱手还礼,作揖的腰身也比前几天要深得多了。 “怎么,两位山只?。林铭奇怪。 “正是。杨世祥从容答道,“这位是小人的堂兄。” “哦?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个亲戚。 林铭抚掌笑道,“我该想到的。他也姓杨,做得是药材的买卖 “是,是。小的和世祥是堂兄弟。他排行老五杨世意额头上直冒汗。看这模样,林百户就是为了请他们才把自己叫来作陪的 五弟的小混蛋什么时候搭上了锦衣卫的线了?想到自己这次时五弟的态度,不由得一阵慌乱。 “那是至亲了林铭笑道,“你这个做大哥的,要好好的提携这个兄弟才是 “是,是。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杨世意忙应道。 李洛由接口道:“林百户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等的朋友。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说着身边的小厮赶紧递过一张名帖。 “杨掌柜,你这次可是遇到大财神了林铭得意道,“这位李大掌柜,可不是一般人。在广州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说着替李洛由大大的吹捧了一番。 因为工作关系,刘三不大看《社情通报》之类的内部刊物,但是对李洛由这个名字却不陌生刘三因为采购药物的事情,参加过几次贸易部门召开的联席会议,会议上情报部门曾经提到过:这个人正是华南地区的“关东货”供应商一特别是人参和鹿耸的供应。几乎为其垄断。此人无疑和后金有着密切的贸易联系。 “久仰!久仰!”大家一起虚礼客气。刘三的目光却始终留在这个,”汉奸商人”的身上。只见此人大约有四十岁上下。长脸,短须,人微微发胖,看起来就是一个精明商贾的模样,但是目光深沉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这倒是值得注意的目标。刘三想到贸易部门的人曾经提到过,应该尽可能和后金打通展贸易路线,倾销临高工业正在逐步扩大的轻工业产品,同时换回急需的马匹和牲畜。再通过贸易把情报人员安插进去。建立起辽东的情报网络。 这个李洛由既然做辽东货的买卖,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关系。 落座把盏,因为是小型的家宴,礼节宽松。大家随意闲谈。杨世意急得背上直冒汗,不知道这五弟有没有在林百户的关系到底如何?有没有在他面前下过自己的眼药?心里亦喜亦忧,喜得是前几天五弟请托的事情,他没有一口回绝,面子也算是做足了,眼下还有转圈的余地;忧得是自己在买药材和代销成药上推三阻四,恐怕这兄弟就此怀恨在心。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是林铭起来的。 “杨五掌柜”林铭说。“你和这位刘大夫到佛山来准备卖什么药?。 “石翁谬赞了 林铭字 “心石。”为了表示熟不拘礼,彼此都以字相称 杨世意拱手道:“这是二种专破专治暑热秽恶诸邪的成药 “听说了。…翻饷似乎并不芳宗全是客套,“这位刘大夫在杨润开堂心。”救了一个乞丐,用得就这种药吧?” “正是。”刘三答道,暗想这锦衣卫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真是街上有人吵嘴打架他们都一清二楚,“用得是诸葛行军散 “诸葛行军散?”林铭道,“是武侯的遗方?。 本时空《三国演义》已经是家喻户晓的畅销了,诸葛亮的大名也尽人皆知。很有些名人效应。 刘三笑道:“这是根据一张古代的验方减增配伍。参合而来。古方上说这是“武侯所遗”我也就姑妄听之了 “原来如此。不过此药大妙。极有用林铭连连点头。刘三在杨润开堂救治乞丐的事情,当天就被人作为社会新闻汇报到了锦衣卫。他对这种祜暑药物很有兴趣锦衣卫虽然听起来威风凛凛,在佛山也能作威作福,但是工作的性质使得他们经常要在外面奔波出官差,路上感染时疲,中暑发莎一命呜呼的同仁很多。要是能有这种成药,随身携带。岂不是可以大受上司和同事的赞誉了? 他的心思,刘三等人如何看不出来?好在这次来为了给药品打开销路,刘三特意做了不少样品。当下将样品分赠席上众人。 李洛由却问:“为何是两种?一种避瘟散,一种武侯行军散。二者都是凉开药吧?” 刘三笑道:“其实避瘾散药效不如行军散,内中减去了几种贵重的药材,添加了些清凉通窍的香料。虽然效果差些,但是胜在价格便宜,人人可用。也算是做好事 “原来如此。”李洛由点点头,用指甲挑了一些 “避瘟散。到鼻端一吸,果然一股清凉的气味直通鼻窍,头脑顿时为之一清。 再翻看小瓷瓶后面的引子。写着“临高润世堂秘制”。李洛由呆了一下,这药店是临高的? 因为澳洲人的缘故,他对临高这地方有些敏感。再仔细看杨掌柜和刘大夫,俩人穿戴举止,都无什么破绽,难道他们只是临高的普通商人?这杨掌柜不去说他,本来就和杨世祥是同宗。剩下的,就是这个刘三了。 “刘大夫”他试探的冉道,“您是在临高开药铺?” “哪里刘三坦然道,“润世堂可是世祥兄的产业。我只走出了个方子而已。” “原来如此李洛由说,他已经断定:这刘三和他曾经见过的郭东主是一伙的一他们说得官话都带着奇怪的发音,绝非大明人士。 有这么个现成的澳州人在面前,李洛由不由得细细打量,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年龄不大,虽然留着三缕清须。人应该还不到三十岁。面色温和,身体健壮,双眼有神,一双手即黑且糙,似乎还干过什么农活这种人物,真不大容易看明白。 不过,他的药很是有用。李洛由因为贩卖人参鹿耸的关系和药材商打交道最多。对药性药理多少了解些。这两种药,都是可以常备的夏季平安药,端午节之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正是暑药好销的日子。 当下决定采买一批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还能让林百户见自己的情。 “杨掌柜,这避瘟散,我要三千盒,诸葛行军散五百盒。不知何时能够交货?。 刘三和杨世祥都没料到他会当场要货。杨世祥想了一想:“一个月。” “好,一个月就一个自。到时在何处提货?。 杨世意赶紧插了上来:“润世堂成药由我杨润开堂代销,李老爷就直接来我们店里提货就是。” “那就有劳大哥了。”杨世祥面露微笑,拱手称谢。 “都是自己家弟兄,本应如此。”杨世意做出一副“兄弟同心”的模样来 酒席散后林铭很是满意,不管是李洛由还是杨世意都很他给面子,而且又收到了这种有用的暑药。他关照人到外面订做一些盒子来,准备着用暑药送礼的事。 刘三等人回到下处,杨世祥高兴的很:“没想到杨大掌柜也这么给面子”。他看了一眼刘三,“老刘,没想到你和锦衣卫居然有交情 刘三却闷闷不乐,他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锦衣卫一自己也是糊涂。这芊芊既然是锦衣卫的家属,所谓的“亲戚”多半也是这路人了。自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把她给带来了。幸亏这林百户看起来还算正直,不是什么奸邪之人。 第一百五十节 佛山之行 ,小二直记着家里长辈的古!“不管怎么改朝换代。谁咱们家以行医为本分。凡军、警、宪、特四种人不招惹、不深交。”没想到这会就招惹上一个大明特务机关长。 既然已经搭上线了,说不定以后也是可利用的关系。这条线路回去之后得向情报部门汇报一下。说不定也条情报线索。 “大哥这下也算是肯做我们的代销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杨世祥兴冲冲道,“我们的药就算是站稳了脚跟,光在佛山每年能卖个几千盒了!”他又有些忧虑,“不过加上李大掌柜订的货,药料就不够了 。 穿越集团的订货、李洛由的订货,外加还要给杨润开堂的备货,汇总起来,不仅贵重药材不够。连一般的药材都欠缺 把他的店里的存量全拿出来配药都不够。 刘三毫不迟疑:“钱,我这里还有。”他又抽出二张票子,“你明日就和杨世意去谈,把需要的药材都配全了。再按照多一倍的量预备着。” 杨世祥连连摇头:“配全了就走了,多预备了白压钱!” 刘三却摇头:“世样,你的眼光还得放得开一些。几千盒算得了什么?我们还要卖几万盒。几十万盒呢。这小小的佛山,只是我们卖药的第一步。” “几十万盒!”杨世祥惊呼起来,“哪有这许多人买?” 刘三暗中摇头,心想这杨世祥的商业脑筋的确不怎么好。可能在临高这个荒僻地方待得太久了。 “世祥,难道你以为佛山这今天下四大镇之一一年就能卖出几千盒吗?照我看,光佛山一年就能卖避瘟散四五万盒。加上广州,一年十万盒不成问题。” 杨世祥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刘大夫,佛山、广州虽然人口繁盛,可走到底是穷人多,用得起这平安药的人少。” 刘三说:“世祥,生意你不用担心。佛山的铸造、烧窑两行,都是用药的大户,工匠们穷,买不起,我们就要设法让他们买得起一不管怎么样,人命总是要紧的吧。” “怎么能让他们买得起呢?”杨世祥困惑的说,“就这一瓶避瘟散吧。打五分毛利,就得卖一百二十文万历钱,匠人们一个月最多二三两的收入,如何使得?” “拜钱,我看定十文就是。”刘三道。 “十文?”杨世祥差点跳了起来,“这不得做赔了!” “不会赔。”刘三拿起一个药瓶,“这瓶避瘟散是五十克 ”他想起杨掌柜不懂公制,“合着差不多是一两多了。我们把包装改小就走了 每剂三克就是,包装也不用瓷瓶了,直接再竹管。 缩小了规格,改换廉价包装材料。这是现代商业领域里常用的伎俩。在本时空的药铺行业里却是新鲜事。杨世祥虽然承认这法子不错,但是总觉得有些耍心眼之嫌。 “十文一剂,人人都买得起。”刘三接着说,“我们卖避瘟散,不是让人有病了再吃药,而是作为常备解暑药。人用着舒服,以后就一直会用。这叫培养消费习惯。” “使之习以为常?” “正是。”刘三指着桌子上的茶,“世祥,就说这茶好了:上到天子 下到贫苦百姓,只要不是家无隔宿之粮,开门七件事总少不了它。若是天下无茶,人难道就活不下去不成?这就是消费习惯。何况佛山这里铸造、烧窑的工人多,只要便宜好用,他们自然就会买。” 杨世祥有茅塞顿开之感:“就如同有钱人家进补。” “不错,有钱人家要进补,苦哈啥的匠人、农民也可以用些平安药。谁不愿意自己没病没灾呢?” “正是!正是!”杨世祥在兴奋中又有顾虑,“不过就算是十文一盒,大家不信用一时间也打不开销路,须得慢慢的熬上一二年,口碑好了,才能大卖。” “慢慢熬信用也是个法子。不过我们等不及。”刘三道,“牌子要靠自己去闯开来。所以一开始我们要舍药。” “这我晓得。”杨世祥平静地答道,“凡是药店,平日里都有些汤药奉送。不过是做好事而已。对卖药用处不大。” 刘三笑道:“前面我都说了,要给佛山的百姓养成消费习惯,要等他们自己熟悉,就和你说的一样:非得熬上一二年不可。我们现在直接送,马上就能让他们知道这药的好处。” 杨世祥问:“若是敞开的送。岂不是个无底洞 这不要钱的东西一上街 人还不来疯抢?” “我也想过了刘三说,“一是在杨润开堂的柜面上分送给来抓药的,再送些样品给贩药的客商;二是我们自己组织人,带着药下到各家铸造场、窑口之类的地方直接分送工匠 “这个使得。”杨世祥连连点头。 “这几个地方一散发,生意自然就会上去。”刘三侃侃而谈,“至于诸葛行军散,我也准备馈送一部分出去。” “馈送到哪里?” “自然是学宫了。”刘三说,“不管是童子试、县试、尊试,都要派人给读书人馈送诸葛行军散 考号你进去过没有?” “没有”杨世祥摇又,“听闻里面极是狭隘,只能容身而已 “科场里的号舍,站起来站不直身子,靠下来伸不直双腿。你想读书人的体魄多半不够强健。考试又多在春夏之交,在这样的地方,成百上千的人一待就是九天,遇到天候不佳。 难免要感染上时疲。有了行军散,就能保大家的平安了。” 刘三接着说:“读书人说话有威信,大家都信服。再者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小到县里的童子试。大到全省的乡试,幕得读书人都晓得了我们的药。这是你花多少银子,雇人替你遍天下去贴招贴,都没有这佯的效验。” “真是”杨世祥笑道,“刘大夫,想不到你除了医道高明,做生意的本事也厉害的紧!别人想不到的花样,你想得到。干脆我们合股!顺便在佛山开家分号吧!这些事情,若都委托给我那大哥做,我还不放心 刘三想: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合股的事情,回去再慢慢商议。我也有此意。”刘三道,“不过佛山的分号,还是暂时不要开的好,毕竟你大哥刚答应帮忙代销。有他帮忙我们的药才能分销到各的。不宜得罪他 我看可以成立一个办事处 “办事处?” “不错,就如同当官的都要上司所在的城里设个,书房一样。”刘三解释说,馈赠宣传这些事情,的确耍防范杨世意借花献佛,最好自己经手放心。选派一二名精干老诚的伙计常驻此地专门经办馈赠宣传、发货、结账、采购事宜 连铺面前不必用。 “这伙计责任重大,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杨世祥想了想,此人不但得廉洁奉公,还得忠心耿耿,而且场面上也跑得出去,思来想去,只有刘本善最为合适。 只是这刘本善是店里的大管事,若是调冉到了佛山,自己在临高的店铺里就少了一个。重要臂膀, “我看刘本善不错。”刘三道。 “也只有他最合适了”。杨世祥无奈的说,“只是这样一来,我就少了个得力的管事 “呵呵”。刘三放声笑道,“世祥,我又要说你眼界狭隘了。润世堂在临高城里还能有多少生意?不外乎应付些门市上的饮片生意,炮制些药材而已。刘管事已经是屈才了。” 杨世祥一想也是,以润世堂的买卖状况,伙计们其实多了些,调走一个刘本善也不会影响什么。便答应了。 俩人又商议了合伙的事情。润世堂原先杨世意就是独股,现在改为十股。刘三以四百两银子和若干张验药方入股,占四股五厘;杨世祥以润世堂招牌、店铺房屋、生材、存货等一切动产不动产入股,占据五股。店内的“西家。共占五厘。 双方当下就起了契,约定双方都不得将自己的股份私下转让他人,如要转让,必须征得对方同意。转让的时候合伙方有优先权。 杨世祥觉得这下自己有了重要的奥援,润世堂虽然卖去了一半的股份。但是从今往后必然有一番大发展,润世堂这块原本不怎么亮的招牌,也终于可以擦得亮一些了。想到自己在临高惨淡经营一世,最后依然是家不成气候的小药铺,最后郁郁而终的父亲,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不由愕对刘三道:“刘大夫!你现在也是润世堂的东家了,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刘三欣然同意。这种和当地土著磕头拜把子拉关系的事情,执委会是很赞成的 前提是对方是有利用价值的人物。 “刘贤弟”磕过头,杨世祥改了称呼,“避瘟散和行军散的事情,总算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药店不能只靠“一招鲜。过日子,不知道刘贤弟还有什么主张?” 第一百五十一节 佛山之行 ,生真。其实做不讨来,只是想不想做而只。”刘二抚联绷的事情搞定了,心情大好,“别得不说,光我们执委会属下的产业,要用多少药?”不待他回答,他自顾自的说,“如今光保安团就有一千多人,还有许多的长工,林林总总,总有上万的人。这些人不愕看病吃 “这可都的仰仗贤弟了。” “我是半个东家,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刘三笑道,“你放心好了,凡是澳洲人那边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 刘三接着说:“第二条门路,就得仰仗你堂哥了。你知道琼州于药材来说,盛产什么?” “自然是槟榔和益智了。”杨世样对本地的药材情况很熟悉。 “对极。这两种药物,槟榔暂且不论。琼州那边有大户专司收购,我们暂时也犯不着和他们抢这个买卖,彼此坏了和气刘三道,“但是益智眼下还没人旦问,临高、诱州都有野生的,我们还能自己种一些,自己炮制之后销 你大哥那里也做药材的批发吧?” “做得。”杨世祥说,“他二三年还会去祁州的药市,即卖也 。 “这就走了。我们的益智就归他去销。这又是一笔收入。” “还有便是补药了。”刘三说,“我见杨润开堂的成药,似乎是以补药见长的吧?” “说起来。我家祖辈就是以各种补药发家的。 杨世祥说。“可惜到了先父这辈,在临高展不开手脚,竟都荒废了。” “既然方子都还在,要恢复起来还不容易?临高虽然吃补药的人不多,但是广东可不少。” “那就不能让杨润开堂代销了 有冲突的。这些方子我有他也 “不需要让他代销,我们在广州另外找人代销就是,再或者,就干脆在广州开个分号一不过此是后话。” 杨世祥迟疑了一下:“贤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 “贤弟不觉得这几年大明的天下有了乱象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和蚊子叫差不多,“补药这东西,可是太平盛世吃得 ” 刘三心想我早知道:就是从今年起,明廷陷入了农民军和后金的交替作乱循环之中,国事一天比一天糜烂。就此走上了覆灭的道路。但是这杨世祥不是穿越者,他在临高这个小小的地方不可能掌握得到 。 “何以见得。” 杨世祥叹道:“这几天我四处拜客,见了不少亲戚、同业和父执辈,说起各的的状况,大家都是摇头:水旱灾荒不断,听闻陕西一带今春大饥荒,都在吃人了!饥民们闹得极凶,到处围州攻县,官军吃了大败仗,还死了个姓高的武将,,有人已经自称伪王了,” “陕西离这里远着呢 ” “话是这么说,可是其他地方也不太平。”杨世祥道,“还听说京师有兵闹饷。居然在京师城门口伐木立寨,要索全饷 这还了得?我等一直在临高。还有些浑然不觉。这一路走来。虽然广东还是太平景象,可是这满的的流民,实在是前所未见” 刘三心中暗笑,杨世祥说得其实不错。但是仔细想来。他们这群海上而来的“髦贼”大模大样的在临高筑城修寨,征粮征丁,地方官府奈何不得,岂非也是大大的“乱象”?只是杨世祥身处其中,甚至还觉得临高有些太平景象的模样,才没有意识到。可见穿越集团在临高的统治已经初步被人认可了。 “不要紧。”刘三安慰道,“起码看广东的局面,还不至于糜烂到如此。再者。就算乱世,也有乱世的买卖可做。” “如何做得?”杨世样说。 刘三说:“生意你不要担心,凡是地方的骚动,只要官府还在,局势就能安定下来。局势一安定,便有善后的事情要办。所谓兵乱之后必有大瘦,逃难的人,早饥夜寒,水土不服,生了病一定要买药。真要闹得不可收拾,我们就撤回临高去。” “是,是。临高总能保一方平安的。”杨世祥貌似已经把穿越集团统治下的临高县当作一方乐土了。 当下计较已定,杨世祥自去拜访他的堂兄,商量具体的代销事宜。杨世意自从林铭宴请之后,对这堂弟态度大变。见他到来,嘘寒问暖,备极殷勤。代销的事情很快就敲定了:批、零价格由润世堂指定,杨润开堂负责批零销售,实行“言不二价”制度,即不计价,不打折,不涨价。杨润开堂从每剂销售中提取固定提成作为代销的“经手钱。”润世堂另外支付给销售的伙计提成,以鼓励其多销售。销售收入三节结账,不删,沾字款。润世堂在佛山设办事处,派人专门负责此项销仁、州货事宜。开支由润世堂自行开销。双方还另外约法三章,双方人员不得私下见面、不得互相请吃应酬、不的互相借支。传统商业企业对店伙被人腐蚀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因为林铭的面子,杨世意索要的销售提成极为克己,没有象杨世祥预计的狮子大开口。杨世意虽然觉得有些不甘,但是看到五弟又向他用现金订购了一大批的药材,觉得多少也找补回来了,双方相谈甚欢。包括日后润世堂委托他们销售益智子的事情,也一并谈了下来。杨世意暗暗纳罕 想不到这一直碌碌无为的五弟居然变得如此能干!看来这临高的名医“刘三”不是常人。 刘三叫人引路,在佛山各处药店走马观花了一番,每到一处,但凡有膏散丸丹销售的,不管听说过没有。都买个几剂下来。预备着拿回去做人体试验用。他还以扩大生产为名,通过杨世意的介绍,招募了好些愿意去临高的失业的药店伙计,又采购了许多中药器材:切片刀、各种炮制药物的锅釜之类。 黄天宇的招募工人的行动也去得了进展。他带着高弟和陈同两个,去了窑工侯活的几处茶馆招了几个人,接着又通过这几个人四处去找失业窑工。因为最近窑口上失业人员很多,招募工作很顺利,很快就招到了愿意去临高干活的各个工种的窑工五六十人之多。黄天宇来者不拒,连一些窑口不要的年老窑工都要 这些人经验丰富,年龄其实也不过五十开外。只不过长期营养不良,超负荷工作损害了健康,到临高稍微给他们增加些营养就是顶用的技术工人。 铸造工人就不那么好招募了。现在这里活计多,有技术的工人不愿意去听上去很陌生的临高。黄安德虽然很是卖力,但是他招来的,多半是一般工匠。就是这样的。也不大愿意去。奔波了几日,只招到了十来个。公 黄天宇有些失望,这天下雨,便干脆在茶馆里喝茶,黄安德不顾下雨,又出去寻人去了。 这茶馆极其简陋,说是茶馆。其实就是一间小屋,搭出一个大竹棚子,泥地。卖的茶都是粗茶和更低级的梗片茶末。好处是价格极廉,以贩夫走卒的收入也不难在这里泡壶茶,消磨半日了。消费低廉,茶馆里消息又灵通,此地就成了失业的工人会聚等工的场所。 黄天宇喝茶喝得无聊,只好学别人的模样买了包槟榔。一个个的树叶包着的小包,里面黑乎乎的。丢到嘴里一嚼,一股冲劲直上脑门,脑袋一下子晕了起来,有些醉酒般的感觉,好一会才定下神来。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黄天宇嘀咕着。 “这是消食去水气的。”高弟在旁道,他满口通红,正在大嚼槟 。 黄天宇正想说什么,忽然见黄安德走了进来。脱下水淋淋的蓑衣,“老爷 ”他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 “桌上说话。” “是。”黄安德把伞靠在桌边坐了下来,小的刚才去的一家茶馆,没找到合适的铸造师傅,倒是另有发现,就是不知道老爷需要不需要?” “什么匠人?” “是个做轮子的匠人” “什么?!”黄天宇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引得周围人一阵顾盼。他赶紧压低了声音: “做轮子的?” “是”黄安德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正是。” 黄天宇当然激动。因为车轮问题一直是工能委的一个心病。穿越者现在自制的车辆,除了轨道车之外。普通的手推车、马车之类的车轮制造问题一直不能很好的解决。做车轮是专门的手艺,工能委里动手的强人甚多,倒也勉强给做了出来,只是效率奇差,而且占用技术人员。于是只能用带来的各种橡胶轮制造车辆。 眼见着备用车轮越用越少。车子的需求却越来越大,十年之内又指望不能出橡胶,尽快寻找制轮匠,制造合格的木车轮的事情就提县议事日程。 不巧的是南方以行船挑担为主。车辆所用甚少,制轮匠几乎是前所未见。各处外派人员都没找到过。 以下为开阅字数之外: 注:杨世祥说得官军败仗。是当年闰四月初八日,陕西农民军七千余人攻三水,游击高从龙败死。官兵被伤者二千余人。 闹饷的事情即蓟州兵变,发生当年二月。遵化各营军兵因为欠饷闹事 立寨索全饷是在遵化西门外。并非京师城门外。,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比跷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节 佛山之行十八 灯雷州糖业公司倒是在雷州找到讨制轮匠 雷州的公卞,“!户户都有牛车。不过能找到的制轮匠专给当地的运送甘蔗的牛车做一种没有辐条的板材式车轮,承受力倒是不错,就是笨重不堪,完全不合用。 “做得是什么轮子?有辐条没有。” “没有辐条还叫车轮吗?”黄安德疑惑的反问。 他说的这个人叫包磊,在佛山开了一家制轮的作坊。包磊不是本地人氏,乃是从北面流浪过来的,二十多年前安家落户到了佛山。 理论上说,包磊属于犯罪在逃分子 他家历代是官匠的身份,专司为军队制造车辆,有一手制轮的绝活。 在大明当官匠是世袭的差使。这是一种朱八八上台时候搞得强迫义务,不是福利。和本时空大伙削减了脑袋想进供电局的工人拿高福利高待遇是不一样的 在大明,官匠的地位也就比奴隶好一点。 包磊就在这么一个官匠世家里长大了,祖传的制轮手艺。但是他很快发现了:有人说当官匠简直是给官府当奴隶。其实官匠的日子简直比奴隶还不如,奴隶主还知道给奴隶吃几顿饱饭好干活,当官匠则简直快要饿死了。 于是某一天,包磊就跑了。 包磊的逃跑并不惊心动魄,也没有穿越铁丝网,翻墙之类的事情。就是在某天把家里的一点家当包了包,装上一辆他自己做碍手推车,扶老携幼的走掉了,没人问他哪里去。过了一个阶段,早已经虚应故事的官差就把他全家列入了“亡失”的名单。 抛弃匠籍,又不缴代役钱,等同私逃。不过这种事情在大明已经不算一母事了。虽说如此,包磊一家还是很心虚,干脆就跑到一口气跑到了广东 这已经是他们概念里大明的最南端的,要是他们知道更南面还有个琼州,说不定就跑海南岛上了 不过逃亡之后包磊的日子好过得有限。他发现这里的人不大用车子,空有好手艺,生意却一直很冷清。幸好佛山商业发达这地方车行还是有一些的,也还能勉强度日。 眼下包磊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官府不知道怎么得忽然想起他来了 广东全省造炮,炮车的需求忽然大增,于是省内所有和造车有关的匠人们都被发了卫差,包磊的全家也就倒于萎二他自己和儿子们也跟着被发了官差一原本在广州一家同行那里学徒满师当匠人的大儿子也跟着被征到了佛山,莫明其妙的来个父子团聚。 “既然他们是官差的匠人,我们怎么能带他走?” “掌柜的放心,是买放的。”黄安德小声道,“在这里日夜赶造炮车,得不到一今天启钱不说,连伙食都克扣,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包磊把佛山的作坊家当全卖了,贿略了监差,算是脱出难来了。” 难是脱出来了,可是也变得一贫如洗,半世的积蓄化为乌有。大儿子包伯青到还有个去处,直接回广州原来的作坊里继续做工,苦虽苦些,还勉强混得下去。包磊和他的老婆还有个小儿子可就没了去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他们全家都住在破庙里,父子俩在市上打木匠的零工过日子,书要挨不下去了。他们都情愿跟掌柜的去临高。” 黄安德把包磊带来的时候,黄天宇端详了下眼前的男人,这人和在临高的难民检疲营看到的本时空老百姓差不多,瘦小干瘪,裸露出来的肌肤因为常年的劳作变得粗糙不堪,眼神浑浊呆滞,一瞬间黄天宇还以为他是个瞎子。 人显得很苍老,黄安德告诉他,包磊大概有五十岁。在本时空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你叫包磊?” “是小的包磊。”包磊表现出来常年劳苦的人固有的迟钝感 “你是制轮匠人?” “是小的会制轮”包磊接着又说,“一般的木工活也能做,” “愿意去临高?” “愿意。”包磊点点头,“掌柜的肯赏口饭吃就行。” “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包磊的要求也简单,希望能把他的小儿子也雇上。这样总算全家都有饭吃。黄天宇满口答应,不仅答应雇用,还说可以把他老婆也带去一临高有的是活可干。 收容了包磊全家,黄天宇又通过他把从匠役营里买放、逃走的工匠中招募了十来个无处可去的匠人,工种各式各样,和造车有关,基本能配全一个车辆作坊了。只是铸造工人最后吸祸募到多少。但是起码招募到了一个宗整的造车班六,点后对工能委大有用处。 在佛山招募的工人、采购的物资,都交由起威的分号安排运输。刘三忙着四处拜客赴宴一自从他被林百户请过一次之后忽然成了当地的红人。刘三也乐得和杨世祥两个到处应酬,这种商业联系那是多多益善。 “刘大夫这些日子满街跑药店。”伙计说道,“但凡丸丹膏散之类的成药,无一不买。一买还是好些个。小的看他都一一写了签纸。不知道有何用处 李洛由坐在书房里,听着个小伙计在汇报杨世祥和刘三的活动状况 他对这几个人的关心程度,远胜过林铭。 “刘大夫身边的一个姓黄的掌柜,却从来不去药店,只一个劲的到处跑窑口、铸造场,还泡茶馆,手下的人到处在招工 “招工?”李洛由听得很仔细,这时候问。 “小的打听了,貌似什么工他们都要,药店的伙计、窑工、铸造匠人、木匠、车匠”伙计说,“年老体衰,别家不要的匠人他都收。连家眷都答应可以一并带走。” 旧时的商业习惯,较大的字号,员工都是食宿在店里,平时不许回家过夜,每月给假几天,有的甚至是每年才给假几天。家离的远的伙计,差不多要三年才能请假回一次家。不仅一般伙计如此,哪怕是当上了头柜、管事、掌柜,只要不是“东家”全都不能例外。所以伙计可带家属是件相当奇特的事情。 李洛由点点头,赏了伙计五钱银子,让他自去了。看起来来澳洲人正在临高建立自己的工场和作坊。所以才不管行业的大量招募匠人。所谓的澳洲货,其实就是临高货 至少用不了多久就会这样。 答应带走家眷,是为了让匠人们能在临高安心工作,大约也为了防止他们逃走。 “我倒想看看,他们在临高这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 “卖药?”门外传来了夸克穷的声音。他从外面回来了,他才时去看了新送来的绸缎货样,选了几种。 “是啊,有人想卖药么。”李洛由说,“您选好了?” “选好了。”夸克穷的本钱不大,他是类似斯威夫特笔下的典型的英国小商人。揣着几百英销的本钱漂洋过海来需找财富。人很是精明,每次从李洛由手里进货都是千挑万选的,不是能获得最大的利润的货物不进。 李洛由用他来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甚至英国本土进行联系。单单和葡萄牙人做买卖他已经不在满足了。至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李洛由极为反感,认为这群人和建奴的做派一模一样,既粗鲁由野蛮,对汉人一味的压榨刚削不算,还时刻加以限制敌视。简直和和建奴有得一比,万历年间的马尼拉大屠杀更让李洛由耿耿于怀。所以他从来不做马尼拉航线的生意。 夸克穷和英国的直接联系也给他带来了直接购买欧洲图书和仪器的可能性。从耶稣会那里也能得到这些东西,但是很明显:耶稣会不会把某些教会不喜欢的书籍代购给他的。相比而言,新教的英国就要宽松一些。 “您是在说那些澳浙人吧 “正是他们李洛由笑道,“这群澳洲人,可真是常有出人意料的事情。”说着把伙计打听到的消息和他说了一遍。 “”在临高建造营垒也就算了,这样子怕是准备在临高造作坊起工场了李洛由摇头道,“我真是看不懂了,若是为了贸易,设商馆,建堡垒也就行了。何必招这许多的工人?。 夸克穷听了,摇摇头说:“澳洲人怕不是为了贸易而来得。倒有点要殖民的模样 “殖民?”李洛由吃了一惊,他对殖民的事情略有所知,大体就是移民屯垦的意思。 “不会他摇头,“若是殖民,须寻找开阔荒野之地,比如你上次和我说过得,叫什么阿妹州的?” “阿美利加 ”夸克穷说。 “正是,听闻那里土地肥沃,又素来荒无人烟,只有些野人而已。去移民屯垦还说得过去。临高可是大明的属县,自大汉以来一直是朝廷的州县,哪里要外人来殖民!” “这就难说了。”夸克穷说,“我听说他们和中华是同文同种,说不定他们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力。” 第一百五十三节 佛山之行十九 “确有此说。只是语言不大相似。”李洛由回想起刘堕引”凶官话,忽然心里一动 刘三的官话发音倒和辽东的汉人口音有些类似,他皱眉道,“既然要殖民屯垦,难道就不怕朝廷的围剿吗?临高的县衙门也不知道是何等样的酒囊饭袋在主政”说着一拍桌子。 “李先生您不要激动。”夸克穷说,“澳洲人应该没有敌意。迄今还没听说过他们做过什么危害海上贸易的事情一您要知道,以他们的铁船,要抢劫沿海的商船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倒是的。” “您看,您还买了他们的药品 澳洲人不会有什么恶意。他们在这一带守规矩,讲秩序。是群不错的商人。”夸克穷兴致勃勃的说,“我很想和他们做买卖。” “您肯定有足够的机会和他们做买卖的。”李洛由对此毫不怀疑。 “可是,我还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夸克穷有些遗憾,“他们喜欢药材,但是已经和杨掌柜签了合同。如果我能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下个月去临高的时候就直接搭载一批货物去了。” “您真是位精明的商人。”李洛由笑了一下,“我觉得他们需要铁和煤,特别是煤。” “为什么?”夸克穿问道。 “我的伙计向我汇报 他们招募的工匠,主要是烧瓷器的和铸造器物方面的。这两样都需要煤炭一我记得临高不出媒。” “煤?”夸克穷遗憾的摇摇头,“太脏了,而且我也无处去买。”他想了下,“生铁怎么样?既然他们招了铸造工人。” “这个可以。”李洛由想这个英国人的反应够快。 “我想他们还需要布匹。”夸克穷又想到了自己从苏拉特运来,至今还堆在李洛由库房里没卖冉多少的印度棉布”他忽然象想起了什么: “李先生。”夸克穷问,“您真得要开办铸造厂吗?” “是的。”李洛由觉得奇怪,几天前谈论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 “可是照我看来。制造火器并不是件获益丰厚的买卖。” “不错。”李洛由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单单从做买卖赚钱这个。角度来说,铸炮算不上什么好买卖,即费事又费神,还的和官府打交道,与官府打交道的成本恐怕会远远超过这个项目本身的投资。而大明政府在支付“国用”方面的采购一贯是极其吝啬的。基本和抢劫商民没什么区别 明朝在政府采购上使用的“铺户当行买办”之制,规定各行铺户必须轮流义务当差。替官府采办货物。办货的钱表面上由官府发给,但实际上却往往并不给足,到底给多少,那就得看当官的品性而定,其间伸缩性很大,是官吏上下其手,大捞油水的机会。不足的部分,照例就由各行当值的铺户自己受损补足, 而且到了中叶以后,官府采办货物的价格往往还是朱八八时代的订下的。一二百年没变动,官府就算一文不少把货价给全了,铺户也亏折极大。 铺户们畏惧官府的淫威,只能自己承受损失。这个制度实行多年,把商民铺户们逼迫得叫苦连天。有办法的富商,就设法买通官吏逃避差役;没有办法的中小商人。往往被弄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 朝廷看见积弊实在太多,不得不作一些变通,改“当行买办”为“招商买办”不过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地方官府还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李洛由知道最近在佛山的铸炮,大体上算是“招商买办”但是这招商买办,到底能支付多少价格,是相当堪虑的事情。 他在两广也算是颇有势力的商人,在朝廷里也有几个能说上话的官撑腰,地方官府明目张胆的贱价强买是不会的,久欠不还到是极有可能。 “夸克”李洛由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如果我仅仅是为了赚钱,在这里做任何买卖都比为朝廷制造火器要来得容易和利润丰厚二但是,朝廷要靠这些火器去镇压地方的叛乱,去对付关外的野蛮人 这些野蛮人在凶残的程度上毫不逊于蒙古人,现在他们已经步步南下,逼近了朝廷最后的防线。我不能想象”李洛由支撑着脑袋一广宁撤镇时的混乱又映入了他的脑海,只觉得一阵眩晕,“这伙野蛮人进入中原的场面 那将是中华文明的毁灭” 他朝夸克穷看了一眼,后者灰蓝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夸克穷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商人如此的激动。但是他把野蛮人比喻为蒙古人,这个。英国人是完全曰有解的!蒙古人 女明的毁灭者。 “到那个时候,中国就会堕落为现在的罗斯一样,成为一个被人嗤笑的野蛮国家。”李洛由低声说,“我要尽我之能,防止这一天的到来 夸克穷时后金没什么感性认识,但是看到李洛由对祖国如此的热爱,不由也被感动了一下。 “我明白了。”夸克穷点点头,“这不仅仅是一桩生意。”他接着说,“李先生,那这个铸炮厂打算怎么开办呢?” “当然是在本地聘请领工、再由他去招募本地的工匠了李洛由说,“我又不懂铸造冶炼方面的技术。” “李先生。你想过从英国雇用匠,完全按照英国的模式建造一所铸造工场吗?。 “英国的模式?。 “是的夸克穷点点头,“虽然我没有见识过本地的铸造工场,可是既然朝廷对东印度公司船上的舰炮如此的认可。视为利器,显然火器技术和欧洲相比还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错。在这方面,我们的技术的确是比较落后的。”在李洛由看来,中国物产丰富,但是技术上却显得日渐落后,特别是他在广东经商,时常随船出海到东南亚地区。 看到欧洲全帆装的大型海船,舷墙高耸,炮门林妾,虽然在近海航行时候显得笨拙难行,但是一到大海,无论是操作性还是速度,都较传统的广船、福船要要好。 这种差距一直让李洛由寝食难安。他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大明在许多方面的日渐显出停滞的颓唐之势他是能感觉得到。现在夸克穷提出用欧洲的工艺方式来制造大炮,李洛由来了精神。 “你所说的欧洲的铸造场的话,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专门的铁加热炉,安装铿床、有钻孔机、鼓风炉,这些都用水轮来带动”他补充了下,“我们还可以用空心铸造的法子做爆炸弹。还有你们朝廷最好的鸟镜也比不上的火绳枪。” “这些”李洛由吃了一惊,“你说的这些机器。是不是得从英国购买?还有匠师也得从欧浙招募吧 “机器。除了几种专门的之外,大多在大明能找到代用品,实在不行就地制造也不会太难。只要有几名欧洲匠师的指导就可以。我听马神父说过,论到铸铁的手艺,中国工人并不比欧洲的工匠差,有人指导一下只会做的更好,” 李洛由犹豫了下,这是个很诱人的主意。这样一个铸炮场一旦成型,眼下的所有仿制西洋大炮的工场都会相形见拙。而且按照夸克穷的说法,生产效率会很高。 只是这样的工场的投资与当地的一般铸造场相比耗费更为巨大,还牵涉到外国人来华的事情。官府方面恐怕不会太好说话。最后就是万一朝廷订货有限,或者给价不足,这样一个投入巨资的铸炮厂岂不是血本无归? 他把这个疑虑说了出来。 “销路不要紧。”夸克穷说,“整个东亚、东南亚地方,能铸造欧州式火炮的只有澳门和果阿。产量都很少。可是需要火器的地方却不少。不光你们,邃罗和黎朝也在搞铸造厂。制造军火。铸炮厂的火器就算中国朝廷不买,卖给他们也足以维持工场的运转了。” 这是堤内损失堤外补的思路,倒不失为一条出路。 “不过英国的匠师,还有设备。 。李洛由说,“一去一来,至少要一年半以上吧 “宽余的说,要二年。但是您要大规模的制造火器,我认为这个时间不算长。”夸克穷耸肩道,“一座工场一旦开工能够运转很多 夸克穷自告奋勇,说如果这件事能定下来的话,他愿意马上写信给在苏拉特的英国商馆里的朋友,要他回英国置备一切。 李洛由考虑再三,认为此事可行。 “不过。在你没有把事情办成之前 或者说你的设备和工匠没有登上中国的土地之前,我是不会支付任何费用给你的。”李洛由说,“你可以先核算一下你的成本和这次贸易中的利润,然后再给我报 这对夸克穷来说是个极大的机会,但是风险也极大。别得不说,如果自己采购的设备在运来中国的途中沉没,那么前期他投入的全部资金就彻底完蛋了。 斟酌再三。这英国人点了点头:“好!过几天我就给你一个价格。”7 2 第一百五十四节 佛山之行二十 卢的佛山立行堪称满载而归,不仅采购到了足够制,击市叫原材料,还购买到了许多临高,乃至琼州都很难获得的珍贵药材,特别是靡香、牛黄和犀牛角这些。尤其是靡香,全部是是河南杜盛兴得。这家字号的靡香一贯以货真价实著称。刘三过去只在大学的资料馆里看到过打着这家字号的度香存货样品,这会亲眼看到,还采购到了,心情真是够激动的。 连他垂涎三尺的片仔疾都买到了一些。这种药在佛山有药行代销,价格非常昂贵,一两银子只能买到一小片。而刘三想多买些药店居然还不肯一存货有限,每人限购五片。 “都卖给你老了,人有急需可怎么办?”伙计一口回绝,“这可是能救命的药!” 刘三怏怏而去,不过这种传统的商业道德还真是不错。 至于各种中药加工的器械之类,也买了无数。加上招募了许多药行伙计。杨世祥有些乍舌,虽说做了几笔大买卖,润世堂也不至于需要这许多人和东西吧。 “杨大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嫌人不够了。”刘三笑得极是自信。杨世祥原本想开口相劝,想到这人虽然和自己很投缘,还拜了把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髦人”凡是髦人,没有一个不是自信自满到爆棚的人物当然,以他们的种种作为来说,也不足为奇。 想到自己自从和这刘大夫交上了朋友,日子貌似就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连办事都变得出奇的顺利 杨世祥不知道李永黄的事情纯属偶然,还以为刘三藏着后手,看到他大哥不配合才使出来得。 越发对这伙澳洲人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要澳洪人在临高,他的买卖肯定也会越做越兴旺。杨世祥模模糊糊的感觉到。 离开佛山之前,免不了又是一番应酬,听说他们要走,杨家族里的头面人物逐一来设宴践行,连林铭也送了几色礼物过来送行。一行人告辞酒吃了三天,方才启程。 佛山离广州水路几十里,坐船很是便当。刘三一行又用不着押送货物,主从七八人,雇下一艘江山快一路返程。返程又是起威包办行程,以本时空的标准堪称便捷舒适。由于沿路各个环节的连接的相当准确,让刘三很是起疑心,难道起威有发报机吗?试探着打听了一下, “这没什么稀罕的。”负责护送的“全陪” 对,正是叫全陪,而非镖师,实际这个人干得也不是镖师的活。 “都是用信鸽传送的。”他说。 起威镖局利用这一年来建立起来的网络,把属下的镖局分柜、车马店、车行、船行、货栈、客店”全部组合起来,在全省几个交通枢纽设立了汇通站,各地的信息就用信鸽传送,每天早中晚定时三次。虽然比不上电话电报,在当时也算是讯息传达极为准确的了。 到得广州,登上广甲号,在佛山采购的药材已经先期一步运到了广州起威的码头货栈里。全陪拿了栈单给他。刘三和杨世祥验过货物不缺不损,盖章装船。其中的效率水平,连刘三都觉得乍舌。 一行人搭乘高广船行的船只回到临高。刚刚进港,只见修缮一新的客运码头上已经竖立起了栅栏,还有几座新建的石头屋子,几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人正在栅栏边执勤。 待到下了跳板,才发现这几个肤色黝黑的土著并非海军,他们每个,人都戴着个袖章:“海关” “这真稀罕。”刘三说,虽说早知道机构调整的时候设立了海关,还任命了一个叫马甲的人当关长,但是海关在穿越者当中一直是存在感虚弱的部门。很长一个阶段,海关总署只有马甲外加一个供他使唤的土著关员。 马甲痛苦的发觉自己这个听起来很响亮的海关根本没有什么活可干。第一,穿越者的进出口货物即不用缴纳出口税和进口税,出入船只也用不着缴纳吨位税。海上力量部在附近海域当南霸天,叫渔民交”自然也不需要。至于少数一些来临高做买卖的商人 为了鼓励他们来临高交易,商务部门采取的免税的政策,再说这些商人多数都是小商贩,没什么油水可言。马甲看着自己编写的《海关法》和《海关税率》,不免仰天长叹。 与他一样郁闷的人是符拍文,不错,正是从去年日之后逃进县城的博铺巡检司的巡检符拍文,这九品小武官如今没脸再待在县城里,在对其颇为厌恶的吴县促催下,符称文即不敢违抗。也不愿意就此丢了泣,联炮。权衡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被迫返回了博铺。 “竟贼”们倒是大方,对他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欢迎一巡检司重回博铺是双方私下达成协议中的一款。穿越集团遵守条约,把原本巡检司的房子还给了他,连里面安装的玻璃窗也没拆掉,电灯虽然没了,但是还是很慷慨的给他配了一个沼气灯。 连他的十二个弓兵的编制也还给了他 当然这个,“还”是要打引号的,穿越者为他准备好了一支十二个人的小队,这十二个人符拍文全不认识,都是穿越集团选来的人,本质上是为马甲服务的。这支小队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巡检司,领取巡检司的粮饷。符拍文也很识趣的不下达任何命令。 于是穿越集团的海关和大明巡检司就这样共存在一个地方,差不多就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穿越者目前的所有收税、盘查旅客的行为,还打着博铺巡检司的名义,符拍文有点象某些单位的正职领导,只管签字,不搞常务工作。 符拍文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就是一个架空的招牌而已。而且身边人皆敌国一就算在县城里,也不见得安全。特别是最近他回家探亲的时候,亲眼看到县城门口道路两排挂出来的首级匣子。这些在临高人听来是或多或少有些耳熟的名字,曾经能让小孩不敢哭,县城紧闭城门的人物如今脑袋都装在木笼子里整齐的挂在木杆上,龇牙咧嘴的任乌鸦啃噬。 这群竟贼连最棘手的土匪都能扫除,何况一个小小的县城。符拍文干脆来了个和光同尘,每天早晨起来之后什么也不干,就是喝茶、练剑外加看书,还看看髦贼们送来的报纸。吃饭则到博铺的食堂就餐 这里的伙食还算不错,不时还有上好的美酒供应,比县城里的糟房强多了。他还习惯上了吸取方便的纸烟,舍弃了不时要清理的早烟杆。 为此他关照家里人把他每个月领到的俸禄换一部分临高粮食流通券用来消费。不知不觉中,这种消费愈来愈大,菲薄的俸禄渐渐不支起来。这时候,马甲就会给他不动声色的送来一些流通券。符拍文也就笑纳了 反正收钱是官场规矩。 马甲显得无聊,除了搞他的各式各样鱼海关条例,撰写海事法条文之外,时而也会到符拍文的巡检司坐坐、这也算是他的任务,监视这个身处穿越集团要害部位的大明小官。 这天,马甲和符拍文正在下棋,下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关员闯了进来: “马关长!有货到了”。 “有货到?!”马甲猛得站了起来,所谓有货到,是说有大宗可以课税的货物到了一博铺海关破天荒头一回啊。 “没有免税证书?” “没有小的问过广甲号的上的人了,货主是本县润世堂的掌柜,这批货是他从佛山进来得。可值老鼻子钱了。全是药材”。 “不要慌张”马甲吩咐道,“叫季安到码头上等我。” 季安是最近新从穿越者普通群众中提拔起来的。他当过十年报关员,对进出口商品监管流程非常熟悉,比满口海事法的马甲要专业的多。 “老符,我去去就来他打了个招呼,赶紧赶到了码头上,季安已经到了。 “怎么样?” “这个要估价。”季安说,“再查税率表吧 “直接问他货值吧。”马甲一听就头疼了,估价无非就是差商品手册。书上倒是样样都有,问题是这药材没人能识别” “这里没有发票,怎么确认真伪呢。”季安正说着,已经过了海关关口的刘三又跑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 “征收进口税0”马甲颇为兴奋,“好不容易有大宗货物进口了” “这是卫生部的制药原料!”刘三差点跳了起来,“难道这个也要纳税?” “不会吧。如果是卫生部的进口物资,应该有卫生部的通知的。再说这批早物明明是润世堂的”。马甲说。 “货值相当大。”季安翻看这栈单,“中药材的税率分了三个档次,最高的是人参鹿耸之类,税率田” “有没哼哼搞错!”刘三想这卫生部的买卖才开张,海关就要来收税?这事情他绝对不答应。 第一百五十五节 海关 儿 这不是润世堂的货物吗?”马甲问。 “是卫生部的货物,润世堂现在是卫生部的联营企业了。”刘三理直气壮的说,“这样事关人民健康的,群众福扯的货物,还要收税?。 “没听说过马甲摇头,季安也摇头。卫生部和润世堂联营的事情,虽然已经得到执委会的批准,还得到了外交商务委员会的备案,但是还没有正式行文到各机关。海关自然也不知道。 “你打电话到件商委吧,我们备过案的 电话打过去,备案被证实了。不过双方就合营企业是否具有全部免税的问题起了争论。执委会迄今没有就此做过专门的说明。不过,妇女合作社属下的各家企业目前都是缴纳营业税和所得税的。马甲认为,据此例子可以认为:执委会对包含有私人股份的企业是不免税的。润世堂有土著的一半股权,自然应该缴纳进口税。 刘三当然不肯,提出虽然货物有一半所有权和盈利是属于杨世祥的,但是本质上,润世堂是专门为穿越集团提供服务的,对其课税,会影响商人们的经营热情。 季安则是第三种看法,他觉得既然润世堂是和穿越集团联营的企业,一般的药材又是为了保证大众健康的,所以无需课税。但是人参鹿耸这样纯粹的补药,奢侈品应该坚决之行高税率政策。建议对这部分征收较为高的税率。 三个人三种看法,一度还争论的面红耳赤,牵亏杨世祥去找工人监督卸货了,没有亲眼目睹这番争执。 最后,一番交涉之后,在执委会的协调下,决定还是以优待客商为主,免收全部关税,满船的药材顺利的入关。不过根据马甲的坚持,货主必须自付装卸费 穿越集团的的码头工人,服务私人要收费的。 马甲虽然签字放关。但是对刘三的行为颇为警惕。最近穿越集团慢慢的出现了一些歪风邪气,从海军私办俱乐部,陆军马上跟进开始,各全部门都在搞自己的小九九。这所谓的联营,不会是卫生部的创收用“三产”吧? 杨世祥倒是毫不在意 本来他就没觉得自己付装卸费有什么不妥。 货物卸下,他叫个小厮去打听下,附近可有脚夫可用。刘三道: “不必这么麻烦,中午有牛车去百仞城,到了百仞城,运哪里都方便 为了便于货物运送,在轨道交通还没正是接驳两地之前,交通部门在百仞城博铺之间开通了牛车货运业务。这项业务是大批从昌化堡运来的牛引发的。崔云红等人在黎区搞来的五十多头牛正在分批运回临高。 比起娇气又数量不足的马,牛可算是吃苦耐劳了。而且贵在数量众多。很快车辆厂的四轮货运马车就改装了下结构,变成了由两头牛牵引的四轮货运牛车。这种走起来晃悠悠,但是载货很多的牛车立刻成了公路运输的主力,要不是车轮的问题始终得不到很好的解决,牛车的数字还能进一步增加。 药材被运到了临高县城里。他原本打算是把药材运到制药厂去现成的场地和设备,用水用电方便不说,还有不少现代的药材加工设备可用。当然,原来的中药车间比较生产规模不够,不过扩建一下也非难事。 但是因为这次收购行动从原本的全部收购变成了入股收购。虽然少花了三分之二的钱,但是就牵扯到人员可靠性问题上了。毕竟制药厂是要害部门,把一二十个土著工人安排进厂在安全方面就堪忧了。 刘三下船之后先和时袅仁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下,时袅仁也认为把他们安排在制药厂是不合适的。 “那怎么办,运回县城去吗?” “眼下恐怕只能这么办。”时袅仁说,“润世堂不是我们百分之百的控股企业。你那个杨掌柜当然有权力随时进到你的中药车间来吧?。 “这是个问题,不过在县城里生产的话,水电都不方便。很多机器设备怕没法用。” 要说条件的话,其实润世堂还算是不错的。润世堂药铺里有专门的粗货、细货的仓库,储存条件不错,还有宽敞的院落,有足够的面积用来制药。就算现在多了十几个伙计,空余的屋子也足够他们睡觉了。 “只好如此了。反正中成药在手工条件下也制造了几百年。没自来水没电也不碍事。暂时还是维持在润世堂生产吧。等规模再扩大之后我们再想对策 “这可是很快的事情刘三警告他,他毫不怀触,。不了多久避瘟散和行军散在广东的销售量就会急剧增卜。引付候再在县城里手工制造怕就没戏了。 “莫笑安等人最近在执委会会议上提出了一个新提案,估计很快就会通过。”时袅仁说。 所谓的提案,就是在百仞城外的轻工工业区内,单独划出“民营企业园”专门吸引民间资本和技术的投入,采用穿越集团提供土地、做好三通两平的模式。必要的话还提供部分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生产和经营则由民间资本来进行。 这样的模式下。可以吸引一部分临高、琼州、乃至广东的商人来投资实业,这些实业一半是轻工业,不存在关键技术,穿越集团将提供技术设备和合格的产业工人。 “临高有这么多的具间资本吗?”会上有人提出异议。 “临高没有,不等于大陆没有。”支持这个提案的文德嗣说,“我们要作为一个稳定、繁荣的样本,到时候自然就会有大陆上的民间资本,为了安全来这里投资了。”他想了下,“不恰当的说,我们要当大明民间资本的避风港。” 大明的乱世即将拉开序幕。很多地方的有钱人会跑路 不仅是有钱人,也包括那些靠着自己的手艺或者学识混个衣食不愁的小康之家的人士。穿越集团打得就是这些人的主意。引进流民是为了提供劳动力和士兵,吸引他们则能带来财富、技术和知识。 “这个方法不错吧?”时袅仁说,“最近还在热烈讨论,等通过之后,你的规模也上去了,就在这民营企业园里投资盖厂房,干脆单独开办家中药成药厂好了。” 于是药材就金部运到了临寄县城里,杨世祥召集刘本善和伙计们,宣布自今日起,刘三就是字号的店东了。大伙自然没什么异议。 当晚,刘三就留宿在润世堂里,这铺子是宅、店、工场、仓库四合一的建筑。杨世祥请了一顿家宴,由老婆亲自下厨。饭桌上把老婆孩子都叫了出来拜见了这位“叔叔”自此之后就算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的态度很是严肃,把个只是把结拜看作手段的刘三搞得很不自在。 刘三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指出:现在县城内的人流量日渐减少,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应该在东门市建立分号,便利去东门市的人买药。 “贤弟说得是。”杨世祥点点头,“这我也想过,只是这开设分号并非叱诧可办的事情,买地皮,盖房子都要花钱。这药铺的房子还不比寻常,讲究的就是屋架高大,为得是能通风去湿,用料也必须是上好的。以大哥的实力,一时半会置办不起来啊。” 刘三原想说:“这笔费用我来。”转念一想,如今成了合股关系,自己再投进钱去,这股权的事情怎么说?便暂时不提起。他想了下: “照我看。倒有个办法,可以少花钱把事情办了。” “哦?兄弟有什么法子?”杨世祥现在对这个结义兄弟是言听计从了。 “大哥大约知道:兄弟是在澳洲人的医局工作的。” “略有所知。”杨世祥说。“不瞒兄弟说,你们来了之后,大哥只去过一次东门市而已。” “医局正预备着在全县施诊看病 ”刘三把卫生部的计划大体说了下,“第一个诊疗所就打算开在东门市,如今屋子已经有了。我们的分号,可以设这在个诊疗所里。” 派二三个伙计带些常规的药 招牌挂出去就能做生真了。一面治病一面卖药。 “屋子怕不合适吧?”杨世祥知道澳州人造房子的风格,都是地皮用得但是楼层多。而且最近这个趋势是愈演愈烈了,听人说四层的房子都盖了出来。 “楼上行医,我们楼下卖药,有何不可呢。”刘三说。 “可是炮制、煎药就没有地方了,” “这些还在总号里办就走了。分号不用准备许多药,只要常备的各置备一些就走了。”杨世祥说,“大不了多回县城拿几次,也没多少路。 杨世祥同意了。大家议定:诊疗所门口大家各挂一块牌子,坐诊的医生由澳州人派出。润世堂每个月支付若干房租给卫生部 可以用中成药折价支付。 “待到几批货物交了,自然就有银子”刘三说,“到时候再起屋自己修个大铺子。” “就承兄弟吉言了。” 第一百五十六节 联合诊疗所 二一?;三紧接着又抛出他的深度合作计划。 “杨大哥,这还只是第一步刘三兴致勃勃的把穿越集团预备在全县除了县城之外的所有市上开办诊疗所的消息告诉了杨世祥。 。这是大善事啊杨世祥听了深以为然”“这种的好事,我也是要襄助一臂之力的说着便要赞助药品。 刘三一看有门,赶紧把他的设想说了出来。也就是成立“联合诊疗所。的方案。在全县的八个市上由澳洲人的 “医局”和“润世堂。联合成立门诊部,医生由“医局”提供,用药则由双方共同提供。 “诊疗所供应的药品,多数免费,或者只收个成本而已。凡是润世掌供应的药材,全部由医局按市价照价支付 杨世祥听了摇摇头;“贤弟,这是造福乡樟的大好事!哪里还能按市价卖药的他想了想。“这样。医局所用的饮片按市价的七折供货,成药六折就是 中药的利润很大。按这个折扣供应,润世堂仍然很有赚头。开诊疗所不仅积善行德还能赚钱,岂不是大大的美事。杨世祥被未来的利润和声望所迷惑,主动提出:诊疗所的建造资金他愿意承担一半,条件是给他挂字号的牌子,至手里面管理、发售药材的伙计,也由润世堂负责支付报酬。刘三想既然你如此的主动,我也就不客气了,便欣然同意了。 这个诊疗所的方案汇报到执委会之后,经过讨论决定做一些小调整。去掉了八个市里的县门市这个市在县城里,城里既然有了润世堂就没必要再搞一个了。另外根据慕敏的提议,在黎区的那南村设立一个诊疗所。 “黎区所我完全赞成,不过有没有人愿意去那里工作呢?” 润世堂的伙计不去说了,早就把黎人当成吃人的老虎看待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高报酬估计也就有人愿意去了。反而“博爱。的穿越众,一想到要去没水没电,纯天然拉屎撒尿的地方去常驻就没人愿意了。 “所以我说应该增设黎族班慕敏说。“当初搞教育体制的时候我就提出应该设民族班。专门招收黎、苗的孩子寄宿入学。 “那也得人愿意把孩子交托给我们才行。”白雨说。“现在我们只是和他们有贸易美系而已,凭什么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把孩子交给我们?。 收留孤儿之类的办法在黎区也行不通,黎人还留有原始公社的遗风,一般孤儿总有人能干照顾,不需要外人来搞慈善活动。 “照我看,单单只是想法把他们从黎区带出来是办不到的文德嗣说。“黎区还需要一所基本的扫盲学校,要让他们有觉得走出大山的必要了,就愿意出山来学习了 这里还是牵扯到一个基本问题,谁愿意去黎区的问题了。慕煞型是自告奋勇愿意去,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长期孤身外派多有不便再者她还有个几乎被遗忘的丈夫存在。把人搞得两地分居总不是个。事。 有人倒是想说干脆让她先生也跟去好了。不过这话貌似太过无情了,还是没提出来。 “我看,这会可以发挥教会的作用了”。文德嗣说“让陆若华去怎么样?他也懂一些简单的医术的” “他去了还不得以传教为主马千瞩觉得不妥基督教在临高的发展有些过快了。 “这是好事么。”文德嗣说在少数民族地区传播基督教,从长远来看是件有利于社会的事情 ” 马千瞩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再者这家伙现在在十三村地区已经初战告捷,兴头很大,与其让他继续在十三村地区扩大影响力,不如打发到黎区去搞安定团结的工作,要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再“蒙主召唤”就再完美不过了 当然这个心思不能向右派分子们吐露。 于是黎区所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具体事务由宗教办落实。何影表示,最好把在十三村地区也设立一个诊疗所可以就设在道禄村,此地现在已经成为该地区的中心村落了。在那里常驻的工作队人数扩展到二十多人。也正好让白多禄把当地的教权接受过来。 “他在那里传教得学习黎语,起码也得半年才能和人沟通何影说,“我们正好把道禄村的传教点、百仞的教堂、修道院全部都接受下来,把教徒彻底的甄别一番,看看这老外有没有灌输其他不合适的东西。” “还得在他身边配人监视着” 二个由宗教办来解决好何影说” 我们只经培名土著的工作人员,都已经顺利受洗,陆若华很信任这几个人,选一个最忠诚的跟他去黎区好了。” “信得过吗?。 “完全信得过何影点点头,“他的孩子就是我们用药治好得。此人对我们非常狂信。” 下一步就是为这些诊疗所筹备卫生人员了。中药方面的人士由润世堂负责提供。但凡药店的伙计,都会背《汤头歌》、“十八反。之类的歌诀,能顶半个中医。这次他们又从佛山招了不少回来,按照每处二人配备也足够了刘三还打算亲自为他们进行培,搞些针类、拔罐之类的技能。外加灌输一些现代医学知识,也算是补充。 主力就是卫生部搞的赤脚医生培刮了。卫生部门双管齐下,从护士中和穿越众中间各招募一些人进行专业培刮。这批人经过三个月的培刮之后大致能勉强适应这份工作。 散会之后刘三兴冲冲的往医院而来。时近中午,医院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眼下不打仗,除了从工地上送来一些工伤、中暑和腹泻病人之外,没有危重患者,也正好给新招募的蒙古大夫们练手艺。 但是眼看着连院长办公室都没有人,刘三觉得奇怪了,赶紧拦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问询。 “院长他们都去翠岗送葬了 “去送葬?是谁刘三讶异。这里有谁这么牛,居然要时袅仁等人全去送葬了? “不知道。是个首长。” 这么说死得是个穿越众了!刘三这下更是吃惊。因为自日以来。除了一个倒霉蛋在攻打芶家庄的时候摔成重伤,伤重不治给偷偷埋了之后,还没穿越者死亡的。 哀婉的笛声消失在空中。排枪的硝烟味渐渐散去。送耸的人往骨灰罐上丢进了第一把土。 “哪里黄土不埋人啊!”时袅仁又扔进去一把土。 “呜办 “一条小命,就这么没啦。”兰大夫还有些多愁善感。 “是啊,好歹我们还活着。”何平觉得一阵发冷,这医疗条件啊,真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 “兄弟一路走好,别怒俺们啊!你以后就是革命烈士了,每年都会有小学生、中学生打着旗帜来给你扫墓”。时袅仁把土踩结实了,对身后作悲痛状的众人说道,“大伙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几个蒙古大夫发出一阵骚动,赶紧溜走了。手里出了人命,不管怎么说也觉得见不得光。 这是第一个正式注册死亡的穿越者。说起来还真是冤枉。这小子上班的时候胳膊被设备划开一个大口子,昨天来医院缝合。 原本是极简单的小手术。但是当天唯一在医院当班的河马正在做一台骨折的固定手术。就安排实习医生来负责了。几个蒙古大夫倒也谨慎。七手八脚。消毒,清创干得有模有样。这时候第一个悲剧上演了:这病人看到粗粗的缝合针和拙劣的医术感到害怕了,要求麻醉之后再缝合;接着是第二个悲剧:蒙古大夫们不知道麻醉药是很危险的;然后第三个悲剧是当天因为作手术,一贯严格管理的麻醉药变得触手可及;最后的悲剧就是蒙古大夫都是胆大妄为的穿越者。如果是土著护士中选拔的就没这么胆大妄为了。 于是基人就在没问过任何人的情况下注射了麻药。显然,结果是很想剧的 实习医生不知道麻醉药的注射剂量。也不知道起效的时间。第一瓶进去没反应就来了第二瓶。等河马闻讯赶到时,这小子还有小半条命了。河马赶紧给他通风、抗过敏、舒血管、强心、电击、抽耳光”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把他救过来。这家伙以前就是个潜水员,0日之后也属于没级别的路人众。虽说如此,众人眼见一个大活人就剩下一怀黄土,一块石碑,孤零零的矗立着。不免有了些狐悲之有 “这要在原来时空,可就是一等一的医疗事故了。”河马当时就心有余悸。不管怎么说,自己没看好这几个实习大夫,起码也得负主要责任。 “算了,按术后感染,抢救无效记录吧时袅仁关照道,“几个实习大夫也得好好的教育一下 麻醉课都没说上就敢给人打麻药!还有,麻醉药怎么管理的?随随便便就给他们拿到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比叭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节 田独开发计划 俭讨会在回来的路上开了路 不卜报不等干内部也算咕。凡讲一步要求加强内部管理的同时。时袅仁决定把下来要抽空把各种管理章程制订起来,免得这类药品随意使用造成恶劣后果。 刘三在办公室里等了半天,才看到他们一群人回来。刘三听了时袅仁说起这次医疗事故的事情。也只好宽慰一番,说现阶段是草创阶段,这种事情难免的,要是如实申报说不定还会引起风波。接着他汇报了关于润世堂和诊疗所的事情。这个方案花钱不多,而且能利用民间的力量,只是时袅仁也为这个医务人员的配备问题伤脑筋。 “你说就副模样,我能把这几个蒙古大夫都配备出去吗?”时袅仁吞云吐雾,“这几个人啊,还真不如我们培养的土著呢。起码人还懂人命重大,自己不懂不知道的事情都来先问问。这几位倒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放出去当诊疗所的医生,还不一个个都成杀手。” “这么多的卫生人员怎么配置呢?”计发 中的九个诊疗所,一所一个就得九个人。 “搞流动诊疗。”时袅仁说。“现在你说润世堂那里可以配备伙计,那么诊疗所就有了最基本的中医药服务,我打算还是从我们的土著护士里抽调一些成绩好,学习能力强的学生是 作为基本的力量。然后我们组织医生开展巡诊,每天到一个地方 这样大概能勉强保持医疗服务的水平。” “时部长的想法很全面。”刘三说,“我建议多给各诊疗所配备一些常用平安药,如止血的、止痛的、退烧的之类,免费供应患者取用。可以大规模的扩大我们的影响力。” “这就看两家药厂的产能了。”时袅仁说,“免费药现阶段还是以中成药为主。” “产能不成问题。”刘三保证,“等诊疗所大体完工的时候也就能成批出药了。” “你要抓紧了。”时袅仁说。“执委会又给我们下达了新的任务。要准备一批抗疟疾药物、驱蛇虫类药物和大量常备急救药物 计划要开发田独铁矿了,大概鸿基也要进入开发了 “开发田独?” “对,因为铁老是不够用。”时袅仁参加了执委会的会议,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么说吧,广东的生铁这一年来涨价 四%。这都是我们的功劳。”他又点起了一支烟卷,“没法子的事情,现在烘炭还能将就。” “田独”刘三默念这个的名。“执委会是准备大干快上了。” 开安田独的建议从环岛航行回来之后就被不断的提到会议桌上。原本工业上来用的采购广东的生铁回来冶炼的方法,现在变得愈来愈困难,虽然明代的广东炼铁业在这个时空的世界水准上也不能算落后,但是以手工业时代的炼铁规模来供应他们的工业化的需求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结果不但广东的铁价暴涨,现在连供应都开始显得不足起来了 这使得马千瞩在钢铁配额上的问题深刻领会了二战时期日本人的痛苦,每全部门对钢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贪婪。不管是机器制造、建筑还是交通建设,无一不需要海量的钢铁供应。 到底是先铺设百仞一博铺的轨道重要,还是先把在建中的千吨铁壳船完工?到是是锅炉增加动力供应要紧,还是批量制造简易机床扩大机械制造能力重要?军队的武器供应需要优质的钢材和铸铁,但是现代化的农具一样需要。 林林总总,每个申请都包含着正确性和必需性。不管计委怎么挣扎,依然到处是迟滞和航颈的问题。许多项目被卡在了材料供应上了 尤其的是钢铁供应。 经过讨论,执委会认为必需在钢铁供应这一环上突破瓶颈。集中手头所有的资源,一次性的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测算,计委又发现了一个相当为难的问题。如果要开发田独铁矿,为了满足炼生铁的需求。就要扩大煤炭进口。本时空的广东煤矿开采特点是规模数目多,分散广。煤质好坏不一。组织供应很吃力,势必要开发鸿基煤矿。同时开两个分基地,在人力物力军力上都力有未逮。 “特别是开发鸿基。”贝凯在听证会上指出,“当地的越南人并非十分的合作。现在我们小规模的雇人开挖购买行动还算顺利,如果要自己设立基地开采,恐怕地方势力和黎朝的官吏不会听之任之。冲突的可能性很大。” 要赢得当地“江目辛的配合和受持,不是朝夕的事情。何况他愿意有。怀思合作还是个问题。势必要用重兵保护。 即使没有安全问题,开采矿山,需要大量的机械、炸药,要建造房屋,耍铺设道路,要制造采矿设备,要给采矿工人提供后勤供给 , 这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牵涉到穿越集团工业的方方面面,而且鸿基不比在临高,专业人员和设备都是近在咫尺,随时可以组织力量解决问题。一二千人带着数百吨的物资登陆到陌生的海岸线上,光组织切调就是巨大的工作量。 刘三接过一张药单,草草的看了看:“制药上这可是压力沉重啊。”这话可不是故作姿态,大陆上的订货,诊疗所需要的存货,还要额外预备这么多的药品。 别的不说,中药材原料的缺口很大。 “别沉重了,事情多得很”时袅仁说,“还有件事:执委会的社会工作队已经开始大规模下乡普查了,执委会要求我们对普查中发现的各种中医药人才做一个全面的甄别,统一集中使用。包括药农、郎中之类的。卫生部就你一个人懂这些。甄别的工作就归你了。” 刘三乍舌:“全县!这工作量太大了吧!全临高要多少村子啊。” “还好”时袅仁说,“这里的中医药人才本来就很少,一打听就全知道了。我告诉你,人少得可怜。全县连收生婆在内也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大多集中在几个市上,也有个别散居在村落里的,通过工作队的普查都把他们清理出来了现在正在往东门市集中运送,准备接受甄别。” “收生婆不要了。”刘三说,“与其给她们重新培利,还不如自己培养助产士。” 时袅仁说:“没错。不过这里的收生婆不少也懂一些妇科的草药知识。也勉强算是一种医生吧。” “好。得给我配个翻泽。” “可以。让熊卜结帮你翻泽好了。” “这批人甄别你打算怎么办?进学习班?” “培一下,再安排到诊疗所去服务。还有就是外派到田独这些基地去做基本的医疗服务。执委会的意思是至少要配备三到四名卫生员。” “很急吗?” “下半年吧,等台风季结束之后。”时袅仁说,“计委这群人正伤脑筋呢。我看马督公有点要发疯了每天办公室门口都有一堆人堵他。” “集者多劳嘛。哈哈哈哈。” 经过计委的再三计算,执委会在举行多次联系会议和听证会之后,决定在 口年的旧月首先开始田独的开发 榆林相对安全压力要小一些。不需要投入太多的保护兵力。 在开始田独开发之前,进行为期半年的物资准备工作,逐月储备基地所需要的物资。另外集中资源,首先完工千吨级蒸汽机动力大铁船。以满足随后的开发工程所需要的物资人员运输和矿石回送的需 。 根据测算,田独开发,第一批至少要运送五百青壮年上岸进行基础土建。建设码头、道路和基本的采矿设施。随后还愕再运五百人上岸进行采矿作业。根据卫生部的估计,每个月至少要补充一百到二百人来补充死亡人口。这个比例让郜德大吃一惊每个月最少要损失百分之十的劳动力? 时袅仁解释说:“我们这么测算是有充分依据的。采矿是超重体力劳动 ”他止住了要发言的郜德,“我不怀疑都委员会供应充足热量的伙食给劳”以及让他们充分的休息。但是要考虑到周边的环境:酷热、潮湿、亚热带的自然环境”外加高强度劳动,我个人觉得每月死亡一百到二百人已经是往少里估计了。” “我们辛辛苦苦招募来的劳工,就这样去送死?”自然就有人不舍得了人力资源了。 “要我说,开发田独最好是用廉价奴隶。”王洛宾说,“只管往里头填人命。” “就好像当年日本人干得。” “没错。”王洛宾点点头,“如果要尽可能的降低死亡率,就得先把基础设施建好,这样起码也得一年才能形成大规模生产能力。” “要不我们去自本抓奴隶吧!” “这也太远了吧!而且日本人也是有武装的,这会又是什么战国,你打我我打你的,战斗力不会差。” 第一百五十八节 天地会 “从越南和东南亚抓马束十人来怎么样距离近。”旧 “成本不核算。”王洛宾不以为然,“除非有现成的奴隶贸易供货商 否则抓捕运输奴隶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借鉴下历史上的奴隶贸易好了,英国人用船运奴隶到古巴和牙买加,用奴隶换回糖。我们也可以这么办,让英国人当奴隶贩子 反正他们干这个也很在行 我们用雷州的糖来换取奴隶。” “难道要让英国人引进黑叔叔 ” 眼见话开始越说越没边了。 都德敲了敲桌子:“现实点!还是采取措施尽量减少死亡率。”郜德提醒大家,“不管是劳工还是奴隶,死亡率太高了对士气不利。最后不免会造成逃亡和暴动。到时候我们又得派军队来压制 这不成了恶性循环吗?” “加紧招募人口。”文德嗣对都德说,“把移民的速度增加一二倍有困难吗?” “有,粮食。”那德还没说话。吴南海毫不犹豫插了进来,“我们从临高本地征收的粮食和缴获的粮食即将见底,现在是在靠雷州和越南之间的的贸易运来的越南大米。” “不是有杂交水稻” “你以为杂交水稻是魔法棒?”吴南海对农业问题早就有一肚子的火了 “我一点就是成吨的稻子了?农田水利呢?抽水机呢?化肥呢?这些事情我可在会议上提过无数次了!” 大约是因为性格随和,不愿与人相争,吴南海的农委会在争取资源方面一直落在后面。虽然执委会还算知道以农为本的概念,对农业投入不算特别是农庄的基础设施。算是头一份了。但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在这里也一样适用。由于农业委员会的投入总是非常的巨大,执委会有意无意的要在农委会的项目上打个八折。 开发田独,就势必要暴人口。要暴人口,就得在农业上必需加大投入 使得在十月能储备到足够的粮食。 “现在我的水稻和子还没有全部下去,高产田太少了。”吴南海抱怨道。目前完成了土壤和水利改造的高产田才合到二百标准亩 吴南海用现代的标准亩,也即铆平方米的亩制取代了本地花色繁多的亩制。 “水稻种子可是有保质期”吴南海提婴他们,“而且它的特性并不能遗传,如果今年不能全部播种下去,明年除了做米饭之外就没任何用处了。” 于是执委会决定在两个方向增加物资投放:农业和造船。前者为移民暴人口做准备,后者为了大规模的运输。 吴南海回到农庄,赶紧把农业部的人都给召集起来。商讨如何开展农业大跃进的方案。 “要大量暴粮食?”法石禄吃了一惊,“这又不是打游戏,怎么准备足够的储备粮,为供养更多的非农人口作准备;二、增加蛋白质供应。” “第二点就是第一点的延续。没有粮食,哪来得蛋白质?”法石禄有些不满,“要暴粮食,就的扩大种植面积。执委会答应给我们加人了?” 示范农庄里在编的农业工人不过五十人。都是吴南海从移民和俘虏中挑选出来的种田养殖能手。根据他的经验,力世纪,在没有任何机械化的帮助下,一个壮劳动力,有一头牛或者一匹马,可以种植五十亩以上的土地。南方稻作区属于精耕细作,种得要少一些,但是种二十亩水田也不会有很大问题。 兴修水利、抢种抢收和开垦荒地的时候。农场主要依靠百仞公社的派工和军队的“出劳役”这种派工等于是农忙时期的短工,按日分派工作计算工分。种池水平差劲点关系不大,主要是卖力气。 农庄占据的适宜耕作的沿河荒的不少,但是在临高开荒相当的不容易,此地一年旱雨两季,土地旱季要灌溉,雨季要排水,对水利的要求很高。根据农委会的调研,搞粗放式的开垦效益不大,必需搞精耕细作型的高产田地模式,兴修水利。改良土壤”把农田基本建设全部到位才能获得高产。这样的开发模式需耍投入大量的劳动力。 “给了。我准备把高产田扩大到一千亩。” “一千亩?!”法石禄怀疑的问,“都德能答应提供这么多的派 ?” 吴南海点点头:“这是执委会的决定,他肯定会优先配备。另外,马委员还答应调一部分工程机械来 “这太好了!”法石禄说。有了机械,开荒和修筑水利的工作量就少很多了。 “一千亩全部种稻子的话。五十个农工是不够用的。”万里辉说。此人是农家出身。会干农活,大学学得是电子,毕业之后又没干上本行。日子过得不如意。一怒之下拐带了自己兄弟参加了行动。不过到了大明的时空里他学得电子专业更是无用武之地一钟博士说得电子业大发展的事情一直没影。在机械部门混事几个月之后,发觉这样下去自己还是混不出什么名堂,便又回归农业来了。 专长是饲养本来农家孩子最常干的活计就是饲养家畜家禽什么的。现在农庄除了马和驴之外,各种动物就全部都归这兄弟俩饲养了,比叶雨茗时代看书养兔子要强多了。 “农工要再招一批。”吴南海说,“除了水田,早田也要扩大规模,特别是红著种植。争取再扩大个一二百亩。还有玉米和首荷的种植也要扩大 要更多的蛋白质,还得加大养殖业的饲料供给。” “扩大养殖业就的扩大养殖面积。”万里辉汇报道,“而且人手也不够。” 猪、羊、鸡鸭之类现代时空普遍采用密集养殖法的家禽家畜,在南海农庄都采用了散养的低密度饲养方式。土地的利用率不高。这么做倒不是吴南海喜欢什么纯天然、绿色、土鸡之类的噱头,纯属无奈之举,现代养殖业严重依赖动物疲苗、抗生素和消毒剂。而万家兄弟能使用的东西只有石灰而已。最近制药厂算是送来了一些春雷霉素和土霉素试用,还远达不到大规模运用的程度。这种条件下采用密集养殖法只会造成家畜家禽的大批生病死亡。 叶雨茗发言了:“我觉得我们不能一味的只想自弓种植的事情,应该利用当地人的生产热情啊。” 吴南海来了兴趣:“搞推广种植?” “对”叶雨茗说。“我有个方和 …” 叶雨茗提出的是成立“天地会” 当然这个和未来陈近南搞的天地会不时一码事,它的正式全称是农委会互助组,之所以叫天地会自然是因为农业是靠天靠土地吃饭,说出来非常形象。 农委会互助组的基本思路走进行作物、家禽推广和农业技术培。 “现在农民对我们还是很冷漠的,我们要获得他们的好感,剿匪是一件,提供高产作物也是一件。” 农民能收获更多的作物,除了自己食用,只能卑它们投入市场,在临高能大规模收购农产品的也就是穿越集团了。这样增产就是全县性的了,而不是只在农委会的千把亩土地上。 “这个我不同意。且不说良种扩散的问题。缺少好的照顾,只会白白浪费种子资源而已。”吴南海马上就反对。 “我的想法是就推广红著好了。红著不是会中毒吗?” 利用红著的中毒特性,即使良种红著流散出去了,虽后也会因为农民不懂得脱毒而逐渐退化。当地农民自己留了种,二三年之后也些没什么价值了。唯哼哼脱毒技术的农委会还能继续提供脱毒著苗 等于变相的控制了种子。 “这倒是耳行。” “杂交水稻也可以。不过我们自己也只有这一批。”叶雨茗叹了口气,“要是能搞成杂交水稻育种,以后大陆上的水稻种植命脉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试验成功。”法石禄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自己其实一直在搞这方面的试验。现代时空里,临高就是以杂交水稻制种业为其农业的主要支柱产业的。而当地的丰富的野生稻种资源也使得临高成为搞杂交水稻的人必来得地方。 推广红薯种植这个。思路大家觉得不错,接着叶雨茗又说: “不光是红薯。还有养殖业。我看养鸡鸭就可以分散到农户家去散养,我们自己养太费的方了,还占用人力。” 他提出了“家禽推广计划”其实是最大限度的发挥由农委会掌握的专业孵化技术的一种工厂十农户的家禽饲养模式。 简单的说:就是农委会将鸡蛋进行集中孵化,孵化出的小鸡以记帐方式,交由农户饲养。等到养到成熟的时候,农庄又将统一收购鸡蛋和肉鸡,农庄也同时提供蚯蚓,蛆等动物性饲料作为补充。,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节 美台洋 二际运作中,天地会提供的小鸡和饲料都是可以遇:,二方式先除帐,等统一收购的时候再抵消。 叶雨茗说:“这样能在不扩大农庄本导的规模的前提下大批增加鸡鸭的存栏数和禽蛋的供应,对伙食供应大有好处一等于是发动全县为我们养鸡。” “这个想法不错,要是成功的话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吃蛋的问题吴南海来了很大的兴趣。禽蛋供应一直是他伤脑筋的事情。从另外一个时空带来的鸡、鸭和火鸡很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开始正常的产蛋。但是在完全散养的环境下,又没有另一个时空的特殊饲料,吴南海农场出品的既然是真正的绿色鸡蛋,产量也就稀少的可怜了 而且还得保留下许多有精蛋作为扩大种群之需。所以真正能供应穿越集团的禽蛋少之又少。 在另一个时空追捧高价土鸡蛋、“纯天然。绿色食品”的穿越众们在这里又开始变得在意何时才有足够的鸡蛋吃了。不时有人置疑,农庄采用散养方式饲养鸡鸭是不是太过搞小资情调而不顾人民群众的供应了? “人真是难伺侯。”吴南海不得不为每天来禽蛋配给的事情大伤脑筋。现在有几户带孩子的,要求每天至少给一个鸡蛋,这样的要求即合乎情理,管理内务的萧子山自然不便拒绝。但是吴南海这里每天能供应食用的鸡蛋产量也不过二三百个而已。供给劝个穿越者的食堂伙食都稍嫌不足。 “之所以要成立这今天地会”叶雨茗继续阑述他的想法,“是把它作为一个不太官方的中介机构。除了负责发放种苗,回收产品,还可以对当地农民进行农业技术培刮,这样逐步培养起一批对我们的种子和技术十分依赖的农户。通过他们在逐步把我们的农业影响力扩散到全县。” “这今天地会主要是针对小土地所有者的吧吴南海说,“大地主们呢?这些人掌握更多的土地和人力,既然不搞土改就不能把他们忽视掉 对于地主,另有另一种利益更大的可选择的方式,就是合作建立农作物加工厂、食品加工厂。那么多的鸡蛋和家禽收购后,建立加工厂的工作就是非常紧迫的。单靠农业部和轻工业部自己来,发展实在过慢。把一些有实力的地主拉近来,提供人力物力,发展起来就快速的多 众人都点头称是,认为这个方案可行。穿越集团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推广新的农业生产技术对农业大跃进也是极有好处的。 吴南海说:“总体感觉不错,还可以再细化一下。再进行逐步推广 于是农委会又成立了“农委会互助组筹办领导小组。”吴南海当了组长。叶雨茗当秘书长。 第二天,在执委会的统一领导下,一场轰轰烈烈的“营造千亩高产田”运动开始了。这项计划准备将农庄直接控制的田地中将高产、稳产田扩大到水田一千亩,旱田五百亩的规模。 要让农田高产稳产,核心就是水利工程。燕雀志因为是学水文水利出身,担任了此次大规模的农卑水利建设的总指挥之责。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学生,先行带着测量器具先期到了工地,开始测量工作。 吴南海和法石禄带着人到工地现场搭建起了个临时工棚作为指挥部。指挥部就设在离河畔半公里的一座土丘上。这里有一小片树林。在树下办公比较凉快。吴南海还把初晴也带来了。专门伺候起居。这会这少女正在风炉上烧水沏茶。 一会,折叠桌上就摆上了真正的大明钧窑瓷茶盏,新茶的香味漂浮在空中。 “可惜没有冰红茶。”燕雀志把测绘设备都架设好,想起了当年常喝的瓶装红茶。 “老爷喝不惯的话,农庄里有格瓦斯,还有红茶菌,我马上就回去取。”初晴十分殷勤。 “算了,拿来也是热乎乎的了燕雀志摇摇头。 初晴说:“这里有泉水,瓶子泡在水里就凉了。” “不用这样麻烦 ”燕雀志有些手足无措了,被一今年轻女孩子无微不至的伺候,他还真没享受过。 “我这就去取。”初睛退后一步,快步跑下山丘去了。 “南海,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简直是地主,” 吴南海赶紧打断了他的感慨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成男性公敌了: “说说规划的事情吧” “说实在的。 。燕雀志说。一旧二二注搞水利工程其实不到时候。” 吴南海不解:“为什么?” 水文气象资料不足燕雀志说。 虽然天气状况记录和简单的天气预测从日之后就一直在进行。但是穿越集团有意识的搜集本地的水文、气象资料的工作是从 昭年的秋末才开始的。到现在还不满一年。本时空的临高年均气温、湿度、降水量、日照时间还包括文澜河的流量,都没有确切的数据。而搞水利建设。这些都是基础资料。 “用出世纪的资料不行吗?” “误差还蛮大的。”燕雀志翻开随身带来的一本厚厚的旧万 呐年临高水文志。“这是离本时空最近的科学系统的水文记录一有三百年的间隔。三百年的气候变化虽武不至于沧海桑田,但是有几度的温差就足够对气候有极大的影响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气温不对。临高在力世纪,冬季的极端最低温度也没有低过旧,但是在本时空,燕雀志却记录到了连续一周的气温。不过比起雷州半岛万历末年还下过雪这个事实。临高没有霜冻就算不错的了。这个明末的小冰河期真不是盖得。外商委的人去澳门做买卖的时候看到澳门有人穿羊皮袍子的。 温度偏低气温偏低的话,降水量就会偏少。根据史籍,临高在明清时代,大体上十年一次大早,五年一次小早,而且临高的降雨主要集中在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冬春是几乎几乎滴雨不下的旱季。明显的旱雨季交替对抗早排满的要求较高。 燕雀志没法根据不到一年的简单记录来推测水利建设中关键的几个 “现在只好按照力世纪的临高水文记录,再根据小冰河期的一般情况进行推测了燕雀志说,“要是有数学模型的话大致可以推算出现在的水文情况 可惜我没有 “临高农业的瓶颈就在水利上。早也好,满也好,水利修得好都没问题。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可惜了。”法石禄蹲在小土坡上,望着河畔这一大片即将开辟为新的高产田的荒芜土地。 临高这地方,日照充分,降水量足。对粮食种植来说是很有利的条件。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每到春季播种插秧的时候常常滴雨不下,缺水严重。而夏季则十年九满。大大影响了粮食产量。文澜河近在咫尺,水量也够大,然而在整个古代,临高县除了极少数地方之外,没有任何水利设施,只有个别田主采用水车提灌,自己开挖简单的小引水渠。 “还是小农经济力量太薄弱了吧。”吴南海说。 “可以这么说燕雀志点头”修水利工程投入之大不是一般的农民单干能办成的。就是临高最大的地主也办不到燕雀志印象当中听搞过水利工程建设的前辈说过,哪怕是只是村一级的简单的水利灌溉渠,农闲动工的时候都要征发好几百壮劳力上工地。稍微大一些的工程,都要全县调动人力,在没有工程机械的年代,一个水利工程动用几千人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对地处偏僻,人口偏少的临高来说显然是办不到的。穿越集团如果不是掌握了足够多的劳动力人口和工程机械。搞这样的千亩高产稳产田也是痴人说梦。 吴南海准备建设高产田的地方是在一片叫 “美台洋”的河畔荒地上,足有五六千亩土地。这种临近大河的平坦空旷的土地,当地叫做。田洋”除了沿河是砂土外多数有机质丰富的砖红壤,了水灌溉方便,是很好的农业用地。临高历史上的主要粮食产区就是在县城北部的所谓四大“田洋”:博厚、调俗、波莲和加来。此时这四大田洋已经有了一定的开发,不过荒地还是很多。 吴南海虽然没有水文资料可查,但是从漫水线、砂土分布和植被情况也知道。美台洋的大部分区域在文澜河水位最高的季节里也不会被水淹没。在这里开发高产田是比较安全的。 农委会之所以看中美台洋,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没有田地,也没有村落分布,收购起来容易一不管是吴南海还是都德,都不打算在古代搞拆迁猛的工作。这种事情很难处理好,闹不好还会激起民怨。 第一百六十节 低产田 功南海几个月前没费什么事就从县衙午里以极廉价的微”刀。…立块土地买了下来。至于为什么这么一大片靠近大河的土地居然无人耕种,农委会以为是当地土地多,缺劳动力。然而王田听说“首长们”买了这块地,赶紧跑来告诉吴南海:这买卖做亏了! 这块地其实一直有福建来得射耕人开荒的,但是总是种了一两年就抛弃土地走了。 “产量太低了。”王田说,“费心竭力的种稻子,一亩单产收七八十来斤,伺候的不好的,连这个数都达不到。种植两造只能收不到二百斤稻谷,连填肚子都不够 “七八十斤?”吴南海几乎是震惊了。七八十斤只是干谷,去皮之后还要损失二三成。古代的农业生产水平不高他是知道的,但是就他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文澜河两岸的一般稻田,只要能保证灌溉,一造亩产三百斤还是做得到的。 “老爷有所不知”王田说,“本地种地很不容易:不下雨天旱,连着三天下雨马上就谤。不过美台洋就算不旱不谤,种稻子也收不了许多。” 吴南海对这个现象感到奇怪,但是因为一时间无力开发,也就没有再深入的调查下去。为了不让大面积的土地抛荒,他让农工们在这片土地上粗放种植了一些用来作青贮饲料的豆科作物和绿肥,有些是他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有的则是远程勘探队找来得。结果是相当的惨淡,除了首荷的产量勉强还行之外,豆科作物几乎全军覆没。 “着起来这块土地严重缺磷。要做土壤改良 “所以低产很可能是土壤环境有问题。”法石禄听了他的描述说,“我们对美台洋的土质、摘情都没仔细调查过。 “会不会土壤的酸碱度数值偏高?” 法石禄说:“有可能。既然是搞高产稳产田,就牵涉到改良土壤的问题 他在地上上随意撮起些土来:端详了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临高的土壤应该和江西广东的主要土壤类型一致,以砖红壤为主。这样的话,改良起来还相对容易些,石灰就能搞定。要是碱性土,就得找石膏了 他稍微搓了搓:“这种红壤是玄武岩发育而成的,再加上历年河水从上游冲刷下来的砂土。总得来说沙质比较重,不过对水稻田来说问题不大 正说着话,初晴回来了,她提了一个大篮子,里面装满了瓶装的格瓦斯和红茶菌饮料。 “食堂里已经没货了,我直接去食品厂拿得。”初晴笑着说,“我先用水浸凉下。”说着提着篮子往坡下的一道溪水边过去了。 这两种饮料已经在食品加工厂正式量产,半自动灌装,手工封瓶。瓶子是由玻璃厂提供的,用软木塞加蜡封口。因为缺少防腐剂,只能用糖和控檬酸来防腐,所以保质期很短。味道也不怎么样。 但是对喝腻了茶和白开水的穿越众来说,这两种饮料来得正是时候,顿时成为食堂里的抢手货。许多出于好奇买过一瓶的土著们也喜欢上了它们的味道 有些人则纯属走出于模仿穿越众的生活方式目的而已。 法石禄看着她把篮子整个的泡到了溪水里。这片田洋的边缘散布着许多低矮的丘陵,和草木稀疏的田洋不同小丘上的植被茂密,丘陵之间的地面溪流很多,潺潺流水在青翠的草木间流动着。有的汇聚成较大的地表径流注入文澜河,有的汇聚入了丘陵间的水塘,还有的在地面流动一段路之后又潜入了地下。 “水源好丰富!”法石禄自语道。 “这里的水源你调查过吗?”他忽然问燕雀志。燕雀志原本正盯着初晴的背影看这下才回过神来: “没有,地质方面的事情属于远程勘探队管。我在建筑公司帮忙造房子都来不及 “既然你是学水文出身,也该多少懂一点吧。这里的地表径流是泉水吗?” “算不上矿泉水,不过水质很好。水质清,水温低。”燕雀志很有把握的说,“应该是降水蓄积到地下之后再冒头出来的。” “是这样。”法石禄点点头,他招呼大家,“走,我们下去实地调查调查这里的土壤状况。” 几个人一起走下了山坡,吴南海带着他的徒弟 从学校里挑选来的叫路甲的。路甲家里是官佃,专种学田。官佃的负担很重,远比一般的民佃来得吃力。路甲的父亲为了少几张嘴,就把路甲路乙兄弟两个,给 “一 引越集团来了 纯属混口饭吃。 路甲年龄大些。会干的农活多,人又机灵,就被吴南海收为徒弟了。 一行人在荒地上间隔着距离打了几个探方,对泥土进行取样观察。 “老法!这里还是砖红壤。到处都是嘛吴南海说。 “没错,这是中国南方最常见的土壤。”法石禄蹲在坑边,“这种土壤的肥力应该是不错的。如果说在这样的土地上种水稻只能收不到一百斤,就奇怪了。” 但是下一步的挖掘很快就揭示了此地的低产之谜。他们开始挖出大量的铁锈水田土。这种土是因为长期的排灌不佳,土层中有积水造成的,泥土中有大量锈红色的氢氧化物,土壤酸性大,氮、磋、钟含量低,土壤肥力很差。 “奇怪,这应该是长期积水造成的。”吴南海说,“可是这里离开文澜河的雨季最高水位线还很远啊。” “这具的地下水位高。”法石禄指了下丘陵地区,“溪流的水,最后都潜入地下的。看起来是个平原,其实下面等于是个吸满了水的海绵,典型的内涝。” 燕雀志把器材竖起来,观测了一番:“嗯,这里的地势看着感觉不出来,实际比周围地方都要低,加上丘陵地区的泉水不断补充过来。地下水位很高,所以形成了长期隐性内满的局面。” “这就对了,否则没法说明为什么会有这样广泛的铁锈水田土了。”法石禄说,“美台洋在历史上不但有人耕作,而且水田耕作还相当的广泛。最后是因为土壤的问题才会被放弃抛荒的。” 他这么说是因为水田土本质上是一种人工化的土壤,由种植水稻的地区每年灌溉积水发育而成的。在自然界一般不会有这样的土壤结构。 “师父,这个我们这里叫铁锈水田。”路甲插嘴说说,“水田面上常常会有一层油一样的红色铁锈的东西。其实这里还有一些是烂湿田,都在小山丘那边 ” “烂湿田?。吴南海来了兴趣,“你们家种过?” “没有。”路甲摇摇头,“到这里种田都要亏本的。 除了福佬不明就里贸然来开荒之外,县里没人会来这里种地的。” “走,去看看吧。”法石禄提议。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块山坡地下,乍一看也是块普通的荒地,但是仔细看这里有开垦过的模样,打得田埂还依稀能看出来。 “这里过去有福佬来种过。最后绝收。”路甲说,“好端端的田里就冒水,把稻谷都给淹了。” 他们又打了探方。这里的状况比那边更差,几乎一挖就出水,有的地方还会出现涌泉的现象。由于长期积水,土壤水分过分饱和,土体极度分散,质地粘重,呈糊状,很难耕作,土壤层次不分明。 “这土的肥力不会好。”吴南海拨弄着泥巴,从里面分离出来了许多枯叶败草。都很完整,几乎没怎么腐烂,“有机质基本上不分解。” “因为太转了。”法石禄说,“空气进不去。等于是密闭环境,有机物怎么会腐烂?”他摇头。“这种田更难搞。” 吴南海抓住这个机会。给路甲讲授了五分钟什么是有机物,有机物为什么会分解。有机质分解之后对种植的好处在哪里。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先把概念直接灌进去再说。 “关键还得排水。”法石禄一锤定音。 要改变这个状况,仅仅改良土壤是不够的,得解决根本性的问题:内谤。 “要解决内满。”燕雀志指着测量图说:“就得扩大排水渠的规模。地下水位太高了。至少要下降 米到,2米才适合种地。有必要的话还得再增加一台专用的抽水机。现在规划的五条排水支渠也未必够用,需要增加三条。” “这样的话你的河堤工程也不小吧。” “河堤是文澜河流域改造计划里本来就有的。”燕雀志说,“根据马督公的计划。未来整个文澜河的水面会抬高 凶厘米,以利于航运。眼下所有的沿河设施都是按照这个方案做得规哉” 根据计划”要沿着开发区首先修筑一道沿河大坝,将河水与整个高产稳产田地区隔离开来,防御雨季可能的洪水满溢。河堤上设置水渠的闸门。另外再安装蒸汽抽水站,用蒸汽机作为动力灌溉和排水。,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一百六十一节 农田建设 堤后面。是第期 刚亩的高产田。燕雀志和莫南海!叨刀禄等人会商下来。决定建设改造早满保收、高产稳产农田必需达到以下标准:抗旱达到凶天无雨保丰收;排涝达到旧年一遇按力世纪标准,日暴雨不成灾;河岸防洪堤达到公年一遇洪水位加八级风不溃不漫;平地改土做到水田活土层深寸,旱地,尺。保水保肥能力大为提高。 造田成方格。方格面积要大,以便于农机具操作。排水和灌溉分渠道。沟、渠、路、林配套。特别是林,要逐步有计划的建设农田防风林,减少每年夏秋之际的台风袭扰。田间道路要达到能行驶机耕车辆的水平 商量妥当,燕雀志开始测绘设计工作。吴南海和法石禄开始大规模的动员农工做准备工作,把各个沼气池、堆肥池进行起池处理,准备充足的底肥。各处源源不断的把水利建设的物资运到工地来:草木灰和石灰用来做土壤改性之用。修筑堤坝渠道用的砖瓦、石块、水泥、木材、浇注混凝土用的竹筋;机械厂负责制造的水利设施上使用的各种阀门、管道。同时开工制造抽水机、配套的锅炉和蒸汽机。 工程首先由郜德派来的大批力工展开,他们带着斧子、锯子、镰刀之类的工具。对整个开发区域的植被进行一次全面的清理,这里的植被主要是小灌木和杂草小灌木当柴用,杂草收割之后和枯草落叶堆积在吴南海临时搞的几个堆肥池里,从沼气池里起出来的沼泥作为引子将其混合起来。外面再盖上泥土,定时浇水,在夏季的阳光下,很快就会使得这些草木分解为有机肥。 如果直接把它们掩埋入泥土,有些纤维质较重的草木枝叶即使过了多年也不会分解,起不到肥田的作用。 清理完植被之后,由装甲兵司令白羽带队的四台推土机来了,一色装上了推土铲的东方红拖拉机。白羽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燕雀志等人早在指挥部里等着他,施工路线在地图上已经做好了标记。 第一步就是用推土机对开发的地域进行全面的平地工程。去除地表残余的植被。移走大石头 后者要尤其小心。免得搞坏了推土铲和履带。每辆推土机旁都配上一个班的陆军士兵,呈现散开队形在推土机前方搜索。 “这倒有点象步坦协同。”燕雀志爬在驾驶室上,对白羽说。 “要是推土机的油料、零酷件能敞开用,我还不立马打到北京去,还费什么劲在这里开荒修路啊。”白羽紧盯着前面。手里不断的推拉着操纵杆。不时还在对讲机里吼叫几声。要其他拖拉机“注意各车距离,保持协同。 “拖拉机装甲师?”燕雀志的眼前马上浮现出这样一幕画面:土路上烟尘滚滚。一眼望不到头的东方红拖拉机的履带碾压着大地,拖拉机上站满了号称“拖拉机掷弹兵”的步枪兵,戴着熊皮帽子,手持米尼步加 ” 感觉好奇怪!燕雀志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么。”白羽信心满满,“小!路和水网地区什么的不行,但是在华北大平原上绝对是利器。你看看这个”他指了指驾驶室外面的几个凸出的五金件 这些东西似乎是后来再装上去的,不是拖拉机的原配。 览是什么?”燕雀志大声的拜 “挂装甲板的固定件。”白羽很得意,这是他亲自设计制造的,“需要的时候。这台拖拉机的关键部分就能在半小时里全面武装起来,刀枪不入。防弹规格是可抵御瞄加农炮的如米外实心弹的直接命中,够强了吧?” “这么一个大铁球直接打中,驾驶室里的人还不给震得口鼻流血 “敌人也的打得中才行”白羽似于对此不甚担心,“再说我们也不是坐着挨打。你看上面。” 拖拉机的顶部,新开设了一个类似汽车天窗的东西,周围有类似滑轨一类的东西。天窗敞开着,给燥热的驾驶室带来些凉风。 “我搞了个改装套件,可以直接在天窗上面的车顶部分加上一个旋转式炮塔,就算没有机枪,用个坠半也能打得敌人鬼哭狼嚎了,必要的时候再用手榴弹和掷弹筒 所向披靡。” “真有创意 ” “这算什么,我可是学过兵器设计与工程设计专业的。”这个前装甲兵军官得意的很,“还有个喷火拖拉机改装套件。可惜油料不够 接着他又谈起了自己设计的好几种武器,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拖拉机、汽车、摩托车甚至自行车。最新的设计是在俗称飞大扛的加重农用自行车上安装前二后二一共四管“手持霰弹炮”利用自行车的快速机动力进行抵近发射,袭扰对方的阵形。另外一种改装则是在自行车上安装一个步枪射击的固定托架,用来供骑车人可以在骑车同时开枪,顺便说下这个托架也支持滑轮弩。 总得来说白羽设计的东西都比较“现代化”他对以林深河为首的“复古派”武器设计人员的东西嗤之以鼻。 清理完之后,从各个工地运来了在建设大潮施工中挖掘的废土。燕雀志准备把美台洋尽量垫高一些,哪怕一二十厘米也好。这样也顺带处理了各处施工产生的大量废土。 全部土地平整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接着拖拉机又挂上深耕用的重型犁,进行深耕翻土。施入了从博铺运来了大量的生石灰进行土壤改良。石灰用量之大,使得所有建筑工地上的生石灰供应减少了一半。除了采石场加班加点,陆海军所有不当班的人员都被动员起来去海岸边开采砺房补充烧石灰的原料。 燕雀志的水坝建造也开始动工了。限于成本,这座水坝采用的是结构简单的重力土坝,打入多排木桩做为加固。土坝外围通体包砌石块。整道大坝离文澜河雨季的最高水位线之间让出了一百米以上的距离,做为洪水期间的行洪通道。平时水位低的时候则利用河岸边砂土多的自然条件,种植西瓜和花生。 水现上开设灌溉闸门和排水闸门,以适应灌排分开的渠道布置。闸门均采用机械化方式开启关闭。启闭的动力使用堤坝上的蒸汽抽水站的动力。 连接这两座闸门的,是两条主干渠道,全都用竹筋混凝土建造,设计流量标准留足余量,以满足极端环境下的灌溉和排水的需求。田地内的其他灌、排支渠连接在这二条主渠上,渠口均设置人力启闭的闸 。 对于从丘陵地带流入的大量泉水,简单的用排水渠拦截并且排放到文澜河里是最简单处理方式。但是燕雀志认为这样做对水资源是种浪费。他从防早的角度出发,决定在丘陵地区利用自然地形修筑塘坝进行蓄水。这样修筑的塘坝工程量塘坝将泉水汇聚起来,在文澜河的枯水期内向农田进行灌溉,减少河道取水用量 毕竟这条河现在是整个穿越集团的命脉,工业和生活用水的用量也不 利用丘陵的自然地形修筑的塘坝水库不仅可以调蓄水量,美化环境。糖坝里可以养鱼,用来发电。算是一举多得。王洛宾对修建这样的小水利工程很有心得,于是这部分工程就由他来总包施工了。 修建塘坝之外,王洛宾还在农庄的苗圃里选了若干适应当地气候的经济树种对塘坝周围的丘陵进行绿化,同时试验性的在一处较大的塘坝上修筑了个小水电站。只是发电功率太还只能阶段性的发电,用处不大,纯属研究性质。 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正在轰轰烈烈的进行着。 吴南海去了执委会找马千瞩。要他帮忙解决肥料的再题。 因为美台洋长期的内满造成土壤肥力很羌 施加石灰只能中和酸性,并不能提高土壤的肥力和微量元素含量。 法石禄说:“美台洋要大量的添加氮肥、磷肥和钾肥。特别是磷肥。缺磷缺得很厉害,你想种豆科绿肥都长不出来,微量元素调整过来之后再添加农家肥作为底肥。” 单单施加农家肥和绿肥,看上去倒是数量众多,但是就改善肥力效果来说,远不如现代小资闻风色变的化肥好用。不过他们带来的硝酸锁在“先军政治”指导下都成了军委会的炸药。 “氮肥容易,让执委会想法子给我们搞褐蝶或者泥炭来。磷肥、钾肥,我上哪找去啊。”吴南海嘀咕着,“也没这么多的骨粉。” “褐煤和泥炭都好。”法石禄说,“天然复合肥,氮、磷、钾都有,效率高多了。不过对改良土壤来说,量不大够。最好要有专门的磷肥和钾肥。” 钾肥他们可以靠精盐厂的苦卤工业制造氯化钾副产品满足需求。再加上泥炭褐煤里含有的钟元素,大致也够用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州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六十二节 东沙岛 汉成问题是磷肥。几个人想了半天。最容易获得的天然顾汹允是动物骨骼了,农委会就一直用海产加工厂的剩余下来的鱼骨、鱼渣肥田,偶然还会有动物的骨骼。但是现在要改良旧口亩土地,哪来这么多的骨头呢? 施加草木灰也能补充鳞肥。但是依然牵扯到一个问题:数量不够。 一群人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打电话给罗锋。 罗释现在在政治保卫署社会部每天搞黑材料,生活过得很充实,不过他还在工作之余每天还继续充当活人字典的角色。 吴南海的问题是:如何在没有磷矿石的情况下制造磷肥? “这个容易啊。”罗锋说。“水煮草木灰 ” “这我知道,动物骨头我也知道。不过我要给 劝亩严重缺磷的土地施肥。” “找冶金部门要钢渣吧。”罗释说,“我记得他们用的是小转炉吧?正合适。”他接着说:“钢渣混合石幕,可以得到一种土磷肥 ”。 转炉炼钢中的造渣工艺,是通过沙子来制造酸性炉渣,置换出生铁中的磷。所以转炉炉渣中含有相当多的磷元素。 “好。”吴南海赶紧给冶金部打电话。 季无声却告诉他,炼钢之后积存的钢渣大部分已经做了铺路的材料,钢铁厂里只有几吨存量了。 “几吨也够用了。”法石禄说。“先凑合凑合吧。不够就大量上草木灰,叫国民学校的学生发起一个回收草木灰的运动。再大量上泥 “不知道外商委后来有没有搞定南宝那边?” 南宝的煤矿,产出的褐蝶和泥炭在现代时空就是临高的主要肥料来源。穿越者自然不会放过。不过南宝已经接近黎区。且是丘陵地带,远程勘探队去了几次,认为自己开采投入太大了,距离也远,差不多等于开分基地。最好是让当地人开采之后再购买征用的模式。 但是迄今为止,这事情还没办下来。当地人对开采这种黑乎乎的煤兴趣不大,就算穿越集团愿意收购也没人愿意去开采运输。 吴南海把需要褐煤作为肥料的事情向执委会反应之后,郜德决定事不宜迟,干脆采用强制摊派的方式来收集。于是派人把南宝附近各村的联络员都叫来,向他们下达了每村开采运输若干“大斤”褐煤到百仞的任务 作为回报,他们的应缴粮食可以用褐煤和泥炭来折价抵偿。 “这太感谢了。”吴南海简直要惑激涕零了,“其实最好还能有磷矿石” “这我没地方找去。”都德无可奈何的说,“本地没有这玩意。” “要不开船去榆林港采矿吧。”吴南海说。他在通报上看到,田独附近发现有磷矿石。 马千瞩摇头:“榆林那边磷矿石又不在海边,得深入内陆十来公里才行。没有道路。没有设备,没一个月根本运不回来。” “这样。”吴南海一脸失望,“能不能想想办法 先派一支小规模开采队去采个十来吨?” “这个。”马千瞩想了一想,需要磷的人家也不不止农委会,化工工业部、武器小组都和他提出过要磋矿石的提案。要大家都耐心等待开发田独还得半年。其他还好说,粮食问题可不好混啊。 “我幕问问资源部,有没有经济快捷的方法可以用。”马千瞩摇了摇桌子上的电话: “总机,我是计委,接第丑办公室。” “要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去东沙岛,采鸟粪石。”远程勘探队接电话的是他们的秘书赵雪,“资源图上看,这里离东沙不远,岛上鸟粪石堆积如山,露天开采起来也容易。运一船回来够用了。” “要是有鸟粪石更好。”吴南海说。鸟粪石不仅富含磷元素,还含有氮和钾,是天然的复合肥。这下连钾肥都省了。 “好,就出动海军吧。”马千瞩立刻拍板,“请海军人民委员陈海阳来。我们计划一下出动的船只。” 吴南海简直受宠若惊,这办事效率,这种气魄,比起什么都要“讨论讨论。商量商量”的感觉要好多了。 当下决定由镇海号出发去挖鸟粪谓时不我待,派帆船得走十来天,混合动力船就方便多了。毕竟抢风航行走个技术活,穿越众里只有北美钱家兄弟那几个人还算比较老练 他们好歹玩过小型帆 。 由林传清指挥的镇海号根据航线图很快就找到了东沙岛。 这个岛屿宽约万公里,地势十分平坦,没有山峰,”出着很多椰午树。大量的海鸟在岛屿上空不断地教旋起降弓凶侥着镇海的桅杆上下翻飞着。不时还给甲板上的水手们留下点“礼物”。 “见鬼!”林传清骂道,吐了一口吐沫。协的帽子上已经受到了洗礼,汪民多少有些迷信。对这玩意觉得晦气。 “鸟这么多,鸟粪石肯定不少。 兴致勃勃的白国士说道。 “让你的鸟粪石见鬼去吧。”林传清给自己戴上了一顶草帽,“我怎么摊上这么一桩任务!” 东沙岛的航线,渣民出身,列加当过多年偷渡蛇头的林传清不用航海图也知道在哪里,不过他过去从来不靠近这地方 上面有台湾的海军陆战队,来临检什么很麻烦,万一脾气不顺,以为你是搞间谍活动再赏你一串子弹就更倒胃口了。 “水深朽米,距离璇!”水手高声报告道。 “减速,放下小艇。测水!”林传清吩咐道。于是几个水手便放下小船,向小岛划去。 白国士说:“东沙岛有泻湖,不能直接把船开进去吗?” “太浅了。”林传清摇叉,他虽然没去东沙岛,但是听人说过,东沙岛的泻湖很浅,“退潮的时候不到 米。进去就榈浅。” 整个东沙岛呈现月牙形。面积在一平方公里左右,在岛屿的西都有一个泻湖。这个泻湖在退潮时深不及 米,出口处之宽度不过力米。几乎没有作为珊瑚岛钴地的价值。因为泻湖的开口极导致水量之交流很造成湖底的有机碎屑长期累积;整体而言,类似于沿岸之沼泽生态系统,而与常见的珊瑚岛上之那种水质清澈、珊瑚繁生的泻湖完全不一样。几个原本想享受下热带珊瑚岛风光的穿越众感到失望。 船只在测水船的领航下。绕过岛屿西面。东沙岛实际上是一连串环礁中唯一露出水面的一座。整个东必环礁的直径在力公里左右,船只可以驶入这个环礁湖停泊。不过这里因为缺少露出水面的珊瑚礁坝抵挡,作为港口避风价值有限。 “停机!下钴!”林传清操纵船只尽量靠近岛岸,直到前龙骨都快擦底了才下钴。 “装配浮桥!”林传清继续下达着命令。 采挖鸟粪石需要搬运重物,而东沙岛上又没有可供大船停泊的泻湖,用小船往返效率太低。所以镇海上带了一组浮动残桥。准备在沙滩和船只之间临时搭建。 “岛上有人吗?要不要叫大家带武器?”白国士问林传清。他把自己的手枪装进了防水枪套。 “应该没有 夏天不是捕鱼季节汪民不会来这里。不过这里鲨鱼很多。”林传清说着举起个着个喇叭吼着:“大家要小心,海里鲨鱼很多!千万不要落水。受伤了马上就回大船上来,不要往海里撒尿!看到鲨鱼不要惊慌” 东沙岛本身的泻湖因为底部之有机碎屑丰富,当湖水往外流到附近的海域后,便形成楼食诱因,吸引鲨鱼这类依噢觉猎食的生物循水流来到泻湖的附近。所以这里的鲨鱼密度特别大。除了鲨鱼之外,这皂环礁湖里还有不少凶猛的掠食鱼类,攻击性和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又有两艘小艇被放了下去,水手们从船体上解下浮桥。开始用铁链进行连接。林传清关照船上的海兵们荷枪实弹,在船两舷两侧警戒。每艘小艇上还配备了一名专门的防鲨手,带着鱼叉,手臂上穿着细铁环组成的锁子臂甲和手套。 环礁湖里果然鲨鱼不少。而且种类繁多,在清澈的海水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些海洋霸王在快活的游来游去。所有人都很紧张。紧张了动作就变形,浮动栈桥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搭建完成。将近一百米长的浮桥在海面上起伏波动,周围还不时可以看到露出水面的鲨鱼鳍,第一批经过浮桥登陆的人脸都白了。原本打算上岛看看的穿越众里有好几个干脆就不上去了。 白国士因为有负责指点开采鸟粪石的任务,只好硬着头皮下了船,屏息凝神,战战兢兢的走过了浮桥,来到岛上。这里和他在地理学上学到过的东沙岛概况并无两样。 整座岛地势东北部稍高。西南部稍低,中部低洼,平均海拔大约有五六米。最高的是东北都有十来米高。整个岛屿呈四周高中间低形态。中部低地就是淤浅的泻湖,约占全岛三分之一面积,湖口向西开口。 第一百六十三节 神秘的船 岛屿的东南部有些椰子树的分布,最近从榆林运回来的椰子已经让穿越众感到腻味了,所以对这可怜的资源不感兴趣。岛上荒烟漫草,以灌木为主,雪白的沙滩看起来有点热带小岛的感觉,只是上面堆满了各种被海水冲上的藻类。有的还颇有经济价值。不过这里离临高还是远了点,利用起来不方便。 白国士带着几个人边走边搜索鸟粪石,很快就在泻湖边发现厚厚的鸟粪石的累积。这里在在春秋两季,湖旁有会大量的候鸟停留。这些长年累月的由过路的候鸟鸟粪累积作用生成的鸟粪石,在东沙岛上有六十万吨之多。 此时是夏季,泻湖畔只有海鸥之之类的海鸟居停,空气散发着一股鱼腥的气味。这时候,天开始下雨了,白国士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了――此时正是东沙群岛的雨季。 “就是这里,”白国士用锤子敲打下一块来,确认了下,“这种石头,敲下来。” 船上的水手、海兵,还有为这次采矿行动特别配置的劳工们纷纷冒雨登上东沙岛,用手工开凿的方式开采起鸟粪石来。 鸟粪石的硬度不大,开采起来不费事。采下来的矿石被装在藤筐里运上镇海。在泻湖畔歇息的鸟群受了这番惊扰,顿时在岛屿的上空上下翻飞,咕咕乱叫了。 白国士和随船来勘探的高晓松在岛屿上进行了一番考察。高晓松对东沙岛有很大的兴趣,不过他的出发点和白国士不同,他更看重东沙岛的战略位置。 东沙群岛地处东亚至印度洋和亚、非、澳洲国际航线要冲,广州、香港至马尼拉或台湾高雄的航线由附近海域通过,具有重大航运意义。在20世纪,这里设置过气象站,建立过灯塔。海上力量部早就把这个岛屿视作前往台湾的中间环节之一,对它有浓厚的兴趣。陈海阳这次特意指派高晓松对这里进行考察。 两个人在雨中一路逡巡,沿路发现了渔民留下的窝棚、晒架,现在是夏季,渔民们都撤回大陆去了,整个岛上空无一人。 “有水井!”高晓松叫了出来。 不远处,果然有水井的石栏圈。 “没用的。”白国士摇头,“这种珊瑚岛上存不住淡水的。沙层里有淡水,但是很容易被海水渗透。井里的水应该比海水淡,勉强喝大概也能维生。” “太可惜了。”高晓松觉得遗憾,“我早听说东沙岛上有水井……” “好像除了永兴岛之外,南海诸岛上没有哪个有淡水资源可用。”白国士说,“要常驻的话要么安装制淡设备,要么就搞集雨系统――这里雨季时间不短,雨水储备起来的量还是很大的。” “淡水这么匮乏的话,不经过一番建设根本不可能派人常驻。”高晓松评估了下东沙岛的状况,“岛屿面积够大,可是船只缺少停泊的港湾。人员进出都不方便。最多作为前往台湾的临时休息站。” “快看!”白国士忽然叫了起来,猛拽了一下高晓松的胳膊。 “什么事?”高晓松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这东沙岛上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么。 “这是什么?!”白国士的手指直指岛东南面的海域。 乍一看什么也没有的海面上,有一个奇特的三角形的铁架子。出水面还不到一米。现在是落潮才出水面,海面上的波涛起伏,不仔细看还真不大容易发现。 高晓松定睛一看,觉得非常的熟悉。 “很象小型船只的桅杆……”高晓松迟疑了一下,他是海警出身,这玩意再熟悉不过,是典型的远洋渔船上的三脚架式桅杆。 两个人顿时毛骨悚然。这个时空的哪来这样的桅杆?高晓松已经把手枪拔了出来。 “别慌。”他沉声说,“岛上没人,这种地方也藏不了人的。我们过去看个究竟。” “好,好――” 高晓松先用对讲机呼叫林传清,告诉他岛上可能有情况,要他注意观察周围环境。 “什么情况?”林传清吃了一惊。 “现在还不清楚。我和白国士过去调查一下再说。” “好,你们要小心。” “有情况我会开枪报警的。”高晓松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我们要去的地点在岛东南端。” “明白。”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距离铁架子最近的海角上,这里珊瑚礁卵石嶙峋,向海水里延伸下去。铁架子就在离开海角大约七八十米的环礁内。这会就更清楚了,除了锈迹斑斑,上面还缺少了些构件之外,这就是一个船只的三脚架桅杆。 高晓松努力的往水下看,似乎在礁盘上有一艘船模模糊糊的影子――因为下雨,风浪很大,海水的透明度不高,看不仔细。 “海面下象是有条船。”高晓松下了结论。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白国士的牙都在打颤了。显而易见,1629年不管是大明还是欧洲人,都没有装这种桅杆的船只。 “你们这次行动的时候没有损失或者失踪的船只吗?”高晓松是跟踪形迹可疑的老婆,最后被骗到丰城轮上的,所以迄今对整个行动所知甚少。 “没有。”白国士很肯定说,“穿越虫洞的时候,没有损失一艘船。现在一艘不少都停在博铺港里。” “那可就奇怪了――”高晓松自然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如果这的确是艘20世纪的现代化渔船,那么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到来了。 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强烈的东风。波涛涌动着,拍打着海角。两个人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马上向执委会汇报。” “不忙。”高晓松定了定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顺便和林船长说一下,大家商量商量怎么办。要汇报不能就说有个三脚架桅杆。” “好,就听你的。”白国士大声说着,两个人从海角返了回来。岛上无遮无掩的,完全没有地方避雨,只好一路小跑到渔民的棚架下躲躲,棚架其实也是千疮百孔,聊胜于无而已。因为大雨干扰,对讲机也叫不通,两个人只好裹紧冲锋衣,坐等雨停。 白国士看着棚架外面排山倒海一样的豪雨和海面上涌动的波浪,心里产生了恐惧感 “高教导员。”高晓松过去是海警的教导员,大家就都这么尊称他了,“你说这船上的人会不会还在不在岛上?” “东沙岛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太小,但是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高晓松说,“我们刚才沿路走过来也没见到新鲜的人类活动迹象,应该是不在了。”他接着宽慰白国士,“说不定根本就不是船。” “最好这样。”白国士嘀咕了一声,心里惴惴不安的厉害。他宁可面对一群本时空的海盗,也不想遇到一个不在册的穿越者。如果这个人现在出现在白国士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枪打他个脑袋开花,外加补上七八抢――不管这个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无论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别太担心了,就算是船也可能也就是一艘空船,无意间被卷入虫洞的。”高晓松看他的紧张过度,有些神经质了,赶紧安慰他。 “我们穿越的地点在琼州海峡,这里可是东沙岛啊。” “这个,”高晓松把积在衣襟上的雨水倒掉,“或许是什么时空扰动吧……” 雨停了之后,林传清被喊到了岛上,听高晓松介绍完情况,又被带到海角上去看那个奇怪的铁架。 林传清的脸都白了:“这种桅杆我熟悉……美国西海岸的远洋渔轮常用这种形制的桅杆。” “这么说可能还是美国船?” “很有可能。”林传清当过美国渔民,他的话自然可信度很高,“要能过去看看就好了。水不深吧?” “大概有8米。”高晓松说。 “直接潜水下去看看就好。”林传清虽然这么说,还是面难色。8米深,对他和高晓松来说都不算什么,没潜水设备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行。问题是这里到处是优哉游哉的鲨鱼,和鲨鱼共泳这个勇气他可没有。 “计委仓库好像有潜水设备,还有防鲨服、驱鲨剂什么的,不过镇海号上没有。” 三个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对整个东沙岛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如果船上的人真还滞留在岛上,就把他们找出来。 “岛上应该没有人,”高晓松说,“不过以防万一。” 不管是不是能找到人。这个情况必需对外封锁消息,除了他们之外,镇海号的上的其他人一律不告知。等采完鸟粪石后回去直接向执委会汇报 当下命令挖鸟粪的行动暂停,全船进入一级戒备,镇海号的上各个角落都布上了岗哨,然后开始对全岛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如果发现人就尽量抓活得。”高晓松命令。 第一百六十四节 可疑分子 “抓活的干什么,直接杀了就好,免留后患。”林传清说。 高晓松说:“要问问清楚他是怎么来得,一共有几个人来了。” 镇海号全体动员,以一级战备的状态开始对东沙岛进行地毯式搜索。船上另外几个穿越者感到奇怪,但是林传清只说岛上发现了海盗的活动痕迹,为安全起见要仔细搜索一下。 搜索自然没有什么结果,连被灌木已经覆盖的渔民的坟墓都给发现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活人,当然也没有任何最新的人类活动痕迹。 虽然充满了担忧,但是再逗留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新发现,于是完成了挖鸟粪石的任务之后就返航了。卸下来的鸟粪石立刻引起了一阵争抢,最后在农业优先的政策下,大部分鸟粪石都归了农委会。化工部获得了剩下的。 听了他们汇报在东沙岛上发现疑似现代船只的情况,执委会召开了一次核心部门和强力部门头目参加的秘密听证会,会议上通报了这一情况。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要是真有其他的虫洞存在,另外有人也来到了这个时空,对穿越集团将是个重大威胁。其他不说,穿越集团赖以制造无所不能假象的底细就会被此人揭穿。如果他投了某个势力,利用自己掌握的现代科技、知识为其服务,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 “你确定是艘美国渔船?” “我没这么说。”林传清说,“我只是说:出海面的铁架,和我见过的美国远洋渔轮的三脚桅杆十分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是美国人?”众人都有点惊慌。难道薛子良和萨琳娜还有其他同伴。 马千瞩说:“我建议立刻拘捕这两个美国人。” “这么风声鹤唳不好吧。”冉耀反对,“对他们保卫总署做过多次审查,来中国执行调查北美分舵的烟酒火器管理局的特工一共只有他们两个,而且他们是从机场海关入境的。不存在要用渔船的问题。” “会不会是北美分舵的另外一艘船?” “显然是不可能的。”冉耀说,“北美来的人无一提及有此事。否则船只沉没在东沙岛是件大事,不可能不说。” “难保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千瞩含蓄的说,“美国人,哼哼,北美分舵,当初时袅仁是毛遂自荐来得吧……” 这话让人听了感觉到有不祥的味道。 “这样怀疑没有意义。”邬徳说,“我们能穿越虫洞,或许有人也穿越了虫洞,不一定非要联系在我们自己人身上吧。” 文徳嗣说:“我们与其先自己怀疑自己,不如考虑下更有可能的事情:如果真有来自和我们同一时空的人也穿越过来了。我们是什么态度。” “如果是少数几个人,又愿意融入我们的团体,遵守我们的一切规章制度,可以考虑接纳。”邬徳说。 “同意。”文徳嗣说,“要是这些人已经投了本时空的某些集团,就不能考虑接纳了。” 不接纳怎么办,话虽然没明说大家也清楚言下之意。无人反对――与本时空的土著相比,这伙人更害怕来自同一时空的人。大伙一致同意。 “好,我也同意。”马千瞩说,“不过接纳的话要对其做严格的政治审查,长期控制使用。” “话虽如此,这些人是不是存在还是个问题吧?”冉耀说,“应该把事情彻底的调查清楚。应该立刻派人去东沙岛,潜水下去对船只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资料。” 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消息暂时保密,白国士、林传清和高晓松都通知必需保守这一秘密。至于后续的事务全权由政治保卫总署来负责处理。冉耀当即得到授权抽调人手和设备,准备对东沙岛的疑似沉船进行一次考察。 会议结束之后,马千瞩把冉耀留了下来: “政治保卫总署应该开展一次内部调查。”马千瞩沉吟了半天,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是怀疑北美分舵来得人?”所谓北美分舵的几个人,是说坐帆船来得钱家兄弟,外加周韦森。 “不,也包括那些坐飞机来的人。”马千瞩说,他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转圈,“不可不防啊。我们一旦成功,这个平行时空就不会再有美国了。为了确保在这个时空的美国的建国历程不会消失,或许他们早就有了打算,要破坏我们的行动……” 冉耀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马委员这话不是没道理,不过怎么看阴谋论也太重了点――再者平行时空的美国会不会存在,干21世纪的美国政府什么事? 冉耀很谨慎的说:“我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他接着说,“在整个团队里,北美来得的海归是最多的。他们愿意放弃一切拖家带口的跟随穿越集团到陌生的时空,不可能是为了破坏我们的行动――把穿越集团搞垮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美国政府总不见得有能力再开个虫洞接他们回去吧。我们垮台――他们也跟着灭亡。” 马千瞩默默的看了下冉耀:“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事情关系重大。对我们的内部人员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清查一下的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如果要进行内部调查,得有执委会书面批准才行。” “下一次开会的时候,我会提出来的。” 冉耀回到办公室,把马千瞩的话仔细想了想,他的担心自然不无道理,但是没有迹象表明,穿越集团内部有内鬼。贸然开始这样的调查,一旦泄出来去等于是摸了老虎的屁股。 他想了半天,决定借调查的机会,让周韦森参加这次行动――让他去有充足的理由――他是穿越集团里唯一有潜水执照的人。要彻底的调查这艘船只非他不行。 如果那艘船真得和北美分舵的人有关,总能发现出些端倪的。 冉耀打电话把柳正叫来了,要他立刻出一份文件,组织“东沙-西沙考察队”。柳正奇怪,这事情怎么归口到政治保卫总署来管了? “实话和你说,这是个幌子而已。”冉耀说,“你按正常的任务流程办理就是。” “那要不要科考呢,还是只是出去兜一圈――” “当然,就是正式的科考。完全是正规的任务。” “组织这样规模的考察活动我得有执委会的授权。” “没问题。”冉耀拿出文件,“任务书在这里。” “好。”柳正意味深长的说,“你要指定派遣某些人去吧?” “你们部门里的白国士,还有周韦森,他会潜水――我知道他不属于你们部门,你出个文暂时借调下,应该没问题。” “好吧。”柳正莫明其妙,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了。 周韦森接到通知,要他立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已经成了被调查的对象。正在制药厂的生物试验室里聚精会神的搞他的生物学本行,也是制药厂里技术难度最大的一个门类:疫苗开发。 “要我参加东沙-西沙考察队?”周韦森摸不着头脑了,“我才开始搞本职,怎么又要我去考察了。” 他因为擅长户外活动,熟悉枪械,有野外生存和打猎的经验。一直充当户外活动教练的职务,为陆海军、特侦队和远程勘探队服务,顺便也教人潜水。几天前他才被调到制药厂担任生物学研究,忽然又要他去参加考察队,让他觉得疑惑。 疑惑归疑惑,能干出海到热带海域去转一圈,周韦森也觉得不错,起码可以暂时摆拖这枯燥的工作――还有那需索无度的门多萨小姐,大洋马果然不是好消受的。 林传清当仁不让,又被指派当了考察船的船长――这次用的是一艘小型的50吨级的单桅三角帆船,还装了柴油机,专用用来做海洋考察和短程海上交通使用。 冉耀在土著和穿越者中各安了一名调查人员,任务是在整个调查中注意考察队的成员有没有出现异样。 调查队整装待发的时候。邬徳把到南宝附近的的各村联络员都叫到了百仞城。向他们下达了在十天内缴纳褐煤和泥炭的命令。每个村根据丁壮的情况,摊派了从五吨到二十吨不等的份额。每一百大斤褐煤或者泥炭,可以抵一大斤公粮。 联络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群澳洲人又闹什么妖蛾子。那黑乎乎的玩意要了有什么用? 挖这黑炭倒是容易,只是把这么多的黑炭运到百仞城就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了。南宝到百仞的路很不好走,平时没事大伙都不到县城来,何况要运这么多东西到比县城还远的东门市。一干联络员们都面难色,要求在交货的日期上宽限些。邬徳知道农委会对这批肥料的需求很着急,但是知道当地到百仞的路很长又不好走,为了体恤民力,只好同意宽限若干时间 第一百六十五节 南宝公路 邬徳回到执委会会议室:“这下得二十天时间才能到货!吴南海肯定有意见。” “有意见也没办法。从南宝到百仞,按古代标准路可不近,南宝本身就是丘陵,路不好走”马千瞩看了半天地图,“干脆把明年准备修通去南宝的简易公路提前实施好了。一时间的紧急征用可以叫各村送来,长期要利用那里的资源,就非得有公路不可。” 南宝地区是临高矿产资源比较集中的地方,包括褐煤、褐铁矿、泥炭、高岭土、石灰石等等,黎区许多农林资源和钨矿。对穿越集团的工农业有较大的实用价值。但是因为长期交通不便,加上南宝附近还有一处明军的卫所城,穿越集团与南宝的联系很弱,目前为止,只有勘探队、剿匪支队和前往黎区的贸易商队到过那里。修公路对不仅利用当地的资源有极大的好处,还能进一步加强与临高黎区的联系。眼下因为道路不便,每二三个月才派出一支贸易队到那南峒去。黎峒的物资很难得到充分的利用,对黎区的渗透控制也不够。 “我赞成修公路。”邬徳说:“要不然这种征发常态化了就是极大的苛政。我和当地的父老也经常接触,感觉老百姓最怕无穷无尽的差役。这个我能理解,农村最要紧的就是丁壮,家里没个壮劳力简直就象塌天了一样。有了公路来回就便捷多了,还可以用车辆运输物资,提高运输效率。” 去南宝按照现代标准距离不远,从百仞城出发,沿着文澜河上溯,走306公路,经过临高县城,一直往南进入丘陵地区,不多久就是现代的南宝镇所在地了。全程不到31公里。只不过是汽车20~30分钟的路程,但是在本时空,这就够走二三天了。荒野里的土路,各村要把煤炭送来,肩挑手推,消耗的劳动力可想而知了。 他敲了一下桌子上的铃铛。一个年轻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穿着黑色土布做的立领学生装,胸口还戴着一个木制出入铭牌。 “您叫我吗?首长。”男孩子态度恭谨,说着不大流利的普通话。 “请交通人民委员、建筑总公司经理到我办公室来。”马千瞩威严的说。 “马上就办,首长!”男孩子严肃的来个点头礼,转身走了出去。 这办公室礼节教育的还不错。马千瞩很欣赏苏联电影里领导人办公室里的上下级礼节关系――严肃、正式,透着苏维埃式的一丝不苟。 男孩子叫侯闻永,是和姐姐一起被广州站收容来的孤儿。因为姐弟俩人的文化底子不错,姐姐进了卫生部现在正在接受护理学习;侯闻永在国民学校很快就通过了乙种文凭的考试,正好办公厅需要给各部门增加一批可的行政练习生供役使,侯闻永在通过政治保卫总署的政审之后就被军政学校录取,每周在学校学习三天,在计委工作三天。 交通人民委员单道谦正在博铺的轨道调度中心绞尽脑汁的设计铁路运行闭塞方案,整个博铺地区的轨道铺设的相当密集,单原本简陋的旗语调度效率过于低下。 忽然被人叫到计委办公室,他有些突兀。最近交通部门的事情并不多,主要是对现有道路进行维护和升级。 马千瞩看到俩人都来了,就把准备修筑百仞-南宝简易公路的设想和他们提了出来。 “太着急了。”梅晚觉得突兀了,“现在雨季才开头,雨水连绵的话修路难度会很大。到旱季再修不也一样。” “修路的目的为了将南宝地区的矿产资源运输出来,”马千瞩说。“现在南宝这个地方空有我们急需的资源,运不出来!” “执委会同意的话,我们交通部是没有意见的。”单道谦虽然专业是铁路,但是搞公路也凑合。他看了下地图,问: “外运的货物主要是矿产类?” “对。” “每昼夜大概有多少车流量通过?” “不清楚。”马千瞩说,南宝的矿产资源能的开发潜力很大,但是现在还不好说能达到多少开采能力。 “大宗散货运输,按我们的现有条件最可的运输工具只有牛车。”单道谦测算了下,“我得找李赤骑,订造新的重载货车。牛的数量也不够。” “牛的问题,你和外商委联系――他们现在负责管理昌化堡,要他们再向黎人采购一批回来――昌化堡本身还有一些牛存栏。。” “好。” “这种公路的路面要求倒是不高。”梅晚说,“不过南宝地区是丘陵带,道路起伏恐怕很厉害。重载货车不一定能过。” 马千瞩说,“南宝地区是丘陵又不是山区,不至于要开山劈石挖隧道这么浩大,最多绕点路吧,尽可能把路面修得平坦一些。” “我让人查查20世纪的临高县城到南宝镇的306公路建设是按什么线路选址的。”梅晚翻了下自己的工作手册,“我回去就组织人进行勘探。”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南宝那边有一处巡检司,专门盘查黎区出入人员的……” “没关系,那里的巡检很识相的。”马千瞩表示不要紧,“和县里达成和平协议之后,这个巡检也有一份好处,我们来往黎区的商队他从来没啰嗦过。修路应该也不会啰嗦。” “还有221629050705次任务中发现的卫所城。” “卫所城的位置相对偏,公路可以避开。不过也不需要避得很远――和县城一样处理。”马千瞩身为总参谋长,该城的状况他早就知道,对这个所谓军事要塞的战斗力嗤之以鼻,“他们只会躲在城里。我看这次的筑路任务就交给陆军来做好了。如果卫所里的明军不识相的话,干脆就对这个卫所城进行一番整改。” 百仞城-南宝简易公路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吴南海为首的农委会还不知道自己的农田开发象蝴蝶效应一样的引发了许多后续事件。农委会此时一面集中力量进行美台洋农田水利建设,一面加强对二月份春季播种的第一批水稻进行后期管理,争取在试验田里放出个卫星来。为随后的天地会农技推广造声势。 以现代临高的积温来说,水稻完全可以在公历的一月播种,但是吴南海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按照当地农民的习惯,把播种期延缓到了当年的公历二月――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有一定道理,一月份出现了3~5的极端最低气温。 水稻的育苗期,气温至少要在10以上。虽然还没有临高全年的积温资料,吴南海判断:1629年的临高很可能只能种植二造。头造因为积温不够,要延迟到五六月才能收获,二造时间较短大约可以在十月收获。这和他从农工们嘴里得到的讯息一样。显然本时空的临高不种三季稻是有它的道理的。 二月份首批水稻播种面积是五百亩,其中二百亩是经过去年的农田水利改造过,还上足了底肥的高产试验田。另外三百亩就是所谓的“望天田”了。吴南海在这三百亩望天田里除了杂交水稻种,还试验性的播种了若干矮脚抗倒伏稻种,看在缺少现代农资的支援下,这些稻种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播种之后,没有除草剂,也没有化肥和农药,全传统农法种植,吴南海和法石禄每天在稻田蹲点,不断和王田以及手下的农工们交流种田心得。想各种土办法来应对面临的各种问题。 在缺少现代农资的状况下种地一开始对习惯了现代农业的农委会人员是件相当痛苦的事。他们过去谁也没有真正预见到:被热爱环境的环保小资们狂喷的石化农业是多么伟大。 本来每亩只需要若50公斤化肥就能保证高产,现在一亩地的底肥就要上半吨,还要若干次的追肥,种二百亩高产田差不多就消耗了吴南海经营了大半年的肥料积累,搞得另外三百亩的肥料严重不足。 接着又是杂草、水稻锈斑病,稻瘟、虫害……各种水稻生长期的问题一一出现他们面前。这些问题在现代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在这里都成了繁重的劳动。在化工部没制造出氯酸钙之前,除草是王田带着农工手工操作的。至于农药,在大图书馆里寻找了多种土农药配方,还搞了个手工作坊配药,一种不行就再换一种……总算一个个难关都过来了。 现在水稻的灌浆期即将结束,在万里辉的建议下水田里开始排水进行晒田作业。晒田可以降低水稻倒伏,减少虫害发生,使地面硬化,利于收割。对产量的增加很有利。但是掌握时机有一定的技巧――判断合适的时机这也正是种田骨干最要紧的任务。万里辉家世代种稻子,对此很有心得。(! 第一百六十六节 符不二入会 “总算一关一关都过来了。”看到稻穗翻滚,丰收在望的稻田,吴南海吁了口气。遥望远处美台洋正在轰轰烈烈的高产田建设工地,他心里很是快活。 第一次水稻的早造种植虽然一路磕磕绊绊,收成也没预计中的那么好,起码给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很多实际的问题也有了解决的方案。他估计着,按现在的工程建设速度,那1500亩新造的高产田要播种起码要等到八月。应该还能赶上种晚造。 当然要象现代时空那样获得亩产二千斤的水平是不可能了。估计试验田的亩产能达到800斤上下。这个成绩在临高算是奇迹了。 至于望天田,状态表现不佳,普遍只有300~400斤。而且吴南海发现,在缺少足够的农资支持和田间管理的状况下,杂交水稻的表现并不比普通的抗倒伏良种好多少。望天田里杂交稻的亩产不过比其他品种多50~100斤,差距不大。 不过此事和四月的红薯丰收,已经轰动了整个临高县。地主们都在打听,澳洲人到底用了什么种子?农场的农工现在忽然成了香饽饽,只要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就会有人拉他去喝酒,打听消息。还些有几户富农和小地主表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只要他们肯跳槽。至于通过各种方法结交农场的人意图在收割的时候搞些种子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了。 吴南海对此并不在意,杂交水稻留种毫无意义,红薯会中毒,没有农委会的农业技术体系的支持,这种奇迹是不会再发生。不过在形式上,他还是召开了几次大会,宣布严禁种苗外流,一旦查出“即送劳改队劳改”。 “劳改队”如今在临高已经是土著劳工们闻风色变的一个地方,劳改队队长符有地的威名简直就是希姆莱差不多了。为了增强劳工们的守法意识,邬徳会不定期的组织土著们去参观劳改队,让他们充分认识到老老实实为穿越集团干活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有些自觉和穿越集团有些关系的人,比如去年为县衙和穿越集团之间和谈拉纤的张有福就时而到邬徳这里来,言下之意就是想弄点新种子。至于那位被抓过俘虏,后来又当了美洋村代表的符不二,听说髡贼这里又闹出了新花样,一造稻子居然最多收了七八百斤的,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到东门市来找马蓬,希望马蓬给他牵线搭桥,和农庄里的什么要紧人物接上头,“花些银子也不要紧。”他如是说。 马蓬却告诉他用不着着急:“首长们最近要搞个什么‘天地会’,专门帮着大伙种田的。你想学他们的种田法子,只要去东门市上的‘天地会’办公室登记就是了。” “添弟会?”符不二不解。 “是天地会。”马蓬说,“天上地下的天地会。” 符不二赶紧跑到东门市,只见东门大街近外围的地方已经新起了一座二层楼房,屋子前面不伦不类的竖立着一座木牌楼,上面大书“天地会”三个字,两边悬挂着一副对联:“地震高冈,一脉溪水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符不二壮起胆子走了进去,里面负责接待的人听了他的需求,就拿出一张纸要他登记。符不二的虽说认得几个字,却是个半文盲,只好求里面的人代笔,所登记的无非是姓名、住址、家庭人口之类,接着又问他有多少亩土地?水旱田各是多少。 符不二刚想说,又把话吞了下去,想了想说他家只有五十亩水田――其实他家里有四百多亩地,三百亩水田,一百多亩旱田。他这么说是因为忽然想到了:谁知道髡人们搞这个所谓的“天地会”有什么意图?千百年来农民被政府权贵欺骗累积下来的智慧使得符不二立刻打了个埋伏。 登记完了之后,办事员给了他一个竹牌子,上面刻着编号。告诉他,下个月的初一,凭牌子到天地会办公室来集中开会,由天地会会长叶雨茗主持会议。 符不二糊涂了:“不是来买种子吗?” 办事员一笑:“哪这么简单,要先开会,会上叶会长会给你们讲具体的事情。” 符不二忽然紧张起来了:“这个,小的借问一下:天地会要缴钱不……” “交钱?”办事员看了下他的登记资料,“你才五十亩水田,也就是个中农,大概是用不着的,地多的大户才要交钱。要缴什么技术服务费。”办事员看了看手里的几张纸片,“按亩收的。” 幸好!符不二暗中庆幸,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要交钱的!幸亏自己只报了五十亩地,不然岂不是平白无故又要多交一份粮赋?这天下的官家还不是一样的黑!不过看起来髡人对小户们还是很照顾的。自己多半能白落一份种子了。 符不二暗暗得意的出了天地会的门。盘算着五十亩的种子到手之后,一颗也不给佃户,自己亲自带着长工种上,以后再挑最好的留种,明年年就能把水田全种上了。 “天地会的会长,不再是陈八尺了。”叶雨茗暗暗得意,叫叶八尺好像不大好听…… 他此时正站在天地会的二楼一间会议室里,墙壁上新刷的石灰水还有些潮湿,顶端墙壁上充作黑板的木板上黑色颜料还没干透。这里准备用作未来和天地会客户开推介会的场所,至于培训,则放到农场去做――在实践中学习么。 会议室里已经聚集起了来自农委会、民委会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人员,准备举行第一次“农业工作会议”,讨论天地会的具体实施方法。 用天地会这个对外组织推广农业技术是大家都赞成的,现在本县的不少农民和地主已经体现出对新式农业的需求。 原本叶雨茗的天地会方案只是进行家禽小额贷款发放,搞订单饲养业。同时再对当地农民进行简单的和农业技术培训。经过几天的讨论,这个方案的内容已经被大大扩充了。 新版的天地会将分为二个部门:天部管技术,地部管推广。 推广的良种和农业技术按照对象,划分为两个客户群体: 首先是地主,标准是拥有一百亩以上的直接经营土地,自己种植或者雇用长短工种植的。一般也叫“经营型地主”。 农业种植技术推广主要针对的群体是他们。模式是天地会供种子以及培训田间管理人员,第一年农业部派天部人员对购买种子的地主家帮他们进行田间管理,同时培训他们自家人员。当然给粮户的的技术都要付专利费的,和种子打包捆绑服务出售。收费是为了提前培养知识产权观念。 此后这些客户必需年年缴纳会费。相应的天地会也会继续提供良种,同时提供基本的服务:比如农田病虫害控制、技术指导、供应农药和化肥什么的。 “且慢!”叶雨茗忽然问,“化肥好说,褐煤什么的,还有合成氨工业。农药哪找去?这个怎么也得有了有机化学工业才能办到吧!” “土农药。”吴南海在早造种植中已经积累了不少土农药的使用经验,信心也比较足了。“这一次的水稻早造能够取得好成绩,多亏了土农药。效果没现代农药好是肯定的。” “波尔多液?硫酸铜+石灰水吗?药效怎么样。我记得那东西用来喷果树的,可以用在水稻上?”叶雨茗回忆起了高中生物上的课程。 “波尔多液是保护剂,病害出现之前喷洒效果还行,持续效果是两个星期。对付霜霉菌效果很好,对付锈菌就不怎么样了。早期无机农药还有石硫合剂嘛,这个效果很不错,是杀菌的,尤其对锈菌和白粉菌很有效,持续效果,而且还能防一些虫。”吴南海对这些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资料已经很精通了,“水稻虫害有一种黄口土666可以防治,基本就是中药材加简单的无机化合物,能够对付水稻蚜虫――这种配方应该还有不少。” 兴致勃勃:“我打算在执委会提案:农委会要搞个农药厂,再来个土化肥厂,光这两样玩意在大明也是农业大杀器了。除了自己用,还能上市销售,这还不得抢着要!” 万里辉说:“外卖利润不高的。体积重量都太了大,单位重量利润太少。” “没事。”吴南海解释说,“第一年利用天地会开展化肥、农药下乡,除了供应加入天地会的客户,也可以提供免费的是用给绿区、蓝区的村子用,第二年就能在全县范围卖出去了。运输让农民自己来背。体积重量不是问题,这些玩意成本很低的,土农药的成本基本就是人工成本,原材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不过,吴委员,我不懂为什么章程里要提出只面对‘经营型地主’,地主不都是地主吗?”万里辉不解 第一百六十七节 小额贷款 差别可大了。”吴南海解释说,地主其实有很多种,我们熟悉的地主,多半是以佃种模式进行剥削的地主――这部分地主直接把土地分割成小块给佃户。按照中国传统的地主-佃户关系,土地一旦出佃,种什么,怎么种都是佃户的事情,只要佃户能交租,地主便无权干涉佃农的生产活动。甚至有时候连更换佃户的权力都会丧失。所以他们对改进农业技术是毫不关心的,主要把精力放在如何对付佃户,要他们准时足量的交租上了。 “相比之下,经营地主有点现代农业资本家的味道了。他们雇用长工短工劳作,支付工资报酬。有的自己甚至还是佃户,所以对通过土地获得高额利润有强烈的需求――因为不能简单的提高租子的方式来获取利润,就得向土地要更多的出产――他们对农业技术的需求更旺盛。” “佃户?既然是佃户怎么还是地主。” “呵呵,你不知道土改的时候还有个词汇就佃富农吧。其实这种人叫他地主是不合适的。他们是专业的土地经营者,一般是拥有大量资金或者专门的技术,向拥有地主直接佃种大面积的土地,通过种植附加值高的经济作物获利。” “是这样啊。”万里辉点点头,有些惭愧,“我还是农民出身呢――” “呵呵,你出身的农村社会早就不是这样的社会了。”吴南海说,“这个时空的广东、福建、江浙地区,正是经营型地主崛起的时代,不过他们以种植经济作物为主,单纯的种粮为主的经营型地主不多见。我们要扶持的就是他们。” “经营性地主是很资本主义化的,”叶雨茗说,“是本时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吧。” “所以我们的农业政策是:扶持经营地主,保护自耕农,排挤租佃地主,逐步使其他们消亡或者转化为经营地主。” “佃户呢?消灭了租佃地主,佃户也就失去了生存空间,执委会又不打算搞土改,这部分人的土地怎么解决?租佃制下他们起码还有活路,把租佃地主都搞没了,他们不就连口苦饭都吃不到了吗?” “临高荒地多,发种子、耕牛,帮助他们开荒,组织他们修水利……” 邬徳直接反对:“这样花了大力气下来只不过制造出了一批新的临高小自耕农而已,我们并不需要在这里扩大自耕农基层――对我们没用。” “这样不错啊,小自耕农在保卫自己的土地和家园的时候会很拼命的。” “工人阶级同样会很拼命,而且工人阶级一无所有,不会想着春天要回去播种,秋天要去收割。”邬徳开玩笑的说,“好吧,实际上在保卫家园上并不一定老百姓非得有五十亩地可以种――只要这个社会对你来说是富足、稳定和幸福的就好。” “至于消化多余劳动力,解决的办法很多,最简单是由工业来解决。”邬徳继续说,“然后是农业本身,我们不需要农民,需要的是农业工人。除了少数作物之外,其他作物都在大面积的土地上进行集约化种植。” 文徳嗣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只见农场的李荃托了个盘子,小心翼翼的进来了。这个当初跟着母亲被张兴教从苟家庄收容来的小女孩子,在农场将养了大半年之后,变成了个相当可爱的萝莉,梳着两条黑色的鞭子,穿着一件干净的薄绸衫子,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文首长请喝茶,”李荃甜甜的笑着说。她年龄小,可是穿越集团里的主要人物都挺熟悉的――这几位都是经常在农庄里出现的“大人物。” “好,谢谢。”文徳嗣端起这瓷茶盏。小女孩子一笑,又把茶盏一一送到大家面前,大约平时很少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子,一众人贪婪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把个小女孩在看得满脸通红。赶紧退了出去。 文徳嗣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荃这孩子现在在国民学校读书,人很聪明,萧子山给她写了个推荐信,准备让她上军政学校……”吴南海看了看四周,鼓足勇气小声说。 “上军政学校?太小了吧!”文徳嗣不解,一时间没明白吴南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几年就不小了。”吴南海脸有些红了,似乎不大想说这话,这时候叶雨茗又开始发言了,他只好把话打断了,叶雨茗现在是介绍针对小农户还有小地主的措施。 对于这个群体,天地会主要推广家畜种植技术,搞订单农业,农委会全部包销。 这种业务并不是简单的把鸡鸭之类直接发给农户,而是采用小额贷款的业务。 “这件事情我建议交给徳隆粮行来做,”叶雨茗说,“德隆要是觉得业务太业余,可以下放给农委会自己搞……” “没事,徳隆本身是金融机构性质,搞小额贷款也是本份。”严茗说,“这样比较好,容易核算。” 他提出,在发放过程中,直接发放粮食流通券,贷款人凭粮食流通券到天地会购买若干只家禽回去饲养。这种贷款的额度很小,价值也就是五到十只鸡这种额度的小额贷款。 农户把小鸡从天地会买来,养大后,提交20个鸡蛋给天地会作为小鸡的本金和利息。然后天地会按每个鸡蛋若干流通券的价格统一收购。等蛋鸡老了,又可以卖到食品工厂做鸡肉产品。 “可以和本地的大地主们合资开小型的食品加工厂,我们提供技术,他们负责管理。下游原料由天地会控制,上游销售由商业部把持,就算这工厂是大地主们的,他们也只是个加工厂,折腾不起来的。” 叶雨茗一口气阐述完他的方案。 “这里有个流程问题。”吴南海说,“他们领取的贷款是流通券,还给农庄的是鸡蛋。可是农庄不能用鸡蛋还粮行贷款吧。” “我看就算了吧。”文徳嗣说,“先不说这里的实物贷款和货币贷款之间如何比较的问题。你们见过贫困地区扶贫没有?先是直接发扶贫款,农民领到手就直接把钱都花光了。后来就改成发鸡、猪、羊什么的,拿回去几天就宰了吃掉了。到时候就说生病死了,你说怎么办,要不要追讨?”谁也不能保证本时空的农民就比另一个时空的农民要来得诚实守信。 “所以与其搞成贷款形式不如搞成期货的形式,先免费提供优良品种,然后和农民签合同到时候以一个协商好的价格收购,先期支付一定的定金。这样起码不会把家禽直接给吃了。另外,家禽养殖有一定的风险,家禽一旦发病就会批量死亡。容易造成农民因为还不起而破产引起怨恨。到时候影响穿越众的声誉和当地的社会安定,所以牲畜禽类的养殖应该放在后面,先把优良作物普及开以后再说。” “这个可以说是微额贷款,我想10只以内小鸡仔,不至于把人弄破产吧?万一全死了还不起,送到劳动营里劳动一个月当还债。”叶雨茗说,“如果还怕不妥当,先让职工家属来养殖。再说免费给的一样会被人吃了然后说病死啊,” “如果农民觉得完成合同的收益能够大于干脆把鸡吃掉,把订金喝掉,他就会好好的干了。”文徳嗣耸耸肩,“当然,某些长期贫困地区的人是不会这么想得。如果临高的百姓还是比较具有进取心的劳动人民,订单农业应该可以推行的下去――我反对搞小额贷款主要是有二个担心:一是当地老百姓未必有这个理念去借债经营;二是贷款总是容易和高利贷这些有负面影响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很难推广。” “借贷观念的问题方面文总你多虑了,临高的农村贷款不但有,而且形式还是相当多样的叻。”严茗做过调查,本地农村的小规模借贷相当普遍。农民常用这种方式购买肥料和农具,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用来度荒活口。出借的主要是当地的地主富户,以实物借贷为主。利息则多种多样,有年息不到一分五厘的当地士绅宗族搞的互助性质的借贷,也有月息一分的高利贷。 “总得来说,农民还是有一定的借贷意识的。我们的贷款利息低的话,农民会乐意借贷的。如果还要进一步规避风险,可以制定个标准评估客户,搞风险控制。”严茗对搞小额农业贷款很有兴趣――毕竟这将是他经手的第一笔贷款业务,业务虽小,毕竟有个开头。 “要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给当地农民增收,借以收揽民心的了。穷苦的百姓什么也得不到……” “要兼顾,”文徳嗣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说,“实在穷得叮当响家徒四壁的贫农就不发了。贷款以小自耕农作为起点。标准放低些,普及面大些,尽量惠及大众吧。” 第一百六十八节 农资商店 最后商定还是采用实物小额贷款的方式,操作起来较为便捷,农民也容易理解。 禽苗以赊欠的方式提供给养殖户,最少5只,最多10只。和养殖户签订养殖禽蛋包销协议,养殖户以禽蛋作为禽苗的偿付本息。 “我提议是每只鸡雏本息合计20个鸡蛋――”叶雨茗说。 “简直是白给了!太少了。”吴南海觉得有点吃亏了,“我们给养殖户的禽苗可不是刚孵出来的小鸡,是已经养了18周龄的育成鸡――这期间花费的人力物力一点不少。而且带来的几种蛋鸡,不管是轻型种的白壳蛋鸡还是中型种的褐壳蛋鸡,一年都能平均产蛋220~280枚。一只鸡至少能产蛋2~3年。要他们50个鸡蛋作为禽苗的本钱我都觉得亏了。” 叶雨茗说:“一开始搞推广,我们就吃点亏好了。还是20个鸡蛋吧。” 临高的所谓中农、富农还有小地主,经济能力都有限,而农民勤俭多疑的心态使得这种推广在一开始必须即能表现出充足的利益诱惑又不能让条件好的过分――农民也不信。 万里辉也符合叶雨茗的观点,说50个鸡蛋其实是多了。这个年产蛋量是在家禽饲养场密集饲养,提供充足复合饲料的前提下取得的。换在土法养殖的状态下,因为农户提供的饲料种类单一,数量一般偏少,家禽必须用较多的时间进行野外觅食,这种状况下,产蛋量不会有这么大,而且丢失、死亡的概率也很高。 “我觉得这5~10只鸡里因为各种原因死掉几只是很有可能的。你们虽然是学农的,不知道农民的苦啊。”万里辉说,“在农村搞养殖,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的。几只鸡对现代人来说当然不觉得什么,对这里的农民怕就是很大的财产了吧。”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接受了叶雨茗的方案:每只鸡收20只鸡蛋作为提供蛋鸡的本息。还款期限自养殖之日开始起六个月内付清。 本息还清之后,天地会将包销全部鸡蛋,最后还回购不能产蛋的母机。大家觉得只要养殖户好好的喂养,没有意外的损失,从这个计划中获益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也是我们向全县农户推广使用流通券的一个好机会。”严茗说。流通券发行半年多来,在全县的商户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信用度,但是农户对这种纸币的认可度还比较低。 用纸币支付给农户收购款。再配合东门市上的刺激流通券使用的政策:凡是穿越集团开设的商店使用流通券的购物都可以打九五折。 正因为农户本能的不信任流通券,所以一旦有了流通券就会到市场上花掉,这样可以进一步的刺激流通,避免支付金属货币之后造成囤积的现象,真正让货币流通起来。 “我们这不叫推广,简直就是在倒贴啊。”有人感慨了。 “这世界上的多数国家对农业都是有补贴的,否则早没人种地了。”叶雨茗说,“我们这也算是变相的农产品补贴政策吧。” “从眼前看,我们是会吃一点亏的,但是做这种推广还是要先取信于民。”叶雨茗做总结陈述,“有了信任作为基础,以后天地会再推广什么都会容易些。” 提供给农户的家禽,暂定是只有蛋鸡,万里辉建议提供的白来航鸡,这种轻型白壳种蛋鸡在21世纪已经不大流行,不过却有耐粗饲,转化率高,善自行觅食的特点,很适合给农户散养。 “还有一点就是我们要提供饲料和养殖的技术服务。”吴南海说,“不是单纯把鸡给农户就算了,要跟进!” 饲料问题尤其要紧,散养方式可以让蛋鸡发生鸡瘟之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是给本时空农户散养的蛋鸡显然不会象21世纪的养殖户那样喂给它们充足的饲料。 蛋鸡需要的复合饲料尤其讲究,根据现代饲养学,饲养蛋鸡有39种不同的营养指标。不仅要提供充足的蛋白质,还得有足够纤维质和钙质。 “这里的农户,我看他们自己吃粮食都紧张,有没有能力养鸡啊?别把鸡饿死了。” 养鸡是需要粮食的,过去农户虽然家家养鸡补贴家用,但是规模普遍很小。 吴南海说:“即使养殖户有足够的粮食可以用。我们也有必要提供配方饲料,特别是蛋白质和钙质的。这对产蛋率有很大的影响。否则我们的推广就没了意义了。” “怎么提供呢?” “饲料实物贷款,还是用鸡蛋还贷。” “你这一通一通的贷款下去,养殖户算是背上连环阎王债了……” “只要我们的饲料吃了有增产作用,应该还是乐意的。”吴南海对此似乎很有把握,“农民过去花钱到城里去买粪便,买生活垃圾,向作坊买豆饼、花生饼……他们有投资的意识的,知道要丰收就得高投入。普通饲料我们不去干涉,专门提供配方饲料,以补充蛋白质和钙为主,再添加各种在农户散养中容易摄入不足的营养成份。” 大伙对此没有异议,关于细节上的问题还是由农委会自己去解决。放贷机构由德隆负责进行。天地会和徳隆之间进行内部结算。财金委员会希望经快在各部门之间推行货币结算,以利于财物制度的完善,而非难以估价计值的实物账。 作为配套项目,徳隆粮行还会推出一种“助农贷”的现金小额贷款,专门发放贷款给农民用来购买配方饲料、土兽药、消毒剂之类的农资。通过这种方式支持农民生产,同时扩大粮食流通券的流通领域。 “我有个想法,”叶雨茗散会前又提出了新的看法,“临高的铁农具奇缺,不但质量低劣而且价格很高,很影响生产水平。冶金部门现在要敞开供应全县的需求还做不到,能不能给参加天地会的农户以特殊的优惠?比如说以较为便宜的价格推广新型的农具。” “这个我想应该可以吧。”吴南海点头道,转头向计委代表戴谐。此人在d日的时候专门主持物资发放工作,随着机构逐步完善之后,他就不大面了,专心搞计委行政工作,主要负责各种重大工程的立项审批和复查工作,经常在各处工地面。 “大概需要多少?” “农委会自己要扩充农工,还要更换部分损耗的农具,加上这次天地会推广……”吴南海从身上掏出个笔记本,“……每个月至少五十件。”似乎是怕计委一口回绝,“损坏的农具我还是上交给计委,重新回炉好了。” 戴谐说:“问题不算很大,现在冶金部门的日钢铁产量支持这些量还是够得。不过你给了外面的农户,回收就很难了吧。这部分损耗要考虑进去……” “搞以旧换新么。让农民把旧得还回来,稍微补贴些差价,我们再卖新得给他们。” “这样的话大致可以。”戴谐同意了。 “我们干脆开个农资商店怎么样?”万里辉突发奇想,他想起农村的搞农资买卖的人都很发财,“新型农具、配方饲料、土农药、土化肥、种子……这么多好东西,不愁没人来买啊。”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决定由天地会在东门市开办一家农资商店,销售“天地会”品牌的各种农资产品。开始阶段这些产品只供应给参加推广计划的地主和小农户,不外销。 “除了铁农具、种苗短时间不能推广开之外,配方饲料、土农药、土化肥……应该很快就能敞开供应了。”吴南海说。 散会之后,严茗兴致勃勃的和叶雨茗、戴谐等人商量农资的价格起来――发放的“助农贷”主要是用来购买这些产品的。他们争论价格问题的时候,吴南海带着万里辉赶回了农庄。 万里辉问吴南海,这“配方饲料”准备用什么制造。万里辉知道农庄的存粮底子其实不厚。没多少粮食可以制造饲料的,无非是从海产品厂的下脚料:鱼骨、鱼鳞片上打主意。 吴南海进了一个专门的仓库,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木盒子:“这就是我的配方饲料的主要成份。” “这是什么?!” “蚯蚓。”吴南海一笑,“你在农村养过吗?” “没有――”万里辉恍然大悟,“不过有人搞过,主要是供给养鸡专业户的!” “对,除了蚯蚓之外,我还打算搞蛆虫饲养――这个我自己没搞过,也找不到这么多的培养基,先从简单的蚯蚓开始吧。” “你是准备用蚯蚓作为原料做配方饲料。” “还要添加一些植物性的原料、鱼杂粉,还有贝壳粉,这些都是蛋鸡需要的。” 吴南海拟订的饲料主要配方是:蚯蚓干粉、鱼杂粉、贝壳粉。他没有玉米这种最常见的饲料粮,所以只能满足配方饲料 第一百六十九节 蚯蚓 “以后全县的杂粮产量高了之后,我就直接制造复合全价饲料向农民销售,不要农民自己配了。”吴南海的志向很大,“这样能进一步的提高产量,减少技术难度,推广起来更容易。” 说着吴南海骑着28大杠把万里辉带到了农庄的一个角落厘,这里已经平整好了一整块的土地。四面种植着成排的小树,还开挖了排水沟。 最显眼的是在平地旁不远处堆着许多大篓筐,虽然盖着许多稻草帘子,还是散发着刺鼻的臭气。地上渗出腐烂的液体来,苍蝇在上面快乐的飞舞着。 万里辉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兄弟万里煌戴着顶草帽,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草棚子里,不时的赶着苍蝇。 万里辉掩着鼻子“这么这么臭啊?” 吴南海看上去毫不在意,把车往树上一: “小万啊,这片蚯蚓养殖场以后就归你们兄弟负责了。” “好吧。”万里辉想。得,这又臭又脏的活又落在俺们头上了――难道因为俺们是农民出身?他悲愤的想到,自己到这个时空的梦想是为了自由自在的玩枪的,现在枪没玩到,彻底的回乡劳动了。 虽说这么想,也不能在面上,忙说坚决完成组织上给予的任务。 人工养殖蚯蚓工作是一项农业新技术。主要目的是以较低的代价为畜、禽、鱼类等养殖的蛋白质饲料,同时处理各种有机垃圾,化废为肥,消除有机废物对环境的污染。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地力。 吴南海准备养殖的蚯蚓是红蚯蚓,这是蚯蚓养殖业里常用的一种蚯蚓种,属于粪蚯蚓,喜吞食各种牲畜粪,倾肥性强,适合于人工养殖。 “你看,这就是准备饲养的红蚯蚓。”吴南海打开木盒子,里面有几条90~150毫米的紫红色的蚯蚓正在蠕动。 “这东西很好饲养,前提是饲料要调制好。”吴南海把他们带到气味简直堪称恶臭的篓筐前。。 “蚯蚓的饲料,”他说,“来源很广,基本上有机垃圾都能充当,前提是无毒无病害。比如如畜禽的粪便、植物、果皮、蔗渣、烂水果等。红蚯蚓最喜欢的是烂水果烂菜叶――它们喜欢甜酸的口味。” “烂水果本地不多见――”万里辉想自从吴南海搞全面积肥计划之后,貌似没有什么有机物能够逃拖他的魔掌,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分配有机垃圾给蚯蚓。那个大坑里的不知道是什么,臭得要命。 “烂菜叶一样可以的。还有野果子,”吴南海似乎早就想好了,“雷州那边给我们运几船菠萝i来――那里这玩意很多很多,还有甘蔗渣。”说着他把盖在箩筐上的帘子拉了下来。 筐子里是正在腐烂中的菠萝i,还有许多甘蔗渣,一股又甜又酸又臭的气味熏得他直捂鼻子。 “这些也得赶快堆肥了。”吴南海皱了下眉。 作为饲料的有机物必须先经过充分的发酵才能使用,蚯蚓是杂食性环节动物。这些有机废物必须经过堆制发酵后,才能吞食利用,否则会使蚯蚓大量死亡。所以实际上万家兄弟的一件主要任务就是搞堆肥发酵。 吴南海亲自拿了铁铲,把里面的各种有机垃圾铲出来,做堆肥的演示。 在发酵前,先把牲禽粪便都要经过洒水、捣碎。农作物的秸杆、稻草,先用锄刀切成短条,烂水果、甘蔗渣可以直接使用。堆好之后浇水,拌均匀,使其充分湿润,然后在地面堆制,高度为一米。堆料要松散,不要压实,这样利于高温细菌的繁殖。再充分洒水,所含水份在50-60%之间。 饲料堆积好以后,上面用塑料布覆盖,以达到保温保湿的目的。这里搞不到大块的塑料布这种高级东西,就用稻草帘子代替。然后再洒上水,保持草帘湿润。 “堆积的有机废物经过三四天后,里面的温度可上升至50-60之间,”吴南海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用草绳绕了又绕的棒壮物体,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给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棒――此乃玻璃厂最新出品的酒精温度计,模样丑陋的象个震动器,足可以让宅男们无限遐想。 “温度计,你们要每天监测堆肥的温度,温度太低或者太高都不合适。半个月左右可翻堆一次,添加水分,经过三、四次翻堆腐熟后,腐熟的饲料应该是:黑褐色,无臭味,质地松软,不粘滞。这样就可以使用了。” 万里辉看着吴南海扒开一个小堆,用手伸进去抓了一把腐熟饲料出来:“就是这样的。” 这个动作让他有些心悦诚服了:不错,这才有个农技员应有的样子。 然后吴南海开始带着他们做蚯蚓床,把腐熟好的饲料,按照宽度80厘米,长度200~300厘米的尺寸堆成地垄,再浇水。最后他把木盒里的蚯蚓倒了进去。蚯蚓几乎立刻就钻进了饲料里。 “要是不肯进去。就说明饲料没腐熟好。”吴南海说,“这一批是随船带来的种蚓,不过几十条,正常情况下每个蚯蚓床可以接种一千条。大概三四个月就能达到每平米15万条,这个时候就能收获了。不久蚯蚓可以用来作饲料,蚯蚓粪也能作为鱼虾的饲料,还能当肥料。” 吴南海又给了他一本《蚯蚓苍蝇蛆养殖技术》的油印小册子,上面还印着一行字“内部资料,农委会专用”。 “蚯蚓养殖相对简单,主要还是保温保湿通气,另外就是加工饲料了。” “这么养殖的话起码也得一个季度之后才能形成批量生产能力。来得及吗?” “来得及。”吴南海说,“一开始我们的放贷规模很小――小鸡没这么多,配方饲料的需求也不会大。” 吴南海交代完,又给了他一张物品单,都是养殖蚯蚓上需要用的器具,什么耙子、铁铲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医药厂的口罩。 “这些就是你们名下的了,口罩随用随领――要做好劳动保护,农具什么的要注意保管。” 找便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万家兄弟俩坐在蚯蚓床边,面面相觑。 “哥,你不是说来了这个地方可以拿枪打日本人玩吗?”万里煌望着哥哥,“我看怎么一天到晚要我们干农活啊……” “这个――”万里辉无言以对。这现实和随便拿枪拿倭寇当靶子打相差也太大了吧,“我们还是先建设新农村吧。” “那我们上这里来建设干嘛?当年直接回老家建设不就是了……”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万里辉终于忍不住了,“去堆肥!” 万家兄弟于是又开始了新时空里的新农村建设工作。 吴南海骑着车优哉游哉的在田埂上穿行,路上不时可以遇到手下的农工们。大家对这种“铁轮车”已经很适应了,没人过来围观,只是在他经过的时候恭恭敬敬的站着等他过去。吴南海照例要和农工们打个招呼,这不是“亲民”的体现,而是他生性待人宽厚,一贯如此。 现在他没有回到农庄的办公室,而是去了新建的养殖场。 过去养殖场只是在农庄里不大的一个部分,基本上就是庭院式养殖的模式。随后通过打仗缴获、贸易等手段,牲畜家禽数量不断增加。加上春季的时候在在杨宝贵这样的专业兽医的指导下,农委会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人工授精战役――战果显著,显然到夏某秋初的时候种群数量会进一步的扩大。农委会决定赶在这之前建立永久性的养殖场。 养殖场就在原先为尼克建造的马棚附近,实际上这块土地农委会看中很久了,为尼克修建马棚的时候就想过要一并买下来。 但是这一大片的荒地中居然有一块是有主地,大约有二百亩大小,还种过些花生,只是看模样已经抛荒很久了。 无主地只要到县衙立个手续,花点钱就能领到地契,但是和这块地的地主的交涉却花费了不少时间,这地主上属于一根筋式的人物,吴南海跟着张有福去拜访他的时候真没法相信此人居然是地主――住的屋子居然是草顶的。虽然穷得和一般的小农没什么两样,地主还是不肯把这块他不在种也根本无力去种的土地出手,据说卖了他就算不上是个地主了。为了保持这个虚名,他坚决不卖。去交涉了多次都不奏效,知道这事的独孤求婚甚至打算发动他的警察队去搞强占了。张有福建议:如果穿越者不想自己动手的话,可以伪造张地契,然后通过王师爷的路子,花上一百两银子上县衙门打官司――准赢。 “不可以,不可以。”吴南海一听就把脑袋直摇。这种勾结官府,仗势欺人的勾当,他打心底里不愿意。众人也觉得这手段太肮脏,严重损害穿越集团的形象――大明烂是大明的事情,俺们眼下属于革命初级阶段,伟光正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第一百七十节 养殖场 张有福想了想:“法子倒还有一个,只是有些麻烦,不是一会半会能办下来的。” “只要把这地搞到手,多等些日子我也乐意。”吴南海说,只要在秋天前办妥就是。 “那您就等我的消息吧。”张有福向吴南海要了二百多两银子,然后就在县城附近的几大田洋转悠,花了十多天设法买了七十亩水田,然后拿着地契就换回了这块地。 看到这个结果,农委会众人哭笑不得。要说几次谈判的时候穿越集团开出的价码也有二百两银子了,他不要银子的话,农委会还提出可以用实物来换购,价值也不在这之下,全部都给这老头子否决了,怎么拿地契一换他就肯了? “他还不是就为了想当地主吗,现在送他个地主当当自然就肯了。”张有福洋洋得意。 “我们不是肯出钱吗?拿钱买地不是一样。” “蛮子没见过世面,害怕被骗而已。”张有福藐视的说――城乡差别还是蛮严重的。 “原来是这样。”吴南海点点头,看来这破落户能够长期在县里拉纤混吃喝还是有他的所长的。 “这传统农民的习性啊,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叶雨茗当时就发了这样的感慨。 “过去的农民没见过世面,没有文化,经常被人欺骗,戒备心强是正常的。所以说农村工作不好做啊。” 照张有福看来,更难以理解的倒是这群“髡贼”――他们即有力又有势,直接强占了土地那地主也不敢怎么样,就算是县衙门,也绝不会为了这么个穷光蛋去得罪髡贼们。 这种手段,简单说起来是收买人心,但是张有福想这事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 这块花了很大心思和代价买来的土地在农庄的南面,文澜河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回水区,形成一大片的浅滩,有大量的芦苇。土地平坦,附近有小片起伏的丘陵地,取水也方便,吴南海和杨宝贵踏勘了之后觉得这里做正式的养殖场比较合适。 新的养殖场设有设有家畜、家禽二个养殖场。吴南海很喜欢来这里,不仅是工作关系,而且每次到这里来都有极大的成就感。特别是环岛航行结束之后,获取物产资源的渠道进一步拓展。博铺开启了前往昌化、榆林两地的定期船航班。从昌化运来了大量的牛羊,使得种群的数量迅速扩大。大家最喜爱的肉类――猪群的数量也扩大了。按照他的估计,到明年至少能够在穿越者中恢复到21世纪宇宙大国的国民的人均吃肉标准。 吴南海先去了马圈,杨宝贵最近正在向尼克学骑马――他觉得在土路上自行车屁股颠簸的太疼,座椅又咯得会阴疼。 “我可不想因为骑自行车闹得前列腺出问题,我是有老婆的人。”杨宝贵就这样去学了骑马,准备以后出门就骑马了。尼克答应他出门的时候可以骑一匹滇马,作为他为马看病的酬谢。 吴南海这会去找他的时候,尼克却告诉他杨宝贵已经去家禽场去监修孵坊了。 这座大型的孵坊是配合天地会的家禽推广计划修建的。人工孵蛋在中国出现很早,明代已经非常普及了,不算什么全新的穿越科技。不过在临高人工孵蛋却不流行,鸡鸭鹅虽然都是本地常见的家禽,但是养殖规模不大,对这方面也没有任何的需求。 土法的人工孵蛋法有多种,最常见的是北方的炕孵法和华东的缸孵法。吴南海不是学养殖出身,这事情还是要求教杨宝贵,他过去常下乡为养殖户服务,见识很多。 他建议还是采用北方的炕孵法,这种方法设备简单,孵化量大,非常适合大规模的养殖需求。技术熟练的话,孵化率在80~90%之间,和现代化的电孵法不相上下。一个普通的七火洞炕孵法作坊,一次可以入鸡蛋二千六百枚,每月可以孵化鸡蛋一万五千只之多,即使要扩建也相当简单,几乎不需要任何现代化设备和物资――比起烧制砖土坯砖的保温性更适合孵坊使用。 吴南海来到工地的时候看到杨宝贵正在工地上指导,这座新建的孵坊做了稍许的改进,有了瓦屋面和砖包砌的外墙――毕竟在临高这地方,纯土坯房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总觉得有些浪费了。”吴南海看着这座施工中的简陋小房子。他很发愁上哪里去找每次二千六百枚精蛋。因为鸡蛋少,精蛋的胚胎保存期又很短暂,所以收集到的精蛋都是给母鸡自然孵化的。 “不会浪费的。雨季总免不了要做烘干工作,这个孵坊也可以客串烘干室么。” 杨宝贵劝他不必担心:“第一批正在育雏的大概可以提供二百只。够二十个小农户养了。慢慢的批量就会大起来了。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想我们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才几只鸡?现在都有上百只了。增长率可是百分之几千。再这么发动群众一搞,到年底说不定还得扩建。” “带我去看看鸡舍吧。” “好。我先关照他们几句。”杨宝贵看了下工地上的情况,最要紧的火炕烟道已经基本完工了――这个部分最要紧,盘得好的火炕,节省燃料,传热快。盘得糟糕的,不爱热还会倒烟。也是一种专门的手艺。临高这地方当然没有盘火炕的工人,就是移民中也找不出来。完全看书操作。按照图纸施工。他向领工的人吩咐了一下,带着吴南海往新落成不久的鸡舍去了。 新的鸡舍依然采用了竹篱笆围墙,渔网遮围的散养方式,种植攀藤类的蔬菜作为鸡棚的遮蔽物。新鸡舍实现了分舍饲养。种鸡被单独圈养,蛋鸡、雏鸡和育成鸡各有自己的空间,互不干扰。便于按它们的状态添加不同的饲料。最后还有一种青铜火鸡,现在它们已经扩大大了十来只。 二百来只育成鸡正在笼网下的广阔空间里活动。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地上刚刚洒过水,有股石灰的气味。 “这里每天定时打扫鸡粪,再洒石灰水消毒――没办法,密度还是大了些。得防着闹病。再说鸡粪也是饲料,不能浪费了。” “我们没养鱼吧。” 鸡的消化道短,排出的粪便里还包括有许多营养物质。吴南海知道有一种循环农业就是在鱼塘旁养鸡,鸡粪喂鱼的。 “喂猪。” “,真恶心。”想着鸡粪的臭味吴南海已经觉得无趣了。 “发酵之后猪还挺爱吃的。”杨宝贵苦笑着说,“说真得我也不喜欢这种饲养法。以后饲料充裕了就当肥料用好了。” 吴南海跟着他又去了鸭棚。鸭子在家禽养殖中效益其实比鸡要好得多。鸭是杂食性的家禽,能够在放牧中自我觅食,耐粗饲,饲料转化率也高。在春季的第一造水稻种植的时候,法石禄还试验性的搞了稻田养鸭,让鸭子在水稻田里觅食,不仅可以利用稻田里的田螺、小鱼虾,还能消灭害虫和杂草。法石禄准备等稻田里的稻谷收割完毕之后再驱赶鸭子进去清场,把留落在田地里的秕谷和零星稻谷吃掉。这比人工清理要来得便捷和彻底多了。这在日本还有个好听的名词叫“鸭法稻作”,算是复古流的纯天然稻作法。 鸭棚就设在河湾旁一道竹篱笆把水湾和河道隔离开,设有一道可启闭的闸门。免得鸭子自顾自的跑路。这里芦苇茂密,河水里养分丰富,河湾沿岸有大量鸭子爱吃的螺蛳之类的水生动物。农委会在移民里找了一个养鸭人每天出去放鸭子,顺便还捞螺蛳和蚌壳,砸碎之后作为鸭子的饲料用。 “不要乱踩。”杨宝贵提醒他河滩的草从里尤其不要乱踩。鸭子很可能把蛋就随便产在里面了,傍晚的时候养鸭人会巡视一遍,把蛋都捡回去。 “我们现在有二百多只鸭子,还有三十多只鹅。鸭鹅比鸡来说就节约饲料多了,除了蛋用禽要补充蛋白质饲料之外,大量的都用青饲料,产蛋率也不错。也可以作为推广饲养对象。” 鸭子是当地的土鸭和从现代时空带来的北京鸭。杨宝贵准备把它们杂交之后看看效果怎么样,至于鹅穿越者没带来――因为中国的土生鹅品种是公认的良种。他只是简单的从市场上买了几头回来――华南最常见的狮头鹅 吴南海说:“养鸭和鹅都要有水面,养殖条件受限制的,没有鸡那么好推广。再说鸭蛋和鹅蛋不受欢迎。大伙还是喜欢鸡蛋。鸭蛋不做成皮蛋、咸蛋有人愿意吃嘛?鹅蛋你吃过吗?” “糟鹅蛋我吃过,味道不错的。”杨宝贵回忆起了当年吃糟鹅蛋的美味来。 “家禽就是增长快。养猪要是也能有这么高的繁殖效率就好了。” “猪的繁殖率也不算差,母猪一年二窝能下二十头猪仔,好好的饲养成活率还是很高的。”杨宝贵说,“最大问题是缺母猪。 第一百七十一节 猪与牛 农庄有二对长白猪和一对东北民猪作为初始种猪。要扩大猪群,自带的外来母本是不够的――太浪费良种公猪宝贵的精液了。一头母猪一年只能产二窝,而一头公猪每年可以给20~30头母猪配种,采用人工授精一年可以给近千头母猪配种。 所以他特意搜集了本地最具有代表性的良种猪临高猪作为母本,用人工授精的方式迅速扩大种群。本地的养猪业还算发达,农户家家户户都养猪,可惜饲养水平太差,按现代畜牧学标准全属于营养不良,杨宝贵勉强买到了十来头还算过得去的母猪来配种。另外又精心挑选饲养了十多头母苗猪准备充作繁殖的母本。 因为熊卜佑一天到晚念叨的要保护纯种临高猪――每次说起临高畜牧站把纯种临高猪给杂交化的时候,熊卜佑总是义愤填膺。杨宝贵特意从农户手里搞来几头架子猪进行育肥养殖,结果发现临高猪不是一种适合现代农业大规模生产的猪种――它的生长期太长了,体重增加之慢闻所未闻。他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育肥一头200斤左右的生猪得24个月才能出栏。对比现代猪存栏不过一年来说实在不经济。 “临高畜牧局当年把临高猪都闹成杂交品种了也是情有可原,不然怎么满足的了这么大数量的出口?” “你现在也在把临高猪搞成杂交品种嘛。” “我可是还保存着几头纯种的――每个品种我都要保留几头种畜的。保持原种很重要。” 养猪场新建成的成排的猪圈里大部分还空荡荡的。临高冬季不甚寒冷,但是夏季比较湿热,雨水多,还有台风的问题,所以杨宝贵在主持养殖场修建的时候选择了单坡敞开式的猪圈,利于通风散热。而且猪圈的用材是相当考究的,地面全部用水泥抹平。整个猪圈力求坚固,能抵御大风,防雨性能好,。 “夏季台风不是闹着玩的,”杨宝贵说,“现在贪便造得廉价,猪圈一塌了压死了猪就损失了。” 吴南海注意到猪圈附近留着一大片的用坚固的竹篱笆围起来的土地,土壤被翻得凌乱不堪,还有几个乌黑的烂泥塘。 “这是猪的体育场,”杨宝贵说,“虽然不养跑步猪,但是猪适量运动运动有益增加食欲,烂泥塘也是它们爱玩的项目――还能防病。” 猪舍和运动场的四周,已经种植了许多的植物,包括防风林树苗,猪舍的墙根种着南瓜,猪舍天栏的上方搭着架子,种上了西葫芦。不但可以给猪圈遮阳降温,还能用来补充饲料。 “这猪的日子还真是逍遥。周边的环境卫生也不错。” “当然,动物也有心理压力的,你别以为猪喜欢又脏又臭的环境。它们过得愉快,才能少生病,长得快,肉质好。种猪才能春情勃发。” “你看,这就是纯种的临高猪。”杨宝贵指着十来头在猪圈里睡觉的断奶小猪,“临高猪的味道的确不错,特别是烤乳猪,”杨宝贵咂巴着嘴,“所以单独养一些,让熊卜佑给你做烤乳猪吃。” 这里实行严格的分圈饲养。杨宝贵告诉吴南海,这里光适应不同状态、月龄的猪舍就有9种之多。每种猪圈因为饲养的头数不同面积大小各不相同,设备结构也略有不同。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用来配种的配种室和母猪的分娩舍。 “所谓科学养猪,并非一定得有全价饲料、抗生素、消毒剂和疫苗才行――这是现代商品化大生产下的无奈之举。象我们这样条件有限的,也有很多简单有效的技术可以运用,一样可以取得好的效果――就是在养殖规模和效率上要差一些了。不过绝对环保。” “就说这个苗猪舍好了。”杨宝贵让他看猪舍的地面,是用石墩架架空一米高的铁格网栅地板。 “这种技术叫‘网上育仔’――苗猪的粪尿都会漏下去,被地面上的垫料吸收,网上清洁干爽,苗猪就不容易得痢疾。成活率就高出许多来了。很简单的原理,实施起来也不难。” “有点象‘高床平养鸡’。” “不错,这个技术实际上是相通的。”杨宝贵说,“还有自动饮水器。上次我到工能委去要他们做,这几个人还非说没有塑料橡胶,其实要什么塑料橡胶呢,用个杠杆式的开关就是了,稍微漏点水也不要紧。可是用了自动饮水器,不但猪饮水卫生了,对猪圈的环境卫生也有好处。猪就少生病了,也用不着一天到晚给它们喂抗生素。。” 工能委机械厂做得土法饮水机除了少量部件是金属的之外,全部是陶瓷和竹器。水是从一个架高的钢筋水泥模制的水箱里里流出来的,粗竹管做输水管。猪只要拱一根竹杠杆,水流就会从蓄水的陶瓷罐子里流出来,流在下面的饮水盘里。这个设备有些渗水,不过比起把水倒在石槽里要干净,浪费也少。 “再比如说饲料的投喂。这里还是传统的‘稀汤饱喂’投喂法,猪食是稀得,喂饱了事,看起来省料,其实水太多了影响猪的消化,反而不容易上膘。至于猪食熟喂更没有必要,不但营养价值受到损害,还容易闹成亚硝酸盐中毒。费人工费燃料。除了泔水之外,一般饲料都可以生喂。这种土法的小改进还可以做很多。” 杨宝贵现在把养猪的重点放在扩大东北民猪的养殖上。现代社会除了用东北民猪作为杂交母本用之外,基本已经不再做肉猪饲养,原因是它脂肪沉积率太高,属于爱长肥肉的猪,现代社会对猪的需求是尽量多长瘦肉:除了瘦肉猪,还有所谓的“跑步猪”,最简单还有瘦肉精之类的玩意。所以这种猪不受欢迎。但是对穿越集团来说,猪除了提供肉食,还负责供应脂肪这一工业资源的任务。 猪之外,牛是饲养场里最大牲畜群了。海南在历史上的主要出口产品就包括牛。临高本地的水牛和黄牛都不少。黎区更是本地牛的主要供应产地。从临高黎区贸易和昌化堡源源不断的运来了百多头牛,使得养牛场的规模一下扩大了很多。 养牛场的牛主要是充当畜力。目前运用在田间劳动上不多,主要是进行货物运输――牛车运输现在正成为穿越集团的主要陆地运输方式。杨宝贵既要搞繁殖迅速扩大牛群,又要兼顾畜力的需求。从昌化加快输入牛只是最好的选择,运来之后稍加调养休息就可以投入役使,牛对饲料要求低,也没有饲料供应上的顾虑。 他对各处运来的牛进行了甄别,水牛肉质粗老,主要供畜力耕地拉车使用,所以控制了水牛的养殖规模,主要饲养是各种黄牛。黄牛不仅可以用来拉车,还能兼顾肉用和皮用。 牛场里的牛此时正在休息,现在是下午,天气正热,几个农工正在牛棚周围洒水降温。这些牛因为每天要担负沉重的道路运输任务,所以照顾的特别周到,不但每日添加精料,而且保证给予充分的休息。 “牛的数量真不少,”吴南海说,“看来反倒是牛肉普及起来快。” “其实对我们来说理想的饲养品种还是牛和羊――吃草就行了。猪要大量的粮食。青饲料只能作为补充。这里的养猪习惯是育肥的时候吃米饭,太浪费了。” “大规模的种植番薯就是为了保证饲料粮。其实牛也得吃粮食吧。要吃玉米什么的。” “传统养牛就是单纯的草饲牛。喂专门的青饲料也可以。玉米养牛也只有美国这样自然条件过于优越的国家才搞得出来。”杨宝贵叹了口气,他对北美是情有独钟的。 他们走过了专门用来配种的种公牛的牛棚,这里的栅栏非常的粗大,公牛脾气暴躁,体型和力气又大,不管是喂养还是役使都得很小心。不过本地的种公牛杨宝贵看不上眼,只饲养的很少的几只作为保持原种用。现在怀孕的本地母牛配得都是从现代时空带来的几种不同用途的良种牛的冷冻精子。 种母牛在春季都配上了种。怀孕的母牛分单间饲养,每个牛栏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牛只编号、畜龄、受孕日期,预产期,自身品种和配种品种。 看到杨宝贵过来,几头母牛把头伸了出来,一对对大大的温和又湿润的眼睛直盯着他看,还哞哞的叫。 “你看它们都认识我。”杨宝贵开玩笑的说着抚了下其中一头牛的脖子,“这头可金贵了,它怀得是黑白花乳牛。以后的牛奶就要指望它的孩子了。”说着他检查了下食槽,看看牛只的取食情况,接着对照墙上挂着的黑板,看饲养员有没有准确的记录投喂状况。杨宝贵对饲料投喂的控制非常严格,草料、精料、食盐全部定时定量。 第一百七十二节 饲料 “这样配种出来会不会退化?” “有一点,不过问题不算大。中国现有的黑白花乳牛基本都是19世纪几头荷兰黑白花乳牛和当地母牛配种的产物。产奶量还算不错,而且耐粗饲。缺点是乳脂含量偏低。”杨宝贵笑着说,“经常有人说国产的牛奶味道寡淡,不如外国牛奶那么淳厚,除了掺假之外,这也是个因素。” “有了很多奶牛就能推行‘学生奶’计划了,大大提高下一代的身体素质!最起码也能让每个穿越者每天有牛奶喝。” “其实我觉得搞乳制品,比如干酪什么的更有前途。”杨宝贵说,“中国人对乳糖不大耐受,乳制品就没问题了。而且乳制品容易保存――我们这里的条件恶劣,搞鲜奶保存恐怕不行。” 接着又走过几头母牛的畜栏,除了怀着乳牛的,还有配其他各种品种的。液氮罐子里的几种不同品种的公牛精液现在都配了本地母牛。有的是纯肉用,也有兼用型的。 牛棚之后是羊圈,围栏里的羊很少,只有寥寥几十只。这些都是最近才从昌化堡运来的昌化羊。看起来它们还不大适应圈养,不时有公羊企图撞击围栏。 这些羊准备饲养一阶段之后,再选择品质较好的母羊接受人工授精,农委会还有几种良种山羊和绵羊的精液。不过绵羊这东西在临高是不是适合,杨宝贵实在没有把握――还是占领了纬度更高的地区再配种好了。 旁边的牧羊狗跑出来,大声的狂吠着,恢复羊群的秩序。 “贝贝别叫了!”杨宝贵吆喝了一声,顿时旁边有一群狗跑了过来,冲着他狂摇尾巴,其中有些是小狗。 “看,‘欢欢’、‘盈盈’、‘妮妮’都是英雄妈妈。刚半年就下了二十多只小狗。”看到吴南海抓起一只爱不释手,“送你一只吧。” “算了,养狗给大家印象不好。”吴南海虽然觉得舍不得,还是放了下来。 “也是,有好几个女孩子问我要过狗我也没给。”杨宝贵说,“得把它们驯化好了,再分配给各个部门。马千瞩还要搞个军犬队什么的,保卫总署也想要。” “门口养只狗看门,就放心多了。”吴南海想了起来,“本地有土狗吗?干脆我就抓只土狗看门好了。” “当然有。我抓过几只来,想看看能不能搞个本地化的杂交种。这里是典型的中华田园犬,驯化水平很低,恐怕给人打了当肉狗吃的可能性比较大。猫就好一点。”杨宝贵说,“猫和狗虽然本身不产生效益,但是对农业生产的帮助很大。等羊群规模再扩大一些,我就要安排放养,这就得有狗帮忙了。” 杨宝贵提议:推广计划中除了养家禽,推广养羊也是个好项目。羊耐粗饲,照料简单,不需要特殊的饲料,占用劳动力也很少。女人孩子都可以放羊,是扶贫中最常见的项目。 吴南海摇头:“羊对植被的破坏太大了。” “那是西北华北的干旱半干旱地区,这里雨水丰富,地表植被丰富,几只羊破坏不了的。再说一家农户养最多也就能养十来只羊,土地承载力很小。” 吴南海动了心,说:“等这批鸡的推广活动成功了吧。得有责任心的农户才能给他――吃掉10只鸡还好处理,吃我们几只羊就难办了。追究他要破产,不追究,以后这活动就搞不下去了。” 家畜场的最后一部分是兔子。兔子一开始对在这里生活的很不愉快――太热了。当时整个农庄的家畜里以兔楼的降温条件最好――直接造在大树下面,但是兔子还是没精打采,一直拒绝繁殖,这这让杨宝贵很挠头――难道要给它们弄个空调什么的?到了临高的深秋,它们终于春情萌发。兔子这动物繁殖率堪称强大,随时可发情可交配,孕期才一个月,成熟家兔一胎可生6~10只。20世纪澳大利亚的兔子泛滥成灾,政府和农民杀之不绝,不过是五对欧洲家兔100年间繁殖出来的后裔而已。 兔子是草食性的动物,饲料要求不高,是很适合的快速的肉类提供者。 现在,这个扩建过一次的兔楼里已经有了30多只兔子,其中有10只是长毛兔――吴南海一眼就认出了它们,为了让长毛兔安然度夏,这些兔子被剃光了毛。 “夏天兔子不繁殖,只好等秋天了。”杨宝贵说,“到年底估计就能给大伙吃兔肉了。我们卫生部也需要兔子。” “先给卫生部解剖,解剖完了再给大伙吃好了。” “用来生理解剖是可以的,做病理试验的就不行了。” “这个自然。”吴南海忽然想了起来,“临高我记得有野兔,你就没想过用当地的野兔改良扩大种群。” “不是很合适。而且野兔带可能携带病毒,万一传播起来就惨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临近河边的荒地,这里已经接近夏季文澜河的最高水位线,砂土壤里种着花生和西瓜,稍远的地方有几个大型的池子,有渠道彼此连接着,散发着臭气。吴南海知道这是田九九搞得生化污水处理系统。养殖场是污水大户,冲洗笼舍会产生大量富含有机物的废水,光用沼气池是无非处理的,所以搞了个生物处理系统,污水先经过沉淀池沉淀,再放入处理池中,用种植水生植物的方法吸附水中的超量的氮、磷。 几个池子上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绿萍,劳工们正从池子里捞取绿萍――绿萍是很好的青饲料和堆肥的来源。离这里不远处就是养殖场的贮青池。 “池子里的绿萍也是饲料的来源。”杨宝贵很严肃的问吴南海:“农委会看样子对养殖业抱着很大的期望。我就想知道饲料的事情你们考虑过吗?要知道没有粮食就没有养殖业。” “当然考虑过。” 吴南海把饲料解决方案说了一下,准备通过三个环节来解决。 最主要的淀粉质饲料准备用扩大红薯种植的解决。包括红薯本身以及红薯深加工中产生的副产品,如淀粉水、粉渣。 其次是青饲料类,在现代农业里主要是搞玉米青贮。在中国因为粮食宝贵,推行的是玉米秸秆青贮法。在临高农委会连玉米都没有,是用青贮苜蓿和其他一些豆科饲料作物,还有就是红薯叶。另外,种“十边”等零星土地上的南瓜、西葫芦之类的高产蔬菜也能提供一部分饲料。 最要紧的蛋白质饲料,一是搞蚯蚓和苍蝇蛆养殖,二是通过回收榨油作业中的副产品,如豆饼、花生饼、椰子油饼。博铺的海产品厂也能提供一部分杂鱼和鱼下脚料制造的鱼粉。 饲料里的添加剂,钙可以直接回收蛋壳和骨头制造,也可以添加石粉。盐他们本来就不缺少,有必要的话还可以从海带海草里获得一些微量元素的补充。 稻草、米糠、红薯皮之类的农产品加工的副产品,作为饲料不甚理想,但是可以作为一种补充,特别是进行加工之后,也能为牲畜较好的吸收利用。 这样算来,饲料的来源还是相当广泛,在目前的养殖规模下还不至于出现饲料匮乏的情况。按照法石禄等人的估计,下半年红薯收获之后饲料供应状况会相当的充裕,也正好赶上当年秋季的家畜产仔高峰。 “上次法石禄和我说过,要开动脑子,不能总想着玉米红薯。还可以从野外的植物中获得大量的补充――过去农村里小孩子还要去打草喂猪呢。” “临高有这样的植物吗?” “当然有。都是各地常见的植物。象什么俭草、狗尾草、马蹄子草、碱草、稗草这些禾本科的野草用来打浆、青贮喂猪,效果都不错。豆科的野草就不用说了,大伙都知道。野菜类的灰菜、猪毛菜、刺儿菜、马齿苋、野苋菜、苦苣菜、牛舌菜、拉拉藤,全都可以生喂或者发酵之后用。还有就是青绿树叶类的,杨树叶、柳树叶、榆树叶、桑树叶之类。虽然不能说遍地都是,也不算少见。发动学生和公社里的半劳动力作为副业搞也能弄到很多。” “说真得,当时我还挺想带水葫芦来的,这玩意河道里捞起来都是成吨成吨的,夏季爆发的时候能堆积成堤坝。比你搞人海战术搜集饲料有效率多了。” “这种入侵物种还是算了,长期看来后患无穷。前人的错误我们就不要再闹一次了。绿萍也够用了。本来还打算带罗非鱼和小龙虾。后来都否决了。” 这个问题在穿越前的物资准备阶段曾经引起过极大的争议,包括罗非鱼、小龙虾之类纷纷在争论中落马。最后决定这些有争议的品种一律不带,反正它们都存在在地球上,哪天需要的时候就地养殖就是了。 “小龙虾不错的,太可惜了。大伙都爱吃。 第一百七十三节 巡逻船 “海里的龙虾不吃去吃这玩意?”吴南海表示鄙视。“真要喜欢的话,澳大利亚也有淡水小龙虾,以后上澳洲去吃好了。不过我还是要吃海里的真正龙虾。” 接着谈到了海产养殖业的问题。临高的滩涂很多,特别是在博铺、马袅、红牌三个港湾,都有大片的滩涂地,是现代的临高搞滩涂养殖的主要地区。这三个地区,眼下都在穿越集团的直接或者间接控制下。有开展海产养殖的基础。 “海产养殖我们都不懂,没人学过,也没人干过。”吴南海说,“恐怕得找了书先自己学习学习。再说了,我觉得就本时空的渔产水平来说,扩大捕捞船队比搞海产养殖要有意义的多。” “让渔民来干好了,早期的海产养殖就是渔民自己摸索出来的。养殖牡蛎海带什么的,主要是育苗和人工制造环境,饲料投喂有限的很,产出挺可观的。” 在海产养殖上没谈出什么具体结果,因为海产养殖也算是渔业的一种,牵涉到海上力量部需要协调。吴南海想了半天还是让海上力量部多收些“捕捞税”的好。如果有可能,组织渔业联社,进行集团化的外海捕捞。 但是这时候,琼州海峡的局势却变得动荡起来。海上力量人民委员陈海阳正在丰城轮的船长室里盯着桌子上的海图。这艘巨轮停泊在这里已经快一年了。从一开始就成了穿越集团力量的象征。即使在他们龟缩在博铺的土围子里的时候,丰城轮也让周边的所有人感到畏惧。 大半年来,除了诸彩老和刘香的两次袭击,还没有人敢于对他们在琼州海峡的存在提出挑战。过去在临高附近洋面上活动的不开眼的小股海盗们早就被他们肃清了。 但是现在,丰城轮上的海军们开始感到了压力。 琼州海峡里,开始不断的出现小股的海盗,见船就抢,时常还会登陆对村落进行骚扰和抢劫。 不是说这样的事情原先没有,而是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频繁过。如今发展到盐场村每周都有1~2次入侵的警报,每次登陆的人从20~50人不等。以至于整个盐场村时常疲于奔命,盐场村的民兵队不得不全天戒备,严重影响生产。为了保护盐民的生产,陆军已经排出一个排前往盐场村驻守。盐场村往博铺运盐的船只也受到了威胁。海上力量部在六月初丢失了一艘运盐的船,损失海盐几千斤不算,还死伤了五六个人。到六月份,被袭击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海上力量部开始在每艘运盐船只上配备海兵,并且采用护航队体制,马袅-博铺的运输船采用10艘一队的模式运输,每队配备护送的武装帆船。总算把意图抢劫盐船的海盗压制下去了。 护航战斗虽然并不激烈,很多时候护送兵一开枪对方就逃逸了。但是对方如果船只有四五艘的,就可能会转入坚决的攻击,特别是运输海盐的船队。为了保证安全,护航帆船上的武装升级为火炮,不使用霰弹已经很难击退这些很久没饭吃,红了眼的海盗。 陈海阳很快发觉海上力量部没有多少力量可以用在维持临高洋面的海上霸权上。海上力量部拥有的舰船从数量上来说已经不少,但是这些船基本上广东洋面上各种船只的大杂烩,总得特点是比较小。排水量从15~100吨之间,船况也各不相同,好坏不一。因为多数船只承担的是运输任务,基本上没有炮装。能被称为军舰的:只有四艘作为海军核心力量的8154渔轮、自己改造的拖风渔船“登瀛洲”、自建的第一艘快速帆船“镇海”,缴获自海盗又改建过的双桅帆船“伏波”。后三者都加装了柴油机。 陈海阳调集主力发动了几次巡逻清剿,还搞了多次钓鱼执法,击沉和抓捕了二十几艘各式各样的船只,打死俘虏几百人,从审问俘虏中得知:他们大多来自福建洋面的各个海上团伙,因为承受不了官军和郑芝龙的联合清剿,纷纷溃退逃散到广东洋面了。由于珠江口也是明军清剿的重点,葡萄牙人担心航道受阻,也出动了大型舰船在珠江口巡逻。不少小股海盗立足不住,只好继续往压力较小的西部洋面而来了。 从俘虏口中执委会知道了最新的海上动向:证实郑芝龙就抚之后,许心素和杨六已于1628年年底被杀,至于陈盛宇、周三等等其他各路中小海盗大部分被他消灭或者吞并。李魁奇和郑芝龙的战斗还在进行。穿越集团最关心的诸彩老跑到了福建在蹚浑水,屡次进攻同安,好像准备在福建洋面上的乱局中捞一杯羹,根据海盗们说,诸彩老一路收容各家溃散的人马,声势扩大了不少。在福建洋面上伺机抢劫洋船,很发了一笔。 陈海阳想这大约也算是一种连锁反应。郑芝龙在福建洋面和各路海上集团大打出手,在逐一消灭和吞并这些团伙的过程中,必然会有愈来愈多的零星溃散的船只逃到琼州海峡这里。 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机吞并这些人和船。陈海阳这时候已经盘算起来了,船只他倒还看不太上眼,但是这些老练的水手可是极有用处的海军士兵。把从陆地上招募的农民训练成水手总不如这些土生土长的讨海人。 至于这群海盗们的是不是能够成为合格的海军战士,陈海阳并不担心,这是政治部魏爱文的事情――这个全新的机构是马千瞩提议设立的,属于总参属下,专门负责军队政治工作――魏爱文因为当年在教导营搞政宣工作出色,被提名出任了这个新的职务。他同时还是总参直属新兵训练营的营长。新兵入伍之后,首先在这里接受为期90天的基本训练和政治教育。 不过要达成这个目标,他还得加强临高洋面上的巡逻力量,镇海和伏波原本承担的是前往昌化和榆林的远程武装运输任务,现在把它们投入到治安巡逻中,短时间内问题不大,时间一久会影响到环岛航线的运输――特别是椰子和木材的供应。 “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舰队,而是足够数量的巡逻船只来维护临高沿岸的海上治安任务。” “从手里的杂型船中再选一些状态比较好的船,加上火炮充当巡逻船。”这其实就是现在的武装帆船的形式,“再加装柴油机增加机动性” “不行,这些船太小了。装柴油机简直浪费――我连火炮都不舍得呢。”陈海阳迅速的抛弃了这个建议,造船厂的设备更新,技术工人日益熟练和机械厂能够提供愈来愈多的设备使得他的野心大为膨胀。 “我要一支小型的,但是专业的常备巡逻舰队。”他在执委会的会议上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现在的杂拌式的海军在琼州海峡只有威慑力,没有执行力。” 因为这种杂型船在性能上没有优势,有经验的操船水手也不如对手多。只要依火器上的优势来抵消对手。但是这些杂型船在建造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安装火炮的需求,很难安装多门火炮。使用上也极其不方便。 最后执委会通过了一项紧急造船项目,命令博铺造船厂集中全部人力物力立即建造五艘三角纵帆巡逻船,这种船只模仿英国皇家海军在17~19世纪建造的海盗追捕船的概念。采用单桅纵三角帆,浅吃水船型,便于在海岸崎岖地形和浅海域域进行战斗。为了便于在无风或者风向不利的环境下快速机动,还设有多对划桨。 英国人的这种海盗追捕船排水量可达113吨,但是文徳嗣设计的船标准排水量只有它的一半――只是借鉴其概念,而非仿制。必经这些船的用途只是在琼州海峡,未来最多在海南岛沿岸。远航性能不需要考虑太多。 新型巡逻船的排水量缩小为60吨,以加快建造速度。单桅三角帆设计因为非常适合沿海地区风向多变的特点保留了下来,帆缆操作系统全部仿制自北美分舵带来的游艇――除了用手摇葫芦取代了电动机。船上另外设置了3对长橹,用来提供额外的推进力和加速转向。 整船采用中岛式布局。前后甲板各设一门12磅1857式滑膛加农炮改装的海军炮,采用和镇海号相同的甲板炮廓安装方式。根据文徳嗣的计算,即使以炮手的训练不算太充分,每门炮一分钟也可以发射1次。炮弹配置上根据几次海战的经验,更多的配置了燃烧弹、榴弹和霰弹,还有专门用来射击桅杆的链弹。 因为巡逻船面对的海盗喜欢以跳帮接舷战为主要战斗方式,小型船只人数少未免吃亏,船上另外安装了一种专门对付密集战斗人员的大杀器:多管枪。 多管枪不是机枪,它虽然能短时间连续发射,但枪身上没有自动装置。本质上说它就是一个把许多支步枪集成在一起依次发射达成连发效果的武器。这种奇怪的武器在欧洲一度很流行。 李运兴设计的这种武器基本就是复制了过去的结构,由16根枪管组成,为了减少制造成本。枪管是用轧钢厂批量拉制的无缝钢管再刻上膛线制成的。装填的是米尼纸包定装弹,火帽击发。口径14――这个尺寸是按照从现代时空带来的充当米尼步枪枪管的无缝锅炉管那里继承来的。最大射程400米,有效射程100米。 多管枪的重大缺点就是二次装填困难,在战斗中几乎不可能给这种武器重新装弹。于是后来又搞了种整装弹药系统。把枪身分成枪管和弹盘二个部分,弹盘部分可以整体拆装。这样就可以迅速的再次装填弹药。思路类似于转轮手枪装弹的时候直接换转轮。 结果成品就变得非常的沉重,以至于想把这种抢作为“机枪”用的人看到它那庞大的体积的时候都觉得用来装备陆军是不大可能了。历史上这种多管枪在陆上机动的时候必须使用双轮炮架,重量将近一门轻型火炮,但是威力和射程又不如火炮。所以在野战部队里很快就被淘汰了。 海军舰艇对重量相对不太敏感。多管枪在舰艇甲板上使用一种装有万向节的枪架,可以方便的朝各个方向开火。枪架上设置有滑动轨道,用行程来抵消部分开火后的后座力。还安装了一个改进版的点火装置:一个类似打字机键盘一样的锤击击发装置在射手的操纵下可以控制开火的频率。李运兴自己操作了几次之后居然能够进行点射。这种武器就得了个绰号叫“打字机”。每挺多管枪组标准携带12个弹盘。为了保护射手,多管枪上还安装了一个铁制机枪护盾。 除了这种可怕的近战武器之外。巡逻船还安装了一种古老但是有效的方法来防备敌人跳帮,在船舷两侧设有保护网。至于在剿匪战斗中效果颇佳的手持式霰弹炮也作为制式装备装备了舰船,作为甲板搏斗时用的近战武器。 船上暂时没有安装发动机,考虑将来的升级改装的需求,造船的时候留出了改装的空间和结构。计划中的发动机将采用单缸或者双缸的柴油机,它可以快速启动,适合巡逻艇的需求。 有人质疑这种船只的效用如何,毕竟船只太小,全船定员不过30人。但是陈海阳认为这种船只在琼州海峡担任护航、巡逻之类的治安警备任务已经足够了――谁也不能指望用它们去进行舰队决战。 1629年六月初,博铺海军造船厂在船台上依次安放了五根铁制龙骨,同时开工建造。巡逻艇首次采用的铁骨木壳的结构。龙骨和肋材全部使用轧制的铁材。钢铁厂根据设计图纸,批量的轧制船上的龙骨、肋材。整个工期比原先木质龙骨肋材减少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 巡逻船在建造的时候的引入了许多现代设计理念。船体外型是文徳嗣和几个船模爱好者借助虚拟造船软件和庞大的流体试验数据库在电脑上完成的。工能委尝试着推行标准化建造。造船所用的各种木制板材统一了尺寸和形状,在车间里用木工机械批量制造。文徳嗣甚至还初步搞了模块化建造的尝试,船上的一些大型部件是在地面上建造好的,然后再吊装上船安装。三角帆则是通过耶稣会的关系派人在澳门订制的。耶稣会来信告知:他们需要的制帆匠人正在欧洲前往澳门的途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几个人没有在路上没有遇到风暴、疾病或者海盗的话,会在一年半之后抵达。 海上力量部建造船只,整军备战――陈海阳抓紧时间大搞以战代练,把海军的见习军官、士官还有新兵们纷纷赶上武装帆船去,反正短期出航不需要考虑食水问题,多塞上些人也无碍。镇海和伏波也保持着战备,每天对临高-徐闻之间的海峡地带进行巡逻。一时间临高沿海帆樯林立,很有些我武惟扬的味道。 很快第一批五艘巡逻艇就下水了。整个工期还不到20天。文徳嗣下令集中力量先舾装一艘出来作为验证艇,尽快投入到实战中,以便发现问题作进一步的改进。 乐琳现在就端坐在这艘全新的巡逻艇的舰桥上,遮阳篷下是固定在甲板上的藤制高背舰长椅,而且它还是可以旋转的――这是吴旷明精心设计送给海上力量部的礼物,也是造船标准化措施中的一部分。这种在临高气候下坐着十分舒适的椅子很快就成为海军权力的象征。以至于“坐藤椅”后来成为穿越国海军的一句俚语――意思上当上了舰长。 他的指挥旗正在桅杆上飘扬着。全新建成的编号101的巡逻艇正是本次巡逻编队的旗舰。漂亮的三角帆张满了,甲板上执勤的是新近换装海军型米尼步枪的海兵队士兵,海军型的特点是枪管比较短,适于在甲板上运用。前后两座和“镇海”号相同的炮廓上伸出黑洞洞的火炮炮口。 舰桥后部还安装了验性的武器,也就是李运兴搞的“机枪”――“打字机”已经制造出了几台,正在装船测试,101巡逻艇荣幸的成为首批安装这种武器的船只。 “终于象一艘军舰了。”乐琳满意的说。他的目光从火炮上转移过去,向分列在自己两舷的船看去,虽然都是稍嫌破旧的渔船。硬帆也上满是补丁,但是这三船编队在大海上一字排开的架势还是很有些海军编队的意思。幻觉中他看到自己穿着白色金边海军大元帅制服,胸前挂满朝鲜式的勋章,站在战列舰的舰桥上,旁边的海面上,是雁翅排开的一艘艘战列舰,在朝阳的照耀下乘风破浪……(!) 第一百七十四节 五桅船 以往他总是乘坐这里最常见70吨级的当地建造的拖风渔船。穿越者手里拥有不少这类船只。主要作为运输船使用,时而也客串巡逻船――驱逐捕拿拒缴捕捞税的渔船,打击专门抢劫渔民的小股海盗,保护过路商船等等。 最近海上力量部发起的“海上治安整治月”,从凌晨到黄昏在博铺-马袅的几十公里海岸线上时刻都有海上力量部的船只巡逻。这使得巡逻船增加了许多艘次,原本用来运输的船只也转到巡逻上来了。为了确保以众凌寡,船只是编组执行任务,每个编队三到五艘船。每个编队里至少有一二艘船配备火炮――不少火炮都是从陆军暂借来的。 这种船的模样可就寒碜了:甲板上是临时借来的陆军12磅1857式加农炮――用绳子简单的固定在前甲板上。火炮周围用装满湿沙的稻草袋子围起炮垒。海兵们中间夹杂着从陆军借调来的灰制服的炮手,海军没有这么多的炮手可用。 “哪怕把巡逻船都换成101艇这样的也好啊。”乐琳第一次乘它出海,就对它的航海性能赞不绝口――轻快,便捷,船帆利用风力的效率很高,难怪文总说三角帆是最适合沿海航行的帆形。 这时候,瞭望哨忽然喊了起来: “三点钟方向有情况!” 乐琳赶紧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朝望去,只见二三海里之外,十几艘小型船只正包围着一艘大船。大船是艘中国沿海常见的大型广船,看吨位相当可观,足有四五百吨。乐琳很是吃惊――琼州海峡不是洋船的必经,不大能看到这种进行远洋贸易大型洋船。这种船即使到海南也是在琼山县的神应港休整,有的则干脆直接到榆林才停泊休息。不会深入到临高-澄迈洋面上。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乐琳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把放大倍率调到最大的八倍径: 大船的船身向一边倾斜。搁浅在沙洲上,船帆还挂着,已经非常的残破。但是已经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许多人正在往大船上攀爬,大船甲板上人头簇动,不时还有烟雾和火光冒起。 这是海盗在抢劫啊,乐琳一下激动起来――枯燥无味的巡逻和捕拿工作终于有了点新鲜的调味品!这可是大干一场的好机会! “战斗警报!”他喊了起来。 一直在艉楼上待命的鼓手马上敲起急促的鼓声。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马上忙碌起来了军士们吹响哨子,不当班的水手和海兵也从甲板下面涌了出来。 “左舵,15度!全速前进!”乐琳扶着栏杆威风凛凛的喊道。 “15度,左!”舵手回复着口令,转动舵轮――海上力量部已经把其麾下船状好、吨位在50吨以上的船只全部改成了轮舵操作。 随即艉楼上的旗语手也向两舷的船只发出命令。跟随着的108和111也随即开始转舵。 “放下一号、三号、五号船桨!!”阮小五喊道。乐琳的口令虽然很威风,但是这条船没有发动机可用,所谓的全速前进就是把船上的三对船桨放下去,用人力摇动增加速度。 阮小五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海军士官生了。参加环岛航行回来之后,参与的海军学员全部获得了晋升。他虽然才十五岁,已经在袖子上缀上了象征士官生等级的银色袖绦,有了这个标记,他和甲板上的水手有了身份地位上明显区别。水手们看见他要敬礼。不过他依然不需要缴纳军官伙食费,而是和士兵一样吃供给制的伙食。 他的海军制服上还多了一个袖条――“第一次环岛航行纪念袖条”,所有参与过这次航行的人都有一个。阮小五觉得自己这套原本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对襟小褂现在怎么看怎么威风。他时常穿的整整齐齐,在休假的时候漫步在东门市,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这些人非常的土――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来到临高的了。 今天他是101号上的值星官。负责第二早班的执勤。也就是早晨4点到上午8点的班。战斗警报一拉响,阮小五的喉咙就紧了起来――要打仗了!而且是和海盗打仗! 作为渔民家庭出身的孩子,阮小五对海盗并不陌生。小股的海盗没有能力抢劫大船就专拿无抵抗能力的单艘渔船开刀,抢走渔获是常见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海盗经常会强迫渔民入伙,有时候则干脆连人带船一切裹挟着去了。特别是当海盗们彼此之间要大打出手和面对官军围剿的时候,这种拉壮丁式的逼迫入伙就会达到顶峰。阮小五的好几个亲戚就遇到了这样的祸事:不是丢了性命。就是损了船。最后阮小五的爹也被抓去当了海盗,在一次官军的围剿中船毁人亡,最终落得全家流离失所。因而他对海盗特别的痛恨,在档案里属于“立场极其坚定”,被政治保卫总署发展为海军中的“十人团”成员。 在轮班摇桨的水手的推进下,巡逻船队的速度提高到5节。 乐琳命令,“开炮示警!” 甲板炮立刻冒出一股白烟,震耳欲聋的炮声在海面上回荡。但是包围着大船的海盗船们似乎毫无所动。乐琳从望远镜里看到,有人正从大船上慌慌张张的往小船上搬运东西,有人则在小船甲板上摆弄火器一样的长管物件。 因为穿越集团在本地也是一霸,小股海匪一般不愿意和他们直接打交手战。乐琳多次遇到敌人根本不交火直接跑路的情况。如果在3~4海里之外就扬帆,他的船队是追不上的。但看眼前敌人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跑路。 乐琳估摸着距离距离还有一海里半,12磅加农炮的射程倒是够了,就是没准头。打过去和不打也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船上的货物还没抢完,或许是看到来船不过三艘而已,围绕着大船的小船中的一部分忽然掉转船头,气势汹汹的向船队扑来。 “敌人有进攻迹象。”阮小五叫喊起来,“准备迎击!” “胆子挺大,要么就是战利品油水够大。”乐琳从望远镜里看到还有几艘船在继续卸货,看来敌人是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的战利品。 “看来是要打一仗了。”乐琳肾上腺素勃发。喊道:“着甲!” 身边的勤务兵赶紧从艉楼舱房里把他的防刺背心、护膝、钢盔还有防割链子手套拿了上来,伺候他穿上。乐琳接过最后递上来的仿制的美国海军指挥刀,拔出来意气风发的一扬: “命令各船,准备战斗!” 红色的三角形战斗旗升了起来,各船的战斗人员各就各位。士兵开始给自己的步枪装填弹药,水手们从底舱用铁罐把待发火药提上甲板――战斗中火炮旁边是不留火药的。炮位上,火炮都装上了火药,安上拉发信管,炮弹都放在副炮手身边。射击手把沉重的弹盘装上“打字机”锁紧,上膛待发。海兵们的步枪没有刺刀――在船上用刺刀施展不开,取而代之的是海军1629式大砍刀――这是仿造当年赫赫有名的卢旺达香蕉砍刀制成的,小批量的装备给海军舰艇。 “单纵队,抢占上风位置!”作为一个海军爱好者,乐琳还是坚定不移的按照皇家海军的一贯做法,抢占上风,主动发起攻击。 “稳住!没有命令不许开火。”乐琳手足冰冷,差点又用粤语发令。 这时候对方的船只上如同鞭炮一样,凌乱的传来了劈啪声,许多股白烟在船队中冒起。这种没到射程就开火的火器使用习惯,乐琳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包括穿越集团自己训练的士兵原本也有这样的习惯,似乎火器就是用来壮胆的,为了克服这个毛病陆海军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进行训练。 “距离五链!”观测员不断的报告着敌人的位置。 “打旗语,叫108和111紧随旗舰行动。” 一旦进入战斗,乐琳的所谓指挥就没什么意义了。他和所有无线电发明之前海军指挥官一样,投入战斗之后各船行动就完全依赖各自船长的判断了。在海军部里乱斗派是没有市场的,是编队派的天下。 在3链的距离上,101巡逻艇发射了一枚实心弹,炮弹飞过海上起伏的船艇。落在在海面上起水柱。一名使用测距仪海军炮手立刻测出了落点距离。炮手马上修正火炮仰角。 紧接着,另外二艘船也跟着开火了。有一艘舢板被击中,木板的碎片飞起几丈高。 “打得好,保持火力!” 船队从海盗船队面前横切过去,采用抢t字阵的战术。除了三艘巡逻船上的12磅炮,包括用来杀伤人员用的1磅鹰炮和海兵的步枪朝着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一阵猛烈的射击,海面上被一片硝烟笼罩着。不时的可以看到火器发射时的闪光。 巡逻船上的火炮已经全部改用霰弹射击。根据海军几次战斗的经验来看,在50~100米的距离上,对付大陆沿海的小股海盗,用霰弹更有杀伤力――这些贫穷的海盗的船只几乎全是普通的木材制造的,厚度有限。根本抵挡不住霰弹的射击。而他们喜欢聚集在甲板上伺机跳帮作战的习惯也给了用霰弹血洗甲板的机会。 “右满舵,调整到11点航向再来一次!”甲板上的烟雾已经散去,乐琳小心的注意着不和敌船得太近,重新回过头来再一次的抢t字头。 101艇的操作灵活性在这次转头中表现无遗,三角帆在几分钟内就掉到迎风状态,推动着巡逻艇急速的转弯。艇身一度倾斜的厉害,浪花直打到乐琳的脸上。 相形之下,两艘拖风船的转弯就迟钝多了,十多分钟之后,三艘船才重新完成掉头编队。 烟雾已经散开了,在刚才的一阵混乱的互射中,三艘船几乎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打击,只有船帆上大大小小的洞证明海盗的反击火力也是相当迅速的。但是海盗们的损失显然更大。有几艘长舢板开始下沉了,而另外一些较大的船只上横尸累累,伤亡惨重。 幸存的海盗们纷纷跳下了水,准备泅到他们队列中的其他船只上去。可是别的船上的人现在已经知道敌人的厉害,只想自己逃生,哪里还想搭救这些同伙!因此一根绳子都不扔下来救他们上船,海盗们一边胡乱开火,一边转舵撤逃,在大船上搬运货物的海盗来不及下到船上,同伙就把绳索砍断,自顾自的逃走了。被抛弃的人在甲板上的叫喊着。有人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企图泅水逃生,结果活活的摔死在沙洲上。大船周围变得一片混乱。 巡逻船队的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这一次,101船发射的一枚链弹打在一艘单桅帆船的桅杆上,立刻让它失去了动力,漂浮在他们的眼前,上面挤满了人,正是一个合适的目标、 “‘打字机’开火!”乐琳早就想试试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了。 两名经过特别训练的水兵抵住肩托,拉动了发射杠杆。 打字机开火时的剧烈震动差点没让乐琳摔了个跟头,立刻舰桥上被大量的烟雾笼罩。枪声震耳欲聋。 打字机的后座力很大,枪口晃动的厉害。它发出可怕的吼叫声,长长的枪口焰透过烟雾喷吐着。子弹横扫过甲板,人的脑袋、四肢和身体的各个部位被14的铅弹撕碎,向各个方向抛洒着,连烟雾都变成了粉红色――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没有必要用火炮或者其他东西解决它了,在打字机朝它倾泻完三个弹盘之后,这艘船死气沉沉的漂浮在水上,已经看不到活人了。 机枪手们换上第四个弹盘,这时候整个“打字机”已经变得非常灼热,枪口冒着青烟,机枪手们不得不把厚厚的手套戴上才能继续操作。 “射击4点钟方向的舢板。”乐琳命令道。有四五艘舢板正在搬桨迅速向海岸边逃去,他想观察一下“打字机”的射击精度问题,就刚才那剧烈的震动来看,准确性恐怕堪忧。 果然,“打字机”发射的子弹的确是在“扫射“,开始的几发偏离的小艇很远。不过一旦调整到位威力让人满意,小艇在扫射下被打得进水沉没。几分钟后,多管枪的木柄都变得烫手难握了,射击才停了下来 “真是猛。”乐琳擦了把脑袋上的汗,两个“机枪手”已经被火药熏得满脸乌黑了,整个枪管枪身都在冒青烟,有一股烧焦的气味。 “好像没打多少子弹。”乐琳察看了下,“打字机”只打掉了十个弹盘而已。米尼步枪的身管在战斗中连续射击十五六次是没有问题的,不至于发热到这样的地步。 这场战斗和以往的海上遭遇战一样,打成了击溃战,海盗们形势不利就一哄而散。乐琳也不敢分散队伍猛追,只率队追击了其中最大的一艘双桅船。用炮火最终迫使其落帆投降,抓获了六七十名俘虏。还是有大概一半的船逃走了。 即使这样,沙洲周围的海面也已经化作了修罗场。海面上飘满各种残骸、废船和浮尸。乐琳的编队又从四周海面上打捞起了几十个还能呼救喘气的海盗。 但是他最关心的,是这艘搁浅在沙洲上的大广船。这艘突然出现在琼州海峡的船只到底是什么来路? 谨慎起见,他亲自率领一艘船在这里看守,另派111船回博铺报告,要求派工程人员来察看一下,这艘船是否还有浮起的可能性――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收获可就大了。 乐琳派人在沙洲上登陆,察看是否还有敌人在沙洲的隐蔽,沙洲上横七竖八的丢满了各种箱子、篓子之类的东西,有的已经散落开,出里面的货物,多半是瓷器、丝绸之类的贵重货物,还有成篓的药材。这应该是一艘典型的下南洋贸易的大洋船。 “阮小五,你马上组织二十名海兵和水手,”乐琳命令,“准备器材,做好登船准备!” “是!”阮小五敬了个礼,赶紧去准备登船用的抛钩和绳索。 这边乐琳关照人打扫战场,将货物都整理收拾好装船,把海面还漂浮着的船只一一捡看,有利用价值的就稍加修理,用拖索拖带回去。没有价值的就直接凿沉了 阮小五身背砍刀,腰徳林杰手枪,往自己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纵身一跃,抓住一根船舷上垂下来的粗绳,身先士卒的爬了上去,“事事当先”是穿越集团的军官教育基本原则。手下们一个跟一个的爬了上来。 大广船宽阔的甲板上,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到处是血迹和尸体,还有在搬运中散落下来的货物。 第一百七十五节 脱困 “降者免死!”在海兵们的呼喊中。很快从甲板下,货物堆里摇摇晃晃的出来了许多人,一个个的垂头丧气的跪在甲板上,等候发落。阮小五关照把人都捆了,一一送下船去,押回临高候审。 接着又从甲板下面搜出了许多被捆绑的人,都是船上的水手、客商之类的人物。阮小五也懒得一一甄别,关照人也送回临高去。这些倒霉蛋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哪路好汉的手里。 阮小五带人往下面再搜索了一层,甲板下面的货舱里面堆满了货物,看来海盗们还来不及抢走太多的东西――另外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细软,对瓷器之类的重货没有兴趣,里面虽然被翻得乱七八糟,大部分东西还在。 “这么多好东西。”几个海兵在窃窃私语――从入伍第一天起,“一切缴获要归公,不准私藏战利品,不准抢掠百姓钱财”就是穿越集团反复灌输的纪律,他们也知道犯禁的下场是很恐怖的。但是即使这样,当大宗的财货出在眼前,人总也不免要心思活络。但是眼前的小士官生一脸水火不侵,铁面无私的模样。士兵们也就不敢再多想了――这就是军官的表率作用。 “所有出入舱口贴上封条。”阮小五命令着,又安排人把尸体和散落的货物都收拾好。等待支援的人员来接手。 陈海阳接到报告很是高兴。最近的海上剿匪简直就是没油水的慈善事业,得到的无非是几艘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小船和一群衣衫褴缕的俘虏。现在听说捡了这么大一个洋落――四五百吨的大广船,上面还装了满满一船的货物,连平时不舍得用的67式登陆艇都派了出来,运去了一个海兵连和三门大炮,防备有人来抢这个战利品。 文徳嗣听说到手了一条大海船,也顾不得一堆行政事务还要办理,借口要去帮船拖困组织了一个工作队,也随船出发去了。当然,登陆艇上也少不了计委的人――去登记接受战利品的――计委的人现在被称“无处不在的秃鹫”。这个“秃鹫”是一个叫孙笑的年轻人。他穿着黑色的土布工作服,胳膊上套着红色袖箍,上面写着个篆体字的“计”。背着一个计委的人员专用的土布挎包,这种书包比陆海军用的挎包要大的多,可以塞入更多的账册和活页纸。上面还绣着四个红色大字:“计委专用”。 “五桅船!”大广船出现在文徳嗣的视线中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拍了下扶手,这种大型中国海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临高洋面上哪里会有这种船只!这个收获可太大了。 展无涯看到这么大的木船也吃了一惊:“起码有三百吨!” “说少了,这船的排水量有五百到六百吨。”文徳嗣对这个很有研究。 “中国传统的木船能造这么大?” “某些人吹嘘的万吨木船是造不出来的。中国常见的海船里,西班牙人记载来马尼拉贸易的里有八百吨级别的帆船。这种五六百吨的船不算稀罕物。” 登陆艇在沙洲旁和101艇碰头了。乐琳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看到文总也亲自来了,赶紧来汇报情况。 “不忙,先说说巡逻艇有什么问题。”这是他搞的巡逻艇第一次参加实战,文徳嗣很想知道一线人员的直接感受。 “很好。” “很好?”文徳嗣想这反馈实在太简单了,不过起码说明整体没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乐琳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具体问题,战斗总结会还没开过。 “机枪太烫手了,打了不到十盘子弹木托都快烧起来了。” “按理说不会罢。”文徳嗣心想部队的米尼步枪连着装填十几发二十几发都没见要烧起来,一根枪管打十发就要过热? “千真万确,而且震动太大了。没精度,弹道混乱,威力还不错。” “有可能的。”展无涯看了看这台“打字机”,两名射手正在把冷却的枪管逐一拆解下来,一一擦拭。纸包弹的一大问题就是身管里残留特别多。 “集束枪管,没有散热的装置,又是直接固定一起的,更难散热了。” “回去交个报告给工能委武器组吧,看看是不是加个散热片什么的。”文徳嗣对这种多管枪兴趣不大,在他看来,用库存的弹簧件搞个马克沁机枪出来是举手之劳,就是批量生产金属整装弹问题不好解决才闹出这个复古主义流的东西来。 “帆缆怎么样?” “转向灵活,这船文总您设计的太好了。”乐琳现在也学会恭维领导了。 101艇在战斗中总体表现的不错,船体和甲板设施没受什么大的损伤,人员伤亡也微乎其。当然战斗本身的烈度也不大,毕竟海盗们没有和他们决一死战的决心。不过这也符合它的设计初衷。 至于这艘战利品,乐琳说已经对整艘船进行了搜索,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清理出来了。 “……俘虏已经全部运走,尸体丢海里了。这船上还有很多货物,一时间也没船卸载,要不就等大船浮起来直接开走吧。” “货物要进行卸载。不然船浮不起来的。”文徳嗣看了下手表,又看了下海面,现在已经是满潮了,沙洲完全没入水面之下,但是船还是搁浅的状态,纹丝不动,显然不卸载指望潮水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绕着船看看。” 几个人划着舢板环绕大船走了一圈,船头搁浅在沙洲上,船头陷得很深,似乎操舵的人在慌乱中把船头直接撞了上去。 “看来陷得很深,不用外力是浮不起来的。”文徳嗣评估了一下。 蒙徳说:“事情没这么简单。船头被这样的外力撞击,肯定有破损,你看它有下陷的迹象。得先排水修补舱壁才行。” 他对大海扫了一眼,又看看有点倾斜的船身,然后说:“目前,我们有两个办法可以拖险:一个把等待下一次最高潮出来的时候,用船牵引把它拉出浅滩;另一个是用浮桶把它浮起来。” “铁筒倒是不少,不过现在都被各单位占用去了。还得叫大伙腾空。”展无涯踌蹰了下,其实主要占用的就是工能委属下的各部门了。 “还是第一方案。放在这里夜长梦多。”文徳嗣看到这笔财物,很有些放心不下。 “船损坏程度怎么样?”孙笑说。计委派来的人总是对成本和产出总是斤斤计较,这可能和他们多数出身会计有关。 “我想,它不会损害得太厉害。帆缆虽然全损,但是桅杆都在,再修补下风帆――不用全修好,能跑起来就是。虽然是慢些同样能开动的,嫌太慢就让67艇牵引。” “这工作量很大啊。”展无涯看了下巨大的船身。 “没事,给我叫通陈海阳。” 陈海阳听说大船上战利品很多,立马答应加派船只和水兵过来驳运货物。还有一些必要的设备、技术人员也随船一起运来。 最高潮要等到入夜,文徳嗣决定现把准备工作做好。登陆艇运来的海兵们先爬上了甲板。在甲板上快速的组装装起了一套起吊杆架来,接着就把带来的火炮、弹药和相关的物资都吊运上了甲板。文徳嗣等人也登上大船。 甲板已经由阮小五组织人清理过了,海兵们在船艉楼上架起了火炮。还在甲板上为文徳嗣他们搭建了个帐篷座作为临时指挥所。 增援的船队到了之后,一百多名海兵忙乎了五个小时,才把货舱里的东西卸载出来,从甲板上吊运到下面的帆船上,以便减轻船体重量。船里不仅有大量常见的输出贸易品,瓷器、丝绸、药材之类,还有许多粗陶、铁器、锡器之类的低价冷货。运输船队跑了几个来回才把三分之二的货物卸载掉。剩下的一些货物文徳嗣准备在浮起作业的时候派上用处。 蒙徳检查船壳的时候,发现左边腰板的地方有两个接缝有裂口。幸亏船稍向右倾斜,开口在水线以上,船上本来就有备用的船材,蒙徳让船厂的工人现场加工封闭缺口。 检查船壳和底舱时,蒙徳发现它并没有因搁浅受到很大的损坏。船底有进水,但是积水不深。只是船头嵌在沙里很深,只能在最高潮位的时候才有办法搞出来。 检查完内部之后,蒙徳泅到船底,想摸一下缺口的具体位置,有没有伤及龙骨。 “下面有一个缺口,不大。”蒙徳从底舱的积水中探出脑袋,一个劲的喘息着,“得把水抽干净再补。一开始落潮我们马上抽水。” 于是由把抽水机从帆船上吊运来上,这种抽水机是人力的。海兵们轮流抽水,很快把积水抽干了,几名船厂工人立刻投入到修补缺损的工作中――他们必须抢在涨潮前完成补漏工作。 最终船上的所有缺口都给补上了,接着又开始清理帆缆。五根桅杆倒是安然无恙,就是上面的帆缆在海盗跳帮上船的激战中都给损毁了。勉强清理出一面能用的,用其他残存的帆面和帆材修补。 剩下要做的只是想个什么办法把船搞出来。可惜海峡的潮涨得并不太高…… 文徳嗣又关照海兵将剩下的货物:铁器、粗陶之类还有船上备用的粮食之类一律搬到船后部,以便压住船尾,帮助船头翘出沙坑。 最后,在船上拴上钢丝绳,另外一头固定在67式登陆艇上,等满潮的时候。借助海水的浮力,再用登陆艇牵引把船拉出浅滩。 这些事做完,已是半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风在衰弱,几个前军人们观察着云层的颜色和排列方式,发现风有加大的趋势。 “这是好事,到时候我们把船帆挂起来,还能借助一部分的风力。”蒙徳说,“我们先休息吧,一会还有力气活要干。” 直接在甲板上睡觉是不行了,不大风力开始加大,还凑趣的下起了雨。大家只好在乱成一团的艉楼里过夜了――这里因为是船上头面人物的居住,被海盗们翻得乱七八糟。大家就在舱房的地板上和衣而卧。夜间的值班警戒由乐琳的船队安排。 下半夜,正在打瞌睡的文徳嗣突然感觉船身晃动了一下。 “高潮来了!都起来!” 大家看着海面漫长的小波浪一条接一条地滚起来,沙洲渐渐消失,浮起作业的时间快到了,急躁感充满了每个人的心灵,大家都在过度地紧张着,谁也不说话,都在等候着命令。 文徳嗣这时候已经下到登陆艇上,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潮势,他对那两条伸得又长,拉得又紧的钢丝绳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升帆!”文徳嗣在步话机里呼叫大船甲板上的蒙徳,“注意迎风面!” 匆匆修补过的帆在中桅上升了起来――“硬帆的升降就是快”,文徳嗣还没转过这个念头,四点钟,潮水涨到了最大高度,此时正是潮水已涨未落的那一刹那。得赶快动手,不能再迟了! “全速!”文徳嗣喊道。 67艇的主机立刻把功率输出提高到最大,控制台上一排排各色的指示灯在疯狂的闪动。 大船上的船帆正在大风的推动下颤抖着,发出撕扯的声音,蒙徳发觉刚才补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缝,但愿能支撑到船浮起来。 风的力量,潮水的作用,加上登陆艇的牵引。大船的船身似乎动了一下,发出吱嘎声。 “船动了。”蒙徳穿着雨衣,把对讲机藏在胸前喊道。 “好。关照大家小心。”对讲机里传来了文徳嗣的声音和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蒙徳不由探头看了看远处海面上登陆艇的灯光――正在波涛中起伏。 水涨得更猛了,胀起船腹,把船往外推。人们感到几次船壳在颤动,似乎正要浮起来。 风刮得更加急了,蒙徳听见桅杆的吱嘎声和绳索的尖叫。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 “船在浮了,再加把力!”他对着对讲机喊道。 “已经超负荷了――”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船身猛得摇动起来,船帆忽然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声。 “坏了!”蒙徳想这是帆撕裂了。果然一块巨大的黑影朝他身上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立刻把他砸得昏了过去。 但是这一瞬间,船借着这股力已经浮了起来,在海面上剧烈的晃动着,绷得笔直的钢丝绳发出可怕的啸鸣声,,登陆艇的上文徳嗣一瞬间腿都软了。 船终于在风雨中稳定了下来,随后在登陆艇的牵引下离开了沙洲。天光大亮的时候,船队回到了博铺,这艘前所未见的中国五桅大帆船被牵引进港的时候,让岸上的穿越众们发出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来围观。 蒙徳被送进了博铺的卫生所。因为怀疑有骨折,又赶紧派车送他到百仞总医院照光机。经过会诊,河马宣布蒙徳的小命无碍:两根肋骨被砸断+轻微脑震荡――安全帽救了他一命,不然脑壳不保。检查之后,张子怡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让他睡着了。 “这下我损失了个主要船长和教员。”陈海阳大呼损失惨重,蒙徳起码几个月不能干活了。 “没事,你得了一艘大船。”文徳嗣说,“修一修,改造下也能成个风帆主力舰的级别了。” 船上全部货物的清点工作持续了48小时才完全结束,看到孙笑拿来来的厚厚的账本,马千瞩很有发了一笔横财的感觉,不但货物数量大,而且种类繁多,特别是日用品上,对解决临高目前存在的日用品匮乏的局面有很有好处。 不过这些货物却很奇怪,不是按照种类打包归类堆放的,而是许多不同的商品混合打堆放在一起,上面还挂有不同的竹签,写有名字。看起来似乎是不同商人的货物。 “这船上除了船主本人之外大概还有多个商人租赁舱位。”马千瞩看到堆在桌子上的名签。 “要是他们还活着,我们没收这些货物说不过去吧。”孙笑说。 马千瞩不以为然:“估计全死光了吧。无主之物归发现者占有。” 不过事实证明,马千瞩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他正拿这计算器和堆积如山的各部门申请单计算分配方案的时候,冉耀溜了进来。 “督公,事情有些麻烦啊。” “什么事?” “审俘的过程中,发现了有不少船上的客商还活着。” “这样!”马千瞩不由自主的顿了下笔,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脑海,他慢条斯理的把笔往一个玉笔架上一搁,说:“很难说吧,十有八九是海盗冒充客商……” “不是的,在船上查到一张客单,上面有客人名字和货物数目、种类。对质下来无误。” 根据政保署的审查结果,这艘船是琼山县一个海姓缙绅出资建造的,除了他自己的货物之外,船上还搭载了客商三十八人,各有货物。( 第一百七十六节 依法治国 “船上的总管已经死了。不过领航的火长还活着。他说这船是准备去吧城的。” “吧城?” “就是巴达维亚,荷兰人的地盘。” “在印尼那里――” “对,他们准备在那里卖掉货物之后把收购去年的香料再运回来出卖。”冉耀说,“现在核对下来,活着的客商还有二十个人。” “船主还活着吗?” “船主不在船上,船主的代理人总管已经被海盗杀了。” “那就好。”马千瞩想既然这样就稍微慷慨一些好了,“查对出来的就发还货物好了,无主的就归我们了。” “我也觉得这样处理好些。”冉耀点点头。 “生铁之类需要的东西就直接买下来好了――省的他们运回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愿意贩运过来。” 马千瞩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又提议:为了表达我们穿越集团的伟光正:经审查确系大船上的水手,并非海盗的,每人再发一两银子作为路费,至于客商的货物查找不到了,确有缺损的,也给予路费盘川让其雇船回家。负责处理此事的冉耀觉得这样面面俱到,大家的利益都不受损,便一一答应了。 马千瞩也就认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自顾自的分物资去了。没想到下午,就有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来了。 没想到这事的处理方案刚刚在a上公示还没处理,就有人上书执委会,要求重新处理。因为差异太大。冉耀委决不下,只好把这事情汇报到执委会。 “什么!开庭审理?”马千瞩吃了一惊,话说穿越集团到现在是成立一个司法所作为法律政策研究部门,偶尔也为执委会提供些法律政策参考,但是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的开过什么庭。基本上是治安部门说了算。现在怎么闹起开庭来了。 提案是现任的海关关长马甲提出的。他的提案核心就是“以此事为契机,建立琼州海峡的海事裁决权”。 具体的措施就是在博铺设立海事法庭,专门处理琼州海峡上的海盗抢劫;船只倾覆,打捞,货损、船只碰撞、责任和赔偿认定等一切海事事宜。 海事法在欧洲起源很早,但是中国对此则基本是空白。马甲认为,在穿越集团的控制海域应该推行这一法律体系,这将有助于规范中国沿海的航海贸易和海上运输行为。 “我承认,依法治国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要这套花架子有什么用处?”马千瞩提出质疑,“法律要有强制手段保证才能确保它的权威性,我们现在政令不出临高,控制的海域只不过是临高沿海,搞这套体系是不是太早了?” “穿越集团以海南岛、台湾为起家基地,奉行从沿海向内地扩展的战略。所以在一个相当长时间内航海业将是我们的主要支柱产业,从现在就开始健全海事法,制定起海上航行和贸易规范来,对未来的行业发展会有极大的帮助!现在管不到整个琼州海峡,但是可以先从临高-徐闻海面管起。凡事总有开始。”马甲在会议上慷慨陈词,力陈设立海事法庭的重要性,当然把英国人的海上霸业也和他们最早成立专业海事法庭联系到一块去了。 执委会听取报告之后休会十分钟,期间执委们进行了私下磋商。这个提案引起了海上力量部的担忧。陈海阳表示,目前海上的执法权统一由海军负责。搞了这个海事法院之后,双方的权力如何划分?工作起来怎么协调?会不会造成多头管理的局面 “这个担心我觉得是多余的。”马甲侃侃而谈,“海事法院是一个裁决机构,并不负责具体执法。法院也不管逮捕和起诉的事情,具体执法是公安的事情。麻烦的只是协调的问题。” 海上力量部和海事法院是两个系统,如何确保政令有效的执行,这才是关键问题。 现在就要分散海上力量部的执法权显然是不可能的。尽量减少机构,统一指挥是执委会现在对机构设置的指导思想。马千瞩提议:既然已经开始建造专用的警备巡逻艇,可以在海上力量部下面设置“海上安保部”,专门担任沿海地区的巡逻、缉私、治安、护渔的任务。受海上力量部和专业部门的双重领导。 “海上安保部这个太小鬼子味了,干脆就叫海岸警备队吧。”陈海阳说。 “要我看叫海警队就好了,干脆明白……” “不,这个叫法和警察系统容易混淆。”陈海阳断然拒绝了。 于是海岸警备队这个机构就算是成立了。原来的海警教导员高晓松被任命为海岸警备队队长,这也算是他干回本职工作了。实际这个机构上除了一个抬头一个图章之外不存在任何的实体。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人员编制,高晓松也不过是挂名而已。整个就是一个名义机构。 “为什么要成立这么个空头机构?直接让专业部门和海军协调不就是了?”事后马甲不解的问马千瞩。 “便于协调。抬头太大了,就不好协调了。”马千瞩含蓄的说。 马甲明白了。这纯粹是为了照顾海军的面子。否则堂堂的海军受海关或者海事法院指挥――哪怕只是暂时的执行任务,这群人的面子恐怕也会觉得落不下来。搞一个次级部门来对口,协调起来就容易多了。 马千瞩还有另外一层想法没有挑明:目前的穿越集团还属于势单力薄,等他们占领海南、台湾,经略南洋之后,海上力量部的实力会急剧膨胀。为了避免一家独大的局面。势必要对海上力量部进行分割。现在的一个空头机构,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分割出去――海岸警备队独立建军是国际惯例,海军也无话可说。 选择高晓松当这个队长不仅是因为他本行干这个,还考虑了他的出身并非p海军。一旦海岸警备队被独立分离出来,不容易受到海军的影响。 当然这些马千瞩是不会向任何人说得。他相信这点思路,执委会的多数人都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心里明白就好了,用不着到处说。 执委会觉得成立一个专业海事法庭也不错。反正马甲的这个海关关长也是闲着,干脆就让他去搞这个什么法庭好了。于是就同意在博铺设立博铺海事法院,和海关共用一套机构。 “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不管准备贯彻的海事法到底是哪一套版本,希望执委会的各部门能够协调。”马甲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啊。说吧。”文徳嗣笑道。 “第一、在执法动中捕获的船只,必须先由海事法院扣留。在海事法院没有出具判决之前,各部门不能先行处置……” “等等,这可有问题了。”陈海阳提问,“现在是海军战斗中捕获的船只移交给计委统一处置的,以后要全部交给海事法院?” “当然不是,移交给海事法院的是在执法行动中捕获的船只,比如在清剿海盗,缉私之类的行动中。” “这个不好界定。比如缉私,这个好说。剿匪之类的治安行动,郑芝龙、刘香也是海盗,但是对这些人作战就不能说是治安执法行动了吧?象郑芝龙这样的巨无霸,我们得用倾国之力去对付才行。” 马甲一时语塞。这个界定原本并不困难。但是穿越集团现在本身的地位并不分明。使得定义战争和执法行动变得困难起来了。 “先不要打岔,让马甲说完。最后再讨论。”文徳嗣说。 第二条是在海上捕获的人员,包括海盗、非法捕鱼人员、走私分子之类的人物,必须由海事法院审判判决之后再进行处理。过去穿越集团秉承不管谁抓到的俘虏,都归内务委员会统一处置。 “还有审判问题怕也不好解决。”冉耀慢腾腾的代表内务委员会发言了,“还是刚才扯到的海盗定义问题。” 多数执委就是觉得现在还不是引入司法体系的时候。一旦建立起了司法制度。很多事情处理就复杂化了。本来抓到一个土匪,捕获一个窃贼,直接由警察总部判决送劳改队就完事了,处理起来防备快捷。一旦搞了司法体系,就牵扯到证据搜集、起诉、判决之类的事情,即使他们不玩什么公诉、辩护之类的花活,仅仅是例行公事的走个形式,过完全套程序还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未免效率不高。 邬徳却很赞同: “我赞同从海事法院开始,逐步健全我们的司法制度。这是我们民政体系的根本!” 随着他们控制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司法事务也逐渐增加,刑事案件,民事纠纷一样都不缺。如果说之治安和刑事案件好歹有部草草拟定的《治安法》可用,算有法可依,处理起来相对便捷之外,民事上的纠纷则完全毫无章法可循。邬德现在每天都要处理属下百姓的民事纠纷。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不算,他还不懂法律,更不用复杂晦涩的民法了。现在搞得判决完全以他自己的好恶和对公正的理解来进行判决,虽然力求公正,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民事纠纷有它的复杂性,又牵涉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与百姓的切身利益有极大的关系。邬德觉得总是这样对付着下去总不是事情。就多次上书执委会,要求搞民事法院系统。执委会觉得多此一举。一直没同意。只是把学法学的人给他派去了几个帮忙。 “我也赞成现在开始慢慢进行司法体系的建设。”发言的使东门吹雨。他主管东门市的交易,也时而要处理商业纠纷。邬德的困惑他也有。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执委会决定:海事法院的裁决权限不包括海盗案件。凡是牵涉到海盗的案件的审理和裁决依然归属警察总部处理。并且以海事法院的运作作为司法体制的试点,以后再逐步推行到民事和刑事上。 这个决定虽然让马甲稍微有些失望,但是海事法院的大部分权限还是得到了批准。也算差强人意。不过马甲还是得到了一个主要的权力:就是执委会明确确定:一切海上治安及战争行动获得的船只必须经过海事法院的裁决才能最终交由计委处置。这个规定也包含了俘获船只上的全部物品。 换而言之,计委现在依然要对战利品进行清点造册,但是在海事法院没有出具判决文书之前,无权自行处置和分派。 “督公,马甲这小子很不地道啊。”会议散后,有人在计委主任的办公室里悄声说,“没有督公你的全力支持。海事法院今天根本就通不过去的,马甲居然一开口就抢走战利品的处置权” “再怎么处置,最后还是要到计委来的,分配的权限依然是在计委嘛。” “我就搞不明白了,这种把战利品都到海事法院去转一圈再分派的方式,和直接由计委接受分派有什么区别?徒然多道手续,完全是多此一举!” “区别是有的。我们是贯彻依法治国的精神么。”马千瞩当然知道这种看似无意义的手段实际上就是追求所谓的“程序合法性”。本质上的思路就是逐步以法律来取代行政命令。 正如这世界上的许多政权,虽然根本和国民毫不相干,也同样需要一套复杂的代议制机构,搞搞选举,弄些议员出来。就算是俺们中国的古代王朝更替,明明是兵强马壮者为之,也得闹个受命于天的套路。虽然和法律不相干,追求程序正义的思路是一样的。 不过马千瞩对这事也不太高兴――被夺走一部分管辖权谁也不会觉得愉快。原本他打算在执委会会议上提出异议,但是转念一想,虽然在海上战利品处理环节上多了一道手续,但是具体的经办部门没有变化,战利品的最终分配权不变。海事法院是个空架子,只是块牌子而已,现阶段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也就是盖章出个判决文件罢了。是个掣肘,问题却不大。 “海事法院这个体系要搞,而且要搞得比较正规。”马千瞩深思熟虑的一番,决定在这个问题上退让一步,毕竟他已经通过这次海事法院的讨论,成功的在海上力量部里做下了海岸警备队这个伏笔,而且海上战利品处置权的剥离,也减轻了海军在争夺战利品上对计委的压力。 送走了这位“打抱不平”的客人。马千瞩在想既然同意了设立海事法院,就要体现自己是完全尊重“依法治国”的精神,还是要照章办事。他把侯闻永叫来,要他把这次战斗中缴获的各类战利品的清单移交了过去。 “别忘记拿回执。”他关照了一声。 马甲这边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到博铺的海关大楼――严格的说是小楼,三层砖木结构,还有一个标志性的钟楼,当然上面眼下并没有大钟。 “马甲,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啊?”季安从他的脸色上发觉了异样。 “的确有喜事,不仅是我的。也有你的。” 于是就把执委会设立海事法院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这下我算是干回本专业了!” 季安恍然大悟,所谓“不仅是我的,也有你的”,意思就是说以后海关的关长头衔十有八九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海关关长虽然是二级头目,但是好歹也是部门负责人,可以参加执委会的会议。比起现在这样的常务副关长可强多了。 马甲在海关大楼里选了一间办公室作为海事法院的办公场所兼法庭。眼下估计也没什么案件可以审理,先徒具形式再说。 趁热打铁,先搭架子拉班底,造成既成事实,这是国人最擅长的一手。马甲也不例外。 马甲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当即在周洞天那里印刷了一批海事法院抬头的空白公文纸,请他刻了个大号的公章:图案自然是老掉牙的海水纹加天秤。他又加上一对中国特色的飞鱼纹。在空白的公文纸盖了又盖。觉得这个比海关那个好看多了。又到邬徳那里选了个写字写得漂亮端正的土著当文书。正式行文给各部门,宣告本单位已经成立。 申请增加穿越众人员编制的文件被打了回票,邬徳虽然认为司法工作很要紧,但是并不认为现在是加编制的时候,所以要他先“坚持坚持”,“利用好海关现有的人力”。 “海关现有的人力?”马甲想海关现有的穿越众就是季安,此人是报关员出身,干海关还凑合,要他搞海事法院未免有些为难。看来还是得劳动“法学俱乐部”的人了。 很快从各处都送来了他需要的文件资料。马甲最关心的是计委的缴获战利品清单。收到马千瞩送来的俘获船只和战利品的清单之后,他仔细的看了一遍 第一百七十七节 法学俱乐部 清单上还有马千瞩撰写的一些处理意见。分派战利品给谁这不是马甲的事情。他要干的是确认哪些战利品可以归属穿越集团所有,哪些则不能属于,同时给出法律的依据来。 “季安,你觉得马督公的这部分处理意见怎么样?”马甲把文件递给季安。上面罗列的将货物还给还活着的货主;货物遭到损失的货主可以根据其损失状况酌情发给路费盘缠之类的处理意见。 “不错啊,考虑了保护受害人的权益。” “的确不错,不过他这个做法,是一种恩赐,而不是法律。”马甲侃侃而谈。 “啥?”季安大惑不解,马督公的处理意见应该说照顾方方面面都很到位了,已经和过去“砸烂一切”的论调不大相同,怎么得了这么个评语? “嗯,恩赐,利用手中的行政权力进行的恩赐。” 季安说:“明白了。一件难事得是法院判决就办下来是依法办事,如果是领导批条子,打电话发指示才办成,就是行政权力的恩赐。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为什么大家喜欢有事找媒体?上了媒体,容易引起舆论关注,舆论一关注,领导也就跟着关注了。说白了就是法律缺少权威。” 行政威权大于法律的局面自古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现代时空虽然在形式上有了司法系统。但是国人并不把它看作是独立的,还是看作政府行政体系的一部分。所以才会闹出“上访”这个产物来。也可以说上访制度本身就是对法律体系的否定。 马甲批判了五分钟这种行政司法不分家的局面之后,总结了一句:“从今天开始,琼州海峡上无秩序、无法律状态即将得到彻底的改变!” 季安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一直犯嘀咕,虽然自己当上海关的正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这海关啥时候才能有业务呢。真是萧条啊。 马甲对季安的感受一点体会不到,立马投入到处理这次海盗事件中去了。他首先联系了司法所的人马也就是所谓的“法学俱乐部”的一票人。 在机构改革中,凡是法学出身,又没什么具体技能的穿越众,被统一丢到一个司法所的编制里。这个司法所其实一点不管司法事务,具体说起来,它比较类似专门养人用的某种“研究所”,然而实际上这里是不养闲人――上班就是看报纸喝茶,再写几篇论文之类的美事是在穿越集团里是不存在的。所谓的司法所其实就是给这批人确定个“单位”便于管理。里面的人时常会被各个部门征发。比如董时叶就会常常被“借调”到远程勘探队去干活。这还算好的,没有技能的人经常会派到建筑工地干活――虽然不需要挖土,而是搞搞施工监理之类的事情,大伙觉得还相当的丢面子,俺们好歹也是本时空的法学精英。 这群法学精英里混得最好的是莫笑雨,不知道他了什么法子搭上了文徳嗣的路子,机构改编的时候就成了轻工业部部长。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经常看见他背着个马千瞩最喜欢的公文包款式――绿色帆布挎包去开会。一群人嗤之以鼻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妒忌万分。 对现状不满的结果就是搞小集团。这群人已经在私底下聚会了好几次。还建立了个“法学俱乐部”,目标自然是“推进法制化进程”――这是属于比较崇高的目标;当然,法制化进程一旦开始,他们那些无人问津的法学知识也就变得有用了――这是比较现实的目标。 马甲在没有到海关之前,也挂在这个单位里。他被委任为海关关长的那天,司法所里的一众人还给他开了送别酒会。 马甲下班之后。给司法所的一众人打个电话,约他们在农场的咖啡馆见面――这地方现在成了穿越众们的主要聚会场所。 食堂根据萧子山的指示搞了个类似茶馆的地方,销售茶水、清凉饮料、香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之类的东西供应穿越众平时消闲用,只收点券。这地方很快就被人叫做“咖啡馆”了,其实里面根本不卖咖啡。 马甲来到咖啡馆,一屁股坐在红木吧台前的黄花梨木的圆凳上,沼气灯的火光幽幽得落在依然留有水渍的柜面上,一个个的圆酒桶整齐的排列在柜台里面的木架上,上面的铜制龙头擦拭的闪闪发亮――酒桶都是地道的欧洲货,来自英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去澳门的贸易团有一次看到当地在贱卖难船上的货物就买了回来,用来储存酒类 咖啡馆里播放着轻柔的,有些走调的的音乐,这是某人带来的电唱机在播放胶木唱片。要不是柜台后面的女招待的土布衣服和古典式发髻,倒还挺有情调的。 当初萧子山下令搞个茶馆的时候,因为听说里面有女招待员,众男都兴奋了一阵,后来才发觉只是个女的售货员而已,而且眼尖的人发现:这不就是食堂里专门烧大锅菜的几个土著中年妇女嘛。害大伙白高兴了。 马甲对这种花样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咖啡馆是个能聚在一起谈谈事的地方,这里来的人不多,也比较安静。便于谈事。更僻静隐秘的地方当然还有,但是马甲觉得自己这伙人做的事情是上得了台面的,用不着象陆军里的某些人搞的小团体那样故作神秘――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聚会更显得自己和自己的事业“光明正大”。 “格瓦斯一杯!” “来杯红茶菌吧”招待员大妈很热心的问。 “不喝。”其实他也不怎么爱喝马公和女王特别喜爱的格瓦斯,但是眼下只有格瓦斯喝起来有点啤酒的感觉。咖啡馆里供应的另外一样玩意是红茶菌,这玩意喝起来倒还行,卖相太恐怖了。 “来包连心红薯干吧。” “不要,这玩意酸心。” “要不这里有博铺鱼干,是最好的马面鱼烤得――”招待员大妈继续热心的推销商品。 马甲继续表示否定,在博铺最不缺的就是鱼虾。 招待员最后亮出了杀手锏:“有油炸花生米,农场新收得花生。要不要?” “来一碟。”农场在河岸砂土地上种植的花生收获了,因为主要做油料作物用,食堂里从来没供应过,想不到咖啡馆里居然有。算不算是变相卖“高价商品”呢。 马甲从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张点券来――他每月领到手的现金点券早就花光了。不过这里可以记账消费:当班的女售货员要了他脖子上挂得身份牌,一笔一画的抄下了上面的号码和编号。再记上消费金额,让他签个字。到月底的时候自然会在在他的账户里扣除。至于账户里现在到底有多少数目他压根懒得过问。 红薯格瓦斯喝起来有些酸,不过泡沫丰富,这里卖的格瓦斯是泡在井水里镇凉过的,口感清凉。不失为消暑的好饮料。油炸花生的味道很熟悉,一下把旧有的回忆都勾引起来了。正在唏嘘间,只见几个宅男模样的穿越众一一进来和他打招呼。来人正是“法学俱乐部”的成员。 先到的是个叫安熙的宅男胖子――他是属于少数在这一年里吃得差,干苦活,却还依然保持着伟岸身材的人物。但是安熙混得很不如意――他在现代时空学的是法学理论专业方向的,被执委会中的不少人视为“废物中的废物专业”,仅次于宪法与行政法专业,后者因为带个行政法,还受执委会高看一头。 这一年来他基本就是在码头上干活。虽然安熙心里一直对执委会的对待他的这种态度耿耿于怀,但是干活还算卖力,时而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是革命螺丝钉”以及“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这两句大众俗语挂在嘴上。不时还会为执委会的一些引起异议的政策辩护。安熙以为执委会看到他无比端正的态度,多少会给他一个不错的领导岗位干干,结果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他这块金子还在码头上当货运监理员。这下他的心理严重失衡了,居然立刻加入了法学俱乐部这干过去他不大愿意接近的小团体。 安熙一加入就很卖力,不但四出去串联法学背景的穿越众,还搞了个俱乐部共同纲领之类的东西。原本陷于清谈局面的法学俱乐部有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加入,显得有活力多了。在一次俱乐部的会议上,他提出“天下法学是一家”的理念,把所有有法学专业背景的人,不管他从事什么工作,都吸收进法学俱乐部。 “象莫部长这样的人,就应该请他经常来我们俱乐部发个言什么的,请他当名誉顾问也不错的。” 此外还有搞印刷出版,兼营审讯工作的周洞天;在计委任职的程栋……其实仔细数起来,穿越众里有各种法学学位的人还是不少,也很有几个身居要职的人物。 “我们法学俱乐部不能搞成‘低调俱乐部’,”安熙在一次聚会中口沫横飞的说道,“要把有地位,有社会活动能力的人都吸收进来才能形成有力的‘院外集团’,否则一群人一天到晚喝酒说怪话能有什么结果?大家总不能指望马甲的好运气再突然降临一次吧?” 马甲被突然提拔当海关关长的确是很偶然的。 众人虽然对安熙的做法颇有鄙夷之感,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马甲一直是法学俱乐部的秘书长,虽然他当了海关关长。还是保持着参与俱乐部的活动。安熙的活动,在马甲看来有他的作用,起码这个团体里有人在干事实。老是在俱乐部会议上瞎掰一些什么“土著权利法案”、“继承法”、“土地法大缸”,以及为穿越国对私有财产该如何保证,穿越国未来到底是应该是联邦共和国、贵族共和国还是邦联共和国的法理问题进行云山雾罩的讨论要有用的多。 在安熙的积极活动下,莫笑雨已经正式接受俱乐部的聘书,当上了顾问。周洞天也说考虑考虑――说起来不少人接到邀请的时候还觉得挺有面子的,民间团体来请当顾问,这在穿越集团里还是头一遭。 不过此次会议没有顾问的身影,纯属俱乐部人员的会议。 马甲和大伙打过招呼,换了个可以坐多人的大台子。 “今天我请客了。”马甲颇有豪情。“大家敞开喝……” “敞开喝酸溜溜的格瓦斯。”有人讪笑道。 “听说雷州那边有朗姆酒啊!” “有倒是有,朗姆酒都给执委会运到澳门去卖了。” “草,还是先尽着外国人!” “有不花钱的格瓦斯还是不错的。马甲发啥财了,这么大方?” “你们还不知道?”安熙的消息一贯灵通――他下了班之后经常在执委会的各个部委办公室之间流窜。 “马甲现在当上了海事法院的院长了!” 一种高兴、羡慕、妒忌乃至嫉恨混合在一起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马甲不由得强颜欢笑: “这都是上次会议上大伙给得建议好。” 上书执委会要求成立海事法院的建言,正是在上一次俱乐部会议上做出的。包括建言书的具体内容,也是马甲起草之后众人一起斟酌着修改拟订的。能把执委会忽悠住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招待员大妈端来了满满一盘子的格瓦斯杯子,气泡在大号陶瓷马克杯上咝咝的冒着。马甲又要了些下酒的小零食。 一众人边喝边聊。 马甲说:“这次海事法院的成立,可以算是我们俱乐部的一次重大进展,” 大伙一起点头。 “甚至可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安熙补充道。 话的确不错,从大局上说是“推进了法制化进程”,从小利益说是扩大了法学俱乐部的活动能量。执委会能够通过这个决议,和法学俱乐部游说几位顾问、准顾问也有一定的关系。虽然他们基本是权位不高的二级干部,但是因为交往的圈子属于领导层面,多少能在言语中施加影响。 马甲开始通报会议情况。 “海关的关长职务,暂时我还兼任着,不过执委会大约很快就会提拔季安当关长,他对海关的实际业务比我熟悉的多,不过我们还是是一块办公。” 安熙马上建议:“把季安聘请来当顾问吧,海关未来的权力和资源也是很大的。” “这个看起来就太功利了。”有人反对,“季安不是学法学专业的。” “不要局限于学历么――” “我也不赞成现阶段俱乐部的‘吃相’就这么难看。”马甲的想:吸收季安到俱乐部当然很容易――他不会不同意的。但是这样一来,俱乐部的“纯学术”的声誉就会大受打击。 现在他们唯有这个“纯学术”的牌子最值钱,不能轻易就把牌子闹贬值了。 安熙见大家反对,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就这次执委会开会的情况来看,督公的态度很暧昧――海事法院权限上的事情,我原来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居然没反对。”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本来海事法院的裁决权,应该对他的计委冲击最大吧。” “是的。不过我想通了。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物资的最后分配权还是在计委。不过到海事法院履行个法律手续而已。” 马甲接着说:“主要的执委里,邬徳非常赞成推进法制化――独孤求婚虽然只是二级干部,但是他是马督公的班底,他也明确表达了支持法制化。所以形势对我们相当的有利。” “文总没表态?” “文总没表态,但是他肯定不会反对。” 接着他又传达了“以海事法院为试点,逐步推进法制化进程”的会议精神。这块香喷喷的大饼让在座的人眼睛发亮起来。盘算着自己所学的专业方向是哪一块,是不是有机会很快补上一个体面的职位。民法和经济法专业的的兴奋程度要高于其他专业方向的。 “……所以这次处理的五桅船海盗的案件,还要大家一起出力啊。”马甲趁热打铁,赶紧忽悠群众。 倒不是他懒惰,这事他一个人办的确有点为难。他一天到晚鼓吹的依法治国,问题是这个法还根本不存在。就算是抄书也得修改一些条文才能符合本时空的现实状况。毕竟20世纪和17世纪的差别太大了。 这桩案子又是海事法院第一次接手案件。一定要迅速准确的办下来。说起来这案子的案情还相当的复杂。根据马千瞩移交过来的物资点验清单;海军和政保总署移交过来的审问记录、船上的各种文件等等资料,马甲知道这艘船上仅仅货物状况就有:船主自己的货物,搭船客商的货物,还有委托运输的货物。 第一百七十八节 招降纳叛 除了修订法律条款之外。光缮写法律文书也是件大工程――这事情一般人还干不了。非得劳动这些“没编制”的人了。 “没问题!马甲你这么上路,兄弟们一定帮忙!”几个人马上满口答应。 “不过,我们白天都有派活,得晚上来干活了。 “我去邬徳说说,让他把你们都‘借调’几天给我。” 邬徳赞成搞司法体系,对这种借调应该不会拒绝。要是不办这个借调手续,不但这伙人干活全属于义务劳动,还得在工作时间之外才行。 能够摆拖几天无聊的工作,干点本行的事情,大家都很高兴。 马甲喝了一大口格瓦斯,法学俱乐部的各位看起来精神面貌还不错。这是个好现象。现在是工程师治国的时代,将来呢,很可能和美国一样,是律师治国的时代了…… 散会之后,马甲给邬徳打了个报告,要求把这些人“派工”给海事法院干活,又到萧子山那里打了个申请,要求拨给一些办公费――用来购买干活的时候喝的饮料和香烟之类的享用品。 萧子山很是慷慨,不但立刻写了拨款单给他,还开给了他一张特供购买证,让他可以额外购买一些“特供商品”。 过去的特供商品主要是本时空不生产的生活消费品。主要是各种食品:包括可乐、香烟、方便面、罐头之类,也有花水、风油精、毛巾和十滴水之类的日用品、药品。这些东西主要供应给从事“重体力”、“危险工作”的穿越众,有时候也作为奖品发给获得表彰的个人。 随着供应日渐好转和库存减少,这个特供单上的东西也在变化。有的物品被去除了――比如香烟、可乐和方便面。也有添加进来的,最大的改变是本地工业自产的产品增多了。其实有很多物品也不算什么“高级”,不过受限于产能问题没法敞开供应。比如丰城轮上的冷库做得几种棒冰,虽然原料不过是水果、绿豆、赤豆、砂糖和过滤水而已,但却是按人头供应的,穿越众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每天配给一支。13岁以下儿童额外再供应一支。 马甲看了下特供购买证上的东西:“雷州糖业”朗姆酒(750l),每日限购一瓶;临高牌香烟,每人每天限购10支装1包;虽然只有区区两样东西,但是体现出来的信号挺耐人寻味。 “看来执委会里对我们看好的人不少啊。”马甲自言自语。 只有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为什么执委会众人的态度有这么奇妙的差别。 “登陆快一年了。”马甲喃喃自语,把单子塞进了口袋。 法学俱乐部的一干人正在忙于五桅船的海盗案,博铺却来了位客人。 此人是乘坐一艘小渔船来到博铺的,按照最近阶段的紧急状态,所有抵达临高-徐闻洋面的船只都要接受临检。来人在海兵登船检查的时候谎称是到临高卖米的商人――船上也的确装满了粮食。登陆之后他就向正在码头值勤的海军军官亮明身份:他是诸彩老的使者。去年诸彩老的“钓鱼”战斗中被抓的海盗小头目施十四。 当时马千瞩放他回去,是为了和诸彩老和谈。但是此人一去渺无音讯。此后诸彩老也不大到琼州附近海面来活动。和谈的事情就被搁置下来了。 施十四一到博铺,就要要求见“马首长”,他带来了诸彩老的和谈要求和一封书信。 书信里诸彩老的口气很硬,表示他愿意和“澳洲人”和谈,但是澳洲人集团必须赔偿他在临高因为苟家被灭的全部损失――他对穿越集团提议给予卖玻璃的出口贸易专利权作为补偿的事情不感兴趣。直接要求穿越集团拿四万西班牙银洋来作为赔偿,同时再给他相等数目的银钱作为贷款,贷款他可以支付二厘的月息。另外,他还指名要求穿越集团提供火炮、火药,如果可能,最好能为他造些船。这些他都可以用现金或者货物来购买。 虽然信件中的口气很大,很有些“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答应就立刻打上门”的意思,但是马千瞩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之后,感觉这书信有些色厉内茬的感觉。诸彩老对银钱、武器、船只需求急迫的口气分明暴了他急需支援。 “要是我们现在有实力,搞个海上黑水公司去打打酱油,郑芝龙还不得头疼死。”一起研究信件的陈海阳说。 “要有这实力我们早就把他给灭了,收了他的船和人了。”马千瞩拿着信件,着实委决不下。“我们手里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他痛心的说。 除了情报委员会在故纸堆里找史籍上只言片语之外,穿越集团能获得的海盗集团的情报基本来自广州站在广东沿海各地搜集的资料,特点是搜集来情报以道听途说为主,内容非常混乱,连从堂堂的大明广东巡抚、巡按、总督衙门里流出来的塘报上的消息也一样混乱,一个主要海盗头目往往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于鄂水已经作了一张重名表,免得新的情报来了之后还得查书。 马千瞩不知道诸彩老最近一年日子过得很不顺。他的南北两个船队,原本在福建海面活动的北船队已经在明军和郑芝龙的联合围剿下溃散。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澳洲人”一闷棍打得他眼冒金星――苟家是他的最大销赃者和窝赃地,这个损失足以让他吐血,金钱上的骤然紧张使得饷源大窘,部下严重不稳。当即就散掉了一部分人和船。诸彩老不是不想杀到临高来报仇雪恨夺回财物,但是海上的局势错综复杂,刘香的挤压使得他不得不先对付这个突然崛起的后辈。在抢船心动失败之后他率领南船队北上福建希望在福建获得足够的利润来重建船队――当时的福建洋面对外贸易极其兴盛。一是对日航线,二是与盘踞台湾大员港的荷兰人贸易,都是利润丰厚的买卖。 到了福建洋面之后,收拢了不少溃散的人船,又抢劫袭击了几处陆地目标,补充了粮饷,诸彩老的声势复壮。但是郑芝龙早把福建洋面的一切海贸都是视为禁脔,诸彩老的到来他自然不会表示欢迎。李魁奇对他的趁火打劫更是不满,各方在福建洋面不断发生冲突。诸彩老经济状况比较差,逐渐在争斗中落了下风。 这个状况下,诸彩老打算退回粤东,但是已经在粤东洋面站稳了脚跟的刘香却不想让他回来。第一批返回的船只在闽粤交界的地方被刘香的船队拦截,双方大战一场,虽然不分胜负,但是诸彩老被动的局面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你一路劳顿,先下去休息休息吧。”马千瞩和颜悦色的说,随即吩咐人把他带到东门市的商馆里入住。至于他的手下和船上的水手,则安排在博铺的水手客栈居住。 执委会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诸彩老的和谈条件。实在的说不算苛刻。他们从苟家搞到的战利品,绝对超过四万西班牙银洋,而他提出的贷款也是愿意支付利息的。 “诸彩老活不了多久了。”于鄂水说,“现在和他和谈已经毫无价值,除非打算和他联盟。” 历史上,诸彩老将在今年的八月在进攻闽安的时候被郑芝龙击破,随即在南日全军覆没。 显然穿越集团要讨论的主要问题是:要不要改变历史,挽救诸彩老集团? 一部分人是赞成的,诸彩老集团的存在毕竟可以牵制郑芝龙,同时也变相的牵制了刘香集团。从穿越集团的角度来看,海面上势力越多越乱越好。以穿越集团的海上实力来说,在混乱中保护自己往广东的贸易和海运不中断不成问题,但是打大规模的海上决战还是实力不够。 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挽救诸彩老集团没有必要。首先他们现在还无法吞并这支海上力量,其次一旦和他达成了协议,恐怕会承担起愈来愈多的责任。这是穿越集团很不愿意看到的。 文徳嗣对结盟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此事投入太大,不合算。如果要挽救诸彩老集团,就得按照他的要求给予他银钱上的支持,同时向他销售武器。遗憾的是这两者穿越者都不大丰富。就算在数目上可以讨价还价,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再说火炮和火药对穿越集团本身也是急需的物资。 “我相信诸彩老提出的数目绝非狮子大开口,而是他确确实实的需要这么多钱来运转船队。而且这可能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在这个事业里开始投资,很可能就会成为无底洞――如果诸彩老集团在他们的支持下的状况没有好转――这是很有可能的,执委会的人大多数人都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就能随意改变历史的走向了――就算他不来继续求援,穿越集团为了挽救自己的投资也不得不继续扩大赌本。这种事情往往就是开始是想花小钱办大事,结果花钱越来越多,事情越办越糟。参看美国人是如何陷入越南就知道。 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马千瞩心想,当初司娄拜宁建议和谈是为了稳住诸彩老,在不影响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利益出让,尽可能的避免或者拖延他发动大规模的报复,为得就是让临高的建设能赢得多一些的时间。 诸彩老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没有出牌,是穿越集团幸运也好,是刘香的牵制也好,反正当初最危机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此时再和诸彩老和谈,他的价值已经不大了。如果于鄂水的提供的历史资料是准确的。诸彩老的寿命不到二个月了,再帮助他延续寿命,对己方有什么好处呢? 最大的好处,无非是在海上多保留一支力量,牵制住刘香和郑芝龙。 但是随着情报委员会对这段历史研究的深入,于鄂水大胆的做出预测,认为起码在三四年内,闽粤海上的乱局还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毕竟历史上郑芝龙干掉刘香要到是崇祯八年了。多一个诸彩老少一个诸彩老,对穿越者影响不大。或许已经和穿越者正式结下梁子的诸彩老挂了更好。 这时候于鄂水正在发言:“……诸位,现在已经是阳历的1629年六月底了。再过不到一个月。诸彩老就会在福建闽安被明军击败,随后在南日被郑芝龙消灭――这最后仅存的一个月时间,我们准备如何去影响他?” “通知他不要去攻打闽安,逃跑的时候不要走南日――” “第一,他会不会听我们的建议尚且不知;其次,关于这段历史的细节,我们掌握的非常有限。所以很难做出全局性的判断。如果他反问我们,不打闽安打哪里,谁有本事拿出一套对他对我们都有利的战略来?” 众人的确想不出来。 “所以我们要做得不是挽救他,而是如何充当秃鹫,”于鄂水打了个不好听但是形象的比喻,“……从他覆灭之后的尸体上获得尽可能多的实际利益。” 所谓实际利益,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诸彩老集团的人员和船只。陈海阳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招降诸彩老部下的任务就落到了政治保卫总署敌工部的身上,正式取名为“榕工作”。 冉耀在政治保卫总署的召集的办公室里召集了他的秘密武器。 “请敌工部长来办公室。” “是的,首长。”十几岁的小通讯员胡来行了个普鲁士式的碰脚跟,转身跑了出去。在政治保卫总署当行政练习生的军政学校的学生都是苦大仇深的类型,基本上是裸身来投。冉耀收人的政审标准比执委会还苛刻:不许有任何亲人,最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最好记不起自己的家乡何处;受过极大的苦,如果是被穿越者就过命的最好。最后,还得通过一系列的测试,任何表现出贪吃、好动、软弱、喜欢聊天的孩子都会被淘汰。 敌工部部长林佰光很快走了进来。他原来在某县的县委办副主任,对做官很有一套自己的思路,年纪轻轻就爬上了相当高的位置。不过他志向远比在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县城里当个公务员要大。冉耀知道这个人是典型的中国式官僚,脸上上永远带着笑容,说话永远带着章法,对任何事情评论都是点到为止,喝酒带劲,从来不倒;有时候待人比亲兄弟还好;也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 冉耀还知道此人把自己上船的配重全部带了生活享用品,光香烟就有几十条――可又没见他抽过。冉耀每次召集保卫总署的会议,桌子上都有一二包不知来路的中华烟,应该就是他拿出来的。 最可疑的是他有一个用太阳能的pda,晚上常会拿着它看来看去,时而还会写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冉耀认为,他绝不可能是在写小说,倒可能是在写日记之类的东西。搞不好还是黑账本。 冉耀有一次在和马千瞩谈工作的时候,马千瞩曾经莫明其妙的说过一句话: “你们哪里有人写日记吗?” 当时冉耀还没意识到督公说得是什么。只好含含糊糊的说没有。马千瞩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有一次文徳嗣在私下里也很奇怪的对他评论道:“写日记是个好习惯,有这样习惯的同志你们要多注意。” 冉耀过了一二个月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说什么。 他们是怎么知道敌工部长有这样的习惯?显然,在政保总署或者内务委员会里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人在向执委会的领导直接汇报情报。 这个推论对干惯了公安工作的冉耀来说并不意外。这样的强力部门不可能完全交给他一个人来掌握的。正如他在陆海军里秘密安“十人团”一样。 不过,林佰光这个人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工作态度非常积极,堪称神人。不仅很快就学会了拗口难懂的临高土话,还自学了广东白话、闽南话和南京官话。最近他发现此人又在早晨反复念着一种奇怪的方言。 “这是满语。”对来询问的人,他如此回答。 冉耀心想:这小子的野心还真不小――不过有野心才会有动力。 林佰光走了进来。 “坐。”冉耀开门见山,“我刚接受了执委会的一个任务。这个工作由你们敌工部就负责。” “明白,是什么任务?” 冉耀简短的把执委会的意图传达的一遍。 “怎么,考虑如何着手了吗?” “很难。”林佰光严肃的回答道,“我们在海盗群体中没有任何利用的‘关系’,迄今为止,我们掌握的联系只有张有福这一条线――但是他只是和海盗的外围分子有关,而且这个人现在也无法判断是否可。”(!) 第一百七十九节 榕工作 当然,领导叫他来不是听他说有多困难。而是要他办事的。但是办事之前,不妨先重点提困难。免得领导总觉得事情是很好办的。 再者他说得也是实情。穿越集团对海盗的内情所知不多。要招降纳叛,就得在敌方内部有关系,否则根本无从着手。 现在穿越集团手里有一批海盗俘虏,他们有的补入了海陆军,有的当了公社的劳工,还有的继续在劳改队当苦力。林佰光认为,即使已经加入陆海军被认为是“可”的人,参加“革命”日子尚浅,对穿越集团的忠诚度还不够高,“革命意志”也不大坚定,要他们重新深入敌营,出生入死,去搞“打进去,拉出来”的敌工工作是不适合的。 “可行的做法,还是利用现成的关系突击一下。” 林佰光说的现成的关系就是施十四了,此人不是诸彩老的嫡系人马,从审俘中他们知道海盗集团是很看重血缘关系的,核心团体的成员几乎全是亲戚关系,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奴仆或者养子之类的带有强烈人身依附的关系。施十四这些全都沾不上。 “诸彩老的核心人马。我们很难拉过来――拉过来之后也有后遗症。所以我的想法是争取似施十四这样的外围小头目的人马。第一他们的规模小,我们容易消化吸收;第二他们处于集团的中下层,到我们这里来不会有地位上改变的落差感。” 这种外围的骨干,即有对集团的依附情绪,但是也不会死心塌地,类似现代公司的员工,船要沉的时候他肯定会跳船走人的,相对来说争取起来要容易拉一些。 “你打算怎么办?” “先容我对施十四的具体情况做一下了解。”林佰光说,“我想请执委会让我当谈判代表。这样我可以有理由直接接触施十四,和他多谈谈。继而了解他的想法,再拉拉关系,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 “这事没问题。”反正执委会本身也没打算和诸彩老和谈,让林佰光去虚与委蛇正合适。 于是第二天林佰光就成了谈判代表。他首先请保卫总署技术处的处长乌佛过来,要他布置一间“窃听屋”。 “这事容易的很。”乌佛是个貌似忠厚的腹黑中年男,电子工程师出身,对电子监控有着狂热的爱好。现在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干本行――窥视他人的秘密让他每天都青春焕发。 “窃听的对象是……”冉耀说明了任务的情况。 “对方对录音没有概念的话就简单了:设备不需要太高级,用简单的麦克风拾音,录音带录制就好了。” 乌佛之所以热衷于录音带,是因为相比之精密的录音笔、电脑之类的数码设备,录音机和录音带更适合未来穿越集团的生产力和技术水平。 于是施十四就被安排住进了一间商馆里的豪华房间。这是商馆里最高级的房间,陈设用具舒适豪华自不用说,屋子里装有麦克风和一个摄像头。这是专门用来招待土著的贵客的。由于本时空没有这玩意,掩饰工作做得很简单。在这间屋子的一旁有间小小的密室,有专用的秘道和楼梯连接。里面安装有录音设备和一台监视器。可以俩人同时监听。 接着林佰光又从“参加革命”的原诸彩老团伙里的人中找来一个和施十四关系比较熟悉的人,要他这些天先陪着施十四吃饭逛街,叙叙旧。 “你的任务就是陪他吃好玩好,明白吗?”林佰光抬起眼皮看着这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因为突然被政保总署召见。此人的脑门子上正泌出汗珠――谁不知道这伙穿得花花绿绿,领口上却绣着蓝色领章的家伙就是澳洲人的锦衣卫。 “费用是每天100流通券。不要怕花钱。” “是,首长!”来人来了个立正敬礼。 “他有什么想法,说了什么话,每天晚上来我这里汇报。” “明白了,首长!” “去吧!” 对方敬了个礼,赶紧退了出去。林佰光又给负责独孤求婚打了个电话,同时在a上发送了一个邮件――里面有施十四和派去的人的数码照片。独孤作为东门市派出所的所长,掌握着暗探和兼职的眼线。 “明天开始24小时监视这两个人。每天出一次监视报告给我。” “你谁啊?!”独孤求婚的口气很不耐烦。 “我是政保署的林佰光,有问题吗?” “噢,噢,是政保署的,没问题,没问题。” “政保署,拽个屁呀!”独孤求婚撇了下嘴,心里这么说。 施十四乐颠颠的在东门市享受着贵宾待遇,他从小出身贫苦,当海盗虽然很发了些财,也很少有地方花,偶然登陆可以花天酒地一番就算不错了。来到东门市这个花花世界,顿时眼睛都有看不过来之感。恨不得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享用过一遍。陪同的人也尽力的敷衍。只管花钱。晚上街道上的沼气灯、电石灯全部亮了起来,施十四坐在酒楼的大玻璃窗后面,看着灯火璀璨的街道,满面如痴如醉的神情。 可惜在夜生活的丰富方面,东门市还是极度的落后,这里的站街女的素质被施十四鄙视了。鉴于妓院可能带来不稳定因素,而目大伙对当妓院老板这事还是比较忌讳的,东门市在这方面暂时还处于初级阶段的水平。 根据各处的汇报,施十四对东门市流连忘返,对澳洲人充满了好奇心――上次被俘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害怕而已。这一次再到临高已经是今非昔比,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施十四对他看到的每样事物都觉得新鲜。 言谈中提及诸彩老的状况,施十四也不隐晦,透出兄弟们都有厌烦打仗的意思来。当海盗毕竟是为了个人的发财享受来得,捏软柿子是最好的,如果一天到晚要打仗拼命,还有什么意思! 施十四不由得回忆起了十几多年前的好日子,那时候他跟着诸彩老在闽粤洋面上翻江倒海,又贩洋又抢劫,废物一般的官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各路人马虽然不时也要会火并,但是从没到郑芝龙这样非得你死我活不可。说到这里,施十四对郑芝龙极端的痛恨,说要不是这个反骨仔,各路海上好汉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吃力。 林佰光容他吃喝玩乐了几天,看了全程监视报告和窃听记录之后,对此人的个性脾气有了个基本掌握才正式出马和施十四接触。 17世纪的海盗小头子虽然不见得在智商上逊于21世纪的公务员,但是论及拉关系喝酒套近乎的本事,施十四可就大大的不如林佰光这样的官场老手了――更不用说林佰光还是办公室主任出身,能担任这个职务向来是“能人”。 除了和施十四周旋应酬,他连在博铺下榻的海盗水手们也没忽视。亲自作陪请他们泡澡。喝茶,看这些人衣衫破烂,还关照人被服厂取了几十套海员工作服给他们,连外套带内衣――这个花费不多的举动赢得了很多人的心。 晚上,他又在半边天酒楼设宴,好酒好菜招待水手们大吃大喝了一番。这些海盗水手,不是穷苦渔民就是陆上破产逃亡的农民出身,虽然混在海盗团伙里拿性命换钱,日子过得还算不坏,但是毕竟是最最底层的小人物而已。初来乍到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自然是大受感动。外加他表现阔达四海,能说会道,没二天工夫一众海盗水手们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林佰光记性极好,几杯酒下肚就能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喊出来。他一直相信一点:有时候一面之缘,滴水之恩会在紧要关头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晚饭结束之后,林佰光又很贴心的关照独孤求婚把东门市上所有的妓女都召来为水手们服务――费用自然是从政保总署的活动经费里买单。 独孤求婚对他的指示大发牢骚,直接打电话给马千瞩抱怨。 “没关系,他要召妓就给他召么!”马千瞩在电话里无所谓的说。 “公款召妓,没这个说法……” “这是在执行任务,他的要求你只管照办就是了。” 于是独孤求婚只好派了个警察去街上办这事了。 对付施十四,自然就不这么简单,好在林佰光除了喝酒泡澡之外,还有20世纪的新式武器。足以收拾这17世纪的土包子。 这天晚上,施十四酒醉饭饱之后被带到了商馆的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天花板上挂着一台投影机,雪白的墙上幽蓝的投射着东芝的英文字体。 施十四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眼前一亮。他骇得差点惊叫起来――墙壁上忽然出现了栩栩如生的人影! “稍安毋躁。” 很快,施十四就放松下来,接着又紧张起来――不过这次的紧张是荷尔蒙大量释放的结果。“亚美碟”和女人暧昧的喘息声充满了整间屋子。 苍井空老师的力量是无穷的,施十四自然不是对手,彻底的败下阵来。林佰光冷眼旁观,在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几次上前用试图用手去触摸苍井空老师的某些部位。不过,他对女人大腿之间缤纷变幻的格子显然感到迷惑不解。 一部放完。施十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什么……”脸上的神情即惊骇又迷茫。嘴角还淌着口水。看上去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色情杂志的猥亵大叔。 “此乃澳洲的秘戏,名为av。” “诶未?”施十四连连点头,“好看,好看。能不能再看一次?” “再看岂不无趣?”于是又给他放了一部步兵片。这下施十四看得血脉喷张,差点不能自已。林佰光很体贴的在他房间里安排了一个妓女。 这次之后,俩人之间的交情突飞猛进,进而变得无话不谈。施十四原本觉得澳洲人这里“不错”,现在是觉得澳洲人这里“很好”,还几次探问澳洲人在临高有何打算,是不是打算长期居住下去,有没有打算在这里把局势做大?林佰光认为,这种问询除了有替诸彩老打听消息的企图在内之外,还有估价新老板的含义。这么一来,他争取施十四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几天过后,他找了冉耀,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什么?你要跟着施十四回诸彩老那里去?” “没错。”林佰光点头,“我和施十四谈过,也摸了他的底――施十四很为前途担忧。言辞里感觉的出来,诸彩老一旦陷入绝境,他是绝不会为首领殉葬的。” “这样的话直接把他拉过来不就可以了?” “依我看,拉他过来没问题,他对我们这里的条件非常羡慕,但是他的实力太小了。”林佰光说,“施十四一共才七条船,不到四百人。直接拉过来对我们没有意义。” 原来他嫌施十四这条鱼太小了。冉耀心想,执委会没提他们的期望值有多大,但如果只是把施十四拉过来而已,这点成绩显然不够瞩目。 “你的胃口不小,打算怎么干?” “诸彩老集团里类似施十四的外围骨干还有不少。只是这些人对我们的实力不象施十四那样有直观的印象,所以在投奔其他团伙的时候肯定不会拿我们做第一对象。”林佰光解释他的计划:既然要投奔一股新的势力,大家对这股势力所知不多,免不了会有很多疑虑,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代表在现场做说明,效果就会很多――这就类似公司搞现场招聘。 深入敌人内部策反对方,是搞敌工工作的传统伎俩,林佰光会想出来不足为奇,但是这需要胆识过人才行。冉耀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你用什么身份到诸彩老那里去?施十四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把你带去的。” “我想过了。我就以谈判使者的公开身份去好了。请执委会给我一个详尽的谈判方案。完全和真得一样。”虽然根本没打算和他做什么谈判,还是要和真得谈判一样去准备,这样才能消除对方的戒备。 “这个没有问题。”冉耀说,“不过对方是船队,你到了诸彩老的船上,又能有多大的活动空间呢?就算码头休整,你也不便一条船一条船的乱串吧。” 林佰光说:施十四透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诸彩老的眼下就在南日。 南日岛是福建省第三大岛,位于兴化湾和平海湾交汇处,除了主岛之外,还有一百多个岛礁。岛屿距台湾新竹港73海里,地理位置优越,是去台湾贸易路线的合适避风停泊点,岛周围分布着深水航道,著名的南日水道历来是海上南北交通要冲。诸彩老选择盘踞这里,显然是想染指台湾贸易路线。 这个地方,在明代初期曾经设有备倭水寨,后来虽然荒废了,但是依然受到领近的青山巡检司管辖。不过在本时空,此地因为明军的海防废弛早就沦为了各路海上集团争夺的目标了。眼下,诸彩老的人马就在那里。 诸彩老现在在南日,作为使者他必然会被送到南日岛去会谈。到了岛上活动就算受到限制,但是起码还是有活动的空间的――再者他不打算直接鼓动对方投奔临高,而是采取人际交往的方式来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感。 林佰光继续解释了他的计划:通过使者的身份和诸彩老接触,假意愿意支援他,和他在具体条件上讨价还价,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在逗留的同时通过施十四结识一批外围的中下层的头目,等到诸彩老进攻闽安失败,人心溃散之际,再鼓动他们投奔临高。 “这怎么可能?诸彩老和你的会谈不会延续一个月的,最多三五天就会结束。我干公安久了,有句话叫‘光棍心眼多’,混在江湖上的人,层次面高越多疑,他一起疑心你就死定了!就算他不疑你,到时候会谈结束请你走人,你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我们时间本来就不多了,离诸彩老之死不过三十天了。我会想办法留下的――这个方案要成功,在他败亡的时候我就必须在他的船队里。” “不但异想天开,而且太危险。”冉耀说,“就算你对海盗有所了解,这种乌合之众的情绪和心理你也未必能掌握的准确。再者诸彩老难道在船队中不会安排一些自己人?你跳出来串联,别人是不是信你且不说,闹不好会被人直接杀了。” “所以要在闽安溃败之后再动手。”林佰光坚持自己的计划。闽安溃败之后,诸彩老的船队被郑芝龙和明军一路追杀,很快就败死在南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有效的控制全部船只的,最多能够掌握自己的嫡系人马而已。在溃败的时人心浮动,大家都想自寻出路的时候登高一呼,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百八十节 走私船 信誉呢?你要知道你在海盗那里是没有信用值的――这些人凭什么信你?” “我重点争取施十四。再通过他去串联其他人。” “我没法同意,几乎没有成功率。” “有的。”林佰光显然胸有成竹。 冉耀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把握――在他看来林佰光的全套计划冒着极大的风险,只有坚信自己有“主角光环”的人才会去干。 “我会见机行事的,本来敌工工作就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他坚持己见。 “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冉耀说,“如果诸彩老要求你说出澳洲人的来历,讲出大铁船和快船的秘密,或者诸如此类的一些敏感问题,你打算怎么回答?” “当然是根据《被俘手册》。”这种由马千瞩倡议的手册目前在政保总署的主持下已经修订到了第七版,在原有的框架上不断丰富各种细节,还参考了很多土著们关于他们的传闻,使得可信度愈来愈高了。 “如果他不相信呢,再说得恐怖一些,他打算严刑逼供――”冉耀观察着他的反应,“你能坚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是去谈判的代表――他既然有求于我们就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林佰光很有把握的说。 “好吧。”冉耀同意了,“我批准你去。不过你要知道,你死在海盗手里的可能性极大……” “这我知道。” “很有可能你刚到南日岛就会被他们杀掉,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算我倒霉好了。” 冉耀想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还需要什么支持吗?无线电台,武器……或者请求海陆军、特侦队的配合……” “不需要。请军队配合行动只会增加协调的难度。电台我也没法子藏在口袋里。手枪,在几千人里有和没有还不是一回事――一旦有事哪怕给我一支a我也冲杀不出来的。” 这小子倒是豁达的很。不过也看得出野心勃勃。 林佰光走了之后,冉耀给执委会主席文徳嗣打了个电话。刚刚汇报了林佰光的计划就被文徳嗣打断了: “这件事情就由你们政保总署直接负责好了。细节不必汇报。需要协调的事情我会给你们打招呼的。” 冉耀放下电话,回味了几分钟下文徳嗣的话。然后开始动手起草榕工作的计划实施纲要了。 施十四听说澳洲人不肯直接接受老大的条件,而是要派人直接去南日岛和诸彩老面谈,很是有些踌蹰,不过他还是答应了。马千瞩的判断不错,对方现在的确急需援助。 “你要去见诸大当家,我不拦着你。可是你得想明白了:最近他气不顺。你们去年又很搞了他一家伙,到时候不一定有你好果子吃。”施十四在这几天来已经和林佰光建立了基本的友谊。 “我是去诸大当家谈事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到时候还得仰仗你施大哥多指点啊。” “只要兄弟帮得上的,一定尽心竭力!”施十四拍了胸脯。 许诺在另一个时空已经无足轻重,但是在本时空,林佰光相信还是有价值的。 “没错,这是一艘现代渔船。”周韦森爬上考察船的甲板,一把拉掉了脸上的浮潜面具,气喘吁吁的说。 “这乐子可大了。”白国士面色凝重。 舢板上的几个人一言不发。落潮的时候他们已经用舢板近桅杆仔细研究了一番。在上面发现了焊缝和螺母。除了临高,本时空的制造的任何东西上都不会有烧电焊的痕迹。周韦森只不过再次确认了一下。 “什么船?” “看样子就是美国的远洋渔船。”周韦森对林传清说,“外型,结构都象,船舷号码看不清,好像磨掉了。” “这不可能,船舷编号是很要紧的――”林传清忽然住了口,他想起自己当年当蛇头搞偷渡的时候,所用的船的船舷号也是故意搞得看不清楚的。 这样看来,这船还真是有些来历不明了。 “船上有什么东西吗,进舱了没有?” “下面有四五米深,船就沉在礁盘上,位置很正。可是用浮潜装备进舱太危险了。”周韦森摇头。“得用水肺潜水。” 进入沉船的内部进行探索,这在潜水运动中属于相当专业的活动了。周韦森是个潜水老手,虽然他从来没搞过沉船潜水,四五米深度的一艘小渔船他还是有信心试试看的。但是设备却不大争气。 周韦森个人和计委仓库里都有潜水装备。从最简单的浮潜到最常见的水肺潜水一直到笨拙的重装潜水装备应有尽有。除了周韦森自己带得八个容积大小不等的气瓶之外,计委仓库里有好些个大大小小的压缩气瓶,足够潜水使用的。 穿越者没有能力制造氧氮混合气,但是普通的压缩空气潜水也能应付不超过70米水深的潜水作业了。制造压缩空气这点技术对工能委来说还不成问题。 周韦森刚才就只是用浮潜设备直接憋气下去探查。他在水下的时间也就只有区区二三分钟了。能看清楚是什么船就很不容易了。 “你休息下,这次我下去。用水肺潜水。”林传清说。 “鲨鱼又多起来了!”高晓松注意到清澈的海水里又有十来条鲨鱼在巡弋了,“你得穿防鲨服了。” 被驱鲨剂赶走的鲨鱼又慢慢的在环礁里巡游起来。对在东沙岛外的这条快帆船毫不在意。甚至开始不断的环游到他们四周来。 “告诉你们别往海里丢垃圾的,你们这群废物!”林传清用闽南话和英文混杂着斥骂着船上的土著水手。 “我看我们还是一起下去比较保险。多个照应。”周韦森说,“鲨鱼问题不大,我看了下这里没有攻击性强的鲨鱼。安全起见到时候放一包驱鲨粉好了。” “没事,就几条鲨鱼游游泳。” 林传清口中说没事,其实心里很是发虚。鲨鱼这东西,总是让人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就在你身边游泳了。 他们下到船舱里,从里面取出两套水肺潜水的装备,两套都是周韦森自己带来的,计委仓库里也有好几套,周韦森看不上眼,只从里面带了几个气瓶和二套象链子甲一样的防鲨服。套在潜水湿衣外面穿得。这东西穿着相当笨重,周韦森考虑再三决定不穿这东西,沉船里面空间狭小,万一被挂住就惨了。 林传清没他这么淡定,还是穿上了这玩意,除此之外,还带上了沉船潜水所必须的绳索和网袋,后者是用来取东西的。 “要真有什么事情,就用这个,”周韦森给了林传清一支强力潜水鱼枪,二氧化碳气体推进,有效射程20米,“不得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最后是每人一柄潜水刀作为随身防护。俩人商定由潜水技术比较好的周韦森进入船舱,林传清则在外面负责守护。 “好,出发!” 抛入海水中黄色的驱鲨粉在海水中渐渐散开,鲨鱼们再次游远了。 周韦森摸了摸放在腰间的刀,转一转腰带,罩上了氧气面罩,打开了开关。一个翻身下了水。他一边调整,一边慢慢地往前游,呼吸也渐渐正常了。 他继续往下沉,大约下沉了四五米,离海底的礁盘只有一米多了。这时他看了看潜水表,正是中午十二时十分整。他带来了两个15升的气瓶,各带独立供气的系统,对充其量不到10米的潜水来说备份做得已经有200%了。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大意――沉船潜水的危险系数极大,里面空闲狭小,光线又黯,万一被困在船舱里。根本就指望不了半吊子水平的林传清能够救助他。 他将身体放松,两脚伸展开来,有节奏地晃动着摆动脚蹼调整着自己的姿态,海底的光线充足,水体透明度虽然不如他去过的那些潜水圣地,也相当不错了。 阳光月光透过水面细碎的波浪,照着下面灰白色的海底。海底是珊瑚礁的礁盘,枝枝丫丫的,东沙岛就是这些珊瑚礁的出部分。那艘来历不明的沉船就在不到二十米外的礁盘上,沉得端端正正,好像水族箱里放得沉船模型一样。 他忽然觉得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原来是林传清。他带着面罩,看不清神情。拿着鱼枪。 他冲他向上翘起了一只大拇指,意思是一切,可以行动了。两个人并肩的向前游去。 橡皮潜水湿衣让人感到又热又粘。氧气筒里吸进的氧气,也似乎充满橡皮气味。周韦森很熟悉这样的感觉。他正专心致志于保持着平均的步调,平稳地向沉船的珊瑚礁盘游去。 海底深处尽是珊瑚沙和礁盘,被阳光反射着,一闪一闪。平沙里偶尔夹杂着一片片的海草。鱼类在礁盘周围游动着。周韦森非常小心,珊瑚礁里不但有鲨鱼,还有一些更可怕的鱼类,躲在礁石空隙里的海鳝更是一种恐怖的东西――这玩意体长能有三米多,满口利牙。在他看来比普通的鲨鱼要可怕多了。 他们游过礁盘,前面出现了一大块珊瑚礁岩。它的形状有点类似一个巨大的盘子。沉船就在这股“盘子”的边缘。前面的珊瑚枝杈越来越多,周围挤满了成群漂亮的小海鱼。周韦森手脚动作放慢,用左手做了个暂缓前行的信号。周围没有鲨鱼的迹象,不过也很难说。他谨慎的远远的围绕沉船游了一圈。 从水下看,这艘船的保存状况堪称良好。主要结构全部完整无缺。甲板和船壳上附着的海草在水中飘荡着,这船应该已经沉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根据上面附着的沉积物、贝类和海草来看,起码也在半年以上。船只四周的礁盘上没有散落下来的物品,看起来它不象被一场风暴送入海底的,倒象是有人打开了通海阀自沉下去的。 他正在观察,林传清游了过来。周韦森示意:近了再围着船游一圈。近距离看看船只的状况。 到船尾的时候,他发觉螺旋桨已经歪斜了,船舵也损毁了一部分。看起来似乎是在礁石上撞击过得。整体看,船壳上除了底部有些和珊瑚礁刮擦的痕迹之外没有损伤的痕迹,船壳上的白色保护漆看上去还很新。甚至连驾驶台的玻璃也有不少还保留完好。 最后,他们回到驾驶台旁,降落在前甲板上。周韦森示意了下林传清――他要从这里进入船只。对方点点头,比划了下二氧化碳鱼枪――这东西在二十米距离上足够杀死一条大鲨鱼,只是这种杀戮只会引来更多的鲨鱼而已。 他小心的用潜水刀清理掉破损的驾驶台窗户边的玻璃,先是双腿,然后是身体,最后才是头部。林传清一手把住舷窗,一手把潜水灯递了进去。 他选择勘探的第一个目标是驾驶台――要搞清楚船只的身份,这里是最要紧的地方。 船舱里已经成了海底生物的乐园,一只受惊的小章鱼如同喷气式飞机一般从他身旁掠过。周韦森定了定神――不知道这船只里有没有遇难者的遗体,如果有的话,或许可以从他的随身物品里找到些端倪。 但是驾驶台里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找到航海日志这个最关键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诸如船籍注册、港口文件之类可以证明它身份、来自何处的资料。 周韦森只找到了一些海图、潮汐表之类的航海必须的资料,其他完全是一无所获。 他把绳卷的一头固定在驾驶台上,这是用来指引回来路线的保险绳,是进行沉船潜水时候的必须装备,否则在船只内部的迷宫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打开潜水照明灯,继续向深处游去。 船只的内部整齐干净,除了一些海生物在水中漫游之外,没有一丝扰动过的痕迹。船体内没有结构性的破坏,也没有到处散乱的物件,可见船只下沉的时候并没有经受过剧烈的冲击和颠簸。 舱壁上,固定着应急箱,他注意到近驾驶台的舱壁上的应急箱已经被取走了,而深处则依然保存完好。他来到甲板下的第一个舱室,门关着。他试着推了一下,惊奇的发现居然是锁上的。接着他进一步的探索,发现遇到的每一个舱门都是锁上的。这真是咄咄怪事,难道弃船的时候的还需要锁门吗? 疑云愈来愈多,而且最让他感到怪异的一点是,船上没有任何地方标记了这条船叫什么。和它的登记港――原本这些在船上的很多设备上都会有的。现在这些地方都被仔细的打磨掉了或者是覆盖了一层油漆。显然,船主是处心积虑的不希望有人知道这条船的真正底细。 三十分钟之后,是一网袋的物件挂在绳子上提出了水面,接着两个人浮出了水面。 网袋里,是周韦森从船舱里捞出来的一些物件。包括一些航海资料、一个原本固定在舱壁上应急箱,一柄消防斧,还有些罐头和酒瓶。几个人蹲在甲板上翻看着这些水淋淋的出水物品。 从这些小东西上,林传清再次确认:这是小型渔船应该是在美国建造的。 “没有任何可以说明它身份的东西,”周韦森拖下装备说,“不光没有航海日志,任何航海文件都没有,船钟也没了。连工具和设备上的铭牌都给去掉了。就算是当偷渡船也不带这么神秘的。” “这船干得不是正经事。”林传清打了一桶从东沙岛水井里提来得“半淡水”,往自己的身上冲洗着。 “当然,这么处心积虑的掩饰身份――肯定不会是打鱼,再说船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捕鱼工具。” “干得大概是非法勾当。”高晓松归纳道,“会不会是走私船?” “还不是一般的走私船。否则没必要在隐匿船只身份上的干得这么绝。”林传清扒掉橡皮潜水衣,湿淋淋的坐在甲板上点着了支烟,“看这模样,不是走私毒品就是走私军火的。” “,难道有伙毒贩来了大明?” “要是军火贩就好了,那不得满满一船的武器啊!a47!机关枪!rpg!”白国士兴奋起来。 “那我们不就惨了――” “到底是毒贩还是军火贩不好说。得把船捞起来仔细搜索才能知道。”周韦森说,“我没潜得太深,不过看起来这船沉没的时候应该是处在航行途中。” 船舱里找到了许多给养,有许多罐头和酒类。上面的标签已经泡烂了,不过看起来密封还没有坏,应该是可以吃得。 “这罐头是哪里产得?”高晓松问。 “美国产的。” “这么说船上的人还是美国人了。能估计的出时间吗?” “没问题,看这个应急箱好了。” 周韦森打开箱子――这种航海应急箱密封性极好,里面完全没有进水。箱子里装着海上遇难时候必须的食品、药物、信号筒之类的东西。保质期表明,时间和他们出发的时空是一致的。(!) 第一百八十一节 船上的人 “这么说来,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十有八九吧。”林传清点了支香烟。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这船到底是哪里来得?它又是如何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是虫洞的扰动,还是这片海域本身就是一个虫洞:海面上是17世纪,海下是21世纪?还有人穿越过来了吗?他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此刻又在何处?他会怎样看待他们这群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对他们是友好还是敌意…… 一连串的问号在大家的脑海中盘旋,谁也无法解答。 大家商量了一会,决定乘着太阳还没下山,多下几次水,把船彻底的搜索一番。 随后周韦森、林传清和高晓松轮番下水――高晓松会一点浮潜。勘察沉船周围,又潜进船舱里,除了被锁闭的舱室和地形复杂的机舱之外,周韦森几乎都进去察看了一遍,又捞出来了一些东西。 在这几次潜水中他们发现了一具人类遗体的残骸,落在离沉船较远的礁盘下。要不是缠在身上的油布被鲨鱼撕烂了,还真不会注意到。尸体已经被鲨鱼和各种海生物完全毁坏。章鱼和螃蟹迄今还在上面开餐会。 为了查明真相,尽管干这事实在恶心,大伙还是把尸骸给捞了出来。 尸骸上虽然还残留着些肌肉和皮肤,却已经完全看不出相貌,但是从残留的头发颜色来看,这是个印欧人种。此人被一块船用的油布包裹着,脚上还坠着两只沉重的哑铃。看起来大概是海葬的。这人应该是沉船上的乘客之一。 “要不要把尸骸带回去?” “当然要,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于是只好把这具残骸重新包了起来。好在海洋生物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清理工作。运回去之后清理尸骸的事情就是卫生部的工作了。 他们继续在沉船四周扩大搜索,但是没有再发现有人类的遗体,礁盘的边缘还有一些深度很大的海沟,他们无法下去搜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船上的幸存者在海葬了死者之后已经离开了这里――周韦森发现甲板上的两只舢板少了一只,舱室里的一些装备也有被取走的痕迹。结合周围环境没有大规模漏油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船里燃料耗尽之后,上面的人自己把船沉下去的。至于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得而知。 “船上最少应该有一个人,最多有八个人。”林传清推论。 高晓松说:“舢板最多只能乘八个?” “对,而且我觉得弃船的时候也就二三个人,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不多带走一些食品――海难的话,不是应该尽可能的多带物资吗?要是我的话,我会两艘舢板都带走。二个人负责一艘舢板,可以多带许多东西。” “看来的确是有另外一批人来到这个时空,多半还是美国人。”高晓松作了总结,“我看我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他们把船沉下去,显然是不想有人发现自己。沉得端端正正,大约是为了便于将来打捞。” “闹不好是美国时空管理局的人吧。” “时空管理局也归美国人管理?起码是联合国组织下的。” 不管来人是时空管理局还是和琼州海峡里的明家那样是偶然的卷入者,反正是有本时空的其他人来到了这里,至于他们想干什么,穿越集团打算如何对待他们,这就不是高晓松他们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这艘船应该打捞起来。修理一下的话应该是艘不错的船。 白国士说:“这船的排水量也有100吨了,不比现在海军用的8154渔轮差。外壳又没坏。修复起来应该难度不大。而且船上还有不少我们可以利用的物资。泡在海水里时间久了就糟蹋了。” 考察队回到临高之后向执委会递交了两份报告,参加了二次行动报告会。一次是列入每周公报的――根据萧子山的提议。现在执委会每周会内部刊发一张政府公报,汇报本周发生的各种大事和执委会各部门的运行状况、记事。作为“政务公开”的体现。 列入政府公报的,是关于东沙岛考察的报告。还有一份则是他们对沉船的汇报。这份汇报目前属于最高机密,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执委会中的几个主要领导知道。 马千瞩很快还收到了另外一份汇报。这份汇报是冉耀亲自送来的,是考察队中的一位穿越者撰写的对周韦森、林传清两人的监视报告。报告明确的说明,他们在整个考察中没有任何的异样。 冉耀等马千瞩看完之后又陷入沉思之后几分钟,才提醒道:“督公!你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马千瞩出轻松的表情来,“这样最好!” “是,我个人也认为北美众是无可怀疑的。” 马千瞩点点头,把报告送到汽灯上点着了,看着它化为灰烬――冉耀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打算收回这张纸销毁的。 随后召开了一次由考察队参加的秘密会议。白国士提议整体打捞沉船的建议被否决了,虽然这艘船捞起来修复之后对穿越集团极为有用,打捞方面,王洛宾认为也没有难度――既然船体结构保存良好,水深又不大,以工能委员的能力完全可以整体打捞起来。 但是船一旦打捞出水拖到博铺,有一艘“计划外”的船只也到了本时空这个秘密就瞒不了任何人了。执委会考虑再三决定此事还是要保密。 “我们先把船上有用的物资和设备分批打捞上来。”马千瞩说,“根据考察队的报告,里面遗弃的东西很多。泡坏了太可惜了。” “食品、药品、工具,还有小设备什么的,对我们都有用。” “搞不好还会捞出成箱的海洛因、可卡因或者大麻呢。” “可惜这些玩意对我们都没用――要是军火走私船就好了。” 如果是军火走私船,上面肯定会有大批的武器弹药。虽然他们觉得轻武器方面并不匮乏,不过手里要有支a47之类的自动武器,还是够带劲的。 “要捞出的是便携式防空导弹就郁闷啦。” “哈哈哈。”会议室里笑了起来。 “各位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文徳嗣慢腾腾的说,“船上的人呢?你们可别忘记这关键的事。” “问题不大。”冉耀说,“考察队认为船上的人很少以至于只能带走一艘舢板。而且他们没有带走很多有用的物资,显然人力不够。几个孤单的穿越者,就算没有被海水淹没,也不会起太大的浪花的。” “会不会有其他船在一起?” “可能性极小,否则就这么丢弃沉船上的东西不是太可惜了吗?就算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另一个时空了,在海上遇到紧急状况食品药品总是多多益善吧。” “我倒不担心他们能够成为一支势力――我们五百人准备充分到现在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局面,他们几个人更搞不起来。关键是怕他们投了某个对手。这样我们的底牌就全部了出来。这才是最要紧的。”文徳嗣对此很是在意。 “这个没办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了。只好吩咐加强戒备,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捕拿或者就地――杀死――”马千瞩沉声道。 这时候时袅仁来到了会议室,他拿来了一份验尸报告。 “考察队在沉船旁发现的这具尸体经过我们检查: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印欧人种,提取到他的残留毛发是褐色的。身高187米,肌肉非常发达,体重推测有100公斤上下。” “是个壮汉――” “没错,下面大家肯定更有兴趣听了。”时袅仁说,“根据骨骼和尸骸残留物,此人生前受过多次伤,包括枪伤……” “被枪打死的?” “不,枪伤是旧伤,根据骨骼上的愈合状况。应该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 归纳起来就是死者是个壮年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受过多次伤。时袅仁认为:这应该是个军人。 “至少他是个和危险打交道的人。”冉耀说,“应该是军人或者执法人员。” “时空管理局说起来也是执法部门吧。” “这种冷笑话就不要说了。” 冉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家还记得d日过后那一几天里,我们在县城外的观察哨曾经汇报过一件事?” “什么?” “在前往县城增援的明军队伍里,押送着一个欧洲人的俘虏。” “不记得了。有这事?”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当然有。”冉耀说,“是李军和魏爱文几个人目睹的。他们的汇报应该就在档案室里。” “赶紧调来!” 这份报告关于此事的内容寥寥无几,只是汇报在队伍中发现一名欧洲人长相的俘虏,细节一概没有。 “有这事情!人还在临高的县监狱里吗?”文徳嗣看了叫了起来。 “没问过――” “叫熊卜佑立刻进城去调查这事。这个欧洲人现在还在不在临高,他有没有带来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现在在哪里……” “文总,您不用这么激动,”邬徳劝慰道,“你忘记了一点,时间对不上。” 根据冉耀的说法,目睹欧洲人的出现就在d日后的几天里,这里离开东沙群岛的距离,就算这个欧洲长相的人是从船上来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到达临高被俘虏的。 “时空扰动是很难说的!” 在文徳嗣的坚持下,原本正在国民学校教普通话,顺便自己学习方言的熊卜佑被突然交付了任务,一时间也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他不记得县城里有什么欧洲人么! 熊卜佑现在在外商委供职。专司和临高县衙打交道。最近他正在刻苦学习明代县衙里的办事流程,准备时机一到就去“包揽税赋”,顺便接管县衙。为了这个目的,他一直和县衙里的各色人等在频繁接触,不时也施以小恩小惠,几个月下来人头已经很熟了。 这事情,他直接找了县衙里的牢头。牢头很确定的告诉他,的确在他们到来的同时,有个西洋人被副爷押送来,听他们说是在海边发现的,送来之后就关在县衙里。 “现在人还在吗?” “早不在了。直接送府城去了。大约是香山澳的红毛人,海难落水的。” “他随身有带物件或者衣服么?” “落到副爷手里还能落下什么?”牢头晒笑道,“再说是从海上捞起来的,身上连一件囫囵衣服都不见得有,哪里还会有什么东西。” 至于此人的来历什么的――临高县没有通事,红毛人也不会说中国话,自然也谈不上有审讯记录之类的东西可看。 熊卜佑的调查结果让执委会的一干人有些失望――看来此人不大可能是沉船上的水手了。 打捞沉船物资的方案通过了。依然是由林传清等人负责。为了保证打捞的安全性,执委会派出了一艘渔轮去执行任务。随船还带上了许多打捞需要的物资和设备。所有的船员都是精挑细选的,保证绝对可和不多嘴多舌。 符不二晕乎乎的从天地会的办公楼里出来,脑子一时半会还是没转过弯来――自己这回到底是做得对还是错? 因为在报名的时候只说自己有五十亩土地,所以在划分客户群体的时候就成了“中农”。开推广会的时候,眼看着邻村几个比自己土地还少的小地主都签了服务合同,说到时候天地会的澳洲人会下乡来送种子,帮忙种地,自己却只是得到了领取十只小鸡的单子,搞什么订购式养殖。这下可把他急坏了――鸡,他自家院子里就有好几十只,还犯得着和穷蛮子一样来赊鸡雏来养吗?澳洲人的种子才是最要紧的。 他赶紧跑去问天地会的办事员。 “没错啊,”办事员说,“您只有五十亩地,不过是个中农。你想要的种子什么的属于种植技术服务,眼下只面向自有土地一百亩以上,同时是自己亲自主持种植生产的粮户。” 符不二不懂什么叫中农,但是说他土地面积不够的话是懂得的。一时语塞,只好支支吾吾的说自己的地不止五十亩,有一百亩――其实他自有土地有二百亩。 “那你先得先拿地契来――口说无凭嘛。” 符不二回到家里,又被老婆骂了一顿,说他灯油糊了心,非要跳火坑。当了什么代表不算,还要把自己的地也白送给髡贼。这番吵闹倒闹得他把心横了下来赌一把了――还是带了地契到了天地会验看。 “二百二十七亩。”办事员验看了地契,“都是自家种?没有佃给别人?” “都是小的自己带着家奴和长工种得。”符不二回答。 “好,你就在这合同上签个字吧。” 符不二不认字,只好请办事员给他念了一遍,其实这就是一份合同,规定双方的权力义务之类的。天地会提供的种子、化肥和农药都是按量收费的,同时还收取技术服务费。这个费那个费的,听得符不二直想打退堂鼓。最后听说第一年是推广阶段。除了种子和技术服务费之外,其他免收。这才松了口气,当下画了押。心想只要第一年收到了种,就不参加你们这劳什子天地会了。 同时参加天地会的,还有县里的能人张有福。张有福现在是民政委员会的顾问,每个月能领一份顾问津贴――按照传统的分类法,张有福就一汉j狗腿子的身份,专门为民政委员在与当地人打交道的时候做顾问。邬徳对他看得很紧,不给他证实的名头,也不让他单独办事,免得此人来个狐假虎威,胡作非为。败坏穿越集团的声望。 张有福土地不多,在经营土地上面没什么热情。参加天地会是被邬徳动员来参加的――他觉得无所谓,反正平日里也是交托给长工去种的。澳洲人愿意折腾什么天地会帮着种地也好。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各地的一些中小地主和富农们。土地大多在一百亩到三百亩之间。不出所料,本县的多数地主们对此事心有疑虑,虽然有不少人来打听如何买种子,但是一听说要加入天地会才能获得技术服务就退缩了。最后第一期的种植服务业客户一共十一户。其中的一户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县里的学宫的教谕。 谁也没料到县学里的教谕这个老冬烘先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实际上他也是情非得已,迫于无奈。 县里的教谕王赐是个老秀才,在县里当这个“穷官”已经是多年了。明代临高的教育在海南尚属发达,除了县学之外,还有两所私立的“书院”,其中文澜河畔大名鼎鼎的茉莉轩书院可以追溯到宋代。农村的私塾也不算少见。不过县学的状况却相当糟糕 第一百八十二节 天地会的客户们 经费匮乏始终困扰这里的县学。论及教育投入。临高县的学田足有四五百亩之多,不可谓不重视了。学田是官田的一种,照例有官佃佃种――吴南海的徒弟路甲家就是。这种体制早年间还算执行的不错,但是时间久了不免弊端丛生。官佃的负担过重,逐渐的佃户们就开始逃亡,到现在已经是十不存一。招佃又无人应。王赐是个书生,哪里知道经济之道,除了到处求人之外就束手无策了。白白把县门外的好几百亩上好的水田都给荒废了,县学却穷得叮当响,连每年几次祭孔时候用的猪都买不起了。县学里的秀才们好些年都领不到膏火银子了,也很少到学宫来,县学里一片荒芜。窘迫的修缮文庙的钱都拿不出来,著名的茉莉轩书院也成了危房。 所谓病急乱投医,王赐眼见县学衰败一天不如一天,要县里拿钱出来维持是不可能的了,找士绅捐助也非长久之计。还是要从整顿学田着手。但是读书人不事稼穑,又没人肯来佃种,听说澳洲人愿意帮忙种地,王赐就跑来要求他们帮忙了。 叶雨茗自己不敢做主,赶紧汇报到农委会。吴南海早就对县西门外的学田垂涎三尺了。听说此事,立刻满口答应。要叶雨茗接下来,并且要按照“”待遇来进行技术服务。 当下天地会和临高县教谕王赐签订了技术服务合同――严格的说这已经不是技术服务合同了,更象是承包合同。因为学田上现在除了几户苟延残喘勉强耕种的官佃之外,根本就没有劳动者了。一切都得天地会来解决。 这件事情引起了邬徳的高度重视――这是穿越集团切入临高的官方土地的第一步。于是汇报到了执委会,大家觉得这是个进一步深入控制临高县政府的好机会。县学虽然不过是个教育机构,却是全县读书人的管理机构,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获得良好的声誉,对收拢本地知识分子的人心大有好处。 最后此事就按照国人办事的惯性,从原本很简单的商业活动升格到了政治高度,不管是县衙还是执委会,双方都“高度重视”,派出人员进行“密切的磋商”。 以吴大令的意思,最好不要招惹这伙髡贼,但是王赐要这么干他也不便阻拦。本县最要紧的古迹茉莉轩都快坍塌了,县学也破烂不堪,他至今一文修缮经费都没拨给过,还是着刘大霖和本县士绅的捐助才算勉强修修补补。这几年来,王赐除了自己可怜的俸禄之外,就没从县里得到过一文钱。着到处拉赞助才把县学这摊子维持住。 王师爷则力陈此事很好,还说了很多的理由。吴县令原本对这事就抱着听之任之的想法,被王兆敏一分析更是觉得对本县有好处没坏处,也就彻底的默认了。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他个人的好处。 农委会委员亲自出马――吴南海成了学田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他带着路甲路乙两兄弟亲自来巡视学田了。 王赐率领学田剩下了的几户佃户,包括路家兄弟的爹路大--他是学田的庄头,算是半个管事人,只是模样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这十来个人候在地头,恭迎这位“首长”的到来。 吴南海和王赐客套了一番。王教谕好歹是个秀才,虽然不会说官话。一口蹩脚的广州白话还是能说得。俩人连说带比划,居然不用翻译也能沟通。 王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髡贼”的头目,见来得人面貌端正,慈眉善目,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之辈,心里总算是落下块石头。 “这次要劳动吴先生了。”王赐作了个揖,“稼穑原非小事,学田的好坏更是事关临高的文章士气……” “这个我懂得了。”吴南海面带微笑,“您放心好了,秋天的时候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王赐心想此人怎么一上来就说大话,连个客套话都没有,真是海外蛮夷。 “那就要多多仰仗诸位了。” “这是负责学田的庄头,路大。”王赐喊了一声,“还不过来见过吴老爷!” 路大跑过来就磕头。吴南海还是第一次见到徒弟的父亲。又瘦又小的一个传统农民的模样,蓝土布衣服鹑衣百结,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 吴南海先察看了学田的状况,看了之后连称可惜。这学田比他们在美台洋看到的土地要好太多了,近河岸,引水容易,又没有内涝的问题。在本地堪称上佳的土地了。 路大恭恭敬敬的把田亩册子送了上来,吴南海看不懂鬼画符一样的示意图。只问:“有多少田?水田多少,旱田多少?” “回老爷的话,水田一共三百二十六亩四分,旱田一百一十五亩一分,园子地十三亩。” “没有其他地了吗?” “没有了。” “都种些什么。” 路大禀告说种得主要作物就是水稻,旱地里种得是当地的一种小米。红薯、花生也有佃户种,但是不多。 土地不少,但是乏人耕种。原本路大打算招些长工来种抛荒地。但是算下来,若是招来长工把荒地都种上了反而要多交钱粮,自己不但落不下来什么还要倒赔,不如干脆抛荒。 最有用的就是园子地了:种些蔬菜,再用菜地里的南瓜之类的菜蔬养猪,这几家佃户才算能勉强维持。 吴南海心里有了底,着手开始他的学田改造计划。 这一天的早晨,一群百仞公社里派来的劳工杠着工具,推着新出品的“紫电式”量产型独轮手推车出现在县西门外,几个学习测绘的学生带来了土法的测量仪器,随后在喧闹声中,百仞-临高公路上开始延伸出一条支线来,直通县城的西门。 要办事先修路,这是穿越集团办实业的一贯风格。路大看着热火朝天的修路工地目瞪口呆――天地会不是要帮忙来种地吗?怎么先把路给修到地头了。他原本以为天地会会送来种子,再派几个人过来指点这下,没想到会闹这一出。 赶紧带着学田佃户里的丁壮都出来,迎面看见了带队来的“吴首长”,身边还站着他的二个儿子,背着绿色的挎包。路大刚要下跪磕头,被吴南海拦住了。 “不必多礼,把佃种学田的各家佃户都集中起来,我要清点人口。分派工作。” “丁壮们俱已到此听候首长差遣――” “把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带出来。路甲,准备登记造册!” “是!”路甲从挎包里取出个本子。 “小的这就去叫。”路大想这唱的是哪一处呢?脚下不敢怠慢,赶紧回到西门关厢的一条横街上,把住在那里的佃户家属们都叫了出来。老人女人孩子,一个不剩。 清点下来学田佃户一共七户,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一一查点登记。随后路甲根据事先做好的方案,把人按照性别和体力状况分派了工作。奇怪的所有的丁壮都被吩咐留下,等候通知。 修路队在奋战,这边又来了新的作业队。带着工具、车辆和牛马。平整土地,挖掘沟渠。原本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田埂全部被铲除掉,改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块方格田。原本简陋的土沟变成了纵横交错,灌排分开的渠道系统。 接着又赶来了成群的牛。这些牛牵引着巨大的铁木结构的农业机械――在柴油机和蒸汽机出现之前,美洲已经出现了大型的畜力农业机械,每台机械少则四匹马,多侧有十几匹之多。路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型的畜力农业机械――这里改成了用牛牵引。十几头牛一字排开在土地上拖着巨大的机械进行深耕的场面使得许多路过的路人驻足观望,久久不愿离去。 整个改造工地喧闹的就象一个马蜂窝,这样大规模的集中人力物力的进行农业生产的举动,让路大从心底里感到了震撼: “这地还能这么种!”他嘀咕着。看见他家大儿子神气活现的正在站在田埂边,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比比划划。小儿子拿着个木片,在上面写着什么。凑过头去一看,木片上用个大铁夹子夹着纸,上面写满了字和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听人说过。这叫什么“大食数字”,是澳洲人用的数码。路大连中国人的数码都不认得,看到自己儿子居然娴熟的书写着,还不时和干活的工人嚷嚷着什么,心里有点甜滋滋的――小子们都出息了!可是也有点酸溜溜的,自己这个当爹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的感想没有多久,学田佃户的丁壮们就由路乙领着,全部被集中到百仞公社去了。在那里将对他们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天地会种田培训。 参加培训班的不止学田里的佃户,还包括参加天地会种植推广计划的其他客户们。根据通知,每户至少来一人,最多来三人。来得多半地主自己和家里的壮劳力――小地主种地很多都是亲力亲为。符不二自己也带着家里的长工来学习了。 吴南海的课程重点推广常见作物的种植技术和田间管理。这些农法都是经过长期实践被证明有效的做法。他早就发现临高的农业生产技术水平极低。很多在明代已经广泛采用的种植技术、农具在这里全部不见踪影。他曾经问过教谕,本地有没有卖农书的,教谕居然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书坊。要买书最少也得去府城。至于古代的几部重要农书,大名鼎鼎如《齐民要术》连王赐这样的读书人都没听说过。 不用说21世纪的新式农业了,连17世纪的先进成果都没吸收。所以吴南海搞得教材以简单易学为宗旨,结合当时的先进农业技术,重点讲授水稻、小麦和红薯的种植技术。套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符合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水平”。 显然,农业部门采取自己先种田,取得成绩之后再进行推广的策略还是走对了,否则以吴南海上课时候的某些奇谈怪论,这些农民会相信他才怪。 吴南海一边上课一边拟订播种计划。他不准备给这些客户太多品种的新作物。实际上,他倾向于让他们变成单一作物种植农场。 水稻是粮食生产的重头戏,吴南海打算今年在这些客户的田地里推广矮脚抗倒伏水稻品种。根据本时空临高的积温水平逊于现代时空的气候特点,采用稻-稻-小麦的轮作方式。 小麦的产量虽然不高,但是相较于水稻,小麦在田间管理方面消耗的劳动力也少得多。另外一个因素是穿越集团里许多人喜欢面食,大伙都希望食堂里能隔三差五的做些包子馒头面条饼子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食品。最后,海军期望未来能用烤制的饼干而不是奇怪的米饼作为航海用干粮。 其次是红薯。他准备在所有的客户旱田里都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以尽快起到示范推广作用,让更多的农户接受这种作物。能够大量的生产红薯,有了红薯就有了淀粉工业,有了淀粉工业就有现代食品工业。不管是淀粉工业还是食品工业,产生的下脚料都可以作为饲料。 有了饲料,养殖业的规模可以进一步的扩大。养殖业中产生的牲畜粪便、厩肥还田为土壤提供充足的养分。 与此同时订单养殖的推广也在进行中。按照自愿申请的原则,叶雨茗与百仞城附近的若干农户签订了养殖协议,将雏鸡贷款给他们。 申请养鸡的人比预计中要踊跃。只需要20个鸡蛋就能换回一只鸡,而且以后的鸡蛋澳洲人还全包销,这其中的利益是颇具吸引力的。因为价值不大,对小农户来说即使是投机也冒得起这个风险。 雏鸡数量有限,第一批能领到鸡雏的只有二十户而已。其他的农户就只能先挂号排队等待了。叶雨茗认为这样也好:承诺的提供配方饲料的事情,因为蚯蚓养殖还没上规模,还不能完全落实,贸然的把规模扩大了,承诺的东西却供应不上会严重影响声誉。 叶雨茗将养殖户完全分开,基本上是采用每村一户的模式沿着文澜河两岸的主要农业区的村落铺开。以期达到较好的示范效应,同时,他还准备未来以这些养殖户作为各村的农业科技传授点。 紧锣密鼓的推广工程之外,农业部还在这边搞高产田。吴南海一人难分两身。干脆把高产田的事情完全交托给了法石禄。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样一来,计划中农药厂就变得无人问津了。吴南海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把土农药厂和卫生部门合办,联合成立了农业药剂厂,除了制造土农药之外,还负责制造兽用药品。 十五天的培训结束之后,吴南海宣布大家可以各自回村准备农具田地了。对口下乡的“农技员”会很快就下乡来做具体指导。 众人原本就被上课的内容搞得稀里糊涂,因为多半都不识字,记不了笔记,正愁记不全,听说有人来上门指导,不禁发出一阵赞叹。 “上门的技术员不用支付报酬,这些都包含在你们的服务费里了。食宿由你们各家预备,伙食费由他们自理。” 听说这上门的技术员吃饭还自己付钱,众人都觉得过意不去。有人道: “这可使不得,请个长工东家都得供饭,这饭钱就不用出了。” “技术员一天吃三顿,每顿半斤米……” “就是吃一斤我们也供得起啊。” “每天有一只鸡,没有鸡有一条鱼也行了,一斤一条的那种,每天还得有一只鸡蛋……” 原本热烈的表示愿意免费提供伙食的人都不吱声了,只有加来那边的刘友仁说: “没事,这点我家也供应得起。” “刘财主你家当然供得起了。”有人在酸溜溜的说话。” 吴南海现在多少能听得懂一点临高话了,便对这表态“供得起”的人多看了几眼。只见此人不过三十年纪,生得膀大腰圆,穿着和当地的一般农民无二,只是衣服不破不缀,整齐干净,脚上是一双青布鞋,沾满了泥水。吴南海知道旧时的农民极少穿布鞋――在田间劳动极易磨损,平时多半是光脚或者穿草鞋。到城里办事会带双鞋子,进城的时候才穿上,出城再拖下。这样完全不爱惜鞋子的人必然是个有钱而且满不在乎的主。再看他腰里还着一支湘妃竹的烟杆,坠着个白玉的坠子。 他随手翻看了下个人资料。刘友仁是加来村来得,自报有三百多亩土地。不过情报委员会的人告诉他,刘友仁其实不住在加来村,而是村外数里地的一个寨子。是典型的在乡间结寨自保的土豪。整个刘家寨的土地起码也有五六千亩。刘友仁参加天地会这一手大约算是投石问路。 以下为5000字之外,不计费 注:茉莉轩是临高最著名的古迹,创建于南宋绍兴二年。绍兴十八年,当时的翰林院变修胡诠被贬官至吉阳军,即现在的三亚的时候,路过临高,在县令谢渥曾聘请其在书院内讲学一年多。几年后当地的生员戴定实考取举人。这是临高历史上的第一个举人。茉莉轩在当地读书人当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第一百八十三节 巡回下乡 类似刘家寨这样的结寨的土围子在临高不少见。在当时的中国各地也很普遍。堡寨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应付官府,纳粮完税一分不少,但是官府也很难管到里面的事情。穿越集团召开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的时候,刘家寨一样派出了代表,推选了联络员;交粮派丁,显得非常顺从。开始农村全面剿匪行动的时候,刘家堡却很客气的拒绝了工作队进驻,但是对剿匪工作很配合,不管是征调乡勇执行任务还是供给物资都是叱咤立办。负责进行剿匪的工作队和陆军都无可挑剔。 但是这样的顺从并不能令穿越集团满意――他们理想中的社会形式是对政权对基层的绝对控制力。虽然这些堡寨不会违碍任何统治者的要求,但也是毫无忠诚度的臣民,关起门来成一统。不管是土匪,官军还是他们这些人,一概都会应付,对维系地方稳定有它的积极作用。坏处就是一旦时势发生变化,翻脸比翻书还快,统治者很难将其视为稳定的后方基础。 “不把乡村的堡寨搞定,我们就是一战国大名。”文德嗣在民政工作会议上指出,“这些堡寨主明着对我们百依百顺,暗中说不定都勾结着土匪海盗和官府。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倒戈相向!” 现在这刘友仁既然亲自来学习。邬德当机立断,和吴南海商量,要派最得力的人进到刘家寨去搞农技指导、搞社会工作,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逐步争取这些半独立性的乡村堡寨与穿越集团结盟。 “我们还为大家开设了农资商店,大家有兴趣可以到一楼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吴南海故作神秘道,“刚进了一批农具……” 参加培训的众人立马就从教室力走空了――临高的铁农具是稀缺物资,何况这是澳洲人的农具,澳洲人的东西一向以精巧好用著称,能搞到一件不但有用而且在乡党里大有面子。 天地会的农资商店就设在天地会的一楼,门朝大街,收拾的井井有条。里面陈列着各种农资用品。都是机械厂和木制品厂新近为了农业推广运动生产的。这里暂时还没有堪称“大杀器”的新鲜玩意。陈列的都是大家认得的东西。但是现代工业能力制造出来的产品在质量、外观和造型上的优势还是让土著们流连忘返。 “同样是把锄头,怎么澳洲锄头看起来就这么秀气。”符不二感慨道。 “这么秀气,怕不经用吧?”有人怀疑道。 “不经用?澳洲人的东西好用耐操可是出了名的呀。” “就是,你看这钢口,比城里李铁匠的锄头可好多了――他那个锄头,脆的要命!一会就崩口子了。” “这个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 “不管了,我每样要一件,不三件吧。”这是财大气粗的。 也有没什么钱的,只好缩在后面看,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但是囊中羞涩,想来这么好的东西价钱也不会便宜――李铁匠粗制滥造的铁器都不便宜,更不用说这个了。 “这批农具的总量只有五十件。每户限购四件。每种一件。”叶雨茗说。 众人发出一阵可惜的叹息声。 “四件就四件,要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叶雨茗说,“本店只收临高粮食流通券。” 这下大伙傻眼了,流通券这东西他们都知道,是澳洲人发的一种宝钞类的玩意。除了东门市和周边的一些地区之外没人用这个――一张纸当钱花,想着就不放心。 “用银子不成?” “不成,只收流通券。”叶雨茗笑容可掬。 下面嘀咕了一阵,有人又提出要用银子兑换流通券。 “用银子不能兑换流通券,不过粮食可以。”叶雨茗说,“大伙到德隆粮行去办就是了,一米糙米可以换一元。” 当下就有人关照手下的长工和奴仆,赶紧回去取粮食上东门市去兑换流通券。银子不一定人人有,粮食对中小地主和富农来说就很充裕了。铁农具的价格并不便宜,农资商店定的价格从50元到100元不等。 对于那些一时间拿不出米来换流通券的人――比如路大他们,还有几个虽然是家里有些田地但是最近因为各种情况家中周转不灵的。早就等候在旁的粮行行长严茗马上就出来推销徳隆的小额助农贷款业务了。为了充分考虑农民的能力和接受度,严茗设计的这种借款是无抵押的,按月计息,每月的利息是2%,秋收后一次性还本付息。 这样的利息大致和临高目前的农村借贷市场上的水平持平,处于中低档次。严茗认为这个利息对参加种植计划的种植户来说不会有太大的还款压力。 德隆借出去的是流通券,回收的也是流通券。贷款人如果手头没有流通券的话。就得先到德隆用粮食换成流通券再还贷。这种多一道手续的做法实际上是金融部门期望通过放贷来强制扩大流通券的流通。哪怕就是在土著手里待几分钟,也给了他们一种使用流通券的概念和信心。 严茗唾沫横飞不厌其烦的讲了大概五六分钟,下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显然这突然冒出来的好事让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也没人敢出来第一个尝鲜――这个借钱可不比乡里乡亲之间的借贷,髡贼的钱是这么好借的?大伙都有这样的想法。 最后还是拗不过铁农具的诱惑,在严茗的再三保证之下,又有张有福作保,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猫腻,加上穿越集团苦心经营,在临高总算有了点信誉,余下的人终于贷款了。把个严茗累得一头汗。 “小叶,你们这天地会真不容易。”严茗深有感触。 “其实好多了。毕竟我们有了点基础。毕竟这一年来,没有失信于民的地方。” “要我说,还是花力气大搞集约化农庄好。”严茗看着自己收来的一堆刚按上手印的贷款文件,“那这么复杂,直接把这些农户地主都逼得破产了,再雇到农庄里当劳工。” “你够狠!不过我们还是吃亏在人太少这方面了。农委会搞这个天地会计划,就是为了扶植一批私营的集约化农庄来承担农业生产,免得我们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我们只要掌握上层建筑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严茗点点头,“我有点理解执委会的思路了。” 符不二从回来之后,亢奋的象什么一样。在里他不但学了不少新式的农法,还参观了土著极少能够涉足的农庄――一句话大开眼界。 只是老婆再一次的给他添了烦恼。花了好几百斤米买回来的农具被老婆痛骂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符不二一怒之下把老婆痛打一顿干脆不理她了。自顾自的关照人把家里的农具都收拾起来,耕牛洗刷喂精料,准备等农技员一到就大干一场。 他这样每天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高产种子和农技员。当一个年轻的髡人独自一人背着个大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美洋村全村都轰动起来了――髡贼还从来没到美洋村来过!年轻的姑娘都被叫回了家,符不二的长辈,村里的首富符有三干脆吓得装病躲了起来。 这个年轻的髡贼不知道自己惹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一边咒骂着一边从田埂路上拔出糊满了黄泥的脚丫子。一双解放鞋已经被烂泥裹成了两个大泥团。他穿着一身标准式样的“澳洲服”:绿色对襟小褂。头戴后面挂着屁股帘的殖民地式藤胎竹皮铜盆凉帽。正是万里辉。 万里辉的日本总督的美好理想没实现――不但总督当不上,连自由自在的玩枪都没实现,给他配发了一支手枪作为防身用,但只配发了六发子弹。农场里倒是有配发-d半自动步枪,但是除了每个月的照例军事集训的时候能打五发子弹之外就摸不着了。 万里辉和他拐骗来兄弟万里煌两个,到了农场当饲养员每天伺候动物不算,还要堆肥发酵的源源不断从各处运来的烂水果为蚯蚓准备饲料。从雷州每天都会运来一二船菠萝i,这种水果在徐闻几乎遍地都是,古代流通水平很差,大量的水果根本运不出去,堆在地里白白的腐烂,雷州糖业公司就派人贱价收购,一船一船的运到临高来。 这种淌着水发出腐烂的恶臭味的东西成筐成筐的运到农场,归两兄弟接收处理。每天处理这些东西,虽然有口罩,还是闹得万里辉走到哪里都觉得鼻前有股甜腻的臭味,连食欲都没有了。 听说天地会要指派他去当巡回农技员下乡,万里辉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总算可以不堆肥养蚯蚓了! “兄弟,这饲养场就交给你了。”万里辉对戴着口罩,浑身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兄弟郑重的说道,“这可是事关新农业的大事,你一定要干好,要为我们万家争光啊。以后日本总督府秘书长就是你的干活!” 说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万里辉赶紧溜走了。 天地会的农技下乡采用的是巡回制,每个技术员负责五六个村子,每次在一个村子落脚几天,这样反复轮番进行,在整个生产阶段不中断以便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万里辉领了行装,这套装备是根据野外勘探部的建议配置的。针对饮水不洁的问题,万里辉的行李里装了制药厂自产的净水片和成包的漂白粉。卫生部给巡回农技员做了简易医药卫生培训,还配备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些基本的药物――包括润世堂最近出品的几种很受好评的中成药。 “你们农技员不仅是现代农业科技的传授者,现代科学的播种机。更是我们穿越伟业的宣传员!你们在绿区之外的每分每秒都要有这样的自觉!” 马千瞩在欢送巡回农技员下乡的宴会上发表了如是说。说得几个农技员很不是滋味――这td也太责任重大了吧? 巡回技术员要去的各村,差不多在以百仞城方圆四十公里之内的蓝区,经过不断的清剿和组织巡逻队进行常态的治安巡逻,这一区域已经变得相当的安全。内务委员会认为农技员单身下乡也不会有安全问题。无需专门派遣士兵进行护送。万里辉就这样独自一人来到了美洋村。巡逻队把他送到离村子五公里之外的地方,给他指点了方向,让他自己进村去了。 这区区五公里路走了他整整二个半小时,雨季的田埂路不但到处是泥水,而且极具粘性,走一步拔脚都要花费大力气。万里辉一向自诩为真正农民的儿子,但是17世纪的临高农村的状况还是让万里辉深感震惊,光这条不起眼的田间小路就显现出了这几百来的差距有多么的巨大。 万里辉绝望的看着自己陷入黄泥的脚,脚上的靴子时刻都有拖离脚的可能性――丢失一双作战靴可是无法晚会的严重损失!万里辉使劲把脚拔了出来,干脆把鞋和袜都拖掉了。鞋子用鞋带系在一起,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光着脚走泥路果然就舒服多了。万里辉从来没光脚走过路,现代时空即使在农村,地面上也不乏碎玻璃和锈铁片之类的残余物。 万里辉就以这样一副形象进了美洋村。 符不二所在的美洋村是文澜河畔散落的许多小村落中的一个,坐落在一个小土坡上。村子不大,四周种植着许多带刺的灌木作为防御盗匪的屏障,外面还有一道小河环绕。河上还有一座简单的吊桥。因为最近治安大为好转,原本在桥头站岗放哨的丁壮已经撤销了。只有妇女在那里的河埠上洗衣淘米。 这会妇女也不见了,只有符不二带着家养小子站在桥头迎候他这位“首长”――符不二除了是天地会的客户,还是本村的“联络员”,穿越众下乡到美洋村照理就是归他接待的。远远地站着许多好奇的儿童和女子,不顾家人的劝阻在观望着,议论着他的装束和长相。 万里辉听着不时从女人堆里传来的笑声和议论声,脸不由得红了。这下女人们议论的更加起劲了。 万里辉和符不二客套了几句,跟着他往家里走。村里的房屋大多是竹篾墙稻草顶的屋子――穷人的居所。看得出这里有几户富户。村里的建筑布局很随意,因为全村总共才三十来户人家,人口不多也就不显得拥挤。脏水和垃圾满地都是,猪和鸡在泥地悠闲的转悠,时而在垃圾里翻找食物。 “这环境!”万里辉心里说,回忆着自己注射过的所以预防针和带着的药品。 “就是这里了。”符不二把他带到一座院落的大门前。符不二家算是村里条件较好的人家了。进去就是一个大院,正中是三间砖瓦的正房,两边有厢房。都是住人的。还有一处偏院用来养牲畜、堆农具和长工居住之用。 符不二把厢房打扫了一间出来供万里辉落脚休息。万里辉看整个环境还算干净,就决定在这里住下了。 刚打开大背包,就听正房里有女人在用临高话很快速的叽里呱啦高一阵低一阵的喊叫,接着又传来了杀猪般的尖叫和号哭声。万里辉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家主在打老婆呢。”说话的是符不二家的家养丫头。叫符喜,十三四岁的一个半大女孩子,穿得挺破旧,但是很整洁的模样,留着两条乌黑的辫子。提着个茶壶进来。见了万里辉,先福了一个福。 “你会说普通话?”万里辉惊讶。符喜普通话说得不大标准,但是起码能交流。比自己那口临高人也未必听得明白的临高话要好多了。 “会一点,我在芳草地上学。” “上学?你是国民学校的学生吧。” “是,老爷送我去念的,”符喜一边帮着收拾他的行李,一边说,“老爷说你要来,家里没个懂普通话的人不行,就叫回来来了。” “噢,等我走了你还去上学?” “这个当然,国民学校比这里有意思多了,吃得好,又不脏。”女孩子撇了下嘴,“村里也就我们家还好一些。老爷去年当了俘虏回来之后就变得爱干净了。” “你们老爷倒挺开通的,还肯送女孩子上学。”万里辉说。 “他舍不得让符庆、符祥两个人的劳力去罢了。就让我去学学认字,打算盘记账。还想让学纺纱什么的。” 符不二家里一共有四个家养小子,除了这三个,还有一个叫符富的,年龄要大些。开春穿越集团征壮丁的时候给符不二送去了。 “据说在保安团当兵。”符喜说,“当了兵心就野了,老爷原本指望着他的军饷呢,结果一文钱也没拿到,气得他直骂娘。”说道这里她噗嗤笑了,大约是觉得很痛快 第一百八十四节 农技员万里辉 万里辉想这符不二还真是拥护穿越集团的典型人物呢。丁丁应该好好宣传宣传才对。眼见这女孩子个子挺高,皮肤虽然很黑,肌肤倒是很润泽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没话找话的道: “你们老爷的老婆刚才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当然不是好话。”符喜掩嘴一笑,“说你就是一长工罢了,家主给你住这么好的屋子是得了疯傻病。” 被人当成长工,万里辉也苦笑起来――说起来自己在农委会不也和长工一样。 “家主的老婆就这样。”符喜朝门外看了一眼,“老爷被她嘀咕的忍不住了就打老婆。嘻嘻。打得好。” 看来这符不二的老婆平时对待家养小子们大概也挺刻薄的。一点没同情她的意思。 “这是首长的行李?我来帮你整理。” “哎,不用麻烦了……” “没事。”符喜帮他打开行李,铺好睡袋,取出茶缸牙刷和毛巾一一放好,又从外面拿了一个新的白木盆来,倒了热水帮他绞毛巾擦脸。万里煌活了22岁,还没哪个女孩子对他如此照顾体贴,不由得受宠若惊,很不自在。 “知道你们都爱干净,”符喜抿嘴笑了,“衣服穿不了几天就要换。冲凉用得盆老爷吩咐人做去了,晚上就送来。” 正忙活着,符不二来到屋子里,只见他面色铁青,打老婆到底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再说他老婆挨打归挨打,嘴上绝对不认输,于是符不二的先人们,不管他见过没见过的都受了辱。 另外,他对自己参加天地会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放心,深怕他老婆是个乌鸦嘴,坏事一说就准。 “万首长看这里还满意吗?”符不二勉强堆起笑容来。 “挺好,挺好。”万里煌见他面色不善,应对起来也小心些。 “倒茶来!” “哎,马上就来。” 两人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符不二说不来普通话,万里辉的临高话也不行,只好等符喜送了茶来,才算正式开始交流。 符不二最关心的是种子问题,他看到万里煌就是单身背个大包――一百多亩水田的种子是不可能就这样背来得。 “符老爷您放心好了,我们天地会执行的统一育秧,统一配送。” 育秧是水稻种植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涉及到温度管理,育秧底肥的一系列的技术问题。 农委会的技术人员讨论后认为,在本时空临高积温不足的情况下进行稻-稻-麦的轮作,就必须在气温较低的时候就采用人工增温催芽育秧,等到气温达到要求之后马上秧。人工增温育秧不是什么新技术,江南地区的农民很早就采用了这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有一定的技术要求,对肥料的要求也很高,为了保证秧苗的质量,天地会决定采用在农场育秧室统一育秧,然后集中配送地头的方式。不仅是育秧这个环节。在未来的多个农业生产环节里,还会有更多的类似的统一配送农资的方式。 符不二心想这澳洲佬还真是鬼,大约是防备着别人偷留他的种子。不过到收获的时候,满地都是稻谷,到时候你总是看不住了。 万里煌详细问了符不二家里几口人,几头牛,问得符不二心里直打鼓――这天地会不会是专门把各家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再上门“杀猪”的吧?不过人已经上门来了,他也不便说谎,只好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一下。 符不二家的土地完全是自家耕种,没有招佃的。种地的有符不二自己和他老婆,还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几个家养小子外加一个长工,农忙的时候再招几个短工。种得除了水稻,还有前几年才从大陆上传来的红薯,这是最大宗的两项,还有就是各种杂粮了:芝麻、花生、大豆、绿豆之类,再有就是园子地里的蔬菜,卖不出钱,主要是自己吃和喂猪用。 不管种什么地里的出息都很有限,不管是水稻还是红薯产量都不高。一家人连长工起五更,睡半夜。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大家吃得饱饭外加稍有积蓄。这积蓄也得保存起来――临高属于小灾害不断的地方,旱涝、土匪,外加官府的浮收加派,符不二总觉得自己攒不起钱来。他曾经学着大陆上的人种过靛青,茜草,种过烟草,还尝试着种甘蔗。但是因为雇不起大陆上的把式当长工头,这些冒险全部都失败了。 日之后着穿越众旺盛的好胃口,美洋村向全福菜行销售了大量的蔬菜、生猪、鸡鸭禽蛋,符不二的家业才稍微有了些起色。现在家里又添了一头牛。 万里辉又要去田地里看看,符不二见他毫无架子,到了之后喝了口水就要去田地里查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说今天时候不早了,外面又在下雨,还是歇息一天明日再去就是了。 万里辉看了下手表,才下午二点多,这就算天候不早了?坚持要求还是去看看再说。符不二无法,只好叫了长工头陪着万里辉去地里看看。 几个人一出门就成了一次游行。一群好奇的人远远得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指指点点。在这样的偏僻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围观外人也是传统的休闲方式。 符家的土地并不是连成一块的,因为这是符不二的太爷爷、爷爷、父亲和他自己四代人逐步通过开垦、收买和放高利贷的方式获得的,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存在村子周围七八个地方。有少到只有一亩几分的菜地,也有几十亩的大水田――水田里头造水稻收割了不久,正空着等待二造秧。 “要是土地能连成片就好了。”万里辉想,这样零碎分割的土地怎么搞得起农业现代化。他看了地里的作物,蹲在地头翻看了很久泥土。问符不二: “这里施肥吗?” “有施肥。”符不二说,肥料主要是自家的粪坑,猪圈里的厩肥。 “施豆饼吗?” 符不二说本地没有大豆榨油的习惯。榨油基本上是用芝麻和菜籽。剩下的籽饼一般都用来喂猪。 “肥料不够。”万里辉摇头,你这地里肥料缺得也太厉害了,特别是缺氮肥。只要施肥就能获得较高的产量。 符不二不知道什么叫氮肥,但是地里缺肥料地力不足他是知道的。就回答说: “我也知道不够,可是肥料难找啊。” 古代没有化肥,全农家肥。农家肥听起来很环保很绿色很小资,但是其中的有效成分极少,1000斤人粪尿的氮素含量才相当于25斤的硫酸铵。农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劳力和资金在收集肥料上面。对人口比较密集区域的农民来说积肥的来源很多,最方便的就是从城市里获取市民的粪便和生活垃圾。但是临高的城市人口极少,这方面能获得的肥料就很少了。 万里辉想起自己来之前,吴南海派人到处调查肥源的事情――看来农委会自己都搞不到足够的肥料。不知道南宝的褐煤开发情况怎么样了,产量能有多少。 看下来总得来说,符不二家的土地基本问题是土壤肥力损失较多。每年二造水稻种植,施肥量有限,又没有种植绿肥的习惯,造成土地持续性的低产。万里辉知道这在本地不算是个别现象,他们下乡调查的时候很少能发现庄稼长势良好的土地,缺少肥料是个相当主要的原因。 符不二自己对此也很头疼,但是这问题不容易解决。有机肥料这东西肥力低,用量大,要能就地取材才好。如果太远了,农民花费的人力成本就不合算了。 万里辉把各处的土地、作物看过之后心里拟订了一个方案。 他向符不二提出,今年的水稻晚造面积减少一半。只在土壤肥情较好的田亩上播种,其他状态不佳的田亩上,排干水之后改种蚕豆。 种植豆科作物的目的是为了固氮。水稻最需要的肥料就是氮肥。目前天地会没能力立刻提供大量的氮肥,只能采用这个方法来增加土壤肥力。 收过蚕豆之后,他计划再种植一季苜蓿作为绿肥。苜蓿可以收割几茬,收下来的茎叶用作饲料或者堆肥用。余下的部分到春天翻耕直接压到泥土腐烂里增加有机质。这样一来,土壤的肥力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了。 符不二听说这农技员一来就要叫他抛荒一半土地种蚕豆,还要在冬季种草,不由得脑袋大摇特摇,说这样岂不是少了一半的收成。地力再差,总能有些收获。种了这许多的蚕豆给谁吃去? “你种出来的蚕豆,我们都要。” 豆类现在是农委会迫切需求的农产品,不管是供应食堂、喂马还是加工成食品都有很大的用处。 符不二沉默不语。万里辉又和他说:天地会提供的稻种亩产翻倍是没问题的,这些蚕豆不就是多出来的收益了么。产品的出路也不用担心――农委会收购。换到手的流通券又可以用来缴纳天地会服务费,是个没有风险的举措。 “啪嗒啪嗒”符不二只管抽了他的水烟,木着脸就是不说一句话。万里辉急了,大声道: “政策你是懂得!我们穿越集团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好好的思量了一下,对你只好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收到了奇效。符不二有蹲过战俘营的经验,去年他在帐篷外面听里面过堂的时候,经常听见里面有人再声色厉疾说:“政策你是懂得”――若是哪个人“不懂”,就要被赶出来围着火堆无穷尽的转圈子,直到他“懂了”为止。 专政威逼之下符不二终于答应了他的方案,不过他声音微弱的提出个要求:天地会必须和他签个文书,保证收购他的全部蚕豆。 “没问题。你有多少我们收购多少。”万里辉满口答应。蚕豆无论是作为蔬菜还是充当精饲料在农委会都有很多用处,而且蚕豆的外壳又是极好的氮肥来源――在江南农村,旧时每到蚕豆上市的季节,农民都要进城去收蚕豆壳作为肥料。 这天晚上符不二和他老婆又打闹了一场,万里辉想这他老婆简直就是他的对头,什么事都和他唱反调。 第二天一早,符不二把全家人都集中起来。万里辉有幸看到了符不二的老婆,黑黑瘦瘦的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土布衣服――一点也不象传说中白白胖胖,浑身绫罗的地主婆。这地主婆用戒备怀疑乃至仇视的眼神看了一眼万里辉,把他瞧得汗毛直竖。 符家的三个子女看起来倒还友善,女孩子是长女,大约有十六七岁。和符喜一样梳着辫子,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时而窃窃私语。两个男孩子大概有十几岁。他们的外表和穿着都和家养小子没什么差别。 万里辉和大家客套了几句,就开始布置工作任务。第一件任务就是堆肥。 “今天开始,除了翻耕整地的人,全部去准备肥料。”万里辉对符不二说。 “好。”符不二听说他有办法搞新得肥料来,自然高兴,他自己和长工去耕地,把符庆、符祥、符喜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拨给万里辉使用。 万里辉带着六个半大孩子去村外去割草,美洋村外的大片荒地上长满了各种野草,葱葱茏茏的。众人不知道他割草作甚,因为本地不养羊。若是打猪草数量又嫌太多。万里辉关照大家:打草越多越好,要尽量收割那些颜色鲜绿,多汁柔软的茎叶。割草对这些半大孩子来说是最常干的工作,各人把新磨过的镰刀拿出来,一会就割掉了一大片。万里辉注意到两个女孩子手脚很快,但是常常会停下来在地里搜寻什么。他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原来割草的同时她们还在打野菜,身边的藤筐里已经积攒了小半筐。万里辉暗暗纳罕,这地主家明明自己有菜园子,女孩子还打野菜,这也太抠门了吧。难怪小说里说地主都是抠老财。 割完草他自己带着符不大的大儿子符二银和符喜到村外的小河边,万里辉仔细的看着这条小河,这条小河既是美洋村的生活用水来源,又是排泄污水的下水道。水色发青绿,河岸边芦苇丛生,还散发着一股股的臭气。 “这河好臭!”万里辉皱了下眉头。照理来说古代的河污染不大严重,不该这么臭得。不过现在他需要的却是越臭越好,要是清澈见底的小河对他来说就没用处了。 照他的吩咐从场院里取来了粪勺、藤筐、木铼、铁锹和木棍子,还有绳索。叫大家用粪勺和加长了手柄的铁铲从河底捞取河泥和水草。这种新奇的活动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捞河泥堆肥在本地是无人知道的。 乌黑发臭的河泥和水草被堆在河岸上,稍去除些水分之后就被丢到筐子里,一担一担的挑到符不二家的地头上。万里辉对古人的吃苦耐劳有了充分的认识,符不二的大女儿符一金和符喜两个,挑的担子一点不比几个男孩子少。而他们的担子,万里辉自己是绝对挑不动的。 “好,我们下一步是搞卫生。”万里辉说着,把符不二家所有的扫帚都拿了出来,每人还给了个大筐子。 “大家到村里去,只要看到街上路边空地有垃圾的,除了碎砖瓦陶片什么的不要,其他都捡到筐子里,带回到地头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澳洲人打得什么算盘,扫村子里的地做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也能做肥料吗? 于是这群半大孩子就在万里辉的指挥下在全村扫垃圾捡垃圾,引起了全村的极大轰动。这澳洲人爱干净的名气果然不是盖得!符不二家在大伙的心目中已经是干净的过分了,这澳洲小伙子居然还在村里打扫。也有人说刻薄的笑话取笑符不二:不好好种田,平白无故闹个爹回来在家里指手划脚。也有人觉得澳洲人热心公益的。 万里辉早就注意到,村里的垃圾很多,路边的空地上的几乎到处都有垃圾堆里,有的则干脆就丢在路上。这些垃圾直接做肥料是不行的,但是经过堆肥腐熟之后就能成为不错的农田底肥。 从全村收集来得各种垃圾很快就堆满了筐子:修缮屋顶换下来的稻草、各种鸡鸭羽毛、丢在外面的破篮子、坏掉的草鞋、散了架的木盆…… “万首长,这些东西是当肥料吗?”符喜终于忍不住问。 “没错。” 符喜没有继续问下去,万里辉自告奋勇的就开始给她讲解什么是有机质,什么是细菌分解,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能直接当肥料……尽可能的把肥料的原理灌输了一遍给符喜。倒不是他有很强的培养下一代的精神,而是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符喜说话,同时收获女孩子眼神中的无限崇拜之情 第一百八十五节 符不二一家 有女孩子崇拜自然不错。但是活还是要干得。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在符不二的地头上已经堆积了大量各式各样的堆肥原料。 万里辉搞堆肥发酵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他指挥大家把清扫来的乱七八糟的垃圾捣碎,和捞起来的河泥、水草,割来的青草混在一起,又掺合上从符不二家茅房里取来的十多桶粪尿,全部混合在一起,堆成堆,外面再用泥土封闭成堆。平时只要加以翻动保持有足够的水分,六七个月之后堆肥就能用了――正赶上第二年的春耕的时候施底肥。 “堆肥里要保持充分的水分,否则不容易腐熟。”万里辉把技术要领一一说给符喜听:堆肥开始的时候要堆得松,等到堆肥的温度上来之后要堆得紧。还要时刻检测堆肥里的含水量,他教她一种简单的办法用一根干燥的木棍捅进堆肥深处,稍停一会取出来的时候棍子是湿润的就说明水分是正好的,否则就要洒水保湿。 “……但是水也不能太多了,要是看到堆肥下面有深色的臭水流出来,就说明水太多了。” 现在的临高是雨季,几乎每二三天就会下雨,万里辉要他们取来竹竿和稻草,给堆肥架设遮雨棚。 符不二家的一系列举动成了村人长时间的饭后话资。而符不二也对他的做法将信将疑,但是不敢公然置疑,只是每天带着长工和儿子去准备秧的水田里泡田、翻土、施底肥、修缮沟渠。同时等待天地会把秧苗送来。 秧苗的用量订单已经根据万里辉上报的播种面积拨了下来。这天从临高来了支独轮车运输队,用的是车辆厂的新型独轮泛用型农用手推车“紫电”。紫电式独轮手推车是李赤骑和江牧之两个根据临高的道路条件,参照多种现代独轮手推车款式,再结合本身的工业能力制造出来的。在田埂土路上的通过性强,承载力大。 车子上是一箱一箱的稻秧。符不二听说稻秧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去看。他马上就被装载浅盘木盒里的稻秧吸引住了――这就说传说中一亩能收五六百斤的稻子吗? 不过,数量未免太少了些!他估算了下,这些秧苗连100亩地都种不上,最多也只能种个六七十亩。这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他符不二想水田全种上天地会不肯;答应只种一半,这稻秧却明显给得不足量! 万里辉被跑到他面前激动的大喊大叫的符不二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面带微笑的等符喜来翻译才知道他的意见。 “秧苗不够?”万里辉想这不大可能,赶紧跑过去看了看装秧苗托盘的箱子,这些秧苗都是大穗型非紧凑型的品种,而且秧苗健壮,根系发达――他明白了。 “是这样啊,”万里辉笑道,“你和你老爷说,稻秧多不等于高产――看着吧。” 运输队的领队江牧之送来了叶雨茗的一封信,信里果然是要他在符不二这里搞水稻稀植技术的推广。 “啥?种得少反而能收得多?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看着符不二将信将疑的神情,万里辉知道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他是不会相信什么“稀植”之类的水稻种植技术的。 水稻稀植顾名思义:就是在水稻秧的时候,适当减少每亩的秧苗株数。目的是改善田间生态环境,充分发挥水稻分蘖能力较强的优势,协调个体与群体生长矛盾,增强植株抗逆能力,增加产量;同时降低水稻生产成本。 采用稀植之后,可以大大减少每亩的秧苗需求量。节约育苗的工时、种子、肥料和育苗设施,降低生产成本。在秧的时候,由于每亩地的秧苗少了,对人工的需求也大为减少――在明代海南这样的缺少劳动力的地方尤其适合。每亩农田用工减少,能够使得争取到更多的农时,充分利用临高的水热资源。 另外,稀播能使得水稻在生长中长成较为理想的株体形态,形成大穗。抽穗后绿叶面积大,受光姿态好,增加粒重。促成穗、粒、重兼顾的丰产结构,一般情况下增产可达5-10。 水稻稀植是一种极有技术含量的农业技术,对田间管理的要求水平很高。所以这次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采用稀植法,叶雨茗等人商量下来,最后只选中了符不二家作为试点。毕竟农技员里对让水稻种植最有经验的的万里辉在这里进行指导。 为了确保稀植成功,叶雨茗在信里要他在符不二家多待一段时间,要确保他们掌握水稻稀植树技术。 “稀植是挺好,不过――”万里辉疑惑的看着江牧之,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准确的把自己的意思传回到天地会去,“这可需要大量的肥料啊――农家肥不够。” 稀植并不是万有灵药,也不是简单的减少秧的株数和加大间隔就完事了。一般来说是‘肥田发,瘦田’。也就是对于土质比较瘠薄、肥力很差的地块。应适当增加秧密度以增加每亩有效穗数。而以土质很肥沃或施肥较多的田块,应适当稀植。符不二家的水稻田肥力普遍较差。地力勉强还过得去水田的只占到一半,搞稀植肥料不够反而比密植差。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江牧之说,“邬委员从南宝已经征发了十几吨的褐煤到了百仞城。从东沙岛又运回了二船鸟粪石。应该是够了吧?” 江牧之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在县城外的一个地块上,勘探队发现了泥炭田。泥炭作为燃料和肥料都很适用。而且胜在离开百仞城很近。现在外商部正在着手和地主谈判,准备把地买下来开采。 “……百仞到南宝的公路还有一周就彻底打通了,我们车辆厂在日夜赶工运煤的牛车,公路一通,褐煤还不是滚滚而来,别说你这里一二百亩的地,全县估计都够用了。”江牧之说得兴致勃勃。 “这么说肥料厂指日可待――” “没错,实际上已经是开工了吧。听叶雨茗说最近正在搞土建。估计快了。” “这可太好了。”万里辉想,早知道这样我还费那么大力气搞什么堆肥啊! “对了,叶雨茗托我给你捎个话:最近本地有零星土匪分子流窜的迹象。巡逻队正在加强逻查的力度,要你注意人身安全――” “!”万里辉发出一声咒骂,“老子在这里孤身一人,连轮班放哨的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安全?” “你带枪了吗?” “有啊,出差人员标配。”万里辉亮出一支史密斯韦森的9左轮枪,“不过只有六发子弹。” “这里有一盒。”江牧之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子,是24发的包装,“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捆纸卷起来的长长的棒状物。下面有个尖尖的竹签。 “信号火箭。” 这种火箭是以林深河为首的第二兵器设计小组搞无控火箭弹的时候的副产品,纸筒卷成的信号火箭采用点火发射,射高可达200米。没有降落伞设计,就是白天拉黑烟,晚上起火光来报警,所以信号延续的时间不长。不过距美洋村几公里之外就是巡逻队的固定巡逻路线。一旦发现求救信号就会及时赶来。用处不大,聊胜于无而已。 “等我把它在地上再点火,估计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吧。还是打我的好了。”这里已经出了覆盖区域边缘了,受惠于本时空干净的无线电环境和没有高层建筑,的通话距离比现代时空要远一些。万里辉的手机有时能接通有时不能接通。 他嘀咕着拿了过来,一看足足有六支。 “最近是雨季容易受潮。多给你几支。”这话反而让万里辉的感觉更糟糕了。 看着运输队在田埂上渐行渐远,天空中又开始下起雨来。村外的田野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影,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群山……万里辉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已――那些小说里孤身穿越到异时空的人真得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吗?他好歹还有能能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五百个伙伴。 在经过一番争执之后,符不二绝望的按照万里辉的指示采取了稀植秧。 水田里稀稀拉拉的秧苗立刻成了全村的笑柄。几个好心的族人和亲戚都来劝说:种田的事情,千百年来就这么传下来的,他澳洲人凭什么随便改?就说他在百仞那边种得好,也不说明这里也能种好,别光听人家蛊惑,白白的丢了一年的收成!还有人暗示澳洲人种地高产是有“妖术”。 几天下来,符不二的眼睛都陷进去了,为了避免再次被老婆罗唣,他干脆一回家就打老婆,省下了吵架的力气。符喜每次来给万里辉送饭的时候都笑吟吟,看来这很称她的愿。 “你们老爷为什么总打老婆啊?”万里辉对最近每天都在闹的家务事感到迷惑。 “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符喜小声说。 “我?我吃饭可都是给钱的。” “哈哈,哪里是为了吃饭的事情。”符喜笑了起来,“为了种地的事情……” 说着便把村里最近的风言风语都说给他听。万里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他读杂书虽然不算多,但是也知道文明未必战胜愚昧,改革总会有保守力量的反对,如果不采取措施争取符家人对自己的支持,恐怕会出现“人走政息”的局面。天地会的农业推广可就白费了。 为了给符家人打气,万里辉吃完晚饭之后,符家人一样,坐在院子里扇扇扇子喝几口枯草茶说说话。顺便要练练自己的临高话――不能指望跑到哪里都能有懂普通话的土著帮忙。 一开始大家挺拘谨的,不太敢说话,几天下来觉得这万首长人挺和气,又有许多奇闻轶事可以听。问他什么。他都尽量解释给他们听。渐渐的就都愿意多说话了――除了符不二的老婆。她还是拒绝和万里辉照面交流。 没两三天,万里辉就把符不二家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 总得来来,符不二这种小地主还算是很用心经营的,这种从农民慢慢发家上来的小地主们大多能干勤俭,而且有一定的头脑和农业种植技术。 比如他就比本地的一般农户更注意收集肥料。万里辉不止一次看到当地农民因为嫌臭把粪便丢到河里、弃之野外的,这种事情对农家出身的万里辉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符不二的收成要比一般的农户好一些,他种的水稻,亩产大概在三百斤上下。 如果单水稻的话,这一大家子是养活不起的,更不用说排上村里的二号有钱人了――要知道头号富人符有三家里可是有田将近八百亩的。牛也比他多几头。符不二能混到今天得是一代一代人的苦心经营。 符家虽然没什么钱,却养了四个家养小子,三男一女。他不用长工短工,专用这样的毛孩子。家养小子是一次性投资,买回来之后只要给饭吃就行了。虽然好些年都干不了重活,但是能干副业,年龄大的在田里帮忙,年龄小的养鸭子、喂猪,女孩子帮着他老婆给全家做饭。相对来说也比较省粮食――更要紧的是长工来说更听话。 他的主要副业是养鸭子――本地是消费不了这许多鸭子的,他专程到府城去找到了一家鸡鸭行,说定每三个月来他这里收购一次鸭子。养鸭子不费饲料,也不需要很多劳动力,还能得鸭蛋。卖鸭子的利润并不丰厚――琼山县的商人欺负起这样的“乡下人”也是毫不留情的,但是比起当地的农民来,他就有了相对灵活的“现金”掌握在手里,偶然还给本村的人放放债,利息不高,但是要用土地、农具、耕牛做抵押,这样差不多就是稳赚不赔的。要是对方倒了账,能吞并他的土地就更好了。符不二从来不把地佃给人家种,在他看来,自己种能收三百多斤,别人种收二百来斤,就算东六佃四他也不合算。 除此之外就是节约了。万里辉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农村吝啬鬼财主的故事,没想到自己就到了这么个财主身边。符家只有在农忙双抢的时候才供应三顿饭,平时只有二顿不说,还是一干一稀。早晨吃干饭,这样有力气下地干活。晚上吃稀饭――反正就要睡觉了,睡着了就不饿了。 吃饭是完全一视同仁,不管是老爷自己还是家养小子、长工,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大锅饭,大锅菜。米饭或者粥里照例有南瓜或者红薯掺合着。肉、蛋、鱼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的――那都是要卖钱的。偶然有卖不掉的鸭蛋就用盐泥腌起来吃咸蛋--当然要咸得简直没法入口才会吃,为得能更好的下饭。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有肉或者鱼吃,再加一顿红薯干饭。 万里辉的是单独起伙食,由符喜给他做,他按协议上的价格付钱。天地会给他每天的伙食费是5元。在符家和美洋村所有的人看来,万里辉吃得简直比皇帝都好:顿顿是不惨任何杂粮的干饭,有鱼或者鸡鸭肉,一点蔬菜。符喜还经常用鸭蛋给他做菜吃。这种待遇,让村里几个老人看了都说澳洲人这样穷奢极侈,早晚要败落下来,子弟有羡慕的,还被深刻教育:若不是他们败家,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但是万里辉却不觉得自己的待遇有多好。第一吃饭他就不大习惯。在农场吃得是胚芽米――糙米去掉糠,保留胚芽的中级加工品,比商品白米要粗一些--本来就觉得不是很适应,到这里干脆吃糙米就更不适应了。每顿一盆干饭总要剩下不少。每次收完碗盘的时候,万里辉就会看到符不二家的娘子眼都不眨的注视着符喜把残羹剩饭送到厨房里才完事。 “这刻薄的老太婆!”万里辉骂道。符不二的娘子迄今都没有好脸色给他看――比起对时局发展比较敏感的男人来说,女人在这方面大约一贯比较迟钝。 “哼,她呀,恨不得大家顿顿吃糠咽菜,把米都留下呢。”符喜小声说,“她说你是个骗子,骗得老爷没了主意,尽糟蹋田地庄稼,生生要把她这一家子给毁了好收符家的地。还说你是男狐狸精,把全家人都迷得五迷三道的。”说着嘻嘻的笑了。 “男狐狸精?”万里辉郁闷的想老子也不是那种可以贡献菊花的粉妆玉琢小正太啊,怎么给赏了这么个称号? “是呀,她昨晚还和一金姐姐还吵架了,把一金姐姐给打哭了。”符喜故作神秘道,“知道为啥 第一百八十六节 利益问题 “不知道――”万里辉想难道那十五六岁的农村大妞看上我了?符不二要提出把女儿嫁给他怎么办?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说起来执委会好像没规定过可不可以娶土著女子,说起来这符一金模样倒还可以,就是黑点,不过在本时空的话肯定是处女吧…… “想什么呢?”符喜的声音把万里辉的发散性思维打断了,“一金姐姐就是说你干活很卖力,又教大家很多东西,不是个骗子。” “是这样啊。”万里辉略觉失望,不过这说明自己的策略还算成功,现在符家上下对他的信任度不错。 于是他愈发拉拢符家的家养小子和子女,知道他们平日里吃得不好就每顿把剩余的米饭都留下了用荷叶包上,等符喜收过碗筷之后才找机会把饭给她,平日在田间休息的时候还常把自己背包里带来的干粮什么的分给大家。在他的着力笼络之下,万里辉在符家的声望日渐增长,做什么都很顺手。 但是符不二的态度对他的态度还是若即若离,虽然一点不违碍他的意见,但是这种穿越集团威慑出来的效果在他离开之后还能不能延续他可不大有信心。 万里辉想,关键还是要投其所好。现在符不二最缺得是什么?自然是钱――符家并不是在等钱用,但是他对占有更多的钱似乎有着一种相当痴迷的嗜好。他知道符不二几次尝试种植经济作物,现在还养鸭子,说明他对金钱有很大的渴望。有次晚上乘凉的时候,符不二就鼓起勇气向他提出。要他帮忙把符富的军饷给弄回来。 “首长你不知道:符富是我的家养小子,他打小吃得穿得都是我给得,我养他到了十八九岁,等于就是他爹。现在他当了兵,月饷却一文也不拿回来!这可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呀!一两银子呀!” 想起符不二提到银子时候愤懑的表情,万里辉想这就是他的弱点。种水稻的效果要到秋天才看得出来,眼下能帮他搞些什么创收呢? 让他供应蔬菜和鸭子给穿越集团?现在他已经在供应了,全福菜行的业务员每周都会驾着牛车到村子里来收购蔬菜、生猪和鸡鸭禽蛋。 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万里辉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来。不管是种植业还是养殖业,都没法快速的产生效益。他倒是想过帮符不二搞蚕桑业,这对他来说是比较了解的,但是本地桑树很少,如果要等种桑树之后才能养蚕――这时间恐怕也太久了。 看来要快速致富,还得是工商业啊。万里辉得出了前人无数次得出的结论。 这样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看看符不二家的二造水稻秧基本结束,田间管理的一些要点要都讲授过了,才启程回农场去。准备稍事休息几天。 万里辉回到农场先撰写了关于客户的经济、人口、思想动态的报告,又参加了巡视员下乡的指导情况的汇报会,会后他直接去了总参谋部。 原本万里辉想找马千瞩的,但是他不在。转悠了半天之后他找到一个人问:“政治思想工作归谁管?” 于是他就来到了“政治处”。魏爱文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新兵谈话,万里辉只好在门口坐了一会,门虽然是关上的,但是他居然听见里面有男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这家伙在干什么?是在体罚士兵,还是搞什么其他…… 正在胡思乱想,门开来,出来了二个佩戴着教育兵军衔的年轻人。虽然眼睛红红的,面上却有一种放松的神情。 万里辉抬脚就进了政治处办公室。还没等站定,就听到有人在喊了: “哪个分队的,怎么不签名登记报告就自己进来了?还有没有纪律性!” 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穿着件陆军制服,一脸严肃的望着他,手势很坚决的要请他出去。 “什么?!”万里辉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老子在农场里堆肥,在乡下冒着遭遇土匪的危险捞河泥、在田地里秧,你们一个个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还闹起特权阶层的那套了。 “哎,哎,这位是首长――”魏爱文虽然不认识万里辉,但是知道此人是穿越众,眼看他面色不善,赶紧过来打圆场。 “首长也不行,政治部办公室非召请莫入,求见必须登记……”这小孩子倒是很有骨气,根本不把万里辉放在眼里。 “这位和我预约过,你先出去吧。”魏爱文赶紧把这一丝不苟的小士官生推出门外,把门关上,才回过头来问: “您是?” 万里辉眼见眼前这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元年式陆军军装,熨烫的很是平整。佩戴着德式军官武装带,皮靴擦得锃亮。心里顿时大起反感: “你这里是军事要地,我还是先出去登记一下比较好。” “没有的事!”魏爱文赶紧说。“我是魏爱文,您是――” “我是农委会的万里辉。”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有点事情,原本想找督公谈谈,他不在就直接找你吧――好歹也算是政治工作方面的事情。” “陆军应该有个士兵叫符富……”说着他把符家的情况说了下,又把符不二想要军饷的事情提了。希望政治部能不能在居中协调下,让符富每个月拿一点军饷回家。 “不用多,有个几百钱意思意思就行……” “这事情没道理。”魏爱文不以为然,“符不二是他的主子,又不是他爹――连养父都不算,根本就是主奴关系。现在符富既然是我们的战士,就不再是他的奴才。他要求占有部份军饷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符不二现在觉得很吃亏,因为符富是他养大的,现在他在我们这里当兵,他少了个劳动力不算,还得不到一点收益,这样恐怕不大合适吧。” “入伍的时候应该给过二百公斤的米作为安家费了。这地主可够贪心的!”魏爱文对此表示鄙视。 “贪心是肯定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满足一下他。”万里辉说,“能争取对方的好感度,对天地会的推广计划很有用。” “不行,不行。”魏爱文直摇头,“士兵把不把军饷汇给家里人,这是他的个人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所以才要请你们做政治思想工作,你们不是政治处吗……” 魏爱文对这事很是反感,忽然他起了疑心:这个万里辉这么起劲的为符不二这个地主拼命的争取利益。难不成在下乡的时候收了什么贿赂?不过这符地主连每月一两银子的军饷都要打主意,恐怕是拿不出什么钱来的,那就是―― “性贿赂”这个词汇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没错,肯定是这样。古代社会女人没地位,肯定是拿女儿当礼物拉关系……魏爱文的想象力立刻开始奔驰:万里辉在地主家的大厅里大吃大喝。地主家的女儿出来劝酒,然后……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不由得硬了起来:“替奴隶主说话这种思想政治工作可不是我们政治处的工作。” “你!”万里辉差点跳起来看,但是一想魏爱文的话说得也占理。不由放缓了口气,恳求道:“这事的确不大合理,但是对我们的工作开展有帮助。” “我看不出有什么用处――”魏爱文硬邦邦的回答。 “你不了解这里面的问题!” “不就是个贪心的地主吗?” “不是这样简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门外的士官生赶紧开门进来。 “出去,不用进来!”魏爱文生怕士官生情急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可就要背黑锅了。 “大家和气一点,不要吵架么。”门外传来了邬德的声音。 邬德是到陆军部来协调劳动力调用的。军队目前是邬徳主管的劳动力分配部门的最常用的有组织劳动力。 “你来得正好,来评评理把。”魏爱文赶紧把他拉了进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万里辉也把符家的情况和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邬德笑了:“小万你倒是很热心。不过这事情的确棘手。” “棘手什么?根本就不该管。”魏爱文气鼓鼓的说,“为了博取一个地主的所谓‘好感’,逼战士把军饷汇给奴隶主?我们成什么人了!地主家的狗腿子?” “好了,好了,不要上纲上线。”邬德把手往下面按按,“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后类似事情可能会遇到不少。” 大明不是一个奴隶社会,但是奴婢制度是广泛存在的。他们在这个社会里越是深入,接触的人群越广泛,就越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要我看,根本不承认这种奴婢制度就好……” “不承认当然是最简单的。但是别忘记移民可都是穿越集团的的契约奴――我们是奴隶主。既然要利用这种奴婢制度为自己服务。就得一视同仁。不能只许我们防火,不许人家点灯。” “好吧,”魏爱文放缓了口气,“你说该怎么办把,不过我是不赞成这种做法的。” “既然我们要承认奴婢制度,那么符不二提出的要求就是有他的合理性的――符富是他的家奴。让他来当兵,剥削他的军饷作为收入,和让符富无偿为他干活,剥削他的劳动是一码事。” “这不能算一码事吧,当兵的风险高,弄不好就会残废会送命。这和种地打杂不是一回事。”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吧。只不过回报被他的主人拿走了。他就沦为牲口工具一样的地位了。现在符富不肯把军饷汇回去说明他已经有反抗的自觉,不是逆来顺受的了。” “我们怎么处理这事情呢?” “如果我们置之不理,当然符不二也没法子――他虽然对此不满,也未必见得就会影响天地会的推广……” 万里辉刚想提出异议,被邬德阻住了话头: “小万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事属于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能帮到符不二搞到符富的军饷,他自然对你更加信服,以后做工作就更容易;要是根本不理他,他也不见得就此对我们起反感,影响到天地会的推广――利益的大头和小头他还是能分清的。” “村子里的反对声很大,还有许多流言蜚语……” “你就算帮他搞到了符富的军饷,也消除不了流言蜚语不是?你是想用这件事来对符不二对你的信任度--想法不错,但是你要考虑得全面些,”邬徳点着了一支烟,“政治部出面做符富的工作,当然是做得通的。但是符富会怎么想呢?肯定会觉得我们偏着有钱人――毕竟在流血流汗的人是他,而不是符不二。再说了,他们是家主和家奴之间的关系,符不二觉得他对符富有养育之恩,符富说不定觉得自己是从小被虐待被剥削而满怀仇恨呢。” “啊,对――”万里辉想这自己的确没想过。 “所谓屁股坐在哪里,就为谁说话。现在符不二这样的地主,我们要拉拢,符富这样的贫苦百姓,则是我们的基本力量。” “你的意思是两不得罪……” “呵呵,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去理睬符不二。”邬徳笑了,“理由我前面已经说了――符不二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好处远大于那一点军饷,你就装没听见好了。至于以后怎么处理,我们会再拿一个方案出来。” “我明白了。”万里辉点头离开了。 这件事情也提醒了邬徳以后类似的问题恐怕会越来越多。他们既然选择要暂时背着这个历史包袱,就得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小魏,你调查一下:军队里目前的是奴婢身份的士兵有多少,都是什么情况,是逃奴还是家主送来的――我看各村送来的壮丁里,类似符富这样的人恐怕不少。” “这个有政审表,我马上让电脑中心统计一下。”――为了节约电脑配件的使用寿命,各部门的配备的电脑数量大量缩减。除了个别部门和少数人的办公室之外,采取了每个部门设有自己的电脑中心集中处理各项事务的方式。 电脑中心很快就来了回复,根据政审表的登记,士兵中登记为临高某家的奴婢的有三十多人。登记为逃奴出身的更多,足有三四百号。 “政审表上的资料还不一定能完全体现情况。有人可能隐瞒历史。你还是让班长们仔细调查一下比较妥当――不要闹得太正式把人吓唬住了。” 嘱咐完,他去找了马千瞩,把这问题和他谈了谈,希望能找一个方案出来解决类似的问题。 “阿徳,说起来这事情的确要想想了,”马千瞩说,“以后和本时空的土著交往越来越多,必须有个正式的文件来规范行为。除了你说得奴婢问题,还有收养、收徒弟,另外有人也到执委会来问过娶土著的老婆需要什么手续。” 其实还有人问过是不是自己可以买个奴婢使唤――雷州的常师徳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文澜河两岸,引起了宅男们的艳慕。既然等不到福利分女人,自己买一个总不错吧?忽然买丫鬟成了最近大家热衷的话题。 邬徳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他家里的初雨到现在还是“妾身未分明”,继续顶着“公社秘书”的头衔。 “干脆制定个法律吧――《与土著关系法》?把和土著之间的各种关系、权利义务、发生纠纷的时候如何处置都用法律条文的形势固定下来。可以关照司法所来搞。” “就交给马甲去搞好了,他不是喜欢搞法律条款么。法学俱乐部,啧啧。” “这个法律没有现成的书可抄,可以先稿一个指导性的文件。” 怎么指导呢?马千瞩想与土著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千头万绪,涉及到许多方面。一时间要理出个头绪来不大容易。他叫人把马甲请来咨询他的意见――他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农场的咖啡馆,法学俱乐部的法学家们用这里当办公场所。 马甲听了他们的情况介绍说道:“马上要搞个成文法有难度,我看暂时就采取范例的形势好了。范例使用起来灵活,而且可以随时修改增删。” 把穿越集团到目前为之遇到的各种和土著打交道时候遇到的交涉事件做个列表,再把当时的具体处理方式、参考意见一一写明,然后再写上执委会的指导意见。这样用起来只要查范例就可以。比起晦涩的法律条文来说要简单明了。 “就说眼下军队里奴婢问题,”邬徳把今天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这样的事情很有典型性:家主把奴婢送来当兵,还要拿他的军饷。我们该站在哪一边呢?调查了一下:军队里有是本地奴婢身份的三十几个人,有符不二这样想法的家主未必是个例 第一百八十七节 营啸 “当然是站在士兵的一面。是他们在为穿越大业流血流汗。我们不能冷了他们的心!”马千瞩毫不犹豫。“不过我懂你的意思:我们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他嘲讽的一笑,“其实照我说,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事情,主要还是你们――一天到晚要和封建地主调情。” 邬徳干笑了一声,没说话。马甲也矜持的保持着沉默,这种政治倾向的话题他是一贯不参与。 “我看既然不便搞直接的没收式国有化,就搞赎买式国有化吧。表现好、愿意跟随我们长期干下去的奴婢由我们出资负责赎身。”马千瞩发完牢骚,说。 邬徳点了下头,这大约也是唯一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马甲这才提出他的意见:“采取赎身制相对不损害双方的利益。赎身的身价按照奴婢的年龄、性别分几个档次,参考下市场行情再统一定价。 “不许地主老财讨价还价。”马千瞩说,“必须设定一个最高限价。什么一个女孩子身价一百两的,这可不行。” “严格的说这是一种强制性的赎买,家主愿意不愿意都得同意。身价其实算是象征性的。”马甲说。 “逃奴――” “逃奴我们自然不管,默认他就是自由人身份了。不然怎么办――给他主子送回去?” “当然不能。”邬徳说,“外地来的逃奴,只要成了我们体系里的人,我们一概不承认他过去的奴籍。” “至于本地的逃奴,”他继续说,“就按你刚才说的帮他们赎身好了。” “可以设个追诉期――比如一年。一年之内家主找来追拿的,我们按政策出钱为他赎身,超过时间的身契既宣告无效。”马甲说。 “这个好。有理有据。”邬德表示赞同。 “随你们吧。只要我们在百仞城红旗不倒,你定什么法律条款都可以。”马千瞩无所谓的说。 马甲从执委会大院出来,回到农场的咖啡馆。法学俱乐部的人埋首卷宗,翻书的,写文件的,偶然有人交头接耳的讨论些什么。桌子上堆满了纸卷、文件袋、墨水瓶,没洗过的钢笔尖、磨墨的砚台――蘸水笔现在蘸的是从广州买来得松烟墨,现代与传统在此进行了一次完美的合作。 喝空的格瓦斯大罐子、酒瓶、杯子、塞满烟头的陶土烟缸和吃剩下东西的盘子放得到处都是。简直象个垃圾堆。 “大伙辛苦了!”马甲打着招呼,“进度怎么样了?” 安熙回应说:“快结束了。还有几份文书很快就好了。” “大伙加把油,那群客商在博铺待了一个多星期了,事情完了好让人家走路。”马甲一边给大伙鼓气一面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朗姆酒仰脖子喝了下去。 “这么说,《海事法》是得到正式批准了?” “对,通过了。真不容易!” 正在埋头苦干的人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安熙说:“今天大伙一边做一边还担心,万一通不过,或者要做重大修改,我们这里做好的东西很多就白费了。” “做出修改和调整的地方还是有得,不过大体都在我们的预计之内。”马甲说,“可能要牵涉一些小地方的修改。五桅船的案子要修改一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有二十几处修改。” “好,我们马上修正。” 马甲点点头。烈性酒的刺激作用让他出了一身的汗,随后是一身虚拖的无力感。昨晚上在执委会会议室里连续三个小时的《海事法》的逐条讨论让他筋疲力尽。许多执委会的委员都对其中的条款持竭力反对的态度。 他原先就估计到,这种涉及到利益再分配的事情肯定不会轻易的通过。有些部门的领导虽然不见得会自己直接出面反对,但是肯定会派人猛烈“开火”,如果自己在听证阶段就落败,后面的投票也就没指望了。所以在开会之前马甲动员法学俱乐部的全体人员,对各部门可能提出的每个意见进行了模拟问答。 “我们要绝对避免在会议上被人问倒,而且回答上要在逻辑上完全站得住脚。”马甲在准备会上说。 好在在逻辑性和思辨能力方面。法学专业毕业的学生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准备堪称完美,但是世界上的能人就是多。穿越集团里自然不例外。会议上,马甲看得出有好几个委员是有备而来,看起来背后同样有高人指点,要不是功课做得充分,马甲还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次内部讨论中占到便宜。 直到最后投票结果出来之前,他都不敢说自己的方案肯定能够通过。 五桅船上救起之后送到博铺暂时扣押的获救商贩水手们,在惴惴不安中已经度过了七八天。这些人上岸之后待遇还算不错,有人带他们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安置到一座长方形的大屋子里住着。还提了几大桶姜汤过来驱寒。随身的物件也一件不少的还给了过来,只是住得比较拥挤――最近海上时有风暴,来避风的渔民很多,本来住二十个人的屋子住进了四十多人。每天还供应二餐热粥,米是糙米,但是不掺杂任何杂质,而且敞开供应管饱。 这些人除了上厕所之外,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的。门口有哨兵把守。任何人出去上厕所都要向门口的哨兵领“厕筹”才能出去。 就算能出门,他们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铺着砖石的院子而已,院子里还有好几栋类似的房子,看起来都住满了人。院落围绕着竹篱笆墙,上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带刺的爬藤植物。院子里出入的大门同样有哨兵把守着,晚上点着篝火。沿着感觉上去就象是进了一间大监狱。 实际上他们待的地方是博铺港留置所,是专门是收留招待因为避风、海难之类的原因在这里短期滞留的渔民、水手和客商。把他们集中收容管理是出于检疫和防谍的考虑。 这样的状况让他们很是不安――莫不是自己当了“肥羊”,这群把自己从海盗手中救出来的人是另一群海盗?看看屋子外面背着鸟铳的兵士倒的确有这个可能。想到这样可怕的前景,有人便叹自己命苦,有些小商贩盘算下来,被海盗抢劫已经是损失惨重,要是再被勒索赎金,非倾家荡产不可,不由得整天唉声叹气。 他们已经从负责临时留置所管理的人口中知道:这里是临高,他们在澳洲人的控制之下。澳洲人的名气眼下广东沿海一带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一些,一般人就知道他们的货色常能为人所不能,没想到打仗也这么厉害!再想到这群海外来人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遇难者一个个心神不宁。有人想花钱打听下消息,结果一无所获,不管是里面的管事的还是站岗的哨兵,都对贿赂彻底的无视。拒不收贿赂而且还一言不发的的样子更让大伙心焦。 这天一早送来的早饭特别好,除了粥里掺了不少鱼肉贝类,还加了菜。吃完工役收拾干净,有人来通知叫他们收拾行李。 “这个,陈头,叫我们收拾行李有什么事啊?”内中有人打听。 “好事。要恭喜大家了。”被叫做陈头的人是移民里的一个老头子,叫陈忠焕,是d日之后第一批从广东移入临高的大陆移民。因为是渔民出身,户籍就落在了博铺公社。陈忠焕刚来临高就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是被卫生部的医生救活得。从此他就视“澳洲人”为恩人,干什么都非常积极。因为年老力衰,邬德就让他干了份闲差,专门管理港口的临时留置所。 这话却让一干人面色死灰。陈忠焕以为自己是个类似客栈掌柜的身份。可是这一干人却把他当做了牢头。牢里最忌说恭喜,一说这话就是要送人上西天了! 更糟得是今天一早的早饭还特别丰盛。这原本是邬徳的好意――让他们这些海盗的受害者临别的时候吃得好些,对穿越集团留下个好印象。没想到却被人看成了“断头饭”。屋子里立刻乱成一团,有人哭有人叫,也有人当场就昏了过去。陈忠焕一脸愕然,双手乱摇:“大家都癔症了?一会就上路回家了,哭个什么劲?” 这“上路回家”四个字更加深了误解,场面愈加混乱。绝望是带有传染性的。这群人既在海上九死一生,获救之后又是一直为前途惴惴不安,现在听说要拉出去处死,累积已久的压力一起爆发出来,随着不知道谁的一声尖叫: “我不想死呀!”屋子里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没人要死啊――”陈忠焕吓了一跳,心想怎么闹这么一出来了。 但是不管他怎么呼喊解释,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好几十个人的叫声和哭声中了。陈忠焕吓得赶紧把把门外站岗的士兵叫了进来。上着雪亮刺刀的士兵的入场让里面的人愈发绝望了――大家认为这是已经准备动手了,有就干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准备引颈受戮;有的则猛撞墙壁;有的则随意的抓住旁边的人就厮打起来,体弱的人被踩倒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有人已经流血了……场面一片混乱。 “糟糕!这是营啸了!”进来的哨兵正是黄安徳。他自跟着刘三回到临高,邬徳见他人高马大,又是军旅出身,还是让他干回了老本行。黄安徳既来之则安之,现在黄安徳还是一名新兵训练营接受训练的教育兵。今天则是轮到他在留置所站岗的日子。 “啥笑?”陈忠焕急道。 “是营啸!”黄安徳当兵出身。知道这事情的可怕性。 所谓的“营啸”多发生在军营或者监狱这种地方。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处于崩溃的边缘。一旦某个人因噩梦而喊叫时,往往会引发其他人的连锁反应,使得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死伤无数,后果十分严重。 黄安徳在山东当兵的时候见识过营啸,乱起来别说几个兵,就是参将总兵亲临一样弹压不住。就自己这几个人别说制止,冲进去恐怕只有送命的份! “快,出来。”黄安徳赶紧拽着陈忠焕出了屋门。另一个哨兵也赶紧跑了出来,脸吓得煞白。 黄安徳带着人退出十几步去。从腰间取子弹装火帽一气呵成――这套分解为二十五个动作的装弹程序在这一期的教育兵里以他练得最为纯熟。 拿着装好弹的枪,心里也定了下来。记起站岗前学习的处理紧急事务的培训,对正茫然发呆的陈忠焕喊道: “快去敲警钟!” “我就去!”这老头子忽然腿脚也灵便起来了,居然一路小跑的跑来出去。 和他站在一起的教育兵哆哆嗦嗦的装子弹,装了好几次都没把火帽安上, “别慌!”黄安徳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和他说话,“你叫什么?” “钱――钱――多!” “看来你的钱不多啊。”黄安徳开玩笑的说。 “是,是。穷人一个。”钱多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终于把火帽安上了,“他们要冲出来怎么办?开枪吗。” “没事,他们不会冲出来的。”黄安徳知道营啸的时候往往原地互相厮打,很少跑来跑去的。 这时候警钟声响了起来。这里离开隔离检疫营不远,陆军常驻此地的一个装备有镇暴器材的步兵连闻听留置所出了事情,立刻出动了一个步兵排过来。 黄安徳远远的只见三十多个人浑身藤盔藤甲,拿着竹棍和藤牌整齐的喊着口号列队跑来。陈忠焕赶紧跑上去和带队的官长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 “注意!催泪弹准备!”在一名排长的口令指挥下,一个手持一次性掷弹筒的班快步跑来,成横队展开。 “不能用催泪弹!”黄安徳在武器课上学过,知道里面装得是胡椒粉,属于所谓的镇暴用“非杀伤性”武器。但是营啸不是一般的暴乱,用了不但起不到驱散人群的作用,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他赶紧上跑上去,一着急,把学得军礼忘记了,直接给那排长打了个千,“大人!用不得!” 排长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哨兵。”黄安徳急着直摆手,“这是在闹营啸!催泪弹一打进去,里面更乱,要死很多人的!” 眼见这排长还在犹豫,黄安徳大声道:“我过去当过兵见识过,只有先冲进去弹压才行!” 排长不是明军士兵出身,不知道什么叫“营啸”,但是见他面色凝重,又说打了催泪弹要死很多人,便命令不要放催泪弹,直接派人冲进去弹压。 “两人一组,见一个人拽出一个人来。”排长指挥着。 在镇暴步兵的快速介入之下。十多分钟之后,留置所的骚动安静下来了。但是悲剧已经造成了,有三人在骚动中重伤,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 匆忙赶来的邬徳看着从里面抬出满脸满身都是血的伤员,脸色变得煞白。这种蹊跷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陈忠焕吓得一下子就跪在邬徳面前了:“邬大人――邬首长――小的,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起来吧。”邬徳摆摆手,“这不是你的责任。” “谢谢首长。”陈忠焕赶紧站了起来。 “刚才是你说这叫营啸,不要打催泪弹的?”邬徳走到黄安徳面前。 “是,正是小的――” “你是个士兵!” “是!教育兵黄安徳!这话是我说的!”黄安徳赶紧按照新兵训练里学到的内容,抬头挺胸大声说。 “你怎么知道这是营啸?” “是,我过去在山东当战兵,营里也闹过营啸!见识过。” “好,你处置的不错!”邬徳对身边的士官生说,“告诉魏爱文,教育兵黄安徳处置紧急状况得当,给他记一次功!” “谢谢首长!”黄安徳大声道,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 江秋堰也赶来了,作为一个心理学医生,他对“营啸”这种群体性精神疾病有很大的兴趣,当然这里面也有实用主义的成份在内:穿越者的军队规模日益扩大,检疫营地也时刻云集着都有几千人。一旦发生类似营啸这类的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来,就把陈忠焕、黄安徳等人叫到一边去询问情况。又审问了几个参与者--这些人经过刚才的发泄,已经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现在听说澳洲人没要他们命的打算,算是心安下来。但是谁也说不清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江秋堰说,“累积压力的一次集中释放。” “精神压力大?上岸之后一直给他们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不假,但是人在陌生的环境下,还是很容易累积压力的。而且住得也拥挤了些。”江秋堰说,“我给他们服用些鸦片酊剂,让他们再好好的睡一觉就会好了。 第一百八十八节 小商人们 三天后除了几个重伤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简单的治疗之后到海关大楼去等候海事法院对他们的财产的处理结果。 这群客商们经历了几天前莫明其妙的骚动之后,每个人的脸上手上或多或少的还有些伤痕,再次重新聚首都显得很不自然。 陈忠焕这次加了小心,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关照大家可以去领回自己在船上的货物了。 马甲的基本处理思路是,凡是在能够确认货主的货物,按照海难救助原则向每个货主收取抢救出的货物总量的20%作为救难费用。被抢救,但是遭水浸、火烧及其他形势损害,价值受损的货物,依照残余价值计算。 凡是不能确认货物归属的或者货物所有人虽然明确,但是货主或者随货人已经在海上死亡、失踪,以及货物是委托船主运输的,由海事法院暂扣等待处理,直到有人在规定期限内够证明自己是货物的所有者的。到期无人提出要求的,由海事法院没收。 暂扣的货物,在归还货主之时同样收取20%的海难救助费,货物在暂扣期间,海事法院有权将其全部或者部份自行处置。能够确认货主的,归还时依照其价值支付货款――这条是为了便于穿越集团能够随时动用扣押货物。 在海难中抢救出来的船只,同样根据其残存价值的20%收取救助费。除此之外,船只必须支付在救助过程中发生的修理费和损耗费用。同时船主还要支付遇难船只上的水手逗留博铺期间的食宿费和医药费。船主逾期不来办理手续的。船只没收。 至于这个期限,根据本时空的交通状况,马甲定为一年。 在货物暂扣期间,博铺海事法院只承担最基本的保管义务,不承担货物的保值义务。货物在暂扣期间收取基本仓储费。 被救助人员,不收取任何救难费。但是被救助人员在博铺滞留其间的伙食费、住宿费和医药费自理。离开博铺时必须付清,否则法院将对其进行强制拘留,直到其付清费用为止。不能付清费用的,可以用劳动的方式来抵偿。 …… 这些林林总总的条款分解的很细,有些在现代时空根本不属于海事法院的管辖,但是马甲的出发点是把海上的各种裁量权都收归到海事法院里,所以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但是这些条款在执委会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对归还小商人的货物尚能接受――收买人心么!但是对大宗货物和船只也要拱手交就有很大的异议了:这怎么也是海军战士拿性命从海盗手里夺来得,更别说穿越集团在战斗中还花费了大量的弹药和燃料。这种大船的造价大约在二千两白银左右,20%也就四百两银子。根本抵不过海军一场战斗的消耗。就目前的琼州海峡的形势来看,凡是涉及到救难的,十有八九都要和海盗打仗。 “要在琼州海峡确立秩序和法律,就不能用这种唯利是图想法来办事!”马甲说,“什么都要用钱算一算。我们到这个时空来不是来赚数不清的银子的,而是来做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 虽然短期来看穿越集团在琼州海峡上的这种行为是亏本的,但是长远的影响却是巨大的。通过制定规则,维护秩序,逐步在中国沿海的航行者心目中建立起穿越集团在海上的权威性。这才是海事法院的目标。 经过连续三小时的辨论,在马甲的努力和执委会主要领导暧昧态度下,马甲的方案最终在投票中通过。海军对归还货物倒是无所谓,但是五桅大海船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对他们打击实在太大了。陈海阳已经几次到船上去观察,考虑如何进行改造。特别是躺在医院里养伤的蒙徳。气得说要把马甲的脑袋打开花。计委的一干人也对他横眉冷对。至于马千瞩,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马甲几眼。 马甲在海关大楼里的海事法院仲裁庭上,把法律文书一一送达到这些人手中,又解释了一番法律条文。虽然大家没怎么弄明白,但是大部分货物能够还给他们却是听懂了。 看到这群象捧着银子一样小心翼翼捧着裁决书的客商们,马甲不由得慨叹起自己和法学俱乐部的同仁在这上面的花了大量的心思遣词造句,那些精妙的措辞――他们都看不懂,很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觉。 这些人原本谁也没指望能收回自己在船上搭载的货物――能活条命出来安然回家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现在澳洲人不仅答应放他们各自回家,在缴纳20%的救助费之后连货物都肯发还一个个喜出望外。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这一裁决。 一众人领了裁决书,到码头的货栈中取了各自的货物。只是货值的20救助费却不大容易结算。虽然每周广州站都有“广州主要出口商品离岸价格表”和“广州主要商品行情”两份报告发送过来,可以轻松的查到广州的各类商品行情,但是这些货物在临高是没有行情的,根本无法变现。马甲和计委、财金委、外商委会商下来,决定采用实物抵充。至于用哪些货物抵充则由计委来指定。 抵充救助费之外,凡是计委感兴趣的货物也全部按照广州的行情价格征购下来。客商们虽然没能赚到贩运到吧城的超额利润,但是返回广州和琼山的运费却省了下来,省却了带货的麻烦,再能赚一点的话连损失也能弥补上了。所以众人都很踊跃,纷纷向计委的人推销自己的货物。 计委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对生产生活有用的东西,只选择各种金属器具、桐油、药材、布匹之类作为抵充实物。至于海贸上最热门的丝绸、瓷器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众客商见他们只要冷货,对细软毫无兴趣,不由得个个纳罕。 孙笑代表计委在现场接收登记各家客商缴纳的实物“救助费”,心里不由得叹气:这么多到手的好东西又放手出去真是心有不甘。马千瞩倒是淡定的――原本他就打算把这些小户头的货物全额还给他们的,现在马甲这么一折腾,还扣下了五分之一。他耿耿于怀的是占到五桅船三分之二载货量的海家的货,还有那艘大船――现在虽然也能先征用起来,但是对方来了之后还是得付货值的。 不过,海家的随船的管事人已经送命,活着的人只是船员,算不上货主。要按马甲的所谓《海事法》,这海家得亲自来人才能取回货物和船只了――马千瞩很希望对方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来临高,时间一过就全部无偿归他们了。 除了计委之外,各部委也都派人到现场去查看货物,看看有没有本部门需要的。看得中的,马上填单子现场审核由计委购买。货栈前顿时闹哄哄的象个自由市场了。 “你的红枣不错,余下的全部卖给我们吧,省的你再花运费运回去了。”说话的正是卫生部刘三的老婆乌云花。乌云花是学体育出身,而且是练田赛出身,长得身高马大。原本是跟踪自己行踪鬼祟的丈夫才上得船,待到了本时空之后一时间也没个去处,干文秘行政又不是她的脾气能应付得,只好去食堂帮厨。 乌云花在食堂里接触土著多了,学得了一口本时空的广东话,临高话也会讲了一点,就成外商委的编外人员,需要搞采购和交涉的时候常把她叫去当翻译。但是外商委就是不肯把乌云花列入本部门的编制――此女性格爽直,但是脾气很大。一般人都喊吃不消。乌云花虽然几次威逼刘三,要他帮忙换个“体面些”的去处,刘三只是装聋作哑――他可太了解老婆。 此时乌云花和一个小商贩说,“这五百斤打个堆,一总给个价吧。” 这个小贩带的货物是各色干果,其中的红枣质量尤其好,皮薄肉厚,颜色红艳。是真正的陕西灵宝的红枣。负责食堂的曹顺花一眼就相中了,列入了需求名单。 “首长们既要,只管拿去,不敢计较价钱。若是体恤小的们,就赏给小的三十两做盘缠好了。”这商贩很是会说话,说起话来很是动听。 “这是什么话?我们穿越集团一贯是堂堂正正的,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那有白占人便宜的!到底是多少?” 小贩子做出十分为难的模样:“小的蒙首长们救命之恩,就算是全部孝敬也是应该的。老爷们如此体惜小的,五百斤拢共算三十五两好了,五两算是小的这次路上的运费。” “就三十五两好了。总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你们也怪不容易的。” “那就谢谢首长了。首长们果然怜老惜贫的,日后必然是公侯万代的。”小贩眉开眼笑,奉承话一车一车的送。 乌云花龙飞凤舞的给他了写领款条子,在一旁的孙笑赶紧制止了她: “价钱不对。” “怎么,给少了?” 孙笑哭笑不得:“是给多了。” 虽然本周的商品行情里红枣没有列入,但是二周前的行情孙笑还记得:上等红枣的每一百斤是白银二两五钱。这还是市场上的零售价。 “若是嫌多。小的格外克己,二十五两,这是行价了,小的拿来也是这个价钱。”小贩一见不妙,赶紧见风使舵。 “广州的价钱,每一百斤市面上不过二两五钱。你这二十五两进来的红枣是哪里进得货?” 这里的五百斤红枣,就算按市场价也才十二两五钱,这小商贩开口就是三十两已经是黑到家了――就算到了吧城都卖不到这个行情,后来再加六两更是狮子大开口了。 小贩顿时张口结舌,他没想到这偏处一隅的澳洲人竟然对广州的行情知道的如此清楚――二两五钱这个价格正是一个月前他进货的时候的市场零售价。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乌云花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冲上去就是飞起一脚。这个本来指望在这个“短毛女人”身上大捞一票的小j商被踢得仰面朝天,四仰八叉,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了。乌云花意犹未尽,跳过来又要饱以老拳。被周围的工作人员赶紧拉住。 以乌云花的体格,打这个瘦瘦小小的家伙,非得打个半死不可。虽然小贩有点使诈,但是就为这个打人未免有欺行霸市之嫌,传出去名声大坏。 孙笑目瞪口呆,如此彪悍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赶紧上前:“不要动手,这是商业纠纷,不是敌我矛盾……” “敢骗老娘,看我不把你打得屎尿齐流,让你老娘都不认得你!”乌云花吼道。 “你先到屋子里消消气,坐一会,坐一会。”一群人连拉带拽的把乌云花拖走。 原来以为这件事情会影响到气氛,没想到其他人对此人被揍完全熟视无睹,有人还在嘴角出了“该”得笑容。看了耍机灵捞好处的人到哪里都没人同情。这被踹倒的小贩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同伴来扶他,最后勉强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找孙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求孙笑把他的枣子买下来――运回去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孙笑见他可怜,还是按照二两五钱的行情买了下来。 熊卜佑代表外商委,选了几家小商人正在谈事――计委看到他们贩运的货物都是未来穿越集团有很大需求的商品:生漆、桐油、金属器具……便和他们谈起了交易,要他们直接贩运这些商品到临高销售。 “我们不能总是依赖广州站的采购。”马千瞩在计委会议上曾经指示过,“广州站的事情太多,而且供货渠道单一化是非常危险的。从现在起就要设法吸引沿海的中小商人直接到临高来和我们贸易。 熊卜佑的说服工作终于起到了一定效果,原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的,不说一句话的小商人终于开了口: “小的听说在临高买卖东西都是用一种纸片,”他小心翼翼的说,“这个,小的可没法……” “临高粮食流通券不是非收不可,”熊卜佑耐心的解释道,“支付货款的时候,你们愿意收现银的我们给现银,愿意换成货物也行,不强迫。” 为了加强说服力,他一指周边的正在和计委的人讨价还价的小商人们:“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征购货物,付得可都是银子。” “首长――”另一个小商人话道,“运货到这里,要交给牙行发卖吗?” 牙行就是中间商。在明代的商业社会里,领取官府牙帖的牙人在地方有很强的垄断性。行商千辛万苦将货物运到当地,并不能自由发卖和采购。一买一卖,都受制于牙行。不经牙行,不能购货,也不能发卖。牙行的主人仗着有官府牙帖,坐收厚利不算,而且对销货的事情并不热心,往往闹得行商的货物一年二年的都销不出去。结款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当时的一个很大的商业弊端。 “无需。”熊卜佑知道这里面的弊端――在和县衙进行和平谈判的时候,就提到过东门市领牙帖的事情,所以找了县衙里的积年老吏了解了一下。深知牙帖制度有害无利,比后世的垄断性企业还要糟糕。 “来临高贸易不需要通过牙人。不管你是把货物卖给谁,都不需要交给牙行代销。至于我们自己买东西一律现款付讫。” “交税呢。” 熊卜佑想现在有点意思了。问得都是关键性的问题了: “目前运货到临高销售只要缴进口关税就好了。” 关税的概念沿海的商人自然是懂得,熊卜佑继续说:“如果运来我们指定的货物,还可以享受进口免税的待遇。不在指定范围里的,按海关税率交税。” 所谓指定货物,是计委拟订的一个目录册,是临高本地不产,需求又较大的三十一种物资,主要包括煤、金属、各种粮食、化工原料、木材、油脂等等。 凡是运销这些产品到临高,不仅不需要缴纳进口关税,而且全部计委由包买――来多少买多少。 “是不是非得运你们指定的货物才能进口……” “不是。只要愿意缴进口关税的,你运什么来卖都可以。”熊卜佑说,“不过我们就不负责包买了。” 出口的关税现阶段是全部免除的,不过计委制定了一个禁止出口的目录,主要是涉及到目前匮乏的物资,比如铜、铁器、木材之类。象缝衣针、小五金、粮食制品之类,虽然可以出口,但是必须持有计委的签发的出口许可证商人才能运销。 接着,商人们又问了许多事情,熊卜佑一一做了回答。他的诚恳态度打动了大家,终于有人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下个月就运一批桐油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节 能卖什么 “那我运木材来。” “我可以运铅来。还有倭铅。” 倭铅就是锌。在工业上用途很是广泛。特别是镀锌薄钢板,俗称白铁皮。有不易生锈和耐腐蚀的优点。可用于制作屋面、卷管和各种容器。非常有用。 这边熊卜佑又抓紧时间谈妥了一个贩卖鹿皮的。从口中知道他经常到台湾的大员港去,从荷兰人手里购买鹿皮,再贩运到东南亚地区销售。他这次的货物除了支付救助费之外,其余的全被计委征购了。孙笑特意和熊卜佑打招呼,最好把此人发展为固定的鹿皮供应商。 鹿皮是东亚-东南亚地区最为抢手的动物皮革之一,鹿皮运销甚至成了一门专门的买卖。虽然穿越者不知道为什么鹿皮这么抢手,但是他们同样需要这种皮用来在工业上制造不可或缺的传动皮带。 气氛感染了周围原本不感兴趣的人,大家纷纷打听有什么物件是这里需要、能卖出现钱来得。对这些小商人来说,去吧城这样的海外做买卖虽然可得暴利,到底要跨海涉波,一去数年旅途危险,充满了不可知的因素。到临高来就容易多了,虽然赚得少,但是一年里能跑好几次,危险性也小些,统算下来还是合算的。 性命保下来了,钱财也大体得到了保证,未来还有赚钱的机会。这群几天前还在狂乱中厮打的小商人们现在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大伙归心似箭,纷纷打听港内最近有没有回琼山或者广州的船只。 “高广船行发售至琼山、广州的船票了,货物托运有优惠。代客包装,四百料大船不颠簸,全程起威镖局资深镖师武装押送,让您和您的货物都高枕无忧啦――” 随着高广船行的业务员们拿着纸筒喇叭一阵煽动人心的吆喝,领到货物的客商们纷纷涌去买票办托运。不再由海军派船护送遇难人回家也是这次马甲的海事体制改革的一部分。以后无论这类事情全部由民间色彩的“高广船行”来代办。坐船的人自己购买船票。 也有货物全损手里什么也没落下的倒霉蛋,他们的船票就由民政委员会出钱了。慈善事业原本也是民政部门的工作之一。 有几个彻底一无所有的小商贩干脆就留在临高了,唐征就是几个这样的小商人中的一个,他本钱很小,贩运的是粗瓷瓦缸,在船只搁浅的时候损毁了一半,海盗上船行劫的时候又把余下的全部捣毁――海盗们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值钱的货物。 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投入到这次海外冒险中去的唐征彻底的绝望了,因为本钱里还有一部分是借亲戚和乡邻,现在闹得倾家荡产,虽然澳洲人代买船票还肯发点盘缠,他也无脸还乡,听说澳洲人这里到处招工,待遇还不错就干脆留下了。 五桅船上幸存下来的水手,参加了一个由李海平主持的动员会,大部分人最后被动员参加了海军。余下坚决不愿意的由民委员负责出钱为他们买票回家。在海盗袭击中受伤的五桅船的火长受到了特别的优待,经过百仞总医院的精心治疗已经是恢复了健康。除了可以免费坐船回琼山县,还得到些小物件的赏赐。另外,熊卜佑还准备了四色礼物和一封书信,要他转交五桅船的船东和货主――琼山县的士绅海述祖。 听取了这次的处理结果之后,文徳嗣问:“吸引商人们来临高做买卖我是很赞成的。不过对我们的支付状况有没有压力?自从在广州搞了徳隆银行,白银回运就少得多了。我怕储备不够啊。” 外来的商人肯定不要流通券,要支付就得真金白银,正如这次征购小商人的货物一样。 “压力不大。这些商贩运来的都是低值产品。以我们现在的白银储备足够了,对于大额支付可以采用德隆的汇票。由广州的德隆银行来承兑。”严茗汇报说。 “文总,您放心好了。就算付了真金白银,谅他们也带不出临高!”莫笑安信心满满的说。 “你打算干什么?”文徳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莫笑安知道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再把钱换成货物好了,这样就不存在白银够不够了――等于是易货贸易。” “轻工业部有这个能力了吗?你想卖给人家,人可不一定要!”文徳嗣表示怀疑。要打动明清时代的中国消费者是相当困难的。当时海外能够大规模出口到中国的物资,除了金银就是鱼翅、燕窝、海参之类的干货。要么就是一些特殊的土产。 从d日至今来看,穿越集团能够输出的大宗出口物资只有食盐和糖。 “没有问题。”莫笑安说。他们现在成功试制了多种产品,现在正在扩建厂房,增加设备,很快就能形成多种产品的批量生产能力。 “好,这就得看你们的了。”文徳嗣说,“我们现在的大宗商品出口存在品种单一的问题,过度依赖奢侈品和一甜一咸的出口。这样的出口状况很不健康。大力发展轻工业产品出口是现阶段的重点。你们要多花心思在新产品开发上。要兼顾不同的市场需求――出口到东南亚、欧洲和出口到大陆上要有所区分。价格上最好能形成高中低档次的搭配。这方面,你们要多听广州站和外商委的意见。他们对本时空的市场了解比较多。” “我知道了。”为了表示自己对文总的话很重视,莫笑安记着笔记。 “要多搞深加工,高附加值的产品开发。什么连城红心薯干这种就不要再搞了――自己弄点吃吃是可以的。” “好的。” 莫笑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桌子上一大堆新产品试制开发的计划表。他倒不担心什么新产品――最近试制成功的新产品多如牛毛。但是选什么投产才是件犯难的事情。 文总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是大明的百姓到底对什么才感兴趣呢?这个不比工能委。造得是自己要用的东西。轻工业部造得都是“可能要用”的东西。现在搞搞试制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卖不掉自己吃自己用。一旦等批量投产滞销就意味着巨大的浪费,自己这个轻工业人民委员到时候就难辞其咎了。 传统的几大穿越神器里,玻璃制品――包括镜子、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已经算是步入正规了,每个月都能有一定的销量。但是除了镜子之外,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的销量都很有限。显然来临高的小商人们对这些奢侈品也不会有任何兴趣。 火柴,就技术来说并不复杂,东沙岛的鸟粪石大量到货之后季思退已经在组织人制造红磷――倒不是为了做火柴,而是为了军队用的发烟弹、化工生产上磷酸和冶金部准备用来试制磷青铜,后者可以作为制造发条和弹簧的材料,是工能委重点抓的新材料。 相比之下,他的火柴能不能排上号就很难说了。莫笑安自己也几次下乡搞搞调研什么的,看到本地土著取火的时候用火镰火石,还有得干脆就是炉膛里常年留火种,用起来也不算困难。自己这火柴到底有多少市场很是问题。 “首长,吃饭了。”说话的是轻工业部的行政练习生,他给莫笑安打来了今天的饭菜。原本按照萧子山的规定,土著人员是不许进入穿越者的食堂的,不管是为了帮厨、送货还是打饭。但是时间长了这条规矩也慢慢的废弛了。现在改为准许少数“可的”土著人员进入食堂。 莫笑安看了下盆子里的菜色,觉得没什么胃口――又是海产品,这东西吃得他都快发疯了。忽然他看到盘子里有葱油炒海肠子。 “海肠子!”他忽然想到了过去看过的一本书,主人公不做火柴不烧玻璃,着海肠子加工成粉当味精卖…… “味精!”莫笑安觉得自己有了莫大的发现。上次在食品厂开会红薯综合利用会的时候,黄大山就说过红薯可以用作做味精。不过后来做了格瓦斯之后就没再提这个茬。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味精没有。 “味精?当然做了,不然你以为你在食堂里吃到的是什么?!”黄大山在电话里没有好气的说,“你也算是轻工业部的人民委员?食品厂也不大见你的人影啊!” “这个……因为很忙……开会……” “少打官腔,你还是自己到食品厂里一次看看再说吧。电话里谈出口商品,谁闹得清楚!” 自己已经十多天没到食品厂了,这二周都是黄大山在管理。这有点过意不去了――黄大山的本职搞菌种培养。还兼着药厂的职,再搞这个食品厂力有未逮,也未必能尽心。 又想到自己身为轻工业部人民委员,食品厂是本部门的重点下属企业,和穿越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出成绩大家都看得见,出问题马上就身败名裂…… 莫笑安想到这里表情严肃起来:自己既不懂食品加工业,又不懂食品厂的业务管理,尸位素餐的不是法子,还是找个专职厂长坐镇的好。就算不懂食品加工技术也不打紧。 想了半天,想到了勋素济。此人因为有厨师证,登陆之后就一直在食堂里干活。编制是在农委会,因为他还兼职种菜,此人还挺多才多艺的――莫笑安记得他在食堂的时候自制咸鸭蛋和糟蛋,还做了咸菜和泡菜,手艺相当不错。既然是厨师,又会做小食品,负责食品厂当然不算是外行了。 于是勋素济就这样一纸调令被派遣到了食品厂。食品厂厂长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让勋素济惊喜莫名。喜得是自己从普通群众成了领导干部,在执委会的非正式官衔等级表上,食品厂厂长相当于三级头目。也是个小部门的负责人了。惊得是自己乃是一个闷瓜类的宅男,从来只有被人管理被人代表的,现在居然要管理别人代表别人,这里面的难度好像大了点。不仅有些畏缩。 不过想到自己一旦成了部门的负责人。照规矩就可以有单独的办公室,单独的用电指标,运气好的话还能搞个秘书。其他不说,光这个单独的用电指标就是价值千金。起码电脑可以用到0点了。想到自己满满一箱子的私货终于可以见天日勋素济这个宅男笑得脸都开花了。食堂的同仁也纷纷来祝贺,当下中午就由勋素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又从咖啡馆里买来一瓶朗姆酒――萧子山在派人送来派遣令的同时很贴心的随件附了一张特别供应券,可以买瓶朗姆酒和若干包香烟。 升官总是喜事,总要庆祝,来点锦上添花的事情总是不错的。萧子山这手惠而不费,东西是执委会的,人情倒成了他的。直到很多年后。许多人的“革命回忆录”里还经常会提到“难忘的特别供应券”。 大家吃喝一番,勋素济因为下午就要到厂视事,怕给本莫笑安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喝了几杯就不喝了。让大家热闹了一回。 食堂离食品厂不远,勋素济决定先去看看厂里的情况,再搬家。 勋素济来到食品厂的时候,这里的淀粉车间已经落成正在运转中,由姜野设计制造的洗薯机正在翻滚着,几百斤红薯在水泥水槽里随着滚轮上下波动在水中沉浮着。离洗薯机不远的地方,还安装着好几台不同的机器,都在发出隆隆的运转声。他头顶上,一根精心车制成标准圆的的传动轴正在快速的转动着,用皮带带动着车间里的机器设备。 传动轴上的皮带被连接到机器旁的变速箱上,变速箱再使用皮带或者齿轮的传动来驱动机器的飞轮。通过变速箱,操作工可以方便的调整每台设备的运转速度,也可以随时停下机器。 “你!当心,别碰皮带!” 勋素济正在东张西望。后面有人喊道。吓得一哆嗦,转头看去正是黄天宇,他坐在车间的一个大窗户前,身后还蹲着两个徒工,穿着蓝布工作服,各背着大号工具包,其中一个端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另一个则提溜着个保温瓶。 勋素济赶紧小心翼翼的走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是谁,没事跑车间里来干啥?” “我是勋素济,新来得厂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派令来。 “原来是厂长到了,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黄天宇开玩笑道,“你这派遣令不用给我,是给莫笑安的,他一会也要来。” “你一喊叫,差点没让我吓死。” 勋素济心有余悸,“不至于这样吧……” “你还厂长呢,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在车间里乱转什么?”黄天宇对其表示出鄙视的神情,“前天这车间里刚有人被皮带卷住打成重伤,刚送到医院就死了。整个车间停工了四小时。” “啊?有这事情。” “没错,就在你刚才站得地方。那徒工一个没注意,撞在皮带上被打得飞了出去――惨啊。”黄天宇可惜的摇摇头。 勋素济汗毛直竖,这么危险?看来这厂长不是好当的。 “你没在工厂里待过吧?” “没有――我干的主要职业是厨子。” “这就对了,下过车间的人,老师傅第一件事情就要教育你在车间里注意安全。” “看来马上要搞一次安全生产教育活动。” “用处不大。别说是这里了,我们工能委的几个车间里安全教育天天讲,工伤也出了不止一桩了。”黄天宇说,“土著工人感觉对安全生产的完全没概念。” 的确有点这感觉,勋素济想起食堂里的几个帮厨的土著职工,干起活来倒是卖力,就是漫不经心。 勋素济忽然想起了什么:“老黄你这么得空,在食品厂车间里蹲点啊?” “你认得我?”黄天宇有些奇怪,他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 “当然,我在食堂工作,有谁不认识的。” “也是哈。我是为了这车间里的变速箱――” 话音未落,只听某台机器旁传来剧烈的震动声,一个操作工赶紧上去,搬动操作杆,把传动停了下来。 “又来了。”黄天宇抬手看了看手表,又查了下记录,“这回连续无故障时间提高到了37小时了。有进步。”他挥了下手,“徒儿们,跟我来!”两个徒工赶紧提着工具包,端着大茶缸和毛巾跟了上去。 “为什么到食品厂来,就是为了这些东西。”黄天宇边说边拆开变速箱,从里面清理出几个损毁的齿轮,又小心的把断齿也找了出来,一一比对。接着他向徒工说了几句,徒工赶快从墙角边的柜子里取来了新的。 “变速箱里的这批齿轮是真正的‘临高产’,质量水得很。”黄天宇说,“我得一直在这里盯着看情况,好再改进 第一百九十节 红薯万能 齿轮看似简单,其实技术含量很高。是工业社会的一个标志。古代社会同样有齿轮,不管是中国还是欧洲,都有关于齿轮系统的记载。但是现代意义上的齿轮起源于1765年数学家欧拉提出的齿轮渐开线。有了渐开线齿轮和齿廓啮合基本定律,高速的齿轮传动成为可能,没有渐开线齿轮,就不可能有高速传动,就不可能有变速箱,而没有变速箱,穿越工业就无法有效率的使用任何一种强大的动能。 对于工能委的一干人来说,设计大多数工业齿轮对他们都不成问题――有无数的工业方面的技术资料可用,制造难度也不大――他们有带滚齿机,就算没有,几个机加工狂人也说机加工和铸造也能山寨出来。难点是在寻找合格材料上。 想在穿越集团的冶金工业部门里找到合适的齿轮用钢材不大容易。而且每一批次的钢材质量都略有不同,采取代用品原则的结果就是断齿事故时有发生。 黄天宇边修理边指导,花了半个小时才修好,损坏的齿轮他编写好卡片装进工具包,以便带回去供分析用。碾薯机又开始隆隆的运转起来了。 碾薯机是台铁轴木滚筒的大家伙,木滚筒上密密麻麻的覆盖铁制的半分眼。上面的碾刀是可拆装的,以便随时更换不同尺寸的刀具,控制薯浆的粗细。这台机器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受惠于强大的动力支持。处理能力是每小时2500公斤。在本时空堪称神器了。 从碾薯机里出来的红薯浆要经过洗浆过筛处理。使用的是机械厂自制的滚筒筛,穿越者手里的工业滤网紧张,所以用的是130孔左右的丝绢作为筛布。 过筛之后,薯浆里的淀粉随水流出成为淀粉乳,余下的就是薯渣了。薯渣有多项利用价值,主要是用来制取酒精,制取酒精之后的残渣还能用来当发酵饲料。 淀粉乳再经过沉淀就能获得淀粉成品了。姜野给淀粉车间设计的沉淀是工序简单,效率又相对较高的沉淀槽分离。分离槽是用砖头砌成的,里面贴了厚厚的福建外销瓷窑烧制的“瓷砖”,每条槽长达30米,每10个小时可以处理甘薯5000公斤到7500公斤。 进入沉淀槽的淀粉浆要进行“对浆”处理――这是中国传统的制淀粉的土法。兑入淀粉浆中的酸浆是淀粉生产过程中的天然乳酸菌在浆中发酵得来的,把酸浆适量加入淀粉乳中,可以促使淀粉迅速凝聚沉积。淀粉的下沉速度快,沉积在底部,上面则是纤维和蛋白质的凝聚物,两者界限分明。这种工艺即能让淀粉加速与杂质分离,又能用乳酸菌抑制其他杂菌的活动。 沉淀出来的就是淀粉了,上层是具有粘性的黄色淀粉,包含有杂质。中层的淀粉质量最好,取出后拖水就是上等的淀粉了。下层包含有较多的泥土和杂质,和第一层的淀粉混合后再次加水兑浆处理沉淀,制取出次一等的淀粉。 不管上等还是次等的淀粉,取出得时候含水率还太高――高达50%以上,要经过拖水处理才能储存和使用。钟利时为雷州糖业公司设计了简单的离心式拖水机,被食品厂先拿来试用了。它可以把水拖去30%左右,经过晾晒或者烘烤,进一步把淀粉的含水率降到16%再用碾子碾压成粉末状就是成品了。可以把它用在食品加工和工业生产的各个方面。 沉淀槽里上层的澄清液取出来放在水缸里,任其发酵成“老浆”,可以第二天使用。余下被排出的废水里还含有少量的淀粉,和废水里的粗纤维、蛋白质的沉淀物沉积在废水池里成为薯黄。把薯黄再过筛沉淀一次之后才能将淀粉提取干净,余下的薯黄可以和薯渣一样利用。 整个淀粉车间的工序和工艺流程是罗铎搞得,但是投入生产之后大家才发觉这淀粉厂实在太费水了,排出来的废水又包含了大量的有机质成份,对文澜河污染很严重。以至于有一段河面淀粉车间一生产就会染成白呼呼的,象淘米水一样。田九九对此很是头疼,理论上,淀粉厂的废水可以用沼气池发酵的方式来处理,实际上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这是一家工厂厂,不是个作坊。差不多每处理100公斤红薯就要消耗300公斤的水。废水的排放量是惊人的。田九九只好继续沿用沉淀池来进行初级处理,沉淀出来的高浓度废水再排入沼气池发酵,上层的较干净的废水直接排入河道。 “这点污染程度在雨季文澜河的流量足以完成自净,到了旱季就很难说了。” “没事,先将近着。”马千瞩看了他的废水问题的处理意见之后这样说,“以后技术条件成熟了再改造就是。” “不仅是污染的事情。”他继续向马千瞩陈情,“而是太费水。为了向保证红薯加工厂的用水量,水厂还得再扩建。” 马千瞩当然不想为红薯加工厂来扩建水厂,于是田九九就提出了新的方案。在食品厂建造一套水循环处理二次利用系统。主要是循环利用洗薯阶段产生的废水。经过沉淀和简单的化学处理之后重新使用。预计可以节约40%的用水量。 “一盆脏水反复洗?” “当然不是,要经过处理的,再说也不是无限循环利用,循环几次之后就得换水了。” 洗红薯的废水主要是包含了大量的泥沙和红薯皮、草叶之类的物质。与后面淀粉工序上的废水不同――含有的有机质成份很少,使用沉淀的方式就能除其中的绝大多数杂质,再经过一个简单的沙滤器就能重复使用了。 不过勋素济来接手的时候,这套装置还没影,洗红薯的脏水就是直接从他脚下的排水渠道里排走得。 “怎么样?很有意思吧。”黄大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勋素济刚想自我介绍,他摇了摇手,“莫笑安和我说过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专职厂长了。这下我可轻松了。” “是的。”勋素济很想说几句“以后还要请你多帮忙”,“黄工你前阶段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结果还是憋住了说不出来。黄大山倒也不以为意,把车间和生产的情况和他大致说了一遍。 “食品工业是个很大的门类,”黄大山说,“你既然有厨师证,也算是专业对口。” “要我做咸鸭蛋,腌个菜还行,这个一点也不懂。” “没事,多看看书就明白了。这里的一切不都是看书看来得,你以为我们谁真得在食品厂里干过?更别说这种落后的加工设备了。” “这还落后?本时空的最大淀粉加工厂啊。”说着话莫笑安也来了。勋素济知道这是自己的直管上司,想上去奉承几句,奈何这从来没干过这个,除了叫了一声“莫委员”之外就没再说出什么来了。 “叫我笑安好了,不要这么客气么。” 淀粉车间运转之后,莫笑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对此地的好奇心不亚于勋素济。不时东张西望的, 莫笑安看着微微发黄的淀粉被工人从离心机里倒出来。放在一个个的竹匾上摊开,准备送到烘房去进一步拖水,说: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原本还是一个个奇形怪状还沾满泥巴的红薯,转眼就成了雪白的淀粉了――”他忽然问道,“为什么淀粉不是白的?发黄么。” “没漂白过。”黄大山解释说现代淀粉工业生产中是要对淀粉进行漂白处理的,“其实也不难,用漂白粉兑水就能漂白了。除了好看一点之外没屁用,还多出好几道工序,不上算。” “排水啦!”随着一个工人的吆喝声,车间里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水流的呜咽声,大量的废水从洗薯机里涌了出来瞬间充满了车间的排水渠。水流很急,有的甚至直接冲上了地面,莫笑安的裤腿都被打湿了。 “你该穿雨靴到食品厂来。”黄大山看了看他们的鞋子,摇摇头,关照了一个工人几声,一会有工人拿来了两双奇怪的靴子,看上去是布做得,但是硬梆梆的。 “这是桐油布做得高统雨鞋套,你们都套上吧,一会进车间要用的。” 直接把雨鞋套套在脚上,它在脚背上小腿上各有一根带子用来系紧固定,这样就有一双“高帮雨靴”。这种鞋套是用桐油布做得。穿越集团现在不能供应橡胶雨靴,有些工农业生产中的液体也不是皮肤可以直接接触的。就搞出了这么一种土雨靴,土著经常把它和雨天的木屐捆在脚上一起使用。 几个工人开始把洗薯机里的红薯取出来,装进一个个大筐子。一部分被送到碾薯机那里准备打浆,余下则被抬到了另一台大机器旁。 “这是切片刨丝的两用机。”黄大山介绍道,“专门把红薯切片刨丝用的。” “有什么用呢?不是可以直接打浆吗?”莫笑安奇怪道,“难道还是准备做连城红薯干……” 勋素济想:难道是为了晒干了好保存? “用来做薯丝饭什么的吧。”他说。 薯丝饭这玩意是王田向吴南海献策的,乃是本地的贫农、佃户、长工,还包括一切勤俭持家的地主乃是士绅家吃得玩意,自然这不是什么特色风味小吃,而是一种节约粮食的手段。 “意思差不多,不过效果不一样。”黄大山解释说。切片刨丝是为了便于晾晒烘干。干的薯片薯丝储存当然可以。但是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磨薯干粉。 薯干粉和红薯淀粉不同,除了淀粉,它还包含了红薯里的纤维质,单独用来做成食品口感不佳,但是可以作为食品填充剂掺合在各种面制食品里鱼目混珠降低生产成本。正如现代食品工业里大量使用玉米粉作为填充剂一样。只要不过量,普通的消费者是感觉不出的。 “现在没有面粉,不然可以惨在里面,做面包、面条、饼干什么的能节约30~40%的小麦粉用量。” “这比开酒楼还黑啊。”勋素济忍不住说。 “食品行业里的黑幕多了。”黄大山笑笑,“麦芽糖吃过吗?” “小时候吃过。” “做菜的时候有时会用。” “麦芽糖在食品工业里是常用的一种原料。不过市面上的麦芽糖极少是麦芽做得,绝大多数都是红薯麦芽糖,5公斤麦芽糖配100公斤红薯。” “可惜麦芽糖当不了出口产品。”莫笑安念念不忘这茬。 “麦芽糖这玩意卖不了几个钱,批量也不大。” 勋素鸡想起了当厨子时候的经历:“我记得红薯干粉可以做粉丝、粉皮的。” “对,但是纯薯干粉做出来的粉丝很烂,缺少韧性。口味远不如绿豆粉丝,暂时还是不做为好。” “用在米粉里怎么样?掺一点进去就好像掺在面粉里。”勋素济想了起来,本地的和两广一样,米粉是一种常见的食品,不管是下汤还是干拌,都是普通人的美食。 “用得不多应该是可以的。”黄大山考虑了下,“不过食品厂还真没做过米粉。” “米粉很容易做。”勋素济来了精神,“我在食堂的时候常做,米拿到碾坊去碾成粉就能做了。” “等等,”莫笑安想了起来,“米粉不就是一种出口商品吗?” “出口米粉干?” “对,”莫笑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笔记本,“文总说过,本时空的大众消费能力偏低,多数人都处于最基本的消费状态,也就是吃和穿上的需求比较多些。我想来想去,米粉干有一定的加工要求,很多人还是是买现成的回去再做得――” “米粉没有加工难度吧,我看一般农家都是自己做得。” “米粉干销售重点要放在城市里,面对城市居民。”莫笑安说,“文总曾经教导过我们:自古至今,社会的主要消费力都集中在城市。要指望本时空的农民购买我们的大宗商品更是不可能。清代的北京城里也有切面铺专门做切面卖呢――你说切面有什么技术难度?” “有点意思。” “米粉干在广东应该也有很多店铺在制作销售,但是他们在成本上是比不过我们的。直接用低价倾销就能压死他们!” 穿越者的成本优势在哪里呢?莫笑安分析,首先是米源。穿越者用得是从越南运来的用糖易货来的廉价大米。每次有几十吨的批量,虽然有运费的成本,但是分摊起来再成本仍有有明显优势。 其次是在米粉干里掺入廉价的薯干粉,贯彻现代商人的“偷工减料制造廉价产品”的思路。米粉干里到底可以掺入多少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如果能加入20%的话,物料成本的下降幅度是惊人的。 最后是生产的成本。穿越集团用的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其成本优势远非小手工作坊可比。 穿越集团的最大成本在于运输费用,但是现在从临高返回广州的船只大部分都是空载,这些舱位正好用来运输出口产品。运输成本不会增加多少。 综合算下来,恐怕“临高米粉干”一上市,整个广州的米粉行情就会雪崩。 “营销学上有个水流理论,”莫笑安越说越兴奋,“正如水一样,廉价的商品有一种自动扩散的倾向。不用我们搞太多的推销活动,米粉干就会迅速的扩展到整个广东的主要城市!” “而且我们的米粉在加工环节上要比传统手工米粉更清洁卫生,包含的杂质更少。含水率也低,再使用防腐剂之类的手段,不论是卖相还是保存期限都比其他的米粉要好得多――” “这思路倒是不错。”黄大山踌蹰道,“有新意,不过牵涉到粮食出口问题。执委会对粮食可是一级管控,属于严禁出口的。” “现在越南米的进口很多,储备肯定很丰富吧。” “难说。”黄大山虽然行政职务不高,但是接触的都是执委会一级的人民委员,听到的内部消息也多,“督公最近开过几次计委粮食工作会,口气里对粮食采购和储备上还是抓得很紧――最近一直在说要暴人口,这节骨眼上你要大搞米粉出口怕是没戏。” “真得?”莫笑安顿时泄了气。联想到最近到处都在修建新的移民新村,扩建检疫营,木材加工厂、水泥厂和砖瓦窑的排班都是24小时的满产能生产,以及轻工业部最近接到的服装、床上用品的订单都说明此言不虚。 “米粉干先投产好了,毕竟储存方便,吃起来又能给大伙换换花样。”勋素济对“临高米粉干横扫市场”的宏大计划没兴趣,但是米粉在食堂里的确很受大家的欢迎。“还能做方便米粉,你想大伙肚子饿了就不用非跑到食堂里来吃了 第一百九十一节 勋素济当官 “出口有没有市场我可不敢说。但是米粉自用的话需求肯定很大――我看你不妨投产。”黄大山对勋素济说,“执委会到秋季就会开始搞田独开发计划,几千人云集在在海滩上,有米粉做饭就容易了,直接加水加调料一煮就成。比面条还容易――面条还得去碱水。” “好,我就投产米粉吧。做米粉很容易,用不了多少设备……” “呵呵,你以为你还是自己在食堂里做米粉?最多也就做个几十斤的。要朝上千斤,上万斤的目标看齐,工业化制造和手工制造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叫机械厂的人给你搞几台食品加工机把。” “这么一说的话。”莫笑安有些意气消沉,“味精恐怕也通不过――红薯虽然不值钱,也是粮食。” “味精这样的红薯深加工的产品可能会同意出口。只要附加值够高。一吨红薯要是能换回一吨大米或者几百公斤的生铁来,马千瞩肯定答应。” 莫笑安实在没法保证说一吨红薯做出来的味精能有这么高的收益。 “这保证不了。不过20年代日本人把味精卖到中国来的时候也赚了很大的一票。大明再烂烂不过20年代,我们也不见得比日本人差。” “再过几天张信就要回临高述职了。你和他谈谈吧。”黄大山对莫笑安说,“他在广州,对市场的了解程度总比我们这样乱猜要来得准确。” 黄大山说其实制造味精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菌种,控制好发酵条件,用淀粉或者更简单的红薯干粉就能发酵。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淀粉或者含有淀粉的东西。 “发酵是种很神秘的东西,”黄大山说起自己的专业眉飞色舞,“细菌真得非常可爱……” 莫笑安和勋素济不由得离得他远一些。免得沾染上他身上“可爱的细菌”。 “这就是发酵车间,”黄大山指了一下院子另外一端的一排框架式结构的高架空的厂房,里面有用蒸汽或者煤气加热的密封式的锅灶。 说是发酵车间,其实是各自分开的。黄大山在里面发酵的东西有好几种。 每个车间门口有消毒水池,里面是石灰水,出入必须从里面走过去。算是一种基本的消毒措施。 “这是为了避免杂菌污染。”黄大山解释道,“有些产品发酵对环境要求不高,有的就比较麻烦。” 现在发酵车间里用淀粉或者直接利用红薯的产品有好几个:除了有莫笑安准备在大明赚钱的味精,还有现在食堂热销的格瓦斯;直接用红薯发酵的醋;最后是化工和食品上都需要的重要添加剂柠檬酸。后者的生产工艺比较复杂,单独占用了很大的一处厂房。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主要是大大小小的锅子、发酵罐和管道。”黄大山说,“发酵的这个部份,以后我还会经常过来照看得。” 味精现在是以小批量的方式生产,每次产出不过二三十公斤,主要供应各食堂使用,黄大山说如果能够打开外销的渠道,大规模的生产不成问题。 “食品厂的设备很原始,规模也不大。”巡视完全厂之后莫笑安在食品厂厂长办公室里对勋素济说,“除了红薯车间就是发酵车间了。你要想法扩大些新品种的生产,除了外销,我们自己也需要。” 这道命令让勋素济觉得压力沉重,憋了半天,吐出句:“我会想办法的。” “好吧,你多动动脑子。”莫笑安说,“你知道:食品厂是属于临高粮油食品总公司的,理论上属于农委会和轻工业部双重管理,我算是总经理。吴南海是副总经理。实际上不管是我还是吴南海,都管理的不到位――事情太多了。所以到现在这所谓的总公司还是个空头。我前几天和吴南海商量过,我准备辞掉总经理的职务,由吴南海当总经理,你当常务副总经理――以后就是以你为主了。你就以食品厂为核心,逐渐把整个总公司给支撑起来吧。” 勋素鸡这回是大吃一惊了。开始是食品厂厂长,屁股还没坐热就是粮油公司副总,连升三级的水平了。 “这个,”他有点语无伦次了,“责任太大了……” “没事,谁得责任不大?过去当连长的,现在在当陆军总司令,过去的有个法学学士学位的人现在在当法院院长――看他的样子要当司法部长,你这个过去的厨师当粮油总公司经理属于专业对口。” 莫笑安把粮油公司的情况和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总得来说粮油公司名下的资产有四大部份。 首先是穿越集团最早的产业:文澜河上的水力磨坊。这个磨坊经过几次扩建之后已久变成了临高最大的粮食加工厂,除了水轮机之外还安装了一台蒸汽机,用来在水量不足的情况下工作。最近工能委又给这个作坊安装了一套螺旋式冷榨油脂设备。专门用来处理从榆林运来的椰子干。 “粮油加工厂现在是农委会直接管理的,你就不要去手里面的具体管理生产细节了。” “好,反正我也不懂怎么碾米榨油。” 其次就是农委会在博铺最早的食品加工厂――博铺海产品加工厂了。勋素济对这厂很是熟悉――食堂里绝大多数的食材都是这里供应的。它能加工咸鱼、烤鱼干、鱼板、鱼、鱼油、海菜干和鱼粉。运转情况非常好。 然后就是南海农庄的屠宰场了。原计划把它升级为肉联厂,除了屠宰提供鲜肉之外,还准备制造咸肉、香肠、火腿之类的东西。但是现阶段肉食本身就匮乏,每逢杀猪宰羊的好日子差不多就是吃得连故骨头带皮什么也剩不下。所谓的肉食加工业迄今为止就做了若干公斤肉干供应给远程野外作业的人员。 最后则是刚刚新建不久的食品厂。 莫笑安说,根据他和吴南海之间的讨论结果:农委会分管粮油厂和海产品加工厂,轻工业部分管肉联厂和食品厂。粮油总公司的行政事务性工作由常务副总经理勋素济负责处理。 “情况就是这些。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勋素济一时间没头绪,也不敢发表什么看法。 “没事!吴南海是个很好合作的人。”莫笑安见他一脸惘然,安慰他,“有问题和他多沟通,他肯定会帮忙的。毕竟他是总经理么!” 他又转头看了看办公室,屋子里散发着石灰水和生漆、新木器的气味。四壁刷得雪白。配上新做好的办公桌和文件柜,几把藤椅,看起来很象七八十年代的国营企业办公室。 “这里你还满意吧?” “挺好的。”勋素济连连点头。 “有一个缺点,这里还没有配电。”莫笑安稍有遗憾的说。因为节约电线和配电器材的缘故,很多新建的非关键性设施里如今都没有供电,食品厂没有电动机,连电线都没拉过来。所以遇到晚上生产只能点汽灯照明。 “我的配电指标不是白费了!”勋素济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 “只好先坚持坚持了,面包会有的。”莫笑安满不在乎的说。 莫笑安移交了全部的手续和相关的文件之后就溜走了。他还有服装厂的事情要处理,另外就是他在文总面前说过的大话:“小商人们来了也带不走银子”――他得多想出几种能把小商人们的货物留下的新产品。 勋素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涂得雪白的墙壁,标准的办公桌和文件柜,还有一箱子食品厂和粮油公司的文件账册之类的东西,盘算着自己应该先干什么。 照理说新官上任,总得先想干出点业绩才对。勋素济的脑子却在自己的一大箱子私货上头。这些东西的共同特点就是没有电就不能用。食品厂既然没有电就寻思着自己还是回宿舍区睡觉好,起码那里有电。 原本他打算找萧子山商量商量,能不能给他安排一间单人宿舍,这样他用自己的配额也就不会打扰同舍的人了。这如今不难办:许多人都是夜宿在自己的工作部门,四个人的宿舍一个人睡得大有人在,萧子山肯定能够同意。 萧子山说单独安排一个人一间是可以的,但是在宿舍区的话他的额外用电配额就无效了。集体宿舍为了了避免打扰他人,就寝时间一到全宿舍区就拉电闸熄灯了。不管你有没有多余的用电配额都得睡觉,要看书玩电脑就得去公共娱乐室。但是那里也就是到午夜。 “对了,我不是有秘书了嘛。”勋素济眼睛一亮。有了免费的劳动力就好办了。 他赶紧给萧子山打电话,说自己不要单独的宿舍了,还是住食品厂办公室好了。不过得配发秘书一名。 “自然是女生了,能帮我洗衣服什么的。不过要有把子力气,不要弱不禁风的,对,要干得动重活的。” “相貌什么的没要求吧?” “没,我这是单纯为了工作,相貌不吓人就好,长相要干净点的。” 来得行政练习生是个女生,既黑且瘦。其貌不扬。她用不大熟练,但是基本能听明白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叫金喜珊,今年十八岁或者十九岁。是福建那边来得,孤儿出身的逃奴。至于说为什么要逃亡,政审的时候大家以为她会说是因为被主人虐待,或者意图强暴之类,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主人不许家中的婢女婚配。 明清代浙、闽、粤等地的地方富豪们有所谓“锢婢”的习俗,家中的婢女成年之后从不配人,一直留在家中役使到老死。这种很不人道的做法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财产受损失。毕竟婢女大多是从小养到大的,嫁人不管能收多少身价,总抵不过一个成年女人的劳动力有用。 金喜珊稀里糊涂的跑到了广东,差点落在人贩子手里。又几乎被乡下没老婆的农民“抢婚”,在一番颠沛流离之后被起威的人救助,然后就到了临高。 金喜珊?勋素济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人和人工美女联系在一起――这也是太“本色”了点。不知道是哪个哈韩分子给取得。 好在勋素济本来就没指望她长得如何。不过这么一个女孩子能够算“有力气”吗? 没想到到宿舍一收拾东西,他立马就见识到了古代劳动妇女的吃苦耐劳,他带来得装备很多,一个装满技术资料微缩胶卷的和相关阅读设备的箱子,天文望远镜,手摇发电机、车载超级电容器,各种工具、电脑,还有一个装满各种数码产品的大箱子,外加一套奇重无比的铜版纸百科全书。这些东西d日之后几乎就没开过包。宿舍里没地方摊,也没电用。 勋素济把自己的折叠自行车打开,基本的维修工具和配件捆在自行车上。其他的东西,他叫金喜珊去找萧子山,派两个劳工来帮忙搬东西。 金喜珊却只借了一台“紫电”独轮车来,动手把这些杂七杂八的装备都捆绑在车上。然后猛得一用力,硬是把这负重将近二百公斤的独轮车推了起来。把勋素济看得目瞪口呆。 “哎,哎,太重了,还是请两个人吧。” “萧首长说要等一小时才能有人,有这时间都到了。走吧,还有一车呢。”金喜珊毫不在意的推着车往农场那边去了。边推车边说话,面不改色气不喘。 整个路上,金喜珊不但没有休息,一路上还和勋素济说话聊天。边推车边说话,面不改色气不喘。 到了办公室卸下东西并不休息,马上又回了宿舍区,一鼓作气把余下的物件全部都运送过来。卸下来得东西堆成了一大堆――勋素济自己也没想过居然带了这多的东西,金喜珊从车子上取下从计委仓库刚领来的扫帚、木盆、抹布和皂角。又是搞卫生,又是搬家具,挂帘子……忙得个不亦乐乎。勋素济只是呆呆的在一边看,什么事也手不上――除了向他请示哪件行李放在哪里的时候他才体现出一点价值来。 勋素济进到自己的卧室里一看,桌子里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户上挂上了细竹帘,白木茬的书桌上放着盏煤油灯,各种东西都归置的整整齐齐。 “首长您看还满意吗?” “挺好。”勋素济满意的点点头,秘书真是好东西。难怪大伙一直巴望着执委会配发呢。 金喜珊又打开自己的行李卷收拾起来。她的卧室安排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虽然勋素济开始没什么想法,但是看到秘书就住在隔壁,不由得想要是金喜珊再漂亮些就好了…… 他自己动手把手摇发电机的包装拆开,这东西在d日之后就没开过箱子。把它和自己的up、蓄电池组、车载超级电容一一连接起来,最后又拿出了一个接线板。似乎是为了补偿自己快一年没玩弄过它们的遗憾,勋素济一口气把pp、数码相机还有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全了上去。 “好啦,小金,你的每天下午来摇动这个手柄,直到这个灯变成绿色,知道了吗?”勋素济严肃的说,“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一定要按时完成!” “是,首长。” 有了这个人肉充电机,晚上就可以充分的享受宅男的美好的时光了。虽然眼前的3d人物不甚“萌”,2d的世界还是完美的。 充分的安排好他的小日子之后,勋素济就开始寻思着得干点什么以保证自己的这份待遇能长期保持下去。 莫笑安要他干出点业绩来。这个业绩从哪里来呢,出口商品之类,过于复杂了,还是让莫笑安去伤脑筋好了。自己还是先从扩大供应品种入手比较现实。 他把墙壁上的食品厂车间生产图看了好几遍,又查了供应记录和农场可供应原材料表。研究了好一会之后,他拿起电话来,在刚刚拿到手的一本“行政人员通讯录”上查到了邬徳的办公室电话,拨了出去。 当天下午,检疫营地的阳河接到通知,把通过检疫期等待分配中的移民里把酱园里的伙计、做豆腐的、开槽坊的、当过厨子的、干过酒楼跑堂的,还有屠夫都给清理出来了,一总给送到了食品厂。邬徳也从公社的社员里把有这方面专长还没去处的人挑了几个出来。 勋素济的第一步是分离掉食堂的作坊功能。在和吴南海、萧子山沟通之后,原本在食堂里专门负责做豆腐的土著职工和设备全部转交到了食品厂,成立了一个豆制品车间,专门生产豆腐、豆腐干和腐竹。发制黄豆芽和绿豆芽。勋素济原来还打算用豆腐发酵做豆腐乳,但是他很快就遇到了难题――黄豆不够。临高这里的黄豆和当时所有中国农村的大豆生产一样,是不上规模的杂粮种植,供应本县的几个豆腐作坊之外就没什么剩余了 第一百九十二节 来自广州的订单 今年开始农场扩大了大豆种植。但是眼下大豆本身就缺货尼克还要他争夺。勋素济决定不和这马疯子去争抢,干脆就做代用品――蚕豆豆腐好了。 蚕豆易种易活,产量又高,加上根系有固氮的作用,豆壳又是上好的有机肥。农场为了改良土壤的种了许多。货源堪称充足。当年供应困难的年月里,蚕豆豆腐也是常见的代用品。它的缺点是卖相比较难看,做出来是黑乎乎的,而且质地口感远不如真正的豆腐那么细腻。 黄豆不够用,绿豆又是解暑的重要食疗之物,豆腐作坊的豆芽买卖只好继续在蚕豆身上找,勋素济用瓷盆和陶罐子做出了发芽豆。 豆腐作坊的生产用代用品上了正规之后,勋素济把移民里找来的人凑出来一个酱园班底。这个班底还真不含糊:破产的酱园掌柜,失业的做酱师傅和杂工,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酱园从业者们汇聚到临高,组成了轻工业部属下的第一家商业实体――天厨酱园。 天厨酱园他没有放在食品厂里,而是到东门市找了个冷僻的地方。勋素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穿越集团已经在逐步取消供给制,有了愈来愈多外来移民的加入,酱菜之类的消费也会日益增加。把生产和经营的场所都放在东门市比放在绿区内的农场要方便的多。 他原先想想把这家酱园取名“六必居”的,但是听人说这会六必居已久在北京存在很多年了――传说“六必居”的匾额就是大名鼎鼎的严嵩所题。再用未免有冒名顶替的嫌疑。于是就用了这位对中国食品工业有过杰出贡献,中国味精的发明人吴蕴初的天厨味精厂的字号。 “其实天厨这个字号很好。有气派!有意境!”莫笑安在天厨开张的时候说,“以后食品厂搞大了也可以叫天厨。” 天厨酱园用传统工艺和设备酿制豆瓣酱、辣椒酱和酱油,同时还腌制各种酱菜、咸菜。产品不仅供应各个食堂,同时也对外销售。酱园里的师傅伙计来自各地,带来了各自家乡的风味。勋素济自己是厨师,对吃得东西是见多识广,又善于杂糅众家之长。没有多久天厨酱菜的名声就传开了。 农委会对这一举措大为赞叹。原本农庄的菜地里的大量蔬菜总有一部分无法及时消耗而被迫改成了饲料,特别是产量很大的白菜和萝卜。现在有了酱园,多余的蔬菜就由酱园消耗了一点也不浪费。黄大山几次来酱园搞技术指导,还送来了若干种新的发酵菌。 穿越众们对有这样一家酱园也表示由衷的高兴,多一种可以调剂口味的食品总是好事。开张没多久便有许多人来天厨献计献策,贡献家乡制作酱菜干菜的秘法。 勋素济看到酱菜的需求状况不错,红辣椒的供应又充分,便向萧白朗定制了好些个大号泡菜坛子,向酱园的伙计们传授做四川泡菜的技术。很快食堂里就有四川泡菜供应了,清爽适口的泡菜在炎热的夏季很受大家的欢迎。连县里的士绅和官吏们,也打发人买来尝新。 接着他又动起了海产品加工厂里的小虾米的脑筋。每天博铺的渔获里都有大量不上等级的小虾,除了晒干做虾皮就是直接当磷肥或者饲料用。勋素济想起自己在东北吃到过“锦州小菜”,就是用虾油泡得――味道鲜美,口味巨咸,非常下饭。所谓的虾油其实就是用小虾加盐发酵之后提取出的上层澄清液。至于下层的混合沉淀物则是“虾酱”,也是一种调味酱料。 他把想法和海产品加工厂说过之后,很快就得到了这种“虾油”。“锦州小菜”的特点是大多用“小蔬菜”腌制,小黄瓜、小茄子之类最受欢迎,而这些本来就没什么成本――是菜园里筛下来的。 勋素济和莫笑安都没想到,天厨酱园日后成了轻工业部最重要的出口企业之一。 莫笑安交接完食品厂的事情之后过了几天,张信回到了临高。这天晚上他吩咐人把张信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关于外销品他想听听这位身在最前线。又是干销售出身的专业人士的意见。 “过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卖味精。”张信说听了他的初步设想之后说,“要我说如果没有粮食管制上的问题,米粉干的思路不错,因为人人要吃的。但是味精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有钱人不需要,穷人没必要。” 有钱人吃东西考究,用得是整鸡火腿慢火熬制出来的高汤,看不上你这人工鲜味剂。穷人吃饱饭都是个问题,想不到要这玩意――再者味精毕竟只是调味料不是罐头汤,放点味精没法“清水变鸡汤”,这使得它的销路大成问题。 “这不就没指望了?” “不,销路还是有的。”张信说,“这世界上除了有钱人穷人之外还有中等阶层但是你指望它大量出口不可能。还有,来临高贸易的小商人也不会喜欢这个――他们面对的客户不需要。有可能使用的就是餐饮业了。” “餐饮业也好,能销出去都好。” “这个我们可以试试看。”张信想可以先在起威属下的客栈、骡马店之类的地方的厨房里用用。如果反响不错,自然有人会来找上门来询问。 “如果你要是广东、福建的小商人,到临高来了卖完了货,觉得带什么货回去比较受欢迎呢?”莫笑安列举着,“盐他们大概是不敢的,毕竟是犯法的。糖是大宗货物,他们带个几十斤没意思,而且雷州就有糖。福建也不少……” “第一要价廉、第二要新奇没有的、第三要好用。”张信说,“澳洲货现在已经有了精巧好用的名声在外,镜子玻璃一般市民消费不起,但是羡慕澳洲货,想用澳洲货的心理已经存在了。正如有人不一定买得起奔驰车,但是非要搞个奔驰的标记当钥匙圈是一个心理。” 张信的意见是开发一些价廉物美的奇巧淫技的东西来迎合市场上的这种心态。 “其实缝衣针就不错,钢口好,卖相来说在市面上堪称第一了。很能体现澳洲伙货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张信评价道。 “不过缝衣针要用钢材,这是一级管控物资……” “那能用多少钢,”张信不以为然,“大炮光打出去一个12磅炮弹是多少铁?一个炮弹就能做出很多很多针了。” 莫笑安迟疑道:“还有个生产能力的问题,缝衣针是机械厂在生产,它又不是急需的物资,经常被排在最后。” 实际上缝衣针从总共才生产了不到一万根就停产了。机械厂不但有太多的事情要干,而且大伙对制造这种小五金日用品兴趣缺乏的很。 “这设备不能放在机械厂,虽然你们都是属于工能委的――但是机械厂的这群人是玩机械的,一个个搞蒸汽机,造锅炉都嫌不够味,你要他们给你做缝衣针?和督公说一下,让机械厂多制造几台成套的制针设备,划到轻工业部的编制里。工人,你叫机械厂帮你培训,原料由计委拨,这样缝衣针厂才能保证每天开工。” 莫笑安想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机器和人员都在别人手里,自然事情做起来就不顺了。 “茅塞顿开!” “我们也希望轻工业部门多搞些新产品销售,老是卖镜子和玻璃器,迟早要审美疲劳的。” “平板玻璃的销售怎么样?” “这种东西和玻璃镜子一样,能有多大的市场?”张信对奢侈品的看法是很清楚的――奢侈品虽然有暴利,却不是商品的主要发展的方向。但是如今高处不胜寒。文总提出过的把小型镜子廉价化的举措迄今大家也不愿意推行,毕竟现在的利润即可观又稳定。 工能委本身现在也不愿意把镜子廉价化,玻璃厂的产能是有限的,一旦廉价化之后销量暴涨,对本身任务就吃紧的玻璃厂来说就更吃力了。 “还可以从食品上打打注意,不是味精――有没有廉价的大众小吃一类的东西,一文能买好几个的……比如说――糖” “糖?” “糖!”张信说,“对,就是小孩子吃得糖。我小时候住的是湖南的小县城里,有亲戚到广州去出出差,给我带回来一包水果糖。当时就觉得是人间无比的美味……”张信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会有市场吗?” “起码在广州不可能没有。别忘记温州人当年是怎么发家的。” “这我知道――鸡毛换糖。” “鸡毛唤来的糖也就是农民自己农闲时候做得麦芽糖而已。在当时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中国就能让温州人积攒起第一笔资金,在大明或许也可以。” “我明白了,搞糖果工业。”莫笑安点点头。这的确是个思路。首先糖是穿越集团的大宗产品,原料方面不悦匮乏,而且这是属于深加工提升产品附加值。 现在糖价虽然不低,却是论“石”在卖,糖果再便宜,也得一文二文。算下来,糖果的利润要高得多。 张信又提了几个有可能大宗出口的物资,首先是书写纸。既然化工部门已经能够出品硫酸和烧碱,大规模批量造纸已经不成问题了,不管是雷州的甘蔗渣造纸还是秸秆造纸,穿越集团造出来的纸肯定是最廉价的。掺入高岭土之后,还能做出洁白度最高的纸来。 “书写纸很贵的。”张信说,造纸虽然原料廉价,但是在过去没有化学品的时代,造纸原料的沤烂成浆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大量的劳动力,唯一能帮忙的化学品就是石灰而已。 莫笑安的轻工业部属下就有一个土法的造纸作坊,是由从大陆的移民里找来的造纸工人负责生产的,全程土法。莫笑安对土法造纸的低下效率是清楚的。造出来的纸,除了质量较好的供书写之外,多数都是充当卫生纸用了。 明代的造纸业已经相当的发达,但其价值依然不低。官府除了各产纸地要进贡详细到“张”的专门贡纸之外,还搞过“纳纸”的制度:被审问顶罪的囚犯必须缴纳一定数量的纸张,到后来干脆涉案的诉讼人都得“纳纸”。 过去的账本用纸已经是极粗极差的纸了,就是这样的纸,张信还看到有人利用它的背面在书写。书写用纸在当时很不便宜。 “说到纸张之后就要说到书籍,书一样不便宜。我们有机会。”张信说。 广东的书价是多少呢,张信说价格很高,比21世纪的任何国家都高。一套点校刻印上佳的市坊印本至少要一二两银子。 “雕版书在明代应该技术很成熟了。雕版就是刻板的时候费工,完事之后不就可以反复用了吗?” “雕版的成本很高,保存起来也不容易。虫蛀霉烂,每年都要修补或者更换一些。这种长期的维护成本是不低的。” 而且雕版费工费料,完成之后又很占地方,如果不能确保长期销售的冷门书籍或者新作,书商就不大愿意刻印。所以古代新书出版很难,往往要作者自费刻印,囊中羞涩的作者只能依寻找赞助者才能出书。李时珍写了《本草纲目》,也是得到了南京的刻书家、藏书家胡承龙以及当时的文坛巨子王世贞的帮助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著作开始刻版,至于正式出版,则要等到他去世后的第六年才告正式出版。书籍的出版时间跨度之长,花费之巨,是现代人很难想象的。 “这事可以请教周洞天,他搞这个专精。干脆闹个活字印刷厂好了。” 和张信谈了一番之后,莫笑安觉得自己大受启发。写了满满几页纸。张信却有另外一件商业推广的事情要和他谈。 “这事和轻工业部有直接的联系,也涉及到未来我们广州站在广州是不是还能占据时尚消费的制高点!” 古代社会同样有流行和时尚。在明末广州这个商业气氛浓郁,消费主义思潮至上的地方,占据时尚的制高点,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较为富裕的市民的消费习惯,从而使得各种临高产的“澳洲货”顺利的进入市场。 “具体是什么事。” “紫明楼重新装修。”张信说。 “不会是pepi又在闹什么妖蛾子吧。”莫笑安对此人本能的反感+怀疑。 “有她的主意在内,但是这是广州站的集体讨论。”张信一上来先强调这个“集体讨论”,“我们要把紫明楼作为广州的时尚消费场所……” “别是大明版的天间吧。这样搞情报拉关系就容易了,高,实在是高啊!” “哪里,”张信笑了,“要更复杂些。” 这次改建的指导思想是把紫明楼改造成一个“澳洲式生活方式”的样板。安装各种现代生活设施,向话得起大钱的豪门大户们推销各种享用品,包括吃、穿、住、行等各个方面。 “注意是生活享用品,不是奢侈品。” “这有什么区别啊。一般老百姓总归是买不起的。” “一般老百姓分很多种的。广州的百姓,生活富庶的还是很多的。”张信在广州日久,对大明的社会生活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广东,特别是珠三角一带的百姓生活还算是安定宽裕的。特别是在广州这样的城市里,虽然路倒死人时时可见,乞丐也不在少数,但是一般市民的生活状态还是过得去的。 这种勉强可称为“大明中产阶级”的市民阶层,虽然不见得能到紫明楼来一掷千金,但是正如现代的中产阶级特别迷恋“高级”、“典雅”、“奢华”、“极品”、“尊贵”之类的词汇,总要忍耐挨饿买个lv包,时而也要故作潇洒的到某些去喝杯咖啡就会心疼好一阵的地方去消费一样,有钱人的生活享受是他们模仿的对象。就算不能享受全部,至少也能享受小部份。 “我大体明白你的意思了,紫明楼类似于高级会所、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吧。” 紫明楼的样本就是现代时空的高级夜总会,不外乎声色犬马,吃喝玩乐方面的享用。只不过这一切,将用来自现代时空的技术、理念和产品进行包装。 “那pepi算是名妓还是老鸨啊。”莫笑安口无遮拦。 “,pepi要找你拼命了。名义上她可是郭逸的小妾……” “小郭的胃口真好。” “不是说了是名义上吗?”张信不满的说,“你别科打诨,这是广州站在大陆的一次试探性的商业推广活动,成功的话,你的轻工业部就订单滚滚而来了!” “好,好,我洗耳恭听。” “现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发全套的卫生洁具。”张信给了他一张单子,“洁具在二个月内必须拿出来,其他的可以缓一缓 第一百九十三节 南宝煤矿 这个我得找萧白朗。他现在专管这个。不过陶瓷窑的事情可不归轻工业部,得工能委下达订单。” “这事情在执委会已经通过了,计委会下达生产任务的。”张信说,“这事情得有人帮忙协调――事情成了你轻工业部收益最大,就你来当代理人吧。” “行,以后我到紫明楼来消费你给五折优惠啊。” “没问题。不过不开发票。”张信说,“另外给我找几个搞建筑和室内装潢的,拿一个紫明楼的全套的设计改建方案出来。” “这个应该很容易。”莫笑安说,“实话说我很好奇,你们打算把紫明楼搞成什么样子?不会是外面一排罗马柱,屋顶上几个小天使吧。” “这话说得:这种风格就是我们老家的浴场也不搞了” 除了卫生洁具之外,还有不那么令莫笑安感到吃惊的东西:比如透明皂、洗发水、指甲油、口红之类洗化类产品。这些东西莫笑安知道实际没什么技术难度,有很简单的基本化工产品就能制造。现代洗化产品中最有技术含量的是合成香精,但是本时空完全可以采用纯天然制品。 “全套的玻璃酒具、茶具这些容易。”莫笑安看了之后说,“水晶吊灯?!这可有难度了,做做看吧。玻璃瓶装格瓦斯――可以,不过你们得负责退瓶的事情。做玻璃瓶现在还太费事――为什么不要桶装的?运起来方便,也不漏气的。” “这不是为了抬高身价么。”张信笑了,玻璃瓶装得总比桶装的好看。 “真有你们的。”莫笑安继续翻着,“性感内衣?!性感舞衣?!”他吃了一惊,“拖衣舞啊!” “谁说是拖衣舞的。不拖!是要那种半半遮,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张信说,“俺们要在紫明楼推出全新概念的古代舞蹈,喝着小酒,看着美女……” “打住――什么叫全新概念的古代舞蹈?是不是裹着几片薄纱,大腿,光着半个屁股就是全新概念?” “嗯,嗯,大致如此。” “那不还是艳舞一类的,低俗,真是低俗!”莫笑安流着口水批判道,“不过有创意。” “轻工业部有服装厂,这事情你就多费心吧。以后你来紫明楼,最好位置的雅间就归你了。” 轻工业部有一个被服厂,原来是邬徳利用百仞公社的妇女劳动力专门制作劳工和士兵们的被服的,后来成立轻工业部的时候整体转了过来。厂里有若干台21世纪拿来的缝纫机、拷边机之类的专用设备,机械厂又在本地生产了几十台各种缝纫和针织设备。生产规模是不小,但都是按照纸形裁剪缝纫而已,没做过什么复杂好看的衣服。 “款式什么好说,参考资料很多,打版做纸型号都容易。”莫笑安踌躇道,“就是材料搞不定。” 生产性感内衣的提案很早就上过内部bb,当时以“惊世骇俗,影响名誉”、“无法保证垄断性版权”的缘故被否决的。实际上性感内衣这东西,看似几片布几片纱几根带子,面料的技术含量却不低。特别是很多材料要求有一定的弹性,这在没有合成纤维的时代就绝对搞不出来。一双最简单不过的尼龙长筒袜。光用棉针织品就没法模仿出它的效果来。 “中国的丝绸种类这么多,总能找到类似的吧。还有棉、麻,我们不是有针织机吗?” “我不懂行,找专业的人看看才行。” “香烟也容易。但是空调、制冰机……这些也太扯淡了吧。临高都没有的东西,你要让广州有,怎么可能?” “空调能做,我这次回来咨询过工能委了。他们已经给制药厂制造了一套。制冰机说要研究研究。” “机械厂说能做得话大概是能行。”莫笑安把单子看了一遍,“要全部配齐的话,至少得半年。” “没问题,卫生洁具一定要按时完成,等安装的。” 张信原本很担心计委不愿意支持他们――自从徳隆银行进驻广州收走了广州站的财务权之后,郭逸一度有了想辞职回临高任职的念头,自己在广州势大财雄,加上出身有问题,算不上根正苗红,还是及早退位避嫌为好。但是张信力劝不可:眼下德隆刚刚进驻,如果立刻辞职不但不会被认为是避嫌,反而和被认为是对组织上不满的示威。 郭逸一想此言甚对,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好在孟贤此人在阿美利加待得久了,沾染了米夷的风气。为人还算爽直,干起活来又是一丝不苟,几个月下来倒也相得益彰。 紫明楼的方案其实广州站内部的方案做好已经几个月了,pepi已经屡次要求重新装修,以满足她的表演慾,众人一直迟疑不决,最终张信还是决定亲自去一次临高――本来他也要向情报委员会的一位人物做汇报――把这个方案面对面的报上去。再和各部门的人民委员和头头们见面,从中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回到临高之后,情报委员会对紫明楼的设想很是支持,而在计委那里也没费多少口舌。马千瞩在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也很痛快的答应了这个方案。随后执委会在例会上没有任何讨论的就通过了。 紫明楼的工程很大,是项大型的基本建设投资项目,所以计委专门成立了项目协调组来协调此事,由莫笑安担任组长。里面牵扯到的协作部门和人员很多,没计委出面,仅仅广州站是不可能搞成的。 计委的一封电报,把在昌化堡扩建房屋的张兴培召了回来。他在昌化堡这里正在修筑一个新的移民村。执委会采用了江秋堰的提案:准备在昌化堡和榆林堡移入移民。为了保证移民一到地点就能够安身下来,免去情绪上的波动,建筑总公司在两地开始修建文徳嗣设计的堡垒型b型建筑。每个这样的建筑可以容纳38户人家,足以自保和进行简单的生产活动了。如果以后要增加移民,再依次增加就可以了。 张兴培看了计划之后表示,自己必须到广州当地看看具体的情况才能决定整个紫明楼到底应该如何的改建。 “还有就是紫明楼到底准备上什么风格?” “外观上,不能太突兀,不能搞成什么罗马式或者其他欧洲式――太招摇了。还是按照传统的中国式样风格吧。” “好的。”随即张兴培就带上测量和绘图用的设备,启程去广州了。 “通知南宝矿务处,”马千瞩给的人打电话,“立刻在南宝准备开采高岭土!” 所谓南宝矿务处,是穿越集团为了便于开采南宝的各种矿产资源,在当地设立的一个以采矿为主要目的的据点――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远离文澜河流域,在较为偏远的地带设立据点。 南宝的褐煤自从第一次被征发之后。计委发现对褐煤的需求实际上很大。当地的石膏、高岭土也是穿越集团急需的重要资源,必须尽快加以开发。 如果只在当地的人力资源进行征发活动,以当地人落后的采矿水平来说,费时费力不算,乱挖乱采还会破坏当地的资源。反复的搞劳役征发也会引起民怨。执委会在短暂的讨论之后,认为应该在当地设立一个专业的采矿专业村来主导采挖,当地的劳动力可以作为力工进行补充。 南宝矿务处就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建立起来的矿工村。勘探队前往南宝,很快选定了村址――此地大致就是后世的南宝煤矿总部所在地。建筑总公司的梅林在新村址上指挥工人修建起了第一栋文总设计的b型民居建筑。铺设了从山上的泉水引水的毛竹管道。第一批准备移入三十八户矿工。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当地开采褐煤、石膏和高岭土。然后通过南宝-百仞公路运回。最终将在南宝安置移民四百户左右,在这里形成一个专业的采矿市镇。实际上,这也可以看作是大规模的开发田独的一次预演。 在临高本地安置移民比预计的要容易,这里地广人稀,空地很多。熊卜佑带着征地工作队还有从县衙找来的若干吏役一起到了南宝。在当地圈占了大片土地――都是经过远程勘探队勘探确认有矿产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还买入了临近的大片土地,以免将来扩建的时候搞出什么土地纠纷来。 穿越众跑到南宝来圈地丈量还修寨子举动引起了当地村民的恐慌,特别是拥有较好的山泉灌溉的水田的地主们,一个个都食不甘味,赶紧求着本地的联络员来打听丈量土地是干什么。是不是打算要收了他们地?各村顿时人心惶惶。 后来见他们勘探圈占的都是些坡地谷地,缺水多石头的地方,众人才放下心来,有脑子活络的已经猜到澳洲人是要来这里挖煤了。 工人们开始在公路边修建储存矿石的的仓库,在仓库和开采区之间铺设轨道――这种轨道是木轨,上面包有铁皮。如果是熟铁制造的轨道的话难保不会被当地人盗窃了去。轨道上的运煤车采用铁框木壁的结构。每车次可以载运15吨的矿石。计划用牛来牵引。 采矿工人随即也来了,他们穿着土布工作服,戴着藤盔,徒步从公路上走来,旁边是在当地人看来过于巨大的四轮牛车,上面覆盖着席棚。里面装着穿越集团发给的采矿的工具、各种生活用品,粮食还有他们的家人。矿工大多来自广东和江西的土煤窑,有老婆孩子的并不多,很多人是赤贫阶层,完全是光棍一条。 南宝矿务处的开发由叶雨茗亲自带队――到了南宝之后,他马上关照人在附近各村招贴招工告示。招募愿意当矿工的当地村民。根据叶雨茗在现代时空的经验,但凡矿山很少不与当地人发生矛盾和冲突的,吸纳部份当地劳动力有助于缓和这样的矛盾。 叶雨茗根据勘探资料得知,南宝的褐煤相当多的部份是可以天开采的,埋藏深度比较小。天采掘极限剥离系数最多是2,有的地方甚至直接有矿脉头,非常适合天开采。所以本地村民直接用锄头和铁锹就能采到矿石。 他察看了几个勘探队标记出来的采矿点,这里的的褐煤虽然没有出地表,但是表土深度不到一米,矿体规整,便于开采。只要剥离地表土层就可以拉起了采矿段进行大规模的天开采。 剥离表层土的方法最快捷最省人工的就是爆破。叶雨茗给计委打报告,要求拨给火药、导火索和工兵。他自己也会搞一些爆破,不过实际操作没做过多少。慎重起见,还是希望把潘达这个专业人士叫来。 这天乡民们看到公路上又来了几辆牛车。每辆牛车相距都很远,牛车用车棚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上面还挂着斗大的红色牌子,认得字人说上面写得是:“严禁烟火”。牛角上缠着红布,每辆车旁边还有扛着锤子和钢钎的士兵。一时间众说纷纭不知道他们运来了什么。 晚饭时分,才有人得到消息,说运来的是火药。接着各村的联络员就被叫到“矿上”去开会了,回来传达精神说:澳洲人马上就要在南宝这边开矿了,要用火药炸山,要大家不要随便进入划的石灰线里头去,否则被死炸伤不论。 众人都觉得稀罕,挖煤平日里大家拿个锄头背个筐就是了,哪里要用火药呢?再者火药一炸,不就把煤都给炸飞了吗? 潘达带来了一个工兵班,五吨黑火药和几百米的导火索,他和叶雨茗一起察看了即将爆破的采矿段。 “安全点的话就是逐段放小炮,一段一段的清理地表土石。”潘达说。 “这样花得时间太久了,每次爆破之后还要逐段进行清理。”叶雨茗想搞得是大揭顶式的大爆破,二三炮就把采矿段的表土剥离,然后边清理边开采。这样至少可以缩短三分之一的工期。 “有点危险。”潘达很是犹豫,“这就属于较大的爆破了。” “试试看吧。大不了导火索拉得远一些。” 俩人一起翻资料,看地形图,看炮眼应该怎么打。工程爆破很有技术含量,整个穿越集团里也就这二个算是仅有的专业人物了。叶雨茗过去在安监部门就是专管矿山的。对矿山爆破略知一二。 几天之后,远远的矿区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连续几声爆炸,临近的几个村落都感到了脚下有明显的晃动,等到出来看的时候黑色的烟雾直冲云霄。好事的小伙子溜到采掘面一看,这里的地面已经生生的被移去了一大块,出一个不深的大坑,一座小山干脆被削了一半。 爆炸的动静之大,引得附近千户所的人也来查问情况,听说放炮的是澳洲人之后,来得百户不言语的走掉了,联络员注意到这小军官的脸上都白了。 经过爆破之后,南宝的几个天采掘区都暴出来,叶雨茗指挥矿工和基建工人把地面清理干净。修筑开采的工作面,让工人进行开采。 最初工人采用的是铁锹、铲子的手工采掘方式,挖出来的煤放在大藤筐里由人力背运到采矿面上的轨道车站上,不但速度慢,而且要上一段斜坡,即危险又消耗体力。叶雨茗在一段采矿斜面上用水泥混凝土进行了硬化,然后铺设了包铁木轨。在上面设立了一个畜力的绞车站。这样就可以将煤装在小矿车上直接从采矿工作面上沿着轨道拉上来。工效提高很大。 矿工的待遇是很优厚的――这也是工作性质使然,矿工属于超重体力的劳动,没有足够的蛋白质就必须提供超量的碳水化合物才能保证热量。 南宝矿务处的矿工分两种,一种是移民过来的职工,他们是按照每月180元流通券的标准拿工资的。这个待遇远高于百仞城的产业工人基准118元的工资水平。当然要拿满这个工资就必须完成定额,叶雨茗经过简单的测算,规定每个工作小组――一个小组由4人组成:2名采掘工,2名推车工。每组一个班次的最低额度是采煤或者矿石8吨。超额的部份,按照每超额200大斤可得05元的标准给予奖金。 另外一种则是当地的计件工。当地农民因为要种地,多数不愿意彻底进矿做工。叶雨茗就推行计件临时工的制度。也就是现代小煤窑的工分制度。根据运到煤栈的煤车数量发工分牌,每运到200大斤每天或者矿石给05元。一个计件的力工,每天大约能采挖1~2吨的煤,可得5~10元的流通券。如果连续干一个月,最少能得150元。这个收入对在穿越集团体系内的劳工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第一百九十四节 南宝布局 但是对南宝这里的土着百姓来说。流通券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的确,现在整个临高,甚至包括临近的儋州、澄迈乃至琼山都知道这种流通券是有信用的。但是对这里的百姓来说,这玩意哪有银子铜钱来得实在呢?在几乎谈不上商品流通的地方,纸币这种东西根本就吃不开。 原本叶雨茗打算给当地工人的工资用银子发放,但是遭到了程栋和严茗的坚决反对。理由是职工这种区别对待会严重动摇矿山里职工对流通券的信心。 要保证它能够被当地人接受,就得让它“管用”,充分体现出他的购买力来。 随着工程的进度推进,东门吹雨和李梅两位外商委的主要干部来到了南宝,他们的活动就是重新复制东门市的成功经验。当然,南宝本地是没有多少消费者,主要还是针对矿工。 东门吹雨在居住区外先修了条石头路,砌好排水沟之后,就开始修商铺楼了。这种砖混结构的房子对梅林和他手下的施工队来说已经不算一回事了,南宝这里石头多,连砖块都省却了不少,不到一周工夫,第一栋房子已经落成了。这是座长条形的房屋,二层,内部分隔成一间一间的,因为采用了外承重墙。桁架式的结构,内部的隔墙全是所谓的轻型材料,以节约粘土砖。这种房子隔音差点,但是空间容易分割,便于多种用途。 墙壁上的石灰水还没干,妇女合作社南宝分社的牌子已经挂了出去。占去了底层的五个门面,牛车送来了货架、柜台、训练有素的女伙计还有许多的货物。合作社销售销售布匹、绸缎、针线、毛巾、酒醋、槟榔、食盐、红糖之类的杂七杂八的日用杂货和小食品。李梅原本想从广东和澳门进口胭脂水粉之类的小杂货,但是财金委拒绝开给她白银使用证,这个提案就此作罢,只好指望莫笑安的轻工业部自产了。另外,李梅还和天地会进行了谈判,打算作为天地会的农资商店的代理店,代销天地会的种子、化肥、农药和农具之类。为了让叶雨茗答应,她开出的条件是免收一切代理费,零利润销售。 “那你赚什么钱呢?”和她一起在南宝镇工地上散步的叶雨茗不解。 “农资会给我带来客户,农资上合作社不打算赚钱,就是为了‘带生意’。” 来买农资的农民多了,顺手也会买些其他的商品,利润就从这方面来了。正如大型超市里亏本卖鸡蛋一样,求得是人气。 “您还真会做买卖――” “哪里,还得你们各位领导帮衬啊。”李梅笑得象朵花一样,“等您这次出差结束了,我请天地会的人吃饭,犒劳一下!你们有几位小同志下乡搞技术指导够辛苦的,不容易不容易。” 开设这个杂货店的是为了回笼流通券,让当地人觉得流通券有用而且好用。所以合作社是不收铜钱或者银子的。 计委还要求合作社在当地负责收购土产的工作,包括土布、木棉、红白藤、鸡鸭、牲畜等等各种土产都可以收购。计委其实并不缺少这些东西。搞土产收购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扩大流通券的使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扩大和黎区的贸易――南宝镇就在黎区边缘。有了南宝镇这样一个据点,穿越集团和黎区的联系大大加强了。为此,慕敏特意把方敬涵派到了这里,担任本地的黎族事务办事员。 李梅还别出心裁的在合作社里搞“家政中介服务”――她在当地找了不少想赚零用钱的妇女,专门为单身矿工打扫卫生,洗衣服。这个服务很快就在久旷的矿工和怀春的大姑娘间闹出了绯闻――这事情还容易处理:由矿务处代出彩礼,帮矿工把女孩子娶回了家了事,倒也成了一段佳话。至于彩礼钱则分期从工资中扣除。 但是随后又闹出了几起矿工和当地已婚妇女的风流韵事才让当地的村民怒不可遏――谁也不喜欢头戴绿帽子。 一开始敢怒不敢言。后来村里的长辈看到这样下去实在有些“风气败坏”,联合到矿务处告状才算遏制了这股势头――叶雨茗规定从此代洗衣服只许由妇女合作社进行衣物中转,工钱由合作社代发,双方不准碰面。至于打扫卫生也必须等矿工上工之后才能进行。 合作社的隔壁是一间德隆粮行的办事处。这是考虑到本地将会有大量的流通券流通,为了保证信用,以确保流通券持有人随时能按照德隆的承诺兑换成粮食而开办的。德隆向当地拨运了二千公斤的糙米作为兑付准备金。储存大量粮食并不会造成积压或者浪费――本来矿工就是要吃饭的。 徳隆的另一个任务是在当地承担征收“合理负担”,这样南宝地区的各村就只需把公粮运到南宝镇上就可以完成纳粮的,免去了长途奔波到百仞城的旅途劳顿。属于一种便民措施。 东门吹雨在这里办了一家矿工服务社,主要向矿工供应一日三餐――矿工们多半没老婆,回家也没人做饭。二楼就是服务社的食堂,除了卖各种简单的饭菜,这里也卖酒和香烟。香烟已经列入计委专卖的名录,目前只在100%的“国有企业”里销售,所以李梅的合作社里是没得卖的。 矿工服务社实际上也是矿山的后勤总管家。矿山的一切后勤需求都由服务社包办,甚至还包括管理妓女:矿工大多是单身汉,体能又好,性得欲求比较旺盛。如果不给其宣泄的出口,势必会在周围村子里偷鸡摸狗,闹出很多纠纷来。东门吹雨干脆就在当地实行和东门市一样的“黄票”制度――他甚至无需动员东门市的妓女到南宝来――因为听说临高的皮肉买卖好做,只要领了黄票就能太太平平的做生意,还不用被人盘剥,东门市已经来了不少外地的妓女,有的甚至是从大陆上来得。如果都在东门市做生意实在有碍观瞻,干脆分流一部分到南宝来。 因为规定申领黄票的妓女都必须经过体检,有性病的要医治,结果就是百仞总医院不得不在偏僻的地方专设一个性病的治疗所。把卫生部众人闹得叫苦连天――没有合格的抗生素,治疗性病是很困难的。制药厂现在已经制造出了一些抗生素的样品药在临床试用,但是它们的疗效还是颇为可疑的。为此让广州站的人在广州周边绑架了好些花柳科的郎中来。搞中西医结合治疗。 “有妓女虽然可以缓解这个问题,但是不能解决问题。长远的说甚至是有害的。”邬徳对叶雨茗指示道,“不用说会有性病的传染――卫生部的定期检查和治疗不是万能的。” “所以还是要尽快给他们找老婆,对吧?” “没错。一个是鼓励妓女从良。二是和附近的村子搞搞联谊嘛。多弄点好吃好喝招待,搞个集市,顺便放几场电影什么的,等到两情相悦,生米煮成熟饭不就行了。” “矿工们会愿意娶妓女做老婆吗?” “当年改造妓女的时候,很多妓女嫁给了工人。这做法应该是可行的。”邬徳说,“当然也可以给点物质上的鼓励,比如送些绸缎布匹之类的东西。” “这个时空不是很讲究贞节之类――”叶雨茗依然觉得这事不谱。 “所谓讲究贞节得看是什么社会阶层。”邬徳说,“本时空的矿工是赤贫阶层,而且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能够安定下来娶个老婆,有女人照顾生活就很满意了,哪里还能顾及得里这许多!就算他想。三媒六聘、彩礼、酒席,他们也负担不起啊。” “穷人就没权娶处女啊!” “呵呵,小叶,说句不大恰当的比喻:在另一个时空里你要是坐拥千万家当,找女朋友的时候当然也可以好好的挑挑,看看相貌,品品身材,还要讲究下对方的学历,大专的不要,起码得本科,硕士更佳。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就没这么多的讲究了――不是吗?” “听着真窝心――”叶雨茗嘀咕着,“搞联谊活动,附近村子里的小伙子会有意见吧。矿工把大姑娘都给泡走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这种例子暂时还不会有很多――现在在临高,工人阶级还没有成为一个令人羡慕的阶级。至少对女孩子的父母来说,当矿工的岳父母没什么吸引力。” 由卫生部和润世堂合搞的农村诊疗所也来到了这栋楼里,占去了楼下的两个铺面和楼上的三间屋子。在传统式的吹吹打打,鞭炮齐鸣声中,润世堂南宝分号兼任诊疗所开张了。刘三派来了二名药店伙计在这里坐镇,配些常见病的中药饮片和中成药。每周还会有一次卫生部的医疗人员来巡诊。虽然这个诊疗所即简单又原始,却是让南宝地区第一次有了卫生服务机构。 矿工的娱乐生活也想到了:矿工服务社搞了一个橄榄球场,这种对器材要求最低的运动现在成了穿越集团到处推广的体育项目。橄榄球场平时打球,巡回电影放映队来的时候就这里放电影,席亚洲很热衷这个计划。当然他也没忘记南宝是个需要保卫的重点设施。专门针对矿工们进行了军训,给他们配发了由机械厂制造的标准化长矛和佩刀,加上藤制安全帽之后,这支矿工民兵不但足以自保,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镇压暴乱。 最后,何影也来到了这里,神秘的察看了某块地基,然后就圈占了起来――这是未来的教堂。 南宝矿区的顺利开采,使得穿越集团的矿物供应得到了缓解。从南宝用牛拉四轮载重车源源不断的运出来的既有褐煤、泥炭,也有石膏、高岭土和褐铁矿。即使是暂时无法利用的煤矸石和各种杂石,也能用在建筑和修路上。 开采到了高岭土。就意味着能够自制瓷器了。过去穿越集团在工业和日用上需要的一些特殊造型的瓷器一直是由福建沿海的外销瓷器窑口烧制的,虽然大体能够满足需求,但是运输很麻烦。 黄天宇跟随刘三去佛山的一大收获就是招募来了许多陶瓷工匠。不少工匠虽然年老力衰,但是制瓷烧瓷的经验非常丰富,有了这么一批人,萧白朗的陶瓷窑的生产效率突飞猛进,原本很多难以制作的异形件、超大件都能够烧制了。但是这些还是挂釉的瓦器而已。没有高岭土的话,就无法制做瓷器的釉面料。 从南宝开采来的高岭土经过粉碎清洗被运到了陶瓷厂。萧白朗把抽水马桶的图样交给了手下的几个老窑工。 几个人看了半响没说话,许久才由年龄最大的窑工,名叫李金泉的说话了: “首长,这个东西我们没做过,大件我等也作得来,只是里面还有些孔窍,怕是一次做不成。” “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几个窑工把脑袋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会,说得二三周的时间。 “行,你们先做起来吧。”萧白朗对做抽水马桶的事情不感兴趣,自己也懒得过问。干脆就推给土着工人去作了。反正烧大型瓷器的经验,穿越众肯定没有本时空的土着窑工来得丰富。但是瓷器 倒是莫笑安对这东西充满了兴趣,几乎每天都来看进度,还不时的出出主意。但是他就是一纯粹的外行,除了给窑工鼓劲之外派不上用场了。 但是折腾了几天烧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显然萧白朗认为抽水马桶就是复杂一些的大型瓷器的概念是不准确的。最后还是求教于大图书馆,找资料。 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卫生洁具的工艺还是相当复杂的,特别是表面挂釉,其中的技术含量极高。穿越者当然不需要这么高档的表面釉料,能够保持清洁,便于洗刷就可以了。 以最简单的卫生洁具的制造过程来说。多数卫生洁具都是采用注射成型的工艺,对穿越集团来说最有技术难度的是专用模具的置备。卫生洁具的成型好坏,主要就是看模具的制造水平了。 萧白朗跑了几次机械厂,在厂里制造了专用的卫生洁具的模具。模型运回陶瓷厂之后,将石膏制成浆料后倒入固定的模具中,利用其胶凝性使其慢慢的在模具中凝固成型。蒸发掉部分水分后就做成了产品的石膏模型。 坯料制成泥浆,然后注入石膏模型中,利用石膏模型的吸水性使得贴近模壁的泥浆中的水分被吸收而形成一定的泥层,然后再把将余浆从模型内倒出,贴在模壁上的泥层因拖水收缩而与模型分开从而形成青坯,这就成了半成品。 青坯在一定的条件下缓慢的拖水干燥,在现代工厂里有温控的干燥设备。在临高就只能用自然干燥的方法。在专门的遮阳篷里让空气和风来带走水分。 青坯干燥之后就是关键的施釉的工艺了。工厂里一般采用的喷洒釉料浆的方式。此地没这个条件,萧白朗就采用了浸提式。把青坯装在特制的架子上,在釉料浆里反复的浸泡挂浆,直到表面牢固的挂住了一层釉料。不仅是洁具的外表,在内部也挂上了釉。内部挂釉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便于排污,防止污物附着凝结。 挂釉之后就是入窑烧制了。很快就烧制出来了第一个成品,不过因为温度控制的问题,模样有些变形。经过几次改进之后,终于烧制出了还算令人能够接受的产品。李金泉知道他们花了很大的力气烧制的东西居然是只马桶的时候很是不解――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马桶要这么复杂,还要用白瓷去做。莫笑安来看成品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提了出来。 “因为能够赚钱,而且清洁卫生。” 李金泉知道清洁卫生的意思,但是对能赚钱这个概念却闹不清――一个马桶,做得再好能卖到多少钱去? “广州那边,最豪华的马桶是啥样的?” 这问题让窑工们面面相觑,他们生活穷苦,多半是直接到街上或者野地里解决,家里有只夜壶就算不错了。 李金泉年龄最大,见识多些。他回忆起自己大概在十来年前在某个来窑场看瓷器的海商轿子里见到过一个,是红漆镏金的,白铜的桶箍擦得发亮。 “这就是了,但凡有钱人追求生活享用总是无穷无尽的,既然能造红漆镏金的马桶,我们也能用白瓷造――在澳洲,好的瓷马桶可是值大价钱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回忆起了自己某国外着名的品牌的卫生洁具专卖店里的无力感,一个马桶卖二万――当时他一年工资也才二万。 “小的们明白了。只是――”有个年轻些的窑工提出了问题,既然是马桶,为什么底部不是密封的,而是有奇怪的弯曲的管路呢?这样的话污物岂不是要流出来,如何使用呢。(!) 第一百九十五节 新的紫明楼 莫笑安只好大致的讲解了下上下水。抽水马桶的虹吸原理和水封堵臭的一些概念。虽然窑工们对其中的科学原理听得有云山雾罩之感,但是大致的意思也算明白了几分,不由得由衷的表示佩服,说澳洲人真是世上最机巧的匠人了。 抽水马桶能够成型之后,窑工们又开始制作其他的卫生洁具,包括浴缸。浴缸的难度就大得多了。现代的浴缸实际上多半是搪瓷的,坯料是使用金属冲压成型或者铸造成型,外面再挂釉烧制。如果纯粹做成瓷器,还要保证一定的强度,难度就相当大了。 经过反复的试制之后,几周后终于拿出了单人浴缸。经过放水测试,产品完全合格,包括防满溢的排水口也做了出来。 做了浴缸,诸如洗手池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了。最后是瓷砖。不再是整块的瓷器砖了,而是和现代时空一样的瓷砖。 莫笑安想这样就能搞一个真正的卫生间了。要放在大明不还是超豪华版本啊。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们怎么也得搞个一二套用用才能体现自己的身价。 “这个,别忘记给这些东西都加上花样,嗯,对,花纹装饰。” 这对窑工们来说很是容易,招募来的窑工里就有专干这个的,到了临高之后发觉自己的手艺基本没地方施展――澳洲人的瓷器陶器都是素器。上面什么也不加。现在听说要加上图案,立马拿出自己的全挂手艺,于是莫笑安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青花抽水马桶和一个釉里红的洗手池。 “坐在这上面的屁股得多金贵才行啊。”莫笑安乍舌,不过看到再看每一小片瓷砖上都一笔一划绘制上去的五彩草木花鸟,他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觉了――太奢侈了! “嗯,别忘记在上面用篆书写个商标……” “商标?” “就是字号了。”莫笑安说,“这东西只有我们能做,要让大家都知道。” 他随口说:“就叫‘皮尔卡丹’把。” “皮蛋?”众窑共不解,这么好看的马桶叫皮蛋何解? “不妥不妥,”莫笑安托着下巴沉吟道,“要不就叫‘天上人间’吧!” 一时间莫笑安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妙,天上人间,俺们投产的来自未来时空的生活享用品当得起这个字号。他决定以后轻工业部制造的各种奢侈消费品都叫这个名字。 莫笑安赶紧找人去画lg,然后让窑工把图案绘到产品上。 陶瓷厂本身为工业配套的工作相当繁重,所以卫生洁具的投产是小批量的。但是素白色的瓷砖马上投入了大规模的制造。机械厂还特意给陶瓷厂造了一台自动制砖机用来批量生产瓷砖坯。瓷砖容易清洁,是保持环境卫生的最佳建材。医院、制药厂、食品厂和食堂都下了大量的订单来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 至于第一批做出来的洁具样品,经过执委会批准,用在了商馆的豪华房装修上。为了给这些东西配套,商馆里试验性的安装了小型的给排水,包括一台试验性的小型水管锅炉用来烧水,专门的铸铁制的上水管和下水管,水龙头和花洒是用青铜做得,金属软管是没戏了,花洒就和浴室里一样直接固定在墙上。墙壁上贴满了五彩花鸟瓷砖。 最不好搞的是抽水马桶水箱里的皮碗密封件,就用软木塞替代,至于自动关闭上水的浮球系统,对穿越者的机械加工和材料来说还是难了点。所以根本就没有采用。抽水马桶的水箱是水龙头直接往里面灌水,满了再关上。麻烦是麻烦但是绝对可。古代的人力成本很便宜,用得起马桶的人家估计专用一个在卫生间伺候放水的佣人也没问题。 安装完毕的这套系统不要说本地土著看着震撼,就是穿越者看到了也觉得够拽的――就算是你家用的马桶是皮尔卡丹的上面也不会是青花瓷的吧。 莫笑安试用之后表示基本满意。在和广州站进行了沟通之后,下达了五套的订单。每套包括抽水马桶、浴缸和洗手池,外加配套的五金件和瓷砖、地砖。 每一套的花纹还不一样,即有青花的,也有釉里红的,还有纯白带小花的日系风格的。总而言之就是穷奢极侈。 连五金件都有不同的要求,有的要求鎏金,有的则要求镀银。最后的一个创意是要求把花洒、外水管和水龙头都用玻璃做――莫笑安算是明白什么叫挖空心思了。 要不干脆用玻璃做套洁具吧,全透明的抽水马桶就不必了,但是全透明的浴缸……莫笑安一想到这里简直血脉喷张,赶紧到玻璃厂去,得到的回答是理论上没问题,但是暂时玻璃厂制造的玻璃还达不到这一强度要求。 “要做个大鱼缸还是可以的,最多做得厚点透明度差点,但是浴缸就不行了。”玻璃厂的负责人一口回绝。 接着的订单就大得多了,几十个马桶、洗手池、配套的五金件和管路,最后是上百箱的彩色瓷砖。原本说要带花纹的,但是工匠一笔一笔的往上画猴年马月也做不出来。用模印法又来不及试验,就简单的全部改成了彩色瓷砖。 最后又来了第六套的订单。总得要求和前面差不多,但是要求搞一个双人的按摩浴缸。 莫笑安从资料里找了一张贝壳形的图案,交到陶瓷厂去试生产。这个超级大浴缸让窑工们很是紧张――浴缸的尺寸已经和最难烧制的龙缸不相上下了,这种超大型的瓷器就算在景德镇也早已经烧制不出来了。现在澳洲人虽然教了他们新的用模具拖胎的方法,但是谁也没把握。 最后浴缸算是烧制出来了,但是在试验的时候他们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浴缸是没法按摩的。 仅仅设计中的装在天花板上的高挂水箱的水压还做不出按摩用的喷射效果。除非紫明楼打算造一个三四层楼的高的水箱来供水。当然紫明楼也可以这么干,但是广州站缺少能把水提高这样高度的设备――在紫明楼安装蒸汽机似乎有些骇人听闻。 “我有个简单的方法。”王洛宾看了之后说,“用人力加压。” 所谓人力加压,就是在输水管的某个部分增加一台曲柄加压器,由人力的转动曲柄,这样就能增强水流的喷射力量了。 “这样洗澡的人怕是会觉得很别扭吧。”莫笑安说,“你想你搂着小妞泡浴缸的时候还得关照人在外面摇手柄,感觉很不好。” “还能怎么办?”王洛宾也想不出更高明的法子了。 “没关系的。古人和现代人的想法不一样。”同样来观摩这浴缸的于鄂水说,“丫鬟在外面伺候房事在本时空也不算什么,墙外面摇个手柄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古人好幸福啊。”莫笑安感慨之。 于是这手摇增压泵的按摩浴缸就这样定型了。全套的东西打包运往广州去安装了。 郭逸用这套带喷水的浴缸做了一个样板间 张兴培在广州重新设计建造的紫明楼在外观上还是保持着中国传统建筑的形式,但是在结构上则完全改弦易辙――当然这并非意味着要改成钢筋水泥。张兴培对木结构房屋有很熟悉,在美国他主持建造的大多数房子都是木结构的。 抵达广州之后,张兴培换了行头,实地测绘了紫明楼的地形,又在沈范带领下体验了下整个酒楼的“动线”。他发觉紫明楼的占地面积比较有限,所以原来的主人建造的三层的结构――通过增加楼层来增加使用面积。总体看下来紫明楼至少有几个不足之处。一是这里的大门沿街过于热闹,缺少一个让达官贵人安静出入的特殊通道;二是土地利用率不高,前面煞费苦心的造高楼,后面却留出很大一块地建造了传统的院落式建筑,不但浪费面积,而且院子中的一举一动,后楼上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一点私密性也没有。楼侧的披间里烧菜的油烟又大,常常让底层大厅的客人闻到菜味。三是结构不甚合理,人员上下只有一个楼梯,客流较多的时候容易在楼梯上形成拥堵。有时候不免还会让不想碰面的人碰到一起。最后一个问题是紫明楼缺少停车位――也就是让轿子等候的地方。虽然对面的照壁前有空场,可以停放轿子车马,但是在天等候,轿班佣人苦不堪言。遇到烈日或者暴雨,轿子本身也会变得又热又潮湿。 实用性上紫明楼上下三层,却只有一个厕所。张兴培认为这里最可怕就是厕所,这样豪华的酒楼,厕所居然就设在油烟蒸腾的厨房旁边的一间小瓦房里。就状态来说比起张兴培在临高县城里看到的茅厕要好十倍--但是两个大粪缸和一排蚊蝇乱舞的尿缸让他看了第一眼就赶快跑了出来。 “这厕所你也用得下去?”张兴培问郭逸。 “反正我是不用的。”郭逸说,院子里裴莉秀的闺房后面有一个比较符合现代标准的厕所。 “紫明楼得拆除重建。”张兴培在几天后提出了他的方案。 “可以。”郭逸点点头,“打算怎么办?” 新的设计方案,去除了那个大而无用的后院,张兴培从北宋的“樊楼”上吸取灵感,准备建造一个多栋式的组合楼群。前后一共三栋楼,从三层到四层不等,错落有致,楼与楼之间用两层的楼道加以互相连接,从平面看,大体象一个“田”字。每栋楼均设有多处楼梯,另设专供跑堂等内部人员出入的专用楼梯通道。 第一栋是明三暗四的结构的酒楼。张兴培在这里引入了现代酒店的前廊檐设计,客人乘坐轿子来到大门前下轿。进入大厅,而轿子就抬到半地下的暗一楼去。这里紫明楼的“停车场”,用来停放轿子,还为骑马坐车的客户准备了拴马环,饮水槽,备有水井,马夫和轿夫有专人招呼,供应茶水和小点心。明一楼是大厅。张兴培在设计上豪情大发,用了全层高设计。从地板直到三层的天花板,四面是走马楼。玻璃厂出品的六十四头的玻璃吊灯。用青铜的锁链和滑车高高的悬挂在三楼的顶部那粗壮的主梁上。 大厅前后通畅,墙上装了木刻雕花的大幅的玻璃窗。显得高大敞亮,地上铺设的是从苏州订购的陆墓澄浆砖――俗称所谓金砖,金砖虽然不是金子做得,但是珍贵程度毫不逊色,明清两代都是皇宫的御用品。郭逸能买到的是贡品之外挑剩下来的次级品,已经花了很大的价钱。 不过,这种远在千里之外的高价地砖都能被运到广州来销售,可见这个城市的消费能力之高,奢靡之风之盛。穿越集团利用紫明楼推行生活享用品的计划还是可行性的。 大厅的中央设置室内水池,池里铺设鹅卵石用来饲养金鱼。池中立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山水假山,用竹管引水,做出瀑布山水之形。 水池两侧休息区域,设有屏风桌椅,专供客人等待休憩等候之用。 这里的二楼是酒楼的堂吃部份,三楼则一水全是包厢,张兴培在这个部份没出什么新的创意,全部交给当地的木匠去装修摆弄――他就算想装修成现代的,也没材料和工具。唯一的改进,就是在二楼和三楼都增设了洗手间,用临高产的彩色瓷砖贴墙铺地,外加青花瓷抽水马桶。当然这洗手间里得有专人负责给抽水马桶放水关水。 紫明楼的第二栋楼经营的主要项目就是现代洗浴城的那套玩意。因为穿越集团还拿不出特别有效的防腐剂和防水剂,楼板的承载力也不可能担负起几十立方米的水,张兴培只能把个浴场设置一楼。大型的椭圆形浴池凹入地下,设置了宽大的台阶。浴客可以轻松的沿着台阶进出浴池。张兴培为了节约瓷砖的使用,大量的使用了切割的石板作为水泥池子的外贴面。浴池的四个角里安装了几个兽头雕刻,从嘴里往池子里吐水。浴池之外,另设加蒸汽浴室和按摩室,当然按摩室里少不了异性按摩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 在二楼,设置可供客人休憩的大厅。大厅设计的很有特色,采用的是半圆形的剧场式排列法,中间是圆形的表演场所――专门表演各种“改良版”的歌舞。 三楼就是适用那六套全新的卫浴设备的地方了,包括那人力加压的按摩浴池。考虑到木质楼板的承载能力非常有限,张兴培特意增加了若干结构上的支撑。 这六套装设现代卫浴设备的房间自然是房了,不但装饰豪华,起居舒适,而且有专门的楼梯和通道,和其他层面完全不相联系。 浴池意味着大量的用水。广州城里的主要用水来自两部分――一是水伕用水车和担子送水,水源大多来自珠江流域,二是自己挖井。广州就在珠江畔,地下水位很高。紫明楼要搞浴场,自然不能水伕送水,为此除了原先的两口水井之外,又打了若干口水井。并且在水井上安装了机械式的压水装置以提高取水速度。 从水井里用人力压出来的水通过石槽注入一个新建的水泥蓄水池里,再经过短暂的沉淀和明矾处理之后就可以使用了。 但是这套系统有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说热水的供应还有好几种行之有效的传统技术――比如火炕烟道之类来解决的话,那么遍及全楼的自来水系统使得他们必须建造高位水箱――造水箱容易,如何将水从地面提升到三四层楼这么高却是个棘手问题。 张兴培原本打算安装一台锅炉和蒸汽机,运用机械的力量提水。但是这两者的技术含量实在高了些,没有懂行的工人时刻维护的话,锅炉就是一定时炸弹,而且蒸汽机运行时候的震动,排气时候的高热蒸汽,外加燃烧煤炭的排烟――黑乎乎的浓烟足够把紫明楼企图营造的奢华优雅气氛完全消灭掉。 要是不用机械,除非紫明楼打算雇人用手工的方式提水到水塔上,这工作的工作量看起来大得吓人。于是 第一百九十六节 制冰机 “用畜力机。”王洛宾最后用上了这个东西。 所谓畜力机。是牲畜用自身的重量、脚踏力和牵引力等变化为回转动力,然后传动至各种作业机的一种传动装置,其作业效率实际上很有限,只是能够用来带动各种较为复杂的机械,在电力和蒸汽机没有普及之前的19世纪初期在欧美广泛的使用过,包括驱动各种农业设备,在矿山用作矿石提升、抽水,甚至在工厂里带动机床。 蒸汽机技术成熟之后,这种畜力机很快就被淘汰了,它还在农村继续使用了一个阶段,渐渐的就完全消失了。 王洛宾准备用来带动抽水机的畜力机是倾斜的履带式。形象的说就是一头牛或者马在跑步机上原地跑步。在木质的履带的轴上安装一个大型的飞轮用来调节转速,用皮带轮传动。这种畜力机可以造得很大,足以容纳2~3头牲畜同时使用。 考虑到一头牛的在实际工作中长时间稳定的输出功率当量只相当于411w,两头牛同时做功也之能保证略超过1马力的输出功率,所以王洛宾设计了两台同样的机器,这样可以在牛累了之后迅速的进行切换,保证抽水不中断。 当然要保证这种机器能够长期有效的运作,必须饲养足够的牲畜。保险起见最好是6到8头。这事相对容易,专门盖一个牲口棚就是。现代的城市里养鸡也属于打击的范畴,但是古代城市居民家养猪都很正常。20世纪的前半叶,堂堂的北京城里居民区里依然由不少人养羊养牛得。有些酒楼菜馆的甚至能养上上百头的羊。 王洛宾顺便指出,浅层地下水来做这样的自来水系统只能满足很小的规模,用来供应浴场实在是有些吃力,即使不考虑抽取井水本身消耗的人力,这样长期的抽取也会让水井的出水量大大减少――因为地下水位的补充并没有人想象的那么快。 要保证供应,最好的办法是打深井到含水层,水量充沛,供应也稳定。 “采取两级分段供水,用畜力机从深井抽水到地表的蓄水池,再从蓄水池抽水到水塔。这样的抽水行程要短一些。” “打小深井?”张兴培连连摇摇头,“打深井技术含量太高。本时空根本没这个技术,就是有,打井专用的钢套管上哪找去,由工能委来提供吗?再说打了深井,手压式的抽水机就无效了……” “不难。甚至都不用工能委来出面干活。”王洛宾问,“你知道四川自贡盐井吗?” “卤水煮盐的地方?” “自贡的古代的盐井和天然气井都在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深度,着原始的手段也都凿出了深井,所以技术上不是问题。” “问题是盐工是在四川。” “没事,叫广州站想法子招募些人来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一来就让他们开深井――这里采水的深井不需要打好几百米,我看打个五十米就够了。” 这事很快就落实了,郭逸给起威下了个手札,要他们立刻前往四川的自流井,招募当地会凿井的盐工来,人数不限,待遇从优,可带家眷。 起威的孙掌柜虽然闹不清忽然要盐工做什么――还指名是四川的盐工,心里还着摸着。大约澳洲人知道这一带地下也有盐井是怎么的?但是广东本身就是产盐区,再打井也没什么好处了。何况还有官府的问题。但是他对澳洲人疯疯癫癫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动方式已经习惯了。也知道他们想干的事情,花多少钱也会去干。立刻派了手下的人去办了, 张兴培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现代的公共建筑,包括酒楼、浴场、博物馆之类的大多依赖人工照明,相对来说自然照明的考虑就很少。而这里不可能使用现代化的照明设备,用蜡烛、油灯之类的装置又极容易引起火灾,所以整个设计过程中必须尽量采用自然光照明,为此他奢侈的大量使用玻璃和在屋顶上开天窗的手段。甚至在某些屋面上甚至采用了玻璃瓦来加强透光性。 “这应该算是极度的环保了。”张兴培的看着自己的设计图颇为自得,采光方面简直是无所不用之极了。 “或许大伙看到玻璃做窗户的效果这么好,都会来买玻璃装窗户了。”张信对设计图研究了半天,“就是不知道玻璃厂能不能保证供应。” “没问题的。”张兴培知道自从昌化堡开始扩建之后,大量开采石英砂就是个时间问题了。而且机械厂正在攻关玻璃厂的一个重大技改项目:自动吹制系统,研究用压缩空气成批的吹制玻璃瓶――这个难题一解决,玻璃瓶产量暴增不说,还会解放出更多的熟练工在生产平板玻璃的上。 紫明楼要使用的各种享用品也在源源不断的试制和小规模投产。已经确定要列入紫明楼推销的是格瓦斯――这种含气的饮料在临高已经被证明是受到土著欢迎的。黄大山又让胡仪成蒸馏了一些当地的香料:薄荷、桔子皮之类的东西,作为香料。重新勾兑之后的格瓦斯就成了一种带有水果和香草味道的饮料。 雷州的朗姆酒也在紫明楼的推广项目里。单纯的朗姆酒和中国传统的蒸馏白酒相比没什么特殊的出色之处,所以裴莉秀的想法是卖鸡尾酒,当然一时半会还没有苏打水,但是在朗姆酒里添加糖液和果汁还是能做到的。 “我觉得这么一搞,朗姆酒就有点女人气了。”张信好喝酒。喝了几杯水果朗姆酒之后评论道。 “传统上女人是不喝酒的,如果能吸引女人也喝酒,生意就大了……”裴莉秀说。 “你觉得会有女人到紫明楼来吗?”郭逸没好气的说。 “怎么会没有呢?府邸里的生活也是空虚寂寞的……” 裴莉秀的主意是搞个女人沙龙之类的玩意,谈谈诗歌,搞搞文学,吟诗作对。 “好吧,你这思路是可以的,但是能吸引的是什么人呢?显然只有名妓一类的人物。良家妇女是不会来参加你这个沙龙的……” “有名妓愿意参加也不错。”张信说,“第一是给我们聚拢了人气,也是名人效应了。再说利用现成的总比自己培养要容易,还没有口舌之争--” 所谓口舌之争自然是指临高的五百人,为了蓄奴问题,临高时报已经刊载了好几期不同的观点,支持废奴和蓄奴的各持己见,自然还少不了打酱油和稀泥的人物。 紫明楼这次在广州搜罗年轻女子准备培养按摩女郎和舞女的事情已经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特别是杜雯,连续在临高时报上撰文,强烈抨击这种“倒行逆施”、“开历史的倒车”,提醒大家警惕“玩弄女性的封建思想回潮”……不过她联系李梅企图以妇女联合会的名义发表抗议书的事情却没成功――李梅对这事很感兴趣,早就想在临高搞个类似的娱乐总汇了。 “第二,明末的名妓的社会影响力很大,不管是推销商品,还是影响某些官吏士绅,打听消息,她们都有天然的优势――想想秦淮八艳吧。而且这个时空很多达官贵人都爱娶名妓做小老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对象。” “试试看。”郭逸点了头,转头对裴莉秀说,“你有这个念头,多半是已经有了合适的沙龙对象了吧。” “当然,”裴莉秀嫣然一笑。“老爷您真是慧眼如炬……” “好了好了,别灌米汤了,说说情况吧。” 果不其然,裴莉秀这几个月来已经结交了好几个姐妹淘,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妾之类的人物。其中就有在雷州糖业大战的时候借款给郭逸的董季重等人的侍妾。这些人终日饱食,都是静极思动找消遣的主儿,女人之间时常走动,裴莉秀能说会道,又有许多本地没有的新鲜玩意,一来二去,就和裴莉秀结下了友谊了。 “嗯,这样不错,起码必要的时候可以吹枕头风。不过这几个人的地位不高,你要想法结交更高层次的。” “苏姐姐说了,她有个小姐妹就是高钦舜的小妾,早听说澳洲货的好处,要不是最近要拆改紫明楼,这几天也想来看看呢。” 高钦舜这个名字郭逸等人都知道,他是广东巡按,虽然不过是正七品的官,但却是监察御史,在地方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知道他在床上想什么对情报工作自然大有好处。 “好,这事你跟进。一定要把她搞定!” “这是我想要的一些东西,东主能不能帮个小忙……”裴莉秀媚眼如丝,说着递过来一张纸片。 张信企图在临高搞到一台冰箱的尝试彻底的失败了――别说冰箱是现阶段最要紧的设备,就算能有冰箱给他,广州站也缺少足够的电力来驱动。光几个太阳能板的电加上一个脚踏式发电机,给电台和电脑用用就差不多了。 大明当然也有冷藏的方法,就是用水井,井下的温度大概可以保持在二十多度。一般保鲜勉强是够了。但是水井里是做不出冰块来,没有冰块,裴莉秀提议的果汁刨冰、冰淇淋、冰棍之类的冷饮自然也没指望――广州有钱又特别讲究的人家有私人的冰窖,藏有冬天的时候自制的冰块。但是绝大多数的人没这个条件。张信写了n次信给莫笑安要他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力陈这东西的意义和好处。莫笑安被他扰得无法,只好去找展无涯。 “我不是不想搞个制冷机,有了这玩意大家都舒服啊。”展无涯坐在气温高达40度的机械厂办公室里,外面是高大的桁架式的厂房。加热炉散发着巨大的热量,机器的轰鸣,马达的转动,还有落料、冲压时候钢材的巨响,使得整个环境燥热无比。几台机械厂自制的大功率鼓风电扇从门口吹来几乎能把人吹倒的强风――可惜是热得。 “我要不是空调――”莫笑安知道,空调其实还容易解决点,制药厂的装得那套地能空调,运转下来反应相当不错,要不是费铜太多,还要挖深井,说不定早就推广开了。紫明楼改造里的空调也正是因为这个因素才暂时搁置下来的――计委要求紫明楼自己解决铜和挖深井的问题。现在只能要求等四川的盐井工人来了。 “制冰机啊,这个更难了――”展无涯耸了了肩膀,“没有大功率的压缩机,没有冷媒,拿什么制冰啊。就算我造得出来在广州你打算给他们先安装个发电机吗?” “倒也是。”莫笑安一想也是,这事没电力还真不好办,“这就没办法了?” “办法是有得,实话说很原始,也不大经济。”展无涯说,“有件事得先确认:王洛宾准备在你们那里搞的畜力机,能不能达到15w?” “一台畜力机是1马力多一点,两台全开就是2马力多了。够了。” 展无涯点点头,拨了个电话到计委,他在电话里提起了“一台空调”,似乎是在申请要用这台空调。莫笑安等了几分钟,展无涯把电话挂断了: “没问题了,督公同意了。过几天再看看吧。” “能造?” “还不敢保证。”展无涯笑了起来,“我的一种土法念头,没技术验证过,得看实际制造出来之后的效果。” 送走了莫笑安之后,展无涯从自己的锁好的抽屉里挖出一包大红鹰,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根,捏在手里又是嗅又是捏的玩弄了好一阵才点上,吸了一口。 眼下为了满足广州站的急需。展无涯准备做得是一种他设计的土法“畜力压缩制冷机”。他当即把机械厂里暂时闲着没事干的粱信叫来。两个人拿着扳手工具到了工能委的专属仓库。 虽然是工能委的仓库,但是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处在计委的绝对管理之下,每一把钳子、榔头、螺丝刀都登记造册,责任到人。不管是损坏还是遗失都必须上报。管理极为严格。 仓库里堆放的是机械厂的各种工具和配件,全都装在箱子里挂上标签和出入库单。走到最里面,地上有一堆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看起来象一台机器。 拆开来里面却是一台空调机,锈迹斑斑,看上去实在不成样子了。 这台空调机是从平甲板自航驳船的上拆卸来的,当时已经处于报废的状态――它不是什么专业的船用空调,就是一台普通的15w的家用挂壁式空调机而已,是船员们自己买来营造舒适环境用的。丢在机舱一角的这台空调已经锈迹斑斑,也不再制冷,计委搜集物资的时候本着“21世纪的东西没有废物”的概念一并登记造册接受了 两个人用手推车把空调拉到车间里,打开外机盖一通大拆,把里面的空调压缩机拆下来,接着又把空调的蒸发器也拆下来,这台空调还真是厉害,居然是有两个蒸发器的――这种波纹铜管可是好东西啊。 “与其这么费事,干嘛不用煤气冰箱呢?”粱信不解。 “煤气冰箱当然好,不过我们造家用级别的还是不够格。另外煤气冰箱得配套煤气发生炉,实话说我都觉得不大放心放在紫明楼使用。我们在煤气的配套管路、阀门和密封件生产上还是有弱点的。” 在临高使用煤气炉,基本上设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炉子由专人负责,四面通风,安全性方面多少还好一些。紫明楼里人员密集,万一发生泄,不管是爆炸还是中毒都是悲剧。 在短接了压缩机离合器之后,压缩机居然运转起来了。展无涯又连接了他自己制作的冷凝器、节流阀和蒸发器之后,一个简单的制冷系统就出来了。 纯绿色环保畜力制冰机――当然要有电动机或者其他动力机的话效果会更好。 接着是冷媒。破空调里的氟利昂早就没有了。到哪里去找这个冷媒呢?展无涯忽然发觉自己忽视了这个关键的问题。最后想到了马千瞩虽然没带枪来本时空,但是有好几只气狗,气狗用得不就是f12么?这可是不错的冷媒! 不过气狗可是他的私产,造个小制冰机也不是什么事关生死存亡或者产业升级的大事,要说动他把f12贡献出来可不大容易。看来只好来物质诱惑了――展无涯忽然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东西造出来又不是给他自己用,凭什么要他自掏腰包去搞材料。 但是土法造设备的诱惑力实在太大,看着图纸做东西没什么稀罕,这种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才有意思。 回到办公室里,咬咬牙从抽屉里摸出一条精品大红鹰,拆开来拿了两包,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包,只拿着一包去找马千瞩了。 注:该制冰机的版权归展暂时的乌鸦所有,是否能用不知道。原文是用自行车带动的,他本人也说明过,自行车的输出功率是无法带动压缩机的 第一百九十七节 操纵温度 哎,没办法。只能拿这个去换了。展无涯肉疼无比。精品大红鹰虽然已经是去年的香烟了。但是他精心保存味道一点都没变化。 这东西,弹一支出来就能办成很多事,现在居然要奉送出去一包,展无涯心疼无比。 找到了马千瞩,再费了一番口舌,花费了无数口水加上一包烟,附加了制冰机造出来之后首先给他试用的的承诺后终于拿到了两瓶冷媒。 “没了p12以后的我气狗就玩不了了――” “您可以玩真铁――以后专门给您造个机枪……”展无涯满口敷衍着把两瓶f12藏包里去了。 奋战了一晚上,又调试拆装了无数次设备之后,终于在冷凝器里出现了一大块洁白的冰!展无涯和粱信顿时精神百倍――这玩意到底还是能工作的! 展无涯赶紧回办公室把自己的保温杯找出来,把这第一块冰装了起来给督公送去――上面还贴了张纸“喜报”,然后嘴里敲锣打鼓的一路去了。 粱信打电话给食堂,叫食堂赶紧拿几个保温箱来。这种土制的保温箱里的保温材料是木棉和棉花,专门用来从丰城轮运送棒冰和运送鲜活海鲜。 最后这个制冰机运转下来大概每一小时可以制造2公斤的冰块。实话说效率低了点。不过粱信注意到他们的保温措施做得太差,如果加强一下制冰效率会更好一些。 工能委搞出了这么个东西让大家都很高兴,毕竟从博铺运冰来不方便,现在有个东西之后等于随时随地都可以享用冷冻食品了。当即有人就提议在食堂先安装一台。也有人提议干脆把他们手里所有的空调都拆了改制冰机――反正空调就这么几台,给谁用都不好,干脆拆了做冰块还能大家享受。 实际上生产制冷设备的呼声最近一直很高,不仅是紫明楼。通迅中心需要冰块来对设备进行降温,炸药车间要用冰来降温保证生产安全,食堂要保存食品。卫生部要保存解剖用的尸体…… 穿越集团的冰箱数量实在少得可怜――当初就没人想到过这东西。丰城轮上的冷库离百仞城又远了一点,而且船上的冷库是辅机燃烧宝贵的柴油维持运转的。马千瞩一直期望工能委能搞出比船用冷库更经济的制冷设备来。 工能委已经就这个问题连续开了好几次的会议,他们早就找到了一个相对简单可行又经济的方法来达成马千瞩的要求,那就是粱信提到的煤气冰箱。 所谓煤气冰箱是用煤气加热使浓氨水沸腾,蒸发出来的氨蒸气经过降温使其中的水蒸气冷凝液化,而氨气冷凝成液体氨,然后在蒸发器进口处和氢气混合,由于分压的不同氨从氨液中剧烈地向氢中扩散,使蒸发器温度降低,起到制冷的作用。此后氨气被稀氨水吸收又成为浓氨液,剩下的氢气则返回蒸发器。所以煤气冰箱是通过煤气燃烧加热,使氨、水、氢三种物质在管道内循环而制冷的,制冷温度最低可达负40。效率极高。 氨水,在800吨合成氨系统已经开始初步运转的时候已经不成为问题,氢气则是电解食盐制碱流程过程中获取的副产品。 使用这个原理是可以制造出家用冰箱级别的小型冰箱的,按照20世纪的标准来说煤气冰箱技术含量很低。但是在1629年的临高工业体系里,小型化的煤气冰箱制造却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无法解决。特别是材料和工艺上。比如燃烧头上的耐火陶瓷制造和加工、燃烧器外壳的锌合金压铸件,这一切都不是立等可取就能解决的。再者箱体必须的高效的保温材料也是他们所欠缺的。 既然太精细的做不了,工能委就打算制造一个大型的“煤气冰箱”来减少制造的技术难度――耐火陶瓷的小燃烧嘴做不了,大型的铸铁燃烧嘴总是没问题的――实际上他们准备建造一个煤气冷库。 这个冷库首先选择在食堂建造--食堂本身有充足的沼气供应,现在又有了煤气,燃料上堪称充沛。至于保温材料,仅仅用木棉或者棉花都不能有效的保温,展无涯就使用古人最常用储冰方式――在地下建造冷库,用土壤来保温,过去的北京城里的几大冰窖,都是在腊月打冰储冰。储存的条件也就是土窑,外面用草帘子盖好之后堆上土。封存到第二年夏季开冰窖的时候,冰块的损失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临高建筑公司首先在农庄的一个小土坡下开掘了一个一面敞开式的长方形地窖,夯实地面和四壁之后,再用多孔砖铺砌。再在内壁加上保温材料。 工能委既没有泡沫塑料也没有石棉,临高当地能够大量供应的天然保温材料只有木棉和硅藻土。为了保证效果,工能委在冷库内壁上交替敷设了多层。管路全部使用黄铜件。安装好冷库之后,再在上面铺设一层草帘,最后用厚厚的泥土完全覆盖。只留下一个出入通道与地面连接。通道设有内外两层木门,门上装有厚厚的保温材料,机械厂的人尽量把它做得和门框密合,贴了好几层的皮带作为密封材料。冷库的燃烧室则设置在地面。使用农庄的配套煤气发生炉的煤气进行加热。临高多雨,所以最后在整个地下冷库上方专门修建了一座屋子用来遮蔽,四面还有排水沟。 点火之后冷库连续运转了24小时,证明这个冷库的最低制冷到零下16度,并且可以稳定的维持在这个水平上 大伙对此已经感到十分满意了。理论上能够达到的零下40度对穿越集团来说没什么特别意义。零下16度已经可以长期的储存各种生鲜食物、制造冰块、生产各种冷饮了。 由于建造了能廉价大量制造冰块的冷库,不仅满足了饮食上的需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空调的角色――从冷库里取来的大块冰块放在屋子里使其自然融化,这种传统的降温法很快就在穿越者的宿舍、办公室里流传开来了。为了避免大家一窝蜂的去领冰,计委经过缜密的计算之后给大家发放的冰票,除了穿越者个人每天有若干公斤的冰块配额之外。各部门根据需要有不同的配额标准。 临高电信的通迅机房也终于变得凉快了一些――不仅是为了舒服,还有益于保证机器设备的正常工作。自从进入夏季之后,临高电信的机组除了用加强通风降温之外,采用的是轮番开机的方式,以免热量过大造成事故。 在高温环境下工作的土著工人们也享受到了冰块的凉意。这种待遇让很多工人很是感动――在夏季能用冰,这是有钱人的享受,现在居然能让他们这些小百姓享用。虽然在庞大的车间里这点冷气根本抵不了多少热度。但是正如萧子山经常说得:“有时候老百姓只是要统治者有个起码的态度而已。” 由于对冰块的需求旺盛,很快工能委又组织建造了第二、第三所冷库。由于有了经验的积累,建造的技术愈发熟练,冷库的能耗量进一步下降,故障的几率也大为减小。 随着在博铺的渔获专业冷库和配套的煤气站的落成,在计委的命令下丰城轮上的冷库宣告停止运转。在这个耗电大户停开之后,丰城轮的辅机运转也减少到了维持船只自身系统的最低的功率以节约燃料。这个连续运转了将近一年的冷库停机之后,海军俱乐部在执委会的影响力大幅度的下降,丰城轮再也不是某些委员热衷去得地方了。这一结果大概是最出人意料的。 当然让这个冷库闲置还是很可惜的,计委给工能委的另一项任务就是:研究如何用煤气来驱动船上的辅机发电,使其彻底的不使用储存的柴油? “理论上说,当然是可以的。”展无涯笑着说,“现实当中……” “怎么,不现实?” “不是不现实,而是没必要。”展无涯说,“船上明明可以外接电源的。” 现代船只入港之后完全可以使用岸上的电源,丰城轮自然也可以。 “说白了只要把博铺电站的装机容量扩大,丰城上的船用辅机就完全没必须继续发电了。” 展无涯继续说:“当然用煤气替代柴油给辅机作燃料发电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管道的敷设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言下之意就是毫无必要。 萧子山提醒他:辅机是个大号的发电机机组,光输出功率就比整个博铺发电站所有锅驼机加起来都大,这么大一发电机机组计委是不肯让它停止运转的。到时候说不定博铺还要依赖丰城轮的辅机发电呢 “嗯,倒也是。不过船用辅机的这么大一个头的设备――我还真没玩过,心里没底。” “反正这事可以慢慢的研究。你就别着急了。”萧子山安慰他,“你还是想想这么把真正的煤气冰箱造出来吧。” 萧子山觉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为每个穿越者的住宅里配备小型的煤气冰箱了――前提是能够把煤气管道安全的铺设入户,或许将来还会给土著的住宅都安装上煤气灯。 至于展无涯辛辛苦苦造出来的畜力制冰机,被安全的运到了广州。随后莫笑安就接到了一份电报:“速造热水瓶和大口保温桶。”――冰是造出来了,可是还没有地方储存。 莫笑安叹息了一声,起身往玻璃厂去了。他忽然想到了:其实热水瓶也是种不错的贸易商品嘛! 做热水瓶对玻璃厂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的水平。特别是他们已经比较熟练的掌握了模具吹制的技术之后,使得原来感觉最为困难的吹制成型上达成了突破,有了模具,他们就再也不必依赖吹制工人的手上感觉,可以成百上千的制造一模一样的成品。 热水瓶的关键是瓶胆,瓶胆本质上就是一个带有空心夹层的玻璃瓶。在制造的时候,实际上采用的是大小瓶合制的技术。 首先工人在玻璃液内蘸取少量玻璃液吹制成玻璃泡,稍加冷却之后将这个玻璃泡不断的蘸取玻璃液不断的挥动吹大,然后将其引长,迅速的装入模具,然后转动气吹足,打开模型之后就制造出一只瓶坯来。 随后玻璃工人重复这个劳动,只不过使用的模型要小一些。实际上在玻璃厂里,在模具内吹制成型时用压缩空气成批的吹制的。现在他们没有压缩空气可用,暂时还是用人力进行。 莫笑安看着一个叫黄中山的少年熟练的吹制着一个个的瓶坯,动作之流畅堪称行云流水,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是徒工中吹得最快最好的。”萧白朗坐在一个木箱上擦着汗――他现在既管陶瓷厂也管玻璃厂――不管走到哪里都被烘烤。 “有悟性吧。” “可惜有悟性也做不出吹制玻璃器。” 迄今为止。玻璃厂的所有稍微复杂一点的产品几乎都是模吹或者模压的。仅仅用吹制加上剪刀、钳子就能做出各种产品来得技术玻璃厂的工人们还没掌握――因为穿越者们自己也不会。 “得抓几个欧洲玻璃匠来!” “亚洲哪里有欧洲玻璃匠。”莫笑安说,“来亚洲这里的欧洲人基本都是人渣层面的。” 萧白朗没搭话,注意着整个车间里的运转状况,看看是不是井井有条。最近天气炎热,加之季思退要去搞煤化厂的试生产长期不在厂,玻璃厂里的劳动纪律未免有些松懈。萧白朗一到厂里就整饬劳动纪律。 萧白朗可不搞什么政治思想工作,直接把几个磨洋工分子抓进了劳改队――后来再邬德的干涉下才被放了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厂里的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少。现在他的眼睛一扫,整个车间就鸦雀无声。 “你这样搞不行的。”莫笑安忍不住提醒他,“只要威压,人心不服。” “知道,知道恩威并重。”萧白朗随口敷衍着。 “得。我让食品厂给你这里送点格瓦斯吧。” “首长,煤气站说可以送气了……” “行。你让人送来吧。”萧白朗把墨镜戴上,走到刚装好没多久的煤气喷嘴前,一排黄澄澄的铜制喷嘴。他挥了下手:“开始吧。” 几个工人旋开阀门,燃烧头上立刻喷射出红色的火焰来。萧白朗把厚厚的劳保手套戴上。仔细的调解着火焰,直到喷射出来的是蓝色的火焰。 “准备接口!” 黄中山赶紧从退火窑里把刚才吹制出来的一大一小二个玻璃瓶胚用钳子送了过来。萧白朗先吧大瓶的底部和小瓶的颈部用煤气火家人,然后用刀片整齐的割掉。然后他把小瓶套进大瓶里,在大小瓶之间填入三小块软木。 正规说起来,这是应该用石棉颗粒的,工能委只能暂时用代用品。它的作用使得内外瓶之间的保持相等的间空隙,使其不致于摇动。还有一个作用是加强瓶胆的结构强度。瓶胆制好之后内外瓶之间的连接处只有瓶口,装水之后瓶口容易破裂。镶嵌石棉之后就等于在额外增加了三个支撑点。 接着他将套入小瓶的大瓶在煤气火上加热到半熔化的状态。这关键的一步就要到了。萧白朗面色严肃的拉起钳子拉住半熔的玻璃液,小心翼翼的拉拢底部的缺口。这个工序看似简单,对手工操作有一定的技术要求,不仅要求将瓶底光滑严密的封好,还得留出一个玻璃细管来。现代的保温瓶企业都是用自动拉底机来完成。 萧白朗拉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脸都被煤气火烤红了。他放下钳子喘息了几口,关照其他人试试看。折腾了几次之后,终于把这个底按要求封好了。 接着就是镀银工序了。热水瓶胆的是用硝酸银镀上的。镀银剂通过瓶底预留的小玻璃管注入胆壁之间,有了基本的三酸二碱供应之后,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了。最后将残液倒出之后,整个玻璃瓶胆壁上留下了一层光亮的银,亮晶晶的犹如一面镜子。 工人们发出一阵惊讶的叹息声。其实他们已经见识过了穿越者们造镜子的时候的“秘技”了。人群中颇有一些贪婪的眼神在注视着从瓶胆里倒出来的残液。 镀银之后,工人们倒入蒸馏水清洗一遍烘干,萧白朗把处理完毕的瓶子先用煤气火将瓶底的玻璃管在烧红拉细,然后入抽气管――这台简易的抽气机是钟利时设计制造的,非常简易的抽气式,勉强能达到粗真空的水平。 一边抽气,一边再用煤气火对外瓶加热,促进气体膨胀以便快速的抽出气体。土法的抽气机当然无法测定抽气状况如何,萧白朗之前只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反复尝试试验,直到找到最佳的抽气时间 第一百九十八节 初到南日岛 计时一到,他就开始用煤气火逐渐的加热尾部的玻璃管。使其逐渐弥合成条再自然的的折断。这个工序要求非常仔细,不能让玻璃管出现一点缝隙,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萧白朗的墨镜几乎要凑到火头上了,汗珠从劳保帽子里直往下滴落。 “好了!”随着萧白朗的一声大吼,一个完整的亮晶晶的热水瓶胆终于诞生了。它被小心的装入藤条编制的热水瓶外壳里,固定好。 “装开水吧!” 莫笑安见所有的工人全都汗湿衣背,厚厚的土布劳保服后面都渗透出汗渍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车间里的熔炉、退火窑散发热量使得车间里的温度将近50度。唯一的降温措施就是厂房上面的通风窗口,门口的两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制药厂配制的口服生理盐水和枯草茶。 “太辛苦了。”莫笑安感慨道。 “工厂都是这样的。”萧白朗猛喝了一大杯子茶水,又吞了片盐片,“制药厂还拿了很多解暑药过来。炉前工十五分钟轮换一次。出不了事。” 过了一小时,莫笑安从热水瓶里倒出水来――水依然是滚烫的,再用工业温度计测量,温度几乎没有下降。 测试下来保温效果令人满意。莫笑安精神大振,关照人从食品厂拿来很多桶装的格瓦斯分给工人算是犒劳。土著工人们其实并不大理解这么大费周章的做出来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看到莫笑安如此高兴,知道大约是做出了什么好东西了,都跟着笑了起来。 “再做些广口的保温瓶吧。” “再要机械厂开几副模具就行。”萧白朗满口答应。 “林掌柜,请――” 站在船舷边的小海匪们恭恭敬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林佰光定了定神,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从容的从甲板上跨到了栈桥上。 栈桥搭建的很是粗糙,踩上去摇摇晃晃的。海水在脚下急速的流动撞击着,飞沫四溅。南日岛的海湾里,密密麻麻的泊满了落下帆的大小船只。现在正是黄昏时分,许多船上冒出袅袅的炊烟。 林佰光终于在这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大明海盗的营寨。夏日的夕阳下,海湾里是连绵不绝的船只,桅杆如林,帆篷成云。 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岸边一直排列到海湾的尽头。林佰光几乎看傻了眼。现代时空里他从没有哪一次一下子能看到这么多的船只,现在眼前这副景象怎能不让他感到吃惊。 这不是现代的工业社会,是一切都要手工完成的时代。这样多的船只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立起来! 这样的一支舰队,扬帆启程,走到哪里不能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中国人在陆地上扩展到了农耕民族生存所能达到的极限,在海上却止步不前,始终徘徊在近海,没有踏出这关键的一步来。 林佰光在叹息之余眼睛里流出贪婪之色。可惜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很快就会从海面上消失了:不是化为海上的熊熊火炬,就是被郑芝龙吞并。想到这里,一种急切的心情笼罩了他。 船只多数是四五十多吨的小型沿海用的渔船或者货船,结构简陋,看上去和他在临高看到的普通渔民的船只没什么两样。间或才有些上百吨的大船夹杂其中,甚至还有西方式的帆船。林佰光注意到几乎每艘船上有大小款式各不相同的火炮,用各种方式架设、捆绑在甲板上,海盗们很是随意的坐在火炮边吃饭、抽烟,船上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子。 这种大聚落式的海盗群体看上去还真是稀罕。 忽然有艘船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循声望去,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女子被赤条条的捆在船帮上,一个精瘦的海盗正用泡了海水的鞭子狠抽她的光赤的背脊、屁股和大腿。每抽一下,女人就发出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叫声,在木头上拼命的扭动着身子。 船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熟视无睹的自顾自的干活抽烟的。 因为距离远,林佰光只隐隐约约的听到男人的呵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装正经也不看看地方!看我不打烂你个臭,还给爷拿乔……” 这极富情趣的场面却让林佰光打了个寒颤――他提醒自己,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几乎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施十四将他引到岸上。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南日岛上的海盗根本没有搭建任何寨子、堡垒的之类的设施,岸上有些托上沙滩正在修补的船只,海盗们搭建了些草棚就算是临时的住所了。显然,海盗们并不认为有人能够冲上岸来直接威胁到他们――船队就是他们的堡垒。 林佰光因为事先已经换上了明人的装束,所以没有引起很多人的围观。一路走来,只见岸上有几座用残木石块的篱笆围起来的空地,四面有拿着刀枪,挥舞着鞭子的海盗在看守,里面或蹲或躺的关了许多人,男女老少一应俱全,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大户也有破衣烂衫的穷人。只是在这既不避风也不遮雨的地方一蹲就是十天几个月的,很多人已经面无人色,浑身肮脏不堪。篱笆墙外的木桩上挂着几个人,大概已经是死了,上面苍蝇乱飞。 篱笆墙外面大约有坟地,埋得不深,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这是票房。”施十四道,“各处抓来的票子都关这里。” “这等穷鬼也抓来作甚?”林佰光故作惊讶道。 “上岸劫掠的时候哪里来得及分穷得富得,一锅端来了再说。”施十四道。 “既缴不出赎金来,抓来何用呢?” “和你们澳洲人一样,用来干活。”施十四笑道,“咱们没你们这么心灵手巧,做得出这许多精巧的货色,但是大帮里的各色杂活有的是,有些不花钱的手下使唤也便利些。” 被抓来的缴不出赎金的一律用来役使,从打柴、烧火、修船、挑水之类无一不干,睡的是天,吃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海盗并不关心这些俘虏的死活,若是能熬过几个月不死,首领发了善心也许就会放人,若是大帮里缺人就会被拉去当海盗。 稍有姿色的女子用来满足生理需求,等到大伙腻味了,就送到大陆上卖掉,有时候送到南洋去卖――在南洋的做生意的中国商人们虽然可以拿土著女人将近,但是从国内来得女子更能得到他们的青睐――卖出个好价钱来。 林佰光随着他穿过票房,远远的看到海边的小山上居然有一座完整的寨子,上面飘扬着诸彩老的字号,不由吃了一惊。这寨子修得好整齐规整!待到走近一看,却见寨墙已经塌毁了多处,寨子里的屋子也有坍塌的,再看寨墙上的敌楼、旗杆座之类,他知道这原来是座明军的水寨,荒废了许久之后又被海盗所占用而已 寨子周围,密密麻麻的搭建着许多棚子帐幕,大约是诸彩老手下的亲信和大小头目的居所。挎着刀拿着竹竿矛的海盗们也多了起来,林佰光知道,此地大约已经接近诸彩老的牙帐了。 一行人一路向着明军的废寨而去。沿途不断地碰到巡逻的小股海匪们,比起在海边遇到的难民一般的海盗来要显得要精悍些,显示他们离诸彩老的中军越来越近了。 不过,就算以林佰光不专业的眼光看,诸彩老的陆上营寨并不见得高明,一看就是毫无章法的随意安的,岗哨、巡逻队都很随意,不少地方的设防非常松懈,徒居其表。 这样一支看起来水平就一般海盗人马。也能屡次登陆,深入内地抢劫州县,而且多半还是所向披靡了。要么他最强的人马不在南日岛,要么就是他的对手实在太滥。林佰光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明军的战斗力的评估,在穿越集团中一直有两种极端,一种是觉得不堪一击。大有几百人枪就能打遍广东乃至直取南京的。一种是觉得敌人再滥也是正规军,我们再强也是业余选手,没有全身装甲、a47、马克沁机枪就难以取胜。 现在看来,起码广东福建的明军是没什么好怕的,诸彩老如此水平的人马也能纵横广东福建两省,让明军无可奈何,以临高县保安团的装备、训练和纪律水准来看,以一敌十不见得行,打败三四倍的敌人是毫无悬念的。 又走了一阵,虽然还隔着较远的距离,但是晴空之下林佰光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寨子上的大旗上面绣着着斗大的“诸”字。旁边还有一面旗帜,绣着“三军司令”。 这大明的军旗海盗也挂起来了。林佰光哑然。看来即使是土匪海盗这样的造反派,也有崇拜体制的弱点。 到得寨门外,施十四停住了脚步。和站岗的小海匪说了几句话。回过头道: “林掌柜!劳烦您在这里坐一会。容我先进去回禀一声。”施十四说,“大掌柜的要是在寨子里,很快就会见您。” “好,你去吧。”林佰光点点头。施十四和周围的吩咐几句,自顾自的进去了。这边的小海匪们端来桌椅,请他坐下,又端来一碗茶来。 林佰光见茶碗是缺了口的,边缘还有一圈污渍,茶水黄澄澄的,不知道什么味。他强忍厌恶之情,喝了一大口,还砸了一下嘴,做出满意的样子来。 茶水即苦又涩,还有一股海水的咸腥味。林佰光却道:“总算喝上碗茶了!” 送茶来的海匪一笑:“茶好不好,小的们不知道,这水又咸又苦的,不加上点茶叶还真喝不下去。” 南日岛上虽然有淡水,也经不起这一万多人马云集,每天的喝水很成问题,多数人只好随地掘井取水。这样的小岛上地下水多少被海水渗透,只能勉强度日而已。 看门的海匪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林佰光是施十四送来的,显然身份不低。他一身打扮非富非贱,浑身又透出精悍之气来,大伙估摸着大约是哪一路的同道。招呼起来也客气几分:最近大掌柜的日子不好过,来个同道大约是谈联合的事情。 林佰光也有意引他们说话,他当过办公室主任,属于特别会说花,能搞人际关系的。他自有一套能说会道的工夫,很快就和守门的几个搭上了话头,混了个自来熟。 很快,林佰光就从这小几个小海匪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云集在这里的船队基本上是诸彩老的全部家当了,据说大掌柜的要带着他们去“干票大的”。干票什么大的,他们不知道。林佰光可知道,显然是指进攻闽安的事情。 林佰光没有打听船只、人数这类敏感的事情,他觉得这不是需要关心的。他想掌握的是海匪们的士气和供给的状况。要在部队的溃散的时候拉走人马,这个才是至关重要的。从和海匪们聊天的只言片语中,他感觉得出海匪们士气不高――把这一大群人马聚集在一起,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极大的麻烦。为了供应粮食蔬菜,不得不每天派船队出去搜罗,就是这样,也不时有船断顿的。有些小股因为吃饭困难,取水又不便,来而复去,已经走掉了。 “也就是我们这里的中军,天天吃喝不愁,有时候还能有点肉吃。其他的小股,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只好天天捞鱼吃。”有个海匪还得意的说道。 这样云山雾罩的侃大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林佰光已经喝下第四碗茶,快要挺不住了的时候,突然从中军营寨里传出了嘹亮的海螺声。 “大掌柜升帐了!”小头目说,“大掌柜的怕是要立刻见你了。” 随着海螺声响彻营寨,忽然冒出来许多小股的海匪,个个刀剑出鞘,纷纷朝着寨墙、道路两旁涌去站队。 这是摆出迎接的威仪来了。林佰光暗道。 从好的一面来说,这是对他这个使者的尊重,从糟糕的一面说,是下马威。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就看自己如何的应对了。 看着眼前热闹纷乱的的场面,林佰光心里感慨万分,自己力排众议,孤身冒险来到这里,就都是为了能混入海匪集团的内部,诸彩老这个纵横海上的枭雄,大约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到来的目的居然是要挖他的墙角―― 正想着,几个穿着整齐的海匪从大门里的道路上一路跑来,来到近旁高声道:“请问哪位是来得同道?” 从他的喊话中,林佰光猜到诸彩老并不愿意把自己到来的消息泄出去。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明白。只能见机行事了。 林佰光拱手道:“正是在下!” 那头目换了个礼,然后说道:“这位同道,我们大掌柜的请您先行到老营休息!请!” 原来海盗们也叫“老营”,这称呼难道是明朝军队里的常用词么? 林佰光点点头,向门口的站岗的几个海匪拱手作了一个四方揖道:“众位兄弟,多谢各位照顾了!后会有期!” 众人忙慌忙恭敬地拱手回礼。都觉得这同道处事漂亮,礼节周全,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好汉? 沿着道路直到老营门口的时候,门外已经摆出了两行队伍迎接林佰光的到来。 这批人衣装整齐,武器闪亮,看起来十分的骠悍,显然是诸彩老的精锐亲信。比起沿路看到的难民式的海匪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排列在道路两边的海匪们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到气势迫人。他们一色握着的明军制式长枪,跨着日本打刀。冷漠的面孔上是一对对凶狠的眼睛,射出骇人的眼光。 在两边如狼似虎的海匪的目光盯注下,林佰光走上了通向中军的道路,那种无言的威压感的确骇人――过去林佰光看到电视电影里的这种镜头,只觉得装模作样,设身处地才能感到期间的恐怖感觉,一度他的面色有些发白,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先前进去禀报的施十四跑了出来,高声喊道:“有请贵客!!” 林佰光强定心神――事已至此,怕也无用。不由得闭目在心中向上苍祈祷: “在各个时空里奋斗的穿越前辈们,把你们的王八之气通过时空传达到我的身上吧!”暗暗祈祷数遍之后,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是劲道,身后隐隐约约有一光环,上面大书二字:“主角”。 “有劳带路了!” 跟着施十四走了一会儿之后,面前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辕门。门旁又有海匪喝道: “来人取下刀剑!” “我没有。”林佰光坦然道,“这位兄弟是不是要搜查一下?” “不必,不必!”施十四赶紧过去和人交涉。他一路陪同而来,知道这林掌柜身无寸铁随身,完全是赤手空拳 第一百九十九节 假戏真唱 从辕门下通过后。面前一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先前道路两边密布的供海匪们住宿用的营帐,在这个辕门里再也看不到了,呈现再众人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空地。高出周围数尺,从四周散落的建筑材料看,这多半是过去水师营寨的衙署的屋基。 在这块屋基上,搭建着一座用各色绫罗绸缎缝制的大帐,很有海盗的豪气。帐门已经全部打开,在门口站立着四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大帐前的空地上立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悬挂的正是那面迎风飘扬的“诸”字的姓字旗。 “请!” 林佰光走进中军大帐。直接面对这个纵横海上二十多年,和郑芝龙一样史籍留名的海商兼海盗,心情不免有些紧张。到目前为止穿越集团还没有人真正见过历史上的名人呢。这算是第一个吧。 端坐在大帐中央交椅上的,是一个五十多的老者。头发斑白,皮肤黝黑。一双渔民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穿着奢侈到夸张的南京宝蓝色缎袍,腰束犀角玉带,脚上是软皮靴子。腰里着一柄土耳其式的镶满珠宝的金柄银鞘小弯刀。 林佰光的第一念头很奇怪:他穿成这样,不怕热吗? 心情顿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在微微一愣之后,他便回过神来,迅速打量了一下帐中的情形。 这个奢侈无比,极有匪气的绸缎大帐,空间广大。但是里面却不伦不类的塞满了东西。各种中西奢侈品摆件杂乱无章的陈列着。本意大概是炫耀财富,结果看起来象有杂货铺一般的感觉。 整个帐中只有不到十个人,分成两列坐在两侧。显然这几个人就是诸彩老大伙里的主要头目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员组成很是复杂。 看清了帐中形势,林佰光径自大踏步走到诸彩老座前面,深深打一躬道:“林佰光见过诸大掌柜的!” 诸彩老似乎对林佰光很有兴趣,将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方才道:“林掌柜是从临高的澳洲人哪里来得?”他说得居然是一口标准的南京官话。 林佰光忙答道:“正是,特来请诸大掌柜安!” “胆子挺大。”诸彩老笑道。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澳洲人抢了我的东西,杀了我的人,也没半点表示,一两银子没有就让你过来做什么,给我做醒酒汤?” 帐下的头目们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林佰光知道江湖豪杰的醒酒汤乃是一道名物,照例是要用人肝做得。这话即包括他的不满,又有恐吓的成份在内。 “呵呵!我们初来乍到,不辨路途,一时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诸大掌柜的虎威,是我们的不是――”说着林佰光深深一躬,“还请诸大掌柜海涵!” “好说,”诸彩老还是带着笑容,“虎威不虎威的,倒没什么。你们把苟大全家良贱都宰了,也没什么。只是苟家的存的那些钱粮财货,也总得给我个交代吧?丢块银子到海里,我还听得到个响动,到你们这就没声了?” 林佰光加上了小心。虽然和诸彩老的谈判只是一个幌子,但是为了让他深信不疑,林佰光还是本着假戏真做的精神准备了谈判资料。他想了想才开口道: “诸大掌柜明鉴!我们消灭苟家,实在是无心之举,实非有意为之。”林佰光再一次表达了己方没有针对他的敌意,“所以当时放回施掌柜的时候,就曾提出,我澳洲的玻璃货物,在南洋尚无人代销……” “玻璃也好,镜子也好,都是好东西。”诸彩老一笑,“可是抵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好使。尊驾以为如何?”诸彩老面色忽然一沉,“少打马虎眼了,说吧!我的条件,你们认不认?” “诸大掌柜的事情,我们岂敢怠慢。”林佰光继续打他的太极推手,又注意不要触怒他,免得一时间急火攻心来个“推出去砍了”,自己虽然可以学小说电影里的主人公那样哈哈大笑来挽救自己,但是这个招数在现实中是不是管用只有天知道。 “只是有几句话,还要容我禀报――” “说吧。” “诸大掌柜所要的现银数额巨大。我等在临高食指浩佚。一时间也筹措不出这许多的银两来,”他不慌不忙的说,“所以赔款四万两的事情,一时恕难以从命……” 诸彩老的面孔变得阴晴不定,看起来似乎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林佰光注意到他的眉毛渐渐的拧了起来――这是要发怒的征兆。 “至于贷款还有供应火器的事情,”他说,“敝首领已经准了――” “哼。”看得出诸彩老的眉毛又松开了。 “……只是有几个条件。” “呵呵,不还钱,还要提条件?”诸彩老又笑了起来,“看来我只好亲自带队上门连本带利的要这笔账了!” “这个不敢劳动大驾。” “哼,尔等在临高有多少人船?就算你有四条快船一艘铁船,经受得住我们大帮六百条船,二万弟兄么?!”旁边早跳出头目来怒喝。 “我等不过在临高有个小小的局面,怎敢和诸大掌柜比家当?”林佰光知道这家伙多半是出来唱白脸的,“只是眼下贵帮大敌当前,有人欲除诸大掌柜为快,这样关键的时候,相信诸大掌柜不会做这等本末倒置的事情来……” 这一句直打在大帐中众人的要害上,所谓亲自带队上临高去索要,本来就恐吓之词――眼下他们就是想全队杀回广东洋面也得和刘香大打出手一番才行,怕是走不到临高,在珠江口就要损折一半的人船,澳洲人虽然人少船少,却是船坚炮利的主,这么个硬核桃就算能砸开也得损兵折将,最后白白的便宜了郑芝龙和刘香。 “林掌柜对这海上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么!”诸彩老缓缓道,“说罢,你们的首领提得是什么条件。” “贷款的事情――” “且慢!”诸彩老制止了他的发言,冷笑道。“你先别把话滑过去――给个准信:这笔欠账,你们是还是不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敝首领觉得,自己并未欠诸大掌柜的银子……” “什么?!” “放屁!” “拉出去一刀砍了!这种口出狂言的王八蛋留他不得!”大帐里顿时人群汹汹。 “诸位,且听我言。”林佰光知道自己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这事情其实空口许诺也无关系――反正是不会兑现的。但是他存心要博出位,给诸彩老的手下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否则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人,海匪们也根本不会看重。 “我等灭得乃是苟家庄,所得的财物也都是苟家的财产,如何说得是诸大掌柜的财物?就算有欠债,这钱也是该向苟二去追讨――他可还活着。” 下面的首领们几乎要发狂了,一个个都要冲上来很不得要将他撕个稀巴烂。林佰光虽然早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还是一阵的胆寒。不知道自己这套“故作惊人语”的说辞能不能奏效。 诸彩老挥手止住了手下人的聒噪。冷冷得望着林佰光,半响,他点了点头: “你们和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并无任何仇怨,只不过所谓斩草除根――” “好!”诸彩老点点头,“苟二父子一经拿获,我自会派人送来与尔等交涉,看看到底该还我多少银钱!” 其实苟二是死是活,穿越集团并不感兴趣,林佰光拿他做文章不过是种迷惑诸彩老的伎俩而已。 “至于贷款的事情,首领已经允准。”只不过是不用现银。全部用临高流通券支付。额度是一百万元。贷期为一年,前三个月不收利息,以后每月一厘。”林佰光说着解释了下他们在临高发行的流通券的概念。 “拿纸片给兄弟们发饷?”有人怒气冲冲道。 “流通券是用来买东西的。”林佰光毫不示弱,“哪里说是给你们发饷了。” 实际上,执委会的政策是发放出口信用贷款――虽然他们不打算真得给诸彩老这笔贷款,一百万的流通券可不是个小数字,而且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把宝贵的资源和生产能力放在为为诸彩老生产武器上。 几个头目怒发冲冠,简直就想冲上来直接砍人了。对他们来说,没有银子就无法发饷,也就无法稳定军心,不管那劳什子流通券在临高能买什么。到这福建的洋面上可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这是敝首领准备供应给贵帮的各种货物。全部可以用流通券支付。” 执委会承诺可以用销售的东西琳琅满目,从火炮、火枪、弹药到各种药品、干粮、砂糖应有尽有,不但写出种类,不少物品还绘制了图案并且加以简单的说明――看起来有点象广告宣传小册子。 至于价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还注明一行小字:“实价交易,无明暗扣”。 “这些是你们造得――就在临高造的?” “正是,”林佰光见他的神情有变化,知道这东西已经打动了他。 “我要你们的火炮,24磅的叫――卡隆的,要三十门!最快多久能有?” “没有现货,要备料铸造,起码得二个月。” “太久了。”诸彩老摇摇头,“赶不上了。” 林佰光原来很怕他要买到炮之后再发动对闽安的攻击,细节一旦变化,历史的走向也许就会大为不同。现在看来诸彩老不打算推迟进攻计划。这让他放心了。 “时间虽然久了一些,炮总归是要用的。” “嗯。”诸彩老点点头,“银子没有,临高的存粮可丰?” “凡有一元流通券在外,临高便有一斤糙米储备。” 诸彩老点头说了声:“好。” 双方约定,货物由诸彩老派船自行提货,用款从信用额度中扣除。 至于还款,诸彩老自然没地方找流通券来还本付息,所以双方约定,诸彩老用战利品支付贷款和利息。双方就流通券的价值如何计算,货物怎么折价进行了详细的讨论。林佰光事先也和财金委准备了详细周密的的方案。 虽然根本就不会执行贷款计划,但是这种发放信用贷款的政策将来也会实施。先做出方案来绝不会是白费功夫。 林佰光眼见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心中大喜。诸彩老突然微笑着问道:“你们给我这一百万买炮买粮,不怕我收拾了郑芝龙、刘香之后再来对付你们?” 这个问题不算刁钻,但是问得突如其来,很有会心一击的威力。林佰光赶紧定了定神: “诸大掌柜此言差矣。”林佰光道,“郑芝龙、刘香是何等人物,岂会轻易授首?”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相信他能立刻击败郑芝龙和刘香――这自然也是实情。 林佰光想传达给诸彩老的意思就是:澳洲人要在这闽粤洋面上生存,就不会允许这里的任何一股势力独大,支持诸彩老就是保护自己――澳洲人不希望让刘香、郑芝龙坐大。 这在策略上是说得通的,而且合情合理。不由诸彩老不信。 诸彩老点点头:“你倒是很坦白啊。” 林佰光笑道:“我是后生小儿。这点心思如何能瞒得住前辈?” 诸彩老关照施十四把林佰光带到中军后营,拔出一间帐幕供他休憩。林佰光知道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但是以诸彩老这样老j巨猾的人物,自己这点伎俩到底能不能瞒住他还犹未可知。 心中虽然忐忑不安,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随着施十四进了帐篷。 “这间帐篷就是你的了。” “多谢施大哥了。”林佰光朝帐中一扫,只觉哭笑不得。这不知道是从哪家有钱人的闺阁里抢劫来的家具陈设:绣花的帐子乱七八糟的挂着,只有床板的大床,甚至还有个梳妆台。上面放了些茶盏茶壶。 “对不住兄弟,我们在海上讨饭吃得人,这些家伙都是临时找得――”施十四是见识过穿越众的生活水平的。 “哪里,出门在外也没法讲究不是。” “呵呵,哥哥一会给你找你个乐子。”施十四淫笑了几声。林佰光知道这多半要搞个女人来了。 不多片刻,果然施十四果然带人送来一名女子。 “怎么样,这女人还不错吧?可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玩过得人不多,还挺新鲜……” 和当地女人发生关系要冒健康风险,这是卫生部反复提醒过得。林佰光自从d日之后,虽然有得是机会可以隐蔽的找女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染指过――屈从于性欲是人性软弱的标记。 但是此时,他决定要收用这个女人。他很清楚这种下层匪徒的心态:把吃酒、玩女人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你要是不干,就是“没种”,这对他取得他们的信任,开展工作是很不利的。 眼见送来得女人大约二十出头,长得倒是白白嫩嫩的,不象个海上人家的女子,裹着一件男人的青布直缀,无精打采的模样。 “晚上你就好好得乐一乐吧!”施十四似乎颇为得意,“大掌柜的对你真是高看,还特意关照给你找个女人,哈哈,我们这里的小头目都没这个待遇呢。”说着又叫人抬进一个食盒来: “岛上没什么好吃的,这是大掌柜的一点小意思。” “当不起,当不起,大掌柜真是太抬爱了――” “嘿嘿,你就好好享受吧。”施十四笑嘻嘻的说着,又正色道,“晚上无事,莫要出去,夜里营寨里不许走动,抓住了就要砍头――你是大掌柜的贵客,砍头虽然不至于,白白吃一番苦头也是没必要。” “有这满室春光,我到黑地里吃海风做什么。”林佰光敷衍着把送走了。 林佰光送走了施十四,自顾自的走到食盒旁打开,林佰光吃了一惊。里面的菜肴出乎意料的考究:灼鹅掌、小炒羊肉、豆腐螃蟹羹、腌牡蛎……居中是两个瓷罐子,打开一看,一个装着雪白的米饭,另外个则是鸡汤,配着酸酸和韭黄。 除了菜肴,还配着两壶酒,一黄一白。 在一个地方不大的小岛上置办这样一桌菜肴,烹调得还如此的精美,这手笔真是不小。 他原以为不过粗鱼大肉之类的东西――海盗们吃东西能讲究到哪里去?他忽视了一点,这个时空的海商海盗不分家,诸彩老和他手下的一干头目除了是大海盗,也是大商人,饮食起居一贯讲究。 不过,林佰光想到看门的海匪说到供给困难,有的船只甚至断了顿,就知道这种奢侈是建筑在广大的贫乏之上的――他倒没有由此产生什么感慨,而是暗暗高兴,上层穷奢极侈,下层却在忍饥挨饿,这团队的凝聚力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的挖墙角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就愈发大了几分。 “你叫什么?”林佰光自取自饮,抽闲问还坐在地上发呆的女人。 “婢子叫小树。”(!) 第二百节 深入敌穴 裹在女人身子上的青布直缀滑落到地上。里面只穿着件小小的肚兜,林佰光是久旷之夫,哪里还按奈的住,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塑封片来“刺啦”一声扯开,……帐幕中顿时一片春色昂然。 吃饱喝足,林佰光微薰的搂着已经光溜溜的小树上了床,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小心翼翼的叼在嘴里,用油灯点着了火,舒舒服服的抽了一口,准备着一会再大干一场。 凭林佰光在另一个时空出入风月场所的经验,他知道这女人挺干净。这种机会得好好的把握。当然安全套他还是得用――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好几个出来。 正在考虑着一会换种什么体位,再搞个啥花样,只听得怀中的女人在嘤嘤的抽泣,林佰光吐出一口烟,很是关怀的问道:“好好的,哭什么?” “没什么,怨婢子命苦。” 林佰光想这桥段很是熟悉么,但是她的命苦是海盗造成的,顺便也有自己的份。便含糊的应了几声。 “老爷是哪里人?”小树拥在他怀里,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婢子觉得老爷是漳泉一带的……” 林佰光想这还真说对了,我家祖辈在台湾生活过一百多年,算是半个闽南人吧。 “哪里,我是澳洲人。”林佰光说,“先祖倒是从闽南的渡海去的。” “和婢子也算是半个同乡了。” “也算他乡遇故知吧。”林佰光笑着说,心里却警惕起来。 果然,小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他说:“婢子有事想求您。” “嗯,什么事?” “小声点!” 小树用手指按了按林佰光的嘴唇。指了指耳朵。做了个“隔墙有耳”的手势。 林佰光给烟点上火,并不理睬她的提醒:“说说看。” “能带婢子走吗?” “走?”林佰光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是。” “……” 林佰光忽然面对这样的局势,有些不知所措,小树到底在动什么脑筋?这里面有没有使诈? “求求你,老爷,带我走吧,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们糟蹋死了。”小树见他神色变幻不定,趴在他的胸前,压低着声音哭求着。 “不要哭么,”林佰光轻声安慰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婢子原来是漳州府人氏……” 小树自述她是上个月被海盗掳来得,一直被关在老营,专供大头目们淫乐之用。 “……十多个人,轮番糟蹋婢子的身子不算,稍有违碍还要挨打,真是生不如死。”小树小声哭诉着。 “原来如此。” 林佰光轻轻地答道。他想,帐篷外面多半有人在偷听。 “只求老爷发发慈悲。带婢子逃出这匪窝。婢子家在漳州也有几个钱财,必然重重酬谢老爷。” “你家既然有钱,为何不来赎人?” “谈不拢,”小树凄然道,“要一大笔钱,非得卖房卖地不能筹办……” “舍命不舍财啊。” “总是婢子命苦,求老爷发发慈悲婢子走吧。” 小树止住哭泣悄声道,“婢子来之前,听他们议论,说老爷多半是别有企图才到南日岛来的。要大掌柜的把你一刀两断了账。” “……” 小树不停劝说:“大掌柜这个人,疑心病很重,他不会相信你的。”她小声说,“你是打听消息的吧?诸大掌柜的人、船、炮、粮的数目婢子都暗中都查得了。”似乎是怕他不信,她小声说,“二千料大船,七艘――” “我不是探子,不要知道这些。”林佰光柔声道。他这会已经完全判明,小树说得是谎话――这是个用来试探自己的女人。 “你若是想要离开此地回家:我明日见过诸大掌柜,自然求个情,把你要去了。就算出几个赎金,我们澳洲人也出得去。到时候自然送你回家。至于酬劳。不要分文。只是――”他的言辞很是严肃,“你居然私查诸大掌柜的兵马钱粮钱,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看你不要干这样的蠢事了。你说的话我就不告诉施十四他们了,你老老实实的认命,不然小命难保!” 林佰光吐出了冷酷无情的话。可是他心里真想说,这拙劣表演该收场了。虽然演员表演的不错,但是剧本太糟糕了。 “老爷饶命!”小树抽泣着,要下床去跪着。 “不必担心,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不过你也得老老实实的。” 林佰光把烟头掐灭,翻身把女人压在身下,做出跪趴的姿势。他得意的在小树的屁股上狠拍了两下,再一次的强迫她配合起来。 那一晚,林佰光连着发泄了好几次,知道身下的女人其实是个探子,他连最后的一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了。直到最后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林佰光在大战三百回合沉沉睡去的时候,中军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诸彩老和他手下的众头目正在商议形势,也评估下澳洲人作为盟友的可性。 大家觉得林佰光这人说得话应该是谱的。现在多这么一个盟友大有好处,更不用说对方已经答应供应火器粮食这些至关重要的物资,这对处境窘怕的大帮来说是急需的。 下一步,就是是否要发动对闽安的进攻了。头目们众说纷纭,但是都觉得再不能这样在南日岛上僵持下去了。得干票大得补充下匮乏的粮饷。 老营总管汪友眉头紧蹙,道:“大掌柜!弟兄们的粮饷实在匮乏的厉害,连吃饭都有问题了。” 诸彩老的面色很不好看,粮食已经成了他一个心病。原本当海盗的从不愁粮食的事情,岸上通海的大户豪商多如牛毛,只要肯出价钱,都会舍生忘死的把粮食运来接济。然而如今却一点也指望不上他们了――福建漳泉一带,都是郑芝龙的地盘。现在他脑袋上又有官帽子,通海的大户们谁也不敢得罪他,诸彩老筹集粮食的手段只剩下的抢劫一途。抢劫粮草看似不花钱,如今的的成本远高于买粮。岸上遍地都是寨子和乡勇,官军虽然多数是充当打酱油的,但是郑芝龙对自己的地盘却看得极紧,几乎闻警必出。弄得每次出去筹粮都得出动大批船只和人马。简直有些得不偿失。 “还有多少余粮?” “省着给大约可以维持十天。”汪青禀告道,“饷尚可拖一拖,这粮食的事情,可是一天也拖不起了。” 头目们发出一阵骚动。 “大掌柜,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回广东去吧。” 广东是诸彩老的起家地盘,返回去获得粮食接应都要容易的多。 “回去?说得容易!刘老香这小崽子会让我们过去?他最好我们烂在福建这里。” “大不了和他打一仗,谁胜谁负还不见得。” “对!他也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 …… 诸彩老哼了一声: “回去?回去做什么,喝西北风去?”他的巴掌往桌子上一拍,“广州城的洋货生意,都是佛朗机人的买卖,我们不上手的。要想赚钱就得在这里混!” “再说了,和刘老香打一仗,结果还不是便宜了临高的髡贼!”诸彩老冷笑一声,“这群海外蛮子,大约就是在等我和刘香开打,自己好检便宜。” “大掌柜。他们可是愿意供给我们粮食火器的……” “这粮食火器你以为是好拿的?要我们自己派船去运,我整队回广东,刘香岂能容我安然返还?” “你老母!还有这个道道!”有头目已经开骂了,“宰了那衰仔!” “算啦,人现在也算是和我们结盟了。我们以后的大炮和快枪都要指着他们。”诸彩老摆了摆手,“不过眼下就想指望他们的接济,未免是画饼充饥。” “这也未必。”汪青说。 “哦?汪总管有何高见?” “大帮全队回广东是不能的,不如先派遣些船只去临高,要他们供给一批粮食火器。” “不行不行,大队的船只刘香都不肯放过,几十条船。他还不逮个正着,一口吞下去!” “刘香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他在这里肯定有探子,我们船只一动他就会得到消息。”汪青似乎早有预案,“但是我们不走内洋,走外海。他就算知道了,大海茫茫,上哪里去找?” “若走外海,小船便不能去了。”外海风浪大,且无地标,占海盗船队中的大头的小型船只就不便航行了。 “既是去装货,小船去亦无用,装不了多少。自然要派大船去。” 但是大船去了,海上的战力不免就要下降。这又是个两难的选择。会议下来,决定先派遣一队大船去临高装运粮食回来,等船回来人心稍安再发动对闽安的进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了。林佰光没有手表,但是看外面的光影,大约已经是将近十点了。 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振奋。再看身边,小树已经不在了。只要枕上的长发才让回忆起昨晚的旖旎风光,不由得有些怅然。 “老弟起来了?”施十四笑着从外面进来,身后是个小海匪,端着洗脸水。 “起迟了,让施大哥见笑了。” “呵呵,昨晚你太威猛了么!”施十四带着暧昧的笑容,“怎么样?小树还不错吧?” “好,挺好的。” “这细皮白肉的小婊子――”施十四带着羡慕的口吻,“唉,不说了,一会大掌柜的要见你。” 盥洗完毕,林佰光又由施十四引路,来到诸彩老的中军大帐。不过这次,他是在后账受到接见了。 帐篷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诸彩老一个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堆着许多地图卷轴。 “坐。”比起昨天,诸彩老的态度缓和多了。 “昨个睡得还好吧?” “托大掌柜的福。很是香甜。”林佰光站起来施礼,“还要谢过大掌柜的厚爱。” 诸彩老点点头,开门见山道:“你们用得连珠快枪也肯卖?”步枪通过逃回去的海盗的描述,给诸彩老留下的极深的印象。 这话说出来,显然是已经认可了双方的协议,林佰光一阵小小的激动。他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当然能卖,只不过――” “价钱好说!若是贷款用完了,我用现银买就是。” “不是价钱。此是钢枪。”林佰光当然不能说临高一时半会还造不出了,也没办法批量制造子弹。 “枪身用得都是最好的百炼钢,我等在临高的铁匠就是不吃不喝一个月也造不了几支。” “我要一百支。”诸彩老豪不含糊,“价钱翻倍都可以。最快要多久?” “那,”林佰光故作为难道,“三个月吧。” “太迟了。”他有些遗憾,“旧的连珠枪可卖么?” 就这么几百支,卖给你俺们还活不活了。林佰光想着拱手笑道:“这可为难了。您老也知道,我们人少船少,能在临高混着,除了着大掌柜不和我们计较,就是这几支快抢了。大掌柜的要买枪,宽限几月,自然就有了。” 诸彩老盯着林佰光良久才道:“稀罕,买门炮,要二个月,买几支枪,又得三个月。你们有什么东西是现成的?莫不是只是一纸空文吧。” 林佰光被他的眼睛看得胆寒――这种海商巨渠的威势真不是盖的,什么叫王霸之气,这td才叫王霸之气啊,就俺们执委会那群一天到晚故作深沉,满口理论的人民委员,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林佰光低眉顺目等着。听他发话才应道: “诸大掌柜您明鉴!武器不是说有就有的。都是耗工费料的事情,”林佰光小心的说道,“至于旁得东西都是现成的。” “粮食也是现成的?” “是。”林佰光有些料到他最感兴趣的除了军火就是粮食了。 “火药呢。” “有的。” “明日我就派船队去临高买货,”诸彩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林掌柜要不要随船一起回去?” 林佰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买卖未成。我在这里也算是个见证。”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搞策反,就这么回去了算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一番做作不就白费了。 他接着说,“大掌柜的要派船去运粮自是没有问题。临高现今粮食还是足够的。我这就写一封书子回去。” “好,我即刻就派大船去。”诸彩老笑道,“船回来之前,就请林掌柜在我这里多盘桓几天了。” “多多叨扰了。” 诸彩老点点头,问起林佰光个人的一些事情来。他对林佰光自称是澳洲人含笑不语,他和林佰光说起泉州的开元寺、洛阳桥,谈起泉州的咸饭和茜草粿……有些是他过去听说过的,有的则是没听说过的。林佰光只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再说说自己只是祖籍在闽南,故乡的情况,自己一直不清楚。接着诸彩老又说起他年轻的时候在福建沿海做生意的往事, 诸彩老聊起这些的时候,即亲切又随和,好像就是个退休的邻居老人不甘寂寞的找人聊家常而已。林佰光忽然警醒:他这是在盘自己的底。 这老j巨猾的家伙。林佰光意识到这点,愈发感到自己的处境凶险万分。此时他觉得自己秉承的“尽量说真话,关键的时候才说假话”的思路是完全对得。光棍眼里揉不得沙子――稍有前后不对的地方,恐怕这老海匪就要翻脸! 亲热的拉家常持续了大约一小时左右,林佰光拿出过去对付县领导的全挂子本事应付着。诸彩老再牛b,林佰光认为也不见得能比自己服务过的县委领导强。 午饭的时候没有给他留饭,又亲热的派人送他回了帐篷。 林佰光回到自己的帐篷内。他看了看随身的日历。离诸彩老攻打闽安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有一点没有搞清,诸彩老急于要去临高运粮,显然是供给到了相当困难的地步。若是这样,他会不会等到粮食运回来之后再发动进攻?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装满十二艘大船的粮食,临高自然是拿得出来的,但是这么一来,等到闽安兵败的时候,这些粮食就都便宜了郑芝龙――而他到底能从诸彩老手里拉出多少人船还是未知数。要是白送了十多船的大米给诸彩老,最后只是闹得他单身逃出乱军,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自己在穿越集团内部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林佰光打定注意:粮食,绝对不能给。诸彩老在南日坚持不了几天了。只要顶过几天,他就非得冒险行动起来不可。 只有用“拖”字决把运粮的船队扣在临高,这样即使他的策反失败,至少到最后穿越集团能获得十二艘大海船和几百人。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就危险的多了。林佰光估计不出诸彩老得不到粮食之后的态度,推诿几天或许可以,日子久了,自己小命不保不去说他,恼羞成怒的诸彩老会不会不打闽安,干脆全军发动来打临高也未可知。(!) 第二百零一节 当船开始漏水的时候 不过,这个险还是值得冒一冒!林佰光来到南日的时候就是走的外洋航线。单程差不多要花六天以上。古代没有电报电话可以即时联络,船队一从南日出发,诸彩老就只能干等着,起码也得等上十五天以上才会发觉情势不对。 就算发现情势不对,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船只途中遇险沉没、遭劫还是迷航……航海的种种不确定性使他一时半会难以下决心来对付自己。林佰光估计,从船队起航起,至少有十五天他是安全的。 十五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十五天,也足以让诸彩老粮食耗尽,被迫发动进攻。 想到这里,他开始动笔写这封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是简单,无非是将协议达成的情况告知执委会,写上双方的条件和要求。同时告知临高,诸彩老马上就动用贷款买粮,船只一到即请售粮。 书信平铺直叙,不用任何暗语。为得是取信于诸彩老――他必然是要仔细的检查过了才会让使者带走。所以林佰光也没有搞任何的密写或者密码,他不知道古人的密写水平有多高。至于密码,对方虽然不见得能破解,但是看到了自然会有疑心。 他相信冉耀等人有充分的智慧理解自己在书信中传达的意思。写完之后将墨吹干,装入封套,不写任何题款。交给外面的小海匪。要他交给去临高的使者。 诸彩老要研究就让他去研究吧,林佰光心中暗笑。 中午,施十四带人来送饭来,饭菜还是照旧精美。林佰光很难相信这是一支已经快要断粮的军队里的伙食:依然是四道菜:火燎牛头皮、白灼鸭舌、清汤燕菜、蒸鲍鱼。这几道菜除了调味与现代略有不同之外,就算拿到现代的大型酒楼也是毫不逊色的。 “这样一桌好酒席,我一个人太浪费了。有菜有酒,不如施大哥同饮。” “好,”施十四也不是忸怩作态之人,何况这种饭菜最近在南日岛上几乎完全吃不上了。他这个中层头目虽然饭吃得饱,到底也没这么考究。 “我这就去取几坛好酒来。”施十四说着就要往外面去。 “既然喝酒,人多些才好。” “这自然是好,不过――”他盯着桌子上酒菜,面迟疑之色。 林佰光笑道:“无事,这南日岛四周都是海,难不成还捞不起几网鱼虾来?”他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银子,总有二两,“施大哥拿去采买,找个厨子做做――我看这里厨子的手艺很是了得。” “那里需要这许多?”施十四不肯接他的银子,“鱼虾,叫小的们去捞就是,都是渔家出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至于厨子,有个五钱就够了--我出得起!诸老大专用的厨子请不动,小伙房的还是行得。” 施十四不肯拿银子,自顾自的去了。林佰光自己动手,将桌子手势开,又从行囊里取出肉干、果脯之类的适宜下酒的干粮取出来。 过来大约半小时。施十四带着人来,又在桌子上添了七八个菜,都是海味。无非是蛏子、牡蛎、大虾、海菜之类的东西,在这海岛上是最平常不过的食物。 “只有这些海味了……”施十四有写不好意思的搓了下手,“想找几个鸡蛋也没地方寻去。” “已经很丰盛了!” “我请了几个平日里交好的朋友,他们也想见见你这位兄弟!”施十四眯着眼睛笑着,“大伙都想到临高去开开这澳洲的洋荤呢。”说着哈哈大笑。 林佰光笑道:“这有何难?等这边的事情了了。过来就是,一切都由兄弟作东!” 正说着话,又陆续进来四五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施十四一一介绍,都是各股的“掌柜”,也有在诸彩老中军的小头目。大家见过礼各自落座。 施十四又让人抬进几坛酒来。 “这是几年前我从一艘船上得来的,真正的兰陵酒。”施十四豪兴大发,拍碎泥封,提起来一一给众人斟酒。 一番酬劝,三巡酒过,大伙开始闲聊乱谈,只说些临高的澳洲人的新鲜玩意。果然,这几个人对施十四在临高看得av抱有极为浓厚的兴趣。 林佰光从他们嘴里知道,原来诸彩老对穿越集团早就有了兴趣。当初苟家庄被剿灭之时,诸彩老曾经动过全军到临高的念头。只是对穿越集团的“巨船”“快艇”心存畏惧才没有动手,改为派施十四去“钓鱼”。再后来,诸彩老就陷入了和刘香的混战中,无心他顾了。 还真是好险!林佰光想要不是己方的铁船有足够的威慑力,加上这东南沿海的乱局,诸彩老当时要真是发动全军来攻,当时立足未稳的穿越集团虽然不至于团灭,但是损失惨重是免不了的了。 酒多了,话就开始乱说了。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施十四出一脸的愤愤不平之色。 “哦?有谁得罪施大哥了?” “哼,原本去临高买粮食的事情,打头就该我去。我都去二回了,路也熟,你们那里的规矩也懂,非要换贺新这个二货!还不是因为他是诸大掌柜小舅子的小老婆的表兄弟!” 这复杂的关系林佰光一时间闹不清,不过意思却是听明白了,去临高买货物的“美差”被人用关系抢走了。 “算了,人家有山,哪里是我们这样苦哈哈出身比得上的?” “娘得!早知道我就不说在临高的事情了!干脆说成人间地狱就不会和我抢了。”显然,施十四还在念念不忘在临高的种种“奇遇”。 从他嘴里,林佰光知道去临高的船是十二条诸彩老直辖的大船,最小的也有五六百料,最大的足是二千料――这诸彩老是要去临高“吃大户”啊。 “施大哥不必介怀么,去临高的机会以后多得是。” “贺新这个小王八蛋,仗着算是个什么鸟亲戚,打仗不去,有好处的事情就是他沾。这帮子着女人卖的皇亲国戚,都不是好东西!” “算了,这世道,哪里不是这样。”有个叫林淡的头目喝了一碗。“俺们在这里喝酒吃肉,下面小的们都在肯鱼骨头喝咸水呢,你当他们乐意?” “俺们在这里喝酒吃肉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象你,”施十四一指旁边一个胖子,“老胡是自己出钱造船,一家子来投的,都是有本钱的,贺新有什么本钱,女人的玩意?” 众人一阵狂笑,便有人笑:“人的‘本钱’说不定比你长那么几分……” 林佰光发现关于“性”的话题总能引起大家热烈讨论。 施十四愤愤不平,把胸中的许多不平都倒了出来:“打仗俺们卖命,分钱他们倒是头一份……” “施大哥,慎言!慎言!”林佰光很喜欢这样的反应,但是昨天小树的事情让他产生了警觉――谁知道这施十四是不是在有意做作?就算不是,这帐篷内外,保不定有几个探子在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施十四借着酒意还要骂人,被人劝住了,那姓胡的胖子干了一碗酒,叹息道:“我们大帮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当年南北两个船队,纵横闽粤,那风光,气派!现在居然被挤兑的待在这小岛上混日子。还进退维谷!” “说到底,还是郑芝龙这反骨仔坏了规矩!老子要抓住他,非把他切成片喂狗不可!” “哼,你以为李魁奇不想,大掌柜不想?可人家现在是堂堂游击,朝廷的官儿。” “游击算什么?芝麻大的官。参将都打死过,怕他个逑。” “他手下人多船多,”林淡说,“想来钱也很多。”他奇怪道,“我就没搞明白过,去年李魁奇和他裂锅的时候。他的人马船只不是多数给李魁奇拉走了么?怎么一年不到声势就这么壮大了?” “朝廷支持他。听说巡抚熊文灿给他买炮造船,他的实力大增。” “熊文焕这个老货,想得是借刀杀人的把戏。” “郑芝龙不也是一回事。他就想借助官府的力量把咱们这样的全干掉,以后就这海上的生意就全是他一个人做了。”林淡叹息道,“大掌柜不是他的对手。” 胡胖子道:“来来来,喝酒吧,反正眼下还过得,真要不行了,我就把帆一扬,带着全家老小跑路就是,大不了下南洋去求条活路。” 众人一阵沉默,都觉得前途堪虑。这时,有人小声道:“听说了么?黑旗老四要跑路了。” “哪个说得?”众人都吃了一惊。黑旗老四不是一般的掌柜,是大帮中的骨干,他要跑路,岂不是大树欲倾的征兆? “看样子就象,人都回船上去了。一个也不在岸上。” “要真不行了,我也干脆跑路。这日子过得!” “大伙到时候就投临高去吧。”施十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林佰光心中一惊。在他看来这话太直白了,简直有诱他上当的含义在内。 “也是,听你把临高说得这么好,我也想去了。”有人就应道。 “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当引见人啊。”胡胖子一脸诚挚的说。 “说不到,说不到。”林佰光小心的应对着,“如今大掌柜的局面还没到这个地步,大伙安心就是,只要对付过这几个月,说不定局势就会好转――大掌柜不是已经派船去临高运粮运火药了吗?真要不幸闹得大家流离失所,到临高来总有大伙一口饭吃。”他笑了笑,“不过眼下大伙还是齐心协力渡过难关才是。大树真要倒了,对我们这些猴子总不是好事。” “林掌柜说得对。”林淡道,“做生不如做熟么。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就是转运的时候了。” “就怕我们是齐心协力,那些平日里果子吃得最多的早就想下树了。” 一直没怎么吭气的徐成吭气了,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似乎憋了很久了,他是中军的一个小头目。原来就是低着头喝闷酒一言不发的 “你们大概都不知道,”许成大着舌头,“四太太的兄弟最近押了好几船的东西出去。不知道送哪里去了……还有王二大掌柜的兄弟,也不见了……原先存在老营里装细软的铁箱子,也少了许多!” 徐成低着脑袋结结巴巴的:“我算看透了,什么兄弟义气,什么江湖道义,全是狗屁,钱才是真得,老子跟着大掌柜十几年了,玩女人都轮不到排前队,尽是人家剩下的――倒是他们的亲戚、连宗、奴才一个个都成了头目,女人财货一船一船的往家里运!” “你喝多了,别喝了,”几个人面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赶紧扶住他不许他乱说话。施十四赶紧到帐篷外看看,见外面只有自己带来的几个亲信在放哨才略觉得放心。 “你们盯仔细点,有人过来打个讯!”说完又钻回帐篷里,这边几个人已经把菜塞了徐成一嘴巴。 “这个,徐兄弟酒后失言,失言……” “没事,没事,小弟什么也听到。”林佰光会心一笑。 看来诸彩老这里人心已经大大的不稳了,既得利益集团正在疯狂的偷盗,准备随时离开这条即将沉没的大船――这也是这类传统家族式封建式企业集团的必然结果。 “咳咳,如今,唉,真是。”施十四不知道如何措辞。 “没事,我们继续喝酒好了。只谈风月,只谈风月。” 诸彩老派去临高的船队离开南日岛已经十二天了。 这些天来。诸彩老已经不再召见他了,大约在他看来,林佰光作为一个使者的用处已经结束。现在不过是个抵押品而已。 在施十四的介绍下,林佰光和不少船队里的头目混熟了,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赌钱――他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作为活动经费。林佰光用带来的扑克牌教大伙赌21点,这种新奇的牌戏因为简单又刺激,立刻成了风靡一时的赌博游戏。 因为中军寨里不便赌博,他就每日到施十四的营里去,喝酒赌钱,看小海盗们打拳角力。。 小树依然每晚被送到他帐内伺候。林佰光自然不会矫情,每晚还要变些花样出来,叫声传出几里地去。 赌钱、玩女人和喝酒加在一起,大家只是觉得林佰光是个纵情声色的人而已,不会把他频繁和头目们喝酒与其他事情联系到一起。这也是他自我掩护的招数。 不过他严格的秉承一点,在任何场所绝不流出哪怕一点点的招揽之意,倒是有不少人向他打听临高的状况和实力。此时,已经出现了对前途无望,乘着夜晚带着船只拖队而去的小股了。 看来,到时候在一片大乱的时候,自己只要及时掌握形势拉走百十条船是没有问题的。林佰光算计着。 不过,历史上郑芝龙和明军的船队是直追到南日岛的,并且就在南日岛将诸彩老击败。在一片混战中自己如何能保住命还是个问题――万一死在乱军之中岂不是冤枉? 他每晚都在想这事,自己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如何才能应对?想来只有在这之前到施十四的船上去才行。施十四这老海狗,逃命的本事总是有的。 但是另一个威胁却开始慢慢的降临到他身边。去临高的船队果然象他预计的那样没有按时归来。诸彩老等了几天之后开始烦躁不安。但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开始疑心林佰光的来意,但是听人说他一天到晚喝酒赌钱,晚上玩女人也十分起劲,看不出有心怀鬼胎的样子。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林佰光就不能再出中军寨子了,虽然伙食和女人继续供应,施十四也常来看他,但是他等于是被软禁了。这是第一个危险的信号。林佰光知道,事情的分晓就在这几天了。 诸彩老久等粮饷不到,肯定会按照历史上的做法,全军发动去攻闽安――这是可以预见的。 不可预见的是,他会对买粮船队久久不归持有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直接把他一刀砍了再出发去打仗? 林佰光无计可施,只好听天由命的等待着。他觉得:问题不大。 第十三天的傍晚。诸彩老和主要头目正在中军帐内议事,这时候听到梆子响,不由得一惊。 “出什么事了?!”他厉声问。不是敌袭的号炮声,但是敲打梆子就是有紧急的意外事件发生。 不多会有人已来禀告:又有一股船只拖队而去了。 “是黑旗老四的船!” 众头目顿时骚动起来。这黑旗老四不是小股,是有六艘大船。二十条小船的中等匪伙,他投在诸彩老旗下也有十来年了,忽然起锚离去,显然是对前途失去了信心。 “大掌柜!我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算了!人去不中留。”诸彩老的面色铁青,“大家弟兄一场,你去拦他不免来个刀兵相见。让外人看着笑话。让他走吧,以后还留个相见的余地。” 第二百零二节 林佰光的危局 “可是大掌柜――” “我知道。不拦他怕是有人跟风学样。”诸彩老神色凝重,想了半响,似乎是下了决心: “汪总管,你立刻关照粮台上,把存粮发到每股每船,把粮台上的粮食全部发完,全军造饭!准备打仗” “啊?!”众头目望着他。只有老营总管汪友不觉得意外――虽然这十来天里又搞到一批粮食,还跑了一些人,粮食供给还算勉强对付过去了。但是杯水车薪,全军断粮只在这几天了。 “大掌柜!我们现在少了十二条大船!是不是等去临高的船回来再议……” “等贺新回来就太晚了,天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船队既然走得是外洋,一旦延期,各种因素都有可能,继续坐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陷入彻底断粮的绝地。汪友明确的指出现在的形势有多糟糕。 “不能不打了,粮食就要见底了。”诸彩老冷冷道,“我们这就去打闽安!” “少十几艘大海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船一样打仗,打这样陆上的地方,小船还灵活些。” “大掌柜!那个澳洲人的使者怎么办?这小子会不会是在糊弄我们?” “使者?”诸彩老不耐烦的一挥手,“把他留在南日就是了――没有船他跑不了。现在没工夫理会他!”他大声道。“和弟兄们说,饱餐一顿,明日一早启航。打下闽安三天不封刀!财物女人归弟兄们先取!” “谢大掌柜!”众头目轰然应道。 贺新的船队,一路航行十分顺利,走外洋航线,不过六天功夫就到了博铺港。贺新此人其实不懂航海,不过着裙带关系上得位,所以船队旗舰的总管任福才是事实上的指挥官。 贺新被领去见了文徳嗣。文徳嗣说了几句场面话,又恭维了贺新“年少有为,英姿勃发”,送了一份贵重的礼物,把个贺新闹得晕头转向,乐不可支在商馆里胡吃海喝了一顿之后被领豪华套房里安排住下。屋子里,早有东门吹雨挑选来得两个姿容比较出众的妓女在等候。 任福和水手们也有专人接待,先洗了澡,又给他们每人一身衣服,好吃好喝的招待,众水手在南日岛上早就嘴里淡出鸟来。到了临高,即有新鲜蔬菜又有鸡鸭,至于酒饭更是敞开供应,都觉得这回能来临高是“走了运”。魏爱文亲自上阵,带着在总政治部实习的军政学校的士官生们明得是搞“接待”,实际上却是搞搞面对面的宣传工作。大力宣传穿越集团是如何的善待穷人,如何的让大家“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能娶老婆”、“不被欺负”之类的与普通人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为了充分表示优越性还组织他们参观百仞、博铺两地公社的住宅、工厂、农庄和学校,外加东门市。 为了让他们对穿越集团的新社会优越性有充分的认识,又把这群人带到临高县城,给他们以鲜明的对比。 贺新则每日由外商委专人陪着。在东门市游览了一番。凡是有稍微中意之物,陪同立刻买下。遇到挂黄票的女人有中意的,晚上也准保送到商馆去,把个着裙带关系才在海盗团伙里混出线的贺新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吃喝享用倒在其次,他在海盗集团里一贯是被人瞧不起的主,这回有人如此的重视高看他,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至于贷款买米之事,干脆甩在脑后――倒不是忘记了,而是买了米自然就要返程,干脆推迟几天买也就能多在这温柔乡里享受几天了。 实际上,就算他是个极有责任感的人也走不了了。船只一进港口,海军就派人移动船只,封住船队的出港路线。海兵队在也随时待命准备接管船只――类似的演练在他们的跳帮战训练中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真闹不懂政保署的人,还费那个劲干嘛:又是招待吃饭,又是公费招待嫖娼的。直接全抓起来把船接收了不就是了。”老狄抱怨。他是负责指挥监视船只的海兵队的连长。 政治保卫总署的解释是:这是为了保证敌工人员的安全。 谁也不能保证临高就没有诸彩老或者其他势力的j细存在。如果直接扣船抓人,对方星夜传送消息出去,最多一周时间也就传到南日岛上了。穿越集团“假谈判,真挖角”的面目就会完全暴出来,林佰光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现在用醇酒妇女人拖着贺新,事情办得慢就不是穿越集团的问题了。 这么吃喝玩乐了好几天,任福到底是积年老匪。想到这次来是为了买粮买火药,若是再拖延下去,误了大事可不得了。贺新是皇亲国戚,到时候自然能拖身,责任可就成了自己的了。当下就来劝贺新:船队的几万弟兄,还有大掌柜他们在等粮食,还是乘早把事情办完了回去要紧。 贺新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出来的时候打掌柜对他的说得话,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赶紧要求见文德嗣。 没想到文德嗣居然不见了,他每次让人接洽买粮食的事情,澳洲人总是推拖――不是管事的没空,就是搬运工人不够。贺新这才觉得不对劲,而且他因为孤身一人住在商馆,四面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任福则来了一次就再也不面了。 贺新无法,打定主意先回博铺去。结果他刚一出屋门,门外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贺爷往哪里去?小的们好派人伺候。” “没事,我上东门市去买香烟。”贺新还不算草包,马上想了个借口。 “香烟一会就送来,不劳贺爷的尊步。” “放屁,老子要自己买。”贺新发怒道。 “贺爷还是先回屋去的好,免得小的们担待不起……”伙计陪着笑脸,但是寸步不让。 “混蛋,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犯人?!” “哪里,贺爷是首长们的贵客。您还是先屋里去,烟我们立刻就送来,若是觉得闷,关照一声。这就让人来放日本影戏。” 说着话,附近又点头哈腰的围上来三四个伙计,一个个面带不寒而栗的微笑。贺新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心里知道大掌柜上了这伙髡贼的当了! 无可奈何回到屋子里,这陈设豪华舒适的屋子,不过是个镀金的笼子,贺新绝望的想到。任福和手下的弟兄,多半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至于自己,不知道会让他活到几时。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跌入了万丈深渊。居然躺在床上痛哭起来。 “什么海盗头目,原来就是个小娘们!”乌佛在隔壁的监听室里啐了一口以表达自己的藐视。 “他是裙带关系上位的,又不是正宗的海盗头目。”旁边的人说。 “燕子们来了吗?” “到了,都在楼下等着。” 乌佛从暗楼梯下了楼,在商馆的一个密室里,两个妓女正在等他。 这是情报委员会从注册妓女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但要求容貌较好,体态玲珑,还得是胆大心细,善于应对。她们每个月接受少许津贴,条件是必须随时听候情报部门的差遣。 “听着。”乌佛对着屋子里的妓女说,“从今天起,你们要全天跟着这位贺爷,不管他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随时向我汇报。” “婢子们知道。” “事成之后,自然有你们的好处,现在好好的去伺候他吧。” 乌佛布置完任务,赶紧骑上自行车直奔博铺。 博铺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任福和他的水手们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要定时让任福在公开场合面,不要就此消失,明白么?”乌佛指示工作人员,“每天要安排让他上船看看说几句话。普通水手就让他们继续住船上,行动由政治部的人负责监视。” “要是他们想夺船怎么办?” “所以要把任福单独控制住,晚上不许他上船。防止他和水手传递消息。你们要时刻和魏部长保持联系。” 至于贺新,除了派遣了两个妓女贴身伺候他之外,每天还有许多活动在等待他。贺新就这么每天不是在酒楼吃喝,就是在街上挟妓游逛。他哪里还有这样的兴致,但是乌佛毫不客气的用比死更恐怖的东西来威胁他:说他要是胆敢在外面出一丝一毫的勉强,就把他这小白脸卖到西洋人的相公堂子里做“相公”。接着又给他看了一晚上gay 电影。谁要胆敢不合作,到了洋人的相公堂子里就是这个下场。这一晚上的电影场面差点没让贺新昏过去,连着几天都觉得自己菊花不保。 贺新为了保住自己的菊花,不得不每天敷衍,竭力表演自己的浪荡。几天醇酒妇人下来,原有的一点责任感也被渐渐消磨殆尽,想到自己多半是来日无多,干脆自暴自弃的加倍放浪起来。让情报委员会的人觉得很是欣慰,大家总结,这种办法以后说不定可以推广。 至于普通的水手,对待在临高好吃好喝,外加有女人睡的幸福日子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最好这样的日子永无止境。就算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功劳也是贺新和任福的,他们回去不一样要去卖命打仗。 虽说大伙也对为什么迄今还不装粮食火药觉得奇怪,但是他们向来是“大事有首领做主”,水手们对此并不在意。 情报委员会加强了对诸彩老海上动向的情报搜集活动。林佰光没有携带任何可以与临高联络的通迅工具,要知道事情发展的情况,只能情报部门自己去搜集了。广州站开始集中精力搜集有关诸彩老、南日岛和闽安的消息。 张信把张大疤拉派了出去让他到福建去打听消息:他当过海盗,对里面的情势知道的多,容易打听到消息。 “诸彩老要到闽安去,你到闽安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诸彩老一败退,你就放鸽子回来!” 张大疤拉不解,诸彩老最近屯驻在南日,这是最近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何以见得他要去打闽安?又怎么知道他非败不可? “是,只是这诸大掌柜的战力不弱,若是把闽安攻下来我该如何呢?” “他攻不下来,非败不可。”张信自信满满的说,“要不用你这个月的月银和这次的出差费和我打个赌?我一赔五好了。” “算了,你们有妖术,我才不赌呢。”张大疤拉喃喃自语。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恶灵退散!” 张信暗笑:他这教徒当得还真有创意。 诸彩老的船队终于在当年的八月发动了对闽安的进攻,进攻持续了四天。第一天攻势很是顺利,他的舢板和小船的船队在大船炮火的掩护下进入闽江,沿路击溃拦截的明军和乡勇,直驱闽安镇。 闽安距罗星塔十公里,距福州三十余公里。从罗星塔以下的后安至亭头,两岸群山连绵,江流曲折,而闽安镇峡处地势最为险要,江道深窄,最窄处仅有600米,是扼守闽江口的咽喉要道。明军在这里沿江两岸设置临时炮垒,布置了几十门大炮发炮拦截上行的船队,从沿江各处征发来乡勇扼守两岸,海盗们每次想登陆前进,就会遭到乡勇们的截杀。但是海盗们安,三日不封刀的激励下,毫不退缩,不顾伤亡的一路猛攻。 闽安是福州的门户,又是福建的主要出海口,一旦陷落,不仅在闽安的数万商民和无数财货要化为灰烟,福建的出海口也会就此被封闭,一时间福州震动。闽安商民纷纷外逃,局面一片混乱。 然而郑芝龙已经率军赶来,随后在闽江口外与诸彩老的主力会战。郑芝龙此时装备了熊文焕赞助他的装有重炮的大船数十艘,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形成了优势,双方在闽江口屡次接战,诸彩老屡遭败绩。军心大为动摇,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随着部分船只逃离战场,诸彩老的舰队终于全军崩溃。诸彩老见局势不可收拾,立刻收拾残军向南日岛退去,准备在那里集合残部,重整旗鼓。 郑芝龙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立刻展开追击,在郑芝龙的追击下,诸彩老部一路溃散,船只或者散失,或者被俘,退到南日岛的船只已经是十不存一。任谁都看得明白,诸彩老的覆灭只在朝夕之间了。 从闽安一路溃逃,大到“股”小到“只”,不断的有船只乘乱离开船队,或者另投生路,或者干脆投降郑芝龙这个胜利者去了――这在海上集团之间的来说是不稀罕的,这种联盟体,在顺风顺水的时候能够急速的膨胀,一旦吃了败仗形势不妙,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诸彩老就在这样的局势下,率领剩下的一百多只船退到了南日岛海面上。 这些船只冒着烟,有的桅杆桅杆已经折断,有的帆上还着箭矢留着铅字石弹打穿的痕迹。船壳上伤痕累累,到处是破洞和血迹。这些船显得那样紧张、慌乱,以致完全失去了正常的队形。只顾争先恐后地逃命。 而船上的海盗们,连日苦战,又为兵败如山倒的大溃败所惊吓。大多数人任凭浪涛的颠簸,一个个噤若寒蝉,一片静默。惊魂未定的眼睛不时搜索着远处的洋面, 败讯却比他们早一步已经传到了南日岛――原来从会战当天的早上开始就不断有拖队的船只逃回南日岛,等到全军开始从闽安败退的时候,眼明手快的头目们已经率先赶回南日转移自己的家眷财产。有的,干脆开始纵兵抢劫粮台和老营。老营里诸彩老的亲兵们拼死抵抗才把保住了营寨。 愈来愈多的船只开始拔锚逃离,那些诸彩老的亲族、同宗的“股”还抱着也许能收拾残局东山再起的想法,整顿人马船只在一片混乱中等候大军退回。 林佰光此时还被困在老营里。他原想着有人围攻老营的时候乘着混乱的时候逃出去,没想到外面枪炮厮杀声了一阵,渐渐平息下去了。再打听消息,说老营和粮台都守住了。 这下他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从平日里和混熟的亲兵口中,林佰光知道有许多人已经驾船跑了。不由得忧心如焚――现在跑得,不外乎是非嫡系的人马,走得愈多,余下的就都是铁杆的亲信,自己怎么拉得动他们?再者他这些日子交际上的几位小头目也音信全无,不知道是跟了诸彩老去了闽安打了败仗还是留在南日了。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是已经跑路还是继续在岛上,他一概不知。 林佰光知道,他在老营里的待得时间愈久形势就愈加不利。那些头目们一旦跑了或者战死,自己掌握船队的企图就会彻底落空,而诸彩老一回来,南日岛上就会成为与郑芝龙最后决战的修罗场,自己十有八九会死在乱军之中! 第二百零三节 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林佰光深悔自己当初竭力要求来做“榕工作”。这事情的确太不谱了!这纷乱如麻的局面,自己如何能够掌握?如意算盘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料到变化从来都比计划快。自己死了不要紧――他一贯抱着“富贵险中求”,“愿赌服输”的理念,但是留下的名声恐怕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反面典型了!徒然被临高那群人当做笑柄啊。 但是自己对地形不熟悉,根本就出不了营寨,就算能出去,到了海边没有船也是徒唤奈何。 正想找个人打听下眼下的局面,奈何外面纷乱如麻,自己冒冒失失的跑出帐篷,没等开口估计就要挨刀。正彷徨无措间,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徐成。 “徐大哥!” “闲话少说,快随我来。”徐成一把把他拖了过去,“路上不要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好。”林佰光知道此时毋须多问,跟着走就是。他已经把自己不多的东西都收拾好,乱军中最要紧的就是银子,必要的时候能买命,其次是干粮和清水。又给自己弄了一把小刀作为护身的武器。 徐成带着他从帐篷里出来。营寨里乱哄哄的到处是跑动的人。亲兵和家眷、奴仆们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串,灭火的、找人的、包裹伤口的……大哭小叫乱成一团。 徐成拽着他一路飞奔,直到营寨的一堵围墙旁方停下脚步,这里有处墙洞,旁边有五六个人守护着。 “你从这里出去,直向北走,施十四的船就停在那里等你!赶快上船走吧。” “那你呢?”林佰光心中感激,反问道。 “我在诸大掌柜身边干了十三年了,就这样自顾自的逃命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徐成叹了口气,“还有我手下的七八十个弟兄,丢下他们我也于心不忍……” “带着大家一起逃命吧!” “一起跑了,老营顷刻就完了!这里还有大掌柜和各家首领的家眷。” 现在岛上已经秩序大乱,为了争夺财物和逃命的船只,甚至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老营若是崩溃,里面的妇孺老幼一个都跑不掉。林佰光想不到这个牢骚满腹的小头目在最后关头竟然能如此,不由得肃然起敬: “徐大哥你真是义胆忠肝……” “别说废话了,快走吧!一会乱兵过来,连你也是一个死!”徐成跺着脚叫道,说着丢了一个包裹给他。 “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你若是能逃出一条命来,帮我把它交给我家里人!地址就在包裹上!” 海面上忽然有一艘船的火药库爆炸了,喷发出的火焰直冲云霄。黑烟滚滚。周围的人个个面无人色。林佰光点点头:“定不辱命!”说着把包裹捆在身上,一路狂奔而去。 路上已经变得极不太平,处处生火,四处冒险。沿路尽是纷乱的人群,挥着刀枪,背着包裹。漫无目的奔跑着,有时候两股人碰撞到一起,无缘无故的就开始互相砍杀。 林佰光不敢逗留,专拣没人的地方跑,见到大股的人群就躲一躲。好不容易跑到了海边的栈桥上。 定睛一看,施十四的船果然还在那里,施十四带着几个精壮的海盗,手持弓箭长矛,守在船头,见到企图来夺船的就是一箭。即使这样,船甲板上也已经塞满了人。 “快来!”施十四眼睛尖,见一个短发的家伙飞奔而来,还四处张望,知道就是林佰光了,赶紧招呼,一面甩下几条绳子来,让手下下去接应。 林佰光总算是爬上了施十四的船,一上甲板就软瘫如泥,大口的喘着粗气――这生死狂奔实在是太刺激了! “老徐呢?” “他不肯出来,说老营里还有各家首领的家眷……” “唉,这家伙真是。”施十四连连跺脚。“白白送掉一条小命!诸大掌柜连自己都顾不了了!” “怎么?” “你看吧!”施十四一边关照水手开船,一边指着南日岛东边的水域,林佰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帆篷正从天际线上不断的出现,向这里涌来。还不断的喷吐着白色的烟雾。海面上一会被浓厚的烟云所笼罩,一会又被海风吹拂,出千帆竞进的壮观场面来。 相形之下,沿着南日岛边缘布阵的诸彩老的船队显得十分的单薄。 谁都看得出来,诸彩老这次是必败无疑了。他在海边布阵,大约是为了给老营拖逃争取些时间。 “这是郑芝龙的船队?!” “没错,看起来是倾巢出动。” 诸彩老的船队,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不断的退缩,那些没来得及退后的船只,一艘接一艘的被包围吞没了。起火的战船瘫在海面上,犹如一个个散布着黑烟的火炬。 原来郑芝龙的船有这么多!林佰光终于理解为什么执委会对这个时空的海上集团畏敌如虎了。果然了得!光装有几门线膛炮,没有发动机的船只,对方真是淹都淹得死你。 施十四说倾巢出动,林佰光很清楚郑芝龙还有个更大的对手李魁奇,他不可能把全部人船都带到南日岛附近来的,起码也得留下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实力提防李魁奇,再说他还有在贸易航线上做买买的船只――郑芝龙的实力真是非同小可。 “兄弟你要再不来,我就只好跑路了。”施十四指点附近的海域,“郑芝龙的船正在包抄过来,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谁也跑不掉了。” “几位兄弟呢?” “胡胖子带着船已经先跑了,林淡是也跟着大队人马去打闽安的,不知道他怎么样……”大部分人因为跟随诸彩老去打闽安,现在生死不知。少部分人则已经跑了。施十四的经历颇为惊险,他是攻打闽安的一路的,郑芝龙和诸彩老的主力在闽江口会战的时候。他率领的船队正在闽安镇外和乡勇打仗。 乡勇因为有官军火器助阵,加之是保卫乡梓,打得很是凶狠。施十四几次带人涉水登陆,都被乡勇打了回去前前后后丢下了四十多个弟兄,混乱中还有一艘大船搁浅,只好丢弃。小船也被烧毁夺走了三四艘。 “这次真是亏大了!”施十四痛心疾首。 后来他才得到命令,要全队速返闽江口外海域支援本队。率领船只刚出闽江口,就看到郑芝龙的船队源源不绝而来,知道己方绝非对手,就从战场上直接跑路了。 “我跑得再慢个几步,就回不了了!”施十四大约自己也觉得命大。 林佰光微微失望,眼下这个乱局,他最多也就能说动施十四去投临高,其他这些头目眼下连下落都不知道,哪里谈得上招募。 施十四见他面色沉重,还以为他是为这一干朋友担心,宽慰道:“不必担心,大伙已经约了,若是失散了,就到大担屿附近汇合再图出路。” 林佰光点点头,想着到了大担屿之后怎么说服这些失魂落魄的海盗头目们去投奔临高。正想着,忽然身后的小海盗们发出一声呐喊,随即紧张地骚动起来。 林佰光吃了一惊。抬眼张望,只见在混乱中,三艘足有二百吨的三桅帆船从斜刺里直接冲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撞进施十四的船队里来了。它们都挂着满帆,来势又急,正当其冲的几只船总算闪避得及时,才好歹险险让过,没有被撞上。不过尽管如此,也已经把施十四的手下吓得高叫起来:“哪里的王八蛋,怎么开船!”、“你老母!”…… 施十四嘴角出藐视的眼神:“这厮跑路倒是挺快!” “是谁?” “贺新一路的货色。”施十四说,这是诸彩老的一个所谓同宗,叫诸挺。也不知道怎么得给他七绕八弯的联了宗。中国式的家族集团里。最重就是血缘关系,即使假冒的也是,于是这新出炉的同宗很快在集团里就步步高升,在老营混上了一个头目,配船也是大船。算是心腹骨干。 这三只船对它们的叫骂一概不应,三条船张满的风帆在众人的眼前一晃而过,直往外海而去。 忽然有水手喊道:“这几条船蹊跷!” “怎么蹊跷了?” “它船身很重,莫不是装了什么货物……” 诸彩老纵横闽粤十几载,积攒下无数财宝金银。除了运回家乡去的,光随军行动的老营听闻就有上百只的铁箱子,据徐成说,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诸挺的船上,装得极有可能有就是这些财宝。 旧得秩序一旦崩溃,每个人都会在瞬间变得肆无忌惮。象诸挺这样的人,过去施十四鄙视归鄙视,表面还是极客气的。现在这“皇亲国戚”没了身份,又有可能带财宝,就是一只大大的肥羊罢了! 然而施十四却不为所动,只关照打旗号,叫各船直驱大担屿,不要停留――钱财和小命哪个要紧他还是知道的。追上去打诸挺是打得赢,但是花掉的时间就找不回了,到时候郑芝龙一拉网自己抢到多少财宝还不是都是一场空! 逃命的路上依然危急重重,各股的船队,零星的船只四散奔逃,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们又连续几次碰上这样慌不择路,仓皇逃窜的船只有的就像刚才诸挺的船队一样,一声不响,只顾逃命;但也有的分明吓破了胆,一发现有船挡在前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放火箭,又是开炮的,把施十四的船上的弟兄都打死了好几个。把施十四气得破口大骂,一面也点炮乱放。 林佰光坐在船艉楼最安全的地方,看到这溃散的混乱局面。心里也不觉恻然。 南日岛海域的战斗正在进入尾声,郑芝龙的船队突破了诸彩老在两翼的掩护,绕过海湾,开始把南日岛和附近的海域都封锁起来,南日岛周围的小岛,原本诸彩老都设置了营寨和炮台的,也一个接一个的竖起了降旗。那些原本还在坚持作战的船只也开始纷纷掉头逃跑。 黄昏时分,从万历末年起就煊赫一时的诸彩老集团彻底的覆灭了。他本人和主要头目全部战死。 诸彩老最后覆灭的消息,是从张大疤啦那里第一个传到临高的。张大疤拉见诸彩老从闽安溃败,放出鸽子之后赶紧赶到郑芝龙的老巢中左所一带打探消息。没有几天,只见中左所一带的海面上。果然打听到,诸彩老已经在南日岛毙命,全军覆灭。手下的船只人马不是逃散就是为郑芝龙收编。 张大疤拉知道这消息对澳洲人极其重要,不敢怠慢,赶紧雇上一条快船星夜返回广州报讯。 “林佰光这傻子!白白的送了一条性命!”冉耀看到广州站发来的急电,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到底也是一个同志。他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林佰光虽然死了,但是他收编海盗扩大海军力量的计划还是要执行下去的。 不过,此前他还得再做一件事。他挂了个电话到博铺:“老狄么?动手吧。” 贺新是在商馆的套房被捕的,随后就被脑袋上套个罩子,从秘道里押送了出去。他被关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任福随即在博铺软禁的地点被押走去和贺新作伴了。至于水手们,被以“看倭国影戏”的幌子叫到了岸上,随即全部被送进了检疫营,期间没有动用任何武力。 执委会、海军对林佰光的成建制招降方案本来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早就制订了一个诸彩老覆灭之后的“招纳流亡”的计划。准备派出一些伪装成商船或者渔船的船只,到福建和广东洋面进行招降。 施十四的船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跑到了大担屿。大担屿不过是个光秃秃的岩石小岛而已,并无常住的人口。但是岛上有淡水可取用,又有港湾避风,临时驻泊不成问题。施十四手下,连大船带小船,只跑出来八条。损失差不多三分之二。他这些年来积蓄下来的金银也随船沉掉了不少。把施十四心疼的直骂娘。 大担屿这里,胡胖子带着自己的五条船已经到了。他因为见机的早,第一个跑路,毫发无损,也无伤亡。 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船只,林淡也来了。他只剩下了四条船,见到施十四就流眼泪――他的几个兄弟全都在海战中被打死了。至于眷属,则陷在南日岛上,不知生死。他一到施十四船上就来问有无音讯? “老营最后跑出来了么?” “大约是没有。”施十四说,“我走的时候,老营的船还在岸边没动,大掌柜带人在岸边拼命抵挡,大约就是为了让老营能走――那会郑芝龙的船已经围过来了。我自己都差点没跑掉。” 林淡听说之后面色灰暗,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当初和林佰光一起喝酒、赌钱的十来个头目里,有一半不是死在阵上就是下落不明,不过余下来的人和其他零星跑到大担屿休整的船只,居然也汇聚起了一百多艘。 但是大担屿是个荒岛,并无粮食。各船仓促逃命,船上纵然有些存粮,也支撑不了几天。一百多艘船,男女老幼差不多有一千多人。挤在方寸之地也非长久之计。各股都在计较,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 眼下,他们的选择无非是:投奔某一股海上势力:比如郑芝龙、李魁奇、刘香这几个“大掌柜”,或者把船烧毁上岸,暂时隐蔽起来。 到底应该投奔谁,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大多数人不大愿意走这条路,经过这次大战,损兵折将――没有实力,投奔过去也不会受到重视,到时候就是当炮灰的命。 至于自己起头自己干的想法,倒不是没人想过,但是这里船少头目多,又没有人有足够的威信,大家根本举荐不出一个头目来掌握大局。 溃败之后,粮、饷都没有来源,各家虽然都带出些积存的财物,对于重整旗鼓来说未免是杯水车薪。 林佰光一直没有吭声,与其现在提出来就遭到无穷的置疑和反对,不如等他们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话。往往能一锤定音。 就这样商议了二天,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大担屿除了有限的淡水之外一无所有,连烧柴都不足,再商议下去,大家就要断粮。这天晚上胡胖子终于忍耐不住,宣布自己要上岸了。 “老子不干这买买了,洗脚上岸算了!这十来年,担惊受怕,搞了这几万的银子,吃吃喝喝混个富家翁等死算了。” 这话倒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有些只剩下一两条船的人都在打起了这个主意。他们几乎人人都积累的数目不等的财物,而且过去发达的时候,托人在家乡置下许多产业,回去收租当个富家翁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败之后,人心往往心灰意懒,退隐的心思就占了上风。 第二百零四节 投奔 林淡却道:“你们别白日做梦了。当年项羽说‘无言见江东父老’,为啥?三千人跟着他出去打仗一个都没能回来!你们出来闯荡这些年,家乡的子侄、亲族、同乡跟着出来的有多少,死了又有多少?就这么回去还想过安稳日子?那些弟兄的老母寡妇不把你们的门槛踹倒才怪!” 林淡又道:“你们上得岸去,一个个腰缠万贯,这些年来在干什么又不是没人知道。手里没了刀枪,岂不是大大的肥羊?就算官府不来找你们的麻烦,那些劣绅要寻你个不是,你还不得乖乖的把银子吐出来? “再者,这些年来在座的谁没个仇家?杀了人家老子娘的,夺了人家老婆女儿的,烧了人家房子的……到时候一个个有冤报冤枉,有仇报仇,能不能留条性命都难说!” 胡胖子一听颓然坐了下去,原本心思活络想回家的人也都不言声了。 投奔其他大帮没有前途,自立门户又办不到,连最后的回乡纳福也变得困难重重。 走投无路,这种感觉强烈的篡取了他们的心。仿佛是无边的黑暗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这时候林佰光才站了出来,他咳嗽了一声: “诸位,不如去临高吧?” “临高?!”林淡如梦初醒,“去投奔澳洲人?!” 施十四也仿佛想了起来一样:“不错,去投奔澳洲人吧!” 然而大伙还是用犹疑的眼光看着林佰光――喝酒的时候说得话是一回事,事到临头,要真正去做不得不好好的思量思量。 “各位兄弟!”林佰光这几天攒足了精气神,就等着这一刻。这一瞬间,县招商办主任的灵魂附体!他开始阐述起已经打了几周的腹稿。着重说明:目前临高正在百废待举之时,大家去投奔,必然受到重用。而且澳洲人占有临高,不论是船只休整驻泊都有根据地,而且人人都有宅院,不会象过去那样在海上四处漂泊,时时要受断水断粮的困苦。 这番说辞颇为打动人心,漂泊海上的苦处,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但是这澳洲人毕竟根基甚浅,也不知道在临高能待到几时,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施十四的身上――这里唯一去过临高的只有他了。 施十四点点头:“林兄弟的话,我信得过!我愿意去临高!” 差不多就是一锤定义了。众人彼此对视,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来。这时候,忽然有人问道:“我有一事,想向林兄弟请教!” 林佰光知道,这是进入到招商的答疑阶段了。一看发问的是个不大熟悉的头目,名叫李广发的,此人带来了三条船。他是偶然间闯到这里来的,原本只是想在此地取水,见大家都聚集此处,便留了下来――毕竟人多势众好照应。 “澳洲人的本事,施大哥去过临高,都是见识过得,想来也不会哄骗兄弟们。只是澳洲人到底打算在临高待多久?” 这事可是事关重大的问题,大家既然要投奔主家,就得有个安稳的地方,不能今天去了明天又散伙。 “待到这天下不姓朱,我们也要在临高待下去!”林佰光毫不犹豫道。 “好!”施十四不由得叫好――想不到这林兄弟还如此的豪情万丈。 “兄弟有豪气!”李广发点点头,“若是刘大掌柜或者郑芝龙不让你们在临高待下去又如何?” “呵呵,”林佰光笑道,“刘香郑芝龙两个加起来,想把我们从临高赶走也是痴心妄想而已!”他说,“我口说无凭,愿意去临高的自然会让大家看到我们的本钱。若是到了临高诸位觉得不是久留之地的,我等奉送粮食火药,来去自便,决不食言。” 眼见为实,与其徒费唇舌的解释自己拥有多少多少他们不懂得科技、工业,不如让他们亲眼看看大炮和机动船的力量。而且这一年来,澳洲人有大铁船、快船和快枪炸炮的讯息,在这闽粤两地流传很广,特别是刘香借助西班牙大帆船夜袭临高最终惨败的事情,更是传遍了各处。不能不对这些人产生影响。 另外,林佰光深信穿越集团在临高经营一年,在当地逐渐塑造起来的蓬勃向上的社会氛围会感染到这群浑浑噩噩的海盗头目们――每个人都是有理想的。 胡胖子道:“我也愿意去临高!” 林淡这时也点头:“我也愿往。” 众人在这样的气氛下,纷纷表示愿意去。起码愿意去看看是不是澳洲人是不是一股值得投的势力。 林佰光见还有一些头目不言声,只是沉默不语。心想与其让他们现在不说话暗里使绊子,不如把话说开,来个光明磊落。便说:“此事绝不勉强,有愿意去临高的,我临高倒履相迎!若是不愿意去的,自便就是。” 最后有大约三十条船不愿去临高,打算自谋出路。余下的近八十条船表示愿意去临高。从大担屿去临高,还有还几天的海路,船队里大船小船都有,不便走外洋航线。走内海就要预备着和刘香的船队遭遇的可能。为了便于指挥起见,大家公推施十四做总管。施十四让船上的弹药多的都匀出一些来给没了弹药的船只,又让妇孺老幼都上了几条大船,免得打仗的时候分心。 安排已定,大家各自回船准备。准备天亮开船前往临高。 林佰光心中十分兴奋,他没料到说服工作会如此的顺利,看来在南日岛上下得一番功夫还是到位的。不过他不敢把自己的兴奋溢于言表,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麻痹大意。他暗暗提醒自己。 他正要就寝,忽然施十四来了。 “林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要兄弟你多多照应!”施十四说着话,态度恭敬起来,说着拿上来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黄是黄、绿是绿,都是贵重的首饰,金灿灿的直逼人眼。 “这是各位头目的一点心意。” “众位兄弟太见外了!”财宝在前,林佰光不是没有心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来何用?便换了极诚恳的态度说,“施大哥!这些财物都是弟兄们一刀一枪挣来得。我怎么好拿?拿了良心也会不安的。大哥不用担心,临高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大家去了,自然都有一份好前程。” “好,兄弟的话我信得。”施十四见他态度诚恳坚决,不再勉强。 陈海阳、魏爱文和冉耀正在博铺视察着准备派出去招纳诸彩老残部的人和船。为了防着招降不成反而被人吃了,慎重起见决定还是装备一个小型的舰队出发比较好,起码有能力自保。他们现在有了贺新带来的十二条大船,这些船全是二三百吨以上的海船。装备好之后足以自保。 海军对船只进行了简单的改装,拆除了上面质量不一的,口径各异的各种铁炮,换上了武器设计小组设计的“低配置”海军炮。 所谓低配置海军炮是秉承“高低搭配”原则,装备制造简单,成本低廉的海军火炮。它是由24磅滑膛加农炮和48磅的短管卡隆炮组成的,专门装备风帆战舰。将来也准备用来出口。 这些船配全火炮和弹药之后在海上足以自保。随贺新来的水手经过几天的教育宣传,已经有一部分人表示愿意投临高了。陈海阳决定每条船配上三分之一,其他由海军水手和海兵队的人填补。 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陈李迪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港务办公室跑了出来,向他报告说林佰光回来了。 “他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冉耀连声问。 “刚过马袅!遇到了第三巡逻支队!他带回好几十条船!” 陈海阳听说带回来的许多船,不禁心中一喜,忙又问:“是诸彩老的船么?有多少艘。” “可不少,足有七八十艘。一千多人” 李迪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他上了乐琳的旗舰,刚和我通过话。” “七八十艘!都是什么船。” “有大有小,很多是大船!” 七八十艘船!这可是发了一笔大财了!就算都是临高拖风这样的小吨位船只,对穿越集团的海上力量也是个可观的增长,更不用说还都配有水手。 “走,看看去。”陈海阳按奈不住喜悦――诸彩老还真给力呀,前后送了两份大礼过来。 “不用急,船还没过马袅呢。”李迪笑得脸象朵花似得,“林佰光说:他们一进琼州海峡,沿岸的烽火台就一个接一个的点烽火――大概是吓坏了吧。” “我们还是应该去接应一下,以示郑重。”魏爱文提议,“至少得派遣个执委去……” “我去吧。”陈海阳说,“我是海军的大头目嘛!” 林佰光居然一口气拉了这么多船回来,不但在陈海阳等人看来是个意外,在冉耀看来也是一个意外,能从诸彩老那里搞到十二条大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第二百零五节 招降 冉耀原来觉得他这样用着自己的小命换来十二条船有些不值当,但是现在又带来了更多船,自己也活得好好的,不由得从心里为他高兴。 李迪这边一阵忙碌,指挥船只移动锚地。为这差不多八十艘船腾出锚地来,接着邬徳也来了:为一千多人,“净化”、配给衣服和食品、安排住宿对已经熟悉业务的检疫营地来说原本不是大事,但是这批人不比从广州运来的难民,而是一伙海盗,必须小心应对。邬徳怕阳河年轻没经验,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坐镇。 “要不要调动再调动一个连来增援?” “不用了。”邬徳说,“这里是光海兵就二个连了,还有一个镇暴的步兵连,训练了好几个月的正规军还干不过一千老老少少的海盗我们还是干脆跑路去澳大利亚了。”他停了下,“另外别搞得太紧张,人会以为我们是黑吃黑。” 于是外松内紧的调子就定下了。但是“要是他们要见任福或者贺新怎么办?”这两个人先期到了临高,他们的下落和待遇显然可以被看作是样板。 “暂时不让他们见。小魏,这任福就归你好好的调教了。” “调教的事情不归冉耀吗?我这最多算洗脑吧。”魏爱文按了下被海风吹得要飞起来的大檐帽,又摸了摸武装带。 “贺新其实好说话――这家伙没主见,就是一软骨头,墙头草,要他干啥就干啥。任福就不行了,他觉得俺们不仗义,不卖粮食还扣他的船……” “和他说诸彩老要完蛋么?” “这怎么好说,说了不成了我们存心黑诸彩老了。” “要好好给他开导开导,让他知道俺们临高才是代表历史发展的正确方向。”邬徳说着,想这事情还有点棘手。自带着阳河往检疫营去了。 这边两边电报不断,乐琳已经把船上的大概人员数字报了过来。检疫营这里的伙房立刻忙开了,改造完不久的煤球炉灶打开的风门往里面鼓风,一会新加进去的蜂窝煤就烧得通红了。锅子里是照例的检疫营的第一顿伙食:稀粥。 邬徳看了看,摇头:“再添一半米下去,多加些蔬菜。” “不是说饿太久的人不能吃饱饭……” “他们不是饥民,就算最近吃得少点,差点,也不能和多少日子没吃没喝的难民相提并论――蔬菜要多加,海上没菜吃的。” 宿舍、服装、还有准备为他们进行体检和治疗的卫生人员,陆续的到位了。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了增添气氛,丁丁已经雇来了本县的唯一的一班民间吹鼓手,到码头等候,准备鼓吹迎接。还准备叫国民学校的学生来列队欢迎。 陈海阳却道:“不必太过隆重,这等海盗不能过于优崇,免得生了狂妄自大之心!” 林佰光和乐琳交流过信息之后又回到了施十四的座船上,整个船队在巡逻船队的护送下向博铺驶去。 未几,只见前面有四艘桅杆上挂满彩旗,形制古怪的船正在破浪前进,浪花滚滚,气势极是惊人。施十四吃了一惊,这船上无帆也无桨,行驶竟然如此的迅速,大约就是澳洲人的“铁快船”了。须臾之间这四艘铁快船抢到船队之前,施十四刚要叫舵手小心,只见四船船头向两翼一分,已然避开船队,迂回到两翼。 似乎是为了表演,这四艘铁快船在整个船队周边不时变幻队形,时快时慢,时而压阵时而领队,还不时在船队中来回穿梭。 “好快!”施十四是个老海盗,当然知道这种可怕的操作性意味着什么,对方不仅不需要考虑风向,而且随时随地可以调整行驶方向,灵活的就象一条鱼一样。难怪澳洲人不过千把人,七八条船就能在临高立足,刘香和大掌柜对他们都是无可奈何! 各条船上的水手、家眷们,听说澳洲人的“铁快船”前来迎接,纷纷涌上甲板看这些早就如雷贯耳,不用帆桨,用铁造却不会沉下去,有着“鬼神之力”的“铁快船”。 “真得是铁造的!我的娘诶。铁在水里居然不会沉!” “大约不是中国的铁吧。” “谁知道!还没有帆,跑得有这么快。” “妖孽!妖孽!”有的水手恐怖的喊叫起来,被头目一个嘴巴打翻在地。立马被亲信拖进船舱里关押了起来。这话可让澳洲人知道了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了。 头目们的心里很清楚,这是澳洲人的礼遇也是警告,一个个心情十分复杂。澳洲人那里的情况毕竟除了一个施十四之外,谁也不清楚。 渔轮护送了一段之后,忽然加快马力,很快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去得和来得一样迅捷。这时博铺港外的浮标了已经出现在林佰光的视线里了。接着,高耸的博铺烽火台上冒出了一股白烟,随即传来了滚雷般的炮声。 “这是在放欢迎各位的礼炮。”林佰光说。 七十八艘大小海船,最大的有三百多吨,最小的也有四十多吨,都是东南沿海常见的广船和福船,现在他们沿着临高角上乱石堆成的天然防波堤一字排开,抛下船锚。这条天然形成的乱石堤岸已经被改造为一条真正的拦海大堤,堤上修了道路,建了灯塔,修了炮台,还造了便于人员登陆的栈桥。船上的海盗们就这样从栈桥上扶老携幼的登上了大堤。 码头上,丁丁找来的吹打班子正在轮番吹打着“喜相逢”、“花连枝” 施十四和十来名主要头目,已经换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在林佰光的引导下去觐见“澳洲大头目”了。 陈海阳选择接见投奔的海盗头目的地方,在博铺的海关大楼前。海关大楼虽然不过是座三层的红砖楼房,但是前面有一大片的铺上煤渣的空地,钟楼上还没有钟,看上去还算气势巍峨。特别是站在大楼前的广场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海关大楼后海湾对面丰城轮巨大的船影。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陈海阳让人把一把高背的海军舰长椅放在海关大楼前的台阶上。从军政学校调来了海军士官生,算做是护卫人员。他们一律穿着海军制服,跨着最新的配发机制海军士官刀。士官生们在他的两翼排开,腰板挺得笔直煞是威武。 从台阶下开始一直延伸到广场的入口处,陆军海军各有六十人担任警戒,擦得雪亮的刺刀排成笔直的线条。 海盗头目们跟着林佰光小心翼翼的走着,除了施十四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临高。巨大的铁船出现在视野时的瞬间震撼感还没有退去,看到海湾的另一边,一座座高大的楼阁矗立着,伸展出长长的臂膀。不时还冒出一阵阵的白色烟雾,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 “在转,在转!”有人小声的惊呼道。 果然一台巨大的楼阁上的长臂正在缓慢的旋转着,下面是长长的绳索,吊着什么巨大的货物。忽然,远传出来一声高亢而激昂的尖叫声,声音传过海湾,直冲云霄,把他们吓的都是一激灵。 “妈得,什么鬼叫……” “不要说话!”施十四小声说。 施十四原本以为临高的大头目会多少客气些,让在码头见礼,双方一抱拳就过去了。然后就是大伙一起喝酒吃肉――这些年来凡是有人拉着队伍来投大掌柜的,多数是这个套路。没想到临高这里居然官威十足。心里不免有些别扭。 广场外拉起了警戒线,众人的奴仆和亲兵将都不许进人,他们身上的刀剑也都留在外边。从入口到台阶下,两行士兵,戒备森严,整个广场上肃然无声。只有旗帜的猎猎飘动声音。 林佰光引着他们通过警戒线来到台阶下。没有人命令,这些人呼啦全部跪了下来。 陈海阳现在也会说几句本时空的广东话和闽南话,但是他一句也不说,只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吩咐他们起来,不必下跪。旁侧担任翻译的熊卜佑跨出一步,先用广东话然后用闽南话说了一遍。 这这种礼数,是在场几人会商的结果,陈海阳不说方言,是为了表明普通话“国语”地位,又让熊卜佑用流行的方言翻译表示对降人的尊重。 施十四等赶紧站起来,只见台阶上坐着的大头目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坐在一张高背的藤椅上,身上不过是一身澳洲人喜欢穿得对襟蓝布小褂,腰里束着布腰带――这身打扮,真是简单到了极点,和他身边年轻的亲兵们几乎没有两样。 如此简朴的大头目,众人还是头一回看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施十四和穿越集团打交道多些,忙踏上一步,抱拳行礼,说了些“久仰盛名,愿来投效,今后戮力同心,和衷共济”之类的“码头”投奔时候的话。说完这些,他把带来的簿册献上――这是这两天在海上誊写出来的花名册和船只、粮食、军器、火药的账册。作为输诚的表示 第二百零六节 消化 陈海阳点头叫人接下,照例说了一番勉励安抚的话,接着施十四又献上礼物,这是为了今天的仪式特意从各家的财宝里挑选出来的:一对上好的日本太刀,一对纯白无瑕的和田玉的狮子,一套酒器:黄金镶宝执壶和四个白玉镶金的杯子。最后是一箱子赤金的小元宝,每个一两,足有五十个。 陈海阳略一过目,心里想:这群海盗果然很有底子! 不过他已经听先期来的水手们抱怨过,说已经欠饷一二个月了,看起来,发饷没钱,头目们的私囊还是很丰满的。 这既然是公献的礼物,就是输诚的象征,陈海阳自然要收。当下关照收下,交计委登帐入库。 收下礼物,陈海阳缓缓的审视了他们一遍,略等了等才开口道: “诸位头目即来投效我临高,尔等就是我澳洲的人了,自此我们是一家人。戮力同心就不只是一句话,乃是要确确实实做到的。尔等可知晓?!” “是,小的们明白!”施十四背上开始出汗了。 “请诸位头目商馆入席吧。”陈海阳的面上出了微笑,“为诸位头目接风洗尘!” 仪式结束之后,林佰光将众头目带到博铺的食堂里,这里已经摆下了接风的酒宴。至于船上的男女老幼,自然有阳河检疫营的人过来清点人数,登记造册。再领去“净化”和吃饭。至于物资的查点工作,因为船上还有众人的私财,所以计委暂时不上船查点船上的粮食物资,只派人在各船的上下栈桥处站岗。 八十条大大小小的海船,最小是可载二十多人的大舢板,最大的足有四百多吨。都是这一带常见的广船、福船。 海军添加了这许多的船只,不仅海上兵力大增,连一直感到匮乏的海运也能一并解决,原本即要当军舰,又要当运输船的状况总算得到了缓解。 接风宴刚结束陈海阳已经在海军部里开始筹画这些船只的分配方案了。现在海军部属下的杂类船只太多,要好好的做一番调整规划。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些船,迄今还是头目们的私产。他们的投奔并非无条件投降,而是一种“合股”的性质,作为董事长,不能随手就把股东的生产资料直截剥夺。这样做的结果是将来再也不会有人来“合股”了。 力量上说,海盗头目们现在是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反抗还是逃跑,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可能。但是人心的招揽,却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穿越者需要的是“吸收”,而不是“联合”。这个基调是吸纳土著人员参加穿越集团的基本主旨,所以给予他们联盟者的地位是不被考虑的。 这批投效来的海盗不是被剥夺了一切的战俘,也不是走投无路的饥民,而是成建制,有组织的武装团伙 要完全吸收,这伙头目们自然不乐意――这种团伙具有很强的私有性质,每个人都把船只和水手看做自己的私产。所以如何“改造”这批成建制的海盗就成了一件当务之急的课题了。 “小魏,这是活就交给你了。”马千瞩在办公室说,“你要好好的动脑筋,把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帮我们吃下去,还不能吃得消化不良。明白吗?” “是,马总长,这事情你就看我的吧。”魏爱文信心满满。 魏爱文的吸收计划很传统,简而言之就是“安抚上层,拉拢中层,争取下层”。 最重要的就是争取下层。他们人多势众,在分配利益的时候一贯处于被忽视的地位。与头目们并无太大的共同利益可言,可能还有不少怨言。争取他们相对容易。 一旦争取到下层,中层分子就是墙头草,而上层分子即使有怨言也会因为失去了基层的支持而无力反抗。到时候优待他们作个表率也可以,直截人道毁灭也可以,全看穿越者的兴趣了。 至于上层分子,魏爱文认为也是可以进行分化的――头目们的诉求并不一致。林佰光在登陆之后马上提交的报告中指出,这批头目目前的想法并不一致。象胡胖子这样的,是想找个安乐窝稳稳当当的享清福;林淡,急于要找自己的老婆孩子;施十四则是想攀着这棵大树继续发财…… “我们分而治之,很快就能吸收他们。”魏爱文向马千瞩阐述了他的思路。 “这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包括任福、贺新那批人也要下功夫。我们缺船,更缺水手。要尽快把水手和里面的技术骨干们争取过来。” “还有,就是头目们的待遇问题,”魏爱文迟疑道,“这事情也得有个说法,水手们好说,按照海军士兵的供给就可以,这些头头呢?” 现在穿越集团内已经在土著中实行了工人工种和技术等级制度,但是对行政人员和陆海军官兵还是采取共产主义式的供给制,军官和行政人员不过多拿些津贴而已,和普通士兵、职工也相差不了多少。 “这个你先不忙,执委会得考虑考虑。”马千瞩想起了当初开会的时候自己提出的行政等级制度被枪毙的事情,“现在好了,你给这群人定什么待遇呢?” 首先就是工资待遇的问题,他们在诸彩老手下是不这个过日子的,抢劫和贸易就是收入的来源…… 想到这里,马千瞩眼前一亮:对啊,硬要把他们变成海军的船长或者舰队指挥,领工资过日子,积极性不高还会有怨言,不如让他们去发挥自己的所长,去干自己的老本行。 “他们的位置,不在海军部,而是在外商委!” 他重新坐下,开始拟订一个对这批人马的处理意见。 晚上,在执委会召开了一次会议。马千瞩在会上阐述了自己的这一看法和设想。 “这个提议好,否则这伙人还很难处置呢。交给他们带兵恐怕也不够可。” “嗯,让他们去干自己的老本行就是了!” 于是有人就提议重新考虑开设“东南亚公司”。这个所谓的“东南亚公司”执委会已经设想了不少日子,其目的是直接和东南亚进行海上贸易,获得东南亚的农林和矿产资源,以后实力增强之后还可以担负殖民拓展的工作。类似与东印度公司的性质。 但是这个设想因为海军部属下的适合远航的船只不多而搁浅了,另外他们麾下也没有熟悉这方面的人才。现在让诸彩老这个大海商手下的头目去干这个正合适。 “过去一是船不够用,二来也怕在当地起了冲突我们人少船少不能自保。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股生力军的加入,在东南亚进行直接贸易的条件就成熟了。”马千瞩说。 李海阳很是兴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叫他们在当地海域展开私掠。打击欧洲人在当地的贸易。” “还没这个时候。”文徳嗣反对,“私掠会引起仇视,我们在东南亚的存在还是空白,立足未稳不要干这个。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真要冲突起来,我们在当地没有立足点,很容易被他们打败。另外私掠就是一种海盗行为,这伙人本身就是亦商亦盗,吃到了抢劫的甜头干脆就在东南亚海域当起海盗来的话,我们也不见得能控制得了。到时候反而祸害无穷。” 文徳嗣继续道:“不管是私掠,还是开拓殖民地,在我们没有能力真正手东南亚事务之前都不要搞。只要保住自己的贸易安全就可以。” 在文徳嗣的设想里,东南亚公司的船将采用编队的方式进行贸易,每次出航都组成大型的护航队――类似威尼斯人在地中海和黑海进行的一年一度的海上巡回贸易。这样的大型船队,拥有足够的人员和武力,足够在航行的时候自保。不管是欧洲人还是其他海商集团都不足为惧。 “贸易的事情,我们海军是不懂得,”陈海阳说,“我只是想知道:执委会对他们的人和船到底持什么态度?是允许他们保留原有建制和指挥体系,还是彻底打散重组?” “北平改编式的保留建制。”马千瞩说。 也就是说,名义上保留建制,实际采用人员渗透、人事结构调整的方式逐步剥夺头目们对原来人马的控制权。 “根据花名册上的数字还有检疫营送来的点验结果。”邬徳打开文件夹,“总共是1803人。其中妇女、儿童和五十以上的老人230人。实际上,每条船上的水手平均下来只有不到20人。” 很显然,即使把妇孺老幼都算上,再去掉里面只需要几个人的小型船只,他们还是严重的缺少人手。 “这样,要让这些船重新运作起来,就势必要补充水手。”邬徳看了下计委的船只点验表,“去掉小舢板什么的,至少要再补充1500人以上,这些船只才能充分的运作。”(!) 第二百零七节 学习班(一) 按照50%的比例掺沙子,就已经可以彻底的让其失去控制力了。再加以打乱编制平均分配,做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彻底搞乱里面的派系。 “水手们反正要过60天的检疫期,我们政治部会抓紧这段时间进行教育工作,尽量把水手们争取过来的。” “任福带来的人教育的怎么样了?” “有了相当的进展。”魏爱文眉飞色舞,“他们属于诸彩老的中军体系下,算是亲信。一开始还是有难度的,但是我们抓住其中的官兵矛盾――” 魏爱文说,在整个思想教育工作中,重点搞“诉苦”运动,诉谁得苦呢?第一自然是官僚劣绅了,欺压百姓,闹得大伙民不聊生才走上这条道的;至于第二,就是海主们了。要重点揭批海盗团伙里的种种欺压群众的行为,让水手们充分认识到,海主、头目们不是他们的恩人,而是剥削奴役他们的坏分子…… “停,停……”文徳嗣赶紧叫停,“这个思路我是明白的,离间双方的关系。但是这批头头脑脑们以后还要任用,不是直接拉出去枪毙的,搞得太对立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水手一上船不就得揪斗这些人了?” “当然会有分寸的。”魏爱文说,“不会激化的,只不过要他们看清真面目罢了。再说对这些海盗头子,我们也有学习课程。” “要开?” “对,开。” 施十四等人在商馆里住下,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是不断的参观。 “参观,不断的组织他们参观,让他们充分的体会到我们集团的实力和制度的优越性!”魏爱文指示道,“事实胜于雄辩。” 首先是丰城轮的参观,亲自登上这艘巨大的铁轮,让这伙海上汉子如同小孩子一般好奇心大起,刚上甲板没走几步路,就呼啦一下全部跑到舷墙上向下望去。 “好高!” 有人则不相信这是铁的,用手摸,用身边的铜钱敲打、刻划,还有人干脆去的。看到甲板上新安装完毕的铸铁巨炮,这些人的眼睛都直了,这门和博铺烽火台上一样的150前装线膛炮。炮位旁运送弹药的滑轨,炮弹和有装填炮弹时用的吊车都引起了他们无穷的兴趣。 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炮位下面的滑动轨道,不用很大的力气,二三个人就可以使得火炮转动。他们都有海战的经验,知道这随意调整火炮射向的厉害之处,不由得一个个啧啧称奇。 “奶奶的,有这玩意,郑芝龙算个屁呀。”施十四按奈不住兴奋之情,“就算澳门红毛人的大夹板船也不在话下。” 接着,又参观了博铺公社和造船厂。因为材料供应问题已经陷于半停工状态的的第一艘铁壳船854工程已完工部分还是成了最好的建设成就展示品。 施十四和其他人亲身走到船坞里,抚摸着一排排小树干一样粗大的铁制肋骨,一片片被巨大的铆钉钉在肋骨上的铁板,完全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魏爱文唯恐不给力,接连几天又播放了宣传片给他们看,郑重起见,日本秘影戏就不放了,放得是一部用各种资源剪辑出来的宣传片。 活动的银幕上,钢铁联合企业里钢水飞溅,水电站喷涌着巨大的水龙,钢铁巨船从滑道上徐徐滑入大海,织布机在源源不断的吐出布匹和绸缎,城市璀璨的灯火和无尽的车流,红扑扑的面孔的现代农民,开着东方红拖拉机…… 接着是成排白盔白甲的帝国冲锋队正在行进,然后镜头一转,又换成了国庆阅兵中的装甲兵方阵…… 头目们一个个在黑暗中丧失了辨别的能力,这大大超越了他们对世界的理解能力。灯亮起来的时候,林佰光满意的看到他们个个呆若木鸡。 “诸位,这就是我们所来之地!”林佰光精气神十足的说道。 几个人勉强想从脸上挤出点笑容来,也有人呆滞之余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前者看来比较顺应潮流,后者则具有投机的潜质。负责观察他们表情的情报人员在每个人的照片下写下自己的直观评语。 三天的参观学习结束之后,根据乌佛的窃听他们私下言谈的结果,头目们对穿越集团简直是五体投地,海盗们是崇拜强者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言谈中认为,自己这次投奔临高是来对了地方。更有人野心勃勃的觉得,说不定澳洲人还会入主中原,取朱皇帝代之,大伙都能混个开国元老当当。 在这种情绪之下,对船队进行必要的处置就变得容易多了。让他们休息放松几天之后,由邬徳牵头,召开了一个专门的会议,向投奔的头目们宣布了政策。 所有来投奔的头目,不论带来几条船,每人均获得独立住宅一套。这种住宅是临高建筑公司为以后将逐渐增加的土著管理层干部设计的,同时也是为了日后穿越集团集体宿舍制度取消之后的个人住宅做试验。 这种干部用房,采用的联排别墅的思路,以节约用地和建材。每栋小楼为二层半的结构,实用面积二百四十平方米。设有上下水和建议的蹲坑水冲式独立卫生间,不供电。所有房屋另附面积不大的前院后院。 其携来的私人财产,一律保护,可自由处置。 头目们的家属子女,一律上岸居住,未成年子女入学,已成年的子女,根据家庭要求和本人意愿入学或者参加工作。 本地不承认私人奴仆,所以头目们带来的奴仆一律废除身份,愿意继续为头目服务的,按照雇用关系处理。不愿意的,以移民论处。 至于他们带来的水手,凡是希望回家或者他去的,发给遣散路费。愿意留下的集中起来进行90天的检疫。 “检疫结束之后,凡是愿意回来当水手的,重新整补上船;不愿意的,由我们统一安排其他工作。”魏爱文解释着政策。 下面的人开始不安起来。奴仆好说,本来也没几个人,水手里有不少都是被强抓来得百姓,如果来去自由,岂不是一下子要跑掉很多人?本来经过这次浩劫之后就损失了不少人,再这么一搞,岂不是要没人驱使了。 接着魏爱文继续宣布:“现在大伙的船,有的人多,有的少人,光航行还算勉强,要是要开仗估计就不够瞧得了,所以海军将会给各船定编员额,把缺额都补全了。以后发饷就按照各船定编之后的花名册。” “以后大伙的粮饷,就全部由海军发了,不用大家发愁了。不用愁柴米油盐的事情了。哈哈哈哈。”魏爱文笑了起来。 施十四等人却笑不出来。他们自然知道这里的弯弯绕,重新整补人员之后,势必掺入大量的“沙子”,原有的以地域亲族构成的紧密小集团完全被稀释掉。纵然自己的船上还有些熟悉的面孔,也不是过去可以任意驱使的亲信了。 至于后勤统筹,听上去是好事,实际上拿谁的军饷当谁得兵。军饷和粮草统归了澳洲人发,船上的兄弟就不大会卖自己的帐了。粮、饷二途一被控制,他们只能服服帖帖的听从澳洲人的指挥了。 众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是这些条件光明正大,甚至可以算是优厚。且不说自己现在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而且一旦反对正好证明了自己有“贰心”。这对于刚刚改换门庭的人来说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大家都很清楚。 参观学习了几天之后,他们对澳洲人的实力有了直观认识,不仅有了足够的敬畏,野心和期望也大了起来――看穿越集团的实力,不敢说能打到北京当皇帝,但是割据东南一隅,开府建牙大约是做得到的。到时候自己就是堂堂的开国功臣,封妻荫子的福分了! 不如现在示以忠心――反正自己的一点力量穿越集团要扼杀也是举手之劳。既然要卖身投,干脆就卖得彻底一些。想到这里,施十四第一个站了起来: “在下即来投奔临高,所属部众、船只均愿献纳!只求为一先锋部将,为诸位首长冲锋陷阵!” 众人目瞪口呆,李广发跟着站了起来:“在下也愿意献船纳众。从此与首长们一路一心。同舟共济。” “我也愿意,在海上飘来飘去的日子我过够了!”胡胖子也喊道。 这样一来,余下还不太愿意的人众也只好齐声附和。 魏爱文做出领导的模样,把双手往下压压:“大家既然来到临高,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计较是谁得了。” 他接着说道:“诸位的船只,还是由你们自己统带。如果不想再在海上漂泊的,执委会也有政策。” 根据执委会定的政策:凡是愿意交出船只的,由执委会出钱将船只收购。交出船只之后愿意继续干海上勾当的,分配到海军部工作。不愿意继续出海的,另外分配去处。 第二百零八节 学习班(二) 想继续保留船只的,可以继续统带船队。参加外商委的新组建的联营特许公司――东南亚公司,专门从事海外贸易。头目们用船只入股。每艘一百吨的船只算一股,超过一百吨的以此类推。低于一百吨的船只不收。 参加东南亚公司的船只除了执行海外贸易活动之外,也要完成海军部交下的运输、作战和巡逻任务――东南亚公司是受外商委和海军部的双重领导的。不过在级别上,该公司的管理层可以参加执委会的扩大会议。 这个政策出台之后,大家觉得可以接受。虽然经过补充人员,后勤统筹之后,他们对船队的私人控制力已经大大下降。但是能够保持船队的控制权还是让很多人在心理上觉得舒服一些。 多数人选择了参加东南亚公司。既然要走远海,小型船只留着无用,干脆全部缴纳上去,还能换些银子。施十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坚决的要求把自己的全部船只上缴给组织上,而且不要一文钱。只要求自己能在海军部当个“千总”之类的小官。魏爱文觉得纳罕――这海盗头子怎么忽然觉悟如此之高,难道他真得已经觉得俺们能够打到北京让他当从龙之臣了? 林淡也毫不犹豫的上交了自己的船。他同样不要银子,不过附有要求:穿越集团必须全力帮助他查找家属的下落。 “银子该给多少就是多少,这是信誉。”魏爱文说,“至于找你的家眷,一定竭尽所能――咱们不是一家人了么?” 胡胖子干脆利落的把属下的五条船全部缴纳了。他要求不再出海――想搞个田庄干干。 “没当海盗之前,我可是种地可是好手。要不是遭瘟杨六杨七一把火烧了老子的庄子,也不会干这个买买。” “你要不干这买卖,说不定早就败落光了。”林淡说,“你这种乡下土财主,就一肥肉。” 经过一番登记调配,十一个带船来的大小头目中有五人愿意上缴全部船只,其中胡五妹――也就胡胖子,他家长辈因为子嗣艰难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女名――表示不愿意继续吃这碗海上的饭,想拿了银子买些田宅安顿下来。 “田宅就不用买了。房子是我们给你配的。这样吧,你给我们干个庄头吧。”在旁的邬徳点点头,“县城门外有个学田庄,那里有几百亩地正少个掌事的。你就带着老婆孩子亲戚住那里去好了。你的亲兵,也可以随身带几个去。” “成,管个田庄是老本行。”胡五妹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我还想买些田地,行不行?” 邬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买地我们有政策。你得稍微等等――反正银子放在身边总是银子,亏不了你的!” “好,好。”胡五妹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施十四、林淡、李广发等人愿意直接加入澳洲集团的“海军”。 另外六个人则加入了东南亚公司,他们也上缴了一些小型的船只,只保留大船。平均下来,每人还有三到五艘大船。 严茗带着德隆粮行的人现场办理船只赎买的事情。中国古船的计量单位比较复杂,有用料的,也有按尺寸算的,也有按照载重量计算的。严茗合算的价格是按照广州站搜集来的广东、福建沿海的各种尺寸的船只造船价作为基本参照点,再对船只进行材质、状态、附件的评估给价。总得来说,给价从优。实际上这些船只在海上已经漂流了二三年没有整修过了,普遍状态欠佳。 给价全部用的是白银。如数付给头目们。这也算是取信于他们。严茗估计,按照临高目前的消费状况来看,这些人很快就会对不大好用的白银感到厌烦了。 手续办完之后,由各家头目指定几名亲信办理船只的移交手续。在计委人员打开启封之后每条船上的火炮、弹药、粮食、资材、私人行李之类都一一被搬运下来。私人物品一概经过消毒后由各人领回。至于火炮、粮食、武器之类的物品全部由计委登记入公。不管这些船只是否被赎买,造船厂都要对其进行全面的整修和改装处理。以便在秋季执行任务。 安排妥当之后,宣布给假二个月,供大家安顿家属,处理私事。随后,由卫生部的大夫们给头目和他们的家眷也进行了一番身体检查――有若干人当场就进了性病防治所。余下的人经过“净化”程序之后得到了各自住宅的钥匙。 这批专供海盗头目们入住的住宅设在博铺公社的高级住宅区里。这是首批建设的试点高级住宅区。每排十二座联排别墅,一共建造了三排。海盗头目们除了去了田庄的胡五妹和林淡之外,另外九户都搬了进去。林淡因为是孤身一人,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寥无生趣,便要求住到海军的营房里去。陈海阳给他在博铺海军营地里拨了一间军官宿舍。 里面的装潢、家具、陈设包含日用品一应俱全,邬徳指示要体现“整齐、干净、舒适、体面”四大标准。前后院子里还种上了花木。让过惯了在海上窄小环境下日子的海盗眷属觉得很是舒适惬意。而那一扳杠子就能自动出水的水龙头简直引起了轰动。 穿越集团还给每户都安排了一个看门人,基本上是老头子,看看门,打扫卫生,还管接待访客什么的。穿着崭新的青衣在门口一坐,看上去很气派。实际上全是在政保总署领津贴的兼职告密员。 各家搬迁的时候,文宣的头头丁丁照例又把吹打班子叫来一面吹吹打打,一面放鞭炮,努力渲染喜气洋洋的气氛,接着,以魏爱文、陈海阳、邬徳、林佰光的名义分别送来了庆祝乔迁之喜的贺礼,最后,则是以执委会的名义致送了贺礼。 头目们一时间还弄不清澳洲人这里的体系,有人以为这“执委会”大约是澳洲皇帝的名字,有的稍通文墨,知道这是“内阁”之类的机构的名头。不论怎么样都是难得的恩遇。所以礼物一到,众人还是跪下磕头谢恩。又把礼物恭恭敬敬的奉在堂屋正中。让来道贺的魏爱文哭笑不得。 送来的礼物都很简单,并没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全是日常所用之物:柴米油盐、布匹绸缎之类。虽然不值钱,但是对初来乍到,连买东西都不知道去哪里的新人来说却是很贴心的举措。 最后,由食堂送来了乔迁之喜的酒宴。魏爱文、陈海阳等亲自作陪,气氛十分热烈。登陆之后给予的种种优待,让大家很是感激。 随后就是隔三差五的开展“学习”。学习的内容不外乎是看电影上课。外加当年共党搞“改造思想”的时候屡试不爽的“参观”。唯一遗憾的是穿越集团没有这么多的工矿企业能给他们看,而且这些企业的规模大多看起来也实在有些寒伧。不过就是有限的几家工厂表现出来的半近代化的生产能力就已经够给中古时代的人以足够的震撼了。 魏爱文给每个头目都配了一个政治部培训班出来的学生,名义上是担任翻译,让他们能够听懂宣讲的内容,本质上进行一对一的渗透式宣传。 他们还参观了陆海军的操练,火炮打靶,步兵队形操练。但是这些玩意除了火炮射击时候的强大威力之外反而没有工厂给他们的印象深刻,纯粹的看热闹而已――多数头目对兵事所知甚少。就算海战战术也不过了了,基本就是跟着旗号冲锋,远得用炮打,近得放火箭,最后跳帮肉搏战。 除了参观、看电影,还开展讲座。虽然他们大多目不识丁,但是现阶段对其并不搞扫盲――这些人都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人,对知识的重要性也了解不够。如果要其象学生一样一本正经的坐着上课是不行的。所以讲座是座谈会式的,以思想灌输为主。除了魏爱文本人,还有林佰光、邬徳、陈海阳等人轮流到来。座谈会一般选择在农场的凉亭里举行,有茶水有点心果品,吃吃喝喝,再聊聊天。在这样的聊天中把穿越集团的观点慢慢的灌输下去,时而还要答疑解惑。从科普方面的铁船为什么能漂在水上到“澳洲人”是不是要造反打天下――对于是不是造反的问题,魏爱文总是神秘的笑而不答。 这种平等互信的谈话方式给头目们很大的好感――他们差不多都是穷苦人出身,见惯了官府的横暴,海盗集团里虽然有些“民主”气氛,但是家族式的管理体制下,身为旁系外姓,对集团内部的种种不公的怨言也只能藏在心里。现在这样大伙摊开了谈话,畅所欲言,颇有痛快淋漓的感觉。许多人不由得把对诸彩老的不满都发泄出来。魏爱文边听边点头,想这会在检疫营里,估计水手们也在发泄对他们这伙人的不满吧。 第二百零九节 待遇 每次开完座谈会,乌佛都会对谈话录音进行整理汇编成册。政治部就根据这种材料进行检讨,努力分析和掌握与会者的思想状态,写出评估和具体的对策来。这份材料也送交政治保卫总署,作为进行个人政治鉴定的基本材料。 个人政治鉴定是在政治保卫总署成立不久之后开始搞的。在冉耀、文徳嗣、慕敏、邬徳还有情报委员会的神秘胖子的主持下,很快搞出了一整套的评分方法、标准和等级。 根据这个体系。政治鉴定分为五个档次,用罗马数字1到5来进行标记。1是完全可,2是可,3可控制使用,4是不可,可利用,进一步观察,5是完全不可。每个档次又有abc三种不同的档次进行细分。穿越者自身的政治鉴定是从2c起评;移民则根据他的年龄、职业、经历和鉴定官员的直观印象进行计分,最后得出鉴定结果。 文盲可以加分,只是识字不加减分。有任何形式的官府的学历的,哪怕是童生就要减分,书读得越多,在评定的时候得分越低。到秀才这一级,如果没有遭遇过被官府迫害之类的事情,基本上就是3c级起评。对穿越集团来说,他们需要传统知识分子的帮助,但是传统知识分子在意识形态上面和穿越集团未必合拍,所以才闹出“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评分标准来。 有犯罪记录的,不管是偷盗、杀人还是抗租,一律会扣分。杀死过官府人员的,不论情节一律扣分――反抗过一次就会反抗第二次,今天反抗大明,明天就会反抗穿越集团。 象海盗头目这类来主动投奔的,起评比被俘的海盗要高,起评是从4c开始的。再根据这90天的况进行考核,90天之后再进行二次鉴定。6个月之后进行第三次鉴定。 因为移民数量越来越多,个个过关的话未免要把政保总署的机构扩大十倍。于是又规定,一般移民只在到临高之后90天进行一次鉴定,以后如果不是参军、招工和提干,就不再进行政治鉴定。 政保总署开始逐步为其统治下的每个土著建立全套档案,第一批建立档案的是已经加入体系的土著,包括获得职工身份的人、拖产或者不拖产的基层行政干部、陆海军官兵。国民学校的学生。然后再逐渐扩大的各个公社的社员。 “长远规划是人人有档案,”乌佛在内务委员会的一次例会上提出一个长达20年的内保体制建设规划:“户籍制度、档案体系、群防群治,是我们建立一个可的国度的根本保证!穿越者必须也能够采用各种手段对整个社会进行全面、彻底的监控!” 这套理论很合与会者的胃口,但是政治保卫总署搞得穿越者个人档案中的秘密鉴定,执委会的态度还很暧昧,处于对此不承认不否认的状态。文徳嗣也好,马千瞩也好,其他一些执委也好,从来不调阅相关资料,也绝口不谈在政保总署里有这么一套玩意。在这些未来的政治家还没有确认自己可以把持最高权力的时候,这玩意一旦泄出去将会给自己的政治前途带来什么风险大家都很清楚。 马千瞩阅读过这次会议的纪要之后只是简单的在圈阅名单上打了个勾,没有做任何批示。但是从这天起,他的桌子上又开始出现了神秘的草图和涂满的计算纸,还从大图书馆里调阅了许多早期机械式计算机的书籍。接着,工能委里几个学过机械、电子,又在米国待过的人就接到了额外的任务:主持翻译ib制造的早期机械式资料管理系统的书籍――ib在三十年代就为美国大企业的人事部门、联邦调查局和德国设计制造过半自动化的卡片式资料储存和检索系统。其中为纳粹设计制造的集中营囚犯自动卡片管理系统还使ib在战后惹来过一场官司。 根据政保总署的初步鉴定,胡胖子在所有投奔者中的起评最高,为4a,这自然是因为他不仅放弃了船只和部众,连继续出海的都拒绝了。其次是施十四等交出全部船只的人,为4b,至于还要保留船只的,就是4c了。头目们还不知道在嘘寒问暖的背后自己已经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 “他们的工资怎么发,按什么标准。”严茗请示邬徳来了。 “你问的是个大问题了。”邬徳笑道,“督公前几天还在说以前开会的时候一群小资矫情,没把这事定下来,现在出空白了。” “他那个24级的行政级别什么的?又在会上拿出来了?” “对,不过现在这套体系争议很大,估计要给枪毙了重新制订。” 行政级别和待遇问题的确是目前继续解决的问题--随着他们的组织结构不断扩大,土著公职人员不断增加,特别是军队里的土著军官也在增加。不解决待遇问题,也很难让人安心工作。 “比照工人的待遇标准不行吗?” “当然,现在的方案就是比照工人等级标准的。”邬徳说,“但是这个比工人的等级标准难多了,技术水平是硬杠子。这个缺少评定标准。为了这事吵得一塌糊涂呢。” 除了评定标注之外,争论的中心点是,到底是待遇跟着职务走,还是级别归级别,职务归职务?在执委会的各级干部里,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待遇跟着职务走,去职就无待遇;另一派则认为这样会造成许多因为各种因素不能晋升长期处于基层的公职人员失去上进心--如果有独立的行政级别的话,起码可以采用“低职、底衔、高行政级”的方式进行补偿。正如很多机关里有所谓副处级科员之类的名目。 后者遭遇到的反对声音很大:大家在另一个时空里都见识到了这种行政级别和职务两条线并行所造成的机构中冗员冗官泛滥的结果。 “我也反对这种终身制的行政级别,到时候闹一副厅级厨子,想着就觉得奇怪。”严茗对行政级别待遇制也不感冒。 “讨论到现在,就把军衔的事情定下来了。”邬徳说,“很快具体文件就会下来了。十一个人里面,十个都归属在海上力量部,由陈海阳给他们评级之后按级别发军饷好了。” 军衔牵扯到的问题相对简单,而且优待军人是穿越集团的基本国策。一旦授衔,在服役期间按照军衔持续享受待遇这条大家并无反对意见。 穿越集团的军衔制度简单的采取了最简单的军官等级制度:将、校、尉三等九级。现在正式的评级、评衔还没开始,陈海阳综合考虑下来,决定给施十四、林淡等上缴船只正式加入海军的头目以海军上尉的级别待遇,至于其他加入东南亚公司的,他认为这些人既然入股了东南亚公司,就有红利可分。如果拿一样的工资未免不公,所以只能按照预备役海军上尉的待遇发放工资――按照同等级别的打六折处理。至于海军计划中的出海津贴之类,也照例不发。 “这个海军上尉的工资是不是低了些?”严茗看了之后说,“对单身或者小家庭还不错。但是这伙人可都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再预备役打六折……全买粮食未必够。” “让他们尽快分家。”邬徳说,“我们的工资标准是按照供养直系亲属的来计算的。他们还带着一大群子侄亲戚之类的。这些人我们也要尽快安排工作,这样就能把他们都给分开,免得聚在一块生事。小孩子到国民学校去的话,吃饭就免费了。算下来还是富裕的。” 同时在财金省的统一安排下,陆海军开始全面使用流通券发放军饷,而不是过去的用白银发放了。现阶段流通券已经建立起了基本信用,而且通过商贸部门的努力,使得白银、铜钱这些货币在临高除了能买到简单的农产品之外买不到什么象样的东西了。愈来愈多的商品开始只收流通券,或者使用流通券有折扣。加之“合理负担”这一穿越集团的贡赋可以用流通券来缴纳,都大大的刺激了流通券的使用。 “我觉得每人先发一笔安家费。”陈海阳说,“五百元怎么样?” 严茗看了看自己的本子:“十一个人就是五千五。可以。” “得告诉他们上哪里用。不然以为我们糊弄他呢。” “放心好了,每人不都有配了个翻译么。魏爱文说是一对一的搞洗脑,我说么――”邬徳说,“重点是要教会他们新的生活方式――资本主义生活方式毒害了多少有为青年啊――等他们习惯了每天洗个热水澡,吃饭的时候来瓶冰啤酒,每周带老婆孩子去看场电影之后,除了临高其他地方给他多少银子和女人都不会走了。”(!) 第二百一十节 夏末 夏季渐渐过去了。1629年的夏天临高县城显得十分安静。一则天气炎热,城里人不想活动,农民忙着在烈日下夏收夏种,车水耘田,没时间进城。二来这座城市在经济上已经被逐渐被边缘化了,城里本来就不多的商户们逐渐被吸引到了东门市去开店做买卖,老百姓和士绅们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新的市场,不管是买东西,还是闲着无事的散步闲逛,东门市可买的东西还有购物的环境上都比县城好得多。 城里的几户手工业匠人全部歇业关门了,包括县里唯一的铁匠铺。他们的产品和穿越者根本无法相比,甚至在价格上也完败。终于在自由竞争中落败。如今都不在县城了,据说在髡人那里当工匠,待遇不错。据看到的人说原本穷得叮当响的箍桶匠居然还娶到了个老婆,还带了四五个徒弟,天天在那里箍桶。 城里唯一还显得稍微热闹些的地方,就剩下润世堂了。自从润世堂的东家去了次大陆之后,原本一直安静沉寂的润世堂忽然热闹起来,添了许多外来的药工干活。一篓子一篓子的药材运进去,运出去一箱子一箱子的成药。大家都说润世堂的东家杨世祥这下是发了。每十天一次,就会有几大车的货物运到博铺去,装得是是润世堂最新制造的诸葛行军散和避瘟散――据说在广州一带卖得很火。这两种药在临高也大获好评,特别是价廉物美的避瘟散,许多人是人手一瓶的带在身上,成了夏季常备的平安药。就算实在买不起的,到东门市的教堂门口也能要得到――代价是去听里面的洋和尚说一段经。 洋和尚人又和气,说得故事也挺动听,还会拿出好看的画册来。就算不为了药物,权作消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消息灵通的人说,润世堂之所以能咸鱼翻身都是因为杨掌柜搭上了髡人中一位“神医”的路子,制药的方子就是他拿出来得。听闻还获得了在钱财上的支援。 这澳洲人可真是善财童子啊。县里面脑子活络些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就说拿开全福商行的林全安吧,原本只是个挑担贩货的福建佬,现在已经成了本县的大财主,出入都是四人轿子,全府到处跑,现在又有了杨世祥……很多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有人便在打听用什么法子可以搭上穿越集团里的人。 临高的中枢所在县衙,整个夏季里也无精打采,大门紧闭,看门的两个衙役也躲在门洞里乘凉。眼下已经是征收夏粮的时候了,但是每逢秋天县衙门口耀武扬威的书办、胥吏和“粮差”都不见踪影――本地的夏粮额度不过区区三十二石的份额。就算翻倍浮征也没多少油水可言。自然都不起劲。 县里的大小官吏们都从这城里沉寂的空气里嗅出了些什么,感到心里不安,但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心神不宁,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现在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土匪已经基本上肃清了;大规模的海盗的登陆抢劫完全绝迹,光这两条,在吴明晋等人看来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政绩了,至于在县城门口经过,不断延伸的道路,更是他想了好几年都没能办成的善政。 就个人来说,每个人都过得不错。上到吴明晋,下到衙门里的一般小吏,每个月都能按照等级表从髡人那里领到一笔“流通券”――虽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拿到东门市去能花出去。吴明晋原本对这种“伪钞”不屑一顾,但是自从他喜欢上了烟卷这种味道淳厚不冲鼻子,吸取又很方便的东西之后,这种“伪钞”就体现出了很大的价值,东门市上卖烟卷的铺子只收这种钱。 而他从琼山接回来的老婆孩子,对澳洲货的喜爱程度远比他强。首先是他老婆对玻璃镜子爱不释手,其次自从熊卜佑送了一对瓷瓶包装的天厨“秘制味精”之后,厨房里做菜肴就非放这个不可了。继而又送来了各种天厨的酱菜,这对客居这荒蛮之地的吴太太来说真如久旱逢甘霖――吴明晋是南直隶人,对酱菜、糟蛋这种东西有天然的好感,虽然这些在南直隶很普遍又便宜,但是在临高可就是稀罕物了。吴明晋吃了几片“扬州酱乳黄瓜”,觉得味虽然不是很对,但是风味大致还一样,颇起了一番“莼鲈之思”。还即兴写了几首诗。一时间雅兴大发,遣人去叫请王师爷一起来吟诗,却被告知王师爷带着新纳的小妾出门去了。让吴明晋很是扫兴。 不过髡贼们却鬼得很,虽然经常送东西,却不肯重样。味精、酱菜、糟蛋没了巴巴的指望熊卜佑再送,却没了踪影。要买得上东门市去。吴明晋只好把自己的烟钱压缩一部分给老婆去开销。 随着熊卜佑送礼物的次数愈来愈多,吴明晋发觉自己买烟的钱日趋紧张起来。他的办法就是把朝廷发给他的俸禄――糙米让佣人拿到东门市上去兑换成流通券,这种做法实在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流通券确实是好东西啊。 不过这“澳洲货”的价格也太高了!他吸的原来是“圣船”牌烟卷,十支白白的烟卷,每支上还附带着一个小小的竹管做得烟嘴,盒子上有艘船的图案――吴明晋知道这就是博铺那艘巨船。圣船牌的价格是每包6元。按照徳隆粮行的牌价,差不多合到四五斤糙米! 小小的烟卷一点,就是半斤米啊!吴明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关照佣人买便宜些的。佣人便买了一种“百仞滩”牌烟卷。烟得味道倒也差不多,只是没了竹管的烟嘴。烟盒包装也变得简单多了。价格不过3元。抽了几天之后,他发觉县衙里的书办们抽得也是这种烟。再仔细观察,原来这纸烟还有不同的字号。最贵的是“圣船”,其次是“百仞滩”,接着还有一种1元的叫“高山岭”,最后是“大生产”,只要50分就可以。贩夫走卒们就抽这样的 吴明晋身为本县的最高长官,抽和衙门书办一样档次的烟卷,实在是有失体统。于是他只好继续抽“圣船”了。 最近东门市又在发卖冰块――此事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全临高的人都想知道髡贼的冰块是哪里来得。临高的冬季是不结冰的,本地也没有能够积雪藏冰的深山。髡贼看起来不但有冰,而且似乎来得十分容易,自己用不算,还能发卖。流通券10分钱就能买一大块回来。 一大块冰放在厅堂里立马就觉得清凉许多,用冰块来冰镇水果更是好。熊卜佑又让人送来了几小坛子的酸梅卤――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也是见美事――只是得吴明晋的流通券开支进一步扩大了。 吴县令相当聪明的察觉到,这是穿越集团在用种种“奇巧淫技”的物质享受诱惑他和他全家上钩。真金白银不送,送来得都是享用的玩意,这些东西还只有髡贼们才有。 吴明晋暗自冷笑:尔等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么! 知道归知道,但是需求却是无法阻挡。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习惯了生活享受之后,再要改变就变得很困难。比如他重新抽旱烟的企图就遭到了失败,又辣又苦,还尽冒烟油子,抽了几口之后他就发怒了,直接把旱烟杆一甩。吓得听差跪地上不敢言声。最后还是给他从东门市买烟了事。 至于冰块,就算他能忍受,老婆孩子却不能理解他的苦衷,非要不可。儿子居然提议:派人要澳洲人每天送些冰块过来――想来他们也不会不送。气得吴明晋只想抽他几个嘴巴。 自己买冰当然可以,只是烟钱日渐减少……现代男人经常遇到的烟钱不足的问题,吴明晋也遇到上。 钱,他自然是有得。临高虽然边鄙小县,每年夏秋两赋里县令该得的一份照例也是有的。但是过去积攒的银子已经陆续送回老家去了。夏赋没什么花头,秋赋还没到时候,一时半会除了每月可怜的一点俸禄之外,也没地方闹钱去――吴明晋自认还是个“有良心”的县官,捞黑心钱,贪赃枉法的事情,他一般是不会做得。 当然了,只要他稍有表示,和吴亚叹叹苦经,估计髡贼们十有八九就会主动的把“津贴”提高一些。不过吴县令除了“有良心”之外,还有那么一点“骨气”――他绝不做这样近乎“乞讨”的事情来。 没想到几天后熊卜佑居然很善解人意的送来了一叠冰票,凭票到东门市取冰,每票一块。一个月三十块。吴明晋的情绪十分复杂:澳洲人的贿赂,他没有勇气拒绝,但是接受下来――他觉得自己陷得越来越深了。不仅是他,也包括全县的上下僚属们 第二百一十一节 王赐 不仅他有冰块,正如每个月的津贴一样,冰票也是按着等级致送给县衙上下,但是县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他这种忧虑。县里和髡贼们办交涉最多的吴亚每天在衙署里吃吃喝喝。这个老油子喝的居然是髡贼的什么浪木酒,吴亚是去了一次百仞城之后喜欢上这种酒和它那奇怪的喝法的,兑上些咝咝冒泡的酸水,再加上碎冰。有时候还会加上几片薄荷叶。据说喝下去消暑解渴,很是舒适。还屡次向他推荐,吴明晋觉得这种喝法,水火相交,冰火相攻,未免不合养生之道,敬谢不敏了。 至于典史,更是不得了,吴明晋生气的想:也不知道他是在做谁的官。典史老爷住在衙署里,对髡贼的要求简直就是随叫随到。鞍前马后的忙个不亦乐乎。髡贼们去南宝开矿,典史带着衙役一路开道,鞍前马后忙个不亦乐乎,说办文书就办文书,说做地契就做地契。 过去你怎么不这么卖力!吴明晋怨恨的想。从典史家里最近日渐宽气的吃穿用度和每“星期”――这是髡贼们的计算方式――都要去东门市一趟来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还真是不错。 县里的教谕王赐,是个最方正不过的夫子了。吴明晋没料到他也会去找髡贼帮忙。如今西门外的几百亩学田已经算是易手了。他偷偷的在城墙上看了几回――学田的模样大为改观,让他且喜且忧,喜得是自己有心要扶助临高的文气,却一直拿不出钱来。现在学田经过这番整顿,县学的经费是有了着落。忧得是,髡贼着这手,不免就手到士子当中去了。 泥腿子老百姓的想法,吴明晋是不甚关心的。虽然他也知道“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之类的话,倒是士子们的态度是他最为忧虑的,若是读书明事理的人也对髡贼有了好感,甚至出了几个背叛名教的j恶之徒,这人心就不好办了。古人虽然没有明确的“意识形态”上的理论,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对此一直很担心。 吴明晋没读过太多的史籍,但是资治通鉴之类的总是看过得。但凡造反作乱,一旦有读书人厕身其中,流毒祸害就会百倍千倍于几个泥腿子揭竿而起。 自古读书人厕身为贼也不乏其例。据说假髡中也颇有几个读书人――真是斯文扫地!吴明晋忽然警觉起来――这王教谕会不会也经受不住髡贼的利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临高是个小县城,全县生员名额不过三十个,只要有几个秀才卖身投…… 吴明晋简直不敢想下去了,秀才从贼,本朝貌似还没开过这个先例。想到这里他坐卧不安,赶紧吩咐人去找王教谕。 王赐这会正从西门外进城来――一路走来,不时的嗟叹。 他是去吊孝得。县里的一个“附学”生员刚刚去世。作为师长,这是非去不可的。好在现如今澳洲人路修得好,这家人家又离大路不甚远,一来一去,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要在过去,非得第二天早晨才能回县了。 路虽然好走,王赐的心情却很沉重。去世的生员不过四十出头而已。他去吊唁的时候,逝者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十分可怜,这家的家境很是不堪――原来也不过是着开个私塾,收几个孩子开蒙读书维持生计而已。县里的膏火银子又是多年发不出来――若是能有钱米贴补,兴许他也不会死。 临高这里,本来文气就弱,这样又死掉了一个,虽然名额空了,自然会有人考上替补,但是本县原本读书人就不多…… 一般来说,古代凡是走上读书应试道路的人,家里不会是赤贫的状态,在农村,起码也得是个中农以上才行。但是人一读上书,家里就失去了一个壮劳力,如果家中人口不多,或者遇到了什么三灾六病的,很容易陷入到贫困状态里。 临高县里的读书人,经济状态欠佳的就有不少。不仅是秀才穷,没份有领膏火银子的童生更穷,上次县考的时候,不少童生都是鹑衣百结,形同乞丐一般――除了秀才们要救济,童生是读书人的根苗,也得要补助一些。 县里自然是拿不出钱来了,士绅的捐助也用得差不多了,向他们开口的次数太多,王赐也实在没脸再去了。看来只有等秋收之后,学田里的秋粮下来,学的钱米就能多一些了吧。王赐想。 走过县城的西门外,看到修缮一新的学田庄的时候,他就会犯嘀咕――自己这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从地里的情况来说,这学田的面貌是王赐自打到临高任职以来最好的时候,绿油油的秧苗,整齐的田埂和水渠,园子地里新搭的的篱笆和上面缠绕着正盛开的南瓜花,这番美丽的田园风景,在学田里他从来就没见过――见到的只是大片荒芜的田地和种得半死不活的庄稼。 但是再看那干脆就修到了西门口的道路,还有城门外刚刚耸立起来的堡垒式的房子,这房子是澳洲人为学田的佃户们修建的。房子修得很是考究――居然是砖瓦的房子!王赐进去过好几次,里面有晒场、有厕所、有牲口棚还有水井,一应生活设施不但应有尽有,而且布局之合理,使用之方便,都是他前所未见的。当然里面住得不止是佃户,还有澳洲人从大陆上成批搜罗来的长工之类的人物,也在种学田。 虽然王赐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妥,但是眼看着这座小寨子焕然一新的矗立在离城门不到半里地的地方,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正想着,路上遇到了路大,只见这学田的佃户庄头正推着辆全新的手推车在新铺好的机耕路上走着,车上装着两个封着盖子的大木桶。远远得飘来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有点象大粪但是要刺鼻的多了。 看到王教谕过来,路大慌忙把车子停下,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叫了声:“王老爷。” 王赐原本是和这样的泥腿子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但是他有心要打听下澳洲人的动向,便微笑道:“好,你这是送粪到地头?” “回老爷的话,这不是粪,是氨水。”路大说。 “安水?” “是,是从博铺那边运来的,用来肥田,据说比粪尿、豆饼还要好。” “这样?”王赐如今对澳洲人的新鲜玩意已经不大会惊讶了。想来这又是他们的新鲜玩意。 “庄稼怎么样?” “好得很!”路大脸上笑开了花,“我种了几十年的地,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神了!” 路大兴致勃勃的说起澳洲人种地的许多新鲜事,有些是王赐听说过的,有些则没有。他饶有兴趣的听着澳洲人的种种奇思怪想和他们的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时而觉得好奇,时而又对他们宏大的手笔感到惊讶。 王赐模模糊糊的感到,澳洲人的厉害之处,还不仅是有许多自己不了解的“奇巧淫技”,更多的是他们的执行力和魄力。 几百亩的学田,说改造就改造,地翻起来,水渠全部重修。不过一个月时间,学田的面貌就焕然一新――他估计着,要是县里来搞,就算钱粮充裕,吴大令亲自坐镇,没个半年也做不出来。至于他脚下的道路,那更是想都不敢想得事情。 不但敢做,而且能做。这一点,让王赐感到由衷的钦佩。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这样一句话。自己也好,吴大令也好,县里但凡有个功名的人也好,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四书五经烂熟于胸的人?为什么县里许多要办的事情,要解决的问题却始终都做不下来呢?光学田的问题,在他手里已经七八年了,他想来想去就是没辙;县里的土匪和道路,吴大令屡次召集士绅们想解决,也没有解决。 澳洲人一来,好像是刮起了一场台风,顷刻之间,就把这一切都刮得干干净净。 开风气之先啊。王赐感叹道。他已经预感到,澳洲人在临高的所作所为,不会只在临高而已。 王赐又打听学田庄内部的事情,路大说眼下学田里的佃户,13岁以下的小孩子被送去上学了,食宿都是澳洲人出,不但一日三餐吃得饱,连衣服、被子、鞋子之类的日用品全部是他们供给。孩子基本上就是光着屁股带张嘴去就可以了。 “什么?!”王赐失声惊叫道,“他们在办学?” 这可大大的刺激了王赐的神经。身为大明临高县教育部门的最高领导,他天天在为县学犯愁,这澳洲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办起了学校――听路大的口气,似乎办得还很不错! “是,”路大奇怪的看着他,“老爷您不知道?小的的二个猴崽子已经念了几个月了。”(! 第二百一十二节 冲突 “不知道,来,你给说说。”王赐顾不得身份之类的事情,拉着他往边上坐,要他把澳洲人的学校的事情好好的说说。 路大就把国民学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王赐听得很仔细,他没问路大,路甲路乙兄弟到底学了些什么――路大没念过书,问了也是白搭。不过路大却很骄傲的说:他的两个儿子学得都是澳洲人的学问。 “澳洲人的学问?”王赐一时不明白。 “对,就象这改田,怎么划线,怎么挖土,都是小人的儿子路甲搞得。” 路大吹了个牛,其实路甲是作为学徒参加了农田水利的测绘而已。路大以父亲的虚荣心就把这荣誉给他戴上了。 王赐却不大相信――这澳洲人的学问他虽然不懂,但是肯定不是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小子学得了的。 “教书的都是什么人?” “有澳洲的首长,也有大明的读书人……” “有大明的读书人?” “是,有好些个,有个是本地人,姓张,听说原来是苟家庄上的……” “是张兴教吧!” 王赐知道这个人,因为张兴教是县里挂过号的童生,虽然没进学,却是属于他这个县学教谕管辖的范围。张兴教家原本还算殷实,后来被苟大压迫,闹了个家破人亡。张兴教因为欠粮,被抓到县衙里追比,还要枷号,还是自己去求情才饶了一条小命,之后很久都没了此人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投了髡贼!想来髡贼一登陆就打苟家庄,多半是他勾引带路。 他这样做,王赐也以为并不为过,为报家仇么!再者苟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灭了也是去除了临高的一害。但是报仇雪恨之后居然继续厕身从贼,未免大节就有亏了。王赐想得设法见他一见,劝他不要再和髡贼混在一块了――怎么说他也算是张兴教的老师。 他想着点点头:“还有什么读书人?”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从广东那边过来的。” “可有秀才吗?” “大约是没有吧。秀才不得留在自己的县里才能有膏火银子冷猪肉领吗?” 这话原是无心之言,但是王赐听了却觉得有嘲讽的意思:临高的生员别说膏火银子,连祭祀的时候照例有得冷猪肉都有好几年没领过了。这几年每逢祭祀,用得是猪头替代全猪,祭完了就成了他这个教谕的独享之物了――实话说一个猪头也不大好分。 嘴里敷衍着问:“学认字么?” “当然,当然,学认字。”说着路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子还要叫我学认字呢,我说没这个功夫,也没这脑筋!他却说是人都学得会。还说什么有教无类。” 王赐笑了起来:想不到澳洲人也知道这个――他接触过的澳洲人是些言辞粗鄙之人。不过他们既然自称是华夏子民,大宋后裔,读几本四书五经也不算稀奇。不过王赐想,自己在和澳洲人的接触中没觉得他们懂这些。几次他说话的时候提到的四书里的典故,那大头目吴南海都是一脸懵然不知的样子。 看样子似乎是懂得很多,但是一说话却是没读过书的模样,不知道这澳洲人的学问到底是些什么呢?他随手翻看路大给他的小册子,很是有些好奇,澳洲人的书信、告示、报纸他都见过,书还是第一次。 书印得很简单,微微发黄的纸,不过摸着却很光滑,封面上是楷书的书名《新编国民扫盲课本第一册(试用版)》,王赐对这书名似懂非懂,也不去管它,翻开一看吃了一惊:这书印得好精致! 纸面精洁,字体个个端正,笔画都是一般粗细,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字的大小尺寸居然完全一样。字与字之间也没有墨迹的污损。看着就极其清爽。 “好书!”王赐赞了一声。就算在广州的大书肆里,也买不到这样精致的书籍――澳洲人做得东西样样精巧这话果然不假。 只是拿着觉得很别扭,书是从右面往左开的。字还是从左往右横着写的,一时间很不习惯。再看下去,原来是本类似《三字经》一样的童蒙书,也有歌谣俚曲之类,只是一色都是俗体字。王赐的鄙夷之情不由增添了几分――到底是去了海外,杂处于蛮夷之中,失去了华夏的正源。 再看其中的内容,文辞粗鄙不通,王赐看着只摇头――这算是童蒙书的话,简直就是误人子弟,满篇的俗体字,写出来不是笑死人?更不用说去应试了。他看来唯一的好处是不管歌谣还是短句,都加了句读的点断。省却了蒙师的很多功夫。 翻到最前面,却是弯弯曲曲的鬼画符一般的东西。王赐不识,问:“这是何物?” “听路甲说,这叫拼音字母。也是一种字。” 这必然是澳洲人的字了。王赐想。 “……路甲说,学校里凡是学认字,就先从这些字母学起,都学会了,再来认字,认得就快了――” “荒唐!”王赐大发雷霆,把书往地上一摔。先学了番字再学汉字,不是以夷变夏吗?!这群澳洲人还敢自称是华夏子民!一群数祖忘典的东西! 路大不知道这王老爷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又把儿子郑重其事交给他的识字课本摔在地上,慌得赶紧把书捡了起来,擦了擦。 “王老爷――” “这书,你还是别让你家孩子念了――误人子弟,误人子弟!”王赐慷慨激昂的说。 路大呆呆的望着面孔有些扭曲的王教谕,心想这老爷是不是痰迷心窍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起病了。他不敢说话,就这么唯唯诺诺的。 王赐慷慨了一番忽然想起眼前这人就是个泥腿子、睁眼瞎,和他说什么“误人子弟”,他也听不明白,便放缓了口气道: “你还是把你的二个儿子叫回来种地好。这书念不得。” 路大不相信的看了眼这位自己一向很尊进的“王老爷”,在他看来,王老爷一直是位有学问,人又和气的老爷。现在他忽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心里却生出了极大的反感来。 澳洲人教自己的孩子念书,不当睁眼瞎,有什么不对么?吃得穿得,都是澳洲人供给。就是县里的秀才也没这个待遇啊。 他敷衍的嗯啊了几声。王赐知道他心中不愿意,原本也懒得和他废话,但是想到路大是学田的佃户头,以后诸多事情还要倚仗他,便耐下性子道: “路大!这书里教的东西,全是错得!”他想说明下这里面的字是俗体字,文理也不甚通顺,但是和一个文盲要交流这个实在是困难。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路大听得不耐烦,道:“既然都是错的,王老爷愿意教小的两个儿子对的学问么?” 王赐哪里听不出其中讽刺的意味,不由得面色大变,心中暗恨:“真是鬼迷心窍!”转念一想,自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几个秀才的膏火银子都筹措不来。对方不但教书,还肯供给衣食,对照之下,自己简直是虚弱无能到了极点。不由得怅然若失。 这老百姓,求得不外乎是衣食无忧。髡贼就是抓住了这点迷惑了百姓。自己满腹经纶,就算是夫子再世也徒唤奈何! 想到这里,简直灰心丧气到了极点。王赐无力的斥道:“你懂个什么!去吧!”自己拖着步子往县城去了。 路大看着王教谕佝偻着的远去的身影,不由往地里吐了一口唾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狗屁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大才懒得管自己的儿子读得学问是错得还是对的,他只知道,儿子在国民学校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懂了许多东西,最近还在教大家种地――这学问难道是假得么?读了一肚子谁也听不懂的实月自晕就是学问? 这一瞬间,路大过去对县学里的秀才、对王教谕、对县里所有读书人的尊崇心理全部都崩溃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有学问的并不只是这些穿长衫,说着大家听不懂话的酸子,澳洲人有另外一种学问,比他们更有用。 王赐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县学里,本时空的临高县学是洪武三年在宋元县学的遗址上重建的。永乐三年重修,其后又屡次加以修缮,不过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修缮已经是成化八年的事情了,其后县学渐渐衰败。 虽说衰败,但是旧有的规模还在。从棂星门进来,过戟门,就是明伦堂了。两侧是进徳斋和修业斋,是县学的教室。后面还有许多配套的建筑,还有用来考试的号房。就规模来说,在整个海南岛上也是排在前列的。 县学的编织也很大,光差役就有学斋夫六人,膳夫二人,门子三人,管库三人。不过这只是典籍上的规定而已,这些差役都属于银差,到了这明末,雇用差役的银子是向差役户征了,但是人却并不见得用。所以堂堂的县学里,现有的差役只剩下了三个人而已 第二百一十三节 读书人 看门的,是个老朽不堪的门子,正在明伦堂门前扫地――眼下县学也就剩一个棂星门和明伦堂前还稍象个样子,院子里看起来清洁整齐,只是明伦堂的屋顶上已经长满了茅草,甚至还有小树长得郁郁葱葱。 进徳斋和修业斋的门窗都关着,很久没有学子的书声了。王赐的“衙署”就明伦堂后的三间厅堂里,即是他的办事之处也是住所。院子里草深没膝,狐鼠出没。 王赐是河南洛阳人士,屡试不第,四十来岁才补了一个“岁贡生”,所谓岁贡生,古人又叫“挨贡”,秀才里的廪生做得日子久了,一直考不取举人的,到了年龄可以补一个岁贡,算是有了做官的资格。这个也算是科举正途,只是比吴明晋的“举人大挑”还差了这么一等,只能当了县丞、训导、教谕之类的小官。 王赐就是这样补了临高教谕的职位,教谕是冷曹闲官,俸禄极其微薄,比不得县令还能接家眷。只随身带来一个家人叫王安的,照顾日常起居生活。 屋子的用具虽然显得破旧了些,但是王安每日的清扫打理之下收拾的倒还清洁整齐 王赐一屁股跌坐在一张竹榻上,把茶几上的备好的冷茶喝了几大口。王安不在屋里,大约又上哪里去找外快了――教谕的俸禄实在可怜,临高又是极小的小县,文风不盛,县学的教谕没有什么额外的进项。王赐主仆的日子,实在是过得不堪的很。 王赐听说他这佣人最近找了个什么活计,每月能挣几个钱贴补家用。过去也没多想,今天他忽然警觉起来――王安不会是在给澳洲人干活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临高城里随时随地都能有活干得的,只有髡贼了!他想,一会王安回来要好好的问问他。要是真在给髡贼干活,还是叫他不要干为好。这些人擅长迷人心窍,别把王安也给弄得五迷三道的。 想到澳洲人,王赐只能唉声叹气。澳洲人的教育让他大受刺激,路大的反问让他哑口无言――有教无类,自己当得起么?澳洲人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 只是澳洲人的有教无类,教得不是他熟知的四书五经,连字句写法都不一样。这样下去,岂不是教出了一群“澳洲书生”来? 王赐倒不是腐儒,当初他去求教吴南海,要他们帮忙整治学田就是看中他们的经世致用之学。没想到澳洲人野心勃勃,滥用俗体字不算,还改了书写的体例,甚至还闹出了自造的什么“拼音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 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以夷变夏的乱搞下去! 王赐正在闷头想主意,县学里看门的门丁忽然跑了进来,连呼: “王老爷!王老爷!” “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王赐很有气度一挥他打着补丁的儒衫的袖子,端起已经缺了口的茶盏。 门丁喘气道:“髡――澳洲人来拜!” “啊!?”王赐手一抖,茶水泼到了他的衣襟上。 “是吴老爷?”兴许是管学田的吴老爷来和他商量什么事情。 “不是吴老爷,是熊老爷――”熊卜佑因为是在外商委的关系,专司和县里的衙署打交道,县里的衙役差人们几乎个个认识他。 这澳洲人的熊老爷过去可是从来不到他这里来的。王赐觉得奇怪。平白无故的来县学做什么?他这里卖不了地,也没有衙役可以差遣,冷到不能再冷的闲衙门。澳洲人看上什么了? 莫不是刚才自己和路大的一番说话已经被人禀告到髡贼那里去了,这熊老爷是上门来寻他的不是的?这下王教谕可慌了手脚。自己一介书生,别说对方带着兵士过来,就是单挑,以自己的体格来说,吃亏的也肯定是自己。挨打不算,斯文扫地。 “就说,老爷,嗯,不在。” “这个,”门子为难道,“熊老爷知道你在――” “可曾带着人来?” “带了两个从人。”门子见教谕老爷很是惊慌,赶紧又添上一句,“熊老爷还带了礼物,说话很是客气。” 王赐松了口气:带了礼物来总不见得是为了揍他。赶紧道:“请,请。” 熊卜佑大大方方的带着随从和礼物来到厅堂上。简单的作了个揖,报上姓名。官衔是没有的。古人也闹不清穿越集团搞得什么委员之类的头衔。 王赐看眼前此人,高大结实,穿着髡贼的对襟小褂子,腰里束着帆布带子,斜背一个绿布的小包。腰里跨着一把砍刀。他虽然不认识熊卜佑,但是久仰大名。听说此人去年押着几百颗海盗的首级大摇大摆的进城来到县衙面见吴大令的。以后一直听说他出入县衙,是髡贼对外交通联络的大头目。 “学生王赐,不知熊首长到此有何见教?”王赐故作镇定的拱手道。 “你就是教谕老爷?” “正是学生。”王赐小心应对。 “真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来把你忽视了,哈哈,”熊卜佑笑着环视了下四周,“没想到你这里的条件这么差!” “古人云,处陋室……” “古人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说今人的事情。”熊卜佑开门见山,“听说王教谕今天出了次远门?” “不错,学生的一个门生,昨日捐馆了。师生之谊,总要亲身去送一送的。”王赐听说是问这个,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听说贵门生不幸过世,家中留下孤儿寡母处境困难?” 连这个也知道了,髡贼还真是消息灵通。王赐点点头,嗟叹道:“正是,家中留下寡妻和三个孩子,没了顶门立户的人,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学里和同窗们凑了一笔奠仪,眼下大约是过得去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王赐连想都不愿想。这家人家留下少许薄产,家主尸骨未寒,就有族人看相了要来谋夺。孤儿寡母之家,吃亏是肯定的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谕,又是外乡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熊卜佑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请王教谕转交。” 王赐一愣,髡贼这算是怎么一出?难道这秀才和髡贼平日里有来往?自己从没听说过啊。如此素昧平生的送什么奠仪。 “这如何使得?”王赐心想,这钱大有问题,绝不可收,只把双手乱摇,“一则素昧平生,二来有碍清誉――” “这么说,王训喻还是认为我们是‘贼’了?” 王赐这才意识到口吐真言了,赶紧解释道:“非也,非也,学生是说:贵方与我那学生素昧平生,如今现在又是孤儿寡母,送去奠仪,恐怕,恐怕有招物议,毁人清誉,请首长三思。” 这番话说得还算得体。熊卜佑没有继续追究,但是纸包却并不收回,只是说: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代表的是澳洲集团的全体。我们既然在临高久居,这里也就是我们的乡梓了。这是为乡梓的读书人尽一份力。教谕休要推测。” 语气十分强硬。王赐原想拂袖而去,显一显大明士大夫的风骨,奈何看着熊卜佑虎视眈眈的眼睛和腰里的砍刀,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份心意,我就替她代谢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件善事。再者他也瞧不出髡贼们能利用到这孤儿寡母什么。 熊卜佑见这酸子扭扭捏捏的接下了,心理鄙视了一把。他原是准备被教谕大义凛然的斥骂一顿的,没想到所谓的“士人风骨”也不过如此么。 “这奠仪是三百元流通券,”熊卜佑指着纸包,“等出了热孝,每个月另外致送五十元的补助,虽然菲薄,维持生计大约是不成问题了。” 王赐一时呆住了,每个月还有补助?!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呆住了。 “王教谕!”熊卜佑见他发呆,赶紧叫了一声。 “啊?噢,是,是。”王赐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即喜又忧,喜得是有了这样一笔钱,这秀才的家人不至冻馁,对一点薄产虎视眈眈的族人见到有澳洲人手,也必不敢造次。对这家人是有了再造之恩了。忧得是,髡贼的企图十分明显,过去他们示好于乡间无知百姓,接着又拉拢县衙里的官吏,现在,他们的手又伸到了读书人中间了。一步一步,心思缜密,谋算无遗,简直当得起一句“其心可诛”了。 王赐现在感到自己把学田交给澳洲人种是个错误了――等到秋天能发钱米给廪生,大家岂不是都知道这是髡贼的功劳了?想到这里,王赐简直是悔恨交加。自己真是鼠目寸光,为了些钱米,让髡贼把手伸了进来。 熊卜佑看着这教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哪里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其实王赐也是太高估自己了,按照执委会的长期规划,对本地知识分子进行争取工作总是要展开的。不管有没有学田这回事。临高的读书人都跑不掉 第二百一十四节 茉莉轩工作 王赐无法推辞,想到不管髡贼们是什么企图,对这一家子总是有好处。便起身道:“学生在此替他们谢过了。”说罢深深一躬。 “呵呵,不用客气。”熊卜佑看他的态度软化,心想这计划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了。当然了,这酸子愿意不愿意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但是有他参与的话,事情办起了就会顺利一些。笼络土著知识分子的事情还是要有他这个县里的教谕的协助才好。 执委会对土著知识分子原本并不看重――他们自身的知识结构和体系远超本时空的任何科学家,无论中外。这些只会几本四书五经的小知识分子在穿越者看来最大的价值就是认字。 但是久而久之,在工作中不断搜集到的社会信息反馈,执委会对土著知识分子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变。毕竟再穷困潦倒的知识分子,理论上都是掌握知识的人,而且还是官僚体系的后备军。所以他们在社会上还是享有相当的地位和声望的。 这么一来,土著知识分子就从可利用的人力上升为需要重点拉拢的阶层了。在知识匮乏,文盲率极高的古代社会,有文化的人不但掌握了话语权,也掌握了判断是非的权力。这批人的态度和向背能够影响到许多普通百姓。 另外,从他们搜集到的生员、童生的不完全名单可以看出,除了一部分平民小户的穷读书人之外,很多读书人实际上是士绅、地主的子弟。能够笼络他们,也等于是变相的笼络了当地的士绅阶层。 因此,外商委开始展开专项的对全县读书人的专项笼络工程――代号“茉莉轩”工作。除了生员、举人、进士之外,没有功名的童生也列入了计划。 外商委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已经大体掌握了整个临高的文化状况。 总体来说,水平极低。 当然,这个水平极低是放在明代这个大环境下说的,如果从海南岛本岛来说,临高的文化建设还算是琼州府名列前茅的。毕竟临高也是千年古县,积累总是有一些的。 但是因为人口稀少,全县的读书人比例也就偏低。全县的生员,大约有三十人,在县学里挂过号,参加过县试的童生在六七十人上下。 一个县里的生员,多少是有定额的。最值钱的自然是廪生,每个月有六斗米可领,一般大县三十,小县二十。临高的廪生名额有二十个。廪生之外有增生、附生之类的额外名额,但是没有补助,这类人,在文风极盛的地区是很多的,但是在临高只有寥寥无几的十来个人。 县里财政困难,学田收入近乎没有,连廪生都经年累月的拿不到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有不少读书人家境宽裕,并不稀罕这点钱米,但是对比较穷的人来说,日子就过得很艰难了。 在大体掌握了情况之后,正好遇到了王赐要求天地会帮忙种学田的事情,外商委觉得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足临高的教育事业。 熊卜佑站了起来,在厅堂了转了一下,又在廊下眺望了院子中的荒芜状况,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这县学文庙荒废到如此的地步!” 王赐的脸红了:“总是学生的无能……” “这个不能怪你,”熊卜佑大大咧咧的说道,“县里几年来一文钱、一粒米也没给过你。能支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的不容易了。为了临高的文气,王教谕真当得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 这话从髡贼嘴里说出来,王赐的眼睛居然差点红了。 天可怜见!他想,我到这南陲小县临高当教谕,没一天不在奔走,能想得法子都想过,四处找士绅募捐,鞋子跑坏了好几双,被土匪抢劫,几乎丢了性命,在海边遭遇飓风,差点葬身鱼腹,看够了士绅们的冷面孔,勉勉强强的维持到现在。县令也不过道一声“辛苦”而已。想不到这海外才来了一年多的澳洲人,竟能看得这样明白。忽然大起知己之感。 “这也不敢当。”王赐平静了下心态,“即然当了这一县的教谕,总得尽一分心力。”他叹了口气,“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好一个但求问心无愧!”熊卜佑看他的神情知道这碗米汤灌得有效。来之前,大家商议过到底用什么方法来打动这王教谕。讨论下来还是这方面更能挠到他的痒处。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他接着故意叹道:“若是大明的官吏都能当得起一个问心无愧就好了!” 这话有批评时政的味道。王赐虽然是个小小的教谕,却不是井底之蛙,赴任路上和在任上的所见所闻,与家中和好友、同窗之间的书信往来,让他感到时局在一天天走下坡路。他不愿意当着髡贼的面评论这些,干脆闭口不言,只是叹息而已。 熊卜佑觉得火候已经到了。说:“我见县学旁的茉莉轩,已经破败不堪,再不修缮,恐怕要倒塌了,这临高文坛的一段佳话就要湮灭……” “学生何尝不想修整一新。”王赐也一直在为这事担心。他不是临高县人,但是这临高文坛的重要遗迹若是毁在他的任上,百年之后的县志会怎么写自己?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寝食难安。 “我也求过县令,只是县里仓廪空空,没有额外的钱米。就算征几个民工来干活,总得给人吃饭。再者木工、瓦工,光给饭吃人也不肯来。”王赐束手无策。修缮屋子不是一笔小钱,要雇工、要买木料、砖瓦、石灰。开销很大。 “既然县里没钱,我们倒是可以帮忙修缮茉莉轩。”熊卜佑乘机提出了要求。 “你们修?”王赐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髡贼打得是什么算盘?平白无故的帮忙修房子做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正是,不仅是茉莉轩,还有这里。”熊卜佑指了下外面,“你这文庙和县学,也得好好修缮一番了吧。不然实在有碍观瞻。” “这――”王赐的一时有些懵懂,喃喃道,“这个,当不起,当不起。” “诶,什么当不起的。都说过了:既然在临高安家落户了,这里就是我等的家乡,为家乡修文庙县学有什么当不起的,所谓造福嗓子,哈哈哈。” 这番强词夺理的话,王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但是他本能的感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包含着什么企图。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您就耳听好消息吧。”熊卜佑不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诶――诶――请留步――”王赐觉得不妥,还想再商量商量,但是他的脚步如何比得上熊卜佑?追出屋去,熊卜佑已经出了院门了。 无奈,只得先回屋子里,想这事情最好得先禀一声县令老爷。否则就是自己独断专行了,出了事情可了不得。 “老爷――”门子又来了。 “什么事?!” “熊老爷留下了两口箱子的礼物,要不要给你抬进来?” “礼物?” “是,这是礼单。”门子把礼单呈上。 王赐翻开一看,上面开列了六色礼物:糙米三百大斤、果子酒二坛、上等白纸一千张、各种毛笔一百支、松烟墨一百锭、书籍五十册。米是用等额流通券替代的。 礼物不算很重,但很是实惠。除了酒之外,其他都可以用来接济穷困的读书人。临高这里不论造纸、制笔制墨还是印刷,都是空白。笔墨纸砚书籍,无一不要从府城贩运而来,路途遥远,价格自然也就高昂,成了读书人很大的一笔负担。 “还有书籍?”王赐奇怪。难道他们会以为自己也象泥腿子们一样,会要那种满篇都是俗体字,文理不通的书? “是,有一箱子。” “丢掉!”王赐毫不犹豫道,“不,拿去烧火!” “啊?”门子不识字,但也知道书籍在本地的宝贵,“老爷,这――” “叫你烧你就烧。” “是,老爷。”门子退了出去。 王赐赶紧穿好衣服,去县衙求见吴县令。 衙役很快传出话来:请他在花厅相见。 王赐来到花厅,只见吴县令穿着一件葛袍,坐在一把新式的“澳洲式”藤椅上,身边是一个巨大的木盆子,里面水晶山一般的放着一大块的冰,袅袅的正在冒着白气。一走进屋子就觉得满室清凉。 “下官拜见――” “好了好了,天气炎热。这番虚礼可以免了。”吴明晋摆摆手,“来,老王你也宽衣坐!” “长官面前不敢失仪。”王赐恭恭敬敬的说。 吴明晋暗骂:“酸腐!”嘴上道:“那就请老先生坐吧。来人,给老先生送一碗冰镇酸梅汤!” “回老爷,”听差道,“酸梅汁没有了,差人去东门市买了,家里有熊老爷新送来的格瓦斯……” “就拿这个来把,告诉厨房,拿些碎冰来。”吴明晋点点头。 “不敢叨扰。”(!) 第二百一十五节 投其所好 吴明晋并不理会。不一会,仆人端来了二只瓷盏呈上。王赐不便推辞,接过来,只觉得触手之下冰凉,略带湿意,揭开盖子,只见茶水是微微发绿,许多珍珠般细密的气泡一串串的从杯底冒上来。 茶盏里载沉载浮的飘动着几块碎冰。互相碰撞,声音清脆。 “来,先喝了凉快凉快!”吴明晋说着自己先喝一口,看上去很是满意。 王赐平日里格守养身之道,对冰冻的东西一向是敬谢不敏的。但是尊长有赐,不敢拒。小口的喝了一口。 乍一入口,口味甜酸,回味还带着薄荷的清香味道,只是有些麻麻的感觉,似乎有许多东西在口中爆裂开来。感觉很是奇特。 咽下去,浑身清凉舒坦,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 “这格瓦斯就是要一口气喝完,跑了气就没味了。”吴明晋俨然是临高上流社会时尚生活的代言人。 天气也实在是热,王赐很快就喝完了。忽然觉得胃中有气正要上冒,赶紧用袖子遮住脸,打了几个嗝,身体顿时清凉舒爽多了。果然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大约又是澳洲货了。王赐想。 王赐定了定神,把熊卜佑今天来的事情汇报了一番,提到了澳洲人准备修缮县学和茉莉轩的事情。 “下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还要请明府的示下。” 吴明晋原本就对王赐自作主张的把学田交给什么“天地会”佃种有芥蒂,因为听说这教谕平时一直在外面哭穷到处劝捐,总说县里没有钱米给他之类――这虽然是事实,但是也太不顾及领导的面子了。再说县里也真得是没钱、 吴明晋“哼”了一声;“我有什么法子?学田既然都在他们手里,他们修文庙县学也是应有之意么。”说着从一个车制的木制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来。身边的听差赶紧拿纸媒过来替他点着。 王赐大窘,他的做官的悟性不高,没想到是自己过去劝捐的时候说的话得罪了领导,还以为县令是怪罪他擅作主张的把学田佃给天地会,赶紧站起来道:“总是下官一时糊涂……” “如今县里也没这个钱,他们既然要修,就让他们修好了。”吴明晋对髡贼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无视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想做的事情都会去做,自己再折腾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王赐在吴明晋这里没讨到半点主意,倒是见识到了吴县令最近的种种“澳洲享受”,他想去找王师爷,听差却说师爷在午睡不见客。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县学里。 刚进棂星门,只见门房里的门子正在屋外的黄泥行灶边忙活着,似乎是在烧煮什么。只见他手里拿着书在撕,一页页的塞到炉膛里引火。忽然一片烧焦了半边的纸片飞到了王赐的胸前。他随手抓起来正待丢出去,忽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页论语啊! 自己只关照烧掉髡贼的书,可没说叫门子烧论语啊。四书五经这种儒家典籍虽然不稀罕,但是在临高本地是根本买不到的,要到府城才有!拿来当柴烧―― 王赐差点没气昏过去。正要冲过去大声呵斥。忽然又愣住了。 这《论语》是横排的! 书籍横排,大明除了这伙髡贼,绝没有第二家! 原来髡贼送来的五十册书并不是那奇怪的《扫盲课本》,而是四书五经这样的“正经书”!想到这里,他竭尽全力的大吼一声: “住手!” 王赐坐在厅堂上,脚下是个藤编的箱子。里面,正是劫后余生,从祝融口中抢回来的书籍。门子刚才烧水引火,已经烧掉了好几本书了。对王赐先逼着他烧书到后来又象疯了一样冲过来不许他烧的行为,门子很是迷惑,只能解释为天气太热,王老爷大约是有些痰迷心窍了。 王赐顾不得门子想什么,赶紧一本一本的捡看。 一箱子书,大多是“十三经”,也就是儒家的十三种经典著作,包括《尚书》、《周礼》、《论语》、《孟子》、《尔雅》等等。这是过去科举考试的基础。能通读十三经的人,古代就算是个知识分子了。 箱子里原来有一套完整的十三经,不过已经被门子烧掉了几本、这套十三经,除了开页向右和字体横排之外,全书没有一个俗体字,而且印刷的极其精良。一般书籍里的分隔字行的线格完全没有踪影,字句之间却排列的上下左右一边整齐,这种纯白底子上黑字白纸的效果,就是王赐过去见识过的最好的宋版书上都没有。不知道澳洲人是如何办到的。 王赐觉得唯一的不妥之处是都加了句读,自然这么一来读书就大大的省却了功夫,但是澳洲人的句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焉知这群海外蛮夷能不能领会圣人的语义呢? 随手选了一本,看了看,发觉其中句读并无分毫的错误,王赐纳罕:澳洲人也不是这么粗鄙么! 越想越想不通,又看了看里面的其他书,里面还有套十三经注疏的。实际上这是周洞天盗版的中华书局版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自古以来,为十三经做注疏的人不少,清代对十三经的注疏又是一个新的高峰,特别是经书文字的解释和名物制度等的考证上超越了前代。周洞天选择盗版的时候也考虑过:第一必须有较高的学术成就,第二不能是前代的作品――这样就显不出穿越集团的本事了,所以清代的研究成果就首当其冲被盗用了。 十三经注疏他自然是看过的,但是眼前的著作他自然是第一回看到。也自然就以为这注疏就是澳洲人所做。看了几页,不由得拍案叫绝――这注疏的水平之高,绝不次于他读过的汉唐宋元以来的前代注家。王赐不由得迷惑起来了。 若说澳洲人是群粗鄙无知的家伙吧,经学水准显然不低,若说很有学问,又是乱用俗体字,文风粗鄙不堪。 “真是一群怪人。”王赐愈发觉得闹不懂了。莫不是真正的大儒留在澳洲没出来?但是既有这样的大儒,又如何能容忍这群人如此的胡闹?也不知道何等人在当澳洲人的国王。 随手翻看之下,又吃了一惊――他看到了《大字典》。所谓的大字典其实就是中华书局校点过的《康熙字典》。自然康熙的名号是不存在了。 《康熙字典》是以两本明代的字书《字汇》和《正字通》为基础,加以增订和“辨疑订讹”而成的。不过在此时《正字通》还没有成书――崇祯末年才正式出版。穿越者们盗版的中华书局的《康熙字典》不仅是道光时期的校勘本,还加上了现代的校勘成果,这样集古今大成的字书一拿出来让王赐很是震撼。看了几页之后越发觉得澳洲人深不可测。 这些书,不仅校勘精,而且印刷精美到他爱不释手的地步。读书人爱书是习惯,王赐来赴任的时候,即使千里迢迢,也让亲随挑了一箱子书来。看到这箱书,王赐的贪婪之心大起。反正这是送给他的礼物,据为己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想到这里,对熊卜佑的提防之心少了许多。心思不免就和吴明晋一样了――既然自己也拦不住,干脆就让他们干好了,反正也是有利于临高的事情么。 存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熊卜佑再来的时候,王赐的态度就变得合作多了。王赐又给他带来了第二份礼物――津贴。 过去穿越集团在给县衙上下分发津贴的时候,不幸把王赐给忘记了――第一他不在县衙里办公,再者绝大多数的现代人都不知道县里还有教谕这么一个官。好在此时纠正起来还不晚。 王赐照例推辞了一番,不过,正如熊卜佑估计的那样,本时空的官员们显然不把这种收入视作是罪恶。再者以这位教谕的窘迫处境来说,这笔钱他也是极用得着的。 第二天,临高建筑公司的施工队进开进了茉莉轩。这处赫赫有名的宋代建筑在明初不过是一座小茅屋。直到1455年才翻修为“大瓦轩”,成为一座书院。 整个茉莉轩的规模不大,但是并不简陋:石柱、琉璃瓦,雕梁画栋,看得出当年修建的时候很花了一番功夫。 近二百年来虽然屡有修缮,毕竟年代久远了。查勘下来,木结构的朽烂很严重。。墙面和屋顶也有许多地方破损漏水――已经颓败的不成模样。穿越者当中没有专门学古建的人,好在临高建筑公司已经从移民中招募了不少本时空的木匠,修房子不在话下。 修缮茉莉轩所需要的木材、砖瓦、石灰之类,对穿越集团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材料充足,工人到位,加上现代工程施工员的现场管理,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完成了整个茉莉轩的解体、替换和翻修工作。一周之后,茉莉轩的主体结构已经恢复了旧观,开始上漆作业。 第二百一十六节 茉莉轩书院(一) 茉莉轩的院子里原有许多茉莉,但是历年来已经枯死了不少。这次修复又重新进行补栽。李潇侣还做了园林景观的设计,造了苏式园林一般的围墙和漏窗,修了假山水池。最后这新修复的茉莉轩就变得和原来时空里的很多假古建一个风格。 王赐看了却是目瞪口呆,临高这地方从来就没有私家园林的概念,除了县衙后院稍有休憩的水石点缀之外,茉莉轩就算是本县最好的人工景观了,常常作为本地官吏文人雅集宴饮的地方。 至于整个建筑工期之短,也让王赐觉得难以想象――并没有见髡贼们用什么特殊的机械助力,用得工人也不见得多到哪里去――要按王赐的估计,如果自己组织人来修复的话,没有半个月以上休想。更不用说澳洲人还在茉莉轩的旧址上扩建了不少新的建筑出来。 除了原有的建筑之外,施工队又添建了若干建筑,包括一个用来聚会宴饮的二层水阁,按照现代风格建造的教室和宿舍,修建了厕所和澡堂。 王赐看到新添了很多屋子,不免找到正在工地上协调的熊卜佑打听这些屋子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熊卜佑笑了笑,“茉莉轩过去是个书院吧。” 茉莉轩在宋代就是书院,历经兴废。明代还做过很长一个时期的书院,不过王赐到临高的时候,书院已经名存实亡了。原因很简单――没钱。 县学尚且缺少经费,茉莉轩这样依赖民间的资金的义学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名下也有百来亩土地作为义学的经费来源,只是年深日久,渐渐得被盗卖的盗卖,被豪强地主占据的占据,早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没有资金,也就请不起高明的先生,给不了膏火银,学生自然就没了。 “熊首长的意思是要恢复茉莉轩书院?”王赐激动道。 “当然,不然修好了做什么,就用来喝酒?” “这真是莫大的恩德!”王赐激动的一躬到底,“学生替临高的读书人一拜……” “好了,好了,虚礼就不必了。”熊卜佑心想你就别忙着代表谁了,你还不知道这玩意实际上是糖衣炮弹:现在着味道很甜,以后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茉莉轩重修工程结束之后,临高县举行了一个“热烈”、“简朴”、“和谐”的剪彩仪式。吴明晋原本不愿意在髡贼的场合面,但是茉莉轩重修对本县来说是件大事,属于有益教化的大事情。自己不面未免显得“不亲民”。只好面了。 王赐又一次被穿越集团所利用,他不辞劳苦的到处奔走,把茉莉轩剪彩仪式的请柬送到全县的士绅和读书人手里。执委会估计,以茉莉轩在本地的知名度和意义来说,这些人不大会拒绝出席。 果然,不但县里举人、秀才都说表示这是天大的盛事,一定要来之外,连执委会原本不大有把握的刘大霖也表示这是有益全县教化的大事,非来不可。不仅如此,王赐还争取到刘进士为重修茉莉轩题写了碑文。 刘大霖纵然对穿越集团的还有些看不惯的地方,但是这一年多来穿越集团在临高剿匪、修路,救济百姓,安置贫民的种种事情还是看在眼里的――他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家人时时刻刻都在外面打探消息。 他是在乡的进士,在县里乃至全琼州府名气很大。自忖必然是这群髡贼的窥觊的目标。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只在家中高卧读书,不但不出门,连客人都不大见。只有几个至亲好友登门才能一见。身边备着砒霜和刀子,时刻准备自尽。一则是为了避免被俘受辱――他在攻打髡贼的行动中出谋划策过,听闻打死了髡贼不少人,难保他们不来寻仇,二则也防着髡贼要逼迫他出任伪职,到时候可以一死以示清白。髡贼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刘大霖家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不仅是他本人,家中的家眷、仆人都做好了阖家赴难的打算。 没想到髡贼进城之后又退了出去,只是送了几十颗海盗的脑袋给县里而已。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髡贼除了在过年的时候成群结伙的进城来转了一圈之外,就再也没有大股的人马进城了。至于刘大霖家,根本就无人问津――髡贼好像不知道临高有他刘大霖这样一个人。 刘进士原本已经无数次的设想了髡贼们如何的冲进他的宅邸,用刀逼迫他。而他威武不屈,或者骂贼而死或者仰药自尽……但是他设想中的种种场面全都没有发生,即没有人打上门要寻仇,也没人好言好语的威逼利诱要他出任伪职。心情放松之余也不免落寂――这群髡贼真是没见识的很。 家里人不知道刘大霖的种种想法,见髡贼不来骚扰,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外面的消息由家人说给他听得时候,刘大霖虽然从来不知可否,但是心中暗暗讶异――这伙自称宋人后裔的海外澳洲人,来临高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 澳洲人在临高剿匪修路,办作坊修水利,没有一件不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他们万里迢迢,离开故国,到大明的这个南陲小县来做这一切――这年头没有“雷锋精神”这说法,刘大霖看不出他们在临高“学雷锋”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以刘大霖的政治智慧,当然明白这是澳洲人收买人心之举。只是在临高收买人心似乎没什么价值――这个地方如此偏僻和贫瘠,就算澳洲人能让全县从贼又能如何呢?就算他们本事再大些,能够占据了整个海南岛,这也不过是南海一隅而已。 王赐来送请柬的时候,家人们力劝刘大霖不要面,还是保持低调为好――虽然是好事,但是将来官军一旦收复临高,对景起来就说不清了。刘大霖却不这么看。 在他看来,不管澳洲人打得是什么算盘,他们修文庙、重修茉莉轩、资助重办茉莉轩书院对地方上是一件极大的好事,自己作为临高自古至今唯一的进士,这样的场合不出席未免有伤士子们的心。再者自己总是躲在家里,对澳洲人的企图始终难以把握,不如大方一些出去走走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最后,既然一年多了澳洲人都没干出寻仇或者逼迫出任“伪职”的事情,现在也不见得就会干――何况澳洲人自始至终也没扯旗放炮,也没把吴明晋赶走――这临高县还是大明的临高县。 刘大霖的接受邀请和题写碑文在全临高是士子和士绅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澳洲人在临高修县学文庙重建茉莉轩的事情在全县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对他们的种种行为议论纷纷的读书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是“心向教化”的。 熊卜佑为了减少当地读书人和士绅的抵触情绪,虽然搞了现代的剪彩仪式,还是刻意把穿越者的实力炫耀减少到最低。来到现场的只有熊卜佑和少数几个人。也没有携带明显的武器。现场大家一团和气。 仪式是古今合璧式的,双方领导致辞之后,由吴亚亲自为刘大霖手书《崇祯重修茉莉轩记》石碑揭幕。红色的绸子滑落下来之后,熊卜佑和身后的几个穿越众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居然周围的土著们也跟着鼓掌了。 吴明晋潇洒的用一把银剪刀剪断了绸带――这是整个典礼中唯一让书生们议论的地方,大伙觉得太浪费了。至于这把二两多银子打造的剪刀则成了给剪彩者的谢礼。 剪彩之后,大伙参观了一番整修一新的茉莉轩,对其中新添置的设施和家具很是新奇,和穿越集团打交道多一些的人知道,这这里几处新修的书斋实际上就是澳洲学校的形制。 最让士人们眼红的,是茉莉轩里多了一处藏书楼--里面已经储存了轻工业部新开办的印刷厂印刷的上百册各种印刷精良的书籍,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选择了不少有代表性的经典著作。所用的原本大多数中华书局的点校本和台湾中央研究院的电子版。版本质量之精,在明代是堪称一流的。士人们纷纷争阅。 翻看着这些字迹笔画清晰无比,纸张雪白,装订考究的图书,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期间还爆发了一场句读派和不句读派之间的争议:前者认为书籍有句读是好事,后者则认为这样会损害对原作的理解。 但是不管有没有句读,临高在历史上还没有这样齐全的藏书楼,不论公私。这给士子们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澳洲人不是来自“蛮夷之邦”么?为什么他们的书籍却能印刷的如此的精良。而且每一本书籍的点校一看就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这绝不是蛮夷之邦能够做到的。难不成他们真是宋人的后裔,华夏正统。许多士子心中的夷夏之分有些动摇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节 茉莉轩书院(二) 刘大霖虽然不能走动,由两个家人抬着,也在藏书楼上下转了一圈,感慨之情溢于言表。他是临高土著,又是唐代建县至今唯一的进士,对本县的文气一贯重视。只是临高向来人少县穷。维持几个书院义学尚且困难重重,何况搞藏书这样耗资巨大的事情。古代的读书种子是要钱堆出来的――明清的两江地区文风极盛,盛产进士、状元并非偶然,也非简单的“人杰地灵”,而是当地的经济水平所决定的。 这个藏书楼虽然规模不大,难得澳洲人对临高有这番心意!在他看来,澳洲人捐建这个藏书楼的意义比他们在县里剿匪、修路的意义都要大得多――属于“百年大计”。这不由得让他对穿越集团的目的又产生了疑问。 在此期间,熊卜佑和手下的人一直在观察与会者的表情和举动。 这其中有几个是在政治保卫总署里挂过黑名单的,包括黄守统的二儿子――他是县里正儿八经的廪生。这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年轻读书人在整个剪彩和参观过程中一言不发,眼睛却不断的四处张望。显得十分的警觉。 看他的面色和肌肉,以及偶然出的青筋暴起的大手,熊卜佑知道此人绝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这个人干过农活,上过战场,杀过人。意志坚定,又有知识。熊卜佑觉得自己还是很欣赏他的:如果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而不是一天到晚空谈性理,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或许就不会进入倒退的状态。 多数人完全是打酱油的轻松状态,一边四处游走,一边高谈阔论,熊卜佑在茉莉轩的大树下摆下长桌,铺着桌布。按照招待会的模式,桌子上的托盘上放满了玻璃杯,四个西式小酒桶里装得是不同口味的格瓦斯:薄荷、柑橘、菠萝i和绿茶,边上有大号的保温桶,里面装着打碎了的冰块。有夹子可以随时取用。 除了格瓦斯,也准备了普通的茶水,一盏盏装好茶叶的茶盏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藤壳热水瓶一字排开,谁有需要就可以马上泡茶。 熊卜佑还从国民学校要来了一批学生,专司服务工作。胡青白原打算派些漂亮的女生来,熊卜佑觉得还是不要让女孩子面了,免得给这伙酸腐的读书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得就全是比较端正的男生。 士子们对招待方式感到好奇,至于全新口味的冰冻饮料更是让他们趋之若鹜。提供格瓦斯的桌子前立刻排起了长队,相比之下,热茶这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对热水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热水瓶不比镜子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古人用热水很不容易,虽然有保温的茶壶套、灶头上的“汤罐”之类的设备,但是每到要用热水还是得现烧。但凡有钱一些的人家,家中总是常备着焖着火“风炉”。所谓风炉就是烧炭的小炉子,用炭火火力猛的特点,随时可以打开炉门烧水。一般人家,买不起风炉用的木炭,只好用半温不热的水。 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农村,能够销售出去的现代工业品寥寥无几。唯一堪称成功的只有火柴和煤油灯。然后就是热水瓶了。后者起码在较为富庶的地区的农村得到了推广。 由此可见这东西在大明还是能打开一定的市场的。 熊卜佑观察下来,士子们穿越集团的观感是“饶有兴趣”,也有“羡慕”,有一些态度严肃,但是明显带有敌意的没有。开幕仪式上刘进士的态度有松动。看来对他的笼络有门!不过,刘进士的态度还是很分明的,在整个仪式上,除了对本地官员、读书人的问候略作应答之外,对他的问候只是略略颔首示意而已。不交一词。 这老头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的疑虑的。熊卜佑想,不过,我们这里的糖衣炮弹多得是。 这边吴明晋看到县里的举人、秀才们差不多都到齐,貌似没人“投贼”,松了一口气。他把王赐叫到一边,低声问他:髡贼有没有招纳本县的读书人的举动?这次重修茉莉轩,髡贼们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比如要本县的士子去做什么事情之类的。 王赐赶紧说对方重修茉莉轩和县学是无条件的,没有提任何要士子们出来做事的要求。吴明晋脸上出不大相信的神气来,又反复盘问了几次,把王赐闹得很不高兴,最后冷笑一声,道:“士子们都在外面,下官这就把他们叫进来,明府不妨自己来问上一问!” 吴明晋干笑了一声,低声道:“老先生不必动怒,这也是防范于未然。士子们比不得乡下蛮子――不过是些无知的愚民――读书人从贼,后患无穷。” “这个下官知道,断不能让他们得逞。”王赐很坚决的说,“不过依下官看来,澳洲人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于本县反而有许多的好处……” “嗯,”吴明晋点点头,闭目不言。半晌才睁开眼道,“正是这样,才让人不安。” 如果只是来烧杀掳掠的,不外乎普通的匪寇。这样处处行善就是收买人心。普通的盗匪要收买人心做什么?志向不小啊。 王赐没吴明晋想得这么深远,对他来说能够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就好,至于谁来解决,他并不太在乎。 剪彩仪式结束之后,由穿越集团举办了一次宴会。宴会不算丰盛,但是让许多常年不见荤腥的穷童生、穷秀才吃了个满嘴流油。有几个实在肠胃吃素久了,刚才冰冻格瓦斯灌了一肚子,接着又是鱼肉,肠胃吃不住劲,宴席没散就开始跑厕所。闹得王赐大呼斯文扫地。 虽然出了这样一点小小的状况,但是宴会上总体的气氛是和谐、欢乐的,大明和澳洲友谊之花盛开。会上熊卜佑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表示澳洲集团将对临高的教育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同时他宣布,茉莉轩书院的经费将由他们来支持,除了教师的工资,还有学生的生活补贴。这将通过一个叫做“基金会”的组织来拨给。 土著不知道什么叫基金会,但是澳洲人愿意赞助茉莉轩书院的举动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在热烈的气氛中,与会的士绅也或三两或五两的进行了捐助。居然也闹到了三十两银子。熊卜佑趁热打铁,在酒宴上当场提出,要聘请刘大霖为茉莉轩书院的山长。这个提议获得了与会者的一致认可――在临高,论到科名、文名,还有谁能比刘大霖更强的了呢? 刘大霖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这样的场面下他也无法公开拒绝,好在茉莉轩书院古已有之,出任山长,无论如何也扣不到接受伪职这个概念上。便说了几句自己身体残疾,恐怕有负众望。只能尽力而为云云的客套话接受了。 刘大霖当山长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他身体有残疾,能隔三差五的来巡视下讲讲学就算不错了。山长不仅要讲学,还要负责书院的具体事务,等于是现在的学校校长。以刘大霖的身体条件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另外推举王赐为副山长,专门负责书院的事务。茉莉轩书院和其他的书院不同,一开始就是一个官方色彩很浓的书院,由县教谕来管理也说得过去。 王赐又从本县的举人、秀才中,聘请了几位学识渊博,人品方正的作为书院的教授。这样基本的机构搭建起来了。 茉莉轩书院的定额是四十人。分为四个书斋就读。新的茉莉轩书院不收诸生――临高不比其他文风繁盛的地方,县里秀才人数很少,一个县学就绰绰有余了。主要是招纳童生。 入读者必须有童生的资格或者由穿越集团推荐。这点是熊卜佑特意提出来的。他们赞助县里的传统儒家教育可不仅仅是为了讨好本地的知识分子,也有培养自己的士子的打算在内。特别将来要向大陆上派出情报人员,以读书人作为掩护比较容易渗透进社会的高层。要伪装成读书人,穿越者的一笔烂字是不行的。比如已经提上日程的雷州计划。不经过一番专业培训,想要伪装成州县官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个入读的学生,均领取生活津贴。这个津贴不是米、炭、灯油之类的实物,而是流通券。按照每人每月三十元的标准发放。还每年一次发给铺盖和做衣服用的布料。此外,笔墨纸砚、书籍之类的学习用品也是免费供应,待遇堪称优厚。 书院的学生集中住宿,统一供应伙食――伙食由东门市上的妇女合作社酒楼包办。供应标准和国民学校的学生水平一样。学生每六天可休息一天。这个休息制度倒不是穿越者的发明,明代就有书院是五天一休了。(!) 第二百一十八节 教育基金会 王赐对熊卜佑提出的各项赞助和体制表示满意,不过他明确说明:学校的课程必须由山长说了算,穿越集团不能把自己的书籍塞进来教授。这一点熊卜佑欣然接受。在他看来,茉莉轩书院对穿越集团的未来的教育事业根本就不搭边――他们愿意去讲什么就讲什么好了。对穿越集团来说,茉莉轩书院重开本身就是一个胜利。至少在形式上,他们完成了一次和临高本地的知识阶层的合作。 在普通的庶民来看,既然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子也能接受澳洲人的资助,他们小小老百姓为什么不可以呢。中国的士子一贯是以社会的表率出现的。他们的向背往往会影响到很多阶层。 开幕式还没结束,就有一群衣衫褴缕的童生们挤到刘大霖和王赐面前,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热烈要求读书上进的愿望,把两个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倒是熊卜佑对此场景下了一个恶意的评论: “哼,肯定是来混饭吃的。” 不过也好,混饭吃的人一般不难弄。熊卜佑并不管他们具体的招生事务,他已经和王赐谈好,书院里要留给穿越集团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张兴教。 另外二个,暂时穿越集团还没有选出合适的对象,负责这项工作的社会工作部的人员认为,在没有完成对青少年的彻底洗脑之前把他们送回传统价值观集中的书院去是危险的――有被反洗脑的危险。 至于张兴教,他因为仇恨的关系,已经彻底的和穿越集团坐在一条船上,攻打苟家庄的时候双手还沾满了苟家家人的鲜血――他已经回不去了,只有死心塌地和穿越集团一起干。 王赐对让张兴教来读书在心里有些嘀咕,但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澳洲人提供的,也不便反驳,于是就同意了 仪式结束之后,来参加开幕式的人获得了一份纪念品,士绅们包括几个举人和县里的官员是一个藤壳热水瓶――这个新鲜玩意让大家如获至宝。一般的儒生们则是五十元流通券。这种纸币的用途大家已经很熟悉了。至于刘大霖,他原是打定了主意不收任何馈赠的,但是呈上的礼物让他不得不接受。 这是一台轮椅。是工能委机械厂精心制造的,除了不能摺叠之外,和现代的轮椅结构如出一辙。可以让家人推着走,他自己也可以拨动轮圈前进。为了减轻重量,采用的是钢制的轮圈和轮毂,车轴上还安装了本地产的滚珠轴承――质量不大好,但是可以用。滚珠轴承大大减少了车轴的磨擦阻力,使得滚动的时候需要的力量减少了很多。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橡胶,这车未免有些“硬”。 这东西可挠在刘大霖的痒处了。家里佣人自然不少,但是行动的时候总要两个佣人帮忙抬椅子,还是殊不方便。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进退自如的带轮子的椅子,无疑给他的生活起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刘大霖试坐了一下,不论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都堪称便利。旁观者个个啧啧称奇。刘大霖心里也暗暗赞叹:怪不得说澳洲人“有奇技,擅百工”,果然名不虚传。 热水瓶之类的奇巧淫技的玩意他可以拒绝,这个东西实在太有用了。于是就接受下来了。熊卜佑暗自点头,吴南海这家伙还真有一手。他提出的送特制轮椅这一招果然灵验! 你用了俺们的轮椅,以后就少不得要我们上们服务了。轮椅要上油,要更换轴承,本时空除了我们之外就没人能帮你做这些了。 没想到这轮椅一出现之后,又带来了商机。有个士绅挤过人群,冲着正在乐得直咧嘴的熊卜佑深深一作揖。把他吓了一跳。 来得正是加来刘家寨的刘友仁。刘家寨是参加天地会的唯一的一家本地大地主。他身上捐了一个监生的名头,算是个读书人,也被邀请参加开幕式。为此刘友仁还换上了儒衫。不过这种衣服穿在他这样的乡村土财主身上很不匹配。 原来他的目的是想再买二辆轮椅。 “老父老母年事已高,脚力衰减,行动不便,若能有这样的轮椅惠卖两辆,刘某感激不尽。” 他这一说,好几个士绅也都挤了上来,希望给自己的长辈买轮椅。熊卜佑没想到这个特制品居然还有如此的商机。赶紧宣布暂时无货,大家稍待些日子,东门市上自然就会有供应。众人不依不饶,当场就要给银子下订单。熊卜佑想制造几辆轮椅大约对临高的工业体系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就接受了订单,不过银子没收――到底该卖多少钱,这个还有待商榷。 这个意外的小曲圆满的结束了茉莉轩书院的开幕式。大家皆大欢喜。刘大霖的家人们庄严的抬着轮椅跟在他的轿子后面浩浩荡荡的回城去了。士绅们让家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热水瓶,自己坐着轿子回家了,童生和秀才们揣着流通券赶紧上东门市去采购,这里的许多好东西老婆孩子已经念叨了许久了――来自南宝地区的则不需要,当地的南宝矿务局服务社里也能用这种票子。 王赐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在茉莉轩里的院子里直兜圈子,他很想做几首诗,正在搜肠刮肚的拈词择句。熊卜佑却打断了他的雅兴――还有其他的细节问题要和他谈。 在经过一番谈判之后,双方同意以临高的学田作为“临高教育基金会”的资本,具体运作由穿越集团属下的“天地会”负责。临高县学不向天地会收取任何形式的田租,天地会对学田进行任何形式的开发利用县学均不做干涉。 作为回报,天地会要负责临高县学、文庙、茉莉轩书院的全部的日常运作和维护的开支,也包括发给秀才、童生的各项生活补助。同时,学田应缴纳的粮赋也由“天地会”承担。 换句话说,王赐以拱手交出学田的“永佃权”和收租的权力,换回了天地会对县学的全额资金援助。 这些资金全部以流通券的方式进行结算,存在徳隆粮行的“临高教育基金会”名下。至于基金会,由天地会会长叶雨茗和王赐共同担任会长。除了日常常规开支之外,临时开支必须经双方同意才能提款。 达成协议之后,王赐感到一直困扰他的资金问题终于解决了,他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为经费的问题烦恼了。至于说学田,还是在县学的名下,不过是“永佃”给了天地会而已。 对穿越集团来说,农委会有把握:学田在使用科学种田的方式之后的收入足以支付支付县学和书院的常规支出。甚至还会有相当的盈余――即使没有盈余,执委会觉得也是核算的,起码在招揽当地知识分子人心方面极有助益。 除了茉莉轩书院之外,对县学和文庙的修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没过多久,这些修缮工程相继完工。而由基金会提供的津贴也使得原本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县学重新响起了朗朗书声。廪生们相继回来了,基金会不仅给廪生们每月发给规定的六斗米的补助,还让王赐把家庭生活困难的附生、增生列了个名单在县学附学,也发给六斗米。原本在读书人口中声誉不大好的髡贼们忽然就变成了“澳洲人”了。 熊卜佑办成了这件事情,心情很是愉快。他带着人出城,坐上县西门-百仞城的公共牛车――在试运行牛车的货运体系之后,单道谦又搞了一个简易的牛车公交系统。在博铺和东门市各设一处总站,总站设有临时牛圈、车辆修理所。从早晨五点开始到下午四点,每隔一小时发车一次。沿途设有若干上下站点。使用的是双牛牵引四轮大车,车上设有座位和上下的踏脚板,还有雨天用的摺叠式车棚。为了方便习惯携带大量物件的本地农民,在车箱外侧还安装了用来外挂藤筐和零散货物的行李架。 这种牛车不仅供穿越者乘坐,也供土著使用。票价极廉,流通券一分钱就可以从博铺坐到东门市。随着他们在西门外建设了学田庄,公交路线也就延伸到了县城西门外。票价增加一分――二分钱就可以坐车到县城。这大大方便了沿途的百姓出行。 公路和牛车公交系统让临高的百姓们逐渐的意识到了什么是公共服务――这种由官方提供的惠及全民的公共服务在传统的中国社会中几乎是不存在的。穿越集团提供的公共服务和临高县衙门的所作所为孰高孰低,一目了然。公共牛车的定时性还把精确时间概念慢慢的灌输到百姓们的脑中。 遗憾的是穿越集团还没能造出钟表来,无法进一步的向土著灌输现代时间观念。钟利时博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开发无线电上面了――这个比钟表更要紧。 第二百一十九节 电池和计时 穿越集团对电报机的渴望固然巨大,但是钟博士很正确的指出,穿越集团在机械和化工方面的飞越式发展还不足以支持电学的发展。电学发展任重道远。 现在穿越集团建立起了远远超越本时空的电学应用体系,包括简单的发电/输配电网络、无线电、半自动/人工电话交换机和手机系统。但是这一切全部是建立在来自21世纪的设备的基础上的。 与现在已经能够制造出各种简单机床、标准件、轴承的机械工业相比,穿越集团的电气工业堪称空白。不要说最简单的设备,连量产电线都是最近才勉强开发完成的。绝缘材料使用的生漆、桐油为基本原料的一种土法混合物,这种材料现在勉勉强强的用在电话线上。钟利时认为用在有线电报上大约问题不会太大。他选择开发的也正是有线电报。 为什么要先造有线电报?钟博士是这样解释的:首先有线电报是所有通迅设备里最容易使用土法的制造的。简易的有线电设备很多人在《神秘岛》上就看到过。钟博士认为神秘岛上的制造过程虽然失之于太过简略,但是基本思路是对的。以他的能力和掌握的设备,应该可以制造出更好的装备来。人工交换台的电话机看似技术简单,但是电话机制造本身要克服一些技术难题。其次是有线电报的误码率低,传送可。本时空固然无线电环境非常的干净,但是总有各种天气因素的干扰。实际上过去的大部分商业、民用和军用电报都是用有线电报网拍发的。 如果钟博士是一个人裸体穿越,那么他干这活的难度很大――他得重建一整套土法化学工业,还得依托即使原始但是起码存在的金属冶炼工业才能制造出有线电报来,而制造电学仪器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有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各种测试仪表和设备,有一个相当近代化的工业体系,制造有线电报就不会太难了。 首先他要搞定电源。穿越集团的供电系统是交流电,显然不符合初级电报机的要求,因此必须搞定电源问题。这问题原本不算大,不管是手摇发电机还是铅酸蓄电池,计委的仓库里存货不少,但是钟博士决定要完全立足穿越集团的工业基础,自主开发电源――21世纪的存货总有一天要用完的。 电池,他决定采用技术上难度最小的丹涅尔电池。这种电池是用一个铜制的圆桶和一个装在其内的多孔槽组成的。铜圆桶是正极,而多孔槽内的一个锌棒作为负极,多孔槽内注入稀硫酸,其外部则是饱和硫酸铜溶液。 这种电池在设计上相当成功,它没有早期电池常有的酸雾问题,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能够工作很长时间,而且电压输出稳定。另外,这种电池的极板不会被腐蚀,可以长期使用。 丹涅尔电池在1875年之前一直是电报机的主要电源。虽然它的输出电压只有区区2伏特,但是一个十槽的电池足以供应电报机长期稳定的工作了。最大的缺点是不能充电的,放电结束之后必须重新加液维护,对环境的污染很大,操作者的健康也会受到影响。不过,比起只能充当试验室玩具的伏打电池来说,这种电池的实用价值很高。 丹涅尔电池的原材料都是穿越工业能够提供的,锌就是本时空的倭铅,穿越集团从广东进口了大批大量纯度不高的倭铅,重新加以冶炼提纯了――工能委原本准备用来制造白铁皮的。 钟博士画出设计图之后,很快机械厂就制造出了一台样品,电池的外槽是用玻璃制造的。玻璃的耐腐蚀性和防漏效果比普通的材料好,缺点是易碎。好在一般的有线电报机也不会到处搬动。 成品出来之后,钟利时搞了一个短路火花放电试验来验证这个电池是能够工作的。他从蓄电池的两个电极上分别接出两根胶皮铜线,然后戴上防触电保护手套,再把两根铜线慢慢接近,接触。一丝非常细小,肉眼很难辨别的电火花在两根铜线相接的瞬间闪了一下,这个火花很小,必须仔细观察才难发现的。 接着他又用万用表测量了电池,输出电压稳定在2伏特上――丹涅尔电池完全成功。钟博士立刻给这种电池命名为“钟氏一号电池”,之所以叫一号,是因为后面他还打算继续窃取后人的成果――比如可充电的铅酸蓄电池。 钟氏一号电池还有一定的改进余地。随后他用从技术资料上看来的信息,自己加工制造了硫酸锌溶液,用来取代电池里的稀硫酸,这种做法据说能够延长电池里的锌棒的使用寿命。他又让机械厂制作了一个试制品,准备两个电池同时使用,看看这种说法是否有效。 钟博士集中精神搞电池、有线电的研究之后,临高只好继续沿用传统鸣放汽笛的方式了。计时工作过去穿越集团并未加以重视,只是简单的沿用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北京时间。 穿越之前,穿越者除了少数特殊用途的地方之外,已经把自己的计时器换成了机械式,还携带了大量的机械式手表作为储备。所有的公私计时器统一使用的是以丰城轮上的航海钟显示的格林尼治时间校准计算出来的北京时间。 为了给土著和穿越者进行公共报时,每天的6点、12点、18点、24点在百仞城和博铺的火力发电所四次鸣响汽笛。百仞城和博铺港内由临高有线广播电台进行每小时定点报时。 现在他们认识到,这一时间体系再继续沿用是已经毫无必要,首先临高和北京并不在同一个时区,其次在未来穿越集团的政治版图上,偏处北方,自然环境欠佳,又不海的北京城并不享有任何特殊地位――有些极端分子已经提议穿越大业在中国一旦成功之后就将其改称“幽州”。 王洛宾主持的研究小组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若干次的探讨之后认为,他们可以在临高启用当地时间,也就是东七区的时间。 “说真得,我没看出来从东八区换成东七区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实际意义。除了满足某些人莫明其妙的嗜好之外。”马千瞩对这种心理大于实际意义的因素而进行的改变很不理解。 “反正也谈不上坏处。”王洛宾说,“起码计时要更精确一些,毕竟差了一个小时――说来还有人要用临高时间代替格林尼治时间呢。” “别,千万被搞了。这一改,一大堆的技术资料不都得修改,太麻烦了。”文徳嗣对这个提议也不感兴趣。 王洛宾也不想改格林尼治时间,现在他们手里最精确的时间就是丰城轮上的航海钟上的格林尼治时间,自己改成临高时间的话,恐怕就不会有这个原始时间这么精确了。 “我们要在临高设立一个天文台。”王洛宾说。 设立天文台的意义当然不是观察哈雷彗星或者看看哪里有外星生命的迹象,穿越集团的这个天文台的基本用途和古人一样,主要是为了精确的历法和时间服务。 “不仅是天文台,还有气象台。”马千瞩提议,“气象预报对我们很重要。不仅要有气象台,还得建立一个气象监测的网络。” “还有水文站。”文徳嗣想起了燕雀志和他提起过,要收集临高的主要河流的水文资料,起码也得在文澜河流域建立全流域观测站。 “好吧,这事情算是系统化的长远规划。”文徳嗣把大比例临高地图摊开,“天文台可以设在高山岭地区。” “这地方不是准备搞畜牧业吗?” “除了畜牧业,天文台、气象站也可以过去。我提议把高山岭地区作为我们下阶段的建设重点。”文徳嗣说,“把我们的科研机构和资料库搬迁到山区――便于安全保卫,敌人一旦发动进攻,百仞城很可能会变成战场――四面平地,我们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防御。”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临高的台风。到目前为止,穿越集团还没尝试到台风的滋味。根据几个业余气象人员的警告,夏末秋初正是临高遭遇台风袭击的高发时期――虽然临高是海南岛沿海遭遇台风比较少的地区但是台风的威力也不可小窥。每每引起水灾。穿越集团的主要基地不是在港口就是在河边。很容易遭灾害。高山岭地区的风灾损害就要小得多,也不容易闹出水灾来,至于泥石流,大图书馆的人查遍了资料,还没发现高山岭地区有这样的记载。总体来说,是个安全的地方。 高山岭有丰富的水源,自然环境良好,气温也比文澜河流域要温和。地质条件也非常稳定――在深挖洞,光积粮的时代,当地驻军就在此地挖掘过大型战备洞窟,高山岭作为穿越集团的战略储备基地有一定的可行性。( 第二百二十节 小十字路计划(一) 所谓高山岭,其实是临高县城以西的毗耶山的一个山岭,毗耶山共有六个主要山峰,矗立在临高的北部平原之上。毗耶山六岭西北遥扼北部湾,是天造地设的自然屏障,东南居高临下,可眺望方圆几十里内的村镇和田野。是临高的重要战略要地。在毗耶山的西行岭上,清代设有海防炮台,炮火可以控扼临高角、新盈港和儋县排铺港周围的海域。1950年,国民党守军也曾经在西行岭上设置过炮兵阵地,作为临高海岸防御的重点。 海南岛解放之后,解放军也曾在毗耶山地区驻扎炮兵部队,驻地就设在六岭之一的磨盘岭上。 “从临高县城到高山岭――也就是毗耶山区的话,现代公路的里程不过3~4公里――还是属于离我们主基地较近的区域。消灭苟家庄之后设立的大美村群众基础相当不错。如果将大美村提升为大美公社。迁徙一部分移民过去充实这一地区的力量。派驻一个步兵连过去就能相当巩固。这样,我们在西面就形成了屏障。任何敌人都无法直接向百仞城发起攻击了。”军事人民委员何鸣在执委会会议上评估在毗耶山区开分据点的好处。 “但是这会不会造成我们的据点太多,力量分散?”文徳嗣表示担心。部队规模没扩大多少,要设防的地方似乎越来越多了。南宝、马袅现在是民兵自保,这种民兵对付下土匪还差不多,要遇到明军估计是立刻就会散伙。 “不会的。”何鸣指点挂在墙上的大比例临高全图――这副图在本时空的精确度是独一无二的,是在现代时空的地图资料的基础上重新测绘修正而成的。 “所谓防御,并非把部队猬集在一处就是最好的防御。”何鸣解释道,“要有效的防御,就必须控制外围的要点。” 控制了毗耶山区,就给百仞城建立了一道西北方向的防线,不但扼住了明军从儋州进攻道路,在西行岭上设置炮台还能够加强博铺港的防御强度。 “我们现在的形式是一字长蛇阵,”何鸣的指示棒沿着文澜河滑动着,“从博铺到南宝,是呈一字排开的局势,如果被人拦腰侧击,卡断交通线,整个战略局面就会十分被动……” “这个,我不觉得本时空有什么军队能够做到卡断我们交通线这种事……” “我觉得还是能做到的,话不要说得太满。”何鸣比较老成持重,“你们有谁真正见识到本时空军队的作战能力了吗?” 除了和海盗、土匪和乡勇打过仗之外,穿越集团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和明军、八旗和“流寇”们还没真正的见过仗。米尼步枪加排队枪毙战法是否能够无敌还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 “只要有几十骑冲上了我们的公路,杀死一个人,劫下一辆牛车,交通就等于中断了。我们将不得不为每一支运输队准备护卫力量。” 这种状态一旦出现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很清楚。首先就是原料供应的中断。百仞城这个新兴的工业城市维持生产依赖的是从博铺和南宝源源不断的输送工业原料。其次是沿着文澜河开发的农场会遭到极大的破坏。农作物不比工厂,可以用大炮和城墙来保卫。 “我们现在要保卫的是‘面’,而不是过去的‘点’,这个思路要及时的转变过来。要控制全临高,不是只占领了条文澜河流域就成功了。”何鸣说。 要保卫面,就必须逐步控制外围的战略要点,以点带面。将毗耶山区基地化就是其中之一。 何鸣的解释使得原先的置疑声消失了。马千瞩趁热打铁,做了关于临高的下一步开发的计划的报告,也就是所谓的“小十字路计划”。 海南岛的开发史上,从宋代开始,就有人提出要在全岛开辟“大十字路”。所谓大十字路,就是在环绕全岛的驿路的基础上,开辟南北向和东西向两条干道,横贯整个海南岛,不但大大缩短陆地行程,还能加强政府对海南岛腹地的控制和开发。 但是这个思路自宋元明清以来,始终未能实现,元代军队曾经抵达过五指山脚下,立碑为记,最终还是退回了沿海地区。明代的道路一直修到了海南岛腹地的黎母山脚下,建立了水会千户所城,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 穿越集团的对海南岛的后续计划里,就有新版的“大十字路”计划,而执委会目前要搞得,是在临高的小十字路计划。中心思想也是通过修筑十字路加强对全县的实际控制力。 有了良好的道路,无论是物资、人员的流通,政令的贯彻还是军队的调动,都会变的非常便利,现代国家对基层和民众的强大控制力,正是建立在良好的道路和通迅网络的基础上。 小十字路计划不仅牵涉到对全县的控制,还关系到穿越集团对临高县的政治、经济和产业布局的规划。是第一个五年计划里的重头戏。其规模仅次于文澜河流域综合治理。 小十字路计划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目前南北向横贯临高的道路已经被打通,公路从博铺一直延伸到了南宝。博铺、百仞、南宝三个基地的由点到线再到面,不但将整个临高县一分为二,而且掌控了包括县城在内的文澜河两岸最适合发展的土地。而且在实际上控制了临高县城。这条南北向的干道不但直接从东门外的文水桥前通过,穿越集团还利用天地会承租学田的机会,修了前往西门的支路。单道谦的下一步计划是为县城修筑环路――虽然这环路不过区区几百米而已,却能将县城周边的村落和土地完全置于掌控之下。 原先穿越集团就在文水桥畔设置了一座监视县城的炮楼,直接监视东门,现在在西门外又设立了学田庄,间接的又控制了西门。以临高如此小型的城市来说,东门和西门被控制,南门完全处于视野之内,北门则不存在,全县已经完全一览无余。 邬徳准备以东门外的炮楼为核心,安置几十户移民,形成了一个新的设防居民点。一方面是监视县城,另外一方面,也是保卫县城这个十字路的中间点――临高县城以其地理上的优势,是“小十字路计划”中最佳的十字道路交汇点。穿越集团给临高县城的未来地位是“全县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未来准备在这里先设立一个大型的牛车货运中心。为此已经在附近购置了若干土地作为牛群的牧场使用。 在更长远的规划里,文水桥畔将会建立一个大型的交通换乘中心,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和文澜河的内河航运码头组成。来到临高的旅客和货物,将在这里完成集散前往全临高,乃至全海南的各个地区。 通过县城的公路一直向南延伸到南宝,南宝镇的设置,除了能够的获取南宝山区的各种资源,也打通了和临高黎区的联系。可以更方便的与黎区进行贸易,展开各种经济文化和宗教的渗透,以便彻底的消除黎区的潜在不安定因素。 穿越集团对南宝的定位,是:“黎区贸易的窗口和矿业林业产品的供应地”。至于百仞城,则是“制造业中心和政治军事中心”。博铺是“航运业、外贸业和化工中心”。 控制南宝之后,穿越集团还将在南宝以北的加来地区正式建立第四个公社:加来公社。加来洋是临高的四大田洋之一,是现代临高重要的农业区。本时空的开发水平很低,根据农委会的调查,这里因为近黎区,农户很少。集中成片开发比较容易。 吴南海准备一旦美台洋的开发完成,就在加来开设农场,设置移民点。将这一区域建设为穿越集团直属的农业区。 南宝-县城-百仞城-博铺公路现在的路况是,博铺-百仞城已经完成了路面硬化,沿路建设了有线电话和电力输送的线杆。配套设施完全。百仞城-县城段,路面硬化还在进行中,但是简易路面的路况较好。 最差的是县城到南宝的路线,因为开通仓促,加上开通后不久就被大量的重载牛车反复碾压,路面的破损比较厉害。交通部门在维护路面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单道谦在给执委会的报告中明确指出,要么立刻开始对这一路段进行硬化工程,要么马上铺设轨道交道――以目前如此大宗的货物运输,轨道交通虽然投资大,但是长期使用费用低。 在东西方向,穿越集团在东面的高山岭地区消灭苟家之后其原址设立的大美村。在西面的马袅半岛地区则有盐场村。目前大美村与临高县城之间有简易公路通行。马袅因为产盐的关系到博铺旧时有石板道路可以通行,但是状态也不好。所以运盐基本上还用船只。( 第二百二十一节 小十字路计划(二) 执委会的决定把东西向道路的重点建设放在东面的高山岭,也就是毗耶山区。首先修通县城到大美村的公路。毗耶山地区在规划中将作为未来穿越集团的主要饲养基地,利用山区气候相对凉爽的优势,在当地开辟牧场,饲养马匹、山羊、牛、驴骡等各种牲畜。同时开展山地经济作物栽培。 同时在毗耶山核心的地区建设重点项目“大图书馆”和各种科研设施。将穿越集团所拥有的各自资料、书籍在这里储存。 至于文澜河以西地区。除了沿河的田洋之外,最有价值的应该就是马袅地区了。作为盐产区、食盐输出港和未来的盐化工基地,博铺-马袅的道路似乎更加重要,不过现在马袅半岛的盐通过海船运输量大且运输成本低廉,所谓单道谦认为暂时不需要开通这条道路。 “不过,如果要开通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单道谦向执委会汇报,“对熊卜佑的工作可能有好处。” 单道谦的设想很简单,就是整修驿路――官道。 临高的官道,基本上是沿海的。一条是从县东门出发,经过官荣铺-朝阳铺-长川铺-稼穗铺,然后进入澄迈县境内,这是通往府城的。另外一条则从西门出发,经过新兴铺-怀荫铺-罗贤铺通往儋州。 这两条就是临高东西向的主要干道了,但是这条驿路很少有人通过。特别是前往儋州的道路,明代的临高和儋州之间没有什么物资交流,唯一的大宗货物运输就是临高向儋州的官军协饷,每年要将秋赋正额中拨出二千多石粮食运往儋州。为了保险起见,总是走陆路。至于前往府城的道路走得人就要多些。但是沿途道路条件恶劣,所以多数人还是选择走海路。 单道谦曾经实地勘探这两条官道。道路的状态很差,差到只能算是无等级公路的水准。宽度最窄处只有二米,最宽的地方不到四米,最普通的土路而已。不仅没有排水、路基之类的设施,某些地方甚至干脆是陷入地面的壕沟式的道路,平均低于地面一米,个别地方低到四米。下雨的时候,道路甚至成了小河。要不是有当地向导指引,单道谦在很多地段是分辨不出官道的痕迹的。 单道谦对此并不奇怪――他在学筑路的时候学过一点中国的道路交通历史,知道古代的道路往往有这样路面下陷的情况,所谓“多年的大路走成河”。这种土路没有路基,没有排水,天长日久自然就成了“路沟”状态了。 这条路的年代就算在明代也是很久远了,还是宋朝绍兴年间修筑的。其后也不过就是修修补补而已,没有做多少实质性的改变――难怪有人说过,古代生活的改变是极其缓慢的。 至于沿路的环境,堪称荒凉二字,县西门出来之后的开始几站还算是村落多人口集中的地区,等到了过了稼穗铺之后通往澄迈的最后十多里路,路两侧完全就是荒野,极少见到人烟和田地。不过,沿路桥梁还算维持着,路上的各个铺还有着少量的钱粮勉强度日的穷苦铺兵驻扎,负责传递文书,维持官方人员通过时候的供给和维护道路。 “修官道对讨好吴明晋来说自然不错,但是对我们来说好处不大啊。”文徳嗣看了路线图,“沿途没什么值得开发的地区。” “可以方便沿途村落出行,吸引他们到东门市来。也能吸引领近的澄迈和儋州的百姓来临高。” “不过这可就牵扯到沿途的驿铺了。这需要和县衙协商。”文徳嗣看了下地图,“我看不用全部整修,就修一部分――从县西门开始修到朝阳铺。”朝阳铺,在现代临高的地图上属于博北镇,离马袅很近了。这段路修好之后,以后再修前往马袅的道路也可以利用。 “吴明晋倒是肯定乐意,县里驿路交通的好坏也是他的政绩考评依据。” “至于其他的路段,”负责评估道路工程的军事意义的席亚洲说,“我看路况糟糕点也不错,修太好了明军要是陆路来攻我们的话走得就太快了。” 单道谦负责的交通局的任务是,对现有的道路进行全面的道路硬化。他马上遇到了一个难题:硬化材料不足。 穿越集团修路用的硬化材料主要是煤渣和钢渣。最近钢渣被发现可以用来做磷肥之后,就被农业部门接收过去了,单道谦能用的只剩下了煤渣。实际上就算加上钢渣,对这一庞大的计划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不但硬化的材料不足,就是现在已经用煤渣硬化的路面,也暴出耐压力不强的问题,硬木轮的重载牛车对路面破坏很大。 “得用碎石修筑路基,光这样的压实土路基以后车子越走越多,损坏起来也就更快。” “要有维护,我要搞个维护班,分路段维护,只用不修,修什么路都得坏。”单道谦和建筑公司的梅林在被牛车压得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巡视了一番之后说。 “碎石路?你还不如说沥青路。”梅林不以为然,碎石路自然比土路上铺一层煤渣要更好,但是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碎石? 石头,他们有得是。自从开辟了南宝镇之后,穿越集团的一般建材用石料供应就主要来自南宝地区了,原来的百仞滩的采石场主要以制造高级建筑石料为主了。南宝矿务处主要是用爆破法大规模的开采的石料,但是填埋路基主要是使用碎石子。必须对石头进行加工破碎才行。 “你知道硬化这些路面需要多少碎石子吗?”梅林对单道谦说,“要是现在这样把妇女派工去敲石子的,全面道路硬化的话,得敲到猴年马月啊。” “当然不能继续搞手工劳动了。群众运动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我是想请选矿厂帮忙么。”单道谦一屁股坐在里程石上,“选矿厂有2台破碎机的。搞石块破碎是绰绰有余。” “现在那机器忙得很,水泥厂、燃料厂、陶瓷厂都要用……没日没夜的在破碎,再要负责修路石料怕是来不及――现在铁矿还没来,以后有了铁矿石更糟糕。” “最好能自己有一台就好了。”单道谦想了下,“向计委申请一下,让机械厂自制一台怎么样?就放到南宝的采石场,直接把碎石加工好再运出来用。” “我看悬。你见过破碎机没有?” “很简单的机械,就造最简单的单肘板颚式破碎机好了。这有什么难度?” 这种颚式破碎机,主要部件是一个偏心轮带动一组连杆,然后通过连杆推动活动颚板去挤压石料,从而达到将大石块破碎成小石块的目的。结构简单到小学生也看得明白,工作起来也很可,几乎不需要什么维护。虽然是1858年发明的,但是在水泥、陶瓷、矿山、冶金等行业一直运用到20世纪后半叶。 “这是个钢老虎,满口钢牙。费料。” 这种破碎机虽然有种种好处,但是傻大黑粗,基本就是用钢材堆砌起来的。一块活动颚板就要用一吨多钢材,这个钢材消耗大户能不能得到计委的制造许可很成问题。 没想到马千瞩很痛快的就批准了。现在的基础建设愈来愈多,对建筑材料的需求日趋增加,不管是水泥、石灰、碎石,都需要破碎机。南宝矿务处也和计委提到过,最好在当地建一个选矿厂,在当地就对开采出来的各种矿石进行分选破碎,以节约运力。 马千瞩不但批准了破碎机,还有追加――一旦制造成功,再制造三台。这四台机器全部归在南宝选矿厂使用。另外再拨给墨子一型蒸汽机一台,用来驱动设备。 最近刚把锻造车间的设备配齐的机械厂听说要上这么个大项目,顿时精神百倍。搞机械的人多数都有中一种“巨型癖”,什么都是越大越好。说到水压机、锻铸机之类的大家伙,都好像在说某个脸蛋好,身材好,叫声诱惑的av女优一般。 破碎机的主要部件是颚板,这个可以用低碳钢制造。通过铸炮和蒸汽机汽缸和其他大型设备的制造,现在冶金部门对大型铸件的铸造已经有了相当的心得。萧白朗带出来的几个徒弟已经可以帮忙制造大型铸造件的铸模了。这块颚板大约有1吨重,远不是他们铸造过的最重铸造件。 很快,铸造厂就浇注出了所需要的钢坯。这块一吨重的钢坯被装上十六轮的重载轨道车,从铸造厂一路牵引到机械厂的锻造车间。 现在这个颚板铸锭还是铸态组织,应次有较大的柱状晶和疏松的中心。机械强度有限。因此必须通过锻压和热处理进行大的塑性变形,将柱状晶破碎为细晶粒,将疏松压实,才能获得优良的金属组织和机械性能。(! 第二百二十二节 交通问题 锻造车间原先有一座土法上马的自由落体锻锤,但是效率不高。勉强凑合着用。随着工业水准不断提高,机械厂的狂人们准备抛弃这土设备,建造一台百吨级别的水压机,后来发觉这个目标未免太大了,决定还是从较为原始的手段的开始:制造蒸汽锻锤――这玩意的技术水平不高,但是效果够用。江南造船厂里有二台1880年前后制造的蒸汽锻压锤用到20世纪90年代还在继续服务,基座都坏了江南厂还舍不得拆除,修修补补继续用。 有了蒸汽的锻锤,很多大型工件的锻造就变的容易很多了。整座蒸汽锻锤的滑轨高达5米,全用钢材制造,矗立在花岗岩加上钢筋混凝土的底座上。上面的锻锤重达1吨,用蒸汽推动滑动阀门进行驱动。 比起早先机械厂设计制造的一台自由落体式锻锤来,这台锻锤的无论锻造能力还是工作效率提高了三四倍以下。原本使用锻锤是件很吃力的事情,必须不断的操作蒸汽机提升锻锤,然后再用凸轮离合器控制放下,每锻造一次,间隔很久,无法做到连续的锻造,给热处理也带来很大的困扰。 锻造车间很快就将低碳钢颚板加工完成了,随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制造了肘板和偏心轴,偏心轴完成之后再拿到车床上进行进行车削成型,使其尽量达到圆形。最后,制造了两个直径12米大飞轮,用来用来连接动力机。 这些巨无霸部件被装上牛车,缓缓的拖往南宝。因为普通的四轮牛车的运载力有限,它门是被安放在专门制造的十六个轮子的大型平板车上,由十二头牛牵引。不管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仅仅这个车队就足以引起围观和议论了――沿路百姓都对澳洲人如此的浪费钢铁感到无比惊讶。 设备在南宝矿场新建的采矿厂一号车间里安装起来了。一号车间是冰风搞的大跨度铁制桁架厂房,足有三层楼这么高。结构采用钢筋混凝土立柱支撑。地坪用混凝土浇注,并且安装有铁制的轨道用来推送矿石。 车间的顶棚上安装了一台天车,用来运送一个大型翻斗为破碎机装料――照展无涯的看法,其实最好是用皮带机,不过暂时他们还没有合适的代用品,如果鹿皮做,未免太过奢侈了。 最后萧贵来安装了蒸汽机。最后,这套系统终于安装完成了。由钢铁和巨大的底座构成的总重量差不多有十来吨的庞大队伍矗立在车间中央,不用说土著职工,就算穿越者自己都觉得叹为观止。 随着萧贵给锅炉点火,蒸汽机慢慢的转动起来,在大型变速箱的传动下,最后一级通过皮带将动力传到破碎机的飞轮上,随着飞轮转速的逐渐提高,破碎机开始正式工作了。 工人们通过轨道,用平板轨道车运来一车大石块。顶棚上的天车用蒸汽机驱动滑车,很快吊起一块巨大的石块投入破碎机。咣当当,咣当当,破碎机不紧不慢地运行着,活动颚板慢慢地一开一合,巨大的石块随着颚板的开合,越陷越深,越夹越紧。石块开始碎裂,飞出许多碎屑,随着崩的一声,冒起了一股白烟,石块碎成了几块。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但是机械厂的人知道,这玩意的运行很正常 颚板还在不停地缓慢地挤压着,碎裂后变小的石块又在下行过程中被越夹越紧,继续承受着活动颚板和固定颚板的挤压,而不断地继续碎裂着。 出料口开始出现一些碎石和粉末。百分的粉尘开始弥漫。接着一大堆碎石落在出料口位置的斗车上。 出料口下方是一条轨道,一组斗车首尾连接的停在出料口下面。它们用缆绳拦截在一台蒸汽机驱动的卷扬机上。一车装满之后,操作员开动机器将车拉动,第二辆就可以换到出料口下,这样直到一列斗车全部装满为止,随后再换第二列。 装满斗车组被拉到斜坡上的装料站上,利用高低落差直接翻卸在牛车的车斗里再运走。整个过程对人力装卸的需求减少到最低。 展无涯计算了下,只粉碎建筑用的碎石的话,每天破碎机能处理出差不多五十吨碎石,如果这些破碎工作用人力去做,没有三四百人做不下来。 而现在,连锅炉的维护工人、操作天车的人员都算在内,一班有二十个工人就够了。劳动效率上的差异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但是对本地的百姓来说,这种轰隆作响的碎石机代表的却是恐怖无比的强权。这么坚硬的巨石都能咬得粉碎,还有什么是这伙澳洲人做不到的? 但是这种惊讶还没有到头,第一天破碎机被证明可用之后,在随后半年月里,南宝选矿厂又相继安装了三台破碎机。这对当地人简直有了摧毁性的效果。 结果就是穿越集团在当地无论开展什么工作都很顺利。当地士绅和百姓简直是言听计从。而且原本对进矿当工人不怎么感兴趣的人也有许多来打零工了。连地主士绅家也派来几个家奴或者旁系的子侄来干活――为得是和矿务处拉上关系。 有了足够的碎石子,交通部门对路面的硬化工作进展很快。单道谦用碎石做路基,加大路基的承受力,表面再使用煤渣和细砂石进行路面平整。再经过几次碾压之后,道路就变的光滑如新了――比某些地方乡村低等级公路还要高级一些。 除了工程机械上的压路机之外,单道谦还和机械厂、车辆厂合作,开发了畜力牵引的压路机――这个简单,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石碾子配上畜力的牵引带。稍微复杂一些的是有畜力的耙路机、洒水车和铺路机。这些目前用马、牛或者人力都可以牵引。这些专用设备不但减少了对工程机械的磨损,因为是能够自产的设备,也就不太珍稀,交通局一下子订购了好几套,在许多路段上同时开工使用。 单道谦向邬徳申请了几十个工人的名额,设立了养路工程处,沿途建造的了养路站,还制订了对公路的定期定时巡视、维护和保养工作规则。 “还有个事情,就是要搞交通规则啊。”单道谦找到邬徳。 原本的临高是不需要交通规则的,除了行人之外,最多有几顶轿子,几辆独轮手推车而已。间或有几匹马经过。土路再狭窄再不平也不会出什么交通事故。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穿越集团的到来大大增加了道路上的路况复杂性,除了不断增加的行人,还有牛车、牲畜、自行车、汽车和摩托车。道路的建设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比如十字路口、桥梁等等,都需要一定程度的管控――最近已经出过几次交通事故了。 “这事就归警察去管吧。”邬徳说,“东门吹雨正好管这事。” 东门吹雨因为长期负责东门市的管理工作,对此类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他说:“我看暂时不用搞太复杂的交通法规细则,第一老百姓记不住,我们宣传起来也难;第二我们要没这么多人力去现场勘查之类的。” 当年刘邦到关中只有约法三章而已。虽然从法制学来说是个极大的倒退,但是便于群众理解和掌握,在草创阶段容易被接受。 东门吹雨搞的基本原则是:“右行走,左面超越,快慢分道。” 根据规则,行人、轿子、牲畜,走慢道,马车、牛车和机动车走快道――按理说机动车和牛车的速度差得很远,但是机动车最近已经很少上路了,不致于引起交通混乱。 群牧牲畜,如牛群、羊群,不得上路,只许在路基下行走。大群的牲畜上路容易引起道路堵塞。 单道谦说:“不过,机动车最好不要鸣喇叭,免得惊扰了牲畜了。而且你指望道路上的重载牛车能让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还是自己归自己超过去就是。” “得有点惩罚措施吧,行人走路边,万一他就喜欢走中间怎么办?”独孤求婚问。 “罚款是不行的。”东门吹雨拖着下巴,“第一,贯彻撞死白撞的概念,违反交通规则造成伤亡和财物损失的,不予赔偿――” “慢,这不是要点,”单道谦制止他,“你说得这个我也赞成,但是现在首先要谈一般的轻微违规行为。就我们现在的势力来说,就算真撞死几个百姓,也没人来敢讨说法。” “抓劳改队!”独孤求婚祭起了这个方法。 “这样还能增加劳动力。”东门吹雨也觉得可以,反正如今轻微违法行为都是用劳役抵偿,从三天到三个月不等。 单道谦说:“我看这样好了,违反交通规则被抓的人,全部划归我们交通局使用。” 交通局工程多,事务多,免费劳力多多益善。不仅要修桥铺路,还能用来指挥交通 第二百二十三节 警政拓展 第二百二十三节 “我觉得不大好,这么一来老百姓还不人心惶惶啊。出门上路稍不留神就被抓去干活,你以为是纠正违法行为,他们觉得我们是拉壮丁。”东门吹雨又考虑了一番说。“这个和偷东西打架不一样,大伙知道那是错的――可没人觉得走路是犯法啊。所以得要宣传,让交通规则深入人心,才能搞惩罚。还是先教育宣传为主吧。为期个半年。” “这不还是得要人?”单道谦兴味索然,“我总不能自己搞个路政之类的机构吧。”这个想法他忽然让他兴奋起来了,他是干铁路出身,对铁路上大而全小而全的一套很熟悉。就现在的局面看来,今后穿越帝国的交通大权非他莫属,现在搞起个路政来,等于自己的交通部就有了执法部门,将来说不定就会有交通公安局、交通检察院、交通法院…… 单道谦心驰神往,其实他在铁路部门的时候对这种包揽一切的体制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轮到他掌握这个体制的大权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很合理了。这种心理大约也是人之常情。 “交通管理的事情,还是归警察好,免得多头管理,最后闹得有事谁也不管,收费大伙都来。”邬徳最后表态了,把单道谦的小小妄想打灭了,“不要小看了现在的一点所谓权宜之策――很多弊端弊政正是从权宜之计开始的,等到局面大了之后再想改变就不容易了――要做就从根子上把它做正了。” 众人点头称是。 “交通警察暂时还不需要,多搞些交通法规的宣传吧。东门市里” 我看把东门市派出所的力量再扩大一倍――不,或者干脆就把东门市派出所升格为警察局……” “升格不升格也没关系,”东门吹雨说,“关键是要加人。南宝和博铺现在没有派出所,得各增加一个。” “博铺暂时不需要,那里有陆军有海军,土著人口也不多,南宝设置一个派出所,有五六个人就行了。” “提拔一个土著所长吧。”独孤求婚想到自己手下有几个得力的警士,也得栽培一下。 “提拔个副所长,考验观察他几年。正所长还是当穿越者当,把握住大方向。警政是暴力机构,又和民众打交道,要慎重。”邬徳拍了一下脑门,“倒不是我对土著的忠诚度不放心,实在是对他们掌握权力之后到底会怎么干很担心――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的学生才能成长起来……” “阿徳,我觉得这样不好。”东门吹雨说,“不放手让他们干,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可呢?每天说洗脑洗脑的,最后还是不相信嘛。总是要我们自己人去把舵,土著干部永远也成长不起来。这个副所长又有什么好提拔的呢?” “这也是个考验他们的机会!”独孤求婚兴奋的说。 “好吧,好吧,我赞成就是。”邬徳做出了投降的表示。 东门吹雨提出:东门市派出所有起威镖局派的周士翟和他的二个徒弟,在临高一年了,在治安方面表现很不错――他们对本时空的鸡鸣狗盗之辈的伎俩很熟悉。而且在上次出差去雷州的表现也不错,可以考虑提拔周士翟。 “恐怕不行,周士翟还算是客卿。不在我们的体制内。”邬徳摇摇头。 “他在这里一年多了,还不够可?还参与了雷州的事情。沉默寡言,办事可,绝对是合适的人选。”东门吹雨抱打不平了。 “我对老周这个人也很欣赏。传统文化下真正的君子!”邬徳说,“但是起威和我们的关系还属于合作性质。他怎么说还是起威的人,我们无权擅自任用。” 另外,邬徳还有个担心,镖师虽然是受雇于人,但是自尊心很强,让他到穿越集团体制内当个所长,穿制服,别警棍,看到领导要立正敬礼,恐怕人也未必愿意。还是以客卿相待比较容易相处。 “他的两个徒弟……” “也太小了吧,好像李标才不过十七,陈凯更是只有十五六。” “没说要他们当所长,我是说,这两个小伙子其实应该由我们教育才好,以后当警察……” “办个警政怎么样?”独孤求婚提议道。 “这个不错,”东门吹雨很赞成,“以后警察机构会不断的扩大,到时候现在的警察就都要被派出去独当一面,现在的警察也就是巡警的水平,很多专业技能没有学习过,应该办一个!” 穿越集团里当过警察的好几个人,而且位置还不算低――另外还有两个美国执法人员,这也是可用的资源。邬徳表示回去就和执委会讨论一下,在国民学校里开个警政班。 的确由此必要,因为根据扩充计划,南宝的派出所有五个编制,除了从东门市提拔一个之外,另外四个都得新招募。 招募当然很容易。陆军和海军都有淘汰人员可用――他们或者是在训练中受了伤被认为不适合队列服务,或者是身体条件有缺陷。当不了军人。当个警察还是够格的――起码经过了体能和队列训练,纪律性也够。 邬徳说,“你们把人选赶快选好,择日就去上任好了。再招募几个新警察――就五个吧。” 于是马蓬就当上了南宝派出所的副所长了,他为自己的这次升官感到吃惊,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东门市派出所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士,和其他九个警士没什么不同。每天在街面上转悠,纠正不在固定位置乱拉客的妓女,抓随地大小便的农民,检查商户的量具――东门市已经全面开始推行统一的新度量衡,遇到个别不开眼来东门市发财的小偷,直接饱以警棍再拉到劳改队去。没事的时候就在所里背背《治安处理事件流程手册》――这是慕敏编写的专门给土著警察用的指南。采用案例制,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治安和管理问题以案例的形式做了个大汇编。用通俗易懂的文字浅显的写出来。经过扫盲的土著警察只要严格照章办事就是了,编写各种专用手册让穿越集团是适应本时空的情况常用的一种手段。 接到东门吹雨的正式委任之后,马蓬惊诧的连接过委任状这事都忘记了,只是一个劲的盯着东门吹雨看。 “怎么,有什么问题?” “不,不,小的,不,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首长的期望!”马蓬一激灵,赶紧来了个立正,大声的说。 “好,你坐下吧。”东门吹雨示意他坐下。 “谢谢首长!” “你要去的地方是在南宝,是在山里面,条件没有东门市这么好――” 马蓬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心里想如果,大概关饷也能多几个。 “……怎么样?有要求没有。” “是,小的母亲能不能带到南宝去?小的走了之后,这里无人照应。” “可以,你带去就是。”东门吹雨点头,“那里屋子是现成的,你们就把家伙什物搬去就是了。再给你三十元搬家费。” “谢谢首长!” “给你三天时间料理家务,第四天到我这里来拿报到证和免费乘车证。” 马蓬接了调令从办公室出来,脸变的煞白。人生的际遇变化真是不可言表。一年前他还是个长工,现在,居然成了澳洲老爷们下属的一个干部了。马蓬在东门市也见过土著的干部们,一个个穿着整齐的四个兜的蓝布对襟小褂子,背着个挎包――别看这四个兜不过比一般的劳工多两个而已,这可是干部和劳工的重要区别!走在路上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模样让他也曾经小小的羡慕过,现在轮到他当干部了! 同僚们已经得知了讯息,纷纷前来祝贺,马蓬也少不得出血一番,在东门市里苟布里的酒店里宴请了一番。少不得有一番“发达了要多多提携过去的兄弟”之类的话。马蓬也说了很多场面话,基本上就是“感谢首长们的领导和栽培,感谢大家过去的一贯的支持”之类放到任何场面都不会出问题的话。 大伙尽情畅饮了一番。连苟布里也来凑趣,说既然是马所长的喜事,今天的酒菜钱就全免了。没想到喝得晕乎乎的马蓬还是马上正色警告他:不要让他犯错误。还教育了苟布里一番:澳洲人的警察不是衙门的衙役,是为百姓服务的。 “这小子!真是溜光水滑!难怪会升官。”苟布里打样之后在灯下写监视报告的时候想,自己的这点试探居然被他立刻就弹了回来。 “官人,还不安寝吗?”他的老婆走了过来。 “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叫我同志!”苟布里赶紧把写的纸掩住,“官人娘子的,太落后……” 苟布里的老婆是他最近娶得,也是大陆上来得难民,是个寡妇。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勤劳能干操持店务,苟布里对这桩婚姻还是很满意的。 第二百二十四节 苟二的财产 当然,这得感谢乌佛――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个女人正是他介绍来的。想到这里,苟布里心里的不满减少了不少,澳洲人的大官挺有人情味道,不摆官架子,又体贴人 “夫妻之间这样称呼岂不是见外?”他老婆委屈的说道,“奴家听说同志都是干部们和首长之间称呼的……”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当干部!”苟布里愤愤不平道。心想连马蓬这长工都当上了干部,自己在苟家庄为澳洲人出力这么大,到现在就混到了家小酒店,当了个坐探,太逊了! 当然,有这么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小酒店也不错,不算每个月领的津贴,光经营酒店的出息就不少了。澳洲人对自己算不错,但是他苟布里的志向可远大多了――他要出人头地! 至于怎么出人头地,这事情苟布里还没想出来。总得说来,他得揭发个大案要案要案才行,最好是“谋逆”――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到底谁在谋逆?这问题可就有点难度了。 苟布里对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考虑,但是他没再继续考虑下去,这个问题往深里想实在太可怕了。忽然他觉得自己当个小酒店老板。顺便还能领津贴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嗯,娘子,你以后还是叫我官人吧。”苟布里对他的老婆说。 林佰光和施十四他们喝了酒,有点晕乎乎的,不过大脑还算清醒。为了不让自己出酒醉的样子来,他放慢了脚步,很脚踏实地的回到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锁好了办公室的门,他从自己的保险柜里――这是本地土制的保险柜,不是铁的,而是钢筋水泥的,配着一道铁门――取出一瓶醒酒药,这是他过去在县里常备的东西,喝酒之前吃一颗,事后再吃一颗,大致可以保持清醒,不说胡话。 用凉水吞下药去,林佰光在藤椅上――这伙海盗还真能喝!他想,朗姆酒简直象喝水一样! 海盗们安顿下来之后,因为他们在这里没什么熟人,林佰光就成了众人天然的朋友和代言人了,时常有人请他喝酒,托他办事。林佰光来者不拒,一一应酬。一方面尽量解决他们的困难,二来也把握这些人的思想动态。 投奔过来的海盗们,虽然在形式上完成了改编,但是私底下的种种情绪已然是存在的。这点林佰光并不意外――这种转型并非人人都能习惯的,这伙人现在肯把自己的怨言说给他听,说明还是信任他的,而且让他们诉说起码给了一个宣泄的空间。 首先就是对把自己的亲戚子侄分开有很大的怨言。入住别墅之后,原本习惯住在一起的亲戚们另外分到了公社的公寓房子,不再住在一起,这让好些人觉得不适应,他们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自己兄弟、子侄、外甥之类的亲戚簇拥在身边,随时听候召唤了。现在身边除了爹妈、老婆、孩子外加几个佣人之外,就什么人也没有了。特别是某些头目过去一贯视为自己最贴心得力的人:侄子、外甥这类,现在住进了军队宿舍或者学校。失去了匪众,又没了亲戚,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们已经习惯了站在自家的船只的甲板上,看着周围自己的船只和人马。现在身边除了老婆孩子之外就什么人也没有了。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 其次就是这漫漫无期的,才过了一个月,虽然每天安排的很充实,但是他们都是海上的汉子,上岸歇息了些日子,不免静极思动。还有几个,被关在性病防治所里,更是牢骚满腹――不能有女人也就罢了。还要拖光了下体被几个男人女人来回的摆弄,又吃药又涂药的,实在有点吃不消。 林佰光借着喝酒的机会,让他们发泄发泄,顺便也劝慰一番:子侄不在身边,参军读书都有前途,不比永远跟在父执身边当个跟班强吗?至于说出海,以后有的机会出海,也不在这一时。 每次喝酒完毕,他不厌其烦的把整个会面过程、谈话内容整理成纪要,抄送给上面。看不看无所谓,关键要留个凭证,免得以后对景的时候说不清事。 林佰光写完汇报,盖上自己的名章,封好口。自己闭目想了想自己这个敌工部长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首先是要在这次投来的诸彩老部属中选择一批积极分子来,充实到海军的巡逻船队上去。诸彩老覆灭之后,他的残部除了投降郑芝龙之外,陆陆续续退回广东,有的为刘香所吞并,有的则流窜在洋面上,伺机行劫。有些船正如几个月前被郑芝龙击溃的小股海盗一样,流窜入琼州海峡了。 海军准备在海峡的临高洋面上进行招降活动,收编这些散兵游勇。当然,收编的话,最好有说客,免得打仗死人。对于船来说,合用的水手更宝贵。 其次是到大陆去做一次情报旅行。他已经安排了人去广东、福建沿海寻访林淡的家属――这事情一定得给林淡一个交代。至于徐成的一个包裹,他关照人到德隆兑换成汇票,电汇到广州由自己收票。他准备寻访到徐成的家属,把这件事情办妥。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认为徐成还没有死。这个人重感情讲义气,如果没死的话借机收服,倒是自己一个极好的助手。 这次旅行,他不打算直接坐船到广州,而是准备坐船先到琼州――他有个想法要尝试一下。 去琼州的思路是在敌工部清理苟家庄的在密室缴获的书信的时候得到的启发。虽然书信都是用白话写得,但是古代的白话和现代普通话的语法不大一样,他把张兴教找来,逐字逐句的把每一封书信都读了一遍,把意思解释清楚。 这些书信,大部分都是和诸彩老和他的部下的联系信件,无非是销赃的结果,双方准备在哪里碰面移交银钱货物等等,也有委托购货之类的事情。但是还有一部分,却是苟大苟二和琼州的一些人物之间的来往,从信里看出,来往的人应该是琼州府当地的商人或者士绅,专门和苟家兄弟做销赃和贩私盐的买卖。 林佰光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是谁,他们在信里要么是用号,要么是用简单的姓氏作为称呼,不过信里的蛛丝马迹也透出了不少信息,比如一位马先生。从字里行间看来应该是位在官府任职的人,大约是个官吏。令他吃惊的是,原来丝雅也和苟家有过来往!丝雅曾经有一批赃物寄存在苟家庄。 自从开始研究这批书信,越研究林佰光就越有想法,既然苟家庄已经完了,他们留下的物质遗产是归穿越集团继承了,这些关系,穿越集团也可以尝试继承下来。 不过,苟家的信件里,大量的都是苟大的书信,苟二的极少。这有些说不通了。按照当地人的看法。苟大是武行,苟二是文行――按理说苟二这种狗头军师,白纸扇的角色,他的书信是不会少的。 到哪里去了呢?林佰光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苟二并不住在苟家庄,他是住在县城里的。他叫自己的通讯员到档案室,调取当时搜查苟二家的行动报告。 报告写得很仔细,从突击队几点几分进入县城,几点几分包围苟家,到突入的路线、遇到的人,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整个行动里,没有抓到一个苟家的人,包括苟二、苟二的儿子还有这父子俩的老婆,只抓到二个看门的佣人。 最后,是一份在苟家缴获的物品清单――这份清单看着简直让人丧气,虽然事无巨细把宅子里的一把扫帚一个筐都登记上了,但是财货细软书信账册之类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 显然,苟二逃跑的时候把自己的财物和重要信件都处理了,所以才会一无所获。 关键是,他的东西都藏哪里去了?林佰光忽然对苟二“失落的财宝”起了很大的兴趣――金银珠宝还在其次,那些书信里应该有许多的猛料,搞不好还有更要紧的东西,比如行贿的账本,找出来说不定会有大用。 他打了个电话到冉耀那里:“我建议立刻通缉苟二父子。让临高县衙出文书,画影图形抓捕。” “有必要吗?”冉耀深表怀疑,“丧家之犬罢了。” “有。”林佰光言简意亥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抓到苟二,等于是打开了一道通向琼州府的大门。” 冉耀说,“不过苟二的儿子还是秀才,理论上临高县衙是不能通缉他的,要革掉他的秀才功名之后才能通缉。这得行文广州的学台衙门,没几个月怕办不下来。” “那我们自己私下通缉!”林佰光想到要是没有临高县衙出面通缉,这个布告没有名义,总不能以执委会的名义下达吧,“或者只通缉苟二本人。 第二百二十五节 再次搜查 “行,反正抓到老子,儿子也跑不掉。”冉耀说,“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我要是苟二早就跑远了。” 林佰光的想法和冉耀不同,通缉苟二父子重点不在于抓人――实际上抓住的可能性不大,这是个态度问题。穿越者必须给自己血洗苟家庄正名。这事情过去一直没办,现在得赶紧补办。 查获苟二的财宝,显然不是光抓人就能达到目的。林佰光的想了下,给慕敏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有兴趣参加对苟二住宅的搜查工作――慕敏干过5年的刑侦工作,对搜查应该有专业经验。 “搜查?”慕敏感到诧异,去年突击苟二住宅的时候,她当时因为身份没确定所以没参加,但是听闻这地方当时是被搜了个底朝天,再去搜又能找到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林佰光和着慕敏两个,带着几个土著队员进了城。熊卜佑早把要搜苟二宅子的事情向县里的典史说了。典史自然满口答应,自带了几个衙役在等候。 苟二的宅子,在县里北关厢。临高的北门很久之前就被堵上了,所以这北关厢十分冷寂,即无商铺,住家也很零落。正适合这专干黑勾当的苟二居住。 一堵黑水墙上开着小门,上面贴着临高县衙的封条――自从苟家庄被灭之后,临高县衙就派人把宅子给查封了――吴明晋对苟家也不怎么感冒,苟家庄一完蛋,他心里是暗暗称快,澳洲人前脚搜完苟二的宅子,后脚他就关照人把苟二的宅子给查封了。以示官面的威严。 典史叫人把封条启开,又关照了几声,只留下一个衙役守候,自带人去了。 门内是个小院子,连着个穿堂。砖石铺地上已经长出了草来。穿过院子,便是正房,三间正房门窗大开,满目疮痍。遍地的烂纸、破布、散开的竹帘、摔烂的瓶瓶罐罐,被拆开的家具什物。简直就象是被人洗劫过一番。稍微象样些东西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暴力式搜查不是穿越者的风格,显然县衙里的衙役们没顾及他们和苟二曾经有过的江湖情谊,很是在这里搜罗了一番。 苟二的住宅并不大,就是一般的县城里的殷实住户的格局,林佰光和慕敏带着人仔细的搜索了每一间屋子,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之类――苟二的书房里倒是有一处暗格,但是早就被人砸开了,里面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林佰光记得报告里说找到书房里的暗格,除了查获些散碎银子和一口匕首之外并无他物。 慕敏忍不住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苟二藏了什么在自己的家里没带走?这么要紧的东西,逃命的时候不是应该随身带吗?” “我们打苟家庄是突然行动,路上还差点活捉了他。”林佰光说,“他反应很快,快到我们第二天去县里抓他,他已经不见了,不但不见了,家里的重要财物也没有了。这些东西,仓促之间是运不走的,所以我认定东西还在宅子里。” “这可不一定。”慕敏说,“根据我们的时候对县里的调查,d日之后,县里的有钱人因为防着我们要攻城,纷纷向乡下的亲朋好友家转移财物细软,苟二也不会例外。” “这个可能性有,但是我要的不是他的金银。而是他手里的文书信件。”林佰光说,“这些玩意比起金银财宝,事关他的性命和发家的本钱,他怎么肯轻易托付给别人?要么随身带走了――要带走也没法带走全部,肯定有一部分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你说得有道理。”慕敏想了想,“我们就再来搜查一次好了。权当给孩子们实习。”她笑了下,“实话说上次搜查也未必很细心。” 说着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些设备――知道要重新搜查苟二宅子之后,她特意去领了装备,又招呼自己的两个“徒弟”,她从军政学校里收了两个小实习生,专门跟她学刑侦的,其中一个,正是和土匪有深仇大恨的乌项――因为这点,他被选中了。 “我看从书房开始好了,这个应该是重点,其次是卧室。”林佰光建议道。 慕敏却摇头:“平时来说,这两个地点最有可能藏匿家中的重要物品,但是要逃走的话,这两个地方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大家都想得到。那个暗格不就找出来了?” “你觉得在哪里比较有可能呢?” “古人藏东西的规律我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是窖藏比较多吧。重要的东西挖个坑埋起来。” “嗯。”林佰光想这种专业问题还是由她判断比较好。 “注意搜索地面上的方砖,有没有撬起来的痕迹。”慕敏吩咐两个实习生,“敲打一下方砖,注意有没有空鼓的声音。” 板壁之类,已经被贪婪的衙役都劈开了,所以里面有什么东西了。苟二的房子和南方的大多数传统民居一样,是不装天花板的,所以梁柱上也不可能藏什么东西。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房屋的砖地下面了。 其他人也跟着帮忙,林佰光跟着干了一会,觉得特别枯燥,便走了出去,吸了一支烟,没想到刑侦工作这么枯燥乏味,原本他还以为是件刺激的工作呢。看来自己干这个敌工还是对的――起码比较有意思。 搜索了一上午,没有什么发现。有人在卧室原本床铺的位置下面发现了一处小地窖,开方砖一看里面却空无一物。 类似的上次没有搜到的小型藏物处还发现了几处,有一处里面藏得是刀抢,还有几处分别藏了几套衣服和用具,有游方道士的装束,有挑担小贩的,还有乞丐的,大约是准备危急的时候化妆逃命之用。 但是没有一处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林佰光感到十分丧气。原本以为能发现些什么的,难道真要去抓捕苟二的亲戚?首先就是苟二的丈人家,其次是苟二的亲家,苟二的本家亲戚全在苟家庄,除此之外,就是这两家和他的关系最为密切了。 问题是根据社工部的调查,苟二和亲家关系很不好――原来他儿子苟承绚是强娶人家的女儿,这家人对苟家这门亲戚是深以为耻的,几乎不相往来,是不可能藏东西的了。 剩下的,只有苟二自己的岳家了。林佰光查过资料,这家人家离县城好几十里,是当地的一个小土豪,对穿越集团还算顺从。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交出财宝,大约是不可能,但是公然是去炒家,貌似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叼着烟卷信步走到后院来。后院很荒凉,什么也没有,只有满地杂草。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木棉树,满树都是红艳艳的木棉花。引得林佰光多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离树不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一口水井的石围栏。他赶紧走过去,水井上盖着盖子,开盖子,往下看去,很是幽深。林佰光心中一动――水井里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地道战里的地道入口不就在水井壁上?他拔出美国警察的强力手电,在井壁上仔细的照射巡视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水井很深,井壁是用青砖砌成的,年深日久上面满是青苔,井壁上没有供人上下的设施,连有人曾经上下过的痕迹也没有――青苔很厚,没有磨损过的痕迹。 他微微失望,看上去不象有花样。看了半天,慕敏也带着人过来了,开始对后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这么说吧,把能搜的地方都搜到了。”慕敏笑着说,“厨房的灶头也拆开了,还是一无所获。” “我也是,这里有口水井,原来以为还能找到些什么,没想到一无所获。”林佰光叹了口气。 慕敏接过手电,仔细的看了一番,也没发觉有异样的地方,正要离开井台,她忽然怔住了,仔细的盯着井栏的石圈看。 “怎么了?” “这里有问题!”慕敏有些激动,用手指指点石圈,“看到了么?被撞过的痕迹。” 林佰光顺着她的指点,仔细的看去,果然:在石栏上,有一些坑坑洼洼的残痕和拖拉磨损的痕迹――痕迹还比较新,不象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这是什么?” “这痕迹说明,有人曾经在井栏上拖拉过什么很重的东西,这东西很坚硬,以至于在石井栏上撞出了凹坑。” “那会是什么?”林佰广的情绪起来了。 “不知道,应该是铁制品,武器?”慕敏说,“不管是什么,多半是丢到了井里面去了。拖痕证明了这点。”她探视了下水井的深度,“得找个什么钩子之类的玩意……” 她丢了一块石子进去,看了下手电光照耀下的水花:“很深,一般钩子估计还不行,得加长加重的。” “肯定就是财物!”林佰光眼前一片光明,“不要抓钩了,直接抽水吧 第二百二十六节 账本 下午,从机械厂来了几个人,带来了煤气机和抽水机,还有抽水管。在煤气发生器运转了一小时之后,柴油机终于启动起来,抽水机开始源源不断的把井水抽了出来,直接排灌入了护城河里。 不到二小时,井里的水就抽干了。出了黑黝黝的底部。几支警用强力手电一起向底照去,苟二在d日当天晚上沉下去的铁箱赫然出现在强力手电的光线下。它完好无损,端端正正的沉在井底。 “快把它捞上来!”林佰光激动道。 乌项答应了一声,把绳索装好了就要往下爬,慕敏拦住了: “过一会!现在刚抽干水,下面很可能缺氧。” 等了一会,又把燃烧的蜡烛垂下去试了试,才让乌项从绳子上滑下去。接着又下去了一名土著工作人员,帮忙用绳扣拴住箱子,这才用手摇葫芦一点一点的往上吊起。 箱子极沉,林佰光估计里面的财物很多,关照人先把下去的人拉上来,免得中途箱子拖扣掉下去――井下地方狭小,躲都没地方躲去,非害了性命不可。 一路小心翼翼,总算把这口箱子提上了,湿淋淋的放在水井边,林佰光仔细检查了一番――说是铁箱,实际是硬木包铁的,箱子外面完好无损。连挂着的锁是好好的, 不过,这箱子就这样泡在水里,多半里面只是金银,不可能是书信之类的玩意了。否则不给泡烂了才怪…… 想到这里他微微失望,财宝固然不错,却不是他要的东西。 话虽如此,还是先把箱子运回去再说。当下这箱子就给装上车,拉了回去。 箱子在内务委员会的专门房间里被打开,慕敏的好奇心很重,早就想看看这古代的财宝是什么东西,当下取了榔头来三下五除二的把锁头砸烂,开箱一看,里面用油布油脂密封得好好的,箱子本身也做得很严实里面还衬着一层厚厚的兽皮,粗硬扎手。 “是狼皮。”慕敏办过非法贸易保护动物皮革的案子,一眼就认了出来,“隔冷防潮,苟二还真是精心。” 拆开狼皮,并无满箱金光灿灿的财宝,是一包包用油纸仔细的大小封包,慕敏正要去拆,林佰光忽然制止了他: “不要拆。” “?”慕敏不解。 “还是应该请计委的人到场才好。”林佰光说,“边开封边登记,有个凭证。” 慕敏被他一提醒才想了起来,这里除了她和林佰光两个,并无旁人,万一今后有什么事端,岂不是说不清了。 “是我手快了,锁头该到计委的人到场之后再砸的。” “问题不大,现在也来得及。” 当下给计委打电话,过了一会,孙笑来了。他带来了清点战利品的专用文件。 当下把封好的油纸包一个个的拆开,清点,计数,取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大小不一的金锭、银锭,成叠的金叶子,包成柱状的西班牙银洋,各种纯金和嵌宝的首饰,镶嵌珠宝的用具和武器――有的带着明显的异国风情。孙笑逐一拍照,编号,登记。 箱子里稍微有些进水,有些水汽,但是物件保存的很好。这让林佰光稍稍放心――就算有纸质的文件,应该损失也不会太大。 一路清理到最后,里面又是二只小铁箱子,这是真正的铁箱子了,外面用油布包裹密封了好几层,林佰光心里一动――这么注意防潮,十有八九就是文书了。 把箱子撬开,里面又是油纸包裹。林佰光拆开其中一个,里面出一叠书信的封套。他兴奋的说道: “找到了!” 孙笑和慕敏都凑过去看,孙笑笑道:“真稀罕,一箱子金银珠宝都没见你这么激动,几封书信让你high成这样!” “这你就不懂了,一纸文书比这几箱子金银财宝的价值大太多了。”林佰光拍了下小铁箱子,“我敢说,苟二宁可丢了这里的全部财宝,也不愿意丢掉这个小箱子。” 登记造册结束,金银财宝由计委派车接运走了,查获的文书资料就归政治保卫总署了。他把保卫总署的土著实习生叫来了几个,对这些文书资料进行编目。 除了书信之外,还有许多要紧的东西,首先就是好些账册。林佰光翻看了一下,不是很明白里面的体例,决定还是叫孙笑来帮忙。虽然古今财务条例不一样,但是当会计的人,对数字和条理总归要敏感的多。 因为东西太多,又请了几个擅长古文的穿越众一起来帮忙清理。首先是登记信件,这些来往的信件都是按照来信人的姓名进行分类捆成一束一束的,林佰光从档案室里调阅了剿灭苟家庄之后通过缴获、审俘整理出来来的苟家情况的文件,以便查对来信者的姓名身份。 遗憾的是,除了一部分信件之外,大多数信件要么没有上下款,要么用暗号替代,不是“南海笠翁”就是“琼山一叟”,要么就是“知梅堂”、“无此轩”之类,有的干脆只有一个花押。实在看不出谁是谁,对照之后发现很多名号在苟大的来往信件中也有发现。 要是能知道这些名号指代的是谁就好了――起码还能派人打听。林佰光估计,以苟大苟二的活动能力来看,这些人多半是在琼州府、雷州这一带,不会超出太远的范围。 他下令把苟家庄缴获到的文书资料也一股脑的调过来,合并进行分析。 林佰光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他让人在会议室的又增加了电石灯,给人送去茶水和食品,还有足够的冰块。他自己在办公室里研究着已经掌握到的信息,试图把它们拼凑起来,摸清苟二在琼山的活动轨迹。 每隔一小时,他就打发通讯员到会议室里去询问进展,回到总是:“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有了第一个较为重大的发现:孙笑带来了一本账本。 “这册子要是丢到广州去,琼州的官场估计会有次地震。” “什么好东西?” “是贿赂底账。”孙笑说,把账本给他。 原来是一本送人情礼物用的账本,和州县官们师爷交接的时候要照例要讨价还价的“送礼账”是一码事。无非是需要打点的各路官场人物的资料和“三节”奉送的各种例规银的数目。苟家兄弟干得这种买卖,没有官府的照应是干不长的,就算没有勾结,也得照例打点,买个平安。 苟二的这本“人情底账”开列的十分详细,林佰光粗粗一看,有海南的临高县、澄迈县、儋州、琼山县、琼州府五套班子还有一个雷州的徐闻县的全部官吏名单,每个官吏都有籍贯、科名、生日这类私人资料,除了官吏本人,还有他们的家属子女资料。编写的十分详细。这本账本上更改的地方不少,有的人名被勾去了,后面不但注有去职的时间,还有去职的原因:升迁谋职、卸任、调任、死亡、获罪等等。 粗粗一看,大体从天启元年到天启七年之间本地和周边的官场的动向和贿赂价码一目了然。 上面,吴明晋、吴亚等临高官场上的主要人物的资料也一应俱全。也有三节一寿的馈送标准。 林佰光却没孙笑这么兴奋,这东西他早就见识过类似的。 “不会的,因为这不过是官场潜规则的底册而已。”林佰光道,“三节一寿、冰炭二敬这类馈赠,在明清两代算是当官的正当收入,皇帝老子都知道下面当官的有这个――起不了风浪的。要真正的大宗贿赂的底册。” “我还以为是个定时炸弹呢……” “本时空这不算什么,没用的。”林佰光想,不过这东西还是很有用,起码是一张混迹官场用的到的资料表。对以后情报人员打入大明官场有重要的意义。 “有货真价实的贿赂的底册吗?”林佰光比较关心这个。 “貌似是有的,但是没用。全用暗号。”孙笑翻出另外一本册子。 这就是真正的贿赂底账了,几年几月几日,为某事馈送某某人多少银子、财物,谋办何事,结果如何,写得清清楚楚。但是上面的某某人的名字全是写信的时候用的暗号。看不出到底是谁。 林佰光注意到,最后一次行贿是在天启七年四月,苟二向某人行贿,托他去向吴明晋说项,不要将他儿子苟承绚在县学例行考试中作弊的事情行文学台。从而保住了秀才的功名。 “真遗憾。”林佰光研究了一番,“不过从所托办的事情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官吏――起码也是和官吏走得很近的人物。” “可惜不知道是谁,不然掌握了这套资料,他们就得乖乖得听我们的话了。” “呵呵,事情没这么简单。”林佰光在官场混迹多年,知道这东西说有用也可以说没用也可以,得看当时的时势,“不过我们可以一用,关键是要知道谁是谁 第二百二十七节 密码 知道具体的代号指的是谁,这是关键。有了这个,这些材料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黑材料,丢出去的杀伤力可比一本“三节二寿”的送礼底单厉害多了。正如“潜规则”女艺人是花边娱乐新闻,强j了女艺人就是刑事案件了。 林佰光认为,苟二不可能有超人的记忆力记得每个暗号代指的人物,多半还应该有一本暗号和人名之间的对照表作为备忘。 不过这问题林佰光想得到,苟二自然也想得到。材料整理渐渐进入尾声,孙笑还是没有从账本里找到最有价值的名册。林佰光的脸色变的不好看起来:找到了很有价值的材料,却不能用,太令人失望了。 “你也不必太失望了,说不定苟二就是自己背下来的,”慕敏安慰他说,“或者这本底册他是随身携带着的。除了直接找资料之外,也可以用情报分析的方法来找出代号的所指。” “把材料对照起来看,大体上就能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具体干什么事情,接触的人是哪些,可以猜出大概是谁。”慕敏说着拿起贿赂底册,“这本册子的最后一件事情里提到的兰陵翁,收受了钱财去向吴明晋关说事情,事情还办成了,显然此人是吴明晋身边的熟人,关系还很不一般。” “这个我也想到了,”林佰光说,“不过吴明晋身边的亲信也颇有几个――很难确认到底是谁,再说如果是县丞吴亚或者当地的重要士绅出面关说,他也不好意思当场驳回。” “所以要综合起材料来看,这样就能推断出来了。” 箱子清理到最后,终于找到了林佰光需要的东西:名册。 孙笑拿来的时候,林佰光简直大喜过望,有了这东西,琼州府这些官吏肚子里的牛黄狗宝他可就要抓到一大把了! 打开一看,却立刻冷了半截。原来这是对照表不假。每页账本分为上下两栏,上面是提到的人名代号,下面的名字却是毫无意义的三字组合词,就其古怪程度来看,根本不可能是人的名字。 “,这苟二还真是鬼!这大概又是一种代码之类!” 慕敏认为这大约是一种密码,不过她对这个一无所知,通过计算机查询人事资料库,他们找到了密码人员:张兴培。 张兴培刚从广州回来不久,正在享受假期――在广州他受到了极好的招待:一口气玩弄了四五个女人。搞得疲惫不堪。回临高之后只想着修身养性了。但是一个电话把他召到了政保总署。 张兴培惴惴不安,反复想了好几遍自己有没有对不起穿越集团的事情,难道自己的在广州的“生活作风”问题被人举报了?貌似政保署也不爱管这种下半身的事情……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只好来报到了。 “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密码?”林佰光开门见山。 张兴培对密码学和情报学有浓厚的兴趣,自己还专门学习过。当然他的密码学只能算是最基本的入门级。一听说是搞密码,他吓了一跳――他的密码学上的例子几乎全部是基于西方的,中国古代的密码是什么样的,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这个很难啊,我对中国古代的密码一无所知……”张兴培踌躇了一下,“古人应该不会用太复杂的密码,但是不知道里面的体系就不大容易着手。” “原理应该一样吧?” “这不好说。”张兴培说,“中国的是八百个常用字,西方人的体系就是几十个字母――要从编码的角度来说,字母显然比方块字要容易的多。” 中国和西方在文字上的巨大差异,造成在秘密传送资料上的概念完全不同。中国古代更多的是使用切口和隐语。这种切口隐语张兴培略有所知,基本上是口口相传,和密码根本不是一码事。 “赶快打电话给罗铎,叫他查中国古代密码资料!” “现在是半夜里,半夜打扰人家没公德啊――”张兴培对自己深夜被召见已经很不满了,借题发挥。 “放心好了,这两脚书橱肯定在社工部办公室里。”林佰光对公德显然不感兴趣,而且他对罗铎的习惯很熟悉――此人的最大爱好就是搞资料,越到晚上他精神越好。 但是被叫来的罗铎也不能提供更多的料了――现在是半夜,他没法上大图书馆的计算机中心去检索,根据他有限的记忆,张兴培大体知道中国古代的军事密码主要是两种:一种是是类似江湖“切口”的“隐语”,不过这隐语到底是如何使用的,现在已经查考不清了。 还有一种则是所谓的“字验”。即把军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编成四十个项目,如:“请弓”、“请箭”、“请进军”、“请援兵”等等。然后联络双方约定用一首没有重复字的五言律诗作为“字验”,写属性的时候,将要报告的事情的项目编号,对应该首诗词里的第几字,然后在书信中的某字旁加一极好就可以。这样就算书信落入敌军之手,对方也知道这个办法,只要项目编号的底册没有泄出来,就算知道是哪一首诗词也没有用处。 “……但是这种法子主要是用在联络上,如果苟二自用的只是防止泄密的,是不是这种就难说了。” “实际上就是以字代意了,有意思,有意思。”张兴培陷入了深思。 接着罗铎又开始介绍一种戚继光发明的建立在反切读音基础上的密码――这种密码已经很类似现代密码了,不过就他说得复杂程度来看,大家不觉得苟二会使用这么复杂的体系。实际上这种密码只是很短暂的在戚家军中使用过,并没有推广流传开。 张兴培拿了支笔,把这本账册全部抄写了下来,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些不知所以然的三字词都是指代的人名,他拿这这抄本仔细的看着,几分钟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个突破口。 “我有点数目了。”张兴培指着上面的词,“这是一个简单的替换法,也就是所谓的凯撒密码。” “苟二什么时候知道凯撒了?” “当然不是说他用了凯撒密码,但是原理差不多。”张兴培解释道:所谓的凯撒密码就是把就是明文中每个字母都被替换成一个不同的字母或者符号。根据记载:恺撒只是简单的把明文中的每个字母替换成了它后面3位的那个字母。 “但是这不大可能吧。”罗铎立刻提出意义,“字母才多少个?中国常用字可就要八百多了。这个字表要多大的规模?苟二不得时刻揣着一本电码本那么厚的密码本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兴培摇摇头说,“不过从概率法里我大概能推断出几个姓氏。” 他的思路很简单,既然这些都是人名,三字词的第一字必然是姓,既然是姓,就有个出现频率的问题。正如英文字母中出现最多的字母是e,中国人的姓也是有出现频率的,王、张、李、陈这些都是最常见的姓氏。虽然张兴培不知道大明的姓氏数量排位顺序,但是想来应该很现代不会差别太大。 “你得考虑本地特色。”罗铎提醒他,“临高来说,符姓就是大姓,这里福建移民很多,林姓也很多。” “难点就在这里了,”张兴培说,他把出现最多的几个代姓的字单独提出来,反复的看来看去,就是不能入手。 “惨了,我对中国的古籍一点概念也没有,”张兴培沮丧的说,“苟二用的肯定是一本古代的书籍。而且还是很常见的――就好像欧洲人喜欢用圣经做密码字表一样。” “我想我猜出一个了。”慕敏突然发言了,“这个去向吴明晋替苟二的儿子关说的人,一定是王兆敏――他的师爷!”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她。 “你看,这个兰陵翁对应的三个字的第一个字正是张兴培找出来的几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王、张、李、陈,再加上符和林,你们想想看,吴明晋身边比较亲信的人,或者说得上话的人,又符合这几个姓的,只有一个王兆敏!” “不错不错,”林佰光连连点头,对照起资料再看,就不觉得太陌生了。 “对照他的行贿底册,再把我们掌握的临高的社会情况对照一下,应该能寻摸出不少人的名字――好在这不过是名字而已,猜起来比较容易。” 其他地方不好说,临高这地方基本社会状况情报部门掌握的还是很多的,很快,就又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不过只这样猜,准确度还是有限,而且一出临高,这套法子就用不准了。”慕敏说,“还是要找出字表来。” “容我慢慢来找,”张兴培说,“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几个字,就能猜猜看了。先从最普及的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来来找――这三种,大明只要读过书的人都能背下来。 第二百二十八节 送上门来 最后证明它是用千字文作为替代码,每一个字对照一个常用汉字,苟二应该随身带着一本特殊的千字文作为译码本。 “能破译出来吗?” “当然能,”张兴培很有把握,“可是有几个前提,得有精通明代汉语的人,我们得知道当时人的用语习惯,这样能算出一篇密文中的字频;还得有足够的密文供参考,密文越多,越容易对照出来用字频率……” “现在的所有密文就是这些名字而已。”慕敏说,“恐怕很难。” “这样的话的确很难。”张兴培的态度一下就变的悲观了,只有名字,没有连贯的句子,也就无法通过上下文的语意来核对破译的是否准确。 “我再去试试看吧,”张兴培说,“不过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好吧,能出几个名字出几个名字。”林佰光无可奈何,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根据已经知晓的名字,加上根据文件内容推断出来的讯息,他们掌握了临高的一批名字,成功的知道了他们曾经和苟大苟二勾结在一起干过什么。这些讯息让林佰光很是振奋――这给他们即将从秋天开始的“明皮澳心”计划增加了砝码。 所谓“明皮澳心”,就是利用即将开始征收秋赋的机会,借机渗透入县衙。清洗下层吏员,以自己人取而代之,从而把持住具体的县政。把吴明晋等人彻底的予以架空。 取得县衙的实际控制权之后,再利用县衙这块大牌子,使穿越集团的政策能堂而皇之的推行下去――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穿越集团是“挟县令以令县民”,规模不同,道理异样。这就是执委会的如意算盘。 对县衙上下的怀柔,对本地知识分子的拉拢,正是在为这一计划做铺垫,起到麻痹当地人的反抗情绪,减少可能引起的对抗的群体。 但这些只是胡萝卜,必须的大棒也要有所准备。搞“黑材料”也是最有效的大棒。不但能砸得人昏天黑地,还可以让人声名狼藉,这在还比较“知耻”的古代社会效果要比现代时空有效的多。 政保总署社工部已经搞了几个月的黑材料了――黑材料的来源是多方面的,有搞社会调研的工作队从当地搜集的,有从俘虏口中审问得知的,自然也不乏匿名人士偷偷送来的揭发材料――不少人把报私仇的期望放在穿越集团身上了。 也有不匿名的,比如张有福这个破落户,搞黑材料简直是个行家里手,要说全县的屁股除了苟家兄弟两个就数他最不干净,但是对告密却是极其专精。开协商业协会议的时候就偷偷的给席亚洲送过几次关于刘大霖的黑材料。这些黑材料由席亚洲转到政保总署,冉耀看了下,几乎全是刘大霖对穿越集团的咒骂言论和当初他是如何积极出谋划策的攻打穿越集团的事迹。 接着他又提供了一份当初参与过进攻穿越集团的士绅们的名单和他们的言论事迹。冉耀看了之后虽然不齿于其人,但是不得不说此人算是个“人才”。于是张有福就成了政保署的客卿之一。 几个月下来,搜集到的黑材料还真是不少,大到勾结土匪海盗,逼死佃户的,强j婢女,小到偷宰耕牛、扒灰的、诱j寡妇的,林林总总的玩意分门别类的还真是不少,冉耀不管真假全部按名字归档。 林佰光对这次起获的苟二的黑账之所以兴趣浓厚,除了他想知道苟家在琼州府的网络之外,增加黑材料的份量也是他的目的――风头不能只让社工部占去么。 林佰光把手中掌握的材料向冉耀汇报了一番。第二天,熊卜佑接到了一个指令:要他立刻到县衙去办一件事情。 熊卜佑照例去求见王兆敏。要县令办事,见他的师爷是最快最有效的,因为当官的有很多话说不出口来,难以具体的讨价还价,还是由师爷出面比较方便。 王兆敏其他人可以不见,“熊老爷”是非见不可的,赶紧吩咐人请进来。心里暗自嘀咕,本月的津贴刚刚送过,这熊老爷忽然造访,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事情却不大,乃是要求县衙出一纸公文:宣布苟大苟二勾连海盗,前“海寇自相争斗,全庄毙命。”这不是什么难事,县衙虽未正式出具过公文,但是内部已经这样处理了。王兆敏心想,这髡贼们也有点明白事理了,知道“名不正言不顺”,要用大明律法官威来给自己正名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高兴,只要你承认大明官府的权威,既然要利用临高县衙和吴明晋这两块牌子,我们就可以谈谈条件。他还不知道穿越集团取而代之的想法。 其次是要求县衙行文广东学台,以同样的罪名革去苟二之子苟承绚的生员功名。同时,在县里发出海捕文书,追缉苟二父子。 王兆敏沉吟片刻,这三件事情,说起来不难。除了行文广东学台稍微麻烦一些之外――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已,学台断然不会不准。另外两件事情更是举手之劳。只是他得好好思量思量,这澳洲人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前几天他已经听人说了,澳洲人突然到了苟二的宅子里去,还闹出很大的动静。事后衙役们重新去封门的时候发现后院的水井被淘干了――是苟二在水井里藏了些什么?否则澳洲人为什么要把水井淘干呢? 王兆敏猜不出来,他们现在对穿越集团来说差不多就是单向透明:县里有些什么事情,澳洲人都知道,可是澳洲人在干什么,他就完全闹不清了。更不要说猜测他们的具体意图了。王兆敏是“学幕”出身,肚子里学问很杂,对官场学问更是精通,但是澳洲人的学问体系和他完全不同,连想法也大相径庭,这让他很难去揣测。 “此事容易。”王兆敏答应的很痛快,有一点他摸得很清楚,那就是澳洲人喜欢直来直去,有要求只管提,最讨厌含沙射影的暗示什么。“不过出个文告就完了,不过广东学台那面,照例要有些点缀。” “这个容易。”熊卜佑见他开口就是谈钱的问题,心里暗笑。“大约要几数?” “五十两就够了。”王兆敏知道这事情其实和学台本人没多大关系,就是学台的师爷经手的,加上给下面书办的规费,有四十两银子足够了。十两算做他自己的好处了。 当然这十两也不是白拿的。要革掉秀才的功名,在明清时代绝非小事,比现今开除党籍还要慎重些。不过也不是办不成――明清也可以算是个“程序合法”的社会,不管是否合情合理,关键是在公事上要经得起挑剔。一纸公文得写得滴水不漏才行,再花上笔银子,自然就搞得成了。王兆敏有些自鸣得意――这一会,他已经在肚子里打好腹稿了。 “所需花费改日一并奉上。”熊卜佑点点头。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慢,”王兆敏叫住了他,“熊老爷请留步,我有一事相询。” “是。”熊卜佑停住脚步。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王兆敏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情他和吴明晋商量许久了,思来想去也没有别得法子好想,但是对方有没有这个兴趣很难说。 “听闻贵众在美台洋开荒种地……” “不错,正有此事。”熊卜佑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美台洋此地,种地极是不易,”王兆敏说,“想必贵众有澳洲秘法可用,大约五谷丰登也非难事。” 熊卜佑矜持的笑了笑。穿越集团的农业水平,在临高是尽人皆知的,也是他们最有吸引力的技能。 “……只是美台洋还有其他农田的秋赋,还请贵众照数上缴才是。”王兆敏这才吐了真实的意图。 熊卜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打得是秋粮的主意。 这算盘打得还真精,果然当官的只要装糊涂的,没有真糊涂的。当然了,吴明晋和王兆敏对穿越集团的田地如此感兴趣,实在也是有些迫不得已――原本他们是很不想和这群澳洲人打交道的,但是面临的状况又使得他们无法可想。 征收“皇粮国税”,是古代基层政府部门最要紧的一件事,也是重中之重。以临高的税赋来说,很难说是沉重不堪。夏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重头戏秋粮也不过是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就算按照临高的目前低下的生产力水平来说也还负担的起。 最大的问题出在加派上。辽饷已经加派过三次,亩征9厘。当然这个时候吴明晋也好,王兆敏也好,还不知道明年――崇祯三年还要再加派一次,变成亩征一钱二厘。 这个数字,对较为富庶,银子流通广泛的地区――比如南直隶之类的地方来说并不为难。但是对临高这样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的偏僻小县来说就显得困难了 第二百二十九节 书办 临高的商品经济水平很差。市场上流通的白银少,银价相对较高,粮食价格就偏低。要征收银子,势必要多征粮食。一出一入的差价,看似微厘,累积起来,数字就变的很大。 临高计税的官田一共一千六百六十顷九十八亩,按照亩征9厘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万五千两银子,虽然有的田亩征四厘,有的免征,但是合计起来也得近万的银子。对这样的小县城来说,加派的负担大得简直难以承受。 所以到征粮的时候,银价就会涨得很高,不仅对粮户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就是县里也不轻松。过去没有加派,完粮尚且容易些。自从万历末年第一次加派之后,县衙即要催征粮课,又要征银,疲于奔命。 最让吴明晋等人棘手的是,临高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县衙的威权十分有限,不要说县里的士绅,就是普通的结寨自保的土财主,纳粮多少也很随意,官府根本无法多问,至于各种私下开垦的隐田更是无法计数了。 不过,以往凭着吴明晋的手段和王兆敏的奔走,临高的秋粮总算还是能及时的完课的,去年虽然来了澳洲人,总算对方没有对秋粮征收多做干涉,这件差使还是办了下来。后来虽然搞了个合理负担,但这和县衙就没关系了。 今年的情况却比较微妙了。澳洲人堂堂正正的自己开了荒地,种上了庄稼。王兆敏有了一种极大的隐忧。 什么隐忧呢?这就要说到“诡寄”了。有一等人家为了逃避官府的税课,往往采用带地投主的方式,投在有功名或者有实力的地主名下。实际上明代的免粮原本有明确的规定,几品官员可免多少,举人可免多少,生员可免多少,都有规定,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则往往大大超过定规。在临高来说,这种事也不乏其例的。临高有功名的士绅不多,但是豪强地主不少,诡寄到豪强地主名下,法律上没有免税的规定,但是对县衙来说,当地方官不得罪本县的大户是个基本原则,往往只能对征收的数字睁眼闭眼。总得来说大体上双方都过得去。 现在澳洲人算是临高县里一等一的豪强大户了。如果他们公然不交一粒米,县衙对此又是无可奈何,很多观望中的一些中小地主或者自耕农可能会投到他们的门下。临高的秋粮征收又要萎缩许多了。这对吴明晋和王兆敏来说都是很不好的兆头――这不仅关系到吴明晋的考绩,还关系到俩人的腰包问题。对地方官来说,赋税上的浮收加派的好处是一笔可又没有风险的收入, 想来想去,王兆敏提出只有情商澳洲人了,让他们做个表率。他以澳洲人一年来的表现来看,澳洲人不想和大明官府为敌,有时候甚至愿意花钱买个好形象,所以只要价码合适,对方不见得会峻拒。 熊卜佑哪里知道他的算盘,心里盘算着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县的粮赋很轻,”王兆敏见他做沉吟状,赶紧说明:“每亩官科不过三斗五升。你们那几千亩的地,由百仞村起个五百亩的课也就是了。” 熊卜佑摇了摇头:“王师爷,这事情我得禀报执委会才能给您回音。” “这个自然。”王兆敏见他的意思有商量的余地,不由得大喜,连声称谢,要不是他已经很清楚这伙髡贼油盐不进的话,多半还要重重的许他一笔好处了。 熊卜佑回来之后赶紧向邬徳做了汇报。这事情立刻引起了邬徳的高度重视,于是执委会马上开会讨论此事。 “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啊!”文徳嗣眉飞色舞,“原本还想着怎么去说服他们,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 “这不是一码事吧。”马千瞩立刻唱起了反调,“他是要我们缴粮,又不是要我们包税。” “虽然不是一回事,但是王兆敏这下了底裤。”文徳嗣用了一个粗俗的比喻。 “原本我们不知道临高县对征粮的压力有多大,现在看来,他们的压力很大。”文徳嗣分析道,“从王兆敏的要求来看,起码暴了临高县衙在征粮上面存在严重的困难。” 既然在征粮上存在困难,穿越集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不过,到底难在哪里,他们还是一无所知。在做出下一步的行动之前,他们得先把县衙的底牌摸清。 这种事情,自然是找县衙“户房”的书办打听最为直接。 此事却并不容易。县衙里有所谓“三班六房”,这三班的头子和六房的书办都是不易相与的人。大小衙门基层的公务,只有书办才熟悉,这一点就是他们的“本钱”,其中的真实情况,以及关键、决窍,为不传之秘,所以书办虽无“世袭”的明文,但无形中父子相传,有世袭的惯例。这种人个个是积年老吏,公事上熟到不能再熟,对人情世故,官场哲学也是了然于胸。穿越者根本无法控制收买,所以执委会的对这群人的政策就是先怀柔以为我用。时机一成熟就将其彻底的清洗。 临高县的户房书办叫陈明刚,本地人士。据说此人的祖辈从宋代开始就是临高县里的书办了。家里藏着许多秘传的本子,对县情可谓极其熟悉,方方面面都要卖他一个面子,是本地极吃得开的人物。苟大苟二在临高县胡作非为,陈明刚是得了极大的好处的――其实就冉耀看来,类似苟大苟二这样的团伙别看一时间尘嚣至上,貌似强大,实际铲除不难,一旦倒下就是一哄而散。象陈明刚这样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人物才是真正的所谓“看不见的幕后黑手”。 在县里,他也是不可或缺的红人。王兆敏能每年把秋粮征收上来,这陈明刚有着莫大的功劳。实际上,能不能和县里户房书办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可以说是直接影响到县令的为官顺利与否的。 因此,即使是县里的实权人物王兆敏,见到陈明刚也要亲热的称呼一声“老八!”――陈明刚排行老八,以为熟不拘礼的 因为户房书办关系到全县的赋税,是个极要紧的人物,邬徳一直有把他争取过来的念头,为此派熊卜佑和他交际过几次,林佰光也出马和他对过阵,结果差强人意。 陈明刚不是什么耿直之人。也完全谈不上立场,其态度圆滑到了极点。对穿越众,他是极力敷衍,有什么要求,办什么事情,从不拖沓,也不索要种种陋规,可以说是买面子买到了十二分。但是在牵扯到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上,特别是土地数量,税赋负担上,他总是打马虎眼。说一半藏一半,有时候干脆东拉西扯一些晦涩的术语,让穿越众不知所然。 在政治保卫总署的档案材料里,陈明刚的黑材料极多,可以说他是全县民愤最大的几个胥吏之一,甚至比刑房的书办还要罪大恶极。张兴教对此人也是恨之入骨――毕竟他的家破人亡正是从户房勾结苟大苟二搞“产去粮存”这个花样开始的。 但是现在,穿越众还要利用他一阶段。熊卜佑当下叫人备了一张帖子,请陈明刚到县衙前的茶馆一叙。 一般来说县衙前的街道总是全县最热闹的所在,而县衙对面总有几处茶馆之类的买卖。这里有专门由官府发给“戳子”的专以代人撰写禀帖诉状为业的“代书”,也有经验丰富勾挂三方的讼师,照例都一个个窝在衙前茶馆里等候主顾上门或伺机兜揽生意。衙门中胥吏差役、长随师爷各色人等,与外界的通消息、讲斤头、勾结舞弊、讨价还价,亦多借此地方进行。要到县衙办事,这里就是最佳的窗口。 临高县是小县,没这许多花样,但是大致的情形差不多,不过具体而微。所以茶馆小虽小,还是存在的。 熊卜佑在本县已经是“名人”了,谁不知道他是澳洲人的大头目,专管和县里接头的。所以他一到店,马上就有伙计把他引入后面的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里面极小,不过容纳一桌几椅而已,茶也不见得高明。反正来喝茶的人主要是为了谈事,喝茶在次。 熊卜佑和县里的胥吏打交道,一般总是约在这里,主要是这里是胥吏们熟悉的环境,足以让他们安心。另外,执委会还有多一层顾虑,不愿意把胥吏直接叫到百仞城去密谈,免得让外人觉得穿越集团和本县的胥吏有太深的关系。在这种“吃讲茶”、“谈斤头”的地方谈话就比较适合。 不多时,陈明刚来了。他年近五十,面皮黝黑,身材微微发福。限于身份的关系,穿着不甚华丽,但是料子做工很是考究。手里还拿了一柄川扇。 伙计引了进来,陈明刚对待穿越众。态度可谓恭谨,每次见面都要行礼。 “不必多礼,坐!坐!”熊卜佑招呼道。 (以下在三千字之外,不计费) 注: 1、辽饷加派,到崇祯二年是9厘,不过各地略有不同。不做细究了。 2、临高的辽饷加派是多少,没查到。这里是用临高的计税田亩直接算的,肯定不准确,查到一个数字,淮安府的盐城县,天启三年的辽饷是23000两。盐城县不是什么经济发达地区,当然比临高要好的多。 3、三斗五升的税赋是明代的平均水平,查琼州府起科标准有十八则。以三斗五升最为常见。就取这个数字了。(!) 第二百三十节 陈明刚的算盘 陈明刚谢了坐,一双眼睛在熊卜佑脸上溜溜一转。 “熊老爷,你有话请说。” “老八!”熊卜佑也用王兆敏的叫法称呼他以示亲热,同时又不自贬身份。要知道县里的士绅也得叫他一声“老八”。 “我有件事情,你得给我交个底。”熊卜佑开门见山――以双方的沟通能力来说,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容易沟通。 他把王兆敏的要求说了一遍,然后问:“县里的秋粮征收,有什么问题?” “问题自然是有的。”陈明刚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一问。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告诉熊卜佑,此事他早就知道。 “熊老爷,澳洲也征粮吗?”陈明刚问。 “皇粮国税,天下皆有。澳洲也不例外。”本时空虽然取消了农业税,也不过只取消了若干年而已。 “熊老爷知道澳洲是怎么征粮的,”陈明刚问,“有什么弊端?” 这个熊卜佑自然是不知道的,想来政府会取消农业税,惠农是一个方面,借此取消扰农的弊端也是原因之一。只好说:“这个我不大清楚,大约是有的吧。” “这就是了,一行有一行的难处。”陈明刚说话很是从容,“就拿大明来说,每年夏秋两赋,是朝廷的正项。不过,每个县里总有若干刁民,顽抗不交,县里若是追比的紧一些,就抛弃田地,逃往外乡去了。县令老爷为了考绩的关系,也不能追得太紧……” 这话说得,和熊卜佑在明代社情讲座上听来得明代税赋问题很不一样。再说了,欠税的大户们肯随便丢掉土地逃亡吗?转念一想,明代社情讲座说得是体制里的弊端问题,陈明刚是体制里的最大受益者之一,他怎么肯说体制的坏话?权且先听下去再说。 “县里的人口户数,是县令老爷的考绩,任内户口若是少了,考绩起来就不好看了,所以对这等刁民只能也不便穷究,交多少算多少。” “县里的士绅们,难道就是十足缴粮的吗?” 陈明刚点点头:“熊老爷问在点子上了,本朝的规矩,士绅是自然有免粮的好处,不过士绅们不免把朝廷这点优待用到了十二万分上去了。免几石的,免了十几石,免十几石的,免了几百石。熊老爷总听说过诡寄吧。” 熊卜佑回忆了下自己的学习资料,点了点头,他有点明白了。 “最近可有人带地投献给贵众?” “这倒没有。”熊卜佑作为和本地人打交道的主要关系者,照规定这类消息是要通报给他的。 “这就快了。等秋粮开征前夕,大约就会有人来了。吴老爷正是担心这个,才让王师爷来和熊老爷说项的。” “原来如此!”熊卜佑完全明白了,县里最怕一班“刁民”来倚仗穿越集团的势力,不交秋粮,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要王兆敏来和他们谈缴粮的事情。 穿越集团如果肯带头缴纳秋粮,对临高各界都是一个震动,原本想着穿越集团少交粮、不交粮的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过,熊卜佑心想,事情没这么简单。他随意道: “这么说来,今年的秋粮不好征吧?” “当然不好征。”陈明刚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诸位大约也知道,临高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刁民们总要肆无忌惮些。没有个恶人镇着,还真不容易办事。” 熊卜佑想,这个“恶人”是谁?当然是苟家兄弟了――这兄弟两个多次承揽临高的粮赋征收的事情。是县里出了名的“粮差”。 “粮差”不见得是衙门里的衙役,多半是地方上的“恶人”,平时或者有自己的营生,或者干脆就是青皮混混。他们都和县衙里的户房书办有勾连,待到衙门开始征粮了,就配合衙役下乡收租,借机勒索,捞取好处。 最初这种“粮差”不过是书办们的打手,日子久了,某些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士绅也来涉足,利用自己在乡间的势力来包揽税赋。进而欺凌百姓,压榨农民。皇粮国税征了上来,自己也不免大发其财。更有肆无忌惮的,小民已经缴了税赋,却被这等人物扣着不纳,反倒闹得县里每年都欠着税赋。明末清初江南的各州县欠赋极严重,清廷清理旧年积欠的时候,有人曾经很明确的说过:小民不欠税,欠税的都是“承揽税赋”的士绅地主。 熊卜佑知道,苟家兄弟就常年承揽县郭都和临近地区的粮赋,在这上面很发了一笔财。 这陈明刚知道苟家是被他们剿灭得,为什么还特意说这样的话?他寻思了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陈明刚在暗示他们――承揽税赋的事情,他们也做得? 这倒是不谋而合啊!熊卜佑有些兴奋。如果这个书办也有这种想法,他们大可利用这家伙。从他身上了解更多临高的税赋状况。 但是他暂时不做具体的表态,只是表现的很有兴趣的盯着陈明刚。这种作态,倒让陈明刚有些不明就里了――他的确有拉穿越集团入伙承揽全县税赋的打算。 以穿越集团在临高的威势,如果他们出面,就算只是借个大旗,也足以让全县闻风丧胆――他也可以借机大捞一票了。原先苟家兄弟固然厉害,但是不买账的豪绅地主也有不少,现在有了澳洲人,恐怕没人敢不买这个账了,他个人的进项自然就大的多了。 至于具体的经办,澳洲人对大明的征粮一窍不通――别说这些海外来客,全县上下,懂这个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王师爷了。王师爷虽然懂,可手里没有本县的鱼麟册。一应具体的事务还不都得听他的安排…… 想到这里,陈明刚甚至有些飘飘然,有澳洲人这个船坚炮利的“粮差”在,他陈明刚可要好好的收拾几户和他作对的人家。 陈明刚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在县里狠狠的敲剥一笔,不但县里的百姓不敢有人说三道四,就算是吴明晋和王兆敏也没胆子驳。反正到天塌下来有澳洲人这个长人顶着。澳洲人如果将来能在临高久居,甚至裂土开府,他为澳洲人征粮,自然是功臣;澳洲人被朝廷赶走,横征暴敛也得算在他们头上。 “熊老爷!”他叫了一声。 “噢,噢,”熊卜佑应道,“老八!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来做这个‘恶人’?!” 陈明刚笑而不言。 “这我可得回去商量商量,”熊卜佑故作踌躇道,“这是大事。” “粮食不也是贵众的大事?”陈明刚点了一句。 这个如意算盘他打了又打,认为没有破绽,关键就是如何说动澳洲人了――他觉得问题不大,澳洲人要在这里立足,粮食是根本。澳洲人到处开荒种地,说明了他们对粮食的渴求程度。澳洲人当初立足伊始,就把全县各村各寨的头面人物叫去,征粮征丁,搞什么“合理负担,”显然对粮食也有极大的需求。有这样一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搞到大批粮食,何乐不为? “是极,是极。”熊卜佑干脆把姿态做得十足,诱他把话说开,便面犹疑道,“只是我们是海外之人,对大明的税赋征收一无所知……” “这个,毋须诸位操心。”陈明刚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直接亮出了态度。 “好,有老八你的一句话,我就能确实回禀了。”熊卜佑拱手告辞。 陈明刚恭恭敬敬的把他送了出去,见他走远了,才回到雅间。正想要一客点心充充饥,再好好的盘算一番,忽然他的徒弟,名唤周七的,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先叫了一声“师父!有事!” “什么事?”陈明刚见他步履匆忙,赶紧问道。 “师娘,师娘――”周七吞吞吐吐。 “师娘怎么了?”陈明刚很不喜欢自家这个悍妇一般的老婆张氏,张氏的泼悍在县城里是出了名的。他家就住在县衙后街,邻居差不多全是县里当差的吏员衙役。论及险恶刁钻,古代社会很少有比得上胥吏的,但是就是这群人一提陈明刚的老婆,也无一不摇头。 陈明刚在县里也是响当当的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对这个老婆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丈人是前任临高县衙刑房的书办,大舅子如今就在刑房当书办,小舅子在快班当衙役,都是同声共气的同道。这是一种多少代编制起来的人情关系网,纵然他不喜欢也没辙。 “师娘刚才打到秋红那里去了!” “啊?!”陈明刚站了起来。秋红是几年前从大陆上过来的一个妓女,在县城里设了个私门头接客,被他看上之后就变成了他的禁脔。陈明刚很迷恋这个与本地女人极不相同的外路女人,因为担心老婆吵闹,不敢在县城里金屋藏娇,便在城外里许的地方修了一座宅子安置她,还给她买了几个婢女使用,又专门安排了人在宅院四周守望,一是防着老婆来闹事,二来也防备有狂蜂浪蝶来勾引秋红,给他顶绿帽子戴戴。(!) 第二百三十一节 陈明刚的家务 “师父,快去看看吧。已经打起来了!”周七连连催促。 打起来了,想都不用想自己的小可人是要遭到老婆的毒手了,想到小美人的细皮嫩肉在他老婆的老拳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陈明刚一阵肉疼。抬手就给了周七一个嘴巴。 周七好毫不防备,嘴巴挨得结结实实,差点没打趴下,捂着嘴巴不敢言声。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几个男人拦不住她?” 张氏的战斗力虽然强,陈明刚在外宅周围也布置了四五个人,拦住她一会以便让秋红逃走还是做得到的。 “不是小的不拦,实在是五爷也来了,我们不敢……” 五爷就是张氏的兄弟,在快班当差的。张五虽然不是班头,但是有个在刑房当书办的哥哥,气焰极是嚣张,连班头也得让他几分,更不用说周七这种根本没有“编制”的帮闲“做公的”了。 “快去!”陈明刚慌了手脚,赶紧带着徒弟出茶馆去了。 还没奔出城外,只见城门口一阵喧闹,来了一大群人。陈明刚定睛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他的发妻张氏,裙角掖在腰上。头发散开着,手里提着一根儿臂粗的洗衣槌,后面又有几个高矮壮瘦不同的妇人,个个手里不是棍棒,就是鸡毛掸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简直比县令老爷升堂还要威风。 人群中间,被几个健妇一路拖着,踉踉跄跄走着得,正是自己的“小心肝”秋红,只见这小美人满脸黑灰,大约是在摔倒在地上又被人拖过,脸上破了皮。尘土加上血迹混合成一团乌七八糟,头发被扯得七零八落。光着脚――秋红因为是妓女,是缠脚的。缠脚的女子若是没了鞋子,几乎不能走路,被人拽着拖行。 陈明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乎立刻就要发作,冲上去给老婆几个大嘴巴,但是人群外面,自己的小舅子张五带着几个“做公的”帮闲,显然是给自己的姐姐保驾。县里的闲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出来围观起哄。 陈明刚暗自恼恨,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当众出自己的丑!闹大了,难道对他们家有什么好处不成?但是陈明刚知道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和老婆一样就是个二百五。和他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现在自己上去除了把事情闹僵,徒然惹出更多的笑话来不会有什么用处。 当下忍住气,转回到街角,吩咐周七,到县衙里找快班的头子来,把人驱散了事。他自己直接跑到自己的大舅子张十家,质询今天的事情。 没想到这大舅子一样很不“上路”――他对这妹夫平时沾花惹草的事情也已经隐忍很久了,这次虽然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闹过了,但是他抱着要妹夫难堪的念头,不但不帮忙,还要说风凉话:“这事情,舍弟舍妹做得是有些过了。不过妹夫你也要想一想,这事情,你自己的脚步是不是站得牢?” “大丈夫三妻四妾,我就算纳个妾,又算得了什么?什么叫脚步站不牢?”陈明刚忿道。 “我劝你妹夫一句话,你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公事上的事情多花点心思,给儿孙留点余荫。我的几个外甥,你好好栽培,以后好补你的缺。少一天到晚在外面弄烂婊子!当心搞出杨梅疮来!” 这一家子果然都是强项的性格,把个陈明刚气得几乎吐血。他知道吵也无用,冷笑道; “这临高县里总是你们一家子的道理,只是你姐姐这么一搞,县令和师爷面前,我还怎么站得住脚?县里的士民更要怎么看我?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算,还要打给外面人看,丢了我的脸,难道就不丢你家的脸,不丢你几个外甥的脸?”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当差人的,第一就得有面子,现在被人当众出丑,以后出去怎么做事?” 这话还有些警醒的用处,张十思量下,闹成这样也的确不成体统。只好带着自己的老婆出去收拾残局了。陈明刚想来回到家又是一阵吵闹,去秋红那里也免不了一场哭诉,干脆到了县衙就寝。只是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在城外包养秋红的事情,做得很是机密,怎么会泄出去的? 周七还有派在秋红宅子外面的几个伙计,都是自己手下用惯的爪牙,很是可,不但口风紧,而且办事牢。张五虽然在快班里混事,但是世事人情和他姐姐一般,是个愣头青二百五的脾气,快班头子符和并不看顾他,只是碍着面子任他在县里为非作歹。办案从不叫他,张五在快班里也没什么人缘,只有几个“做公的”闲人捧他而已。 符和还有他的手下,绝对不会为个张五来开罪他,帮忙打探秋红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没这个必要。 当下把周七叫来,细细的盘问最近几天的状况。周七说是徒弟,其实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跟着陈明刚有十几年了。陈明刚极好女色,难得周七这个人目不斜视,从来不对师父的女人假以眼色,一直很受他的器重。 周七禀告说他们几个轮班以摆摊小贩为掩饰,在外面监视,并不见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来往或者打听。又把和秋红住在一起的婆子夫妇叫来盘问――这对婆子夫妇即是服侍秋红的佣人,也有监管看护之责。 婆子夫妇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进来先是一番哭诉,也没问出什么名堂。陈明刚不得不拿出些银子出来,又叫他们先收拾一番,照顾秋红,好好将养身子,自己明日就来看她。 虽然是一笔糊涂账,但是陈明刚的怒火并没有消退,当即遣人把围着张五的几个帮闲秘密的拘来。关在乡下的宅院里拷打逼供,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到张五的耳朵中去的? 陈明刚虽然是户房书办,但是整人的功夫也是颇有一些的,把几个帮闲的整得死去活来,立马都招了出来。 原来这消息是前天张五去东门市喝茶的时候听到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张五当下遣人去一打探,见周七等几个陈明刚的亲信在附近活动,就信了七八分,这才有今天的娘子军大闹的一场戏。 消息是从东门市来得,这倒让陈明刚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现在县城里的买卖没什么人气。很多人把消费地改到了东门市,说到消息灵通的地方,非那里莫属了。 “张五去东门市做什么?”陈明刚逼问道。 “听说,听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帮闲道,“东门市那边商户不少,可是例规钱从未给过,张五爷觉得不能坏了规矩,闹得兄弟们没钱花,就去看看情势……” 陈明刚心想,这张五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这澳洲人是好相与的?真是敢把手伸到油锅里捞钱!看来自己要及时和他划清界限。澳洲人发起飙来,被灭门都有份!想到苟家兄弟的下场,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自己利用澳洲人的计划起了很大的怀疑。 县里闹出这场丑剧的时候,正在西门外炮楼上的观察哨看得清清楚楚,他是个土著,但是穿越者已经教会他把每天看到的重要事件一一登记在日志上。 他下哨之后,这本日志就送到了情报部门去做分析。周伯韬接到了这个报告,嘴角出了一丝微笑。 周伯韬是个退伍军人,因为少时的梦想是当个大侦探,所以退伍之后干过几年协警,后来眼见没什么前途,就转行到了调查公司――所谓调查公司也就是私家侦探。 不过私家侦探的活和刑侦没半点关系,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到处打听消息,跟踪偷拍。几年下来倒也干出了点门道。参加穿越完全是个意外――他是受常师徳的老婆的委托,来抓这个行动诡异的“花心萝卜”的现行的。后来发觉常师徳参加的是个什么“穿越公司”,也就跟着参加了。 到了新世界,以他退伍军人的身份,原本是要抓到新军里去当军官的,但是周伯韬对当兵的把戏一点也没有兴趣,自告奋勇来到了治安组干活。系统调整之后,他就成了政保总署行动处的负责人。 当然,秋红住在哪里,这个消息正是周伯韬指示手下的人放出去的。他的行动处现在已经发展了十来个便衣,散布消息就是行动处的一个主要工作。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执行绑架和抓捕任务。 这个指令直接来自冉耀。冉耀的意思很明确:既然下一步要对付陈明刚,此人的黑材料很多,干脆先放一个出来乱乱他的阵脚。陈明刚的家事政保署一清二楚。果然消息一出来,马上就乱了起来。 “陈明刚这老小子后院起火,不知道会不会方寸大乱。”周伯韬喃喃自语,直接向冉耀了情况。 “要不要再添把火?烧得旺一点。”他请示道。 “还有黑材料好用?”(!) 第二百三十二节 合作对象 “有,秋红当过县里一个土匪的窝家,这个土匪被我们剿灭之后,这笔财货就便宜了秋红了。” “这事情,陈明刚知道吧。” “当然知道,不过我现在了解些他们的江湖规矩了,”周伯韬汇报道,“这种事情,照例是有快班和壮班的份的,陈明刚至少要拿出一部分来给两班‘香’一下,这么直接吞没,他们谓之‘伤道’,说出来是很严重的事情。” “这事情暂时先不拿出来,等需要六房之间狗咬狗的时候再搞。”冉耀说,“不过有什么小料,先放点出来,让他们起讧起讧。” 周伯韬心领神会,当即指示手下人把一年来搜集的三班六房的黑材料全部调出来――这些材料原本就积累的不少,自从苟二的账本被部分破译之后,更添了许多陈年往事的料,散播起来更加可信。当下找了一部分合适的,配套成龙的逐一散布出去。 一股猜忌之风顿时在临高县衙里开始吹拂,临高是个小地方,谣言用不了一天就能从东门市传到县城,县里“做公的”一干人,不免犯了嘀咕――吃衙门公事饭的人心眼特别的多,很多旧事不提则罢,一提起来,当年的种种猜忌就浮了出来。 除了这样的谣言之外,包括陈明刚准备让澳洲人来承揽今年的税赋的事情的消息也传了开来,这消息是陈明刚叫手下的徒弟放出去的。这事情成了,自不必说;澳洲人就算不准备蹚这浑水,他也打算狐假虎威的用这块大牌子出去吓吓人――反正也不见得有人敢去问澳洲人是不是有这回事,事后自己再补报一部分钱粮给澳洲人就是了。 王兆敏对这些谣言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陈明刚要去拉澳洲人承揽税赋急得出了一身汗。这事情现在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大约是不会空穴来风。他急忙把陈明刚唤来,正色问他是否有这样的事情? “正有此事。”陈明刚大大方方的回答道。他在王师爷面前执礼虽然恭顺,但是神气极是傲慢――这种偏僻地方的胥吏,因为地方行政对其依赖性极大,连县太爷也不在眼中,更不用说王兆敏这样的师爷了。 “你好大的胆子!”王兆敏气得胡子都散开了,“髡贼是什么来路?你敢和他们去勾结,将来朝廷天兵一来,我看你怎么拖得了干系!” “回王师爷的话,若是到时候拖不了干系,也自然有比小的长得人顶着。”陈明刚一副无赖嘴脸。 王兆敏顿时气结,说起来,这临高县衙里还有哪个人可以说洁身自好,和髡贼没有勾搭,恐怕已经是数不出来了。象小吏们好说,左不过是收了几张流通券,他这样的,对景怕就是要说不清了。 王兆敏到底是久幕的人,很沉得住气,沉声道:“老八,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些!这伙髡贼绝非善类。你去招惹他们,恐怕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吃亏不吃亏,这是后话。眼前的事情,王师爷总得拿个法子出来吧。”陈明刚毫不示弱。他当然知道澳洲人不是好弄的,但是倚仗着自己对全县钱粮的熟悉,就算你澳洲人有通天的本事,没有自己帮忙,也征不上粮食来――“合理负担”?这玩意的确高明,可是能征来的粮食也极有限,只能算是官府的“乐捐”,长期不可能维持。 眼前的事情,自然是指即将开征的秋粮,不光是粮食,还有加派的辽饷,还有县里的杂税,人丁钱。这些事情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是县里的头等大事。王兆敏最近也在为此伤脑筋。 粮赋本身还好说,王兆敏知道只要努力催一催,大体还能完课。何况今年澳洲人剿灭了土匪之后,地方上与土匪有勾结的豪强地主们收敛了许多,公然对抗官府的事情大约是不会做了,但是现在他们有个一个更好的选择――澳洲人。 如果他们公然以澳洲人为后援――这不是不可能的,正如他们过去和土匪勾结一样,征粮的事情又会变的很困难。 看来,不管怎么样,不和澳洲人合作,恐怕这秋粮会有极大的麻烦。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恨陈明刚为了一己私利,自己去找澳洲人谈秋粮,眼下自己再要和澳洲人谈合作的事情,恐怕价码不大就不会理睬自己了。 熊卜佑回来向邬徳汇报了和陈明刚的会谈结果,听说陈明刚也想利用穿越集团,这让邬徳有些意外――看来油锅里捞钱的主哪里都有。 “看来我们成了香饽饽了,王兆敏和陈明刚都想借我们的牌子。”文徳嗣听了微笑。 “这样可以好好的谈谈价钱了。”邬徳说,“王兆敏原本是不打算和我们合作的,只是希望我们做个姿态,现在陈明刚一来搅局,他就非来不可了。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看起来是陈明刚会开比较好的价钱。” “我们要不要和他合作?” “我看没这个必要。”邬徳毫不犹豫,“我们不是到临高来当官的,是来控制县衙的,没必要搞这么多的弯弯绕。还有一点,以我们对这个社会的了解程度,要和他们在专业上斗智,恐怕不是这伙胥吏的对手。” 县衙里的各种公事,连县官老爷自己也闹不清楚,何况他们这样的外来户?自己作为外来的运动员要和熟悉规则的本地运动员比赛,本事再大总犯规也一样得输。 对付这种状况,只有以力破之,摧毁旧得秩序,建立新的规则,强迫所有人在他们规定的新秩序下运作。 “当然,在资料方面,暂时还是需要借重他们的专业的。”邬徳说,“暂时先不和他破脸,看看这家伙的诚意到什么程度,我们自己也做好接管的准备。” “要和王兆敏合作?”熊卜佑不大喜欢这个师爷,还是觉得陈明刚这样的,谈价钱说条件来得直接爽快。 “当然!这是正途。”邬徳很肯定的说,“胥吏是贱民,我们要树立自己的形象,怎么能和他们搅合在一起?王兆敏和吴明晋是堂堂正正的官老爷,这两者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领导总是好的,是下面的歪嘴和尚念坏了经。这个理论并非现代才有。自古以来中国百姓就是这么认为的。穿越者想要扭转过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为征纳秋粮在即,各方面召开了一个联席会议,会上很中国特色的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县衙领导工作小组,由邬徳的民政委员会直接掌握。 “人力、物力随你调配。”文徳嗣对邬徳说,“情报部门你也可以支配,必要的时候你调动特侦队也行――我和北炜打过招呼了,随叫随到。这次集中力量把县衙给拿下来!” “责任好大。”邬徳说,“不过我一定尽力。另外,得给我找几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行。”文徳嗣说,“要谁都可以。” 于是邬徳把周洞天给调来了。周洞天最近一直在搞印刷,闹得满脸油墨,因为还要试验铅字,他直接来了邬徳的办公室。 “老周,”邬徳说,“我知道你给冉耀打过零工,最近你可能要大规模的干这个副业了。” 周洞天咧嘴一笑,出白白的牙齿。 这天,张有福来找熊卜佑,说王师爷想在舍下秘密会见穿越集团的大头目,熊卜佑猜想大约还是为了征收秋粮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在张有福的庄子里,双方展开了一次秘密会谈:王兆敏看到来得不仅有熊卜佑,还有一个大头目――他认得邬徳,知道此人在澳洲人中权力很大,属于“巨渠”的级别。 双方客套了几句之后,王兆敏单刀直入,问:最近盛传的陈明刚要请你们承揽秋粮的税赋的事情是否确有其事?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熊卜佑含糊其辞道。 王兆敏暗骂这髡贼真是狡猾,只好耐着性子追问了一句:“何谓又有又没有呢?” “陈明刚的确来和我们提过此事,只是我们还在商议之中,未有定论。” “没有定论”,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王兆敏知道,这是要讨价还价了。不得不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贵众打算如何呢?” “陈明刚许了几个条件。”熊卜佑道,“很是优厚。” “陈明刚这等县蠹,不过是一卑鄙小人,难道贵众信得他去?” 熊卜佑笑道:“信得,谅他也没胆子骗我们。” 王兆敏苦口婆心的指出,所谓的骗不是指钱粮数目上的出入,而是他会利用穿越众在外面狐假虎威,到处敲诈勒索。 “……你们初履此地,对大明,对此地的县情知道的不多。想这等贱民,把持县政非是一日,上下极熟。若是借着贵众的威势,弄些手脚祸害百姓,对贵众的声誉可是大大的有害啊!” 王兆敏知道澳洲人对自己的声望看得比较重,就只好从这方面去打动他们了。(!) 第二百三十三节 征粮的学问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对陈明刚进行了一番诋毁――严格的说不算诋毁,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看得出,这户房的书办这几年来和王师爷并不相得益彰。 王兆敏不知道他的话是被录音的――当然他也没这个意识――政治保卫总署对这种土著之间的互相揭发的材料极有兴趣。有时候几个字,一句话,会带出很多有用的讯息。 邬徳认真得听了好一会之后,才用一种很是为难的语气说道:“王师爷这么说未尝不是,只是我们在临高地脉生疏,不借助于这样的人,怕是待不下去……” 王兆敏想要不是出了这许多的“汉j”,帮你们干活打仗,你们是肯定待不下去的。不过这话只好在肚子里说,不过髡贼真是狡猾,这说话的意思,显然是要自己先开口提条件。 王兆敏把和吴明晋商量好的条件提了出来:穿越众在开始征收秋粮的时候,以百仞村的名义,主动向县衙缴粮交税,纳税面积为五百亩水田,每亩不分肥瘦田,一律起科为糙米三斗五升,辽饷九厘。人丁钱每人三百文,按照百仞村登记的户籍大约五十人征收。 作为回报。王兆敏许诺,秋粮额定一石就多附征一斗二升五合的“耗米”,这笔收入全部交给穿越集团。大约就是一千石粮食。至于穿越集团自行收缴的“合理负担”,县衙不加干涉,他们愿意怎么征就怎么征收――实际上就算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邬徳算计了下,按照这个条件,扣除缴纳的赋税他们实际的收入大约在七八百石米左右,属于基本上不花任何心思就能得到纯收入。 不过,这和他们的目的不同:穿越集团现在并不稀罕这点米――不算临高的仓库里,仅仅越南的粮仓里,他们还有七八千石的糙米没有启运,要再添购几千石也是小事一桩。 穿越集团是准备以此为契机,打破数百年来即混乱又弊病丛生的明代税赋制度,建立高效有序的税收体系,从而对临高的县政进行渗透控制,换句话说,是准备把临高当做新行政管理体系下的试验田。为了这个目的,穿越集团是准备花大代价的,哪里是区区一千石米可以打发的。 邬徳并不答话,却问:“王师爷,这秋粮征收的道道,我们还真是一窍不通,您能不能给我们解说解说?” 王兆敏道:“这有何难?只是其中的花样弊病,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敬请赐教!” 反正闲来无事,看这位邬首长的意思,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事情大约还有得谈。为了取信于澳洲人。王兆敏便把征粮中的种种弊政和花样拣了些说给邬徳听。 “其实在下本是刑名出身。”王兆敏道,“不过,也学过钱粮,一般的小县的钱粮也应付得来。” 但凡县令上任,刑名,钱粮两位师爷是最重要。前者协助县令审理刑事案件。后者专门协同东家办理钱粮奏销、地丁人口、门牌清册、田地丈量、开仓赈济、杂税征收这一类业务。特长是不仅谙熟这方面的种种门道,而且精于书算。 王兆敏的本行是刑名,但是他的学艺不精,一直混不到好的东家――大多是些在偏僻小县里打转的举人老爷或者“同进士”。小县城人口少,打官司的自然也少,分请两名师爷有点浪费,所以就又学了钱粮,虽说不甚精通,但是一人身兼两职,不仅自己多了一份收益,东家也少了一个人的开销,皆大欢喜。 钱粮师爷的本事除了算盘上之外,还在于能了解情况,善于应付书办。这是因为额征钱粮地丁,户部只问总数,不问细节。当地谁有多少田、多少地,座落何方,起科多少?只有县衙里户房的书办才一清二楚。他们所凭借的就是代代相传的一本秘册,称为“鱼鳞册”。没有这本册子,天大的本事,也征不起钱粮。 鱼麟册本是公物,是政府主持绘制修订的,但是年深日久,县里存档的或湮灭或丢失,早就不知去向,政府修订的“公册”,反而成了书办的私产。不管是县令还是钱粮师爷,要顺顺利利的办下每年的夏秋两赋的公事来,时常会为书办所挟制。 一般来说,县令上任之后,钱粮师爷就要去和户房的书办谈条件,讲斤两,形成一个默契,勾结起来各取所需。王兆敏和陈明刚之间,却一直有些疙疙瘩瘩的。原因是临高这地方很偏僻,天高皇帝远,书办对官员的忌惮心理也少了许多。 “户书”因为有鱼麟册,不但公事可以顺利,本人也能借此大发其财,多少年来钱粮地丁的征收,是一盘混帐,纳了钱粮的,未见得能收到官府收粮的“粮串”,不纳粮的却握有纳粮的凭证。有人没有立锥之地却要缴粮。有人坐拥千顷良田却毋须缴纳粒米,反正“上头”只要征额够成数,如何张冠李戴,那是根本不管的。 至于其中的花样,名目繁多。王兆敏就说了“诡寄”、“产去粮存”这两种花样。后者,邬徳从张兴教的身上就知道了,至于“诡寄”,他也略知一二。 “说到朝廷优免,不是向来有定额的吗?”邬徳把听来的知识“卖”了一点出来,免得王兆敏真以为他们一无所知,胡说八道。 王兆敏果然一怔,想这多半陈明刚说得,便解释道:“朝廷的优免,原是有定额的。”这个定额是在洪武年间规定的,大体京官一品可免30石,二品24石,以此类推。外官的优免则是京官的一半。至于监生、举人、秀才,照例可免2石。除了免粮份额之外,其他自置田亩,都要报官纳粮。 “实际上呢?可免二石的,免了几十石。当年张相当政的时候丈田,他先清查自家的田亩,额定是免八十多石。实际免了将近九百石。” 邬徳听得很仔细,他猜张相大约是说张居正。于鄂水在讲授明代田赋制度的时候专门提过张居正在位期间搞过丈田――距现在还不算太遥远。 “除了朝廷的优免之外,”王兆敏苦笑道,“还有一类人,也有所谓的‘诡寄’。”每个县里都有一批刁恶霸道,不易对付的那班“特殊人物”,不是豪强地主,就是乡间无赖。必须敷衍。分量不足,米色粗劣,亦得照收不误。有时候甚至虚给“粮串”――纳粮的凭证,买得个地面平靖。许多平民小户为了少纳粮。就会“带地投献”。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有人会请他们“包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所谓的“包户”,这种包户或者本身是“粮差”与官吏有勾结,或者是地方的豪强能挟制官吏,小户如托他们“包缴”,“浮收”部分固然少不了,但是要比自己去缴纳便宜的多 “你们打掉的苟家兄弟二个,原本就是县里最大的两个包户。”王兆敏说,“不过若不是和陈明刚有勾结,当过‘粮差’,他们也做不成这个包户。” 邬徳点点头,这“包户”倒是有点“包税人”的意思。 “包户”自然不是白干的,照例要从中刮皮,“包户”里胆大妄为的,干脆只收粮,不缴粮,一味拖欠,只等最后朝廷“豁免”了事。这种情况在明末清初的江南地区盛极一时。 有人少缴,有人就得多缴,县里的税赋还是要出在县民的头上的。外加各种剥削耗费,加上县里的官吏的好处,统统都出在小民头上,这叫做“耗粮堆尖”,也就是所谓的“浮收”。 “耗粮堆尖”不算“乱收费”,是大明税赋系统中有明文规定的,某些地方,每石附加耗米和尖米7斗6升之多,超过正额的一半以上。这笔额外收入是地方官吏最大最可的一笔“灰色收入”。比起贪赃枉法之类捞的黑钱,要安全多了。 “耗粮堆尖”名义上是支付税粮的运费和损耗,其实没有标准可言,随意性很大。王兆敏敢于提出每石为穿越集团附征1斗2升,也正是钻这个空子。 王兆敏对“浮收”这块含糊其辞,只是说这是用来支付粮赋的运费和损耗的。这笔收益,他当然不希望澳洲人知道的太明白了。 邬徳心想:难怪罗铎当时说,临高县的真正的税赋负担在一万五千石以上。照这么看来,完全有可能。 “本县的耗米,惯例是每石多少?” 王兆敏一惊。赶紧道:“这个,贵众纳粮只需正额就是,浮收一概免了就是。” 邬徳想这个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自然调查的出来。 “辽饷加派县里大约很有难处吧?”邬徳问 “难。”王兆敏正为这事发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难在何处?!”邬徳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王兆敏犹豫了一下,说:“银贵。”(!) 第二百三十四节 包揽税赋 王兆敏把自从开征辽饷之后的问题倾诉了一遍。在他看来。朝廷征银,对临高这样的偏僻小县来说简直是百害无一利。反而每到征银的时候就闹得鸡飞狗跳,扰民之极。 “临高不比南直隶,就是河南河北也比不了!这等地方的百姓哪里来银子可缴?不外乎贱卖粮食布匹,白白肥了商贾罢了。”王兆敏感叹道。 邬徳听着,知道这又是一个县里头疼的问题,临高和海峡对面的徐闻、海康正好是两个极端,一面因为甘蔗制糖的缘故,商品经济发达,粮贵银贱;这边,却差不多完全是自然经济,市场上等闲见不到银子。 “我听闻海峡对面的徐闻,因为盛产蔗糖,米贵银贱,何不将粮食贩运到徐闻出售换银?” “哪里有这样的容易!”这话又勾起了王兆敏的满腹牢骚。 这个念头当年吴明晋刚刚上任的时候也有过,还专门派家人到过徐闻打听行情。但是要贩运粮食,手头就得有一批粮食在手头作为周转,这批粮食没有来处――临高每年的粮赋都是勉勉强强的完课,常平仓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调剂。再者渡海运粮,又涉及到贩运的费用,万一船只倾覆。这个损失谁也赔偿不起。吴县令新官上任的新鲜劲过去之后,最后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抛下这个念头了。 同样要完税,海康、徐闻就比临高容易的多,当地的县衙从蔗糖贸易环节中就获得了大量的收入,有银子就不愁买不到粮食,但是有粮食却未必能换到银子。最糟糕的是临高的农业水平还不如徐闻、海康,根本无力通过大规模输出粮食来换取所需要的银两。 官府要完课,只有勒逼乡民贱价出售自己的产品。虽说赋税的货币化征收对瓦解自然经济,建立商品经济有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对临高这样自然灾害频繁,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地方来说是很有破坏性的。 没想到只隔一条狭窄的琼州海峡,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邬徳感叹中国之大,国情之复杂,对自己身负“民政”这顶大帽子第一次感到有点畏惧。 不过,话谈到这里,邬徳觉得差不多了,他接受了执委会的全权,可以向王兆敏摊牌了。 他开口道:“王师爷,其实粮赋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承情之至!”王兆敏赶紧道谢。 “慢!”邬徳缓缓道,“关于我澳洲众起课的事情,我这里可以应承,五百亩水田,颗粒不少。不仅如此,临高全县的今年的秋赋,不管是田赋也好,地丁也好。辽饷也罢,一概由我等包揽代缴。” “什么?!”王兆敏呆若木鸡,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县粮赋”!,这对王兆敏来说太出人意料了――居然有人提出要代缴全县的秋赋! “全县的粮赋?”王兆敏不相信的反问了一句。 “正是。”邬徳点点头。 王兆敏心想这伙澳洲人也太胆大了!全县的粮赋仅仅粮食正额就要近八千石,还有粮食征收、启运环节上的种种耗费,就算本县的经手人个个清如水明如镜,也得有一万石糙米才能应付,更不用说还有八千多两银子的辽饷。 澳洲人今年春节过后还在全县征收“合理负担“,怎么转眼间就变的这么大方? “今年就由我们来做这个全县的总包户。”邬徳清清楚楚的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王兆敏一时无言以对,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一种结局。他想过澳洲人会拒绝要求,一颗米也不缴,也想过或许会漫天要价,还想过说不定会要县衙代为征收“合理负担”。但是承揽全县的赋税,这个要求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就算在苟家兄弟势力最大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得要包揽全县赋税?”王兆敏不由得又问了一次。 “当然是真得。”邬徳点点头,从容道,“我们一贯说话算话,什么时候失信于人了?” 王兆敏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这对他和吴明晋来说到底是是利是弊?一时间,他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要求背后包藏祸心。 “本朝的粮赋,千头万绪,其中花样极多,而且陈明刚此人,极其刁恶……”王兆敏开始祭起“摆难题”法。 “这个我们知道,”邬徳不打算和他谈论具体的细节,只是很简单的把己方的条件说了出来: “该缴多少赋税,想来王师爷是一清二楚的,也不会欺我等外来无知。”邬徳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兆敏,“到底正额多少,耗米多少,其中该有衙门里多少好处,大可一一道来,不必客气。” “这个,不必,不必……”王兆敏已经慌了手脚,“此事须得和东主商议才能定夺。” “商议是自然的。不过,”邬徳出威胁的神气来,“秋粮是县政的大事,我想吴老爷决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明白无误的直接威胁了:要是不给他们包揽秋赋,临高的征粮也就不用想了。 “是,是,这个自然明白。”王兆敏满头大汗。 “这么说,髡贼是铁了心要包揽这全县的税赋了?”吴明晋愁眉苦脸的问道。 “正是!东翁。这姓邬的匪首,出言不逊,言下之意是不给他们包揽,就要让县里的秋粮征不上来!” “老夫子,髡贼这是要做什么呢?” “大约是想借机聚敛。”王兆敏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性,“只是又觉得不象,甚为可疑啊。” “正是,”吴明晋点头,“聚敛要的是财货细软,要这许多粮食有何用?再者他们要粮食钱财容易的很――叫土财主们拿出来,哪个敢不交?何必大费周章,先来闹一出包揽税赋的把戏。” 包揽税赋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但费事,而且繁难。如果说穿越集团要此发财,未免不谱。 俩人想来想去,想不出他们的动机何在。当然,他们一致认为澳洲人“没安好心”。 有没有安好心,吴明晋面对的选择都不多,要么他答应澳洲人包揽;要么他不答应,等着澳洲人来捣乱,两者必居其一。 选择的结果是显而易见,吴明晋只好答应。以澳洲人平日的作为来说,他们素来重诺守信。说包揽税赋,绝不会搞收了粮食不交税的把戏。要能及时把税赋收齐,对吴明晋来说也是件好事,最多就是澳洲人为了多收几石粮食,把耗米浮收再加高――不过这也是老百姓的事情。和他不相干。 “恐怕就是今年的出息要少许多了。”王兆敏提醒东家。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吴明晋叹了口气,心里却直觉的认为恐怕是不会少,但是还是要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只求能太太平平的做完这一任知县,卸任之后就立刻回转家乡去……” 王兆敏无言以对,只好先告辞出去了。他暗自转念,东翁说是“无可奈何”,今年的秋粮上的好处还是要想法为他搞足的――毕竟这也直接关系到的他的收益。他关照小妾泡了壶茶,把前因后果细细的想了一想:澳洲人包揽税赋的事情,不管他们包藏有什么样的祸心。就眼下来说,对吴明晋,对自己,都没有坏处。 粮赋可以及时的缴纳齐全,自己也用不着每天应付花样百出的户房的胥吏。至于县里的“刁民”们,自然有澳洲人的快抢刺刀去收拾他们。王兆敏忽然很希望穿越众好好的收拾一下这群过去一直蔑视他权威的家伙。 第二天,他再次约见了邬徳,双方就这一问题达成了一致。 澳洲人包揽全县的税赋,包括粮赋、地丁、杂税和辽饷。全部足额按时交兑到县衙。 “秋粮的截止日子是在十一月底。”王兆敏提醒道,“不过,赶早不赶晚,收齐之后县里还得解交出去才能完课。大宗的钱粮运输,旅途艰难,临高这里又要跨海涉波,路上所费时日不少,所以十月底最好就得缴全了,这样才能宽松些。” 钱粮启运到京,在南直隶有漕军负责,其中又有许多花样,王兆敏见识过。琼州府这里没有漕运的任务,是由县里自己负责运输,免不了要和运户打交道。 钱粮启运事件越早,运费越是便宜。等到截止日期将近,运户知道官府不能误期,就会故意磨蹭,以勒索运费。 “……到了这种时候,若是‘耗米’不够,就只得征发百姓去服役运粮,劳民伤财,是极大的弊端,请贵众留心!” “本县的钱粮是解交到琼州府吗?” “说起来就复杂了。”王兆敏道,“本县的秋赋,去向有好几处。” 总额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的秋粮里,有京库官米六千四百八十九石。这是属于秋粮中需要启运的部分。 第二百三十五节 弊端 “不过,京库官米并不需要都要解缴进京。”王兆敏解释说。最早洪武年间的时候,秋粮是真得要千里迢迢的运送进京的。运粮由里甲里的“粮长”负责的。耗费的人力物力不问可知。粮长往往因为这一负担破产的。 后来考虑到地方需要,减少来回运输的损耗,就规定了部分钱粮启运到京,部分直接调运给本府需用钱粮处,也有一部分在琼州府留仓备用,只是在户部入账。 “果然是便利多了。”邬徳点点头,送到琼州府的话,不管陆运还是海运,距离都很短,就算按照明代的水平,应该也不会太难。 “哪有这样的好事!”王兆敏摇头。他游幕十多年,从来没见过一个县的征粮缴粮是件容易事。不禁纯心卖弄一番,显显自己的本事――王兆敏现在不知怎么的,对澳洲人对自己的看法看得愈来愈重要了。 “要只运琼州这京库官米的额度里,调昌化粮饷一千五百七十九石一升九合,上缴府官兵粮饷二千一百八十一石九斗二升五合。所以县里运粮得去五处,琼州府、昌化县、儋州、万州、陵水县。其中启运、收兑里的花销不计其数。”王兆敏故作忧国忧民状,“扰民之甚!” 邬徳想还要去昌化?这倒是顺路的事情,自从环岛航行之后建造了昌化堡和榆林堡之后,他们就开通了环岛的定期航线。运粮到昌化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为何还要去儋州、万州这些地方?” “因为这几处都有府仓。” 琼州府的官仓并非全在琼州府城里,明代琼州府有五仓。设在外县的有万州的广积仓、陵水南丰仓等四处。 分散储粮的地点,大多是比较要紧的战略地区,特别是有“黎乱”危险的地点,便于一旦有战事可以就近取粮征伐。 各县应缴的糙米就要运到这些仓去交兑。王兆敏说:临高要到儋州交兑一千石,万州一千二百石,陵水九百石。运昌化交给昌化千户所的粮饷是一千五百石,余下的才是运到琼州府城的。 “要千里迢迢运粮还在其次,仓上收兑的时候还有种种花样。”王兆敏说,不管是军仓还是府仓,管仓的官儿都是小得不再小的“未入流”,但是不要说这样的未入流的小官,就是仓里的签子手、仓夫的头子,如果没有打点到位,缴粮收兑的时候也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不是挑剔米色不好,就是硬说份量不足。等收兑时间一过,一个误期的处分就少不了。 “原来如此!”邬徳点点头,看来穿越集团包揽县赋还是件很有挑战性的工作,一个运粮交兑就有如此的花样,其他环节上的花样不问可知。 留县的有一千三百石,做为县里的官员的俸禄、日常行政开销之用。其中还要扣除由县里开支驻军官兵粮饷五百七十二石二合,支付博铺港巡检所粮饷一十七石八斗六升。实际上就算是临高这样的小县来说,这点留县的粮食也是根本不够开支的。县里除了维持基本的行政运转之外,基本上想做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邬徳心想,包揽粮赋的事情,看起还是需要一批熟悉当地情况的土著帮忙,王兆敏此人要重点拉拢。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多谢王先生教我。” “哪里,哪里,”王兆敏卖弄一番之后,看到这澳洲人的大头目听得聚精会神,面色凝重,顿时精神大振,“不过一点皮毛之见。” “这征粮的事情,还要请王师爷多多指点。”邬徳说着,见夜已经深了,还有许多话要谈,便关照人准备夜宵。 原本邬徳就存心要笼络王兆敏,所以这夜宵并不是张有福家的女佣做得,连灶头带厨具、调料、食品全是从东门市的妇女合作社酒楼提供的,两个厨子原本就是从广东逃难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再经过穿越集团的一番培训之后,本事更是精进。听说是大头目宴请贵客,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烹调美味。 做得东西,在现代时空并不稀罕,不过是广式早茶的点心而已。临高本地不缺海鲜,天厨酱园又提供了各种现代调味品,所以做出来的茶点与现代时空也没太大的区别。但是在本时空,这些东西就变成极难得的“珍馐”了。 因为缺少面粉的关系,这些“广式茶点”并不公开销售,只用作穿越者自用和招待土著贵客。王兆敏自然没有吃过,看到端上来的半透明的饺子里包着红色的虾仁,碧绿的豌豆,已经是有些呆了。待吃到嘴里,王兆敏闭目细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是夜宵,不备酒,但是烟和茶却是上好的。王兆敏饭后一支烟,玩味了许久,才笑道:“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人!” 这是比较深入的话了,和一直说得场面话不同,邬徳知道王师爷的心理防线有所松动,他有意制造轻松的气氛,正是为了和王兆敏能深入的谈谈,看看有没有收服他为己所用的可能性。 “如何看不懂?” “以你们的吃穿用度,澳洲必然是个民丰国富的好地方,好好的在自己家乡不待,非要背井离乡到临高这个穷乡僻壤。到底所为何来?” 邬徳干笑几声,想我总不能现在就对你说是为了“统六合,汇八荒”,你还不当我是神经病。就算小一点的目标――入主中原,说出来也得吓死你。只得道:“不足为外人道。” 王兆敏却在想,大约这伙人是澳洲当地的达官显贵,大约不是国内党争败阵。就是宫闱里的斗争失利,只好带着徒众亲族涉海逃亡到大明来。看他们修道路,建房屋,疏浚河流港口,很有要在这里长居的打算。 若是这样的话,倒可以劝他们上书,以示内附。以他们的才智以及种种精巧的澳洲货物,只要事先进京活动一番,再呈览御前,朝廷大约不会不准。要是朝廷准许他们落户在临高的话,也算是解决了眼前的一桩麻烦事。 “贵众到了大明,难道就准备在这临高一隅长期待下去吗?” “王师爷有何高见?” 王兆敏就把自己的见解说了一番。邬徳心里不以为然――这种招安的事情,眼下还根本谈不到。王兆敏见他不感兴趣,只好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邬徳却不便冷了他的心,道:“王师爷,不是我们不知道好歹。我们虽然学识浅薄,总还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兆敏一怔,知道他说的有理。以澳洲人的所有之物,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且不说皇上如何,就是朝廷上下的大小官儿。还不是视他们为一块大大的肥肉?到时候种种刁难盘剥,敲诈勒索不问可知。 “是,是,贵众顾虑的是。” 当下不再谈这个问题,继续谈及征粮的细节。王兆敏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议“私费”,也就是征粮过程中县令照例有的一份好处。 这份好处,不仅县令要有,县里的县丞、典史之类的佐贰官员都要沾润一点,不过大头是在县令身上。至于王师爷,也有一笔好处,照例在一百两银子上下。 过去虽然也有包户。但不是总揽,还要到县里来汇总,到底如何分润,照例由王兆敏主持,现在既然归了澳洲人总揽,这笔费用就得事先说说明白。 这笔好处,自然是从“浮收”里来。据王兆敏说,临高的惯例的浮收是正额每石附加三斗到三斗五升之间,视年景不同而定。 这笔浮收里,有一斗就是“私费”,也就是县里官员的好处,常规在八百石到一千石上下。 邬徳点头,这个数据和社会调查组得来的数字不大一样,似乎要低一些。回头得叫社会调查组再重点抽样调查一番。 “虽说是正额一石的耗米照例是三斗,实则苦乐不均。”王兆敏提醒道,“有些粮户,连一合耗米也不缴,有些却得交上七八斗的耗米。交与不交,交多交少这些花样,就都在书办手里,他的好处,也在这里找。” “私费的事情,我就应了。”邬徳当即答应,“待到征粮结束,一并奉上。”说着又起身到了隔壁屋子里,他的随行警卫员带着一个信封,取了回到屋子里,双手递给王兆敏。 “这是何物?”王兆敏故作惊讶。 “关书。”邬徳极其诚恳的说道,“我等初来乍到,又是海外之人,对这些门道一无所知,此次即蒙县里赏识,得以总揽税赋,还得请王师爷多多指点提携。这是‘顾问’的关书。” “不必,不必,哪里需要。”王兆敏很是客气的推拖道,心想这玩意岂可随便接受。到时候不就成了接受“伪职”的证据了? 但是见邬徳坚决要给,自己不收怕是要惹恼了对方,只好先收了下来,心想回去烧化了就是 第二百三十六节 秋赋(一) “先生还是先看一看的好,”邬徳笑道,“不然回去就销毁了,未免悔之晚矣。” 王兆敏脸色一红,被人看穿了心思极是窘迫被这么一说是不得不把信封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纸。 这是一张澳洲人的纸坊制的厚纸,极其挺括,微微发黄的暗花底。触手很舒适的感觉。王兆敏心中一动,抽出来仔细看,原来是一张徳隆银行的全省通兑银票,面额是一百两。 王兆敏因为吃补药的关系,和润世堂过从甚秘,听杨世祥说过:澳洲人现在发行了一种银票,可以在广东全省各地的指点商号里兑换现银,大宗银两不用随身携带,也毋须委托镖行运送,只要把银子存到柜上,按款额付“汇水”,就能拿到票子到异地兑换,十分便捷。 这票子带在身上,可比大笔的银子方便多了。别得不说,一百两银子包成包裹也是很大的一包――太惹眼了。还可以在票子上加上暗记印戳,失落了也不会被冒领。 王兆敏知道这是把自己在征粮中的“私费”先给出来了,要自己在征粮的过程中多多帮忙――这么爽气的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理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拱手道:“有用之处,自当效劳。” 话说到这里,大家已经是彼此心照不宣了,长夜漫漫,谈兴正浓,邬徳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请教他,不过刚才还没到火候,现在差不多了。 他低声道:“陈明刚此人,该如何应付?” “虚与委蛇的话,”王兆敏闭起眼睛来,“你们未必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 邬徳心领神会。和自己的想得差不多。 “受教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谈话一直延续到凌晨。邬徳乘夜色回到办公室。屋子里灯火通明。县衙领导工作小组的一干人还没有睡觉,正聚在会议室里讨论问题。 这里有一批专门为了田赋的事情而从各部门抽调来的专业人员,主要是财政方面的人才,还有个陆军的战斗工兵潘达――他被调来是因为他干过税务局,对征税体系很清楚。 当然还有专门负责外联的熊卜佑,负责测绘的连董薇薇这个半吊子明史爱好者也来了,当然不是借重她的明史知识,而是因为她几个月一直在农村搞社会调查,掌握第一手材料。 还有一批负责和各部委进行协调的联络员,计委的孙笑、政保署的周伯韬之类的人。 邬徳关照人泡上浓茶,把和王兆敏谈话的内容一一做了转达。大家对这样的情报讯息很是感兴趣。不过,领导小组最大的争议是如何处置陈明刚。 这个狡猾的书办自身当然不值分文,但是他手里的鱼麟册却是件关键的东西。全县到底有多少起课的田地,全在这本册子上。 穿越者对全县的社会普查还只做了一半,田亩产权问题更是件复杂的事情,需要大规模的丈量田亩和进行产权核查,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穿越者刚刚在临高的基层建立起权威来,触手还没有真正的伸展到位。 所以,对陈明刚如何的处置,在领导小组内部就起了争议,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立即逮捕公审,然后枪毙。一部分人认为先要利用他一阶段。当然对最后把此人枪毙的结果没有异议。 “好了,我们来归纳下眼前的问题吧。”邬徳说。 穿越集团包揽税赋的目的,主要是借此机会渗透控制县衙,其次是建立起公正、有效的新税收体制,减轻百姓的负担,增加收入。 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就必须对县里的田亩数量、肥瘦和产权有一个全部的摸底认识。否则就无法着手。 从春节后就开始的社会调查工作,经历了剿匪战斗,基层组织建设等一系列的工作,现在已经初步有了起色,但是离真正对全县社会状况心中有底还差得很远。 田亩总数量的掌握,通过工作队的调查初步掌握了一些数据,有人还提出用航模飞机进行遥感测绘,掌握精确的全县田亩数量、性质和位置。但是土地的产权问题却不是简单的测绘就能调查清楚的。 要调查产权,就得丈田。重新进行申报和测绘,这不但极其费力费事,而且阻力极大,封建社会里,但凡要丈田,除了新朝初立,革故鼎新的时候还容易做到,其后每次进行总是会引起士绅阶层的强烈反弹,最后往往会不了了之。 执委会开展大规模的社会调查,其根本目的之一也正是准备进行土地的全面丈量工作,但是现在看来,进度远远赶不上。按照邬徳的统计,他们通过剿匪和工作队进驻,现在大体上已经控制了全县四分之一的基层行政。 不过,这种行政控制还很薄弱,想依他们去搞土地丈量和清查是做不到的。 而且现在是农历的八月,征粮即将开始,根据王兆敏的说法,到十一月初就得把工作结束。时间不过二个月。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就想把全县的丈田工作完成,根本不现实。 “所以,这本鱼麟册对我们就很要紧了,至少是现在。”邬徳说,“在我们没有对全县的土地产权完全掌握之前。” 鱼麟册虽然错谬百出,却是新的产权登记账册没有出来之前唯一的凭证。难怪户房书办能以此大发利市,再怎么改朝换代都不会断他们的财路。 “这么看来,我们不还得和陈明刚合作吗?”熊卜佑说。 “不就是本鱼麟册么,我们想个办法把他的鱼麟册给搞到手就是了。”周洞天慢腾腾的说,“我相信他肯定会说的。”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了。”周洞天显得信心十足,“只要你授权。” 邬徳当然知道他打算怎么干――但是他另有打算。 “我有的计划,丈田的工作也要做,包揽税赋的工作也要做,”邬徳说,“不过这个方案要报执委会批准,还要和王兆敏进行深度的合作,所以我们自己先商议一下……” 秋粮还没登场,澳洲人准备包揽全县秋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县,这个消息顿时引起了轰动,也让士绅大户们感到紧张。纷纷遣人到城里打听消息,一时间县衙门前的茶馆人满为患。 传出来的消息却很不妙,说这次是百仞村的邬老爷老包揽――所谓百仞村的邬老爷,人人都知道他是澳洲人里的大首长,此人出面包揽税赋,显然是不怀好意。家里但凡有一二百亩土地,算是个是粮户的,都有惴惴不安之感,不知道澳洲人准备怎么个搞法。 无论是王兆敏,还是陈明刚,对澳洲人的包揽粮赋的具体做法都闭口不言。大伙不知道之后这两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平民小户,倒也坦然,反正谁当皇帝都要纳粮。给澳洲人纳粮估计也差不多,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好在今年天候还算帮忙,风调雨顺,庄稼收成不错。许多人又通过给澳洲人打工获得了不少的收入,反而猜测今年的秋粮大约会比去年要好缴一些。 过了几天,县里的士绅们公推张有福去和邬徳谈条件,想从他的嘴里知道澳洲人这次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张有福到邬徳那里转个圈子,听完邬徳的面授机宜之后,马上回到家里。 客厅里聚集了一群焦急的正等着听回音的地主乡绅们,有的人自己没来,也派来了信得过的管事。 “邬首长说了,今年还是一切照旧。”张有福说。 人群里发出一阵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既然照旧,他们的利益就不会受到损失。虽然其中也有人的负担比较重而且不合理的,但是他们也不希望发生什么改变――毕竟眼下也过得去。真要改什么,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知道,很多事情本来就很坏,但是上面说要改好的结果往往却是越改越坏。 “邬首长还说了,今年包揽税赋的事情,原不是他们的意思。”张有福对着大家说道,“只是考虑合理负担这码事给大家添麻烦,不如合在秋赋里一并征收了。免得大伙还要来两次。” 这倒也未尝不可。不过合理负担是按村收的,征粮却是要按田亩计算,有人便问其中该如何折算? “秋粮归秋粮,合理负担归合理负担。”张有福说,“只是送缴的时候一并送来就是。” 张有福继续宣布说,不管是合理负担还是粮赋,都可以用粮食流通券来抵偿。这个消息让地主们发出一阵声响――他们平时有到手的流通券总是立刻就把它花掉。现在听说可以抵偿粮赋许多人都觉得后悔了。 张有福说完几点之后,大家觉得满意,纷纷散去。刘友仁坐在最后,这时候才起身过来,问张有福道: “老张!今年征粮的事情,还是老八经手吗?” “这个自然!没有老八,澳洲人手里又没有鱼麟册子,怎么征粮?”张有福奇怪道 第二百三十七节 秋赋(二) “我看今年老八怕是要欲壑难填了!”刘友仁沉着张脸,“这伙澳洲人,所托非人啊。” “刘老爷你多虑了,征粮的事情,过去怎么办,现在还是一样怎么办,有什么烦难的?难道老八会忽然转性?”张有福劝慰道。 “哼,老八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刘友仁冷着脸道,“最会狗仗人势之辈,现在他上澳洲人这棵大树,可不得了了。你瞧着吧,准要闹出事来才算完。”说罢一跺脚走了。 张有福也不挽留,赶紧又去向邬徳汇报了。 邬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只说:“以后你要记得一件事,我出差了,要走远路。所以暂时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是,是,”张有福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应道。 “不过你有事情就得随时来找我的秘书初雨汇报,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初雨他认识,原来是苟家的丫鬟,现在邬徳身边的通房大丫头了。张有福知道澳洲人不忌女人掌事,抛头面当头目的也有女子。 邬徳又面授机宜了一番。张有福连连点头。 最后邬徳又问了一句:“你加入了天地会吧?” “不错,其实小的的田地不够。”张有福说。加入天地会纯粹是为了捧场,不过加入之后天地会还真是尽心,不时有人来指点他的长工种地,还不时送来肥料之类的新鲜玩意,现在他家的几十亩地的庄稼长势极好。 “你收拾一间屋子,天地会要派人住在你家,随时指导。” “是。”张有福知道这是监视自己的人,不过他们要在自己家派人,显然征粮的事情里有很大的文章要做。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那小的每次和粮户们谈事,要不要告诉他?” “他是帮你种地,其他事情不管。记住,有事就找初雨。” 陈明刚自己,听周七送来消息,说熊老爷已经允了今年的包揽税赋的事情,心里很是高兴。他有自己的算盘,过去征粮上面,他虽然上下其手,捞到了不少好处,但是比起琼山县、澄迈、文昌几个人口田地较多的县来说,这个好处还是稍逊一筹。本地的地主们多半都是结寨自保,朝廷的威风在这里不是很摆得出来。征一次秋粮,去掉给自己的手下爪牙的分润,真正能到收手的好处不过二三百石。这个收益对去过琼山府城,到过广州,很见过些世面的陈明刚来说,未免少了点。 现在恰好来了个澳洲人。这伙澳洲人是硬头,平时是客客气气的,一旦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不管是攻打苟家庄还是剿灭土匪,杀人抢东西真是一点不含糊,把本地的大户都吓破了胆。这回,陈明刚觉得可是有了个大山了。 官府,那是可以随便买通的地方,但是澳洲人,貌似还买通不了。陈明刚这个人很善于观察,他觉得澳洲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诚实守信,本质上是一伙利益至上的人。 只要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的事情和人,澳洲人是会维护的。 这次包揽粮赋,他要给足澳洲人好处,同时也充分的利用他们的“威势”,在最近几年好好的打捞一笔。 陈明刚觉得以官府办事的效率和澳洲人的武备来看,大明就算能把澳洲人赶走,起码也得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搞不好,澳洲人会和佛朗机人一样,干脆就在临高常住下去也未尝可知。 就算将来澳洲人卷铺盖滚蛋,他陈明刚也不会有损分毫,大不了名气太坏了辞差就是,让自己的徒弟周七先顶一阵当傀儡,然后就让儿子上位――只要有鱼麟册在手,谁来当皇帝这户房书办的差使都是他家的。反正他家自宋朝以来已经经历过二次改朝换代,再经历几次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变化。 陈明刚打得就是这个如意算盘,但是如何取悦澳洲人,他们的胃口有多大,能允许他做到什么程度,还得去摸个底。 他关照周七把自己的几个徒弟和县里的粮差都叫来到自家的别院里――也就是秋红的家里。上次老婆大闹之后,陈明刚干脆过了明路,堂而皇之的住到了秋红的宅里,还和县里的快班班头打了招呼,要他们有所照应。老婆和娘家人虽然气不过,也无可奈何。张五几次想闹事,都被班头压了下去,张十顾忌同道的议论,也不便再支持兄弟妹子闹下去。双方陷入冷战的状态。 等了几天,各处的粮差到齐了。临高全县的粮差有原来有将近三十个人,这里面分两拨人,一拨是包揽户,大体上是乡村小地主,因为和陈民刚有勾结或者在乡下子弟众多能够横行乡里,得了这个差使;另外一拨则是城乡里的青皮混混破落户,也有流配到此地的流犯,专门在征粮的时候充当打手。 这次来聚会商议,已经少了一半人。原来这些人平素多半和土匪有勾结,这次剿匪活动开展了大规模的群众性“挖匪根”的运动,处死抓走了好几个,也有原本和土匪不相干,只是以往催粮的时候积累下的民愤极大,也被群众乘机戴了了勾结土匪的帽子一并处死了。工作队也乐得如此,正好名正言顺的干掉几个地方土霸势力。 来得这些粮差,一个个对农村搞的运动还心有余悸,对澳洲人简直是畏惧如虎。特别是一个叫杜雯的女髡贼,简直让大家闻风丧胆。据说有几个尝过的她的铁腿的,下辈子基本上就只能当太监了。 原来正惴惴不安,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如何。现在忽然接到陈书办的通知来聚会谈征粮的事情,不由得一个个精神复振。巴巴的换上体面的衣服来议事了。 这伙人聚在一起,蝇蝇聚聚,都在诉说最近一年身边发生的变化,谁谁谁死了,谁谁谁被抓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这次能重新聚会,听说又能继续经办征粮的事情了,颇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陈明刚见人都来齐了,咳嗽了一声,便进入了正题。 他谈的就是今年澳洲人要包揽粮赋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有所风闻,众人听说自己是为澳洲人当差,不但没有当“明j”的羞愤,一个个还很是雀跃――这下可以和澳洲人搭上关系了!自己的差使不但继续可以干下去,还能借机大捞一把。 “……只是这澳洲人的脾气,我们还不摸透,这次叫大家来就是要好好的议一个章程,才能和他们的头目去谈。” 大家议论了一番,既然这次是由澳洲人总包揽,原来的各家包揽户就不再经手――虽然二层分包也未尝不可,但是大伙一致认为,第一次替澳洲人干活,还是小心为好。与其在转包“戴帽子”上动脑筋还不如是全力以赴的以催征为主。结结实实的替澳洲人征一笔粮饷上来才是。 “不过多少才好?”有人发问了。 “听熊首长的意思,是要把合理负担的部分放在里面一并征收。这就是三千‘公石’。”周七介绍道。 “这个少了。”要是只有这些,澳洲人还何必费事来包揽粮赋?显然他们是有极大期望的。 “没错,得翻个倍,澳洲老爷才会觉得我们爷们的本事。” “这就得加耗米的数量,原来一石正额加收三斗肯定是不够用了。”内中颇有几个善于心算的人,马上就把数字算了出来。 内中一个叫“伞店小胡”的粮差道:“八爷!我看这事情如果只是一切照旧年的例的话,怕是捞不到什么大油水。” 给县太爷的一份好处要出在里面,澳洲人的“合理负担”也是一笔大数目,他们这伙人自然也想借着机会发笔小财。如果还是萧规曹随的按照往日的惯例办理,无外乎加多耗米上去。 加耗米固然不是大事,但是没门路的小户已经被加得喘不过气来,再勒逼也挤不出多少油水来,说不定还会找澳洲人去叫冤。大户自然是加得起的,不要说他们本身耗米缴的就少,还有许多私下开垦的隐田和帮人荫蔽的田地――只是平日里已经收了他们不少的好处,无缘无故的加上去,对方心里必然不服气,以后相处就难了…… 周七道:“怕甚?有不肯加的,让澳洲人出马,就得和苟家庄一个下场,看谁的脖子还敢梗――” “事情不可做绝了。”陈明刚摇头,“要挑唆起来固然不难,将来大伙还要在临高混下去,澳洲人走了,你们怎么办?” “伞店小胡”道:“必须得想出一个什么由头来才好,这样才能向大户们开口,要他们无话可说。将来我们也有转圜的余地。” 陈明刚点点头,小胡这个人的悟性不错,比自己的几个徒弟高明多了。可惜此人是个瘸子,上不得台面。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周七,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厌烦的心理 第二百三十八节 秋赋(三) 周七是他的大徒弟,按理说是最可的人,但是陈明刚为人很是刻薄。周七的父母早已经过世,照旧时代的规矩,陈明刚就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不仅有照顾的义务,也有为他娶妻成家的责任。 陈明刚却一直没为他成亲――明代的临高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地区,外来移民大多是单身汉,妇女极少。使得娶妻成本要比大陆上高得多。而且以周七是他的徒弟的身份,不能随便找个女子,应该是本地较为殷实的小粮户或者是同行的闺女。这就得有过得去的聘礼,还得造间屋子供他们成家。 陈明刚舍不得花这一笔钱,一直拖延下来,转眼周七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在17世纪来说,已经属于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久久不婚,对周七来说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这还引起了另外一种后果,陈明刚是个极好女色的人,周七既然是他的大徒弟,很多师父的私事都是由他出头去办理。和师父的女人接触多了,师父难免就会起疑心――毕竟这徒弟即年轻又结实,比自己是强多了。 近来一直有些风言风语,不是说他和陈明刚的女人有染,就是说他背后有极大的怨言,陈明刚虽说没怎么相信,但是对他的信任感已经少了。加上最近秋红的事情,更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大徒弟的办事能力起了很大的疑问。 “对啦,小胡说得没错,这种事情一定得有个由头来,逼得大户们答应。我们只不过是奉命当差,怨不得我们。”陈明刚说,“恶人,自然要他们去做。” 众人连连点头,有人还要拍上几句马屁。 “不过要找什么由头才好?”有人问,“这个由头不好找。” 第一老百姓得相信,这个老百姓不是乡野无知的愚民,而是多少有些财产地位的地主士绅,不会给你几句空口白话就吓倒。第二是澳洲人得认帐。陈明刚知道澳洲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最忌讳有人冒用他们的名义。 陈明刚不慌不忙,先喝了口茶。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比这群人都要高明,不仅因为自己有鱼麟册这个祖传的宝贝,更因为他能比大家看得都远,看得更明白。 “你们从乡下来,澳洲人的工作队都在忙什么?”他忽然问道。 众人纷纷说了起来,其实工作队在农村做的事情很多,主要搞的是社会调查:人口、土地数量、田地的贫瘠,还普遍的在帮各村建立乡勇,树围子,也行医送药。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陈明刚摇头道,“其实澳洲人最在乎的,是查清本县的底细!” 众人面面相觑:本县的底细? 内中有个比较老道的,想了出来:“人口、田地的数量……” “不错,正是这个。”陈明刚点头道,“澳洲人想在我们临高这里长期的待下去,他们得知道什么?”他用川扇拍打着手心,历数着,“首先就是要知道县里有多少人口,有多少田地,地里产什么。” “丈田?!”伞店小胡说了出来。 “不错!”陈明刚赞赏的看了一眼伞店小胡,“澳洲人在乡下搞工作队,在县里包揽粮赋。根子上,无非就是要闹清楚这临高县到底有多少油水。”他把扇子“啪”得打开,轻摇起来,“我们就来帮他这个忙,丈田!” 这下大家哗然了。“丈田”顾名思义就是测量田亩,但是还不至于此,丈田的同时要绘制新的鱼麟册,重新登记土地产权和赋税状况。这在在古代社会不是件小事,往往要朝廷牵头才能举办,大明有史以来除了洪武年间丈田绘制鱼麟册之外,就只有万历初年张居正当朝的时候搞过丈田。每次丈田,不但户部和省里要派遣专门的官员来办理,还要从全省抽调生员协助,时间也是不一二个月能办成的。至少也得半年以上。 他们这群人,虽然是“吃粮”的,对如何丈田略知一二,到底也不是专业人员,搞这个未免力不从心,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陈明刚示意他们静下来:“大家吵闹什么?这只是个由头!”他冷笑道,“难道我们还真得去帮他们丈田不成?就算大伙愿意,也没这个本事不是?” 众人点头。都望着这个主心骨。 “澳洲人想知道临高有多少底子,我们就迎合他们好了。说帮他们丈量田亩――澳洲人不会不答应。只要有了这个名义,那些大户还不是由得我们摆弄?” 大伙轰然叫好:这主意太妙了。不但师出有名,而且澳洲人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会很乐意当这个“恶人”。最后:大户们也无话可说,这一切的后果还可以推给澳洲人。 “大户们能买帐吗?”周七有点犹豫,“他们和澳洲人之间也有勾连。” “有勾连不要紧,”陈明刚对穿越集团和士绅大户们之间的关系看得十分清楚,“澳洲人不喜欢士绅。现在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 “是不是有点出乎意料?”熊卜佑在邬徳的办公室里转告陈明刚的提议的时候笑道。 “没错,真得出乎我的意料。”邬徳点点头,不胜感慨,“没想到还是这陈明刚看得清我们的心思的。县里的读书人反而一个个闹不明白。”言下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按照邬徳原有的计划,是准备让陈明刚尽情的去加派耗米,搞得士绅乡民们怨声载道,等把县里的赋税收得差不多了,再安排一出士民群情汹汹的“请愿”戏,最后由穿越集团出面扮演青天大老爷,直接就把陈明刚和他的手下人全部办了,以平民愤。 泄完民愤,再借机推行“新政”――以避免未来再发生此类事情为由,开始在全县清丈田亩,核定税率,完成税制改革。 邬徳也准备了后手。如果在征粮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使得秋赋不能及时征集到位,他也已经取得了执委会的同意,就采用代缴的方式,由穿越集团先垫付秋粮和赋税,再慢慢从税收中扣回。 不管采用哪一种方式,穿越集团都有把握准时准点的把今年的秋赋缴清。这样就可以从容的丈田、清理户口。而不用赶着征税期限里来做这些事情――所谓慢工出细活,邬徳的打算慢慢的熬制这“新税制”的粥。 这对穿越集团是个很大的工程,为此执委会已经下达了好几道命令给各部委员办局和公司。 雷州糖业公司接到指令:继续向越南销售食糖,同时可运销一部分当地需要的其他的货物,以大量套购越南的稻米。 给海上力量部的命令是要他们集中运力,抢运越南的稻米到临高。争取在农历十一月前将临高糙米的储备提高到三万五千石。 给外商委的指令是:利用越南的稻米在雷州的三县里用套购白银,额度是一万两。这笔银子是为了临高的“辽饷”而准备的。邬徳预计临高的米价会因为征收“辽饷”而下跌,他们正好抛出高价卖米换来的银子再低价收购粮食。 给教育部的指令是要他们立刻开始在学生的实践课上安排测绘、简单的平面几何运算之类的课程,为全面丈量土地准备人手。 印刷厂也接到了通知:即刻印刷大批空白地契和产权登记本。 …… “陈明刚真是个人才。”熊卜佑道。 “可惜这人才留不得。”邬徳不由得对这“劣吏”刮目相看,史学界说明清两代的基层实际上是“吏治”,果然有道理。 熊卜佑道:“我怎么回复他?” “暗示他可以这么办。你得表现出对丈田的兴趣很大。”邬徳决定让陈明刚就这个问题去闹一闹。等于也给本地的大户们先吹吹风,正如每次要出台什么政策之前,先来个苛刻的试试水,让舆论口诛笔伐一番之后,再低调的推出一个稍微改善下条件的方案,就容易让大众接受了。邬徳决定也来这么一套。 “不过绝对不能明示。”邬徳面授机宜,“你和他的谈话要安排人录像,要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先和宣传部的人商量下话该怎么谈,这样便于将来剪辑画面,得让他表现的竭力推荐我们丈田--” “我明白了。”熊卜佑点头。 “陈明刚无非是准备让我们当恶人,自己来发财。原本这个恶人我们也可以当。”邬徳有些惋惜,“要是他真肯出力踏踏实实的帮我们丈田的话。” “哈哈哈哈,这你可就是与虎谋皮了。”熊卜佑和胥吏们接触多了,很清楚他们的为人,“不过是一群体制上的蠹虫而已,想得就是如何给自己捞取好处。哪有这么高的觉悟!” “还有件事情,陈明刚问我们:收粮的粮柜设在哪里,柜上要用几个我们的人?” “设柜还是在县里,”邬徳早就想好了,“我们的人,一个不用。让他们照旧。”邬徳说,“既然要他们背黑锅,就背得彻底一点好了 第二百三十九节 秋赋(四) 周伯韬拿起一份刚刚放到他桌面上的档案卷宗,这是周洞天的纸厂本地制造的,黄色的粗糙的厚纸,沉甸甸的拿着很有份量。他打开封面,里面是一页一页的个人材料,贴着照片――这些是几天参加会议的“粮差”们的材料,刚刚对他们的个人情况调查完毕。 秋红家原本就列入了行动处的监视范围,因为四周有人守护,不便安装窃听器,周伯韬也没安排人用小贩之类的方法接近监视――这样未免太奇怪了,毫无市面可言的乡村住宅旁,聚集了一堆小贩,谁都看得出里面有诈。他安排的是远处用望远镜进行监视。 现在他们已经查清了临高全县的“粮差”名单和底细。周伯韬打算仔细的看看这伙人的情况,有没有可利用的地方,当然,也可能不准备利用他们,而是直接“消灭”。这就要看执委会的意思了。 周伯韬翻到最后几页的关于周七的材料上,他对这个陈明刚的大徒弟很感兴趣,因为在调查中得知,这师父很怀疑他和自己的二奶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一直没有证据。 周伯韬对男女关系上的流言蜚语很感兴趣,就他当侦探的经验来说,男女关系上一旦到了有流言蜚语的阶段,这事情多半就是确有其事了。正好像老婆一旦怀疑自己的先生出轨,调查下来大多就是确有其事。 他叫人把乌项叫来,把材料递给他:“你去调查一下周七。” “是陈八爷的徒弟?”乌项出一丝畏惧的神气。 周伯韬不满的看了一眼:“怎么,你怕他?” 乌项咽了口唾沫:“不怕。” “这就对了,”周伯韬说,“你现在是我们的人,怕他鸟个八爷九爷的。好好的把周七的底细给我查清楚了,以后就一直盯住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连他什么时候拉屎什么时候睡觉也要查得明明白白,知道了吗?” “是,明白了。” 这个回答还算标准。看着乌项离开的背影,周伯韬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家伙还算是身有家仇呢,原来看重他身上有血仇,对旧社会痛恨,而且在学校里也表现的很有仇恨感,没想到一到实际工作上一点胆气也没有。看到县衙里的人和当地的土豪还是不自觉的流出一种恭顺的态度。 “看来仇恨这玩意,也不是万有灵药。”周伯韬说着,拿起了一份书面命令,拆开了看了一眼。他打铃叫来了自己的通讯员: “叫特别宣传组的组长来。对,马上!” 陈明刚拜会过熊卜佑,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后,立刻着手大干起来。征粮除了照例由县衙出布告和散发“粮由”――也就是催缴通知单之外,把手下的徒子徒孙纠集起来,在县里的官仓前设柜征粮。 征粮的第一阶段自然是等粮户们上门自缴。要到第一阶段结束之后,才会进入下乡催征的阶段,但是今年,陈明刚指令手下的“粮差”们全部下乡去,大造“丈田”的声势。 一时间,澳洲人要“丈田”的消息传遍了全县,大小粮户们大为惊扰。 士绅们自然是不愿意搞丈田的。不管原有的体制如何的腐败低效,他们毕竟已经和这个体制形成了和谐关系,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作为“润滑剂”,在这个体制下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来了一股新的势力,居然要重新丈量田亩,登记产权,这岂不是晴天霹雳。粮户们顿时紧张起来,接着从下乡的粮差们嘴里,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说澳洲人这次不但要征粮,还要先丈田,根据丈田的结果按亩数征粮。 粮户们赶紧派人四处打听消息。果然,县城和东门市沸沸扬扬的都在传说这件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在陈明刚手下混事的一干闲人,个个趾高气扬。但是也有奇怪的消息传出来:说根本没这回事,完全是陈明刚一伙拉大旗扯虎皮的唬人。 众人赶紧找到张有福那里要他去确认有无此事?但是从他那里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张有福说负责征粮的邬首长“出远门”了,没人能答复。张有福对事情的变化有点吃惊,不过他想起邬徳曾经关照过的他的话,觉得这事情背后肯定有蹊跷,也不敢乱说,当下自己到百仞城来求见初雨,把情况汇报了一番。 当然,从初雨那里他得不到什么回音。张有福站在自家的宅院里,看着粮差刚送来的“粮由”,皱了几分钟的眉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刘友仁坐在自家的正院的台阶下的一张竹榻上,抽着旱烟,一股股的青烟袅绕。一张竹桌上放着茶壶茶盏,还有一张粗糙的毛边纸。这个就是“粮由”了。 粮由是催粮的通知单,官府原本没这个玩意,只有粮串――收粮凭证。这是衙门里自己搞的一套,极粗的毛边纸,用木戳子印好的格式,上面留空,由粮差填写粮户名称和应收正耗米的数额。粮户们接到单子之后,就要按时到县缴纳。期限有头限、二限、三限之分,三限一过,就进入到追比阶段,当即把欠粮户拿到衙门隔三日五日的行杖追比,也有枷号示众的。 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真得会被抓到县衙打屁股戴枷板的,都是些势单力孤的普通小粮户――就如当初的张兴教这样的。一般在地面上略有势力的粮户,衙役就不敢如此。有的粮户是地方无赖,虽然没什么政治实力,但是是块敢打敢杀滚刀肉,不愿意足额缴粮就派身强力壮的人冒充户主来顶罪,再稍稍贿赂下皂班的衙役,打板子的时候作弊混过去。捱到旧历年底具保放人,这一年就算是完事了。等而上之的粮户,就可以和粮差、书办“讲斤头”谈条件,在耗米多少上讨价还价。再厉害一点的主,除了正额之外一概不交的。至于士绅豪强们,他们多数隐瞒了大量田地,根本就是什么也不交,衙门就算知道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刘家,过去是加来的土豪,刘友仁捐个监生在身上之后,就成了“绅士”。他家的土地在册的不到四百亩,实际上有将近二千亩。而“诡寄”在他家名下的土地更是多达三千亩以上。 这些土地,刘家除了自己雇用长工种植,全部都有收取地租。但是除了四百亩在册的水田之外,其他土地是从来不交一粒米的粮赋的。 刘友仁过去对澳洲人是抱着和过去应付土匪一样的策略:一面是自己结硬寨,练乡勇自保,一面虚与委蛇,要点好处,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就应付一下,买个平安。反正这地方自他祖辈开始就是这样。 但是自从去开了政治协商业协会议之后,见识了髡贼的实力,他的想法就变了。刘友仁意识到,仅仅象过去应付土匪那样去应付髡贼是要吃亏的。澳洲人体现出来的实力和种种作为,表明他们有极大的野心。这个野心,不大可能是在临高就能满足的。 这样的野心,当然不是他这种乡村土豪能够螳臂挡车的。刘家寨要在临高生存下去,不落得和苟家庄一样的下场,就得显得主动一些。这样起码能够自保。 因此他虽然不大去东门市,实际对澳洲人的一举一动很注意。天地会一成立,他就加入了。当初他的这个举措,让刘家的长辈们很是吃惊。纷纷表示反对――自家的底子,怎么能给澳洲人看?虽说是按照起课的田亩数字上报的,但是澳洲人的农技员不是傻子,多下乡来几回搞那劳什子“技术指导”总会闹得明白。 刘友仁却耐心的说服他们:就算自己不参加,难道澳洲人就会不知道刘家寨有多少土地吗?这在县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自然有献殷勤的人去向澳洲人汇报。与其等着人家找上门来,不如先和他们打打交道,便于周旋。 加入天地会之后,天地会来了“农技员”,帮他堆肥、送秧苗、指导长工们种地,竟然十分的卖力,这大大出乎刘友仁的意料――他不懂澳洲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仅仅是为了赚几个“服务费”,一纸命令给联络员,哪个村落敢不缴,何必做这吃力费事的勾当。 正当他一直想不通的时候,这次包揽粮赋的事情,又让他觉得迷雾重重,感觉完全闹不明白澳洲人的想法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张粮由上,上面的正额和耗米的数字没有填写,送来的“粮差”说,根据澳洲老爷的命令,这次征粮要顺带“丈田”,各家须在头限之前上报田地数量,按照新的田亩数量征粮。 “八爷说了,这次是澳洲老爷们第一次在县里包揽粮赋,各家最好要帮衬一点,把自家的田亩数报得确实些――免得惹恼了他们。”来得“粮差”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样大伙都过得去,我们办差的人也好有个交代。” 第二百四十节 秋赋(五) “三伯!这肯定又是老八想出来的勒索的新花样!”他的一个族侄刘光表按奈不住的说道 刘光表在府城学过生意,能打算盘记账,懂各种商业上的花样,在临高这就算是很了不起的人才了,所以刘家干脆要他回来当了个总账房,管理家里的产业。 刘友仁没吭气,陈明刚借机勒索这是不用说的事情。问题在于:澳洲人到底有没有丈田的打算?到底是只是用这个敲山震虎,逼大伙多出几石“合理负担”,还是真得想把全县的田亩数字搞清,来个改朝换代式的另起炉灶? 这里的出入可就很大了。要是只是敲山震虎,对策倒是容易,无非是多出些好处买通陈明刚,让他再报个百十亩土地上去,自己多出份钱粮就是;要是后者,事情可就麻烦多了。 刘友仁一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此时也陷入了彷徨之中。澳洲人不比官府,这是个一个更有效率,行事果断,而且也敢于做事的集团。这点他早就看得明白。以吴明晋这样还算过去的“好官”,在县里想做些事业也没做成过,澳洲人来了,说做就做,多少繁难的事情都一一办了下去。就算他们真得想搞一次全县的彻底丈田清理户口也不为怪。 想过去应付官府、土匪的一套,对他们是没有用处的。来硬得,澳洲人不怕搞灭门屠杀,大约还会很高兴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来软得,澳洲人出奇的廉洁,金钱贿赂对他们没有用处。 澳洲人到底想干什么呢?刘友仁想,如果真得是要丈田,自己或许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家里的田亩数量报上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诡寄在自家名下的的土地倒可以不忙。但要是这只是一次虚张声势,自己这么老实,只不过白白的便宜了一干胥吏而已,还徒然被人嗤笑――这个份,他可丢不起。 “张老爷怎么说?”他问道。所谓张老爷,就是居间的传话人张有福。 “他说他去过了,经手这事的邬首长不在家。其他人不管这事情,也不清楚。” “不在家。”刘友仁咀嚼着这话的味道,“真不在家?”他喃喃自语,这伙人,还真是高深莫测。 “天地会的那农――农――” “农技员。”刘光表说。 “对,郧老爷来了没有?”郧老爷者,勋素济是也。因为农业专业人员比较短缺,他对种菜很有心得,也被天地会聘请为兼职农技员,当然事先经过了专门的培训。天地会的人现在在临高百姓心目中有一层神秘光环笼罩,所以叶雨茗宁可找半路出家的穿越者也暂时不用土著农技员,这就好比改革开放初期,大伙都特别相信洋货一样。 “他要逢三的日子才来。” 刘友仁一算,还得有七八天他才来,不禁有些失望。要是这勋素济来了,倒是可以设法打听下他们里面的情况――探出点口风也好。 可惜一般的好处,他们没兴趣。刘友仁再一次为穿越者刀枪不入的廉洁奉公精神所叹气。当官有权的人不收贿赂,这还真不习惯。 刘光表人很机灵,知道家主正为这事情烦恼,他心里早有个想法,现在觉得时机成熟了。 “三伯!”刘光表小心的说,“四房里的美兰,年纪不小了,她个子生得高大,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婆家――”说着眼睛在刘友仁脸上打转。 “噢!”刘友仁当然知道这侄子想说什么,金钱的路走不通,女人或许就可以。他早就听说:澳洲人里女人很少,许多人一天到晚除了看“秘影戏”泻火之外就没辙了…… 刘友仁过去想过送个丫鬟之类的女人给勋素济作为酬劳。但是想到刘家寨的丫鬟不比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婢女,不但自身是农家出身,在刘家也是终日操劳不停,粗手大脚,皮肤黝黑。这勋首长从来就没表现出过对她们有半点兴趣。 相比之下,还是本族里的女孩子嫁一个给他比较好。丫鬟终究是个外人,嫁过去是奴婢的身份,没什么地位,也不会被人看重。要是真得和勋素济联上姻了,他总得照顾照顾老婆的娘家。 刘美兰是四房里的一个姑娘,因为长得又高又壮,一直被人嗤笑――毫无女孩子的模样,转眼十九了还是没有婆家。这个族侄孙女倒是可以考虑。这家在族里地位不高,就算不愿意也不敢违碍。 刘友仁点了点头,心想所费不大:美兰家是远支,就算澳洲人以后被官府打败了,对本家也不会有太大的牵累,是个牺牲的起的棋子。 “好。你去和她爹说!”刘友仁下了决心。 “是,”刘光表暗暗称心,他心里还有着另外一层阴暗的企图。刘美兰过去因为在收祭米的事情上得罪过他,他早就想报复了。 “哼,这次就把你丢火坑里去尝尝滴蜡的味道。”刘光表在东门市听过一个看过澳洲人的“秘影戏”的土著很神秘的说过,澳洲人在房事上很淫虐:喜欢把女人捆得像粽子一样,再加以种种的折磨,还喜欢用蜡烛热油去滴女人的裸体…… 刘友仁不知道自己的族侄阴暗的想法。他思量了一会,道:“明日你备一张帖子,请周七来。” “不请陈八爷?” “恐怕现在我是请不动他了。”刘友仁说,“周七是他的大徒弟,说话一样管用。” “来人,送陈八爷。”黄守统招呼道。 “不敢不敢,请黄老爷留步――”陈明刚满脸堆笑,自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黄守统望着他们出了院门,招呼管家道:“他手下的几个人,都打发了?” “回老爷话,”管家道,“每人三百文‘草鞋钱’,还招待了一顿酒饭。” “好,你去吧。”黄守统咳嗽了一声,他的二儿子黄禀坤赶紧过来扶他。黄守统自从去年参加反攻战斗受了伤,身子大不如前。 “不碍事。”他说道,问:“你最近怎么不去县学里念书?” “儿子又不是廪生,原本就不用非去不可的。” “这可使不得。”黄守统摇头道,“你好歹是个秀才,总得中个举人才能光耀门庭。” 黄禀坤苦笑道:“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大明开国二百多年,县里拢共也没出过十个举人,儿子大约没这样大的福份。” 黄守统摇头道:“虽说是场中莫论文,你也不可太颓唐了。”他回到后宅的厅上坐下,“眼下县里被澳洲人袭扰不安,大伙都有些无心念书了,越是这样你就越得多下功夫在功课上,免得荒废了……” 黄禀坤原以为爹要和自己商量这澳洲人丈田收秋赋的事情,没想到开场白却是一大通要他好好念书的陈词滥调,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些昏聩了。 “老爷!”他忍不住道,“这次秋赋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哼,这伙髡贼,简直是不臣之心毕。”黄守统很是气氛的拍了下桌子,“丈田也是他们搞得?!” “老爷,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事情很有几份玄奥。”黄守统道,“老八这个人到底吃了什么澳洲迷魂药,这么起劲的帮着髡贼折腾粮户?”他哼道,“难道他以为这天下自此就是髡贼的了?真是没了天理王法了!” “这种胥吏走卒,无非是唯利是图罢了。老爷不用生气。” “丈田的事情,对老八来说不过是虚晃一枪。”黄守统道,“他根本就没打算丈什么田,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勒逼大伙多交粮赋,他自己即讨好澳洲人,又能大捞一票好处。” “是,儿子也这么想,髡贼大约也是被老八说动了,以为能多收粮食。今天看老八的话很是活络,儿子想再多许他些私人的好处,摊派给寨子里的合理负担,再添加上几十石……” “不,丈田虽然是虚晃一枪,但是事却没这么简单。”黄守统一摆手,“髡贼是什么人,会被老八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他们想干什么?” “钱粮,大约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黄禀坤说,“你想想,临高能有多大的油水?再说他们要是要征粮叫联络员关照一声,哪个村子敢不缴?何必要挑老八发财?多番手脚――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道他们是想乘机――” “杀鸡儆猴!”黄守统阴沉着脸,“借着这个丈田的机会立威!我看这次小户倒是容易过――不但容易过,泰半还能有些好处。我们这样的大户,这关可就不容易过了。” 黄禀坤顿时紧张起来:要说这临高里的大户谁最找髡贼恨,自家和刘大霖大约是堪称双璧了。当初对付髡贼,一个是出谋划策,一个亲自出马大打出手。髡贼大约早就恨之入骨了。但是刘大霖有“本县唯一的进士”的帽子,名望极大,髡贼也不得不买帐。从上次茉莉轩书院重新开幕的事情上就知道,刘大霖是他们重点拉拢的对象。相比之下,自家就是个极好的靶子了。(!) 第二百四十一节 秋赋(六) 想到苟家庄的下场,黄禀坤不由得一阵胆寒。三弟死在髡贼手里不算,难道真要来灭他们的门了么? 想到父亲几天前忽然把大哥父子打发去府城买田地置办处新庄子,还带去了很多银两。原本他还疑惑,家里原本没有买地的打算,而且大哥原本是寨子里的乡勇头目,极少离开庄子,更不用说这样长时间的离开了――难道父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在府城为黄家留个退路?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道:“老爷,是不是把寨墙再修缮一下……” 百仞滩战败之后,黄守统虽然受了伤,但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自家的防卫,防着髡贼来报复。几个月里寨墙加高了,还修了墩台,从大陆上搞来了火炮和鸟铳,收集制造了大量的火药和铁子。储备了粮食,又新挖了好几口水井。 乡勇们日以继夜的枕戈待旦,这样紧张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召开临高政治协商业协会议之后才结束。 自从他把会议上的情况回报之后,爹对黄家寨的守御的事情就不甚关注了。只是一般的注意土匪和海盗的侵扰而已。黄禀坤也知道:就算寨墙修得再好也抵挡不了髡贼的火炮。人要灭自己,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到底是不好受的,黄家父子几个月来一直在暗中商议,该如何应对髡贼。 暂收爪牙,雌伏在地自然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们认为髡贼是不会放过自己的。长治久安的法子,自然是引官军来进剿,才能一了百了。 本府的官军,理论上是遍及全岛,本县里也有卫所,但是真正堪称能打仗的,只有琼州府的海口千户所白沙水寨的二千多官军。 黄家父子在临高固然很受县里的器重,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土豪而已。不要说琼山县的汤参将根本不会买他的帐,就算本县的千户百户们也懒得理会他。黄守统从少年时候起就受够了他们的白眼。 本事没有,却一个个眼高手低;自己无能,也不许别人显本事;不愿办事,功劳要争。这是黄守统几十年来和官军合作之后得出的总得结论。除了镇压没有几件铁器,拿竹木为兵的黎人暴动的时候官军还堪称敢战之外,其他时候的表现实在不敢恭维。 就算汤参将肯倾巢出动,也不是这伙髡贼的对手。要剿灭髡贼,非得全省会剿不可。出动四千到六千战兵,二三百条大战船才有可能。黄守统自己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不得出动一二万人了! 这远远超出了黄守统的办事能力了。所以事情也就冷了下来。 现在眼看着自己快要变成被杀的鸡,黄家父子不由得又把这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 “修寨墙是白费,”黄守统道,“还是要请官军来进剿。” “这事难办――”黄禀坤早想过,还是没相处什么好法子能够请动官军。 “我们一己之力当然是办不到的,但是全县士绅呢,”黄守统道,“现在他们不是要搞丈田吗?士绅大户们能愿意?我们居中联络下,说不定就能发起大伙联合写禀贴。” 全县士绅写禀帖到省,这就不是件小事了,不管总督、巡抚,总得有个态度拿出来。如果再派人去活动一番,官军进剿的事情,说不定就有眉目了。 “儿子这就去派人活动!”黄禀坤到底年轻,一听事情有希望,立马就要行动起来。 “慢!”黄守统止住了他,“不急。这会大伙还没看清髡贼的真面目,大约有不少人还没觉悟过来,打算来个委曲求全。等老八他们把临高闹得天怒人怨的时候,大伙自然就心齐了。” “爹见教的是!” “还有,明天起,你还是到县学里去附学,听听生员们是怎么说的,顺便煽煽风。全县的生员若是也能起个禀帖,这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好,你回县城之后,去见下刘先生。”黄守统吩咐他,“去问问他的想法――对刘先生不妨开门见山。他自家大约没什么田地,但是寄在他名下的田亩大约不在少数。这事他没法置身事外。” “儿子明白了。” “还有张有福,也要去拜会几次。” “这人死心塌地的给髡贼们办事,去拜会他……” “哼,张有福是个老滑头,未必会真得卖身投。反正这事也不指望他出力――他和髡贼走得近,你多去看看他,探下他的口风。” 县里的粮户们,但凡上些规模的,这几天都在慌乱中度过,夜里一落黑,掌事的家里人就聚集在灯下窃窃私语,商议着这次丈田的对策。原本刨出来的财物,这会又被埋藏下去,有的则派人急急忙忙的在买去琼山的船票,把箱笼行李往琼山县和邻县的亲戚家寄送。 高广船行的客票忽然卖得俏了起来,这种反常现象立刻由港务办公室和船行两条线同时汇报到了政保总署,冉耀不敢怠慢,赶紧派人下去调查。 “财产外流?”邬徳望了一眼急急忙忙来向他汇报的周伯韬。 “没错,粮由一出之后,县里的粮户们都纷扰不安。往外县转移财物的现象很严重啊。” “嗯,就让他们转移好了。”邬徳说,“反正土地他们是带不走的,银子铜钱,我们本来也不稀罕。” “你是说――” “他们自动离开临高,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嘛。”邬徳看了眼报告。 大户们带不走土地,也带不走长工和佃户。留下的土地和人口自然就成了他们的财产了。可惜多数人还是要坚守阵地的――也好,干脆就让陈明刚一伙彻底的闹一闹,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原来你们有这一手,是搞变相土改吧。” “非也,不是搞土改。”邬徳摇摇头,“这不过是个副作用而已。”他接着问:“监视报告出来了吗?” “出了。”周伯韬拿出几页纸。 “有重点的干货没有?” “有件事情你肯定感兴趣,”周伯韬说,“黄禀坤,就是去年和我们大打出手的乡勇头目黄守统的儿子,回县学读书了。” “噢,那个威风凛凛冲过壕沟,坚持了几分钟之后坠马的老家伙。”邬徳还记得这老头子――当年他给穿越者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我记得他没死。” “受了点伤跑了,后来就老实多了。协商业协会议的时候他派二儿子,也就是这个黄禀坤来开得会。不管是合理负担还是剿匪上态度很合作。” “然后呢?” 周伯韬把黄家的卷宗递了过来,“看起来这老小子背后有小动作。” 邬徳打开监视报告,周伯韬介绍道:“黄禀坤说是来县学读书的,但是他只是个增生,县学修复之后也没见他来过,这次突然来了,行为很可疑。” 报告上列举了他来到县城之后立刻拜会了县里的好几个主要士绅,还去拜见了刘大霖,俩人谈了差不多二个小时。在县学杂役中发展的眼线也汇报说:黄禀坤每到休息的时候,总和生员们有意无意的谈论秋赋的事情。 “的确很可疑。” “而且黄家应该属于最危险的‘反动分子’,”周伯韬侃侃而谈,“根据张有福的揭发,黄守统和刘大霖两个是d日之后采取敌对行动最积极的人。而且黄家和我们是有私仇的――他家的三子就是被郭逸打死的。所以这次黄禀坤的举动很有可能别有用心。” “那就继续盯着他,看看他想干嘛。”邬徳笑道,“其实我也不反对出几个大户中的忠臣义士之类的。” “眼下不对付他?” “盯住他就是了,别让他捣蛋。现在我们要收拾胥吏,还没轮到士绅大户们。” 收拾完陈明刚一伙胥吏,下一步再收拾几家不听话的大户以儆效尤。这是执委会的既定目标。温水煮青蛙,一个个的来。 “周七的工作怎么样了?” “流言已经放出去了,也派人盯住了他,”周伯韬说,“一时间查不出周七和秋红有什么猫腻……” “没有猫腻,要制造猫腻么!” “这个――”周伯韬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事情并不容易:古人也不是傻子。搞得太简陋了,人未必相信,“我再好好想想。” “抓紧了,最近周七和他师父单独活动的机会比较多。要栽赃陷害正是时候。”邬徳打算在周七和他师父之间制造严重的隔阂,继而拉拢他。 拉拢周七的一个目的是要他充当顾问。旧得粮赋征收体制里有哪些弊病、作弊的方式……这是这一特殊行业里的秘密,是看多少古籍资料也看不来的,周七跟着陈明刚十几年,这方面的积累一定很多。 另一个目的是在清算胥吏的时候能让其搞揭发――周七既然是陈明刚的大徒弟,衙门胥吏阶层里的丑事肯定知道的不少,正是把人批倒批臭的好材料。一般人总把私徳和公事联系在一起。私徳上的丑闻不但可以整人,而且还能让整人变得群众喜闻乐见 第二百四十二节 秋赋(七) 周伯韬的手下提出了个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把周七迷倒了塞到秋红的床上去。再把陈明刚引来。看起来虽然粗糙,但是做到了一定有效。就算陈明刚知道有人设局,碍于面子也得把周七逐走。 不过这个法子有极大的后遗症,陈明刚马上就能知道是有人要对付他。会引起其警惕。而且实地查勘之后周伯韬觉得这事情不大容易――秋红宅子附近监视守护的陈明刚的手下就有六七个,院子里还有四五个佣人,牵涉到的人太多了。陈明刚到底也不是傻子。 在外面下手也很难,根据监视人员的汇报:秋红很少出门。原本陈明刚也不大允许她出去。她又不是本地人,县里也没什么熟人能走动。临高又是个小地方,连个象样的庙宇也没有――古代社会女人常有的休闲活动进庙烧香的机会也没有。 就这么躲起来,倒也无可奈何。打不进去,拉不出来。周伯韬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继续让特殊宣传组的人继续散布流言蜚语。 周七自己还浑然不觉。开征秋赋之后,他的事情多极了。陈明刚把大多数事情都交代给他去做。周七也觉得这是师父对自己的信任――他原本为秋红被打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这会觉得自己在师父面前宠信未减,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虽说今年打出了“丈田”的的牌子,但是师父早已经和他们透过底,关键是要和大户们“讲斤头”。 “咱们爷们的好处,这是第一要议得。”陈明刚指示他,“但是澳洲人那里,也一定要敷衍好,原先少报、隐田还有诡寄的田数,要大户们多少吐些出来,这事情才能过去。” 至于各家吐多少出来,虽说具体多少是要谈价钱的,但是陈明刚也列了单子定了个底线,每家都得按规模上报一些田亩,想花钱消灾一亩不报是绝对不行的。 陈明刚很清楚,要借用澳洲人的势力,就得实实在在的干出点业绩来,全受贿来办事在澳洲人手里是不行的。 周七很能体会师父的心意,所以这些天来忙忙碌碌在乡下四处奔波,基本上就是在和人讲斤头谈条件中度过的。 当然事情办得并不容易,陈明刚提出的条件很苛刻:不仅要每家上报一些隐田,在耗米的数量上也有增加。过去有粮户不缴耗米或者少缴的,这次陈明刚毫不妥协,坚决要求他们按份例缴清。 “现在不狠狠的勒逼他们一把,以后这样的好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了。”陈明刚指示他,“话,不要怕说僵,更不要怕说狠话。有澳洲老爷给我们撑腰,你怕个什么?咱们不怕闹大――党那门这么猖狂,脑袋不也给挂城门口去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周七却不愿意这么干。师父是师父,他是他,自己以后能不能当上衙门的书办还很难说――照现在这个样子,大约自己是没指望了。陈明刚有三个儿子,最大一个也有二十了。师父年纪还算不大,再干个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自然是传给自己的儿子的。到时候谁知道这个师弟会对他是什么态度! 自己不是正式的吏,说来说去不过是个没“黑人”罢了。古代也很看重“编制”的。周七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对大户们还是非常的客气,而且总是先打招呼在前:这是“上面”安排的,不是自己的主意。 “小的也是身不由己,”他总是和大户们陪着笑脸,“你看小的三十了,连个老婆也没有,不过混口饭吃,还得请老爷们多多体谅!” 这话无非就是暗示大家:好处可不是我拿得。冤有头债有主。 刘家寨。 “这么说,非得要多报几亩才能过关?”刘光表问道。 刘友仁让刘光表代表刘家和周七谈条件,这样万一谈崩了,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没错。”周七很肯定的点头,“澳洲人要搞丈田,总不能光打雷不下雨吧。一点面子也不给。” “嗯,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刘光表死死得盯着周七,想从周七的面孔上看出什么花样来,但是周七还是满脸堆笑,唯唯诺诺。 “老七,就划个道出来吧,要多少花数?”刘光表问。 “花数不忙,请刘三爷示下,刘家寨打算报多少上去?”多报少报直接关系到私费的多少。这个过节不能弄错。 周七有陈明刚开给他的底单。过去也给刘家寨办过纳粮的事情。知道这里在田赋册的起课不到四百亩。而刘友仁实有土地在二千亩以上。 “总计五百亩起课地如何?” “刘老爷名下到底有多少土地,您比我清楚,”周七慢悠悠道,“再说了,这加来洋这么大的一片地,您总不能说只有五百亩吧――澳洲首长也不傻啊。” 刘光表明白这意思是报个一二百亩意思下是不能过门的。他说:“老七你的意思是――” “至少得报个半数,一千二百亩。” “一千二百亩!”刘光表象被吓坏了一样,“这如何使得,太……太……” “刘三爷!”周七加重了语气,“您别心疼,有这一半,还有另一半呢。您要觉得报太多了,到时候澳洲人自己下乡来勘察――到时候恐怕一分一厘都要做成册子了……” 刘光表知道这是漫天要价,就等自己就地还钱了。他想了想: “您就开个价吧,最大能减多少?” 双方一阵讨价还价,最后谈好价钱:刘家寨新报二百三十亩上去,这样总起课的田地是七百十几亩。至于耗米,双方议定今年是每石正赋附三斗三升--也有增加,过去刘家寨的耗米不过一斗二升而已。新增的部分中有一斗就是陈明刚的“私费”。这个数目也是前所未有的。 送走了周七,原本一直在后堂听着的刘友仁踱了出来。刘光表赶紧迎了上去: “三伯!您看――” “没事,这事你应对的不错。”刘友仁叹了口气,这周七的口气虽然恭顺,但是今年陈明刚一伙的胃口真是太大了。过去不过给个十两八两银子就能对付了,这次不但加耗米、报隐田,连他们这伙的私费都敢附在耗米里了! “这伙澳洲人,真是害人不浅!”刘光表痛恨道,“过去陈明刚哪敢这样的猖狂!” “嗯。”刘友仁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所谓丈田,大约的确是澳洲人的意思。但是被陈明刚利用了,成了他敲诈生财的工具。否则不可能非要大家报些隐田上去,报得少了还不成――陈明刚也知道澳洲人不能随便糊弄,得有点实绩出来。 他只是觉得奇怪,澳洲人为什么由着陈明刚一伙胡闹?以他们的本事,自己下乡来丈田不是能精准,而且也不会扰民…… 刘友仁忽然想到,要是真是澳洲人自己下乡来丈田,那自己这样的大户哪里还能搞手脚!恐怕就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把田亩都报上去了。说起来有陈明刚这个蠹虫在,还是有点好处的。 不过,他心里被勒索的厌恶感始终挥之不去。 “居然要向这等小人委曲求全!”他恨恨道。看来要不受欺负,就得和澳洲人直接挂上钩。他陈明刚都不怕和澳洲人鬼混,公然出头脸替他们办事,他一个乡间财主,捐来的监生怕什么? “郧首长来了之后,你好好招待他。”他吩咐刘光表,“多和他拉关系,把这次的事情和他说说。” “是,侄儿明白!” “还有美兰的事情,你也得多花心思。我看郧首长这次来就让美兰去伺候……”说到这里他想太荒唐了,美兰不是丫头,不能就这么塞给人家。反而会让对方看轻了。 “这个侄儿来想办法。”刘光表心领神会。 “她爹答应了?” “能巴结上澳洲老爷,她爹喜欢都来不及。”刘友仁当然知道这个侄儿在胡说八道,大概又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不过这无所谓:刘美兰这家在族里无足轻重,谁也不会在乎他们的想法的。 “年底分祭米的时候,多给他家一点。”刘友仁道,“美兰出阁时候的陪嫁,也由官中出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三伯考虑的周详!”刘光表笑道,“不仅他家可以多给,各房今年领祭米都能加不少。今年的收成还真是不错。比领近的几家都好!老爷加入天地会这步还真走对了。” 说起收成,刘友仁的心情才稍微松快一点:幸好今年的收成不坏! 第一难得风调雨顺,没大灾;第二加入天地会之后,郧首长确实是尽心竭力,用了许多法子来帮着自家种田。有些法子他觉得也不甚稀奇,有些却是匪夷所思。现在稻田里已经放完水晒田,刘友仁虽然是个地主,但是农活很精通,看到今年的稻穗不仅枝数多而且普遍很沉。他随手摘过一枝数了数,不但上面的谷粒要比原先多得多,而且极少有空穗瘪谷。 第二百四十三节 秋赋(八) 统算下来,天地会帮忙种的三百亩水田,每亩要产量比过去涨出五成来。这个业绩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难怪人家都说澳洲人种地有秘法。 “要是不闹丈田这一出,今年的年成要多出不少来。”刘光表表示惋惜,“三伯!明年开春就把所有的地都包给天地会……”他忽然停下了,大约是觉得不妥。 刘友仁没吱声,所有的地都包给天地会,那澳洲人不就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家有多少田地了吗?他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光表,我倒觉得这丈田的事情是澳洲人自己做得话,反而会好些。” “三伯?”刘光表不解。以澳洲人毫厘必诛的态度和他们令人恐怖的办事能力,恐怕不要说只报一半,连自家名下的诡寄的田也跑不掉。 “澳洲人办事严苛,但是治理却比官府宽仁。”刘友仁低声道,“该严的地方就严,该宽的地方就宽――所谓‘宽严相济’。相形之下,官府倒是有些乱来……” “三伯!”刘光表被吓了一跳,三伯这番话近乎叛逆,虽说临高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府的威信还是有的,“您可别乱说!” “哼,这话当然是你我之间说说。”刘友仁说。事情暂时先这样对付一下,等郧首长来了之后听听他的说法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一连半个多月这样的磋商和讨价还价在全县的每家大户里在进行中。紧张和不安的气氛笼罩在各家头上,彼此之间有点关系的人家,都在四处走动,打听消息。和天地会有来往的大户顿时成了全县的焦点,上门来拜访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连大户们一直看不起的暴发户:着为澳洲人采购货物发家的“全福行”的林全安也忽然成了香饽饽,三天两头有人来拜访,有的放下礼物就走得,也有的坐下来天南海北的不知所云的乱扯一气。闹得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林全安之外,就是“润世堂”了,这家药店的买卖忽然变得极好,大户家里忽然都有人“生了病”,都指名要“润世堂”的东家杨世祥看病,药医同源,他倒是平日里也悬壶济世,只是没想到忽然生病的人如此之多。 当然,从这些人嘴里是打听不出什么具体消息来的。不要说林全安、杨世祥这样和田地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人,就是号称和澳洲人走得最近,消息最灵通的张有福也没能透的内容。 反倒是无财无势的小粮户这次没什么惊扰。他们本来就无多余的田亩可报,有的甚至还承担了根本不是自己的田地的粮赋,再要挤也不会有大油水了。当然这并非陈明刚大发善心放过他们――胥吏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大油水小油水,石子里也要榨出油来――而是陈明刚觉得澳洲人主要是要整治大户,去大费周章的挤小户意义不大,出不了成绩,还容易引起小户们的反弹。陈明刚觉得澳洲人对老百姓的态度和大明官府对百姓的态度完全不同。真闹出事情来,自己讨个没趣是肯定的了。 大户们频繁的串联交通,给政保总署一个极好的机会,行动处的监视部门据此绘制出一幅“县内大户关系图”。中国人遇到困难,最先找的,自然是自家的亲戚朋友,这次可以大概了解他们彼此之间的亲疏程度。 刘大霖家也成了漩涡的焦点。黄禀坤第一次拜访他家的时候。刘大霖对他提出的问题不置可否。清理田亩的事情,在他看来是站在理上的――不管有没有澳洲人这码事,隐田、诡寄这样花样都是损害了朝廷的收益。 当然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切身利益总是要照顾的。个人与政府的利益相碰撞的时候,多数人还是选择维护自身的利益。刘大霖家过去不过是中人之产,自从他父亲一代开始有了科名之后,官定的免征额的就足够免除他家的全部钱粮了,但是人总是有亲戚朋友要照顾的。都是至亲好友的――他到底不是圣人,也就应了。时间一长,不知不觉中,刘家名下的土地居然多到了一千亩。 这次丈田的事情,刘大霖自己倒没受什么骚扰――陈明刚知道澳洲人对这个进士很是尊重的,有利用他的意思在内,所以和往年一样,根本没去送粮由。连过去每到此时登门请安打秋风弄个几贯钱花的惯例都免了。 但是陈明刚还是打算杀一杀这位过去现在谁都不敢碰的刘进士的威风。他不给刘大霖送粮由,但是诡寄在他名下的田主们,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陈明刚手里有很清楚的单子,知道每家诡寄在刘大霖名下的土地数量是多少,便直接给这些田主送去了粮由,要他们限时自报土地数量以备开征。 这下,刘家的三亲六眷,至亲好友都闹翻了天。大伙都知道陈明刚此人狠毒难缠,赶紧都上城里来看刘大霖了,要他出个主意。刘家在县西门内的宅子门前顿时挤满了轿子和从人。 刘大霖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喜静不喜闹,自从他的腿脚不便之后,更是极少出门,现在一下子来了这许多的亲朋好友,个个都要见他要他拿主意、想办法、办交涉。闹得他六神无主,只关照管家出面应付,自己躲到了书房里。 听着前面闹哄哄的说话声,刘大霖觉得无计可施。他即觉得愧对亲友,又很讨厌他们。似乎自己的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家是累世书香,祖父没有科名,但是颇有文名。父亲当过知州。自己又是进士。堪称本县响当当的缙绅之家了。要是过去,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写张片子往县衙里一送,没有办不下来的。现在,往县衙里送再多的片子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得和澳洲人交涉才行了。 但是和澳洲人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做得事情。 以澳洲人对他的优待尊崇来说,若是肯出面周旋一番,澳洲人总要买他几分面子,事情是能有个转圜的余地。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出这个头。 澳洲人虽然没干过什么坏事,但是总是化外之民,不服王化之徒,在临高擅自筑城建号,形同割据之势力。自己原本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能轻易招惹他们!髡贼若是存心要利用他,自己求人办事,不免就要落下把柄。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但是自家的亲戚朋友,又不能不有所交待,否则一个“刻薄”的名声,他也担待不起。 正在发愁,只见伺候他妻子的一个丫鬟来了,见他满面愁云,不敢开口,只站在屋门口探头探脑。 “什么事?”还是刘大霖发现了他,“有事进来说话。” “是,老爷!”丫鬟赶紧进来,“几位舅老爷、姨太太都来看夫人。现在在后堂说话,他们都想过来看您。夫人怕您身子不舒服,先拦着了……” “知道了,”刘大霖挥了下手,“你退下吧。” 丫鬟迟疑了一下,又说:“夫人请您看看,能不能照顾下娘家的几位至亲……” “你先回去伺候夫人,这事情我自有主意。” 丫鬟退了出去。说是“自有主意”,实则主意在哪里还根本不知道。刘大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竟然没个可以商量的人。 朋友,他自然是有的,但是这些朋友不是谈性理讲教化,便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说这些头头是道,真遇到了实际的事情一点有用的主意都出不了。大伙都奉承他“道高操洁,志行光明”,这话,他原也当得起,可是眼下的问题,却不是这“道高操洁,志行光明”能应付得了的。 想来想去,只有黄家寨黄老爷子的二公子黄禀坤――他好几天前就来拜访过,问自己将如何应对这次丈田的事情。因为刘家自他父亲为官起享受优免已经二代,平日里除了逢年过节应付下打秋风的胥吏之外,已经很久不过问粮赋的事情了。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想来,黄家父子倒是可以商量商量。黄家虽然是户土豪,但是多年来保卫乡梓出过死力。刘大霖对县里的事颇为热心,所以对黄家父子很是尊敬,彼此互通庆吊。黄禀坤过去考中生员,他还亲自登门道贺,给了黄家极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了一丝光亮。赶紧转动轮椅的轮子到门口,叫来佣人: “去向各位老爷说,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请他们先回去,到时候自然有个回音。” “是!”佣人正要离开。 “慢!”刘大霖知道这伙人大约都送来了礼物,“所送的礼物,一概退还。” “是――” “夫人的几位娘家客人,礼物也不要收,照样说这话!” 吩咐完毕,他又叫来一个贴身的书童,吩咐道: “你去县学一趟,请黄家二少爷过来一叙。 第二百四十四节 秋赋(九) 这会是下午了。请黄二少爷来用晚饭吗?” “不,”刘大霖想了想,用晚饭的话议事就要到晚间了。他自认处事光明磊落,夜里谈事未免有行踪诡异之议,“让他明早来。”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黄禀坤就来登门拜访了――这个年轻人早就被要干一番事业的想法冲昏了头脑。 上一次,俩人没谈出什么具体的内容来,这次刘大霖忽然找他,大约是这“丈田”的狂风也吹到了他的头上。 要是刘大霖愿意出面写禀贴,事情可就成了一多半了!其实以黄禀坤的见识来说,也知道就算省里派出官军,要赶走澳洲人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是他对髡贼的敌视心理让他不愿意正视现实。 “……我也是束手无策。”刘大霖苦笑道,“我自家的地,就算要我全部起课也认了――反正也没有几亩。可是亲戚朋友寄在名下的,他们即来求我,不能不有个交代。” “伯父,这回丈田的事情,据小侄看看是项庄舞剑。清理隐田诡寄是假,对付县里的士绅大户是真。”黄禀坤道。 刘大霖很是注意的听着。问:“这话我也听家人传进来过。不过清理田亩,原是官府的正办,澳洲人以此为由,又借了县衙的牌子,驳不倒他。世兄有什么法子?” “小侄以为,这一切的根子,就在髡贼身上。”黄禀坤低声道,“陈明刚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借此聚敛,但是髡贼的此举却包藏着极大的祸心,再与他们周旋下去,恐怕会先伤及自身。” “世兄你的意思是?”刘大霖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看他一副极有决断的面孔,显然是大事。不由得慎重起来。 “串联全县士绅、粮户和读书人,一起写禀帖,派人送到省城。”黄禀坤道,“此事还要伯父鼎力相助才成。” 明清官员很重科名和乡谊,但凡地方上的士绅要办事,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上都得有官员支持才行。而临高自古至今,就出了刘大霖这么一个进士,所以乡谊这块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刘大霖中举和登科时候的同年,任官的人不少,算是一条线路。在黄禀坤想来,如果刘大霖肯写几封“八行”,士绅大户们筹上五六千两银子去省城活动活动,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写禀贴?”刘大霖听了他的建议。有些出乎意料。他赶紧抬眼看了下门口,承值书房的佣人是他家的家生子,很是可。 “正是,伯父!”黄禀坤道,“士民上书不是小事……” 刘大霖却不这么认为。要说从大户头上聚敛的话,髡贼纵兵大掠,别说士绅大户,就是平民百姓也连骨头都吞下去了,何必来搞什么丈田。他虽然不喜欢澳洲人,但毕竟是读过许多书,明白道理的人:澳洲人在临高,不但当得起“秋毫无犯”,甚至堪称“仁义之师”,再者这次征粮,大头还是为大明征得么。 他摇头道:“不是我推拖。临高这里科名不显,不要说朝里,就是本省,也找不出几个临高籍的官员来,有的也不过教谕、训导、最大不过州县官,这禀贴上去有多大用处……” “至于我的同年,”刘大霖叹了一声。“登科之后就染疴回乡,并未授过一天的实官,同年之谊也有限的很,唉!” “只求伯父多写几封八行,自然派得力人手进省活动,无非多花了几个钱。” 刘大霖道:“省里接了禀贴如何――派遣官军来进剿?” “这个自然,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嗯。”刘大霖不语,他的内心很是矛盾。从感情上来说,他希望临高回到澳洲人到来之前的模样,他可以继续过他平静的书斋生活:每日里读书做诗,训导子弟读书。夏日的时候去城外的田庄避暑,有时兴致起来了,和好友们去县里的名胜游览一番,喝几杯薄酒。若是县里有事,再出来帮忙议议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但是这伙澳洲人来了之后,做了许多造福本地的好事。刘大霖世居此地,对临高的变化是是最清楚的:这一年来,不管是县里的士农工商,个个都得了澳洲人的好处,原本死气沉沉,荒僻的南陲小县,倒显得有些兴旺的景象出来。特别是最近他们重修县学,资助茉莉轩书院,还资助本县穷苦的读书人,这一切都是刘大霖过去想做而没做到的事情,这使得他对穿越集团的好感度大为上升。虽然自个是对其敬而远之,但是心里已经把他们的“乱贼”帽子摘掉了。 现在黄禀坤要他起头串联写禀贴,刘大霖实在不愿意下这个决心。他并不怕事情败之后会遭到什么后果。但是省里若是真得是出动官军进剿。这多年不遇,难得的欣欣向荣局面就会立刻化为飞灰。 刘大霖没有中进士之前曾在大陆上游学过很长时间。当然知道官军是什么货色,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败澳洲人,不管胜负如何,临高被其荼毒一番是免不了的事情了。 “世兄!”刘大霖沉声道,“此事要慎重!你和你父亲在本县剿匪镇黎多年,总知道官军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来了,本县向来公私匮乏,拿什么伺候这班丘八?这几年军伍哗变之事可是屡有所闻啊!” 黄禀坤哑口无言。刘大霖说得没错。别说是不是着一张禀贴就得能请来官军,就算官军真得来了,恐怕髡贼还没被打跑,县里先被这群丘八洗劫一空。当年提南村和马矢黎人暴动的时候,来镇压的官军的胡作非为他爹黄守统可是亲眼看见而且多次和他说起过的。要不是当年黄家寨已经壁垒森严,恐怕也得被抢个精光。为此黄守统多次告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官军一起打仗,要时刻提防官军,不仅要防备他们忽然逃跑,也要防备他们来抢劫友军:从人头、财物到粮食。 想到这里,他的盼“天兵”的兴头灭了一多半。要是官军真来进剿,别得不说,就是供给支应这块就够大户们肉疼上几年了,到时候多半是要嫌自己多事了。 黄禀坤顿时泄了气,但是他不甘心这样的失败。又道:“髡贼在临高。现在不过是暂伏爪牙。等他们羽翼丰满了,难说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我临高可就是沉沦万劫不复之地了!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这个自然要忧到。”刘大霖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澳洲人真要敢做出谋逆的大罪来,本县的士绅读书人都是不能容他的!” 这话说和没说一样。黄禀坤无语。 “还是要请人和他们折冲交涉才是。”刘大霖说,“须得找个合适的人来传话,把全县粮户的意思传达到。澳洲人不是蛮横无理之辈……” 黄禀坤的眼睛一亮:“若是这样,不如串联县里的粮户们一起给髡贼写禀帖如何?” “给澳洲人里送禀帖。”刘大霖若有所思。 “不错,就为今年的征粮之事。”黄禀坤说就请王师爷或者张有福居中接头,双方谈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重点是:不要陈明刚手。 “这倒是可行,”刘大霖说。“不过此事……” 他的话没说下去,这事情,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让个张三李四之类的小人物出马,要让澳洲人重视,出面的人物必须有一定份量。 本县澳洲人心目中最有份量的人,显然不是吴明晋,而是刘大霖自己。 刘大霖心里斗争了许久,他是不愿意出头面去做这种事的,更何况对方又是来路不明的澳洲人。 最后,他还是点头了:“也好,这事情,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 “伯父您的身子――”黄禀坤很诚恳的说,“还是让家父出面。” “不可,”刘大霖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自己不出面的话,恐怕临高也没什么人能出面了。看澳洲人,还有一点“向化”的意思,自己晓之以理,说不定还能收到点效果。总算对全县的士绅粮户们也有个交代,免去被陈明刚一伙勒索之苦。 黄禀坤心中大喜,刘大霖肯出面,原本犹豫摇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粮户们就肯参加这次的请愿了。也能让髡贼们打得是什么算盘,也够他们好好的难受一番了。 澳洲人会不会让步,黄禀坤并无十分的把握,但是此事能让穿越集团头疼一阵他是肯定的。要是寻常的海盗土匪,自然不吃你刘进士黄进士这一套,但是澳洲人一天到晚要表现自己的“爱民”,绝不会破脸。为了应付刘大霖,大约也不得不做点姿态来。 “你们不是一天到晚‘保境安民’,这会粮户们都骚动起来,看你们如何的‘安民’!” 黄禀坤暗暗得意,虽然不能去省城告状,但是借着这次机会把大户们都串联起来也是很大的成就了。 第二百四十五节 秋赋(十) “伯父肯出面的话,小侄原为马前卒,为前驱奔走。”黄禀坤显得很是热心的样子。 “好,这就偏劳你了。” 黄禀坤告辞出来,满身都是干劲,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定定神,决定先回县学去联系同窗,大伙集思广益做一篇声情并茂的禀贴出来,也好给刘大霖开开眼。 生员们都是读书明事理的人,历朝历代,读书人都是国之栋梁。他坚信本县的生员也是这样的栋梁之材。 然而县学里的一干秀才,却对这事情不甚热心。任黄禀坤如何说这是事关全县的大事,多数人表现的还是很犹疑。有人说这是自家长辈的事情,晚辈不便嘴;也有的听说要去给澳洲人上禀贴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干脆就不吱声了。至于穷苦人家出身的生员更是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因为家里根本就没多少田地,在他们最朴素最现实的感情里:要是得罪了澳洲人,把补贴自己的钱粮停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这笔津贴,家里喘息过来了,老婆孩子能吃几顿饱饭了,积攒一点,到年底还能扯些布料,买几斤肉改善一下。 黄禀坤说得口唇生烟,除了一个县城里李家的子弟,名叫李孝朋的生员之外,没得到谁的拥护。更不用说大家出主意写这篇“禀贴”了。李孝朋家也算是县里的“世家”,他家祖辈是皖北人,曾经追随过朱元璋打过天下,当了本地的一个小官,从此落户于此。李家过去一直在县里原本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倒不是他家的地有多少,而是他家长期世袭垄断临高县城里的“粪段”。 粪段的拥有者要承担为居民清理粪便的工作。这买卖虽然听起来很臭不可闻,实则不需要主人亲自动手,从四乡农民里雇用倒粪工人来干活,连工资都不用付――直接用粪便当工资支付。清理出来的粪便垃圾由农民买去当肥料,这种收益不但稳定而且利润丰厚。在工商业极其不发达的临高县里,就算是很大的买卖了。李家藉此还从事农村高利贷的生意,聚敛了可观的财产。 有钱就要置地,李家在乡下也有千把亩土地,征粮的事情和他家有切身关系,其次则是李孝朋对澳洲人有着很大的敌意。原来他家一贯算是本县首富,苟家虽然钱财极多,毕竟是上不得台面,夸耀不得的。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忽然就出了几个暴发户,特别是林全安――穷人乍富,免不了要炫耀一番。而且他为穿越集团走遍全岛采购各种工农业物资,很有了些见识,在服用享受上俨然成了本县的第一人,让李孝朋很不服气。 他又个爱动不爱静的主,颇喜惹是生非,原本就嫌在县学里读书无趣,听说这事能让澳洲人难堪,当即就表态愿意鼎力相助。 李孝朋的文章写得不怎么样,狐朋狗友倒是是不少。一声招呼能聚拢起四五十人来。黄禀坤觉得这些闲人虽然没什么用,起码也能壮壮声势――乡下人胆子小,到时候怕有人要临阵胆怯了不敢来。 黄禀坤见在县学里没什么效果,便打算先在城里的几家大户中间游说。当即去王赐那里告了假。 离开县学正在街上急匆匆的走着,文庙拐角的地方极其冷落行人稀少,黄禀坤自顾自的走路,却忽然被绊了一交,幸好他有点武功底子,下盘很稳,踉跄了几步才站住。见墙角坐着个乞丐,蓬头垢面,鹑衣百结。一根竹竿横到了巷子中间。 因为澳洲人不许有乞丐,凡是到他们地界上行乞的,不管如何装可怜或者真可怜,一概会被派出所抓走,有病的送到医院给治病――给第一批医学学员们练手,没病的直接抓劳改队干活。县里的乞丐已经少了许多,余下一些就流入到县城里来继续他们的职业生涯,这里澳洲人是不管的。 黄禀坤怒道:“你个要饭的花子,竹竿怎的乱摆?”很想赏他几脚,但是想到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没空和乞丐较劲 乞丐却并不害怕,缓缓将竹竿收了回来,只见此人微微抬头,一张乌漆墨黑看不出什么肤色的脏脸居然咧嘴一笑: “禀坤兄,别来无恙。” 黄禀坤大吃一惊,声音耳熟,一时间却想不出是谁。再仔细看对方,脏乎乎的脸孔上,横七竖八的几道疤痕,看上去很是恶心。但是面容很是熟悉,迟疑的叫道:“你是――” “苟承绚!”乞丐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怎么,认不出来了吧?” “是你?!……你怎么回县城了……” “嘘,不足为外人道!”乞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见他又要问什么,对方低声道:“文庙后的伏波祠,我在那里。”说着又抖抖索索的垂头不语了。 黄禀坤环顾四周并无行人经过,赶紧离开了。 他的心脏一阵狂跳:苟承绚回临高了! 苟家虽然一家人都声名狼藉,苟承绚也不例外――此人放债聚赌样样精通,是家中“事业”的一把好手。虽然不见得有徳,却有才。让他考中了一个秀才。自此之后,苟家的气焰就更加嚣张起来了。苟承绚不大来县学――他无心于此,也知道自己在县学里不大受教谕训导的待见。除了偶尔来走走打个招呼之外就很少见他的面了。黄禀坤因为对苟家的印象很坏,对苟承绚从不假以颜色。 前天,他刚看到县学里有布告,广东学台衙门已经行文临高县衙,革掉了苟承绚的秀才功名。以苟二父子的作为来说,革掉这个秀才是大快人心之举,只是觉得奇怪――自从苟家覆灭苟二父子失踪已经快一年了,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道文? 没想到苟承绚胆大妄为,居然敢潜入县城!黄禀坤的心一阵紧缩――他冒着风险回县里来做什么?肯定是向澳洲人来报仇了。没想到苟承绚居然这么有种!他虽然一贯看不起此人,现在也不得不为他的胆识而钦佩了。 实际上苟承绚回到县里是迫于无奈。自从他父亲到了临高山里投过去当土匪的把兄弟胡烂眼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在琼山县深居简出――诸彩老的人一直在找他们。原先他爹一二个月还有一次信来,后来就干脆没了音讯。打听了许久都没有消息,直到后来才从商贩口中得到消息:说临高正在剿匪,土匪被扫荡一空。 苟承绚听得消息急得团团转:一则父亲下落不明,二来当初他们父子仓皇出逃,身边没带多少银子,在琼州府和广州的活动已经耗去了不少的钱,眼见身边的钱财将尽,自己就要流落街头,苟承绚无可奈何,只好冒险回临高。 临高自己的老婆家是不能去了。苟承绚和老婆的感情很差,当年是一时兴起,看人家女儿漂亮才强娶回来的。婚后不久他就厌倦了。d日当天,他老婆就回了娘家。这次要是去投奔自己的丈人,恐怕会给立马绑起来送给澳洲人砍头。 想来只有外家能去,纵然不能收留自己,给些银子总是办得到的。只是不知道髡贼有没有来个斩草除根,把自己的外家也给屠灭了。苟承绚乔装打扮成乞丐潜入了临高。他一路小心翼翼,到了外家,以要饭为名上门,终于得以和亲人见面,但是他不敢在此停留,这里肯定是髡贼注意的重点,万一来个突然袭击,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了。 最后决定回县城去:他听说髡贼几乎不去县城,城里还是老样子。他过去是本县的伏地虫,县城里的各个角落都很熟悉,找个地方偷偷躲藏起来还是办得到的。 但是县城里自己的熟人太多――过去的胥吏中的狐群狗党就有不少,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保不定就把他给卖了。苟承绚最后把心一横,在自己脸上划了几道伤痕,又把眉毛剃个精光。他原本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形容消瘦了许多,加上一路上风餐宿,面色晦暗,再加上这番收拾,自信熟人已经不能第一眼看出自己了。这才潜入县里直接在县学后面的伏波祠里落脚。伏波祠供奉的马援,在县里的众多的“官祀”中是很冷落的一个去处,连香火道人也没有,只有些乞丐在那里落脚。 非常意外的,他在祠堂里找到了原本在他家的赖家兄弟。自从苟家覆灭之后,兄弟两个没了生计,他平时为苟家当差不免有些狗仗人势的威风,落魄之后墙倒众人推,无人肯看顾,兄弟俩人自小就是游手好闲之辈,不懂营生,也不愿意出力干活,就此沦为了乞丐。 主仆三人见面,顿时抱头痛哭。按说平日里苟承绚和这两兄弟也没什么感情,但是眼下同为沦落人,心中亲近了不少。赖家兄弟没有多少见识,见少主回来,便撺掇着要少爷报仇雪恨。(!) 第二百四十六节 秋赋(十一) “我何尝不想报仇雪恨!”苟承绚原本对髡贼极为恐惧,回到县里只是想利用“灯下黑”悄悄的潜伏起来,伺机打听父亲的消息,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取回苟二沉入水井里的铁箱――只要有了这口箱子里的财宝,再远走高飞也不迟。现在听了赖家兄弟的蛊惑,心里的怨恨也发酵起来,自己原本在县里呼风唤雨,多么威风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有家不敢回,沦为乞丐苟且偷生,想到这里,他就仇恨满腔。 要报仇得自己的力量。苟承绚这次随着父亲去广州活动,事情没办下来,见识长了不少,知道指望朝廷那是白日做梦――临高这里的事情不闹得不可收拾,朝廷里当官的才懒得来理会。 苟承绚自幼跟着父亲和伯父混,苟家庄上又收留过许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江湖上的各种道道知道的不少,知道眼下想在髡贼眼皮底下闹事是痴心妄想,只能先躲藏起来再伺机而动。为此,他和赖家兄弟就一直藏身在这个冷僻的伏波祠里。他手里有点从外家得来的银子,加上还有三脚猫的功夫,其他几个歇脚在这里的乞丐全被他收服了,完全依他的命令行事――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是谁。不知不觉中倒在县城里闹出一个丐帮来。 苟承绚很是小心,实际上他连东门市都很少去,只在县城里活动――这里髡贼很少来,就算来也是少数人,在人群中特别刺眼,很容易分辨,也就能及时躲开――只和赖家兄弟借着沿街行乞的机会打听县里的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穿越集团在县里的种种举措,他多半都知道。苟承绚知道这伙澳洲人其志非小,多半还有乱臣贼子之心,心里大喜。若是只是简单的黑吃黑,自己这一家可就算是冤沉海底了――当然在别人看来应该叫罪有应得――但是髡贼摆出的明显是要造反作乱的架势,或三年或五年,朝廷非来进剿不可!天兵一到,自己接应有功,翻身的日子就到了! 最近穿越集团通过陈明刚征粮的事情也传到了他的耳朵了。平日里乞讨时候从大户们的门房厨子那里,他得知了许多大户们不满的信息。这一异动让苟承绚觉得机会来了。他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到县学里去打听下消息――他自己也是生员,知道读书人对时政总是最为热衷的。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苟承绚决定在县学里面安个耳目。正好王赐最近手头大为宽裕,打算为县学添雇几名杂役。赖小因为年龄小,名气没有他哥哥那么臭,加之又摆出一脸的可怜相,就混上这个差使。所以黄禀坤在县学里的活动,苟承绚是一清二楚。 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的观念,苟承绚认为可以拉拢黄禀坤,这个主意他想了一晚上,黄家父子是县里和髡贼有血仇的大户,杀子杀弟之仇,他相信黄家父子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苟家和黄家,过去虽然也不对路,毕竟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仗。 “少爷,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那黄家小子把您给出卖了……”赖家兄弟劝谏道。赖大提出自己去和黄禀坤谈。 “没事!你们格子太低,黄禀坤很难信你们,非我亲自出马不可。”苟承绚很有把握的说道,“你们放心!黄家不但和髡贼有血仇,当初打髡贼最出力也是他们!刘大霖不过是出谋划策,黄家可是赤膊上阵,就冲着这个,黄家和髡贼之间也得是势不两立。他最多不理我,绝对不会把我给卖了。” 看黄禀坤走远了。苟承绚嘴角出一丝微笑。论到观人的颜色,他可比这个耕读世家的良家子弟强上百倍,这一瞬间,他已经看出了黄禀坤心里的慌乱、犹疑……此事有戏! 他赶紧起身,钻入了另一条巷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苟承绚又在背人的荒街冷路上走了一圈,捱了一个时辰见没有异样才回到伏波祠来。 这间伏波祠,还是大明洪武年间修建的,当年格局不算小,前后三进院落。如今只留下第二进的正房和最后一进的屋舍还算完整,其他早就坍塌成瓦砾了。围墙更是残破不堪,到处是洞。院子里满是杂草。这里就是白天也没有人走过,极其冷僻。是个好藏身处。 苟承绚和赖大占据了最后一进屋子。他现在贵为“丐帮”头子,身边有个乞丐服侍也不算稀罕。其他五六个乞丐住在前面一进里。苟承绚象征性的收他们一点抽份,实则还经常接济这些人为自己跑跑腿,办点事。但是暂时还不敢要他们为自己办正事。 刚回来,就见赖小回来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在屋子里等他。 “少爷!”见他回来,赖小开口叫道。 “不要叫我少爷,你要害死我啊!”苟承绚脸色一沉。 “是,是,小的又忘了,陈头!”苟承绚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陈记”暗指自己不忘仇恨之意。他赶紧向苟承绚报告刚才在县学里黄禀坤企图发动书生们起来写禀贴不成的事情。 “……除了李孝朋这个呆头之外,酸子们都不愿意出头。” “好。”苟承绚想这样的话,缺少盟友的黄禀坤和自己联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便把自己的今天的行动和赖小说了。 “可巧他今天就碰了个钉子,”苟承绚得意道,“真乃天助我也!” “防人之心不可无。”赖小提议道,“少爷你看是不是再准备几个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躲起来……” “嗯,这事我想过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再好的地方了。” 临高城里人口不多,空房不少。不是“官祠”,就是各种早年建造,如今已经荒废了的“官房” 不过这些房屋泰半已经坍塌毁损,住不得人了。 “北门小校场里有许多空的营房。”赖小说,“小的去看了看,有几间还是可以住人的。那里屋子多,象个迷魂阵。而且离少――陈头你的家也近,找到机会或许还能回去看看……” 苟承绚知道在被堵塞的北城门附近就有大片的空营房,的确是个藏身之处,不过正因为离自己的家近,他才避之不及――谁知道髡贼有没有在附近布置眼线?再者他现在有了伺机报仇的心思,倒把取财宝的念头淡了许多。 不过水井里有财宝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赖家兄弟,得防备着见财起意。 “那里不行,说不定有眼线盯着,出入频繁了惹眼。”苟承绚摇头道。 “清节院那边也可以。” 清节院是县里收容立志守寡的“节妇”的,这种半官半民的设施在人口稀少财政困难的小县城早就维持不下去了,房子也荒废了。 “行,”他点点头,“晚上我让你大哥先到那里去准备一下,咱们也得来个狡兔三窟。” 正说着话,只见赖大也回来了。他今天是奉命特意到城门口去查看人头和布告的,苟承绚不敢在城里打听剿匪的事情,只是一味的听人闲话,并没有听说胡烂眼或者自己父亲的死讯。这让他多少放心。听说城门口有剿匪的斩的匪首人头和布告,便关照赖大去打探一番――赖大认得几个字――看看上面有没有这两个名字。 “小的已经看过,”赖大道,“人头都烂了,看不出是谁,布告里的名字并无胡烂眼和老爷的名字!大约是平安无事。” “这个最好!”苟承绚松了口气,“大约胡烂眼的山寨还在!” “那小的到时候去打探一下!”赖大自告奋勇。 “好,你去探听下虚实也好。”苟承绚想要是能借此和父亲联系上,又多了外力。 “少爷――”赖大吞吞吐吐道,“还有件事。” “说么。” “我又见了一张布告,上面说,上面说,”赖大咽了口唾沫,“革了您的秀才功名……” 苟承绚脸色顿时煞白,一时间呆住了。赖小赶紧扶住了他:“少爷!” “没事!”苟承绚眨巴了眼睛摆手道,却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秀才功名这可是他身上最有用的一张皮,苟家正是因为有他这张皮,才能在县里和士绅们分庭抗礼――否则他们始终不过是地方土霸而已。因为有这张皮,走到哪里,官府士绅都得对他客气几分。 现在自己的这张皮居然被人揭了!以后他就是见到县官就要磕头,一言不对就会被剥掉裤子打屁股的“草民”了!这个打击之大差点令他崩溃。赖小见他脸色变化不定,面色发白,冷汗直冒。知道有些气急攻心了,赶紧从身边掏出“诸葛行军散”,给他吹了进去,半响,苟承绚才缓过神来。 “少爷,您别上火,这事情已经这样了――”赖大正要劝解。苟承绚有气无力道:“不要说了。我现在这个模样,有没有功名还不是一码事 第二百四十七节 秋赋(十二)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的仇恨愈发强烈了。此事十之八九是髡贼和县衙里的人勾结所致!这会他的心里不仅充斥着对穿越集团的,也有对全县的恨意。 “吴明晋,你等着吧!”他咬牙切齿,“你个勾结髡贼的败类!” 赖家兄弟不敢吱声。这个秀才的功名有多要紧他们自然是懂得。失去了这层保护伞,这位少爷就是地道的“草民”了。 黄禀坤见到苟承绚之后,心情起伏不定。苟承绚忽然回到县城是来找髡贼报仇的。他敢冒险在自己眼前现身,显然是吃准自己不会去告发他――这坏蛋猜度人的心思倒是准得很! 他此刻现身的目的自然是要和自己结盟对付髡贼。是否和他联手,黄禀坤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联系到最近革除苟承绚的秀才功名,有点悟到了其中的关节--髡贼对苟二父子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双方是势不两立。如果自己和他搞到一块去,万一事发,黄家寨就是第二个苟家庄! 想到这里,黄禀坤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不懂什么叫敌我矛盾,什么叫人民内部矛盾,但是仇恨是有等级之分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自己暂时还没必要舍生取义。 最后他决定,暂时不去理苟承绚。反正他既然在城里,要找总是能找到的。再者,不管双方是否联手,苟承绚总是要找澳洲人的麻烦。 黄禀坤在积极活动,陈明刚一伙也没闲着。等二限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妥了全县多数大户们的条件。自然这里面充满了恐吓、许愿、贿赂…… 陈明刚看着粮差们送来的簿册,觉得很是畅快。这一次没有一家士绅大户敢于顶撞他们的要求,讨价还价自然是有的,但是都在他愿意让步的幅度之内――陈明刚很小心,没有把大户们逼得太狠――澳洲人能在这里待多久还是未知数,自己也只是第一次为他们服务。 这次“丈田”,不费吹灰之力,起课的田亩就多了近一万亩出来。不算耗米,就按照官府一贯的正额三斗五升的起课,平白就多了三千几百石的粮食。这笔重礼恐怕会让澳洲人喜出望外。自己明年的包揽也就有门了! 自己这方面,同样也油水丰厚。仅仅每石上派加的一斗好处,今年的收益就有差不多一千石!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敢想过的好处――以往大户们的耗米往往是收不足额的,有的连正赋都要赖。这次不仅耗米全数缴清,加派的一斗也没人敢公然拒绝的。更不用说在关于上报田亩数量多少中收取的各种好处了。光从粮差们满面的油光就知道每个人都捞了不少――当然他得到的最多。 然而陈明刚翻看到后面,面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他翻完册子,在椅子上坐了许久,双眉紧锁想是在考虑什么,廊檐下他的一个小僮仆却知道这是他要发脾气的前兆,赶紧躲得远些,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伞店小胡”这时却来了,陈明刚看了下他缴来的账本,又夸了他几句。“伞店小胡”满脸堆笑,不顾自己的瘸腿,连连请了几个安,把陈明刚大大的奉承了一番。 伞店小胡虽然脚有些瘸,心眼却活泛的多。他自小在伞店学生意,后来巴结上了个粮差,把这行里的窍门都学会了。当粮差第一要心狠手辣,孤儿寡母跪在眼前哀求一样能抢走最后一合米;第二要身子熬得住,催税征粮要下乡奔波,风餐宿是常事,有时候还要和人动手打架见血。体魄不强健的人是吃不了这碗饭的。伞店小胡在身体上吃了亏,光心狠手辣还混不上这碗饭,他的本事主要是在“知数”上――一块地不管如何的不规整,高明的粮差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几亩几分,稻子的长势如何?大致能收多少。这种功夫,全实践中摸索,还得懂点简单的几何和数学。一般的粮差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 伞店小胡因为从小学生意,多少有些底子,加上平日里堪称勤奋,在这行里就是以“知数”出名的。他的看田本事,连陈明刚都自愧不如。 大约因为身有残疾的关系,小胡对向上爬的欲望特别强烈。当然,在粮差这个行业里,上升的空间几乎是不存在的。不管你的水平好坏,统统都是户房书办的狗腿子而已。小胡的目标,就是当狗腿子中的第一人,也就是陈明刚的亲信。 陈明刚最亲信的人,自然是他的几个徒弟。不过这几个徒弟里,他知道只有周七才算是未来能继承衣钵的人,其他几个不过是打杂供差遣的人罢了。伞店小胡的目标,就是攻掉周七。 周七打小就为陈明刚奔走办事,师徒情份很深。不是轻易几句谗言就能攻掉的。自从陈明刚纳了秋红当外室之后,小胡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不过他很懂策略,平日里只是在关键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渗些凉水过去,看似说者无心,却让陈明刚听者有意。加上周七在他身边一直不甚得意,接师父书办位置又无望,偶然也会有怨言外。这些话有的就传入了陈明刚的耳朵里了。渐渐的,陈明刚开始对这个徒弟有点不信任起来。 小胡见陈明刚面色不快,心念一动:“八爷!有什么事情么?” “哼,”陈明刚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竟然私下卖好!以为我不知道么!” 伞店小胡这会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最近市面上有风言风语,说周七在这次“丈田”的闹剧中为自己搞了不少的好处――大户们为什么肯给他好处,显而易见是在“谈斤头”的时候放了水。陈明刚大约就是在为这事情恼火。 于是他故作懵懂道:“大户们这次都在叫苦连天,说这次‘丈田’是剥他们的皮……” “剥皮?拔他们几根毛就叫苦连天了。”陈明刚不以为然,“这会居然连几根毛都没拔到!还欺瞒到我的头上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这下他百分之百肯定是周七的事情了。便故作惶恐道:“八爷,大伙可都是实诚办事,断然不敢欺瞒您老人家的,真要有这样背师伤道的人,大伙也断然不能容他的!” 原本陈明刚只是恼周七私卖人情,现在被小胡一点,成了“背师伤道”,心里不由得愈加恼火了起来,再想起最近市面上的风言风语,特别是和周七和秋红之间的闲言碎语,对这个徒弟厌恶之情更加重了。 “嗯!”陈明刚点点头,道:“你先去吧!” “是!”伞店小胡见陈明刚脸色阴沉了许多,知道自己的眼药上得恰到好处,心中暗喜,赶紧退了下去。 周七却还浑然不觉,他在这次“丈田”中大放交情的确是事实。这些年来,他为陈明刚前后奔走,临了连个老婆都没娶上。手中也没有多少积蓄。加上师父又在秋红的事情怀疑自己――他和秋红之间倒的确是清白的,染指师父的女人,周七还没这个胆子,当年县里一个青皮混混就因为调戏一个师父看上的外来女戏子,被捆上了石头沉到河里头去了。 秋红不秋红的,他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虽然那女人的确看起来勾人。至于说银子,这次丈田里拿到的好处也不少。周七最为担心的是自己的前途。 师父有三个儿子,除非他们一下子全死掉,否则这书办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的。陈明刚的大儿子已经成年,对周七态度一般,并不亲热。这位书办少爷身边自然也有一群帮闲的,到时候自己想去凑趣都未必有人要。 自己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人生就算过了一半,将来能不能在这师弟的手里讨饭吃还未尝可知。师弟对自己的一般,师母对自己更不怎么样,因为他一直是帮着师父搞女人,师母对周七早就非常厌恶,从没有好脸色了。再想到师母娘家张家的二兄弟,周七更是觉得前景晦暗。 要在师父百年之后继续在临高混事,周七抱定宗旨得奉承好大户。他们是祖祖辈辈在这里的,能和他们有良好的关系,将来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有口饭吃。 当然他也想过奉承好澳洲人,不过周七觉得:澳洲人很难说能在这里待多久,要是象台风一样刮过就完了,自己可就白费力气了。 为此,在这次丈田的时候,他尽量照顾大户们。师父交给他的数目,总是最后定一个底线的数字。他觉得既然底线是师父订的,自己能达成也就算是完成了,师父那里不致于有什么话说。大户们出于感激的馈赠也得了不少。 眼见事情已经办了一大半,差使也很是顺手。周七心里畅快,加上手里又有了几个活钱。专程到东门市去散心:吃吃喝喝,再叫上一个姑娘,让自己这些日子忙得疲乏的身心舒畅一番。(!) 第二百四十八节 秋赋(十三) 东门市的酒楼有两座。一座是商馆酒楼,属于“半官方”的,是穿越集团专用的招待酒楼,平日里也对外开放,但是因为去得多数是澳洲“首长”,本地的普通的小民是不大敢问津的。 另一座就是较为平易近人也比较有噱头的“福利社酒楼”,这酒楼据说是个女澳洲人开得,酒菜也极好,去得人就五花八门了。周七对此地早就心向往之了,因为囊中羞涩也没敢问津――上澳洲人的酒楼去吃霸王餐,他还没这个胆子。 这次手里颇有了几个钱,自然要去开下洋荤。 周七上得酒楼,早有伙计过来殷勤招待。他一个人独醉,也不需要什么单间,选了个临窗的座位,点了几道久负盛名的菜肴,其实不过就是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之类的玩意,又吩咐开了一瓶甘蔗酒,自斟自饮起来。 正吃喝的高兴,忽然听得楼下有人在唱曲,这种唱俗曲的市面上常有。有的做道人或者和尚打扮,其实即非道士也不是和尚,唱得除了劝人向善和宗教故事之类,还有各种俗曲。间或也把市面上的各种新闻编成曲子演唱。 周七原本不以为意,喝了几杯酒,听得下面的唱曲人连说带表,周围围观的人不时发出淫笑和哄闹声,煞是热闹。便渐渐的仔细听了起来,没想到听几句差点七窍生烟,原来这唱得是秋红的事情。 曲子里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指明叫“秋红”,却叫“红姑娘”,至于那天被陈明刚老婆殴打的事情更是说得活灵活现,这还罢了,下面编排起“红姑娘”和夫家的一个叫“小七子”的家仆的艳事来。不但声情并茂,而且故事有枝有叶。什么小七子半夜爬墙进闺房,躲在床底下等等,至于后面群众喜闻乐见的种种内容更是花样繁多,听众们一个个听得歪嘴直流口水。 周七气急败坏,恨不得直接就把酒壶飞下去砸了场子,不,不仅要砸场子,还要叫快班的人来抓唱曲的到衙门去好好的收拾一番!但是这里是东门市,衙门里的人上这里喝杯水都不敢不给钱,哪里还谈得上抓人,自己要是一酒壶砸下去,立马就得进劳改队砸石子筛沙子挨鞭子。 周七气急败坏还不是自己由于被污蔑成个淫虫,而是这事情牵扯到秋红。师父早就在怀疑秋红和自己不干净。外面坊间也有不少流言蜚语,现在又来了个活灵活现的“小七子夜会主人妾,红姑娘大闹葡萄架”,再传到师父耳朵里简直就是不堪设想。周七对自己的师父很了解――是个极刻薄精明的人,但是在女人的事情上就特别容易犯浑。万一他一个气昏了头要自己的好看,这几十年的徒弟就白当了! 可惜这会是在人家的地头上,有力也不敢使出来。周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着,只盼着人群早点散去,自己好赶下去给唱曲的一个警告,再许他些银子让他乘早滚蛋。 唱曲的倒是不着急,唱完了“红姑娘”的事迹,又换了一段,周七细听和自己这边无关了,原来是编唱的辽东战事的时事新闻,这里的人隐隐约约的知道,朝廷在极北的地方正和野人打仗,但是对具体的事情一无所知,因此也有许多人在听。周七对朝廷大事不感兴趣,听得和自己无关了才放下心来。只在酒楼上等着散场。 这个小小的曲,让周七原本轻松的心情坏了许多。想到自己和师父的关系,自己的将来,看起来真是十分的灰暗。 心情一差,喝酒就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了。不一会,一瓶甘蔗酒就下肚了。这朗姆酒是蒸馏酒,虽然有些许甜味入口容易,酒精度也有四十来度,周七已然有些微醺了。 酒入愁肠,更是牢骚满腹。周七想着自己十三岁拜师,鞍前马后的跟着陈明刚快二十年了,一贯忠心耿耿,一点好处没有,到了还要为个土娼被师父猜忌,不由得对师父怨恨起来。 正喝着闷酒,忽然听得有招呼: “哟!这不是七哥么?” 周七抬眼一看,见来人四十来岁,长得又黑又胖,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头上是顶油渍渍的网巾,身穿的一件不知道什么色的长衫,看起来不象个体面人,倒象个小商人。他眨巴了半天模糊的眼睛,才想了起来: “这不是苟布里么!” 苟布里当年在苟家庄当外厨房小灶上的厨子,陈明刚每次去苟家庄就是他做饭招待,周七伺候师父,常在厨房出入,和苟布里相识。 “正是!”苟布里满脸堆笑,“七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我也是一个人,一起拼个桌子吧。我请客!” 周七见有白食可吃,自然不推辞。就随着苟布里过去了。苟布里却占了一个单间,圆桌上摆了七八个菜点,都是酒楼的拿手名菜――特别是当中的一只烤乳猪,更是让周七眼皮发胀。这只烤乳猪,过去只有大户人家的重大宴席上才会有,据说到了广州,一只就要卖一两银子! 伙计过来把酒菜移来,重新摆过碗筷。两人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周七借着酒意道:“老苟!你现在是发达了!一个人喝酒还吃烤乳猪,过去你可是只有烤着给人吃的份啊。” 苟布里笑道:“这不是托澳洲人的福么!东门市这么好一个市口,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里人又多,还肯花钱。我开家小小的酒店,也很过得去!” 周七一听他“很过得去”,按照他的老脾气是张口就要“打秋风”的,不过他心里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衙门的威风在东门市这里吃不开,嘴张了张又咽了下去。只叹息道: “你们一个个过得倒是不错!唉!” 话里牢骚的意思表无遗,苟布里见他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知道时机已到,便乘机问道: “七哥!最近你不是在帮着你师父征秋粮么?这一季下来,自然又有不少好处……” “好处虽多,却不是我的――”周七其实和苟布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但是眼下他心情苦闷,又多喝了几杯,有人能够叙谈正是求之不得。不由得把心窝里的话都掏了出来。 说到自己的师父刻薄寡恩。说到自己对前途觉得无望,说到师父对自己的猜忌……周七满心的委屈不满一下都倒了出来。苟布里只是洗耳恭听,不是附和几句,又不时的给他斟酒添菜。让周七觉得很是畅快,说话也不由得越来越骨了。 “……东门市这里还在唱什么红姑娘的曲子,”周七大发牢骚,“这种事情,是随便编排的么。我师父那个人,为了这点子无根无底的事情已经很不待见我了!” “只要你自己拿得正,坐得直,脏水就泼不上了――” “主意是容易捏。做起来不容易,浑水要泼到你身上,要躲掉也蛮难的。”周七懊恼道,“也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编排这个!” “总是和你有仇的,要不就是和你师父有过节……” 想来想去,这事情多半是张家兄弟搞出来的。他们对秋红恨之入骨,这种泼脏水的事情,只有他们会做,也只有他们有这个本事能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只是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处――自己对张家兄弟当然无可奈何 他懊恼的叹了一声:“……如今我也是混一天是一天,乘着现在还能搞几个钱攒着养老。不然就陈家那几个小王八蛋,还不定怎么刻薄呢!” “你的几个师弟,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苟布里一双小眼睛溜溜乱转,“倒是张五,做起事来一股子狠劲,以后七哥你要多加小心。他寻你师父的晦气是不敢的,难保不拿你泄愤……” 周七一凛,这倒是的!张五那混小子,敢跟着他姐姐去抓打秋红,打自己还不是顺手为之。陈明刚到底是他的姐夫,又是户房的书办,他不敢怎么样。自己算个屁呀!就算被他打死了,以他哥张十是刑房书办的身份,也能把这事给了了。师父恐怕也未必会为自己出头…… “唉!”周七又叹了口气,“总是时运不济罢了!我不过是一门心思的为师父办事,没想到别人家务事也能闹到自己的头上!”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见机,不要陷得太深――” 周七虽然有些晕乎乎的,但是这话却听得明明白白,似乎话里有意,忙探问道:“苟兄?” “你师父的那潭水,”苟布里故作神秘道,“不要陷得太深了。” 周七似懂非懂,苟布里的意思他有点明白,无非是叫他不要太死心塌地的给师父办事,但是这话里似乎另外还有意思。 “毕竟是我们是师徒,”周七道。“他关照下来的事情,我能不做?做了,又不讨好!难!” 苟布里道:“七哥,你还是要及早想条出路才是 第二百四十九节 秋赋(十四) 出路的事情,周七不是没想过。不过苟布里这话一出,顿时警觉起来。不由得看了一眼对方。试探的问道:“不知道有什么出路?” 苟布里至此不再隐晦,悄声道:“难道你就不想有朝一日,当本县的书办?” 周七刚想说师父有三个儿子,再怎么都轮不到自己,马上意识到以苟布里的资格,他有什么本事说这样的话?必然是有人自爱幕后指使。 事情关节重大,周七慎重起来:“人往高处走,怎么会不想!” “只要你有这个念头就好。”苟布里当下悄声把澳洲人想让他出任新的户房书办的意思透给他。 “这怎么可能!”周七听了连连摇头,“你不知道户房书办说到底就是要有鱼鳞册?师父不肯把册子传给我的话,当了书办也没用用!” “这事情,你不用担心。澳洲人的本事大得很,这点小事你觉得他们会办不了?”苟布里的小眼睛眨巴着。 周七点点头:“澳洲人没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让我来当这个书办,总有什么条件吧?” 苟布里笑着点点头:“七哥痛快!其实也没什么条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临高是澳洲人说了算,总希望把衙门里都换上自己的人,这样使唤起来更容易不是……” “我哪里算他们自己人――”周七疑惑道。 “呵呵,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苟布里的眼睛闪闪发亮,“要不是澳洲人对征粮、鱼鳞册一窍不通,会轮得到你当户房书办?眼下正是一个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 周七默然。澳洲人的到来的确是个机会!眼下在县里只要往他们那奇怪的半腰布靴前一趴,卖身投,肯定多多少少能捞到好处。现在是他们主动来招揽自己,开出的户房书办这个位置是在是太诱人了。 但是周七不敢答应,第一是自己这么干“背师伤道”,在胥吏里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人物。其二,以师父这个人的个性,要他自己退位让贤是不可能的,必然是被澳洲人逼迫着让位。以后肯定还会有许多的是非。 “你放心好了。”苟布里似乎知道他害怕什么,“你师父,到时候自然就会愿意”他做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动作,“你是他的大徒弟,由你接他的位置大家不会有话说。” 周七怦然心动。当胥吏第一件事情就要把良心泯了,所以师父会遭遇什么下场这事情对他没起什么感情波澜。所担心的不过是后果而已。 “他还有儿子,如何轮得到我?别忘记刑书张十可是他们的舅舅!”他连连摇头,“再说了,师父手下的粮差很多,未必都会服我啊。” “能不能服你,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不然澳洲人要你做甚?澳洲人又不是你亲爹。”苟布里赤裸裸的说,“至于张家兄弟的事情,你不用管,自然会帮你料理。” 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澳洲人会“罩着他”,张家兄弟再狠也狠不过。 周七迟疑了一下,才很小心的说道:“苟兄!咱们是都是本乡本土的,说句不见外的体己话――你觉得这澳洲人能不能待得长远?” 苟布里一笑:“他待得长与不长,你做得是大明临高县衙的‘户书’,有什么相干!” 周七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不错!这不是什么“伪职”,而是正经的“经制吏”。澳洲人在也好不在也好,还不是一码事!自己只要抓紧机会这几年利用澳洲人的势力好好的经营,把碍眼的人清理干净了。就算官军卷土重来他还是一样稳稳的坐着这个位置! 自己若是烂泥扶不上墙,到时候自然只能乖乖滚蛋。但是周七不觉得自己比师父差到哪里去,他一直觉得陈明刚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户书世家出身,才能混到这个地步。自己不过是吃亏在出身上面。 不过,此事事体重大,自己还得好好的考虑一番。当下拱了拱手:“苟兄,请你回去和澳洲首长说一声:此事还得容我想想。” “好,你且好好想想。”苟布里并不催促,“过几日再给我回音不迟。”他接了一句,“每天早晨我都要楼下喝茶。” 妇女合作社酒楼也象后世一样搞了个“早茶”买卖,虽然缺面粉,暂时只能做些简单的米粉点心,也让这里每天一早门庭若市了。 周七再也无心吃喝,自顾自的去了。苟布里一个人继续在单间里吃喝,少顷,只见门帘一挑,周伯韬走了进来。他打扮得象个有钱的商贾,苟布里把刚才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做了汇报。实际上周伯韬在酒楼的窃听室里已经听过了,但是两人说得是临高话,他不是听得很明白,回去要交给专门的人翻译整理。 “……周七动心了,可是他怕同道不能容他……” “同道?” “就是衙门里的书办们。周七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如果是陈明刚明明白白的把位子给他,大家自然没话说,首长就算力挺他上位,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这个位置,本来就不能来得太容易了。”周伯韬面带笑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苟布里不知道首长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显而易见居心不良,“……还有就是担心张家兄弟的态度。这兄弟俩对他没好声气,又是陈明刚儿子的舅舅,要他好看他就吃不消了。” 周伯韬好像对此不感兴趣,又问:“你觉得他和秋红有没有关系?” 苟布里笑了:“打死他他也不敢!老八这个人在女人的事情上一点不含糊,动他的女人就和动他的祖坟一个样。周七敢这样做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 黄禀坤的禀贴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他在城里和县城附近的大户费了一番唇舌,在知道刘大霖愿意出面去和澳洲人交涉之后,各家的家主胆气壮了不少,只要有人愿意出头,国人还是很乐意跟着一起起哄的,更何况这是事关自家利益的事情。大伙纷纷表示愿意联名上书。黄禀坤在言谈里又试探了下大户们对髡贼的态度――多数人对澳洲人“用人不明”表示不满,但是其他的却谈不上。黄禀坤借机在话语中暗示:陈明刚不过是走卒棋子,利用丈田大搞盘剥的其实是澳洲人的本意。没想到这话说上去,对方要么左顾而言他,要么干脆沉默不语。没有比较激动的表示出来。这让黄禀坤很是失望:以往县衙里每次要做些大小事情,总有大户竭力反对。前几年为了修一下常平仓,县里的几家有力的大户还闹出一番风波来,逼得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这会就这么听话了!真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黄禀坤暗暗骂道。不过总算说动他们肯联名,已经是很好的成就了。 他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回到县学里。为了办事方便,他没有住有杂役伺候的学斋,而是住在“射圃”的院子里。射箭是《周礼》的“六艺”之一,所以县学也附设这一设施,不过早已荒废了许多年。黄禀坤就带着两个僮仆住这里。 刚到下处,李孝朋就来找他了。他说自己又说服了十来个同窗,愿意为这次的事情联名。 “这几个,原本就对澳洲人看不惯了,但是家里管束的紧,不敢随便应声。”李孝朋说,“现今我说有刘先生出面,他们家也不会置身事外的,才答应了。不过要打发人回去请示才成。” 黄禀坤道:“待小弟我这几天再上他们家去拜访一回,自然就都能允了。” “还有几个穷鬼,”李孝朋道,“不过是贪图澳洲人的几张流通券,我也就许了他们些好处。这才松了口只要大家肯一起联名,他们也会跟着署名。” 黄禀坤原以为李孝朋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认真办起事情来还真有点本事。自己口唇生烟得说了半天没结果的事情,他不过半天就有了这样的成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好,这事情还得请你多多出力。”黄禀坤道,“刘先生是我们的后盾,你让大伙不要怕――澳洲人也是极敬重刘先生的。” 黄禀坤暗中串联大户们要上书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陈明刚的耳朵里。 “哼,这伙秀才真是吃饱了撑着。”陈明刚愠怒道。 怒虽怒,事情却得应付。生员是有功名的人,一个二个的穷酸秀才不算什么,集合起来就很难对付,更别说他们还去拉了刘大霖做大旗。 刘大霖最近在澳洲人那里行情看涨,要是他出来代表粮户们说话,再加上一群起哄的酸子,澳洲人就得作点姿态出来才行――这岂不是要坏自己的事。 刘大霖他是不能也不敢对付的,陈明刚很清楚这点。但是刘大霖没有活动的能力,不过是尊菩萨被人搬出来而已,事情的关键还在黄禀坤身上。 蛇无头不行,只要让黄禀坤不再为此奔走,这个联名上禀贴的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第二百五十节 秋赋(十五) 但是黄禀坤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他不是无知小儿,打过仗,杀过人,又是秀才,家里又是临高的土豪。有文有武有财势。拉拢他不吃,威胁他不怕。过去双方一直是抱着进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过得去就完事了。 这次陈明刚要借着澳洲人的势把大户们压服以榨取更多的好处,黄禀坤要借着反“丈田”的事要澳洲人难堪,两者就这样对上了,而且开始一步一步的升级起来。 就连亲手起这个波澜的邬德自己也没料到,原本打算让陈明刚“恶贯满盈”的一个计划,会激起全县方方面面的反应,最终形成一个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局面。 陈明刚立马叫来轿子,自己去东门市拜访邬德去了。不过他扑了个空,门口的警卫很客气的说邬首长“出远门”了,有什么事情留个口信,小事情的话,首长的秘书会来处理的。陈明刚知道这所谓“首长的秘书”是个通房丫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做不了主。他就无法直接利用澳洲人的力量,陈明刚眼珠一转,让人写了一份书启,把黄禀坤“联络粮户,意图抗征”的事情禀了上去。随即吩咐人回去。路上他盘算了一下黄家和澳洲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干掉黄禀坤之后的结果。 干掉黄守统的儿子绝不是小事,在临高,能够这么干而且还平安无事的只有澳洲人。一旦黄老头子发起疯来,自己这伙人根本不是对手。陈明刚的如意算盘是让澳洲人出面狠狠的惩治一下这小兔崽子,最后连黄家象苟家一样灰飞烟灭才好。但是现在看来澳洲人并不打算来当这个恶人――至少眼前不想。 “既然这样,就干脆让这小子好好的闹一闹。不由得你们不出面!”陈明刚回到下处,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吩咐人把手下的几个亲信叫来,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当然周七也被叫来了。 周七一来,陈明刚把脸一沉,先喊了声“跪下!”接着又赏了他几个大耳光。把周七打得懵了。他自认自己最近没做错什么事情――连秋红家附近的监视差最近都是别人去干得。 “哼,你自以为是干得好事!”陈明刚沉着脸斥道,“老子还没到七老八十的要要死的时候,你急着放什么交情?” 周七听得师父窥到了他的秘密,心中大为骇,但是他不敢承认,只是辩称自己已经照着吩咐去做了,不敢有违师父的关照。 “一家二家也就算了,你经手的粮户,每家上报的都是按照最低的下线,以为师父是傻子不成!”陈明刚咆哮道,又赏了他几个耳光,打得周七眼冒金星,“马上给我狠狠的去再勒逼一番!” “师父,事情都已经谈妥了,再去谈――”周七捂着脸小声道。 “是你和他们谈好了,不是我。”陈明刚冷笑一声,“想卖乖讨好?等我死了再说!去和大户们说:澳洲老爷不满意,至少再加一成。快滚!” 周七狼狈的逃了出去。陈明刚把在屋外看热闹的粮差们都叫了进来。 “好了,这事现在得让姓黄的小子好好的闹一闹才行。”说着他对手下一个满脸横肉,屠夫样的人说道,“老张,你专门带几个人去刘大霖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家――他们都有诡寄的田,给我好好的闹,明白么!” “明白了!”老张兴奋的摩拳擦掌。 “还有县学的那伙秀才们,也帮着各家好好的料理料理。”陈明刚道,“让小黄能把人都给发动起来。” 下面有个人不安的问道:“真闹大了,澳洲人会不会要我们好看啊,刘大霖他们可是澳洲人很看重的……” “你们放心好了。”陈明刚给他们持定心丸,“澳洲人有待大户,是为了让他们不闹事,乖乖的缴粮。他们又闹事又不肯缴粮,还会给好脸色看么?” “嗯,嗯。”众人一起点头。 “我们是帮着澳洲人干活的,没有我们,县里的粮食能收得上来?”陈明刚给他的手下打气。 自然事情闹大了,澳洲人肯定要对大户们有个交代,要陈明刚一伙拿个替罪羊出来惩治一番以平息民怨。这个替罪羊不难找,反正多许些银子再保他不死就是――澳洲人也未必会要他死。 事情一闹大,为首的黄禀坤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首恶必办胁从不究,哪朝哪代对付百姓闹事都是这么处置的。黄家自此之后就是澳洲人的眼中钉了,就算不马上收拾他们,黄家在县里完蛋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再说了:黄家和澳洲人之间有血仇。陈明刚觉得,澳洲人多半不会对此泰然处之的。 周七捂着红肿的脸狼狈的从茶馆里出来,一路上的人不由得瞠目结舌,还有人在指指点点,顿时颜面扫地,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发作,只好先回自己的下处,打了盆冷水好好的擦洗了一番,发觉自己的嘴唇都麻了。 “下手这么狠!他娘的!”周七愤愤的骂道。心里满怀怨恨。此刻他想立刻就去找苟布里,说自己愿意出来当这个“户书”,听候澳洲人的差遣。 但是他们毕竟是二十年的师徒。周七倒不是对陈明刚有什么感情,只是长期在师父的淫威之下,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现在要他立刻下决心背叛师父,着实是有点害怕。思来想去很久也没拿定主意。 外面却是已经满城风雨,随着陈明刚的指令,粮差们再次出动口称“澳洲人不满意”要粮户们再多拿报更多的土地和耗米,原本已经谈好了条件的粮户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愤怒中,到张有福家诉苦的人顿时激增,连张有福都被吓了一跳:怎么一下去变得群情汹汹了。赶紧安抚一下大家,马上去找初雨汇报去了。 刘大霖家更是闹翻了天。亲戚朋友纷纷跑来哭诉,诉说粮差们的蛮横无理――他们什么时候遭到过这样的草民的待遇;粗鄙下贱的差役直入中堂,翘脚而谈。一有言语不对的,立刻拍打桌子破口大骂的。 “这日子过不了,你可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啊。”亲戚朋友们纷纷来哀告。 “我们这样的门第,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羞辱啊!”一个刘大霖的远方族叔哭诉道,其实他不过是个乡下小财主罢了。自从刘大霖的爹当官之后,就“抖”起来了,也算县里有点身份的人,被几个粮差如此羞辱,立刻来找这个族侄来求救兵了。 刘大霖无可奈何,只好好言相劝,一边赶紧找黄禀坤,要他尽快把禀贴的事情办好了,自己好去求见澳洲人。 黄禀坤的工作也顺利了许多,原本有些觉得没必要再生事的粮户们,现在也主动要求参加联名上禀贴的了――这样出尔反尔,也太欺负人了! 陈明刚从手下人那里知道黄禀坤等人上蹿下跳十分起劲,心里暗笑:你就等着澳洲人来收拾吧。 双方的这番举动自然全部都落入了领导小组的眼中,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点让大伙始料未及。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临高县里错综复杂的种种关系和人情百态。 不过,总得来说事件的发展还是朝向他们预期的方向。只是陈明刚在农村乱来的消息,让领导小组里有人沉不住气了。 “我们好不容易和大户,还有知识分子搞好了关系,被陈明刚这么一搞,会不会眼中受损?是不是适当的警告一下,要他们适可而止。” “不必。”邬德看着从各方面送来的报告,“大乱之后才有大治。陈明刚闹得越凶越好。闹得越凶,收拾胥吏才有足够的理由;其次也把大户们的精力消耗消耗,这样下一步我们自己搞丈田的时候他们就没精力再来折腾了。” “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杀人偿命么!”邬德平静的说,“不管是谁杀谁,死掉的不外乎胥吏、大户还是读书人,无关紧要。” “,你这是挑动群众斗群众啊。高,实在是高!” “我们要搞社会改革,不把本县的这伙实力人物好好折腾折腾,怎么能推行的下去?”邬德说,“一场变乱之后自然人心思定,只要有利于安定团结的,做什么都不会太大的阻力了。” “没想到我们的计划里还套着计划,阿德你藏私货啊。” “没有的事!”邬德矢口否认,“计划就是原先的计划。走到现在这步,多少有些机缘巧合,也是人心使然。”他说,“我们利用陈明刚的一点算计,陈明刚知道的很清楚。他何尝也不是在利用我们。他只是算错了二点,一是我们掌握有超越时代的科技和管理水平,不需要他那套视为瑰宝旧体制。第二,他不清楚我们的野心是在社会体制改革,而非简单的聚敛。这实在怨不得他,因为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他吁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时代差异的带给我们的优势。 第二百五十一节 秋赋(十六) 二用网和黄禀坤暗中的活动终干汰到了高仅暗,心糊止到了高潮。终于出现了暴力事件。一家粮户不堪粮差的多次骚扰勒索。终于把对方给打了出门去。 当然,暴力事件在每年的征粮中都是常见的事情,粮差们有时打人。有时候被打。算不了大事。陈明刚听说手下人被打了,心中暗喜 暴力抗征。这是多好的罪名。过去县里不敢得罪你们。现在澳洲人可不吃这一套。 当下他关照人把这户人家已缴的粮食一笔勾销,算做正耗米均未缴纳的欠粮户。 这个十来天。县里越是有钱人,越是惊扰不安。风传陈明网勾结了髦贼。准备拿几家大户开刀。杀鸡做猴。也有传说说陈明网完全是在“假传圣旨”一时间,真的假的各种消息满天飞,让人无从辨别 因为不知道交涉的结果会如何,大户们都在紧张的准备着:有人隐藏财物,有的送走妻小妇孺。也有的在加固寨墙。为了收买人心 不少大户还豁免减少了佃卢的租子,给长工家仆加了工钱。 有的人家甚至自家的宅子里也不住了。住到设防比较坚固的亲朋好友家的寨子里。紧张的气氛渐渐达到了顶点。 邹德根据各方面的回报。知道黄禀坤已经把联名的禀贴收集完成,准备三天后正式到东门市的管理所大楼前的递呈 本地土著进不去百仞城,对他们来说东门市挂着威风凛凛的牌子,门口还有“警察”站岗的管理所大楼刻,是“衙门。了 这地方也的确具有衙门的某些特征。比如各种纠纷调解、租借地皮还有就是抓人。 至于陈明网一伙,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根据陈明网的指示,已经从县里找了三个,人作为顶罪。说好了要是澳洲人要杀人。就按照三百两一个抚恤,如果是抓劳改队。在里面待一个月就给五两银子。 家属给三十两安家费。 万一澳洲人不受这个。蒙蔽。大户们不肯就此放过,非要他交出手下的骨干。陈明网也想好了,就把周七交出周七作为他的大徒弟的身份。足够让所有人满意了。这个徒弟他已经厌了。不仅是他在自己背地里搞小动作,也因为县里大肆流传的周七和秋红的流言。 所谓流言亦可杀人。本来根本刻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陈明网也知道两人之间绝无奸情,但是这故事传得实在太广了,而且活灵活现。闹得久了,倒象是真得一样,让他的面子挂不住。 周七却显得很卖力,每天都下乡,一去就是好几天。只是每次回来都显得脸色沉重。连陈明网的面都不敢见约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真是废物一个陈明网暗骂。大约这不成器的徒弟拿了人家大笔的好处,现在还不出来,要再开口就很难了。想到这里他愈发觉得自己把周七丢出去当替死鬼的决定是正确的。 上禀贴的日子终于到了。黄禀坤和李孝朋原本打算发动县学和菜箱轩书院的学生一起去上书。但是此事被王赐劝住了 他认为:此事不宜闹大。 “禀坤。你和刘先生几个,一起去就是了。若是去得人多了,人多嘴杂。不定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到时候澳渊人恼羞成怒,这事情想办,也办不成了 “耍给他们看看临高读书人的风骨”。 “禀坤!”王赐制止了他的高谈阔论,“不要意气用事!澳洲人手握刀兵。又是化外之人。难得他们现在有些向化之心,只可徐徐图之。你这样风风火火的带着学生们去闹事。万一惹恼了他们 人死不能复生啊!” 黄禀坤冷静一想王赐此话也对,便缓了口气道:“先生教得是。” “这件事难得刘先生肯出来主持公道。你只要和孝朋,并几个人陪同着刘先生去就是了。澳洲人对刘先生十分敬重。有他出面,事情总能有所转机 黄禀坤唯唯诺诺。在他看来:澳淡人贪得无厌。刘大霜出面。对方必然是虚应事故,象征性的做点让步出来。聚敛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以他多年跟随父亲剿匪的经验来看,不管是土匪还是海盗,根子就是粮食。聚集起来的大群人马无粮则乱。髦贼也不会例外。他们既然已经控制了临高,就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搜集大批粮食的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黄禀坤想,可以让原本心怀侥幸的大户们立场坚定起来。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就容易多了。二,黄禀坤就和李孝朋,并几个好友和家仆帮闲刑引甘城西的刘大霜宅里。这里已经住满了从乡间逃来求告的刘家的亲戚朋友。听说刘大霜要亲自去和澳洲人谈秋粮的事情。众人早早的起来,簇拥在廊檐下送行。 刘大霜衣冠整齐,袍带鲜明的被家仆从屋子里推了出来。众人见他一脸浩然正气的模样,纷纷称赞:果然是位德行高洁之士。 黄禀坤等人见过礼,推着轮椅往外面去了。廊下的刘家的三亲四眷们和仆役们,一个,个。驻足目送。不断还有人作揖行礼。 刘大霜坐在轮椅上,看到眼前的场面竟然在胸中生出慷慨激昂的感觉来,又暗暗责备自己在胡思乱想了。想说些什么。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拱手还礼 门外,已经准备好了一顶竹藤轿。众人将他扶上轿子。黄禀坤等人既不乘轿也不骑马,只是步行相随。 县衙则大门紧闭。农忙季节照例县衙不放告。征粮丈田的事桔实在太过棘手,好在刘大霜也好。黄禀坤也好,都没来找县衙,士仲大户还是澳洲人,他们一个,也惹不起,乐得来个装聋作哑。 “真要闹出事来怎么办?”吴明晋对此事有小小的担忧。征粮的时候要是搞出一出“闹粮”来。自己的前程就算完蛋了。 所谓闹粮就是县里的粮户大范围的拒缴粮赋。这当然是犯王法的大事,但是县令的责任也很重,罢官丢职是肯定的。 王兆敏却很有把握,他胸有成竹的一笑道:“东翁!您怕闹出事来。难道澳洲人不怕么?” 吴明晋微微颌首,对这位师爷甚感佩服。 “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王兆敏故作高深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作为他和县令来说,什么都不干就是最好的选择。 刘大霜的轿子到了东门市的管理所大楼。派人送上名帖。独孤求婚和熊卜佑早在内中恭候。他们接到郜德的指令,准备接待“上访人员” 还要“礼数周全” “一个,地主分子还要礼数周全?”独孤求婚不满道。 “谁叫他是唯一的一个,进士呢?还准备利用他呢。”熊卜佑站了起来,整整衣冠,和独孤求婚一起迎了出去乙 刘大霜是第一次到澳洲人门上来拜客。来得还是澳洲人的衙门。十分好奇的四下打量。只见这是一栋红砖造就的二层楼房,四四方方的十分规整。窗户大而狭长。镶嵌着闪闪发亮的玻璃…” “太奢侈了。”刘大霜摇头。只见大门是上端是半圆形的,很是高大。 门边还各有一名黑衣藤帽的差役站班。这就是所谓的“警察”了,听闻都是本地的土著。 只见门内出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相映成趣。两人都穿着四个兜的蓝布对襟小褂子,不戴帽子,头发理得与和尚一般。脚穿穿着绳子的帆布鞋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绫罗绸缎。也没无玩器配件。 刘大霜见澳洲人的头目穿着竟然如此的朴素,很是意外。照他听说的消息,澳洲人生财有道,又善于制造各种奇巧淫技的货物 积攒的财富应该不少。看他们平日里做的事情:修路造桥。办学堂,造大船。哪一项都是一掷千金的事业。没想到个人享用上却如此的刻苦!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敬意。 熊卜佑迎了上来,寒暄几句,当即将他和一行人都迎到二楼的会客室里。 一进会客室,刘大霜差点没笑出来。看来澳洲人本事虽大,其实很是粗鄙。很大的一间屋子。刷得雪白的墙壁。地板也是上好的木料。秋日的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进来。极是敞亮。里面的家具陈设却毫无章法。 墙壁上,犹如卖画的摊子一般,密密麻麻的挂上了各种字画。不管是中堂、条幅还是插屏,甚至有几张扇面。山水、花鸟、工笔、写意、泼墨、青绿”各式各样的随意的到处悬挂。其中居然还有几张苏州片子。 墙角,随意的摆着几只大花瓶。里面不伦不类的插着鸡毛掸子一这种大花瓶有半人多高,工业上用不着,大伙也不要这玩意装饰屋子,毁掉又可惜,干脆就到这里来发挥余热了。 显然,澳洲人的鉴赏能力很糟糕。说他们是暴发户都抬举了。刘大霜暗暗摇头。本县的土财主的品位都要比他们强。 第二百五十二节 秋赋(十七) 孔 眺占毋礼落座。到大霜抱着,“到此地,行此礼,的想法,口切进卜估安排。接着有人送来茶水。 刘大霜开门见山:“大霜此来,是为全县的士伸粮户们请愿的。”说着,从袖子具取出一封书子。熊卜估接了过来,拆开看了一眼。 禀贴写得很长,看起来文绉绉的。熊卜估不习惯看繁体字,加上这文言文更不是他的长处,禀贴的后面有许多人的花押和手模,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大约就是联名的人了。 除了禀贴之外,信封里还有一个附揭,写得就通俗易懂多了 里面全是陈明刚一伙的劣迹。 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把禀贴又放回信封里。 “此事我不能做主,要转呈领导。请刘先生稍待片刻 ” 刘大霜颌首表示同意。饮卜估赶紧出来立匆把信送交郜德。 都德其实就在管理所大楼后面的办公室里,不仅他在,领导小组的多数人都在。熊卜估一到小组里的古汉语文学专业的人就开始翻译禀贴的内容。 “靠,还真是满腹经纶主持翻译的人挠了下头皮,“赶快给我找本典故大辞典来 “你不是汉语言文学硕士吗?” “汉语言硕士也没学过这么多的典故啊。再说我也不是学古汉语专业的”。 刘大霜亲笔撰写的这篇禀贴用了许多典故,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不少生僻的用典。当然了。按照明代读书人的标准来说也不算太生僻。 “不用翻泽的这么透彻,赶快把中心思想归纳出来就好。”都德关照道。 “这可不行,用典不仅是为了表示学问渊博,有时候也是表明其中的微妙态度,昔日” “好了,好了。你赶快把主要内容给我归纳出来吧。” 内容归纳很简单,禀贴内阐述了三个要求:第一是停止“丈田。”因为“扰民”;第二是取消粮赋包揽,“尽循旧例”;第三是“严惩宵小之辈。” 说到底,这个禀贴的最终要求就是希望一切照旧。这个愿望穿越集团当然不能接受。好在这个禀贴的内容领导小组实现已经估计的差不多了,早有了相应的对策。都德当即关照了熊卜估几句。 “老先生熊卜估回到会客室拱手道,“禀贴,我这就收下了。不日即送交执委会商议,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日,一定给诸位一个答复 原本当场给他们答复也可以。不过郜德认为没必要显示出太尊崇对方的意思来,该摆谱的地方还是要摆出来的。 这个答复大约也在刘大霜的预料之中,他和官府打交道多了。百姓上禀贴这种事情,拖上一二个月也不足为奇,对方肯最多十天就回复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照官府的做派,即然收下禀贴,会见就告结束了。不过澳洲人却并无要他们走路的意思。熊卜佑关照人给请愿代表重新换上热茶。又吩咐不许无关人员进来。这才换上一副极诚挚的面孔道: “几个父老的禀贴,我已经看过了。 没想到本次征粮居然惊扰了诸位父老。真是始料未及啊!不过我们到底是外来之人,消息闭塞,具体在征粮里发生了哪些扰民之事,还请诸位一一告知,我也好转陈执委会诸公以做定夺。” 这番话一出。刘大霜觉得甚为满意。看来禀贴已经起了作用,对方即肯作这个姿态出来,说明对禀贴并非熟视无睹。 “大霜乃身残之人,对外面的世事所闻不详,不过亲族被骚扰的甚多,至于其他各处的情景,禀坤,你来说吧。” “是。”黄禀坤在屋子里不敢坐,一直伺立在刘大霜的身后,这时候见要他开口顿中下怀。当即施了一礼,将陈明网一伙在县里征粮丈田的种种劣迹痛说了一番。黄禀坤为了写禀贴,从粮户士仲们嘴里搜集了不少资料。黄禀坤的口才也算不错,所以说起来很是声悄并茂。说到恨处,简直有食其肉,寝其皮之感。 老实说起来,黄禀坤自己对陈明网一伙并不见得恨到如此地步,胥吏对无权无势的普通粮户小地主来说是狼;对豪伸来说则是恶狗平日里要时剪给他们点好处,免得来咬自己,到需要的时候又能指使去咬别人。双方的关系并非势不两立。 但是这次黄禀坤抱着“断髦贼一臂”的念头来得。在他和他父亲的的秘密商议里:澳洲人在临高人生地不熟,要切实控制全县,就得依靠这伙无君无父,眼睛里只有银子的胥吏 毕竟只有他”芍二忌仓县的政务和具体情离间双方的关系,其甲生冲突,这就是黄禀坤的打算。 熊卜佑听得连连点头,陈明网一伙的作为大多他早就知道。他更想知道的是黄禀坤、刘大霜等人对此人的态度,现在看来,士伸大户们对此人极其痛恨。 既然要用来平民愤,就得民愤大一些的人才好使。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开始对陈明网一伙的大逮捕?”在随后召开的领导小组会议上,周伯韬问。 “当然不是。”郜德说,“我们在临高理论上是没有司法权的一 “切”。独孤求婚不满道,“我们在东门市抓了这么多的人判劳改的,不是侵犯大明司法权了吗?阿德你也太迂腐了吧。” “对啊,我们剿匪的时候宰了多少土匪恶霸。陈明网是个衙役,衙役不是贱民吗?杀个百姓县里也不见得有什么话说 。 “请大家注意,这和剿匪不同,而且剿匪我们用的是联村自保的民团的名义”于鄂水说,“陈明网在理论上是贱民,却是大明的“经制吏”按照我们现代的说法。是正式的地方公务员编制,未经过程序是不能随便杀得 ” “也就是说,这事情得通过临高县衙了?”董薇薇这个半吊子明史专家来了精神,“他虽然是公务员编制没错,却是地方干部,人事权在本县,用不着人事部发文,县里就能直接开除他 “没错,这个手续要办都德说,“他手下的那帮人,有在册的也有不在册的。在册的都必须先革掉差使 “我觉得根本必要。多此一举独孤求婚是典型的踢开县衙闹革命的一派。 “临高县衙现在等于是我们控制下的伪政权,而且这个伪化还会进一步深入都德说,“我们既然要披这块皮长久一点,就得给县里的人一点错觉,至少要在形式上尊重这个伪政权的权威性。” “随你们的便吧。”独孤求婚耸耸肩。 “要去商量的话,吴明晋肯定不同意。”董薇薇继续推论,“虽然吴县令也不见得如何器重陈明网,但是以他的智慧,猜到我们想对县衙换血的可能性很大。还是要强迫 。 “当然要强迫,不过不是我们去强迫。让大户们去强迫他都德点了下周伯韬的名,“你的计划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妥了周伯韬站了起来,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 “这事,太冒险了吧在县城里的一处破庙里,几个黑影正在商议着什么。 “危险个屁,乘着黑夜在院子里头丢把刀子就成。” “旁人还好说,县学门口,这可是半个衙门” “好了,好了,你们废话真多,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不做我另找人去了。” “做做做,只是七乐 要是给人逮住了,你得在衙门替我们打点,打板子的时候手下留情 ” “这还用说吗?”说话的人正是周七。“我师父是什么人?” “好吧,不过银子 ” “先付一半,完了之后再付其他的周七小声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收了钱事没办成的话,可是要收利息的。” “这哪敢 “好,这是刀子和揭贴。”周七把藏在蒲包里的小刀交给他们,这是本地常见的一种简陋的小铁刀,一般人行路常带着,不仅可以防身也能用来做切肉之类的事情。 周七关照完事情,赶紧从破庙里出来,瞅了下四周无人才舒了口气。向指定的地方走去。 “怎么样,你有把握射中没有?”在县城的西关一段冷僻的城墙上,趴着几个人影。城楼上照例有民壮守卫,但是现在全县太平,民壮们也偷懒,都躲在城墙内侧的窝棚里睡觉赌钱。城墙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投射下昏暗的光线。 “微光夜视瞄准镜镜、滑轮弩,用这装备我还射不中一扇大门的话就可以去死了。”被质疑的戴谐不满的说。 戴谐听说能参加“秘密活动。很是兴奋,他一直在计委上班。间或也教教大家弓弩技巧 这方面他有专长。日子过得很枯燥,周伯韬来找他,要他带上弩箭立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要执行什么暗杀之类。没想到在特侦队的护送下爬上城墙之后居然是干这个。,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百五十三节 秋赋(十八) 箭可不大好。不是你习惯用的现代弩箭。没事 一 “没问题,你就瞧好吧。”戴谐端起自己心爱的滑轮弩,这弩不是他的,不过性能更好,只是这弩箭看起来真是别扭 工艺也太糙了点。 当然了,要是用他们自制的弩箭,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仔细的瞄准了一番,扣动了扳机。 “嗖。得一声,弩箭飞了出去。在口世纪安静的渗人的黑夜里。这声响简直大得吓人。接着,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了“砰”的一声。狗顿时狂吠起来。由近及远,整个西门关厢的狗都叫了起来。 “正中目标”。用红外望远镜监视射击效果的人说了一声。 “撤!”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忙然无息的在夜色中消失了。 过了良久,漆黑一团的西关关厢里终于亮起了灯火。发出声响的人家正是刘大霜家。刘家并无许多家仆,临高过去也不是地面很平靖的地方。所以听闻院子里有异常响动之后没人敢立刻出来探询究竟。 几名家仆点亮火把,手持棍棒小心翼翼的开门出来,沿着院子探视。刘家的地方不大。前后不过三进院落。查看一番并无异样。一直走到偏院里,这里是刘大霜的书房所在地,晚间除了有幢仆之外并无他人。 “看!门上有猜!”内中一个家仆惊呼道。 众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跑到书房的门口。只见木板壁上插着一枝箭,深入板壁。家仆们吓得目瞪口呆一临高虽然不是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但是城里公然有人射箭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更不要说是本县的头号诸绅家里了。 “快,快去回报老爷”。 刘大霜这时候已经起来了。由夫人、丫头服侍着穿好了衣服。刚才的一阵骚动他也醒了。料到家人必然会来回报。刘大霜处事最讲究方正。无论对家人还是仆佣,都要衣冠整齐相待。 家人赶来来报在书房板壁上发现了箭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就算当年黎人作乱。县城危急的时候,也没有箭射到城里来过!最近土匪强盗几乎绝迹,怎么忽然又闹这么一出来了!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和昨日上禀贴的事情有关。镇定道:“不要慌乱!把箭立刻取下来包好了。大家都去睡觉。不要乱传消息!” “老爷,要不要明日一早就去报。 “不要报官”。刘大霜否决道,“此事就当没有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十之八九是陈明网。伙干得,为得是恐吓自己。 “哼,真是下流卑鄙之徒”。刘大霜道。 他的老婆很是受了些惊吓:“老爷,还是报官吧,吴老爷与我们很相得。必然有所照应,” “夫人。吴老爷自然是好得。可是他手下那伙狐群狗党,多半和陈明网连声共气,报官有何用?不过是来几个衙役查勘一番便无下文了。这帮贱役登堂入室,我还怕脏了我家的地方”。 “老爷 。 “不要说了,我自有分寸刘大霜道。这么一折腾,他睡意已消,又安慰了夫人几句,到了外间点起灯烛来看书。 书是他托人网从广州买回来的 自从有了高广船行的定期班船 托人从广州买东西也方便多了。这是天启年间几次科考还有崇祯元年恩科里中式的闱卷文集。都是一等一的八股文章。 这种文集。一般只有功名心还很热切的秀才举人才有兴趣去看。但凡中了进士的人,对待这类书的态度就好像高考结束后的学生对试题集差不多。刘大霜对此如此热衷是因为他很想教出几个弟子来。为县里再中一二个,进士。 但是科举考试这玩意,所谓场中莫论文,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文章并不见得就能考到功名,越往上去,不可预料的因素就越多。不仅要文章写得好,还得对主考的脾气、文风和朝廷的意向有一定的了解。揣摩出最对主考胃口的文章来。 刘大霜研究此书,就想好好的揣摩下最近十年科场上的文风。好在讲学的时候有针对性的指导。 然而书却总是看不进去,原本看来很妙的文字,现在看来却乏味无聊之极。 “空洞无物!”刘大霜拍了下桌子。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箭的事情。陈明网一伙意图恐吓自己是明明白白的事情,但是他们这么做胆子也实在太大了。莫非澳洲人在背后指使?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澳洲人用不着如此的大费周章来对付自己。只安…:,禀贴不准 ,仓县卜下谁也丹可奈必搞 渊 看来,这事情只有陈明网一伙才会干了。想到此人居然依仗着澳泼人的势力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当年黎人作乱,县城危急的时候。城里也从来没出过这种舌匕子!更何况还是直接针对自己的!刘大霜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他为人一向谦和,不论对方高低贵贱。全县上下也对他恭敬有加。现在一个胥吏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恐吓他。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为这点鬼魅的伎俩就能吓倒我不成刘大霜恨恨道。 但是去向澳洲人控告话却这又是件无凭无据的无头案。他思量再三。决定暂不声张。当下关照人把管家叫来,要他把家中的丁壮都编组起来,日夜值手,防备着有人滋事。 然而第二天一早,全县却陷入了极大的惊扰当中,原来当天晚上,县城里除了刘大霜家被人射了一箭之外,还有好几户士伸大户家被人丢进了刀子,刀上插着揭帖。七歪八扭的写着字句。提醒他们“言多必失要他们心狗头”了 堂堂的县学射圃被人在大门止插上了刀子。连县学里的生员寨门前也被丢了刀子。 这件事情立刻轰动全城,不到半天工夫。连东门市上也尽人皆知,这样的事情在本县还从来没有过。给本县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一点亮色。一时间到处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人在议论中都一致认为,这事是陈明网一伙干得。有人在惊讶陈明网一伙的胆大妄为,也有人对是士仲们威风扫地发出感慨。 刘大霜虽然告诉家人不要外传有人射箭的事情,但是但中午的时候,县里的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刘大霜家也被人射箭警告。不少人都特意坐了轿子来刘家表示慰问。把刘大霜搞得莫名其妙 这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别人出于至诚前来问候,自己也不便不见,只好出来应付一番。搞得疲倦不堪 黄禀坤也赶来慰问了。被人在门上插了刀子这种事情他是不怕的 当年和黄家寨作对的土匪给黄家送来过各式各样的恐吓之物。他全都一笑了之。然而陈明网一伙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特别是他们居然敢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刘大霜! “伯父受惊了”。 “不过是宵小之辈,作跳粱之行。不足挂齿刘大霜对此并不在意。 “此事还是报官,” “不必报官刘大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伯父,报官还是要得。破得了案破不了案暂且不论,现在您府上被射箭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了。若是就这样隐忍了,大家岂不是认为您怕了这伙匪类 宁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刘大霜认为黄禀坤说得有理。若是无人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传了出去再装聋作哑反而不好,便叫人去县衙报官。 县里反应很快,没多久典史就来刘宅探视,照例有一番踏勘的手续要办。典史装模作样的在书房的院子里看了看箭痕,又看了看箭,吩咐手下收了起来作为物证。 踏勘完毕不免还要说一番客套的话,说要“限期破案”刘大霜也虚应故事一番。 大伙都知道这事情和县衙没什么关系。关键是澳洲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很快就有了答案,此事发生的第二天。城门口的民壮们就看到从百仞滩方向来了一行人马。一色的短衣髦发。知道这是澳洲人来了,赶忙派人去县太爷禀告。 县民们听说有大队澳洲人要进城,纷纷涌到城门口看热闹。只见来得队伍有三十多人,一个。个蓝衣短补,腰束皮带,皮带上还七零八落的挂着不少东西,有人肩荷火枪,有的腰胯刀剑,行列整齐,精神抖擞,一个个看上去煞是威武。和他们见惯的本县官兵破衣烂衫,形同乞丐的模样简直是云泥之别。 “澳洲兵果然精锐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议论。 “你老什么眼神!这些都是假髦 “嘘!你要作死了。澳洲人!澳洲人!” “对,对,这些澳洲兵都是本地的招募的。也有从其他各府招募来得。” “居然给澳洲人吃粮当兵。真是胆大妄为有人评论。 “赵老爷,您要是也家无隔宿之粮,饭都吃不饱,肯定比他们胆子还大 ” , 第二百五十四节 秋赋(十九) ,见澳洲人队伍的中间有几个特别高大的。大伙知道鲨丁真髦了。真髦不仅个子高,而且体量也比一般人大些。只见他们不坐轿子,不骑马,也不乘“自动车”或者“铁马”就是徒步而来。百姓们对这样不摆架子的做派很有好感。 城门口的十来个民壮根本不敢拦阻,就这样放过他们进了城。队伍直奔县衙,到得县衙门前路口,队伍便一分为二,一支往衙门后面而去。其余人直驱县衙正门。 县衙门口的两个皂班感觉不妙,眼睛紧张的直往门上的“门政。膘。管门的吴喜和熊卜估打过多次交道,见这位“熊老爷”身边还有好几个当官模样的澳洲人,个个脸色铁板,腰里又带着那个吓人的棕黄色的三角形套子 里面装得是威力很大的澳洲手镝,心里便胆怯了几分,碍于职责所在只好堆起一脸笑容迎了上来。 原本一贯和颜悦色的熊老爷这次显得极有官威,很简单的说要见吴老爷。当然,他们想见吴明晋,不管什么时候,老爷就算睡觉了也得见。吴喜赶紧应了往里面去通传。 吴明晋正在伤脑筋,这忽然闹得满城风雨的丢刀射箭的案子,说大也不大,毕竟即没出人命也没丢失财物,但是事情牵涉到本县的诸仲和读书人头上,自己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也担待不起。 赶紧打发人把把王师爷请来商议。 “这事一定是陈明网一伙干得”王兆敏小声道,“黄二公子最近串联大户们上禀贴,刘先生也出面了 挡了他们的财路 “这也是髦贼们多事!”吴明晋很是恼火,“非要包揽什么粮赋,又搞丈田!闹得满城风雨!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准备如何收场。”说着他看了一眼王师爷。 王兆敏脸上发热,当初就是他竭力说服吴明晋,说澳洲人本事很大,县里多少办不下来的难事都能解决,这次承揽粮赋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但这会不知道吃后悔药的时候,王兆敏见老爷有撂挑子的表示,赶紧道: “老爷,此事他们能一甩手了之 王兆敏的这句话提醒了吴明晋 他才是大明临高县的县令,可不是百仞城的澳洲人。捅了妾子,都得由他来负责。 最近半年以来,吴明晋对自己是县令的存在感越来越弱化了。除了偶然有老百姓来告状,按照历本上的日子给县城里的官祀上香,主持县学的童生、秀才日常考试之外就没做过什么和县令有关的事情。多数日子不是在和王师爷喝茶下棋就是指导指导自己的子女的窗课。日子有过得悠闲之极。 “正是。髦贼不知道中原的规矩,一味乱来。加上所托非人,闹出事端来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吴明晋沉重的点点头,“我看陈明刚平日里还知道轻重分寸,怎么这次如此的胆大妄为!”说着又看了一眼王兆敏 “陈明网一微末小吏,能取得澳洲人的信任,不外乎是以“利,相诱。”王兆敏赶紧扯开话题,“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好暗仲大户们 诸仲大户们这次已经被征粮丈田搞得怨声载道,又闹出恐吓的事件来,若没有一番妥善处置,真冉到他们上琼山府或者广州去上书告状,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轻则丢官罢职,重者落上一个,“通匪。的罪名。吃官司都有份。 “有何良策?。吴明晋集本就为此事烦恼。破案是不必的,现在县里三岁小儿都知道这事情是陈明网一伙干得,但是处置起来颇为棘手。 要让诸伸们满意,自然是要重办陈明网一伙,但是这是吴明晋感到为难的。县令对处置县里的小吏有顾虑,听起来很荒唐。实则自宋元以来就是这样。 胥吏掌握基层行政。往往又是世代为吏,行政经验极其丰富,彼此又连声共气。如果得罪了他们,被胥吏暗中下绊子使坏。不但当官发不了财,还有可能因为行政失误而丢官。所以地方官员往往对其种种恶行睁眼闭眼,就算出了事情,处置也是极轻微的,一个斥责革职就算是最重得了 革职他们也不怕,换上的还是他们的子弟,照样把持地方的行政。 现在陈明网又拉了澳洲人的虎皮做大旗,要动他就更难了。 “陈明网一伙自然是要处置”王兆敏早就想好了,“将陈明网叫来,斥责一番,再命他推出几个人来顶罪就是 “这事情难办呀”。吴明晋摇头道,“根本就 “自然不能以刀弓恐吓士仲为名了。他又不傻,这样罪名落在纸上岂不是极大的后患?”王兆敏出主意说,只用征粮的时候“骚扰地方。这个罪名就是。 这样就总是处置过了,士仲们消了气。事情大致也就能平下来。 正在商议,只见门子小跑着进来了,也不等吴明晋开口,抢先道:“老爷!熊老爷来拜!” “快请!”王兆敏也不管东家的态度如何,赶紧吩咐道。吴明晋也点点头,“快请进来。” 陈明网依仗的是澳洲人的势,这件事情还是要和他们通了气才行。好在澳洲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来得人却不止熊卜佑一个,还有几个身材高大澳洲人,一个个面色不善。落座之后不发一言,熊卜估也不做任何介绍。吴明晋正在狐疑间,一个贴身的家人跑了进来小声存他耳旁说了几句话。不由得脸色大变。 澳州人的队伍居然已经守卫了县衙的前后各道门,难怪他们要着三四十人进城!吴明晋面如土色,难不成他们是准备正式举旗造反不成。 想到这里,吴明晋的腿脚都软了,要不是已经是坐着的了,恐怕要一跤跌到地上去。要是髦贼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己断然是不能从贼的!只是自己殉难也就算了,连累老婆孩子一起也跟着送命,想到这里不由心如刀绞,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图节省几个钱,把家眷又从琼山府接回临高来。 王兆敏没听清家人的回话,但是看到吴明晋脸色夫变,知道没什么好事,脸色也变了。 熊卜佑开口了:“吴老爷!王师爷”。他拱了拱手,“听闻这次县里出了大事。有人恐吓城里的士仲大户,连刘先生家也有贼人射箭恐吓,全县为此都惊扰不安。” 王兆敏原来还想提起此事,见他主动提起,便道:“确有此事。只是事情甚为棘手啊 熊卜佑却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有何棘手的?” 王兆敏心想你知道了还装!但是此话不便明说,反正自己原来的打算是李代桃僵,不提恐吓之事,只讲“骚扰地方”把事情混过去就算完事。 不过自己的这番苦心,要让髦贼见情才是。他斟酌了一番字句,才缓缓道:“此事一无旁证,除了几柄小刀、箭和揭贴,也无有力的物证。指证何人所为颇为不易” 他不说“破获案子”而专谈“指证。”暗示澳洲人:这事情的主使我们知道,就是不准备再细查下去了。 “不容易破案?”没想到熊卜佑却根本没领会他话中的隐晦之处,大谈自己既然在本地落六 也是临高子民,同样要为建设“和谐临高。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王兆敏暗暗苦笑:这县里的“子民”若都和你们一样,天下还有谁想当官?“刁民。倒差不多,不对,连刁民都算不上,简直就是土皇帝。 按照王兆敏的心得:髦贼每次高谈阔论“和谐”论之舟必然没有好事,果不其然,熊卜佑紧跟着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澳洲在侦辑办案上极有一套办法,既然现在同为临高之民,也要为老父母分忧。这次的案子,就由我们这位周洞天来协同办理吧!不是我夸下海口,三天之内,此案必破”。 吴明晋开始听他言语中并无要举旗造反要自己参与接受伪职的意思,已经放心下来,现在忽然听闻他提出了要办案的要求,惊讶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王兆敏也大吃一惊。办案?不管是剿匪、征粮、修路还是开矿”澳洲人的这些举动他大致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唯独这办案到底所为何来?办案当然也有好处,但是这好处对澳洲人来说也实在太可怜了。 再者此事明白不过就是陈明网指使。要按王兆敏的想法,一面是澳洲人要拉拢的以刘大霜为代表的诸伸们,一面是上蹿下跳为澳洲人征粮聚敛的陈明网。澳洲人应该是装聋作哑或者采取和他类似的“和稀泥”的态度才对,哪有这样自找麻烦的? “这个吴明晋不等王兆敏开口,已经语无伦次起来,“大明从无此例,” “没有先例,我们就创造先例嘛!”熊卜佑毫不以为意的说了个新词,“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五十五节 秋赋(二十) 二用晋和王兆敏面面相觑,纹事情汛真没法“就众么公 当下王兆敏道:“这个”办案侦辑拿人都要出签子火牌,诸位不是大明人士,又无功名、差遣在身” “此事当然还是以县里为主了”熊卜佑道,“我等不过从旁协助。” 王兆敏想所谓“从旁协助”其实竟贼还是想要掌握此事的处理权一这倒也好。这个烫手的山芋干脆就丢给原主去处理好了。他也想看看。澳洲人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吴明晋咳嗽了一声,推辞自己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休憩片刻。熊卜估知道这是当官的表示“此事你们只管去干。但是与我无关”的一种做派,下面的事情,只要和王兆敏谈就是了。这也是官场上常用的法子。 王兆敏想此事办理,断然不能让澳洲人自己来搞坐堂审理之类的事情,唯一的法子就是委托县衙里的一名官员出面。由澳洲人在背后指挥就是。 “来人,请孙老爷来。”王兆敏吩咐道。 这个差使当仁不让的落到了典史的头上。典史是明代开始才有的官儿。是从宋元以来的县尉衍生过来的,主管的职责是大抵是狱囚警逻之类的治安工作,在没有巡检司分管的地方,也负责巡防、弹压、捕盗的事务?此事交给他办职责名正言顺。 典史的级别很低,连从九品的最低一级官品也轮不上,算是“未入流”不过这个,未入流还是“官”照例要朝廷除授的。 当典史的人,都是些最不得意的读书人。多数是从“监生”中的选授的。如果说举人考不上进士,还能“大挑”当县令、县承之类的官职,监生就只能混个主簿、教谕、导和典史这样的微末之员了。而且升迁的希望很 所以本县的孙典史孙瑞伍就成了一个典型一切向钱看的官了。可惜本地实在太穷,地方势力和土匪又厉害,他这个典史的油水实在有限。 澳洲人的到来给孙瑞伍带来了财运。因为他品级低微,常常被当作替死鬼给吴明晋打发去为澳洲人出头办事。每次办事。照例会有一笔好处。东门市上的种种享受让他更加难以自拔。于是孙典史就在在金钱贿赔和生活享用的双重刺激下越陷越深了。澳洲人每有什么行动,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办事极其殷勤。以至于在县里被人笑称为“澳洲典史” 孙瑞伍自己倒是乏不在乎。每天在东门市“享受生活”和独孤求婚很是相得。两人时常一起“腐败”这位监生对自己度过的圣贤之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把华夷之防丢到九霄云外去。 “不行”没想到熊卜佑一反常态的表示反对。“王师爷。孙典史品级低微,这可是牵涉到本县借伸大户们的案子,若没有一个相当的人物出面主持,恐怕人心难安啊?” “那,熊老爷的意思是?” “还是请吴县承出面主持为好,孙老爷协办。” “有理,有理。”王兆敏想这也算有些道理。反正只要不是自己老爷出面就好,孙典史还是吴县承都没关系。 当下叫人把二位找来,将事情关照了一番。孙典史听了要为澳洲人办案。马上一力应承,倒是吴亚,想了片亥才道:“几位首长,这次刀箭入户恐吓诸仲的事情,案子本身原没什么,只是事情难办 ” 王兆敏咳嗽了一声,说:既然你们谈公事,我就不再打扰了。当下也溜了出去。 “事情难办,我略有耳闻。”熊卜估说,“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一查到底,给县里一个交代才是。 “是,是,既然熊首长这么说,我等一力照办就是。”吴亚知道这事情里其实没自己什么事,自己和典史就是来当招牌的。“不知道周首长打算在哪里办公?” “当然是在县衙里,就用二堂吧 ” “不妥不妥”吴亚摇头道,“周首长在大明并无功名,算是布衣,擅用二堂,本身就是犯法。再者 ” 再者吴明晋总归是个“百里候”不能象个小厮一样随传随到。而且升堂审案在过去也是很严肃重大的事情。不能太随便了。 “我看,不如在花厅办案。”孙典史道。 “我亦有此意。”吴亚点点头。 花厅属于内衙范畴,不过。县内但凡牵涉到风化的案子或者和诸伸大户有关的案子,一般都在花厅内审理,并不在大堂二堂公开审理。为得是照顾当事人的颜面。 因为属于内衙范畴,并非朝廷经制之地 “好”熊卜估点点头,“就这么办吧。”他拱了拱手:“此案涉及甚广,事机须秘,一会我们会在县衙关防,请诸个莫要惊扰。” “关防?”吴亚和孙瑞伍都没料到还有这一招,不由大惊失色。这是要干吗? “母庸担心”熊卜估温语宽慰,“这也是不得已,哈哈。”说着,他打了一个电话: “开始吧。” 驻守在县衙外的几十名警卫人员随即全部调入衙门内,将各出入口和衙署内的要地完全控制住。县衙里的人,许进不许出。 这时候,根据熊卜估打来的电话,早就准备完毕的陆军的三支小队迅速的开到了临高县的三座城门。随即控制了城门。他们并不明目张胆的接管城防,而是驻扎在城门口后的藏兵洞内,监视民壮。 每支小分队的士官们已经认了好几个星期人脸。现在他们已经把临高县内的胥吏和手下的“做公得”狐群狗党的面孔都记住了,都德给他们的命令是:这些人只许进城不许出城。 “如果有人要出城,直接扣押送到县衙,明白吗?” “是!明白了。” 县衙里,随着关键部门被人控制,正在县衙内办公的胥吏们感到不安,纷纷出来打听探视。孙瑞伍只得出来安抚众人,要他们不要惊慌。 周洞天关照人把皂班班头叫来。 皂班的班头林长三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悍汉子,刀条脸,一双小眼睛很是有神。双手胳膊肌肉发达。不愧是以行刑见长的老皂隶。 到得花厅上,见过礼。林长三眼见花厅上面端坐着本县的两位老爷,一个三四十岁的澳洲人坐下下首的位置上,双目冰冷,一看就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 周洞天审视了一眼皂班头子,“把名册给我拿来!传齐全班的皂隶,我要点卯。” “是,是”林长三赶紧出去吩咐。一会,皂隶们都来齐了。 周洞天打开名册,吃了一惊。原来这名册上密密麻麻,在册的皂隶有五六十人之多,而站在下面听候点卯的不过二十来人。 “怎么,人没来齐?”周洞天问。 “老爷有所不知”林长三小心翼翼道,“名册上的数目是不作数的,这都是挂名的皂隶。” 因为在衙门当衙役享有免疫免赋的好处,有些人就出点钱把自己的名字挂在衙役名册上,实际上从来不来衙门当差。 “名字下面有领银子数目的,才是当差的。” 周洞天一数,领银子的一共有二十四个人。点卯下去,人都来齐了。 “每人立玄准备一套皂隶的衣服出来。马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行么。林长三望着孙典史,孙瑞伍不耐烦的一挥手:“叫你们预备就赶快预备,罗嗦什么!” “回老爷小的只有这身公服啊。” “那就脱下来!”孙瑞伍呵异道。 众皂隶只得照办,不一会就把衣服凑齐了。 这批衣服转瞬就穿到了他们带来的政保速成练班里学员身上。 “好了,大伙手脚麻利点!把衣服都换上。”尤国团吆喝着。 尤国团是保卫总署下的一个工作人员。此公在现代时空是一默默无闻的小市民。但是到了口世纪却成了一个暴力手段至上的鼓吹者。他一贯主张只有最残酷无情的手段才能有效的进行统治。原本他在陆军服役,后来政保总署认为此人在陆军内会造成“不良倾向”就把他干脆调入了本部门。 果然,到了政保总署让他如鱼得水。很快就以其残忍的言论让同事们侧目。当然他的残忍作风暂时还没机会来表现。 “好了,现在你们就是县衙的皂隶了,按照事先的方案,把各个要点守好!” 片亥的工夫,临高县城和临高县衙就完全被穿越集团控制住了。 皂班的衙役们,挤挤簇簇的站在花厅里,很是不安的看着发出奇怪命令的周洞天。 林长三更是一脸惶恐巴结的模样。就差没有五体投地了。让周洞天心中一阵的暗自冷笑:“想用这种把戏骗人,装人畜无害?可惜,老子不是自以为浑身放王八气的小白。” “诸位”周洞天缓缓道,“你们都是累世传承的祖业,用刑拷问最拿手不过,明日问案的时候,还有多多偏劳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五十六节 秋赋(二十一) 二齐声喊“瑞伍和吴亚心中沉,泣是要穴尺狐们意思啊。到底他们的矛头会指向谁,两人还不清楚,但是这次的案子之后临高的局再必然会大变是确信无疑的了。 随着城门和县衙被控制,都德已经把指挥部移动到了张有福的庄子里以便就近指挥。张有福全家包括他家的佣工们都给集中送到东门市去了,有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几天。 “立刻给计委打电话,要他们拨付二百套明代人的衣服到张有福的庄子里,尽快。”都德在一张大木桌子旁发布着命令。 “从国民学校抽调的翻泽们来了吗?” “来了,正在院子里集合。” “衣服一到导上让他们换衣服,护送进城到县衙去。” 县衙里,周洞天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吩咐立刻将快班班头子符和传到。 “这是周老爷”孙典史言简意核的介绍道,“这次是专为协助办理刀箭恐吓诸伸的案子而来的。他的吩咐,就是本官的吩咐,也是吴老爷的意思,尔等可明白?” 两人闹不清这一下又是哪一出了,只得应道:“是。” “好,尔等立刻多带人手,给你一天时间在城内辑拿投刀射箭之人。”周洞天笑道,“要确实拿到,莫给随便找几个人来顶罪。快去吧。”说着丢下火签。 符和唯唯诺诺的退下。此事当然不难,临高县城极他手下的快班兄弟加上帮忙的“做公得”半天时间就能翻个底朝天。何况能亲手去干这种事情的人,多半是些市井无赖泼皮,全县有多少这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不过这事情牵扯到陈明网。真要把人饵拿到案,这种小泼皮不用用刑,大老爷的官威一出来就得招认的干干净净。自己和老八的梁子可就结上了。 当下打定主意,先和陈明网去谈谈。要是陈明网上路,半出点银子,自己自然是要替他弥缝一下,若是不识相,那就得公事公办了。 陈明才这会正在自家的宅子里和手下人议事 昨天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当时就吃了一惊,此事太出乎意外了,他可没叫任何人去干这事!但是这事情出来之后,全县上下都会认为是他干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明网思来想去着摸不透。但是他立刻明白。自己这下成了暗仲大户们的眼中钉。会不会是黄禀坤指使人干得? 叫手下人出去打听消息,一个个有去无回。正在焦躁没奈何间,有人回报:符和来了。 符和是快班班头,平日里和自己没什么交际,他的突然到访显然是有事情。陈明刚赶紧道:“快请!” 符和到了屋子里,也不客套,只眼睛盯着陈明网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笑道:“老符!你来这里有事说事!别瞪着牛眼睛!” 符和冷笑一声:“老八!你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真以为这临高县姓陈么?” “投刀射箭的事情不是我做得”陈明网矢口否认。 “是不是你做得,一会到了堂上你自己去和老爷们分辨吧。” “怎么,老爷传我去了?” “已经下了火签,立刻辉拿投刀射箭的歹徒,这种小喽罗一拿到堂上,还不什么都招认了!”符和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面孔,“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陈明网见他这副嘴脸,知道再分辨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他这是摆明了来敲诈自己。就算自己不承认,他到时找几个人教好了供词 上堂一样要咬自己一口。 “事,不是我干得。我也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陈明网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面孔来,“我看,倒有可能是黄禀坤这小子干得一让大户们对付兄弟我。”他叹了口气,“我当了这个差使,得罪的人太多了。还要请老符你为我多多美言啊。”说着叫了个徒弟进来,“去 到后院去,和太太说取四十两银子来。” 这个数目让符和还算满意。接了银子,笑道:“老八,够意思!这事铁定就是黄禀坤这小子干得了!” “有劳了。”陈明网拱手称谢,“恕不远送。” 看着符和出去的背影,陈明网冷笑一声。黄禀坤干得?要真这么招认出来,你符和才叫自找麻烦!黄禀坤是什么人,临高第一大户黄守统的二公子,堂堂的县学生员。要指证他是幕后黑手,没刑房书办、师爷一起上下勾手根本办不到。 符和拿了银子,回到县衙前自己办案的时候常;。二 ,关照年下把县里的混混儿找了二个来,许了他…也两银子,算作是妹箭投刀的歹徒。 “上得堂去,不管老爷们怎么问,只要一口咬定是是李恭指使你们干得是就是!”符和喝了口茶,“上面兴许不信,要动刑。这个你们只管放心。不管是打板子还是上夹棍,都有我打点了。小苦头是难免的,绝不叫你们受大罪 其中一个人道:“符头!这事到是容易,只是这小刀和弓箭哪里来得,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 县里原先有铁匠,如今早就没了。要买铁器都得上东门市去。那里是澳洲人的地盘,乱说一气的话,子一扯到澳洲人就不妙了。 “就说是李恭给你们的好了再和说。到时候刑具一加身,要他李恭认什么都得认。 当下把这三个人都上了链子先押在茶馆里,只能明天一早上堂。符和的一个手下悄声问:“符头!不是说要他们指认黄禀坤么 “你真是糊涂!”符和斥道。“黄禀坤是什么人,咱们惹得起么!”他冷笑一声,直接指证黄禀坤是不行的,连指证他家的佣人都不成。好在他身边最近鞍前马后奔走的最起劲的就李孝朋了。说是他的佣人指使,等于也是把矛头指向黄禀坤了。还能从李家勒索一大笔钱财。这才是一石二鸟。 正在算计着到时候应该向李家开口要多少好处的时候,有手下进来告诉他,城里忽然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三五成群的散布在县城各处要道上。城门口许进不许出。 “不用忙,多半是澳洲人进城了。是来关防的符和想既然来了好几个澳洲大首长,他们自然要派人关防警戒,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告诉兄弟们,没事少上街,都留衙门里听候差遣,免得惹来麻烦!”符和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平时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万一和澳洲人的手下起了冲突,绝无好果子吃。 “全都留在县衙里?” “这是澳洲老爷亲自办得案子,大伙要巴结一点!” 周洞天老实不客气的把县衙花厅占为他的指挥部,接收着来自各处的情报和讯息。又在花厅里架设好所需的各种设备。最后他请王兆敏出面,请涉案的各家士仲大户,还有县学的黄禀坤、李孝朋等人明日一早来县衙听审。 布置完一切,他留下尤国团在县衙坐镇,自己出城到张有福的庄子里去向都德汇报。 “看来符和果然去找陈明网了。也找了不相关的人顶罪周洞天看了周伯韬送来的监视报告,“这胥吏之间还真是盘根错节啊 “这次就要彻底的把他们肢解掉,使其不能成为一股势力都德说,“老老实实的为我们服务。” “本来就没必要收服他们,全部抓走就是。我们不是预备了人手来接替吗?” “原先我也这么想。依靠暴力手段来重新洗牌。即容易又干净。”都德说,“但是现在既然还要打一阶段大明的旗号,就得保持临高县衙“明皮澳心。日常的衙门事务也得应付,比如缴粮赋应该怎么经手?手续如何办理,上面衙门来得文书应该如何回复?这些大明的行政程序只有胥吏们才懂。所以有必要留用一部分人 “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又能靠这个来挟制我们了?” “呵呵,大明的官儿容易被他们挟制是因为是同一个体制下的,当官的要的是平平安安当官发财。我们只是暂时借这张皮用用,又不要当大明的官都德说,“他们可以欺骗我们一次,但是没机会欺骗第二次了。等到有第一个犯这样错误的人出现之后,我相信就不会有人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接着道:“就算他们都是最顽固的坏蛋,到底也有老婆孩子,我相信人要能坚强到不顾老婆孩子的地步,非得有极强烈的信仰不可 胥吏们的信仰就是捞钱。这种信仰一般经受不起考验。 都德和周洞天商量了一番明日审问的程序和要紧事项之后,又和阳河联系,确认一下专门为县衙里的胥吏们预备的“学习班”的营房是否都修好了随时可用。 接着,又询问了陆军派遣人员的到位情况。 “进城的步兵要给他们换上明代人的衣服,不要带步枪,就带长矛好了。”都德在手机里下着指示,“多带绳子和头套,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五十七节 秋赋(二十二) 二河的当天早,吴亚和孙端伍两个冠带整齐的来了心洲八过了一个寝食难安的晚上 回到自己家里才知道,今日派出去办事的佣人都被阻挡了回来,说是要严密关防,不许擅自进出县衙。 第二日一早,两人强打精神。早早的盥洗了来到花厅。只见厅上摆开了公案和十来把椅子,涉案的潜仲们有的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和人见干山 孙瑞伍的眼睛比较好。见刘大霜已经到了,正在厅上和人说话,赶紧过去见礼打招呼。 看刘大霜的气色似乎还不错。这位平时足不出户的半隐居人士居然也会来听审,让吴亚很意外这种事以他的身份最多派个管家来而乙。这澳洲人的面子可真大! 因为是在花厅问案。升堂的种种仪注一概都免了。吴亚和孙瑞伍的公案据上首,在下首为周洞天也设了公案。下面两班皂隶各持水火棍,站得整整齐齐,就是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穿什么的都有一公服都被政保总署的学员录去穿戴了。 周洞天看着这如同电视里的公堂场面,知道自己一会就要当“大老爷”审案了,心里很是别扭。心想以后这审判制度一定得改革,不然一天到晚象演戏一样怎么吃得消! 林长三见官长们都已落座,暗神们也来齐了,正要领头呼喊堂威,只见周洞天一摆手:“将人犯提上!” 当下将三名人犯提上,周洞天问了问姓名、年龄、籍贯之类的常例话,他知道这三人根本不是犯人,眼下不过是演戏而已,没废什么话就直接开始询问案情。三人倒也痛快,把一应罪行全部揽下。 “尔等受何人指使,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周洞天呵斥道。 “回老爷的话”中间一个人道,“是李恭指使。” 旁听的诸仲们面色为之一变。李恭是李孝朋的亲随。县城里无人不知。谁都知道李孝朋最近追随黄禀坤到处串联请愿的事情。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黄禀坤的身上。 黄禀坤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会赖到自己头上!他正要站起来分辨,见刘大霜微微摇头,便按奈住性子看下面如何。 周洞天却不知道李恭何许人也。问:“谁是李恭?” 旁边早有人回话:“是李孝朋的长随。” “李孝朋?”周洞天随手翻看了下手边的材料,恍然大悟,“原来是粪霸家的少爷。” 这个称呼被当众说出来。堂上众人顿时忍俊不住,皂隶们绷着脸暗笑,借伸们一个个或者掩脸偷笑,或者干脆喝水装咳嗽。 “小刀是何处所买?” “是李恭给得。” “弓箭呢?” “也是他给得。” 周洞天冷笑道:“供词属实?” “句句属实小的们不敢诓骗老爷。” “尔等在何处射得箭?用的是几石弓?” 这事情他们如何知道?一个个面面相觑,内中一个大胆的胡乱道:“是在刘老爷家大门前的街上。十石弓。” “胡说八道!”周洞天拍案道,“门前射箭,为何中箭之处的方向却是相反?十石弓,尔等是李广再生不成!再者李恭与诸位猎伸无冤无仇,为何作出此事?情理不通。分明撒谎!”说着吼道:“拉下去每人先打二十!” 皂班的衙役们齐声高喝:“打二十!”上来将三人拉到堂下行技一有符和打过招呼,这都是做熟的套路,板子只是杖头着地而已。听着噼里啪啦打得好不热闹,实则屁股上皮也没少一块。少顷打完上来回命。周洞天见三个人只是故作痛苦之色,知道是下面是在造假。把面色一沉: “给我玩棒头着地的把戏?”周洞天面露出狰狞之色,“小尤,给我好好的整治整治几个不要命的王八蛋!” 尤国团带着几个政保总署审讯科的实习生,立刻过来将刚才行技的皂隶扭送到堂上跪下。这几个人被反关节擒拿着,疼得龇牙咧嘴。 “这等无用之徒,还留着手做什么?”周洞天一挥手,“给我废了!” 堂上顿时发出几声咔嚓的声音,几个皂隶当即被特别的手法卸掉了关节,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有人疼得当场昏了过去。 “孙典史!” “在,在。”孙瑞伍没想到这澳洲人居然会当场行凶,已经被吓得抖抖瑟瑟了。 “这几个无用之辈留着无用,开革了吧!” “是,是,立即开革!” 当下这几个人被拉下堂去绳捆索绑起来。尤国团带着待命的都是政保总署审讯科的实习生,个个都是和官府有深仇大恨、心疵汀蒜七辈,立刻把几个人捆得和粽子一样丢在地,喉观工泄噪了一索子这是都德教他们的,不用口塞就能让犯人喊不出话来。 堂上众人个个脸色苍白,料想这几个被扭断手的皂隶不会有好下场。最轻也得被送到南宝去开石头。 “拉下去,再打!”周洞天命令。 皂隶们早就被吓碍手脚哆嗦,林长三见识多些,也知道今天遇到了 “强项令”不敢怠慢,赶紧关照:“着实打!” 三人当即被拉下去。毕竟是自己的小命的要紧,皂隶们下手极重,二十板子下去,三个倒霉的家伙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再问你们一次。投刀射箭的是不是你们?”” “那是何人”。 “是 是 。这下几个人都犯了难。符和他们也得罪不起,心中极是悔恨,为什么要为了几两银子来干这事! ”再打!” “老爷不要打了!”眼看着再打下去小命不保,三个人赶紧招认:攀咬李恭是符和的指示。 暗伸们颇为意外,符和与征粮的事情根本不相干,何必来蹼浑水?孙瑞伍和吴亚却知道:这是符和想借机敲诈李家。是快班衙役常用的花样。 “来人,带符和!” 片刻之间,还在班房里和手下磨牙的符和带到。眼见三个倒霉蛋屁股大腿上血淋淋的。心想林长三这王八蛋太不够义气了。自己关照要照应的,也给了杖头钱,居然下手还这么狠。 “符和!”周洞天喝道,“这三人并非本案犯人。你随意找人顶罪已属不当,还指示这三人攀咬李恭,意图敲诈,该当何罪!” 符和知道事情败露。但他是多年的老公事,这点场面自然应付得下来,居然毫不畏惧的说这三个家伙是县里的无赖,过去被他惩治过,这次是意图报复。 “”老爷若是只凭着这三人的一面之词就降罪,未免太过轻信人言了。” 周洞天笑道:“既然如此,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罢一挥手,早有人在旁边打开了录音机的扩大器,喇叭里立刻传来了他在茶馆和三个倒霉蛋谈事的录音。 被放大的符和的声音在花厅里回荡着:“只要一口咬定是是李恭指使你们干得是就是!”。 “怎么样,还要听下去吗?。周洞天问道。 花厅上的众人被惊骇的说不出话来:用一个黑箱子就能放出人声!这太可怕了,而且还能把别人说过的话原样的重说出来,简直就是妖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顺风耳。?黄禀坤更是被一阵恐惧所笼罩,面如死灰。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妄图撼动大树。 符和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只是一味的发抖。听得周洞天问话,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哀求饶命。当下把自己去找陈明网,收了他的银子,包括根据其要求指使人攀咬李恭意图敲诈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看你还算老实!”周洞天缓缓道,“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限半个时辰。把真正的人犯给我带到!”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符和狼狈而去。 花厅上一片死寂。 一个个背流冷汗。周洞天满意的审视着众人的面色。看来杀鸡做猴的效果不错呀。这帮子大户诸仲。也的确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才知道我们的厉害。接着他嘲弄般的看了一眼黄禀坤。看得这黄公子差点没瘫倒在地。 不多片刻,符和就领着人把三个被周七收买的人带到了。这三个人根本没用刑,上得堂来一看这威势和前车之鉴几个血淋淋的屁股。立刻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听说指使的人是周七,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了“本该如此”的神情。 “饵拿周七到案!” 下面的事情就顺得很了,周七一被饵拿到案,马上就招了: “收买这三人恐吓诸仲和士子的就是小的。” “哦,你有何缘故要做此事?” “小的不敢!”周七伏地连连磕头,“这是 这是 ”他故意吞吞吐吐。似乎有难言之隐。 “快说!免得皮肉受苦”。 “是小的师父,陈 陈一陈明网关照小的去做得 虽说这是大家的意料之中的供词,但是周七说出来的时候,花厅上还是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叹声。吴亚和孙瑞伍暗叹:陈明刚完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柑似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百五十八节 秋赋(二十三) 东明网是本县的户书,为何要行此不法户事。莫非怀月忧 父有仇隙,意图报复不成?”周洞天故意道。 “小的不敢!”周七赶紧申辩。把陈明网如何的打算利用为澳州人办理征粮的机会,大大的勒索一番大户,如何的主动的提出要搞“丈田”以作为勒索的借口,以及种种伎俩,全部一五一十的招认出来。最后,又哭诉说因为大户们要去上禀贴,所以才指使他收买无赖恐吓大户。 这番言辞说出来,即合情又合理,而且们以上都是真悄。不由得听审的众人不信。 黄禀坤喝了几口冷茶,稳了稳心神,从刚才巨大的惊骇中回复过来。盘算着现在堂上的局面是陈明刚罪恶昭彰已经是定局了,就算是澳洲人也没法再为他维护,否则他就是公然要与本县的诸伸为敌了一看澳洲人这次的做派大约是打算拿陈明刚当替死鬼了。黄禀坤想这样的话,澳洲人就和胥吏们对上了 这伙对本县状况熟悉到极点的“伏地虫”他们就利用不到了,也算是去了一大后患! “这么说,诸个诸伸所上禀贴,诉说尔耸公然索贿。以贿赔定丈田数量多少、耗米多寡是事实了?” “是实小的自己经手的几家粮户都是遵照师父的指使所办。” “可有底册?” “底册均在师父手中,我等不敢私藏。” “刀子和弓箭是何处而来?” “都是师父给得。”周七道。小的不敢撒谎。” “好,你且退下去!”周洞天扫视了一眼诸伸们,“看来此事陈明刚是罪魁祸首。” ”此人罪大恶极啊”孙瑞伍见机的快,立刻随声附和。 诸伸们见周洞天公然表态。知道这件官司最后的结局是有利于自己的。都松了口气。想到不仅自己这些天所受到的种种骚扰和恐吓,此时顿有拨云见日之感,对澳州人的办事更加钦佩。刘大霜心里也暗暗称赞,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县令手里处理,十之八九就是和稀泥一样的混过去了。澳洲人办事一是一,二是二,是非分明。 “既然如此,他的本县户书的差使” “自然立即革掉。”吴亚马上也出来表态。 “好。吴赞府、孙老爷二位果然是明察秋毫,刚正不阿的青天大人。”周洞天立马来了碗奉承的米汤。诸神们果然凑趣,一起同声附和。 “来人!把陈明刚一伙尽数提到!” “喏!”符和为了立功赎罪 此时十分的卖力。当即领了火签下去,点了快班里的十来个弟兄,正要出门。只见尤国团过来了。 “符头,你的手下还是留在这里,让他们随你去好了。”尤国团一指身后的十几个人,这些人都穿了衙门里的差役公服,一个。个手持武器。杀气腾腾。 “是,是。”符和知道这都是澳洲人的亲信,不敢违拗。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花厅院子里已经拿到了二十来人,陈明刚的徒弟、粮差、帮闲的只要在城里一股脑的都抓了回来,跪在院子里黑压压的。 陈明网被带上花厅。见周七跪在一旁,心中顿觉不妙 这小子不会是把自己给卖了吧。 关于自己的罪行。陈明刚是坚决不承认的,征粮丈田是取得过澳州人同意的,如何叫”擅自”至于勒索规费云云,自然是对手下人“有失管教”最多算是领导失误。周洞天听着只觉得耳熟,敢情这套玩意是百年传承下来的。 至于恐吓士伸的事情,那就是更加无稽之谈了这话倒是千真万确一定是周七自己干得。妄图报复师父。 “周七不顾上下尊卑,屡次勾引小人之妾秋红。人念及师徒之情一直隐忍,没想到这个孽畜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陈明网说到这里居然哽咽着流了泪下来。 ”胡说八道!”周七吼叫道,“我和秋红是清白的” “肃静!”吴亚一拍惊堂木,“让你说话再说话!” “真是一演技派!”周洞天无心和陈明网纠缠。这个积年老吏口舌如刀,自己虽然也有审讯的经验,但是言语不通对答颇为不便,自己也没工夫和他搞辩论赛。好在大明本来就不是什么讲究司法人权的地方,刑讯拷问连形式上的掩盖都没必要做,以后慢慢收拾他就是。现在直接从他开突破口。 他再能诡辩,手下不见得个个厉害,当下把伞店小胡传了上来在政治保总署的专案材料里里,伞店小胡是仅 二!的陈明才团伙里的核心人开他的嘴只很有川,一 伞店小胡上得堂来,原本还要辩解几句,被一顿板子打得哭爹喊娘,立刻就把和一切全招认出来。包括陈明网要他们狠狠的勒逼粮户,逼得粮户上禀贴,让澳洲人以为是黄禀坤主持闹事抗粮之类的谋发”也都说了出来。 “一个堂堂的户书,居然在背后指使人抗粮,这是什么器行啊。”周洞天在花厅上感慨。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孙瑞伍又来凑趣。吴亚鄙视的看了一眼他,没做声。 接着又传了十多个粮差上来,有见机的快得不等用刑全招认了,不见机的少不得要皮肉受苦,堂上的板子打得劈啪作响,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林长三手下的板子都给血染红了,诸仲们平日里哪里看得如此壮观的拷打场面,一个个抖抖瑟瑟的。倒还是黄禀坤镇静些。 陈明网跪在一边,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的招供画押,看着周洞天一副追查到底的模样,惊慌之余心里却一直没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虽然在征粮的过程中大捞了一笔,但是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可是大得多啊!至于叫人恐吓诸伸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就是周七,也不见得有这个胆子! “好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周洞天拿这一堆供状,问陈明网。 小人确系冤枉!”陈明刚梗着脖子,“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你们既然非要定小人的罪名。小人倒要看看,今年的秋赋如何收得!” “这个不劳你费心。”周洞天知道计委早就囤积了足够的越南大米,就算临高县里一颗米也收不上来也能完足秋赋。用这个要挟县令或许可以,用来要挟掌握着越南大米供应链的穿越集团就是纯粹的笑话了”带下去,押入牢中!” “尔等少要得意!”陈明刚知道事已不能挽回,以澳洲人的做派,自己不会活命。死到临头多年来操纵一切游刃有余的良好感觉完全崩溃,只剩下满心的狂怒,吼叫道,“你们勾结髦贼。迟早要上西市一刀两断。至于你们这些大户 ”他恶狠狠的瞪着他们。“澳洲人录你们皮的日子就在后头!” 这番话说得堂上众人面色大变。寥寥几句却打中了众人的心事。周洞天大怒,急道:“让他闭嘴!” 当下就有人过来把预备好的绳子往他脖子里一套一勒,陈明刚已然说不出话来。 “带下奔!”周洞天吼道。 把人呆下去之后,诸仲们再也无心久坐。纷纷要求告辞。周洞天也不挠留。传令退堂。花厅上的一切自然有人收拾。 周洞天和吴亚等人来到后头的签押房里落座。熊卜佑已经在签押房里等了许久了。 ”陈明网还未认罪。是否要再审一堂?”吴亚问。陈明刚坚决不认罪,古代审问最重口供,没有犯人的画押的口供等于案子就没审结。 孙瑞伍道:“用刑就是,不愁他不认。要办成铁案!”他在堂上被陈明刚的一席话吓得心惊胆战,已经决定要置他于死地了。 “这事情真办成了案子,倒未必好处置。”还是吴亚老谋深算,“判个什么罪名才好?若是要问个死罪,岂不是还得上报到刑部复核” 下意识其。他们都不想把这事情再上报上去,免得招惹是非。 “不必办成什么铁案。现在旁证俱全,已经足够革掉他的户书了。”周洞天道,“把他还有手下的人移交给我们就是。” “这个。”吴亚犹豫了,到了澳洲人手里,陈明刚肯定活不成,问题是移送犯人的名目不好办。 “没事”周洞天道,“陈明刚即被革去户书之职,就不能再留县衙,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何必为他考虑?” 吴亚同意了,商量下来,就以“勒索地方,骚扰百姓”为名,将陈明网革去户书的差使,同时被革掉差使的还有快班头子符和 一并移交给穿越集团去私下处置。 这么一来,就出了两个要紧的缺。 “户房的书办,就由周七来补。”熊卜结道。户房事情繁重。眼下又有秋赋的事情要料理,不能上个生手,然周七过度再合适不过。 周七靠着出卖师父当上这个差使,必然不容于同道。只有死心塌地的为穿越集团办事才能保住这个差使和性命。 第二百五十九节 秋赋(二十四) 事容易,只是照例要与革师爷接头才莫亚血 快班的班头和户房书办都是县里极有油水的差使,要补差是要花大钱的。以临高的缺份来说,要补户房书办这个位置得要二百两银子。快班班头也须有一定的孝敬才能上任。这笔好处是由县令吃进的。当然,平日里这种事情不常有。 “此事我自然会和王师爷接洽。”熊卜估道。心里对这层出不穷的陋规很是反感。一个偏远落后的边鄙小县,这套东西一个不少。 不过,眼下县衙的牌子还得留着,这个规矩照办即可。几百两银子对穿越集团来说不在话下。 “只是贵众处置了陈明网还有他的一群手下,今年的秋赋如何才好?”吴亚表示忧虑。 “不必担心,这点粮食对我们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熊卜佑包拍胸脯,其实都德到底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怎么关心 反正总是有办法的。 “为今之计,是叫周七尽快吧陈明网的摊子接下来。”吴亚说,“已经征了多少?给了多少粮串,仓里又收进了多少,这都是千头万绪的事情。周七固然是熟手,陈明网的手下也得留几个才行” “多谢吴赞府指点了。”熊卜估这次要坐镇县衙完成接管县衙的工作,所以并不急于辞出去,而是和这两位聊起家常来。其实这二位的家庭状况,他早就一清二楚,现在纯粹是拉拢山情,顺便也摸摸县衙里的底细。 中午的午饭,是由妇女合作社酒楼提供得,办得甚是精美。又有美酒。几个人相谈甚欢。吴亚和孙瑞伍都是原地踏步十几年的小官 对升官的事情已经绝望,视当官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比起吴明晋来说顾虑要少得多,说话也放得开。 聊起县衙里的三班六房,二人也是一肚子的火。临高一直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但地方豪强极其强横,胥吏们更是盘根错节,把持县政,根本不把当官的看在眼里。吴明晋这个正堂还好些,象吴亚、孙瑞伍这样的佐官,有很多事情倒是耍求着他们去办才成。好处,自然也是给多少收多少,不敢计较。 “我们这种当官的,真是当了“瘟官吴亚一肚子牢骚,“前前后后当了五六个县的典史、主簿一都是些“远州恶军”近二十年才混到个县承,还被派到这个地方来,做了一任不算,又做第二任!就算调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犄角旮旯去当个小官!” 孙瑞伍也是唉声叹气。熊卜估一边说着应酬话。一边在心里打着主意,这两个小官虽然在统治阶层里,但是明显对现实不满。他们长期在地方上任职,地方行政经验丰富,时官场的规矩也所知甚多,倒是可以拉拢利用的对象。情报委员会目前给所有的部门发了通告,要他们在平时工作的时候注意有没有可供发展的对象。 当下对他们大力敷衍,很是说了一些替二人抱打不平的话。两人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但是听到平日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澳洲人称赞自己,心里还是舒服了许多,大有相知相遇之感。 这顿酒吃到下午二点多才结束。熊卜佑亲自把两人送回家去 临高县是小地方,除了本地的胥吏之外,官员都是带着家眷住在衙署内的。又乘便和他们的眷属打了个花狐哨,摸了摸情况。这才回到自己在衙内里的指挥部。 县衙已经在事实上被接管了。换上皂隶服装的政保总署行动处的行动队员们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和关键部门。下一步就是对县衙内的机构开始全面的清洗。 接管县衙的方案,都德和大伙已经讨论过几次。县衙里的三班六房如何的安排处置。如果一起消灭,县里等因奉此的行政事务就会瘫疾,这样有违他们的初衷。经过几次讨论,认为先从强力和关键部门入手开始清洗。 穿越集团所谓的强力部门就是“三班”其中皂班专管出巡喝道,站班执堂,用刑拷问;快班专管治安辑盗;壮班则负责守御地方的治安武装。这三个“班”属于“刀把子”性质的部门,必须加以全部接管。 接管的模式类似博铺巡检司。不过巡检好歹是个官,穿越集团还不便随意任免,依然要把符巡检当个招牌供着。三班可就是没关系了。从上到下全换或者换一部分留一部分尽可随意处置。 “这三个部门里,壮班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一个”半吊汇专家董薇薇根据掌握的历史知识和拨集的情报瑰世 县的八十个民壮除了最基本的县城警备之外,一点作用也没有。过去县里的剿匪行动,基本依靠的是当地的民团乡勇。” 壮班的统辖的民壮不同于营兵、卫所之类的大明正规驻军,是专用来警卫州县衙门的地方治安武装,亦常承办押解犯人、护送粮饷、巡行地方等差使。至于其战斗力自然就谈不上了。清代将壮班称“狐。”意思是他们只是依仗官威狐假虎威而已,根本没有战斗力。 本县的壮班头子,是个叫李横的屠户。此人是县里唯一开肉铺的屠夫。买了这个差使平日里在乡里为非作歹,强买强卖,民愤很大。 这位壮班头子另一项“政迹。是经常利用押解犯人流配的机会,指使手下人和流犯沿途抢劫。 犯下了不少抢劫的命案。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并不稀罕。甚至可以说是见怪不怪得“潜规则”。 “壮班全部清洗,连头带下面的民壮全部抓到学习班去。再作具体甄别。”都德说,“李横民愤极大,可以让县衙革去其差使。先关押起来,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加以公审处决 从陆军中抽调一个步兵连,来补“民壮”的缺。取而代之,这样一来,县城的防务就完全由穿越集团掌握了。“用处不大,但是你要说他们有技术含量我也没异议 “脏活得有人干都德说了一句。现在当然也有穿越者在“干脏活。”周洞天就是一个”但是数量是远远不够的。多数穿越者毕竟是在现代文明社会成长起来的,要他们开枪杀人问题不大,要拷打一个,大活人多数人还是下不去手的。 “这些人个个狼心狗肺,但是下得去手。很多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干 “皂班暂时可以不动熊卜估道,“反正他们也闹腾不起来。” “不,皂班人太多了。我们不能供养这么多吃财政饭的人都德说,“他们的工银倒是很微薄,但是会去从老百姓头上敲录。所以只要留几个人就行了。” 还有就是皂班掌握着县衙的本身的关防和县里官员出入的护卫,还负责县衙里的许多杂役差使。 “皂班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我们手里,就彻底掌握了县衙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最终决定皂班全体进学习班,先甄别出七八个可以“改造利用”的皂隶来继续担任用刑拷问的工作。另外派一批政保总署的实习生们取代他们。 “那他们不得一样升堂站班,开道喝路了?”冉伯韬问。 “这个很难么?” “难我知道不难,但是实习生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用来干这个。是不是浪费了,” “一点不浪费。这就是需要他们的地方都德笑了,“你放心好了,等大规模的爆了人口之后,速成班的实习生就不稀罕了。现在让他们有个。实习机会,以后就是骨干分子。” 最后处置的是快班。快班是三班中的民愤最大。快班理论上是维护社会治安,实际上起得却是反作用。一般来说快班只抓“不开眼。不识相”的外来窃贼小贼,只要是挂过号向他们缴分子的,不但予以保护,有时候还会亲自参与。有的快班班头自己就是县里的盗匪头子,一般百姓被他们祸害很深,就是借仲们也常常为这些人所敲诈。在县里属于人人痛恨,但又是无人敢得罪的一伙人。 都德打算用警察速成班的学员全面取代快班人员。在县城内建立起现代警政体制。 “不过这个快班可就不是原来的全县性质的机构了都德解释道,“它的实际地位,只相当于县城派出所的级别。” 方案已定,实施起来就有条不紊了。天一擦黑,更夫们便按照命令,在街上敲梆子呼喊“宵禁这里没有夜市,入夜原本就没人行走,这下片刻之间街上便断了行人。在城外待命的陆军一队一队的开进城来,先从城门口的民壮开始,再到县衙。 三班的衙役们按照名册相继被集合起来。有些人从下午开始就意识到状况不妙,但是城门和县衙被控制住之后,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只有束手就擒。 第二百六十节 秋赋(二十五) 二设们平日甲吊然个一个一不可一世,俨然是百姓头卜的渊,穴则宗全依赖体制的力量。一旦遇到体制控制不了的“硬货。也只有吃瘪。 澳洲人对大明的体制自然也不买账,衙役们便一个个都很识相。郜德原来还准备他们说不定会发生骚乱什么的。没想到在见识到四周的亮闪闪的长矛大刀之后,一句废话也没有便一个个乖乖得排成队伍出城去了。连准备好捆人的绳子也没用上。 其中的班头和骨干享受特别的待遇,直接捆起来塞到装货的牛车里拉了出去。他们将享受学习班里的单独房间。 衙役们的去处是“学习班这个,学习班当然不是搞“学习。的,主耍是用来进行甄别和审讯。在最后解决这些人之前。都德打算尽可能多的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 至于六房。户房已经为计委的一个特别小组全盘接受。因为户房牵涉到的全县财政问题,除了被捕的陈明网和他手下的一干“粮差。之外,其余人暂时留用,留待慢慢清理。周七出任户房书办的帖子还没下来。不过他已经正式接管了这个地方当然是在穿越集团的刺刀护送下。 郜德对周七也并不信任,在他看来这批旧体制下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能重用。周七只是一个,暂时的过度人物,关于户房将如何处置,以后的征粮征税工作如何开展,他有另外的一套方案。 刑房的人员暂时全部保留,但是书办张十已经被捕。他的被捕主要是和陈明网有关。既然是陈明网的大舅子,这样的岗位上就不能再留了。宁可抓错。绝不错放。 其余各房的书办因为需耍他们应付平日里的公事,因此被召进县衙之后就由熊卜佑宣布,要他们继续在衙办公。“尽心竭力报效皇上。报效朝廷不过不许离开衙门。各房的留用人员也一概同样处理。 “吏房的人员虽然不动,但是你耍立亥派专人接管,不许他们搬动里面的档案材料都德给周伯韬指示。 吏房掌握答全县的里甲、保正、乡官等人事系统,以及衙门里的吏胥档案等,全归本房经管,凡任免、提升、调动、加禄各项,必须经过其手。相当于现代时空的县人事局加组织部。权限很大。 穿越集团要清楚的掌握大明临高县的“地方干部”系统,这个部门的档案至关重要。县里专门收储档案材料的架档房也指派了专人控制。 另外一个。要紧的技方就是本县的库房。当晚抓捕的对象之一刻,是管库的库吏。此人被抓之后立刻被关押在县衙里听候处置。计委对临高县的县仓里能搜罗到多少钱米没什么信心。不过。多少总会有一点、的。而这个库吏家里的财产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至于县衙里的其他胥吏,包括狱卒、仟作、刽子手、仓斗级、扦子手之类的人物。都算专业人员,虽然几乎在每个环节都存在着弊端,但是清理他们不是当务之急。暂时先留用着就是。 当晚临高县衙里灯火通明。忙砖了整整一宿。县里家家闭户不敢出来探视,全县陷入了一阵紧张不安的气氛之中。熊卜估在县衙里坐镇指挥一切,忙得不可开交。 吴明晋和王兆敏根本不知道前衙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午花厅的审问结束之后。吴亚进来禀告了整个经过。这个结果让他比较满意。 “看来澳洲人也颇知道地方施政的关节,安抚猎伸方是第一要务王兆敏评论道。 吴明晋却愁眉不展:“安抚诸伸是好事情。只是斥革了陈明网。又罢黜了一干粮差,这收到一半的秋赋如何是好?” “此事东翁不必担心。”王兆敏很有把握。“他们既敢抓陈明刚。自然是有了对策 王兆敏自告奋勇,说愿意去和澳洲人接洽,要他们切实的拿出如何缴纳秋赋的对策来。再来回报。 “只是这次别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吴明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官儿当得实在有点惊心动魄,大半年垂拱而治坐享其成养成的好心情此时已经剩余不了几分了。 到了下午。他更是陷入了恐慌之中一佣人忽然来报,县衙前后都被封锁。连去前衙的通道也被人把守住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看穿得衣服倒是皂班的兄弟。可是小的一个也不认识!”佣人禀告道。 “有这样的事情?”吴明晋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 “请王先生过来!”…八山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说去王先生院子的通道慨了。现在不许任何人进出。 吴明晋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情再一次陷入了绝望当中 与髦贼和平共处到自己离任的妄想彻底破灭了。看来他们这次真得是要造反了。只是不知道要不要自己接受伪职。这个从早晨就开始纠缠他的可怕的念头让吴明晋感到恐惧。虽然他做好了宁死不屈的准备,但是真得要死,到临头。人还是很难面对自己的恐惧的。 当日晚上。县衙里的诸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吴明晋彻夜未合眼,胆战心惊的听着前衙的声响。然而除了脚步声多些之外,倒没有发生他预计中喊杀或者抢掠的事件。东方即白,吴明晋便在签押房里起来 为了避免家人询问,他根本没回内宅 草草盥洗了,佣人送来早饭。问:王师爷已经来了,要不要请他进来? “当然!马上请进来。”吴明晋差点连早饭都不想吃了,一想王师爷大约也没吃过。“叫厨房再添一份来。” 王兆敏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看他的模样。一点没有受过惊吓的样子。倒还有些得意。吴明晋不由得起了疑心。这王师爷不会昨天是帮着竟贼去干了什么事情吧?髦贼一贯出手大方, 王师爷却不知道东宗心里对他起了怀疑。赶紧把早晨听到的重要消息告诉他。 “秋赋的事情,澳洲人全部应了。”王师爷知道东家最关心此事,“县里的秋粮一时收不齐的。就由他们垫付” “垫付?!”吴明晋吃了一惊。连正额带耗米。光糙米就至少得有一万二三千石才能过去。这里是临高,不是南直隶,不但人丁稀少,田地产量更是可怜。就算髦贼自己有秘法种稻,他们自己的手下也有过万人。这些人吃饭也是要米的” “不错”王兆敏显然对穿越集团的能力很是放心,“一会熊老爷和德隆粮行的一位老爷就要来见东翁了,来说秋赋的事情。” “他们要多少利息?”吴明晋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垫赋税在其他地方也有,比如某些县份征夏赋的时候,朝廷指定要征收麦,本地的小麦却是秋天才收。那么一般就由县里出面向本县的大户借存粮来应付,到了秋收之后再偿还,其中自然有是一笔利息的。 “不要利息。”王兆敏面露得意之色,“熊老爷说了,因为出了陈明网这一档子事。秋赋征收的事情,要重新梳理一遍。为了不误缴粮的期限。先由他们垫付正额和耗米。连承运缴仓的事情也归他们办理。” 承运缴仓,其中有很大的一笔杂费,事情繁琐又要受承运船户的要挟勒索。每年都要大费周章。让吴明晋颇为头疼。澳洲人愿意承办的话,岂不是大大的好事。难怪王兆敏一脸得意了。 吴明晋忽然想了起来:“昨夜前衙甚是喧哗,前后又被隔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大事情。”王兆敏今早一舁就被熊卜估请去了。熊卜估把事桔大概的和他说了一遍。 “什么?!”吴明晋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临高县,到底是谁得天下?” 一夜之间,居然抓走了这许多衙役,革斥陈明网倒也罢了。居然把三班班头和刑房书办也给抓走了。这简直就是造反了! 倒不是说这些人对自己来说是如何的得力忠心。如何的好用 恰恰相反。这批人个,个,都非善类。但是澳洲人和自己招呼都没有一个就把人全抓走了,这也未免太蓑视官府了! “东翁!”王兆敏道,“看起来,这澳洲人是要插足县衙的事情” “哼。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吴明晋说到这里闭了嘴,自己算哪门子“天子”传出去岂不是大逆不道。王兆敏明白他的意思,澳洲人这手是架空县衙,彻底的夺走县衙的行政权 以后可以堂堂正正的用大明临高县的名义办事了,算计不可谓不精。 要在大明统治的核心区域。这个把戏或许不容易成功,在临高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南陲小县就另当别论了。这里地广人稀,几乎处在与世隔绝的状态,商品交流极不发达。很少有人口流动。内外消息流传很慢,地方士伸大多没见过多少世面,科举不兴,在官场上也缺少影响力。 第二百六十一节 秋赋(二十六) 灿 二城即不杀官造反。也不到外杀人放火,怀不断的小点”烘慌买百姓、士仲和读书人,刻意造成一种和平相处的局面。这么一来,更引不起上官和朝廷的注意了。毕竟上上下下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伙髦贼,着实可恶”。吴明晋懊恼道。 “东翁也不必烦恼。髦贼行事还有分寸,他们要如何,就由得他们去好了王兆敏出不了什么高明的主意,只好祭起了“鸵乌政策 “只好如此了”。吴明晋知道自己有三个选择,要么立刻自尽,来个杀身成仁,让髦贼们失去利用的对象一但是就这样去死他舍不得,何况还有一家子人;要么弃官逃走,或者潜回家乡,或者到府城、省城去宣急 不过县令有守土之责,弃职逃走是重罪;最后是派人去省城求救 这个更没谱了,当初他派人到琼山告急过,最后出了不痛不痒的来了几封书子之外,没见一兵一卒来剿匪。再说如今离髦贼登陆都一年多了,上峰真要过问起来,自己这一年多来都在做什么,他拿什么回答? 想来想去,除了默认现实之外还真没什么办法。 “县衙里,到底做了何等变动?”既然打算要继续虚与委蛇,就得知道对方的举措。 “除了陈明网之外,张十也被抓了一。王兆敏把穿越集团在县衙搞得人卓调整详细说了一遍,“依我之间,澳洲人多半会要东翁把这几个人全部革职罢差 “那就依他们”。吴明晋想事到如今也只灯如此了,只是这些熟手都没了,以后的公事如何处置倒成了个问题。 “这到无须担心”。王兆敏道,“户房书办补了周七 他是陈明网的大徒弟,差使上一样老道。吏、礼、工、兵四房的书办还是留任的,至于三班班头”王兆敏觉得眼下有没有他们也无所谓了。 至于刑房,本县原本没多少案子要办,再者刑房里还有其他书吏可以代办,少掉一个张十天不会塌下来。 这样想来,问题也不算大。 “熊老爷说了,书办补缺的规费照旧 ” 吴明晋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但凡书办出缺之后要补缺,照例要孝敬县太爷一笔规费,和当官的一样,根据缺份的油水大小有不同的行情。现在髦贼一口气抓走了二个书办,这笔收益可不小!吴明晋忽然觉得有点遗憾 既然抓了,干脆把六房书办都抓了不是更好,反正过去的书办也不见得忠心耿耿。 只是把库房的书吏也抓了 吴明晋吃了一惊:“髦贼要抢县库?。 “这倒也没有,只是把人拘走了。还在衙门里王兆敏小声说中“库房上了封条。还派人看守了。倒没有其他的异动 临高是穷县,县库里没多少油水。但是再没有油水。库里也有几百两银子和千多石粮食并许多布匹杂物之类,也算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了。要真给抢个,精光,以临高的财政状况,三五年内根本补不齐缺口,等到离任的时候吴明晋就没法向后任交代了。 县衙的一间空屋子里,昨日被拘捕的库吏们都拘在里面,听候审讯。 负责审讯的是尤国团 周洞天已经赶去“学习班。专门讯问陈明网一伙了。尤国团的任务就是撬开库吏的嘴,搞清楚这群硕鼠到底给自己积存了多少财富能充计委的库房,另外就是掌握其中的关节要害他们将来还要接管更多的州县。 “你不要小看了几个。库吏董薇薇说,“知道明清二代北京城里谁最有钱?” “皇卑 达官显贵,大奸臣?。 “哈哈,这也算是吧。不过库吏之富,才是京师闻名呢。” 这个库吏。就是户部管理银库的库吏,他们盗窃贪污户部银两发家致富的事情,在当时的社会上是公开的秘密。 地方上的衙门库房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没有户部银库那么有油水。但是也足以发家致富。县衙里除了户房书办之外,以银、粮两库的库房书吏最有油水。所谓管库吃库,比起只是往肛门里塞银子,以偷为主的户部银库里的同行来说,地方衙门的库吏的技术含量就高得多了,其中作弊的花样多如牛毛。 最简单也算是“最廉洁”的花样,是挪用用库银放债生息;银子铜钱可以放债,在临高这样商品经济不发达的地方,布匹粮食一样能用来放贷。 其次就是以次充好了,库里储存的各种实物:粮食、类,储存年久,自然有损耗,损耗丫哪此。是多是。叫口库吏们说了算。或者直接报损注销,或者报告有储存日久,将要毁损,请求贱价发售。 就是银子铜钱不存在损耗的问题,但是库吏们一样玩得出以次充好的把戏,用沙壳广片这样的低值小钱替换库房里的好钱。成镂的库银是不能随便动得,但是征收上来还没有重新熔铸的散碎银子,却可以用低成色的杂银取代。 这些在州县衙里门都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地方官很少敢于整顿的,如果阻了他的财路,离任交接的时候便会闹个。“账目不符”的问题,地方官还得赔累。另外,库吏对地方官也有孝敬。一般清廉有操守的地方官最多不收库吏的孝敬,但是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就算有库吏亏空的事暴露,还得设法替他瞒着,让他自己动脑筋弥补。千万不能逼得太急,让他狗急跳墙,翻将出来,库吏最多丢了差使,当官的却得吃赔累,闹不好还会搞个免官革职。 倘若是贪官,那就更可以蝇营狗芶,进一步做造假账目或监守自盗的事了。有的县太爷直接把县库当成自家的提款机,需用银子的时候就打白条直接支取。天下的州县几乎没有一个库是没有亏空的。 至于粮库的书吏,好处就更大了。因为库房里全是谷物。 倒腾抽换的余地比银库料库更大。粮食又霉变陈化的问题,照例每年都要处理一些陈粮,旧谷贱价处理,再换新谷进仓。这是仓法允许的做法。县令批准之后,于是好谷也按照贱谷的售价登账,账目和实价之间的差额,便是一笔可观的“出息”了。 至于类似县库里的以次充好,在粮库里就更容易办到了。好谷子卖出去,从外面进等额的次货来顶替就是。账目对得起来就行,没有半点风险。 “这都是最最简单的伎俩,到底现实中他们还有多少花样我们一点都不清楚,你最好能多问些内容出来。”董薇薇说,“以后有用。” “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嘴都撬开。”尤国团对此很有把握。 “伙,不过我是君子远庖厨,你就慢慢玩驯吧。”董薇薇笑着说道走掉了。 “和这几个丑大叔玩物”尤国团说,“这得多强的神经啊。我居然要去干这事 ” 收回了牢骚的心思,尤国团来到了关押库吏的屋子里,这是三间正房。中间一间开间最大的就算作了他的审讯室,厢房权作牢房。 当下把人押了上来,他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 有管银库的,有管料库的,还有管盐库 临高因为本地产盐所以多这样一个库。都是管库库吏里的核心人物。 要以最快的速度撬开他们的嘴,用刑拷问当然是不二之选。 可惜愿意学习这门很有前途的手艺的人不多。周洞天带的几个徒弟都在学习班里伺候陈明利一干人。这里只好亲自上阵了。好在皂班留用了一些擅长拷打用刑的老手,可以一用。 尤国团威风凛凛的往当中的一把靠椅上一坐,眼都不瞧他们,开始喝茶。尽管事情多繁杂急,但是却也不急在这么一时。 这几个家伙知道这是髦贼在给他们下马威,一个个不安的挪动着身子。这么久久得跪着毕竟不舒服,而且从昨晚被捕开始他们只吃到了很少的饮食,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活优越,哪里吃得起这样的苦处。不到十分钟的时候,有人就支持不住,磕头求饶了。 “首长,您说吧,有什么吩咐小的们不敢不听。” 尤国团作出一醉悠闲自得的模样,不着边际的随口道:“听说你们几个都很富啊。” 这话犹如雷击一样,几个人的面色都僵住了。其中一个赶紧磕头:的不过是县里的一个小小差役,不过藉此糊口,哪里敢说富啊。”接着其他人也跟着随声附和。 尤国团眉头一皱,这几个人不但贪心还很愚蠢:看来官府里当差办事太久了对智商有不好的影响,总觉得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睁眼说瞎话也无人敢质疑。 “来啊!”尤国团喊了一声。新补进皂班的政保署实习生马上小跑了过来: “报告首长 ” “不要你们,叫留用的人过来。”尤国团补充了一句,“带好他们的家伙。板子之外,嗯,就带夹棍吧!” 第二百六十二节 秋赋(二十七) 品泣地上的几个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夹棍是县衙都是几枝贼门杀人凶犯或者江洋大盗才用的“大刑”哪怕是你铁打的硬汉,拉上两把索子也得开口招供。而且用过夹棍的人腿脚都会留下残疾。 县衙里的胥吏挨老爷板子是常事,上到书办班头,下到一般皂隶。但是胥吏们既然是同行,平日里同声共气,皂隶打板子不过是意思意思,多半是技头着地,难得有着肉的。现在这澳洲首长开口就要上夹棍,如何受得住! 几个人顿时磕头如捣蒜,哀求:“老爷饶命!” “别磕了”。尤国团说,“好好说说吧,你们从县库里到腾出多少东西了?” 小的们哪里敢 ”下面这几个拼命的喊冤。 正在这时候,皂班里四个留用的衙役被叫了进来。一进门就一起跪下磕头。 “磕头就不必了,准备干活。”尤国团吩咐道,“东西都带来了?” “回老爷的话,都带来了”。衙役偷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见都是库吏,知道澳洲人是要收拾这几个,“肥猪”了。 “来啊,先给每人二十板子。”尤国团直接下令。 “老爷饶命啊,小的有钱有钱,愿意孝敬老爷,” “现在说有点迟了尤国团一挥手,“动手!” 这几个都是出了名“业务精熟”的皂隶,看到其他人被送到城外去去向不明,自己却还是留在县衙。心里很是惶恐。不知道是福是祸。现在听闻要他们动刑,这是本作货色,拿出就是。一个个打足了精神。动手把人拖了过来洗录干净。 刚才还穿戴整齐的书吏,顿时被录了个精光,如同一头光猪。几个皂隶也真下得去手,不顾他的哀号挣扎,按到在地,两人操起竹板,立即挥舞起来。 第一下竹板着肉的闷声就引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但是白花花的屁股上却没有出血,尤国团知道这几个皂隶没敢造假。要是想糊弄他,第一下就会把屁股上的皮拉开,看上去鲜血淋漓,其实受创并不厉害。这样不见血的闷打,不仅痛苦极大。而且创伤也严重的多。 最后几板,皂隶们照规矩将皮打破放血,以免这几个人淤血攻心一命呜呼。 板子打完,几个耳吏趴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了。 “好吧,你们好好的说说,从县库里拿了多少好处?都存放在何处?”尤国团问,“县衙里又有多少人收了你们的好处?都给我一一招来”。说着他叫人丢下纸笔,“亲笔写,写得要整齐。 ”闹腾了很大一阵子,这几个家伙都交上了第一份“作业皱着眉头辩认这些繁体字,还要一一对比。实在是件苦差事。好在也无需看得十分仔细 这个。自然有其他专业人员来经办,只要看他们是不是老实回答问题就是。 这几个库吏挨了这顿板子,又写了一大篇的供状,早就体力不支,一个个趴在地上呻吟,年轻体壮的还行,几个岁数较大、平常又懒于运动的干脆就晕了过去。 “好,先给他们按上手印。”尤国团指示皂隶们道,“这几个先带下去上药,让他们将养将养。养好了过几天还要再问他们!” 下面顿时一片哀号:“老爷开恩啊小的什么都说啊” “带下去”尤国团不耐烦的一挥手。看起来事情并不棘手么,一顿板子就全开口了。他特意带来的现代器具看来是派不上用处了。 供述状立刻被送到了张有福的宅子里,在那里被语文小组的人誊清后复写分发到各个相关负责人手中。这份单子也到了熊卜估即将向吴明晋引见的人手?。 “这下吴明晋可落在我们手里了周伯韬看了送来的材料,拍了下桌子。 “什么事?”部德也在研究这材料。 “根据盐库的库吏供述,吴明晋的贴身家人曾经屡次向盐库借支盐引 “哦?”部德和桌子边的人都来了兴趣。 “你们看”周伯韬指着文件,“第四页,盐库的库吏说。吴家有几个佣人,每年都会向盐库借支盐引若干。到秋末的时候再还清。” “这个不奇怪啊。别忘记我们控制马袅盐场之后出产的私盐也是很大一部分是在通过他的手经销。” “不一样的性质。那是纯粹的私盐。这可是化公为私”。董薇薇看了之后说,其实这也是一种作弊的手段,把县库里的盐引借支出来,直接卖给私盐贩子。到秋季晒盐产量大增…海讨敌场的食敌浮收,把窟窿补平六 食盐容易潮解,损耗量很大,所以征盐同样有浮收。也是盐丁的一大负担。 把官府微价征收进来的盐高价贩出去,再用浮收来填平缺额。 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 “他为什么不从盐场直接搞私盐?” “当时马袅盐场是被芶家控制了,如果直接插手就势必要和芶家勾结 芶家的名气太臭了,这大约是他不愿意做得事情。” “难怪王兆敏去年出来谈判的时候,对我们提出的合伙贩私盐的事情会一拍即合,原来他们早就在干了!” “不然为什么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都要挤破脑袋当官?”都德笑道,“颜如玉,黄金屋,不是说说而已。” “我们清理县库算不算动了他的蛋糕?”熊卜佑对这个问题很关切。 “食盐的收益,他现在止经从我们这里得到了,所以清理县库对他的这份灰色收入影响不大二库吏的账本里很清楚:从去年开始,这样的借支行为就完全停止了 有我们的参与了。” 午后,熊卜估带着一个吴明晋等人从来没见过的“髦贼”来求见,此人正是德隆粮行的行长 严茗。 严茗在穿越集团的官位表上,虽然还不是人民委员一级,但是德隆已经隐隐有穿越集团的中央银行之意,地位的显赫重要性不言而喻。他的地位即重,又掌握着复杂的金融知识。所以平日里极少离开百仞城,除了检查工作的时候去过几次博铺和东门市之外,绿区之外的地方是从来不涉足的。 这次他居然出现在县衙内,为得是向县令来兜售他的代理县库的方案一当然,本质上是强迫性的。不管吴明晋愿意不愿意,德隆的代理县库的体制还是要推行下去的,这也是刷新县政的一个重要举措。而这个举措又和征税体制改革有着极大的关系。 根据领导小组的估计,在天地会的农业技术推广和新征收体制的双重作用下,未来五年临高的税收会有一个大规模的增长。 但是,这种增长不是为了大明巩固统治来添砖加瓦的,这笔增加的收益的使用权必须落在穿越集团的手中才行。正如执委会正在不断的加强对体系下各部门的财物控制权一样。临高县的财权执委会同样要控制。 控制的手段,就是要绕开县衙。这就是代理县库业务了。 代理县库业务,在晚清就有。当时新兴的票号和钱庄,不仅代理县库、府库,甚至有代理藩库的。地方上的税收缴款,行政拨款通过这些金融机构来进行,不仅省缺了县、府二级的管库保管事务,而且资金汇划也比过去提取现银运输来得便捷。严茗不过是想把这个体制提前到明末。 当然,这个改革会触及到一批人的利益,理论上吴明晋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从库吏们的供述和缴获的账册来看,吴明晋除了收取照例的库房每年进奉给他的“件规钱”和从食库里搞点盐私贩之外,一般不直接向县库伸过手。就这点来说,此人堪称地方官员中颇为清廉的了。至于其他小官小吏,有不少所谓的“借支”名义上是“借”实际上是分润库吏的油水。 现在既然吴明晋本身对县库没有多大的私欲,他从穿越集团手里得到的好处又不是个小数目,代理县库的事情就不会遇到太大的阻拜 至于其他的人反对不反对,部德并不在乎。当然,要是吴明晋真得铁心反对,他也有法子叫他就范。吴明晋的黑材料虽然还不够多,分量也不小了。 “代理县库?!”听到严茗提出的这个要求,吴明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至极 县库是国家的仓麋,如何能叫一家粮行来代理?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髦贼意图掠夺县库财物的伎俩而已。想到这里,吴明晋脸上露出了激愤的神情,读书人的一点骨气又浮了出来。自己可是朝廷选授的堂堂大明临高县正堂!若是连个县库都保不住,还当什么官。 “此事,恕难从命。”吴明晋冷冷道,“县库虽也是官府重地,如何可轻授商人看管?” “吴老爷,你误会了。”严茗料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耐心的道,“德隆代理县库,其尖办理的是代收代缴的业务。对本县最大的好处,便是省却了胥吏的侵占。” 第二百六十三节 秋赋(二十八) 卜 ,…谭着解释了粮行代理县库的好第是账目清圳 下了库吏监守自盗、乱设账簿的问题。库吏算是“公职人员。”还拉帮结伙,县令就算想处置也会投鼠忌器。给粮行代理,双方就是纯粹的商业往来,一是一,二是二,不需要顾忌太多。第二、收支分开,财务支出清晰明了。不容易被胥吏把持。而且粮行凭县令手条支付款项,旁人难以侵占;第三粮行代收的话,许多在缴粮缴税的时候的粮库的种种弊端也可以革除,属于便民利民之举。 征粮要收耗米。但是耗米之外,在缴粮的时候还有种种的花样,这就是粮库里的好处了?粮库里上到库房书吏,下到仓斗级、签子手,都要从中捞取好处。最简单的是受兑时,挑剔米色。米色好坏,仅凭目视,并无标准,这样就可以挑剔了。若是没有额外的好处孝敬,不是说米色太杂,就是不够干燥,不肯受兑。 粮户缴不上粮。就只能在县里白白等待。日子一久,废时失业。还要贴上开销。所以粮户们只能乖乖就范。 “就拿秋粮来说,粮户们直接把粮食缴到粮行。免去了粮库胥吏的各种盘录,就这个”不是老爷您极得民心的一件好事么?。 “难道你们代收,就不会闹这一出么?难道你们澳洲人个个都圣贤不成?就算你们个个。是圣人,也难保手下人有这样的事情吴明晋变得很亢奋,这几天的事情大大的刺激了他的自尊心。身为地方官“守土有责。的责任心忽然大爆发起来了。 “吴老爷做地方官久了。这上面的弊端自然是见得多了严茗不慌不忙的说,“圣人二字我等是当不起的。不过。我们在本县的作为如何恐怕全县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用发誓保证之类,事实胜于雄辩 吴明晋不懂什么叫“织屎胜于熊便。”但是穿越集团在临高一年间的确可算是言必信。行必果,对百姓秋毫无犯,平买平卖。召集士仲大户开户摊派“合理负担”也是干干净净。从无办事人员乘机勒索的事情。这些事迹吴明晋平日里看到的听到了不少。知道他所言不虚。一时间倒无可辩驳。 严茗见他无话可说,便把具体的做法和他一一说明?具体来说,县里不再管理粮库,粮库的胥吏只保留一二人,只负责账目的登记造册,具体保管、收进、发送都由德隆负责。 粮户们来缴的税赋,直接缴到德隆粮行的柜上,县衙的户房派人直接在德隆坐柜当场发给粮串。 收到的税赋,不论是粮食还是银钱,都存入了县衙在德隆开设的一个对公户头。以后县里凡是需要支款支粮的时候。直接开一张支票就可以到德隆来支取了。 德隆还会给县衙一定的信用额度,在一定范围内即使账户没有钱粮也可以暂垫付,事后归还,到时候支付德隆的挂牌利息就好 利息从优。 除了县衙开一个总得账户之外,县里的各部门也可以开账户只要县令老爷批准,象县学现在在德隆就有一个专门的账户。 至于县里上交的财赋,只要县里出具一张支票,就由德隆去各处代理交付 当然要收一点手续费,不过比过去各种规费需索来说。要节省的多? 吴明晋大感踌躇。这个法子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这么一来县里的一切财政流通就全部落在澳洲人手里一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敢答应的。万一澳洲人哪天跑路了一走了之,自己去找谁要县库里的钱粮? 严茗见他不肯答话,以为他是怕自己的每年的常规收益得不到保证,当下示意:县里几位老爷每年从粮赋上应得的规例好处,一文也不会少,而且可以远程汇兑到老爷的家乡去。 这个好处被吴县令严词拒绝了。无论严茗如何的舌灿莲花,都无法说服吴县令同意此事? 严茗垂头丧气的回去向部德做了汇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郜德说。“这种风险他大约不肯冒得。”他想了想。“反正这事情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把熊卜估叫来。交给他一叠材料。 “你去和王兆敏谈谈,把思面的材料露几份给他瞧一下。让他去当说客”。 “我们既然掌握了吴明晋的材料,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当场就能让他就范了?。严茗不解。 “吴明晋不是一般的贪蠢之官,还有那么点小小的气节,你当场拿这个出来逼他就范羞愤难当面午下不尖反而要起反弹六沥讨王兆,珑是留了面子,事情就容易办一点 “原来如此 “要挟他人办事也要讲究个度 特别是这种当地方官的,自古至今就是“土皇帝”骄狂惯了。你一个普通百姓要压到他头上去。恼羞成怒了容易走极端。所以越是手里有牌,说话越要留有余地,免得对方给你来个鱼死网破,你不就什么也捞不到了,搞不好自己还要吃亏 “阿德你的套路还真多,到底是混过官场的人!” “呵呵”。都德笑了起来。“我算什么混过官场的人,不过见得多了归纳一点经验。这事你就等熊卜估的好消息吧 事情很快就办下来了,王兆敏在看到熊卜佑拿去的几份材料之后马上就变了脸色,第二天一早,在县衙里休息的熊卜佑就被王师爷找去了。 “东翁关照过了,县库的粮库、银库都托德隆代理。”王兆敏说道:“此事费了我极大的口舌”。 “有劳王师爷了熊卜估恭维了一句,随手塞给他一个信封。 “这也不必了。 。王兆敏推辞不要,苦笑道。“这种事情,真是难办”。他摇着头,“好处我且不要了,以后这样强人所难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去办,得好。” “王师爷是能者多劳 ”熊卜佑还是把信封推了过去,王师爷自从纳妾之后,不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开支也大增 谁能料到东门市上有这么多女人家喜欢的新奇玩意呢!政保总署行动处在王兆敏的小妾身边也安插了眼线。不时引诱那女子消费。王师爷也就跟着落进了“流通券陷阱。里。 见王兆敏不再推辞,熊卜佑才继续道:“德隆既然代理县库。还请王师爷以后多多照顾小号。”说着示意他打开信封。 王兆敏打开一开,里面果然是一个精致的硬面小折子和一个牛角图章。王兆敏是南直人,游历的地方又多。知道这是个存款的折子图章是用来存取的时候留戳用得。这种折子照例是认章不认人的。 打开一看。折子上面用墨笔恭楷写着“兆记”的字样。下面已经登记了粮食流通券一千元的字样。这是给自己的好处。 好处的确不少!王兆敏想。自己小老婆一直想要的澳洲香水、口红和指甲油大约都能买来。还有自己爱喝的兰陵酒 原本此地根本没有销售。最近在东门市也有发卖了。 脸上不由得浮起了笑容信封里还有个折子和图章,不用打开他也知道。这是给东家的。澳洲人做事虽然稍嫌莽撞,细心的地方倒也细心,特别是不让办事的人为难。这点让王兆敏很是赞赏。 “太客毛了 “凡有公事,必有花费。这也是官场的一定之规吧。不知道需耍多少?。熊卜估把听社情讲座官场潜规则上听来得现学现卖。 “呵呵,熊兄在大明日久。也开始入乡随俗了王兆敏笑着说,“若是平日里,其他人想办此事,没一千银子事情亦不能办到如此之顺。原本光陈明网那里,没有一百两银子的点缀事情就很难办成。现在么” 现在原本要勒索规费的大小胥吏们要不给抓走了,要不已经闻风丧胆,这钱是不用花了。 “一锅粥就这许多,舀得人太多岂不是人人都不够 “正是这话王兆敏原本今天去见吴明晋花了极大的口舌。现在听熊卜佑的意思,以后他们还可以继续“舀粥”不但可以舀,还能舀得更多,不由得精神大振。他想起一件事情。问: “德隆在琼州和广州可有联号,或者是将来要设分号?。 “分号是一定要设的。目前银票暂时由当地的大字号商铺联号承兑 “大宗的汇兑可否办得?” “三五万两以下办得 “这就足够了王兆敏点点头。却不说问这个做什么。他站起身来说。“请到我书房里来”。 名为书房,连一本书也没有。当窗一张书桌,除去笔砚,便是算盘、帐簿。旁边一具上了锁的极厚实的木柜。他打开来取出一只拜盒,从拜盒取出一张纸递给熊卜佑。 “我都替熊老爷预备好了,填上德隆的字号,再找铺户做一个保,就可以让德隆来代理县库了。” 第二百六十四节 秋赋(二十九) 二卜估接讨那张纸看,是张承揽代理公库的“禀帖” 干他怀是初次经手,不由得问了句:“这样就行了吧?” “还得衙门里给你个,批。再出一张布告王兆敏道,“事情就算妥当了。这事我自然会办得 看他对此事如此的老练,熊卜估忽然起了疑心,难不成王兆敏过去也办过这样的事情? 王兆敏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不用看我,这代理公库的事情,大明也有地方办理过”。 “这法子好处很多”王兆敏意味深长的道,“我虽然没经手过,但是师兄弟中有办过得的人。” “哦?”熊丰估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说来没什么的稀罕的,和你们的做法差不多。”王兆敏道,“不过,也得看在什么缺份上。有的地方就办不得 比如这里。” 能办理钱庄代理公库的地方,必须有几个前提,一是要商业发达,人口货物流通频繁的繁荣地区。会涉及大笔公款流动的 比如南直隶的州县。钱庄不会开在穷乡僻壤。 钱庄代理公库对公事上来说的自然有好处,但是最大的好处还是县令私人的。开钱庄的商家讲究得是和气生财,诸事有得商量,轻易也不会落井下石。和贪婪凶残的猾吏比起来容易打交道的多。有时候公款私用上一时间腾挪不开,还可以暂借。 “那有了亏空,岂不是难以弥补 ” “哈哈哈”王兆敏笑了起来,摇头道,“格物致用的本事 大明真是谁也比不过你们。但是论到当官的道道,你们的道行还浅得很 “以后还要请王师爷多多指教。” “呵呵,以你们之才,若是在大明出仕,个个都是能员。”王兆敏有心要捧他们一捧。 “哪里,哪里熊卜佑道,“都说幕友的一支笔厉害,一字出入,便是一家人的祸福,能定人生死,有时候还会牵扯到老爷的前程!又有人说“天下文章在幕府”可见这其中的功夫了 “这个也不算夸张王兆敏坦然受之,“不过我是学艺不精,还不到这样的境界,不然何至于在这小县里为幕!”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黯然神伤,似乎为自己的不得意而感到失落。 看来这油光水滑的王师爷也是个对社会不满分子。熊卜估想,这样就好,有不满才有动力。 根据线人的回报,吴明晋私下里对这位师爷已经开始渐渐得不信任起来。王兆敏因为长期负责和穿越集团接触谈判,收了不少的好处。吴明晋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在其中捣鬼。 这样的话,将来倒可以把他也拉过来。再砍掉吴明晋的一条胳膊。 于是又很敷衍了几句。熊卜估才辞了出去。不到一周的时间县衙的接管即已完毕,县衙里的上上下下都被刷新一番。都德命令大部分行动人员从县城撤出。完成接替任务的新衙役们正式上岗执勤。为了保证县衙被牢牢的控制在穿越集团的手里,在县衙隔壁专门建造了一处“驻县办”架设了输电线和电话线。由熊卜估任主任。尤国团任驻县办保卫特派员,全权负责县城内的政治和军事保卫工作。为了便于不惹人注目的随时出入县衙,还在县衙和驻县办之间修建了一条封闭式的走廊通道。 县库经过计委的清点和按照现代库管方式重新建账之后正式归属德隆代理 为了避免太过刺激吴明晋,除了粮库和银库之外,盐库、料库和罚赃库还是由县衙管理,不过库吏全部换成了计委培养的实习生,按照穿越集团指定的规章制度进行管库。 “下一步,是开始大规模的清算活动都德坐镇在张有福的宅子里,通过电话不断下达着指示,“对各家在县里当差的胥吏,要彻底清查他们的资产!特别是在有“油水,的职位上的 “现在周洞天他们正在集中全力对付陈明网一伙人”周伯韬痛感人手不够。 “叫他们互相揭发!”部德冷冷说,“先挑几个不太要紧但是有血债的,把仇家找去,在学习班里开一次公开斗争会,让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斗死几个” “明白了”。周伯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叫人布置会场,搞得耸势大些 “要把和他们有仇隙的人都找出来,不管是有血债还是吃过点小亏的。到时候只要气氛一上来,群众免不了就动手 ”都德指示着,“让群众发泄发泄。不过你要注意了,其他贴子三沪好,让他们皮肉吃点苦头就可以了六”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 “扫除 号行动什么时候开始?”都德问。 “三天之后。”周伯韬汇报道,“正在调集参加行动的部队和所需要的装备。” 扫除 号行动是把抓去学习班的胥吏们的家属全部从县城里清除出去,首先是为了保证县城内的稳定,防止有人破坏。其次顺便查抄他们的财产,用来补充计委的仓库。 “要防着他们聚众抵抗或者放火 会惊扰到普通百姓,也影响我们的声誉。”都德在地图上摊开临高县平面图,“有一部分胥吏的住宅是聚居的,这部分人家要重点关注。” “我们已经做好了预案,到时候按照统一信号同时发动拘捕。” “现在有人盯着他们没有?” “有,壮班的人主要就在干这事。” “记得,整个清除工作要快”部德说,“人和东西都要尽快送出城。办完之后要安排人看守现场 一时半会计委的特别搜索队顾不到这许多地方,要防备有人乘火打劫,把我们没发现的暗藏物件盗走。” 计委的特别搜索队是执委会新成立的一支特别搜索队,直属于计委。它有若干穿越众和土著人员组成,其任务就是专门搜索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财物和重要物品。人称“抄家队” 布置完城里的工作之后,他又打电话给学习班: “陈明刚交待了没有?” “还没有。”电话里传来的是周洞天的声音,“我打算先从其他人着手,把周边材料收集齐全了再开始时他的讯问。” “好,不过要尽快!特别是他手里的鱼鳞册和账本。一定要及早拿到手!”都德把“及早”两个字语气咬得很重。 征收粮赋的事情迄今只进行到一半,不能半途而废。陈明网在里面搞了多少花样,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临高的“隐田”的真实状况。都得从账范上了解到。更不用说下面接着要进行的税赋制度改革和田亩产权重新登记行动了。 “我会尽快得。”周洞天在电话里笑了笑,“一个晚上,保证他开口。” “全看你的了。” “不过你得先把他的家眷给我拘来,还有那叫什么红的小老婆。 我看这老小子是滚刀肉,要好好的得“动之以情。才能攻下来。” “行,都派人盯着呢,我马上派人去办。” 打完电话,周洞天回到了他的审讯室。学习班营地设在离县城不远的一处庙宇里。这处庙宇是朱元障建立大明的时候,在各县健全配套设施的时候建造的庙宇,属于官祀的一种,到底祭祀的哪位神明,年深日久,就是本地人也说不清了。庙里也没了香火,还存留下来当年一些质量过硬的殿宇还屹立不倒,现在为穿越集团所利用。临高建筑公司把可用的危房返修一番,不能用的干脆拆除了利用其石造的屋基。 建筑公司利用现成的建筑遗址修筑起了成排的营房,塔楼和铁丝网。这个地方地理位置适中,又不侵占可耕地。虽然靠近县城位置又相对隐蔽。执委会打算未来把此地建成监狱,用来关押重要的俘虏和囚犯。 周洞天的审讯处,就设在一座倒塌的殿宇的石台基上。建筑公司用木结构预制材在上面搭建起了一座设施齐全的专用组合屋。里面电灯电话一应俱全。 他穿过走廊,打开一扇走廊顶端的包着皮革的土制隔音门。屋子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被固定在地面或者墙壁上的。一盏台灯亮着,坐,束照在被错在审讯椅上耷拉着脑袋的伞店小胡的脸上。 屋子里有他的几个徒弟,一个个挽着袖子,脑袋上淌着汗。见他进来立正敬礼。 “好了,问出什么没有?” “报告首长!没新得东西。”负责录供的人站起来大声报告。 周洞天走到小胡面前,他的脸上干干净净,衣服也还算整齐。只是精神委顿不堪 周洞天是秉承在另一个时空干这活的最要紧的规矩一不能留明显伤痕来教导自己的学生的。 “好了,你一个粮差,对陈明网有必要这么赤胆忠心么?”周洞天知道他苦头吃了不少,正需要一个温和的人来扮演红脸的角色。 “呜呜呜,饶了小的吧小胡只低着脑袋哭,的真得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第二百六十五节 秋赋(三十) 川旧大拿过甲讯北尔,侃出来的东西倒走不少,讯息相曰。自。但是关键的地方,征秋赋的真正账薄在哪里,伞店小胡却没招出来。 “你负责的那几个村的账本呢?”负责审问的人声鼻力竭的吼道。 “都在八爷,不,陈明刚手县 ”小胡痛苦的摇着脑袋,“账本是要缴上去的。” “看来还要给你再添点料 ” “不要啊,小的真是什么都说了”小胡在椅子上徒劳的挣扎着,涕泪横流。完全是一副被折磨的丧失意志的模样。经过连续阵小时的车轮战,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了”周洞天摇摇手,看着这萎靡不振,失声痛哭的家伙,“说说,怎么缴得?” “每个村子的事情一完,八爷都派人把小的们手里的账本收回去。”小胡抽泣着,“陈明刚看账本看得很紧。不许我们私留私存。” “他给你们的征缴底册呢?” “也是一样的,一个村子完事就要收回去。” “有人欠缴也收回去呢?” “是,不管有多少人欠缴,也要收回去。”小胡有气无力道,“八爷他就是给粮串的底册每天收回的。” “粮串的底册不是喜户房么?” “那是假的底册。有些人缴了粮也拿不到,有些人不缴也能拿”,真得底册就在他自己手里。” “原来是这样!”周洞天想要是能搞到这本底册的话,县里不少人虚拿粮串逃避赋税的事情笆全被抓出来。有了这个想整治谁就整治谁,而且整治得堂堂正正。追缴的可是大明的皇粮国税。 “快说!他手里还有什么阴阳账!” 周洞天反复问了许多问题,有些是他招供过得,他这样交叉讯问,看在供述的细节有没有前后对不上的状况。 最后他认为小胡身上已经没什么油水耳榨了。关照人把他押下去。 “要不要提审陈明才?” “暂时不要,先得杀杀这伙人的锐气。”周洞天摇头道。“斗争会”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凡是事关“斗争”的事情,杜实一待会参加,这次也不例外。她虽然并不在在领导小组里,但是作为不请自来的“顾问”为斗争会搞了很多准备工作和花样。 通过联络员广泛发动群众一这倒是一点不难。一般的百姓对胥吏们的为非作歹本来就极其痛恨,原本只有低声下气,任其凌辱敲诈的份,现在忽然能光明正大的报复了,顿时群情汹汹。没多久就从全县各村组织起了二百多人。杜变按照指示,重点接“仇恨值”高的人参加,有血债最好。 当然“群众”中也少不了土著宣传表演艺术家芶布里。他以被“飞洒”逼迫得家破人亡的人士的面目参加这次斗争会,当然了,因为县城里不少人都认得他,芶布里这次不能公开痛陈惨史,只好混在人群里搞鼓动了。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人群里还混入了大约三十名未来要到宣传部门工作的实习生。开会的时候专门用来造势。根据事先的约定按照杜实给出的暗号作出鼓掌、叫好、怒吼或者呼喊指定的台词。这批人是宣传鼓动短刮班的第一批学员,宣传部门把此次斗争会作为难得的实习机会。 第二天的斗争会开得很是成功,在杜寅和混在人群中的土著宣传员的鼓动下,群众很快被激动起来,新仇旧恨一起迸发出来,在芶布里的带动下,一群人涌上台来一阵拳打脚踢,当场就把胥吏们打死了七八个,余下的人个个带伤,失魂落魄。 对胥束们来说,形场上的场面是司空见惯,就算是剐刑也不会让他们动一下声色。 但是这群众性的狂暴实在太恐怖了,上百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咬牙切齿的冲上来拳打脚踢、用嘴撕咬,活活得把片的肢体和血肉从身子上扯下来” 在一片恐怖的气氛中开始了分组学习。要参与者进行“自我解剖”和“揭发”活动。不但要讲自己的问题,也要谈别人的问题。参加的人除了学习班成员之外,有幸暂时在县衙内留用的胥吏们也每天轮流参加“学习”活动 杜实在学习会上暗示,谁揭发坦白的越多,越深入,谁就有可能活命,不然就是被拖到斗争会上被斗争的下场。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学习班里充斥着阴谋和叛卖的气氛。一时间班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很快周洞天面前就堆满了揭发材料和“供状”不要说曾经有过的事情,就是没有的事情也被 一星期之后,原本在学习班里闲极无聊交头接耳的胥史们已经彼此之间不交一言了。许多人都努力表现出“要重新做人”的强烈愿望。对穿越者的讯问也变得配合多了,不但有问有答,还主动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材料。 但是还是没有人知道鱼鳞册和征粮账薄的下落“这东西是陈明刚亲自收得”所有粮差都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从陈明网嘴里还是得不到任何东西,他自从被抓进学习班,就没有再和手下人交谈过。完全是一副徐庶进曹营的模样。周洞天让手下人先审了一次,没有结果。对到斗争会上被“斗争”的威胁也已视若无睹一陈明刚很清楚穿越集团想要什么,在没拿到之前是绝对不会弄死自己的。他要靠着这个本钱保住自己和家眷的小命,还得为以后积攒点本钱。” 这天晚上,周洞天终于亲自审问了他。陈明刚的态度依然死硬,对周洞天的盘问同样是不予理睬。半晌才吐出几句话来: “鱼鳞册,小的是有的,征粮的底账,小的也有。”陈明刚斜着眼看着他,“只是这是小的吃饭的饭碗,若是给了别人,小的不就是没了活路?还请老爷开恩!” “怎么,你没了活路,也不想想你的老婆、儿子的活路?”周洞天说,注意到他的眼皮颤抖了一下,“还有秋红呢?” “你们要把他们怎样?”他满意的看到周洞天的神情紧张起来。 “这得看你是不是合作。”周洞天吐出一口烟圈,“我们要得东西很简单。你有,拿出来。” “拿出来之后呢?” 有戏了,周洞天知道这是准备和自己谈条件。 “好吧,我保证侄和你的全家人身安全,也包括秋红。并且保证对你们的过往既往不咎 说起来你的大儿子在县城里也很有名一保证你的家眷不会被送到劳改队去。” “还有呢?” “没有了。”周洞天很干脆的回答道。在本时空他拥有近乎无限的操作权,不需要玩坦白从宽的把戏来诱骗人招供。 “恕难从命!”陈明刚道。 看来这老小子的还真准备死抗到底。周洞天把香烟屁股吐了出来,看了一眼手下的几个人。 “好好伺候八爷。” “是,首长!”几个共著政保实习生早就在摩拳擦掌,等着用上“澳洲刑具”这东西很神秘个黑色的小匣子,带着摇炳,里面延伸出两条线上,线的末端各有一个铜的夹子。 这个神秘的刑具除了他们在学习的时候曾经用来对付过兔子之类的动物之外,还没在人身上用过,几个人都很好奇在人身上会有反应,是不是象周首长说得那样自己会剧烈的颤抖。 周洞天没兴趣看往男人的乳头和下身的某个部位夹铜钳的场面,他点着一支烟,知道这会他的几个徒弟正在往手摇电话机上接电线。本时空没有导电膏,效果会差点。 “你是第一个享受这样待遇的大明人士。 ”周洞天自言自语道。 几分钟之后,从紧闭的门后传来了阵模糊的惨叫声,周洞天想,可别摇得太多了,出了人命就糗大了。 抽完一支烟,他又走了回去。陈明刚赤条条的被捆在椅子上,满脸都是汗水,身子还在不断的颤抖。 “你看,这东西和县衙里的刑具可不一样。”周洞天温和的说,“你不会死,不会伤。你要愿意,不但死不了,还能活蹦乱跳在活好多年。这好多年里我可以每天用这个招待你十七八次” 说着他又示意了一下,手下人马上开始摇动电话机。陈明网的身子象一条鱼一样猛得打挺起来,僵直了几秒,接着是不可抑制的在椅子上跳动着。一连串的尖叫声回荡在屋子。 周洞天再次示意停下:“告诉我吧。鱼鳞册和底账在哪里?” 陈明才开始装昏死过去,不过这个瞒不过周洞天,又给了他两次短促的过电。强迫他“醒”了过来。 “我说,我说。”陈明刚终于支撑不住。 “好,别着急,慢慢说。”周洞天示意叫人来记录。一名土著速记员从隔壁走了进来,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半老男人瘫坐在椅子上。身上,特别是某个部位上还挂着几个夹子和细绳,顿时惊呆了。哐当一声,速记夹子掉在地上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址比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六十六节 秋赋(三十一) 沦起来!周洞玉不满的斥责道,“你的个人编号,” “是”女孩子颤抖着来了个立正的姿势,眼睛努力的朝向其他方向,“何春。政治保卫士官生,个人编码: 胚灰敢曰曰旧。” “看见个男人的裸体就不行了?以后怎么干工作,马上准备记录!” “是!”何春尴尬着一张面孔坐下了。面孔低着不敢看审讯的场面。 看来政保培班的培还不到位。周洞天想,时干这行的人来说敌人是没有性别,也没有年龄。必须淡化他们这方面的意识。 “好了”周洞天把脸转向陈明网,柔和的说,“你慢慢说,不着急,可是别漏掉什么。”点。 根据他的口供,从几处隐蔽地点启出了鱼鳞册、历年征收粮赋的底账,也包括今年以“丈田”为名勒索大户们的账册。最要紧的是。查出了至关重要的“黑账”这账册和鱼鳞册不同,清清楚楚的记载的了临高本地许多粮户的“隐田”数量和方位。有些士伸大户曾经花钱贿赔托他修改鱼鳞册的细节也被一一的记载在上面。虽然上面的术语的行文都德一时间看不明白,但是现在户房的吏员们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要知晓含义并无困难。 周洞天当然不以此为满足,仅仅是这些只能让都德满意,计委的几位可都眼巴巴的看着呢。陈明网世代在县里当户房书吏,积攒下来的财富不会少,不榨出来太可惜了。 “你窖藏的银子呢?” “小的没有窖藏 ” 周洞天点了下头,陈明网的身子马上抖了起来。 “快说吧,钱财是身外之物啊 ”他循循善诱。 拷问持续了差不多一个下午,周洞天专门调来了一个护士,每隔一小时就测量陈明网的血压和心跳,免得连续不断的电刑拷问要了他的命。他手里有足够的数据知道把拷问限制在多大的状况下可以几即给犯人最大的痛苦,又无损他的性命。 “说吧。说了就没事了。”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户书,会只有这点东西,骗谁呢?” 最终,计委的搜索队启出了三个装满财物的窖藏,其中一个在县城里的他的自家住宅里,一个在安置秋红的田庄里。最后一个是在城外的他亲戚名下的田庄里。 从他自己的住宅的窖藏里就抄到了许多银子,而秋红的田庄的窖藏中则收存大量的细软。 三处窖藏里银子就起获了将近四万两 这个数字在本地来说堪称天文数字了。要知道这相当于大明临高县三年的财政收入。这还不包括许多没有核价的细软财物,“户书”之富,果然骇人听闻。 除此之外,还起获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生活物资。包括大量的粮食、布匹、油、咸肉、咸鱼和酒。 “我真是搞不懂了。”周洞天看着计委送来的物资清单,“他储存大量的银子细软我能理解,情有可原。可是这么多的粮食布匹放着做什么?放久了还不是一样白白的朽烂。” 杜受说:“封建社会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上层无止境的占据大量远远超过其本身需求的生活资料 “可以用来放贷。等青黄不接的时候,陈米烂谷子放债出去,到秋天就能收回新米了。”严茗对发了这笔财也是很高兴,他对临高的社会经济状况是做过研究的。 “真是黑啊。” “算不上,很简单的资本经营手段而已。”严茗耸耸肩,“现代金融业玩得把戏才叫黑。不过说明一点,农村小额信贷大有可为!” “马上立玄组织户房的留用人员。配合我们的人对这些账本进行翻泽和编写。由周七负责”都德下达着命令,“学习班里表现好、民愤较小的粮差也可以吸收几个人参加。还有”郜德想了想,“一周之内把今年的征粮情况整理出来,包括已征的正、耗米、他们收得贿略,浮报田亩等等,全部要搞清楚!” “陈明刚怎么处置?”周洞天请示。 “账册处理结束之后秘密处决。” “家眷呢?” “全部交给劳改队处置”都德指示道,“无期限。” “是!”周洞天想了起来,“秋红也发去?”言下之意有点可惜。临高本地严重男女比例失调,年轻女人赏给土著职工的话也算是个福利了。 “不,秋红赏给周七。” “啊?还真 “不但要把秋红给他,还要替他们风风光光的搞一次婚礼 “这是干啥?收买他也用不着这样吧 “你们造了她和周七这么多的谣,现在就要把事情做实了,搞得全县尽人皆知都德笑着说,“周七这个背师伤道的罪名是坐得结结实实。他以后就得死心塌地跟我们干了 处置完陈明网的财产,对县城的肃清行动也随之告一段落。领导小组再次召集会议。 “现在县衙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各种必需的账册也到手了。要重新开始征粮工作都德说。 “我们不是已经准了足够的粮食储备。今年干脆就不征了吧,直接开始新税制改革。一年缓征也能与民休息 “新税制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停止征粮对我们损失太大了都德摇头。他随后传达了执委会的意见:新税务体制改革即玄开始,但是今年的粮食征收也要继续下去。 虽然穿越集团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可以代缴,但这主要是为了应急,穿越者自己也需要粮食,本地的资源得及早运用起来。 “采用两条腿走路的方式,再件事情同时进行。”部德阐述自己的计划,“一路是按照旧制度继续征粮,征粮的依据还是鱼鳞册都德说,“我知道:就本质来说鱼鳞册是很不理想的,但是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大家还算认可的东西可以作为依据 起码在我们自己的田亩登记册没出来之前,先得用着 除了鱼鳞册,他们还掌握了征缴的账本,这不是糊弄走过场的官方本子,而是陈明网自己真正的“底册”。有了这个,他们可以清楚知道谁缴了谁没缴,真实缴纳的数字又是多少。 “掌握了这数字,我们就可以实施补征和退还” “还要退还?。 “为了贯彻公平性原则。当然要退还多征的部分。”部德说,“既然一时间还不能实施新税制,在沿用旧体制的时候就要力求公平,以尽量减少弊端,取信于民。” 具体说来,就是按照鱼鳞册登记的税额进行征收,浮收定为全县一律每石加收三斗,不另加。多缴的一律退还。 “至于飞洒、诡寄这些名目繁多的弊端,里面错综复杂,一时半会清理不完,所以今年的征粮工作就不去管它了。重点放在清理征收环节上。包括衡器选择、堆尖和米色判定 “不改用公制吗?” “暂时不用。马上改征收的衡器会引起很大的混乱,我让木器厂按照县衙里储存的铁斗加工制造一批标准官斗 征粮用的官斗都全是小一号的。 ” 朱元障当年为了杜绝征收环节上大斗小斗的弊端,特别制造铁官斗作为标准衡器分发天下各县 不过就本县的现状来看,这个措施并没有产生很久远的作用。 其次是禁止堆尖,当然所谓的踢料淋尖的把戏也不再延续。 最后是米色,由农委会专门制订一个米色标准,制造样本卡发放到征收人员手中。 “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孙笑表示了担忧,“按照王兆敏的说法,十一月前就得把粮食都准备好才能按时缴纳。这次连着折腾了十几天”眼下又没有熟手,恐怕要来不及了 “所以要有越南大米么。”郜德说,“应急应急就是这个意思。先拿越南米顶上去,征粮的事情可以办得比较从容 “明白了 “大家也不要老盯着越南米”。都德警告他们,“我们的粮食储备并不宽裕,明年要开发铁矿,移民还在不断进来,这些人都要吃饭穿衣的。雷州的糖季就要结束了 而且随着他们大量倾销糖到越南再收购大米,当地的糖价下跌,米价却在上涨。换取比率已经没过去那么优越了。 “具体的征收单位,由德隆经办。” 德隆粮行现在除了在东门市有总行之外,在南宝和博铺都设置了分行,这三处都可以收粮,对粮户们来说非常方便 原本都要到县里来缴。 “另外,我们还打算在县城里开设一家分行严茗说。“既然代理了县库,就得和往来户尽量近一点才好。大家办事都方便。” “这样挺好。土著们还是相信县城的权威性 “另外,我们得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都德说,“就叫征粮局吧。” ech 处于关闭状态。 第二百六十七节 秋赋(三十二) 二是有德隆代收吗。、严茗对众个管理权限问题很是酣燃 “德隆是代理县库,并不是征收主体 缴税是交到银行的,不等于是银行在征税 “你的意思是搞个税务局吧?” “正是这样,这个,机构迟早要成立,先从今年的征粮工作开始。”都德把自己的设想告诉大家,之所以叫“征粮局。是目前还要暂时要用一下大明官方的伪装。 “这个征粮局名义上是县衙的一个临时机构。我们请吴亚一就是县里的县承充任总办。当然他是块招牌而已。这样很多事情就可以利用临高县衙的名义进行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出动官方势力 “什么官方势力,不就是我们自己的人马吗?。 “呵呵,也对郜德笑了笑,“征粮局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德隆征秋粮,而我们这个领导小组的主要工作则是清丈田亩 从今年秋季到明年春季,是对临高田地和粮食生产状况进行全面摸底调查的阶段,作好新税制的准备工作。从明年夏季开始正式推行新的税制。 首先是田地产权进行混理。重新发给田契,核实纳税土地。因为户房书办长期在其中舞弊,私改鱼鳞册,造成鱼鳞册和实际土地占有状况不符。 其次是清理隐匿、“诡寄。和其他各种方式逃避征粮的田地。 最后是对田地的肥暮、种植和收获状况进行一次基本的调查,作为制订税率的依据。 “这需要农委会的人帮助实行。我和吴南海商量过了,他会给我们调拨一批懂农业技术的人员当顾问,对土地状况进行调查。把底细全摸清楚了,然后才能设计新的税率和征收方法。” “这么一来以后的户房就等于是废了 “着然。以后他们只需要干点等因奉此的公文活计就好了。不过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留用人员的效力 “清理田亩恐怕阻力极大。士仲粮户们反应会很激烈 “他们的漏点应该被这次事件折腾得差不多了。就算想闹事,我们也能对症下药了 最大的好处,是通过这次事件大致掌握了诸伸大户们大概会怎么做,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以及哪些人的反应最为激烈。陈明网搞“丈田,虽然动机不纯,却给了部德等人一个观察士伸大户反应的机会。 征粮局随后就投入到紧张的清理账册的工作中去,从学习班的粮差和户房的留用人员里抽调了部分“表现较好。的人员参与整理。 所有的账本全部按照孙笑的指示,使用现代格式进行重新登记造册。 鱼鳞册的重新登记颇费了一番手脚,于鄂水虽然当时夸下海口。真货一到手还是让他手忙脚乱了一阵。调集了古汉语专业人人员 又从职工中抽调了部分读书人帮忙。幸好他们又周七这个跟随陈明网差不多二十年的徒弟,才把里面鬼画符一般的数据和田亩地图搞清楚。 根据这本底册。再对照征收记录,将各家的已征数字加以核对,再按照多退少补的原则发出新的“粮由。” “陈明网一伙搞丈田,从粮户们手里勒索来的银子,也要清查清楚。”都德看着新登记出来的收取“丈田。好处费的底账,“陈明网自己搞了多少,手下人每人又搞了多少,要全部彻底查清”。 “这个就不用查清了吧。反正他们的财货全归我们了。 “不,这些贿赔,查清之后全部退还 “啊。这有必要吗?”孙笑很是惊诧,“这是贿略给陈明网一伙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现代法律也没有退还贿赔款的说法 “不”。都德摇头,“注意了。这些贿赔是为了丈田这件事情而给得。我们要和这件事情划清界限 郜德打算通过退还贿赔的手段来告知粮户:丈田的事情还要继续继续下去。别以为用贿赔就能免除。 “哎呀,实在有点多此一举了吧孙笑很是肉疼。 “吐出一点,无足轻重”。部德说,“给这些粮户们立起规矩来才是至关重要的 县衙里发生的变故随后多多少少传到了百姓们的耳中,也传到了士仲大户们的耳中。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全城戒严和大逮捕带来的恐惧气氛让城里和四乡的百姓们很是紧张了一阵。后来看看一切照常,并无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模样。除了很多面孔变得陌生之外,县衙还是一切照常。最近是农忙县衙只…波告,具令不升堂办案,但是吴太爷坏是坐着轿子,北叭乡,据说是去“检查抗台防汛工作。” 前一阶段最为卖力奔走的黄禀坤完全陷入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迷茫感之中。按理说他应该高兴。自己四处活动。到处奔走游说,终于把澳洲人利用胥吏在本县征粮的企图给打消了。现在征粮暂缓不说,连陈明网为首的粮差也被一网打尽,士伸粮户们很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他至今也不能肯定。到底是自己的活动起了效果,还是髦贼原本就打算这么干? 如果说是为了控制县衙 他们不去触动县里的官佐。却把干具体事务的胥吏们清理掉了!胥吏固然可恨,但是没有这伙人谁来都无法管理全县的事务,髦贼难道不知道这点? 为了搞清楚髦贼到底想干什么,他想找县衙里的熟人打听消息。原本黄家在县衙里是极有人脉关系的,愿意拿黄家的钱的熟人不少。但是现在这个原本只要你肯花钱就能什么消息都打听得到的地方却变得关防森严,一点细节消息也没有。仅存的几个熟面孔看到黄禀坤来打听消息都默不作声,连银子也坚决不肯要 这副模样,简直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他只好经常去县衙前的八字墙上,观看有没有告示。 被雨水冲刷得七零八落的墙壁上,却贴着几张硕新的布告,前面还围着许多行人在看?黄禀坤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凑上去看。 他穿着儒生的衣服,便有人在后面叫道: “读书人!帮忙念念吧。” 黄禀坤边读边看。第一张是成立征粮局的告示,上面痛陈过去征粮赋的时候使用粮差的种种弊端,宣布自即日起废除户房私用粮差的的弊端。改为成立专司 征粮局。 “征粮局,是新衙门吧?” “别吵,听他念下去 黄禀坤无暇思量其中的关节。被人催着又开始念第二张? 这张却是奇怪:是说县库代理的事情。从今往后,县库出入一概由德隆粮行代办。 黄禀坤到底见识有限,一时间呆住了 这县里的库房也能代办的么? 百姓们也闹不清这个,代理县库是什么意思,德隆粮行大家是知道的,就在东门市上的一家的大粮食行,每天都有许多装得满登登的牛车出入。看上去很是气派殷实的一家大字号。在东门市买东西最好用的流通券就是这家铺子发得。 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黄禀坤乘乱走掉了。虽然他不懂县库具体如何个“代理。法,但是布告里提到县衙的一切银钱米粮出入都到德隆办理这话还是懂得。 和征粮局的事情再联系起来一想,立方就豁然开朗了。这是髦贼在夺取本县的财赋大权!如此一来,县衙的户房就完全失去了实际权力,征粮的事情就成了澳洲人控制的征粮局的事情。这个所谓的征粮局就是澳洲人的手笔。 真是步步紧逼啊。黄禀坤想。现在髦贼已经不甘于在城外干预县政了,而是堂而皇之的直接插手了。 他漫步走到县衙侧面,这里过去是县里胥吏们聚居的地方,衙门里当差的胥吏们,大多住在此处。他想去找找看里面人的家眷,或许能从女人和孩子口中打听到只言片语。 巷口却是空荡荡,冷冷清清,木栅门关闭着。门口还有一个手持木棍的壮班的民壮在站岗。这是哪来的规矩?黄禀坤觉得奇怪。网想开口打听,就见那民壮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口音绝非本地人,这让黄禀坤吃了一惊。据他所知本县的民壮都是本地人士 因为可以免役免税。外来户是根本捞不到这个好处的。 再看他站立持棍的姿势,还有帽子下面露出的短短的发茬,黄禀坤马上就认了出来,这是个“假髦”!多半还是他们搞得那个什么“民团。的乡勇。 黄禀坤说他是来找人的,但是说了半天就是不予放行。对方根本就没把自己这堂堂的秀才看在眼里,除了反复说“不许通行。之外。一句话也没有。 黄禀坤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铜钱塞了过去:小哥,行个方便”。 “钱我不要民壮把他的手往回一推,力气很大,要不是黄禀坤有点功夫,恐怕要坐个屁股墩了。 “不识抬举”。他暗暗骂道,怏怏的收起钱来狼狈而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忙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六十八节 秋赋(三十三) 二足讨往。众种不开眼的小角煮。黄禀坤少不得要赏他川州出只让他知道知道黄家寨的大门朝哪里开。但是黄禀坤最近有点被吓破了胆一澳洲人的奇巧淫技让他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他现在和李孝朋两个说话的时候都是窃窃私语了,闹得县学里教谕的王赐很不高兴,昨儿还斥责他们:“鬼鬼祟祟!” 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和芶承绚之间的会面 在县学,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在县学里卖力干活,不时还要吃毛栗子的赖 每次想到符和在县衙前的茶馆里私下和那三个顶罪的人说得话被澳洲人记录下来再放出来,黄禀坤就怕自己和芶承绚之间的对话也被澳洲人知晓了。 不过看到赖小还活蹦乱跳,没给抓到南宝去筛沙子,说明这事大概还没露馅。再者当时也没和芶承绚议论过事情。当然和芶承徇联手的事情暂时还得放一放,时机不到。 黄禀坤满怀心思在县里乱走,好不容易才在城里找到了一个相识的书吏的老婆,这女人很是紧张的告诉他:最近衙门里的衙役吏员们大多给澳洲人抓走了。不仅如此,把他们的家眷也给带走了。 “都是夜里悄悄得办得,挨家挨户的抓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也不放过这女人心有余悸,“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巧然无声的就把一串一串的人给带走了。” “人给抓哪里去了?” “这谁知道,不会是去劳教队了吧。 还好我们那口子率日里做人还算过得去女人开始絮絮叨叨了。 黄禀坤耐着性子听女人诉说了一番,赶紧打听衙门里的变动怎么样? 从她嘴里他知道了大概的人事变动,女人很明白的告诉他,衙门里新补了很多外路人 这是很少见的事情,一般胥吏们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比较多。 这愈发证实了黄禀坤的猜想,髦贼是耍直接在县衙里安插自己人!这伙人的胆子还真是大!不过,他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官的不管,自己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管得? 黄禀坤暗自苦恼的时候,一般的士伸大户们却在暗地里高兴。简直到了弹冠相庆的地步。就算没有今年征粮丈田这档子事,这伙平日里为非作歹,不时来打秋风勒索的胥吏们居然被澳洲人一扫而光,不管澳洲人到底打算干什么,他们显然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高兴的时间并不太长,很快,刘大霜便收到了一封“行政申诉答复书。”这个新鲜的名词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拆开一看。里面用白话答复了粮户们的禀贴: 针对禀贴中提出的三点要求,答复书明明白白的逐条做了回答: 第一点是停止“丈田”答复中明确回答:清理田亩数量是合理公平的征收粮赋的依据。过去“户书粮差“朋比勾结,私改税赋册,不仅扰民而且害民。粮户们若都是守法良民,就无须担心这一“利国利民”之举。 “这不等于说还要丈田?”在刘家居停的几个亲族大惊失色。 刘大霜示意他们不要作声,继续念了下去。 禀贴第二点要求是取消粮赋包揽,要求“尽循旧例”。这里回答说,粮赋包揽本为弊病,因此本县已经永禁“包户粮差”改为设置专局“征粮局”办理。 最后的“严惩宵小之辈这个不用多说了,陈明网已经被革去户书的差使,不仅如此他自己和全家都失踪不见了。不过答复书还是承认“任用非人。”并且说明已经“严肃处理”。 整篇文书是手写的,字写得很是不错,大概是某个读书人的手笔 澳洲人用毛笔写字奇烂无比,全县尽人皆知。 刘大霜陷入了沉思。回复书虽然通篇俗体字,还是白话,但是瑕不掩瑜,整篇回复书没有一句废话空话,禀贴上提得要求,回复书上全部逐一做了答复,不掩饰、不回避。同意不同意全有说明。就这分办事的态度就堪称难得了! 刘大霜虽然没当过官,官场的做派见识多了。要在大明官府,这种禀贴上去是虽然也有批回。要不直接拒绝,要不就是空话连篇的应付之词。明明是急迫之事,官员们也还是一味得推谭,实在推不过去了,就摆出一副官面孔吓唬人。若是上书的人是地方士伸之类的人物,还有主官的师爷幕僚出来应付一番,说几句不着四六安抚的空话,若是一般的百姓,就要挨衙役们的鞭子,搞不好还要吃上。 澳洲人的官府比大明高明百倍!刘大霜心里说,忽然一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好。当下按奈住内心的波动,朝向亲威们看去。 “还是要丈田?!这如何是好?”有人急了。 “这也无法”。刘大霜对此事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兴趣,“澳洲人是铁了心要做此事了他缓缓道,“论理,他们说得也不算错,现今的征粮,真是弊端丛生,害民不浅 “老爷!我等久居乡间,自然知道其中的弊端。然而若要把田亩丈清我等还有活路了么?” 刘大霜对自己的这个亲戚有点反感一他好歹还有个可以诡寄土地逃税的进士亲戚,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又如何呢?不也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刘大霜毕竟是大儒,明白事理,知道这粮赋败坏,很大的程度和士仲滥用免税特权有关。 如果澳洲人真能把本县的田亩厘清,赋税上能均平些小民们倒是可以缓过一口气来。 正沉吟着没说话,门上人来报:黄禀坤来拜。 “快请。”黄禀坤是和他一起发起上书的人,现在有了皿复。自然也得通知他 还有其他联名的人,这事情正可以让黄禀坤办了。 只”伯父!清丈田亩,厘清田赋的事情,就是朝廷也不敢轻易办理 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但是这圣恩雨露,洒不到小民的头上啊!”黄禀坤听了他的想法,赶紧说道。 “我担忧的也正是这事刘大霜知道黄禀坤所言非虚,他平日里在读书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历代的朝廷想要革除什么弊政,或者是为百姓做点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越改越坏。 “就算是澳洲人真想为百姓做事”黄禀坤劝道,“但是丈田、清理赋税的事情千头万绪,过去陈明网就打着这个旗号坑害百姓的,荼毒不浅。如今好不容易去了一个陈明网,还是要丈田,没了陈明网。保不定还会有李明刚、王明网啊”。 刘大霜领首,知道黄禀坤说得不错。上意再好,也经不住下面具体经办的人乱来,好事变坏事。澳洲人能免这个俗么?他心中无底。 “也罢,我再去找澳洲人说说,这丈田的事情,还是缓一缓为好 “伯父这是有恩于全县士民啊黄禀坤赶紧给他戴上高帽子。 “原是不愿过问这些事情的刘大霜叹道,“事关百姓的生计,不得不再做冯妇。 既然澳洲人要在临高待上几年,从他们的作为来看,也免不了要治理百姓。为了本乡本土考虑,他要“教化。一点治理的道理给澳洲人,免得他们再犯类似的错误。 当下吩咐人到东门市管理所投帖,要求见熊卜航 熊卜估却不在东门市管理所,他身为驻县办主任,常驻县城,几乎每天都到县衙里去办事 接管县衙的工作开始进入到细节阶段。要对县衙进行全面的清理查点,事情极多。接到电话说这刘进士要见他,知道多半是来游说“免除丈田。的事情了地主们最怕就是这事情了 这老头子还真是够顽固的,不愧是地主阶级代言人。 让他到住县办见自己不大妥当 里面太乱了,不适宜见客。干脆还是去登门拜访。 “熊首长 。刘大霜按照大家对澳洲人的称呼道。 “不敢,就叫我熊卜佑就好了熊卜估仔细打量了下这大名鼎鼎,不管是本地土著还是执委会都当他是瑰宝的进士。发觉刘进士虽然身形有些萎顿,但是一双眼睛极其有神。 “学生今日此来,是为了丈田之事 果然来了,熊卜佑心想,看你下面说什么。 “丈田一事扰民之极,还请收回成命。临高百姓感激不尽”。 这一开口就代表上临高百姓了。熊卜佑有点反感。反问:“丈田是为了厘清税赋,平均百姓们的负担,如何成了扰民了?” “贵众即来临高,又口口声声要保境安民,岂不知这世间,保境容易,安民最难刘大霜摆出一副教的嘴脸,“以贵众之力。火枪大炮铁船,三百年来无出其二,然而百姓之将养却非一朝一夕之事。” 熊卜佑一听就腻味了,但是他是专门负责时外联系的干部,等于是外交官,不能一点涵养也没有,当下只是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凶叭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六十九节 秋赋(三十四) 将养百姓,最要紧的就静,!昔日汉代孝文、甲绷 ” 熊卜估耐心听了半天,发觉刘进士的全部理论就是“统治者应该什么也不做,一切保持原有的秩序运行,免得骚扰了百姓。 刘大霜接着说:丈量田亩看似合理又利民,实际上在执行中往往会被“宵小之辈”所乘,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到最后反而闹成了害民之举。他很不客气的就把陈明刚的例子拿了出来。 “若没有陈明网的丈田,我们还想不到这一节”熊卜佑把这责任直接往他身上一推,“他虽然是假公济私。但是丈田清税赋这件事我们觉得并不为错 “丈田清税,无非是要多征钱粮,本县的百姓已经够苦得了”。刘大霜激动起来。痛陈临高百姓的生活状况。他虽然住在县城里闭门读书,但是从家人、亲戚、师友学生和自家的佃户嘴里知道农村的真实状况,农村经济的凋敝和农民的疾苦,他了解的很多。 “刘先生说得都是实情”。熊卜估道,“但是自从大明开基以来,临高承平快三百年了吧?三百年来百姓却越过越穷,到底是什么缘故?” “外有黎乱海盗,内有土匪。天灾不断 “这只是一部分,刘先生总该知道,临高的户口是在逐年减少的吧?”熊卜佑先从这个。问题上入手。 刘大霜当然知道。 “大明开国初东。本县的户籍是有近六万多人”熊卜佑说,“现在有多少?。 刘大霜张口结舌,他还真不知道本县的户籍人口有多少。 “在籍人口不过二万多:这二百七十年来,临高虽然和先生说得一样,有黎乱、海盗、土匪,但是大体局面还算平静,民生粗安这四个。字是当得起的 刘大霜点头,这话不错。琼州府虽非世外桃源,但是各种大规模动荡要比大陆少得多。按理说这样的地方户籍人口是应该增加的。现在越来越少,只说明逃亡户和隐卢越来越多了。后者他知道,县里不少村子是整村的隐户,托庇在某个地方豪强之类的人物名下。自己名下。也有少量的隐户。 问题的根结,就在这大明的税赋制度上!熊卜佑毫不客气的指出其种种弊端。 他先从大量的“诡寄隐田”开始谈,大地主们用种种手段逃避赋税,从而使得无地或者少地的农民加重了赋税负担。而且大户勾结官府,贿赔胥吏,种种违法行为无人纠正小民不但无法少交颗粒,还被强行用各种手段增加了额外的负担。 “富家占地万亩不纳一粒米而莫能究诘,贫弱不取寸草岁输重课而无所控制土地集中。赋役不均。农民不是逃亡就是投寄他人名下。弘治年间。大明的户数。就比洪武年间少了 坠万。口数少了奶多万。论及现在,更不堪了!”熊卜佑侃侃而谈,“这清理田亩,均平税赋已经是不得不办的燃眉之急了!若再是一味的“安静”百姓们最终不外乎是强者为寇。弱者陷沟渠”。熊卜佑话锋一转,“刘先生在大陆上故旧甚多,邸抄也看得。如今天下的局势到底如何。总比我们更清楚 熊卜佑的材料都是现成的,要事实有事实,要数据有数据,和传统士子空谈“民不聊生饿孵遍野”之类的感性套话完全不同。春节过后的社会调查使得穿越集团掌握了大量的本地数据。为了应对类似今天的局面,资料部门早就把资料库里所有掌握的明代赋役制度的研究资料进行了一番总结归纳,写了长篇报告给领导小组阅读,现在领导小组里的每个,人都算得上是半个明代赋役制度的专家了。 果然,刘大霜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虽然对临高的农村经济的调敞状况相当了解,但这也仅仅是了解而已 他的学问不在这些经济之学上。熊卜估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让他心生钦佩之情。 不过,这也让他很是疑惑。澳洲人自称是宋人后裔,流落海外数百年。既然如此为什么对大明的事情如此的清楚?连过去的朝廷大臣、地方官员的言行和奏章内容都知道! 看来,澳洲人里必然有本朝的读书人。而且这读书人的学问功底。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十之八九。还远胜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警惧。 “受教了!”刘大霜拱手施礼,语气沉重,“想不到澳洲对大明居然知道的如此详细,真是惭愧!” “一点皮毛之见 “熊卜二足。都是正是贵众想讨没有。”刘大霜并不死心, 天下的事情有理的办成没理的,好心办成坏事的,举不胜举!贵众要办清理田亩,均平税赋的事情,可有这样的把握?。 “这个。我们知道熊卜估正色道,“刘先生,我曾听王师爷、吴太爷说过,过去他们一直想为临高的百姓做几件事,不知道刘先生是否知道?。 “知道刘大霜是县里的头号士伸,涉及县里的大事肯定会先和他商议。“剿匪、修路、兴学 “办成了没有?” 刘大霜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三件事情,吴明晋谋划了数年也未成功。澳洲人来了一年就全办到了一难怪他们如此自信骄傲了。 看来,澳洲人是铁了心要丈田厘清税赋了。若是他们真得能做到倒也是一大善政。刘大霜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又一次提醒道: “贵众剿匪、筑路、兴学。无非是有钱有力。清丈田亩赋税的事情。千头万绪,还请贵众仔细他停顿了下,“尤其是用人上,不可不谨慎从事 “是,这个我等明白。”熊卜估见他的语气已经不再是激烈反对,心中大为意外。难不成我这番话就打动了他?这么说来这个地主阶级分子还算是开明。 “还有,贵众既然要厘清税赋,其中免不了要涉及本县的大户猎伸,到时候还要请贵众手下留情,稍存体面。” “好说,好说常卜佑打着哈哈。 髦贼要重新丈田的消息垫快就传遍了全城,黄禀坤又一次去见刘大霜,却讨不到他的新主意一刘大霜干脆称病示见任何人了。 大户们完全懵了,不知道这世上的风到底是怎么吹得了。既然说陈明网“扰民”那么丈田也是扰民,怎么只抓了陈明网,丈田还耍继续下去? 黄禀坤知道刘进士多半是碰了个软钉子。髦贼决心已下。他和李孝朋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名堂来。李孝朋提议再去发动粮户联合上禀贴。黄禀坤苦笑着摇摇头一他太了解这伙大粮户了,典型的欺软怕硬之辈。澳洲人的虎须谁敢去撩?过去好歹有刘大霜这面旗子,现在他不愿意出头,自己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未必有用。而且澳洲人既已惩罚办了陈明网,再要闹事,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刘家寨。 刘友仁再一次研究着新送来的粮由,这是刘光表刚刚拿来得。 粮由和过去粗糙的毛边账册纸上拿木戳子盖上字句再乱涂几个毛笔字不同,这张粮由是印出来,纸厚而挺。上面填写着黄家塞的起课田亩数、每亩正赋多少,每石耗米多少,指定在几月几日之前到县城、东门市、博铺或者南宝的德隆粮行交兑。除了糙米之外,德隆的粮食流通券也可交兑。逾期不交即上门催缴,并按日征收 的滞纳金。 “送粮由来的粮差是哪位?请进来见一见刘友仁虽然在加来,县城里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既然陈明网一伙已经被肃清。新成立的“征粮局”的粮差就要见一见,拉拢下感情。这也是惯例。 “送到就走了,侄子请他留饭,他亦不肯 “草鞋钱送了没有?。 “送了五百文,但是 ”刘光表的语气有点难以置信,“不肯收。” “不肯收?嫌少么。 “不是刘光表说,“态度很是坚决。并不做作。” “真是奇怪!”刘友仁想到大家议论过澳洲人的从不受贿,也不许手下收取任何好处。他原以为也不过说说而已,或者是在澳洲人眼皮下看得紧才会这样。没想到还真能做到。 “叫什么名字?。 “侄儿不知 ” “你办得什么事!”刘友仁不满的斥责道。 “侄儿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的工号是 是 。刘光表指了下粮由。最下面送达人后面跟着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叫什么阿拉伯数字。 “他就问侄儿撕了一张回执,还耍侄儿盖个手印 刘友仁看了下,粮由的下半段是被撕掉的,还有骑缝的数字。这全新的花样他一时无心研究,问道: “每石秋赋缴三斗耗米?。 “算是比在陈明网手里少了三升刘友仁不满的嘀咕道,但是再仔细看,粮由上的起课数字却是三百八十亩 和过去一样。。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比比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节 秋赋(三十五) ,;直仁愣,泣么说来陈明倒伙搞得“交田”是子爬町渊口”事情了 果不出他的所料。老八是在借题发挥。 “总算!”他叹气道,“丈田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三伯!丈田的事情还没完!” “怎么?” “三伯你看,这是澳洲人的“行政申诉答复书”所有联名上禀贴的粮户们都有一张。” 刘友仁赶紧把另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打开,也是印出来的一纸文书,上面的抬头很不客气的写着:临高县刘家集刘友仁。 连个起码的称呼都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刘友仁并不在意这些,赶紧把答复书通读了一遍,立剪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不由得额然坐下。 看着答复书里的意思,澳洲人的丈田是肯定要进行下去的。闹了半天澳州人是不要陈明网“丈田”而是打算自己来干! “三伯,这事情可怎么办?如今陈明网一伙都完了,就是想去讲斤头也没地方找人去!”刘光表说。“要不要把周七请来谈谈?他网补了户房的书办,现在是澳洲人手下一等一的红人,” “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刘友仁摇头,“周七根本就不是什么红人,不过是个幌子。要是真要重用他,就不会有征粮局了。” 征粮局的总办是县承吴亚,坐办是一个澳州人。周七除了顶了一个“户书”的头衔之外,根本就被排除在征粮事务之外,一点红的迹象也没有。 “而且你现在去找他,恐怕他连见都不敢见你。” “这可怎么办?”刘光表很是焦急一这倒不是做作,刘家塞的钱粮出入都在他手里,起课的田亩多少直接影响到他自己的经济效益。 刘友仁默然。他也是前些日子联名上书的粮户之一,现在再去找黄禀坤商量,继续找刘大霜上书? “怕是不行。”他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就眼下来看,澳洲人是给足了临高士仲大户面子,陈明网一伙也刚刚被惩治过,现在如果自己再要去上书请愿,恐怕对方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一想到最近又开始盛传澳洲人的种种“妖术”他的背后一阵发凉。 黄禀坤就在县城里知道消息耍比自己早得多,却一点消息没有,看来这黄家二公子也有点心虚,不敢再出这个头。 如果还是按照应付陈明网的路子,报一部分瞒一部分呢?上次已经新报了二百三十亩上去,如果少于这个数字是万万不行得,到底报多少吧 ” 忽然他一惊,想了起来:陈明网一伙中的许多人现在应该都落在澳洲人的手里了。这些人对本地大户的田地状况了解很多就拿周七来说,他对刘家寨的实有田地数量知道的清清楚楚。此人现在是靠了澳洲人当上户书,十有八九要用这秘密来讨好澳州人。 幸好想到这一节,不然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杀鸡傲猴的的那只鸡。 “三伯,是不是请勋首长来谈谈?” 刘友仁想到这天地会的农技员正在自己家里。可以探探澳州人的口风 不过他没抱太大的希望。上次他向勋素济打听“丈田”的事情,用了各种手段来套他的口风,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伙人的口风极紧。 “勋首长在做什么?” “在教长工们用打谷机。”刘光表砸吧了下嘴,“这东西真好用” 勋素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所谓很充实就是每天都非常的忙。他一边要当临高粮油食品总公司是常务副总,兼食品厂厂长和总工程师,还要每周为国民学校里的“厨师速成班”上课,最后,每个月还有三次为天地会的服务 当技术指导。 总算天地会还算体谅他,只安排了个大地主刘友仁给他。不需要象其他农技员一样巡回,需要到处跑。 刘友仁的土地数量是天地会客户里最多的,和临高县学的学田一样,属于重点客户。享有专门的农技员服务。 对勋素济来说,当天地会技术指导在他的日程表里算是一种休假了,刘友仁是大地主,刘家寨生活条件也很优越,勋素济每次到刘家寨过得都很舒服,享受得是真正的地主待遇,而不是万里辉那种乡村小地主的待遇。不仅拨给单独的小院一座,还专门派遣了二个佣人为他干杂活。 现在最为紧张忙碌的播种和管理阶段已经过去。长工们逐渐掌握新农法。在整个种植过程中勋素济运用新技术和管理方法解决泛期不能解决的棘弄问题,使得农民们对天地会的用洲饷法”有了信赖感。到来的丰收更是让大家信服的五体投炮 刘友仁对他的信任也大为增加,过去总觉得天地会的农具卖得太贵。现在天地会推销任何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使用,很是干脆。有时候还主动打听天地会有没有推出什么新的农资。 这次收割前,天地会又组织农具厂搞了一批脚踏式的打谷机。简易的打谷机古代也有,但是在临高本地,大家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手段将稻稳在木桶边上敲打脱粒,不仅效率低,而且损耗大。天地会搞得这台打打谷机是按照20世纪口0年代的一种农村人力打谷机的图纸制造的:形状是一介。长方形的盒子,打谷子的这头下面是个踏板,用皮带带动打谷机边上的一个铁轮,铁轮和里面的滚筒同轴。滚筒上装的曲环,尖的部分钉入滚筒。滚筒两头是铁轮,中间是一排平行木梁。利用滚动来给谷子脱粒,还可以脱花生。比拿稻穗直接在圆木桶上脱粒快多了,而且脱粒时的损失也很 这种机器不但方便,而且轻便。二个成年男人就能抬着走。所以一开始演示,第一批十台就被会员们工抢而空。 另一种设备则是风车扬谷器,用小型风车将稻谷扬起,取代农村常用的人工扬场。不仅速度快,而且节约劳动力。临高的风能资源还算丰富,小型风车对掌握了齿轮制造能力的穿越工业来说也不是难事。 两种农机设备不仅在天地会的用户中起了很大反响,也让其他农户们大开眼界。加上今年的秋收,天地会的客户个个获得了规模不等的丰收增产,产量从增加三成到五成的都有。起了很大的轰动效应。 “注意节奏,不要踩得太快了。”勋毒济脑袋上戴着草帽,告诉正在脱粒的长工。长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勋素济又过去看另外一台一发生了故障,皮带被卡死了。 他用随身的工具袋里的工具费力的修理着,机械工业部门制造的劣质零件公差大得可怕,运转起来经常会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一边费力的校正变形的零件,把皮带重新拉回导向轮上,一边还不忘教身边的一个小长工这个机器的原理,简单的故障怎么排除。 终于,皮带又回到了原位上。勋素济从地上站了起来,汗珠子噼里啪啦的从他的脑袋上直往下掉。他摘掉草帽,学着电影?的劳动者的模样,豪迈的给自己扇着风。 “就这模样,怎么也得评个劳动模范什么的。” “勋首长,喝点茶吧。”说话得人,正是刘美兰。自从刘光表打算把她嫁给勋素济之后,三天两头往她家里跑,向她爹软磨硬泡。刘美兰的父亲最终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至于女孩子本身的意见这时空谁也没当回事。于是刘美兰就要准备嫁给勋素济了。为了制造机会,每次勋素济来刘家寨,就经常让刘美兰去端茶送水,有时候还主动送些水果吃食到他住的地方。 刘家伯侄的算盘是让勋素济自己相中了,他开口一提,自己就立刻答应。没想到这勋素济倒像个谦谦君子,每次刘美兰来送什么东西,都很客气,有时候干脆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冷场了。 勋素济不知道有这桩好事在等着他。更没把刘美兰经常在他眼皮底下出现理解成某种提亲的信号宅男对男女恋情总是比较迟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实在不懂 7世纪的恋爱方式。 “多谢刘姑娘了。”勋素济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下去。茶水即苦又涩,但是喝下去消暑解渴,很舒服。 刘美兰见他的牛饮,不由得扑哧一笑,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澳州首长太不一样了。这个人其貌不扬,虽然皮肤白点,但是举手投足一点也不像话本里说得那种翩翩公子的摸样,看上去就很粗俗,而且还亲自干农活!她一直觉得,真正有地位的少爷是不会自己去干农活的。只有她家这样的土地主,才会自己也跟着长工佃户到地头上去。 长辈要自己嫁给这个澳州人,刘美兰是不大不情愿的。她中意的是临庄的一个小地主家的少爷。长得很斯文,刚网小“入学”不久。刘美兰在乡下的庙会见到过他几次,对他一直保有幻想。,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一节 秋赋(三十六) 肌 二2她知道众地丰家的少爷是不会看上自只只滞公册甲最穷的几家之一,家里没有多少地,靠宗祠里发点祀米过日子,当然也谈不到会有陪嫁还长得比许多小伙子还高这口世纪的小女子也就很自然的认命了。反正澳洲人吃穿享用比本县最有钱的人都要好。嫁给勋首长似乎也不错。 两个人的眼光接触了一下。又避开了。勋素济象以往一样没有找出新的话题来。刘美兰只好怏怏的离开了。 勋素济回到场边的藤椅上继续喝着凉茶。看着打谷场上的打谷机和风车的运转状况,不时纠正一下错误的使用习惯。他的秘书金喜善打着一把伞给他遮册。不时还满怀柔情的看一眼“首长”。 刘美兰这边没进展,勋素济的个人生活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微妙的变化是某个夜晚发生的,勋素济攻略一个甩旧雌之后,成功推到最后一个女主角之后,再次浏览了一遍记录了光辉历史的相册,带着满足的心情和浑身的荷尔蒙准备上床休息,这时候他听到窗外有女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原来金喜善还在外面努力的脚踏着充电器 他忘记关照她明天再充了。 怜悯、惊讶、歉疚和荷尔蒙使得勋素济突破了2。的审美观,终于不再禽兽不如。 自此以后,金喜善干活更加卖力,体贴他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他下乡来搞农技也跟着来服侍。 刘美兰坐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看着地上的装着茶壶茶盏的筐子。尽管刘光表不断给他们制造见面和相处的机会,不过勋素济秉承宅男的特色。对攻略3。女性缺乏实战经验。刘美兰的身材样貌不时也让他心生绮念,还是迟迟没有展开追求。 这会,他的目光不时的在刘美兰和打谷的农民之间游动。刘美兰比平时看到的土著女性稍微白净一点,个子高 这点很合他的口味。金喜善虽然是劳动妇女出身,但是自小在财主家长大,这种事情自然是明白的。知道首长很中意“刘姑娘也在寻思怎么去替首长牵线搭桥。 三个人各怀着心思正在用眼神交流,刘光表急急忙忙的来请勋素济。 勋素济早知道这刘友仁想问什么 执委会最近就清理田赋的问题所有穿越者通报过。指导他们在对外接触的时候使用什么样的统一口径。而勋素济这样经常出入本县大粮户家中的农技员。更是受过专门的指导。 刘友仁倒是坦率,开门见山就询问:澳州人的清理田亩到底是何目的? 这几叮。月来,双方的合作比较愉快:刘友仁有意笼络,勋素济做事情也是尽心尽力,双方已经培养出了友谊。刘友仁的坦率大有“把你当自己人看待”的意思。 “若是贵众钱粮不够。我等粮户均愿将合理负担再加几成。这丈田清赋的事情,旷日持久,又劳师动众,贵众到底所为何来呢?。刘友仁很是诚恳的说道。 勋素济想果然和阿德说得一样,不过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对当时开指导会议的时候阿德到底说了什么具体的应对语句有点记不起来了。想了半天才说: “我只是个农技员,这事情不大清楚看到刘友仁面露失望之色,他觉得有点对不住 这些日子好吃好住的招待,可谓备极殷勤。便又说: “便是清理了田亩,只要你加入了天地会也不吃亏,光一亩地就多收了多少!” 这话倒有当头棒喝的感觉。刘家伯侄对视了一眼。这话不错! 由此看来,就算把田地都报上去,只要能继续得到天地会的服务,亩产能上去,自己其实并不吃亏。 刘友仁一时间没了话语。心里紧张的盘算起来。 符不二的老婆终于闭嘴了。这个女人虽然尖刻吝啬,充满了对天地会的怀疑,但是田地里的稻子给了她一个充分的证明 长期以来她挨符不二的揍是完全应该的、正确的、合理的。 天地会送来稻秧进行稀插的田里的稻子。不仅稻穗多,而且谷粒密集饱满。比起周边的稻田里的稻子的长势,高下立判。 这丰收来之不易:从稻子开始灌浆起,符不二的心就提了起来 晚造水稻的长势之好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但是他也由此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天气或者虫灾会突然毁灭了丰收的希望。 但是各种各样的种稻子时候必然会遇到的灾害都逐一被万甘们二拜不二也从过去简单的盲从到实实在在的五体欣砌四佩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夏天闹飞蛾的时候,过去只能听之任之。万里辉去了一次天地会,隔天马上就送来许多木桶,里面装满了气味难闻的乳液 桐尿香。 在万里辉的指导下,符家的长工按照一份乳液兑 刃份水的比例混合好。再由人工在地里抛洒,起到了极好的作用。这样连着做了几次,原本稻田里极猖檄的螟蛾、稻飞虱小浮尘子少了许多。 万里辉介绍说这种神奇的东西叫做“农药小”是澳洲人制造的专门对付稻子的虫害病害的 今年用农药是免费得,不过到明年就要收物料费了。 “愿意愿意,这是好东西!”符不二激动的话都说不来了,“我马上出钱再买点”。 “用不着的,你现在田里又不闹虫子了,买了也没用 放着会失效的 万里辉知道这土农药的主要成分其实是人尿和桐油。桐油还好说,新鲜的人尿即不容易收集又难长时间保存,农药厂是用多少配多少,产量并不高。除了自用就是配额给天地会的客户了。 这个答复让符不二改变了主意:明年他还要继续参加天地会,今年收了能得到粮种固然不错,但是种地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的“农药“复合肥料”之类的东西却只有天地会的客户才能享受。 站在刚刚收割完的稻田边。回顾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符不二有一种要抑制不住的激动 太神了!虽然水稻晚造种植面积减少了一半。但是总产却比去年还要多出一成来。要是能把所有的地都种上 还不得发财?更不用说抛荒的土地上种植的蚕豆也被澳洲人全部收购了,蚕豆的收购价格不算高,好歹也是收入。而且流通券还能用来支付天地会的各种服务费,一举两得。 打谷机和风车,符不二家也买了。他家娘子现在正站在打谷机旁,好奇的打量着这叮,新奇的玩意正以极快的速度把稻谷打落下来。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围着,着迷的看着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机械。 最近她对万里辉的态度大变。不再有充满警惕和怀疑的眼神了。变得比较象一叮,正常的女人了。为了表达她朴素的感激之情,还为万里辉做了几双布鞋。 符不二的成功让美洋村全村轰动,原本把符不二当饭后笑话反复讲的人现在都沉默了 谁是笑话现在已经一目了然。原先笑话他的人争先恐后的说自己是如何的看好符不二,以表示其“远见”。 万里辉在农忙期间作得被认为是疯疯癫癫的举动,现在全成了村里人模仿的榜样。村里兴起了积肥的热潮,美洋村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一再也没有人在村里丢垃圾了。也有人学着万里辉的做法去野外打草、在河里捞淤泥搞积肥,村外的小河很快就被挖得非常清澈干净,再也没有污泥的臭味了。 每次万里辉到村子里来巡视,就有很多人来问各种技术问题 如何堆肥、为什么要抛荒一半地种豆子 万里辉来者不拒,稍微简单的说明一点。顺便乘机鼓吹加入。天地会的好处 不过这种推销往往会被符家娘子粗暴的打断。万里辉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不让别人参加天地会喽。小符喜来给他收拾碗筷的时候听了他的疑问笑嘻嘻的说。 “是这样”。 “她呀,恨不得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把地卖给自己家。要是大伙都参加了天地会,都会了你教得农法,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也不见得吧。”万里辉说,“共同富裕才是大方向一。 “嘻。喜,还共同富裕。你们真是怪!”符喜说,“非要巴巴到这穷乡僻壤来把自己的技艺都教给别人!我在念书的时候听人说,随便哪种技艺在大明都能发家致富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不知道呀?。 “如果师父永远只会这点东西的话,当然是要饿死的。可是我们懂得比海还要广阔”。万里辉做了一个豪情万丈的手势。 “随便你吧符喜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要赶我走了?万里辉笑眯眯的看着符喜 他和这个符家的家养女孩子已经很熟了。彼此有了好感,说话也随意的多了。 第二百七十二节 革除弊端 丑哪喜下意识的抿了下鬓发,“你回去了。…横为汽回国民学校去。农忙假都快结束了。家主娘子非说要等你走了才许我走。 “快了,等我教了怎么做粮食储存就走。”万里辉说,“你很喜欢上学?。 “嗯!”符喜点点头,“学校比这里有意思一百倍!”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真不想回这儿来。” 国民学校教授给她的知识。灌输给她的概念,影响她的生活习惯。土著的孩子们已经开始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万里辉想,这就是教育的力量吧?我们开始培养出一批既不是 泄纪又不是引世纪的新人了。 “不想回来容易。到时候找我好了万里辉随口一说,国民学校培养他们,当然是为了给自己用,而不是留给土财主算账。这女孩子的大概是按照农技方向培养的小和自己是一个部门,和吴南海说一声安排在农场就可以。 “真微 ” “当然是真得万里辉觉得奇怪,见这小姑娘紧紧的盯着自己,脸颊红扑扑的,心里暗暗觉得不妙。这女孩子可才十四啊,十四啊。万里辉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坚定意志。 符喜默默的看了他几秒,忽然跑了除去。万里辉看着她的辫子,心里有点混乱。 几天以后,万里辉离开了美洋村。和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到来的时候相比。天地会已经成了一个能带来财富的神话般的组织。村子里土地多的人家,都在盘算着要加入天地会,除了符有三之外这老头继续以不变应万变。 征粮局的粮由也发到了美洋村。陈明网搞“丈田”的把戏的时候,美洋村因为没什么大粮户倒没起大的波澜 这里的耗米负担高达五斗多。已经很是沉重了。 新的粮由重新发到之后,大家意外的看到耗米已经降到了每石三斗这对已经被赋税加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百姓来说,无疑是在他们的身上卸掉了一块石头,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澳洲人来了之后大伙的日子好过一点了。”符不二感叹道。他这样的小地主无权无势,税赋负担极大。 不仅在美洋村。县里许多村子的百姓都有这样的感觉,地方安靖,出门在外再也不用害怕遇到土匪海盗;收获了粮食也无须担心土匪海盗来抢劫,可以安安心心的劳作休息。即使贫无立锥之地的人,也菲在澳洲人那里干活谋生。 生活既然安定,新成立的征粮局又统一了本县的“耗米”征收额,大大减轻了百姓们的负担。这使得秋粮的征收工作进展很是顺利。不仅如此。已经缴纳超额耗米的粮户收到了通知,他们可以领回多缴的粮食。 这个消息很快轰动了全县没听说过到了官府手里的粮食还能还回来!太阳真是从西头出来了。 吴亚曾经力劝都德不必退还超额的耗米。 “耗米原就是苦乐不均的,有多有少。已经征过得,就算不退也不为过吴亚还提醒他:耗米均平成三斗固然是利民的事情,但是恐怕征收的耗米总量会下降。这样一来。各种开销恐怕会不够。搞不好还要斜贴进去。 部德却坚持一定一视同仁。保证“公平。” 。就算倒贴也没关系。要得就是,均平。二个字!”都德毫不在意的说道。其实计委早就做过的单的核算。只要保证每家粮户都按照三斗的数字缴纳,耗米的数量是不会少于往年的。就算需要贴补一点。所费也有限。 已缴粮的粮户凭粮串到征粮局办个手续就可以凭条子到德隆回收户房原先多征的耗米。这个时候,部德再一次的领教了古代社会办事的混乱性。 居然有不少粮户上征粮局来哭诉说,粮是缴了,但是没拿到粮串。一问之下才知道不少小粮户从来就没拿到过粮串。部德赶紧叫人调阅账册 正式的缴粮账册上的数字和粮户们说得完全对不起来 要少得多。查了陈明网的底账才知道具体的数字。粮户们果然没有说谎。户书玩得是多收少登账的把戏。自然就不给粮串了。 “凡是有人来查核的,一律帮他们查清。照账册给他们退粮凭据都德心想要不是这次干净利落的把陈明刚的底册全部的获到手,又有周七这个卖身投靠分子的帮忙厘清。这笔糊涂账谁也闹不清了。 除了均平耗米和退还多征之外,另外一件重大的举措就是 穿越集团自从开始发行流通券起就一再承诺粮食流通券可以直接用来抵充合理负垄。而且也确确实实的做到了。现在。抵充范围扩大到正式的粮赋上 没有能用流通券缴纳粮赋更能体现它的价值了。尤其是在本时空,要知道当年大明政府就是自食其言,要百姓接受官府发行的大明宝钞,收税的时候却要铜钱银子。照严茗的看法:大明宝钞不叫货币。纯粹是政府的一种掠夺手段政府连其维持其最基本的信用的想法都没有,以为靠一纸空文就能保证其流通。 大明宝钞的记忆在依然留存着,严茗在和土著们的交谈中经常听到老人说起这种“纸片”。屈指算来,大明宝钞停止流通最少也有八九十年了,但是它的恶劣影响依然没有消退。 “现在正是我们大做流通券信用的时候。”严茗在执委会的财经工作会议上兴奋的指出这一难得的机会。 流通券好用、能买很多东西小这在临高已经是百姓接受的事实了。但是流通券离着真正的货币还差那么一点 一旦国家的税赋也能用流通券缴纳,其带来的信用增值是无可估量的。 开了这个先河之后,将来就能使用流通券推行税收的货币化,不再进行这样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实物税征收。 看到流通券这张纸片真得能抵充粮赋。使得原本对流通券依然抱有怀疑的当地农民对它产生了信心一官府都肯收,这流通券不就等于是实打实的粮食了么? 有些为穿越集团打零工的、和穿越集团做买卖的,手里积存了比较多的流通券,甚至都不需要送粮食到德隆,只要揣上一叠流通券就能直接按照柜台上的折算比率缴粮赋了。即方便又快捷。德隆还专门开通了流通券缴税专用通道, 。昔日大明宝钞发行之时,也说可以抵充赋税,接过官府却自食其言。”一直关注着澳洲人的征粮行动的王兆敏感叹道,“这下。流通券就要屹立不倒了。” 缴粮的人流很快就挤满了德隆的三家支行。一时间业务量暴增。这一片大好形势让领导小组的成员欢欣鼓舞,不过也带来了忧虑。每天有好几百人在排队缴粮食的场面使得营私舞弊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都德深知人性的弱点,在金钱面前绝不能把信心寄托在人的自律上 必要要有严格的制度。 德隆作为穿越集团的重点企业,所有的土著员工都是穿越集团精挑细选出来再加以培刮的,不但业务熟练,而且忠诚度级别很高。 “忠诚不等于廉洁。想靠忠诚度来自律是痴心妄想。 更不要相信所谓某种人信仰了什么就能例外严茗说。没有哪个贪官污吏不是衷心热爱提拔他、授予他权力的体制的,但这这种热爱并不妨碍他大挖体制的墙角来填满他自己的腰包。哪怕这样做会最终毁灭体制他也不在乎。 他对部德的忧虑深有同感。他是学会计出身。出于职业的关系,对使用严格的制度来规范人的行为要比其他人的感受深得多。为此他早就在德隆内部建立起一套现代的会计制度。这套体制保证了德隆迄今没有发生过大的内部舞弊案件。 现在,他的制度又得到了文具厂开发的新产品的支持,首先就是复写纸。这样就能够开具笔迹完全相同的一式多联单据。过去也有手写的多联单,因为是分几次缮写的小在核对的时候就无法判明到底是一次性写成还是事后补写。 另一个重要的新产品就是水印纸。古代也有原始的水印方法。但是效果不好。印刷厂为征粮印刷的大批标准文书全部使用了新出品的水印纸。这种古代技术根本不能制造的新式纸张使得原先在征粮中相当猖檄的挖改凭证的手段再也无法实施胥吏和师爷们尤其擅长这种手艺,能把文书、票子挖掉字句,使用纸片和浆糊进行补缀成完璧,再用墨笔改写。一般人绝难看出来。 除了严茗在内部加强监控,采用各种技术手段进行防控,那德还专门组织了“飞行检查”不定时突击检查各处支行的账目,核对征收进来的粮食和流通券数量。另外还派人进行暗访,看看已经命令禁止的大小斗、堆尖之类的舞弊手段现在是否还有人使用。,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训 忙,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三节 清丈田亩 账目出现差错的。可以暂时停职审要不是有旧圳,山可以原谅都德下指示给周伯韬,“要是有人继续顶风作案,继续搞这套把戏,就直接送劳教队 一系列的举措到位,不但百姓们满意,收粮工作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了。粮赋上的改良措施虽然幅度不大,却件件落在实处,让百姓受益。穿越集团的声望值增加了不少。执委会对都德的工作也甚为满意。 但是最难做的部分还在后面。 “清丈田亩的工作,马上就要展开了都德在会议上宣布,“这件工作比过去所有的工作都要繁难 首先要应对粮户们的抵触情绪,特别是大粮户的。其次是要对古代混乱的土地所有制的有个思想准备。 “我们有鱼鳞册,有陈明戏的私账,有粮差胥吏们的交代材料,但是这一切还很不够。这些账本给出的只是一个数字,这些土地具体位置在哪里?面积多少?很不清楚,而且有大量的错误 这需耍我们逐一去清查核实 从社会调查和天地会下乡指导工作的汇报中他们知道,土地所有者的土地并不是相连接的整块土地。大多是被分割成零碎的小块的一特别是在县城周边和文澜河两岸一些农业开发较早的地区。要查清谈何容易。 从国民学校抽调了学员,进行了统一培:如何进行测量和绘图。伞店小胡从学习班里给提了出来。这个政脚的粮差已经萎靡得站不起来了。都德很简单的问了他一句: “想出来么?。都德说,“亏结不了你!看看周七吧。跟着我们有好处”。 于是小胡就立刻为穿菏集团工作了。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参加丈田。 “好好干 根据计划”丈田工作分为三个阶段,在 汹年的年底之前是申报阶段。以换契照为名进行重新登记。 并且发布命令:凡是逾期不来登记的,老契即告作废。土地所有权随即失效。 第二步是核查阶段,由丈田工作队下乡核查各家的申报情况,进行数据纠正,同时进行绘图和登记。 最后一阶段按照核实的情况重新制发田契。以此为基准再推行新税制。整个清丈工作预计到 晒年的3月之前完成。 通过这次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的丈田,都德还打算同时进行人口和财产登记。查清全县的各个居民点小远程勘探队不断的在勘探中发现县衙里没有记录的小村落。尽量摸清临高的人力物力底子。 除了使用人力普查方式之外。都德还准备大力使用技术手段特别是航空遥感。不管藏匿在哪里的田地和居民点,在空中俯瞧全都一清二楚。 王瑞相带来了美帝出品的一架大型航模飞机和一架遥控航直升机,这两件极其金贵的宝贝一直被妥善的放在计委的特级管控设备库房里,整个穿越集团的“空军”就这点家当。 直升机用处不大,而且因为耗材超贵,王瑞相没买太多的备件。大型航模飞机备件就多得多了。这种飞机尺寸很大,可以承载相当重量的设备,完全可以当无人侦察机使用。 “早知道就该搞架初教六来”。蒋宏军看到王瑞相在组装,不胜惋惜,“飞起来容易,又皮实 “买真飞机太麻烦了。”王瑞相连连摇头,“光手续就烦死你!我倒觉得北美分舵的几咋。没买架超轻型飞机是个损失。这种飞机组装难度不比航模飞机大多少。” “不过用这个已经很强了”。王瑞相说,“就是临高的风比较大。这玩意对风力太敏感了。要是摔坏了主结构就完蛋了 “其实可以造飞机蒋宏军提出了这个想法,“简单的飞机不需要多高明的技术,早期的飞机不也是竹木制品加个发动机么!我们有小型的摩托车发动机,再加工个螺旋桨什么的就能发起来!” “航空器事情钟利时和王洛宾都很有兴趣,什么时候找他们谈谈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催促了:“丈量队要出发了,你快点”。 “马止就好”。 王瑞相的飞机被小心翼翼的装上固定架。这个固定架还兼发射架。采用橡筋动力抛射升空。固定架和飞机结合好之后被抬上了一辆牛车。然后航空牛车就在一队土著士兵的保卫下下乡去搞土地遥感了。 清丈土地在都德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展开了。为了抓紧时间,他采用的是边普杳的午等待十著”自我申报”的同时,就洲明 个区一个区的进行土地情况摸底,先掌握每个区域大致有多少耕地、荒地和人口聚落。这叮,工作一是靠工作队下乡实地勘察。二来就是依靠档案清理了。县衙的架档房里有大批的原始档案。大图书馆派出的清理小组首先全县的土地登记档案进行清理登记。 明代的耕地性质名目繁多。主要是牵扯到土地用途和来源。里面的体制错综复杂,就算是积年老吏也未必能完全搞清。部德决定一概不予理会,先搞清土地占有状况。清理小组很快刻才高清了本县的“官地。状况。结果不出所料。这个依据原始资料清算出来的数据和户房的账目完全对不上号。 “光官地的数字就和户房的账目差得老远。少了一半以上 “这帮胥吏够黑得 “也不完全是胥吏的问题。官地年深日久,湮灭是很常见的事情。有时候是被佃户占了,有时候被地方上的豪强占去了。还有得是被倒卖 ”里面形形色色的问题。很不容易解决的负责清理的人汇报道。 “有了这些原始凭据,我们就能回收官地了,全部拨给农委会吧!” “回收官地虽然是名正言顺小却很难办。”于鄂水表示反对说。“年深日久,耕种的人早刻视为自己的土地了,现在有人拿着几百年前的老契来说这地是我的。换了你你会乐意?。小 “嗯。的确是这样 “还有,这些土地百十年来说不定都转手很多次了,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现在的土地所有人是非法侵占。所以只能采取承认即成事实。不要再去费力清理了不合算而且失民心。 ” “言之有理,我们就把现在的官地好好的经营起来再说。”都德想了下。“干脆给这些土地也补发田契,来个名正言顺。” 丁丁也被叫到了领导小小组办公室,他现在除了办报纸之外,主要精力开始放在文宣这块上了。本地的群众文娱活动非常贫乏。是个利用文宣占据舆论阵地的好地方。《临高时报》的发行已经超出了绿区的范围。愈来愈多的当地土著划只到这份报纸的重要性。本地零售和赠阅之外,也出现了长期订户,主要是当地的大户们。他们对掌握澳洲人的政策方向很是迫切。 宣传部还网罗了全县所有能堪称是“艺人”的人,包括会唱宣卷的和尚,会唱道情的道士,村子里专门应承红白喜事的吹鼓手,现在统倒,都被登记造册,接受培。这些人随时根据指令下乡去搞宣传活动。 不过最大的收获乏在社会调查中查到了若干临高木偶戏的艺人。这使丁丁如获至宝 临高木偶戏是很有名的海南特色地方剧。过去他一直奇怪临高本地怎么没有找到木偶班子,现在才知道这种表演形势还只是草创阶段。 丁丁敏锐的抓住了这叮,机会。在他的“关怀。下。临高木偶剧团成立了一这是穿越集团组建的第一个拿薪水的专业演出团体。过去艺人都是农民。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到市上去演出,挣几个小钱。虽然很受百姓们的欢迎,但是一年到头也演不了几场戏。现在就可以全力以赴的去演出了。 他在临高木偶剧团上花了很大的本钱 修建了一个兼顾演出和排练小型剧场,为演员们建造专门的宿舍一这些耍木偶的艺人,不过是因为家里地少人多,靠着这点祖传手艺混点小钱补贴,在社会上不为人所看重。说饥寒交迫也不为过。现在澳洲人居然如此的看重他们,直接招他们当了职工。发月钱给房子,连演出用的木偶、戏装都重新置办,里面更有种种澳洲来得新奇玩意小一个个对丁丁感激涕零。 在丁丁看来这不过是最起码的基本建设投资罢了。他的野心可大得很。并不满足一张《临高时报》。未来帝国的传媒大亨才是他的目标。当然。不是默多克这种腐朽的资本家大亨。而是手握政治权力的传媒大亨。 丁丁不仅给剧团添置新的演出设备,还给他们观摩了闽南的布袋戏录像。人偶剧能演成这样让演员们大为惊叹。 有时候给人打开一扇窗户就会弓发无穷的创造力,这个演出团的水平很快一日千里,丁丁又为他们找了一个读书人,负责编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柑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四节 文艺与宣传 …众个编剧并不让丁丁满意,原因是此人的“政治货 差当然了,这位教了三十年乡村私基,穷得要逃荒的读书人很难有什么政治觉悟,只是把各种才子佳人戏照搬来改写一番而已。这不能满足他的把文艺当作宣传手段的设想。一天到晚演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神仙鬼神之类的传统故事,虽然很受群众欢迎,但是一点战斗力也没有。执委会批准自己办剧团可不是为了丰富临高人民群众业余生活,而是要传达穿越集团的精神和理念的。 丁丁对“文艺是武器”这个过去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观点现在推崇备至。 正所谓屁股决定立场。 必须要编写一些宣传穿越集团方针政策的新戏来才能体现木偶剧团在宣传部门的意义来。这事情继续委托给编剧或者演员是不行得 这伙人满脑子都是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牛鬼蛇神,连这个起码的精神都领会不了。 必须先搞政治学习,转变思想才行。于是丁丁找到军队总政治部的魏爱文,要求对他的木偶剧团班子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外加思想耸习。 “把他们从身体到头脑进行一番彻底的改造!” 但是他的大洋马女友却不能领会他的精神,反而对充满了口世纪中国特色的新版临高木偶剧发生了很大的兴趣,经常去观摩 充分体现了洋人对这一口的热爱。她对丁丁把艺人们都打发去军刮很是不满意。 “艺术家们是不需要拿枪的。”她向男友提出:“不能让政治沾染艺术。” “执委会办这个木偶戏班当然不是用来演出卿卿我我的小戏,而是用来做我们的喉舌。嗯,对,口际舌。”丁丁满意的想到了这个字眼。 “亲爱的,你上次说报纸才是我们的喉舌,”他的女友潘潘对这种中国式的词汇掌握程度不大好。 “全都是。” “木偶戏应该是文艺 ” “文艺是要为政治服务。”丁丁迅速的把松念塞进他的大洋马女友的脑子里,“就如同时报一样。”丁丁看着女友迷惑的蓝眼睛。“我掌管的是宣传部,不是新闻部或者文化部。” “就像戈培尔一样?” 丁丁气得差点摔倒在地,这个比喻太剪薄了吧。他一甩手:“跟你说不清,你还得好好学习学习,免得跟不上形势。” 潘潘气得直掉眼泪。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个中国媒体人现在堕落成了一个彻底的官僚,而且还是最坏的一种。 丁丁对女友的感受来不及体会,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在木偶剧团的团员们正在练营里扛着灌铁的木枪“一二一向左转向右转”的时候,为了配合穿越集团搞得丈量田亩,厘清税赋的政策,他亲自操刀编写了一个木偶剧的剧本大纲。 都德叫他来是为了让他配合清丈行动进行舆论宣传准备。 “最近要在报纸上集中刊发明代赋税问题和改革的文章”都德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这是大图书馆和情报委员会搞得资料,很全面了。你稍微加工下就刊发。” “每二三天刊发一篇主要评论,再刊发几篇背景资料之类的东西。”丁丁在工作手册上写了几句话,“量太多了不好。” “这里的文章大多是从国内外著名学者的论文著作中辑录编写成得,立场和观点是有所不同的 都分过类了,刊发的时候要注意。”都德说,“要尽量给人一种讨论的气氛。” 报纸是给诸伸和士子们看得,对广大土著百姓,采用的就是派遣文艺宣传员下乡去宣传政策。这个方法廉价而有效,比起在识字率很低的农村到处张贴容易毁损的布告要传播的更快。执行这类宣传任务的,除了丁丁管辖下的民间人员之外,也有国民学校分配到宣传口上的实习生。他们的宣传形势要现代些,除了街头宣讲之外还采用张贴漫画的方式。 “我还有这个”丁丁志得意满的把自己的剧本大纲交给都德,用木偶戏来搞舆论宣传,这倒是件新鲜事。部德看了几分钟。 新编的剧本大纲是《南海风雷》。故事取材海瑞在江南丈量田亩。清理诸仲隐田的历史事实。海瑞是海南的名人,又以清廉网正著称。用他的故事来做题材很讨巧。 “这创意不错。”都德连连点头,“赶快排吧,排好之后我派几辆牛车一个村一个村的去演出。” 军归来的团员们气没喘一口就立刻投入了新剧排练,因为剧个二筒草。几天时间就排好丁马不停蹄,专门请执女缨圳甘要委员们观看。这么说这也是穿越集团自己制造的第一个剧目。在丁丁看来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个剧还要推出官话版本文德嗣在观摩后下了指示,“以后要到大陆上去演出 “好的丁丁很是高兴,这是肯定的意思。 “还有就是矛盾冲突要激烈点。”马千瞩提出了修改意见,“各种对立面都要涉及,要加入劲生们在旧体制下的痛苦,我看安排一户贫农被粮赋压迫的家破人亡的情节就不错。” “光贫农涉及的范围太小了,不能代表整个大明正在旧体制下渐渐崩坏的现实”文德嗣说,“中小地主也是不合理制度的受害者么,要把他们的遭遇也加上去 “好吧,涉及的范围广一点,广大人民群众之类” “打住,这个本子的故事情节太简单枯燥了,没有点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真要去演出大伙会爱看吗?”部德提出了质疑。 这倒是个问题,丁丁也承认部德说得没错。 “得加点料”。丁丁摸着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戏不够,爱情被 ”。 “在海瑞的清理田亩的故事主线之外再加个小地主家的少爷和佃户女儿的恋爱故事副线怎么样?” “这个好,不过是不是有点离题?” “不,不离题”提出这个建议的萧子山说,“跨越阶级的恋爱原本是没有好结果得,但是个人的命运被时代的大潮所裹挟,最后同归于尽” “你说得是什么”马年瞩迷惑不解。 “反正结局就是全死光了,对吧?”丁丁说。 “没错,莎士比亚式的全死光。不过是死在大明政府不合理的体制问题之下的。不管是地主还是佃户,全部都要完蛋。传达的就是这个。” “有点意思文德嗣说。 “要不要加上百姓们揭竿造反的情节?破产地主、失意的书生和即将饿死的穷苦农民被压迫得走到了一起,举起了大旗 “加到是可以加,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公然鼓吹造反啊。好歹我们还算是在大明的统治之下,小百姓们看了害怕怎么办?”都德问。 “没关系的”马千瞩沉吟道,“反正这种自发的农民暴动是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的,因为他们缺少正确的理论指引 “好,我们修改丁丁连连点头,在笔记本上飞快的写着。 “嗯,我看最后可以加一幕,海瑞清理田亩卓有成效,但是被腐败的官吏串通一气调走了,他的举措渐渐失去了效果。最后武装斗争失败的百姓们在经历了血腥的屠杀之后重新聚集在山头上悼念死去的兄弟,这时候远处海面上冉冉升起了黎明的曙光,”马千瞩说。 “老马,这是木偶戏,不是拍电影啊,要承载这么多的内容是不是有点难。” “这倒不要紧。”丁丁说,“闽南布袋戏的剧情比这个复杂多了,也一样能演出。我想这点剧情是难不倒艺人们的 “那就排吧,要快都德说,“清丈活动已经开始了,要是来不及出全本的就来个简化的 宣传部的活跃,使得清丈田亩的工作内容和意义很快就传遍了全县。通过清丈田亩来厘清税赋这一宣传给许多平民小户带来了希望,许多人一直以来饱受“飞洒,小之苦,希望通过这次清丈田亩摆脱这一困境。有人则听说这次丈田可以免费补办田契,临高这里开垦荒地是很普遍的,但是开垦出来的土地要立田契就很难 胥吏们会寻找一切借口不断勒索“费用”每个环节都要钱。现在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个个都很踊跃。 为了避免让百姓们产生这是“伪政权。在颁发田契,部德特意把田亩申报的地点放在县城里的征粮局衙门。 这个全新出炉的衙门是地地道道的大明官方机构,由大明临高县衙门开办的。虽然不是什么正式机构,官方色彩倒是很充足 都德特意选择了县城里的一处空衙门来当征粮局。 临高县城和大明所有的县城一样,是按照朱元樟的统一标准建造的,除了县衙之外还有多处衙署。中原县城所有的县学、阴阳学、道会司、医学、养济院之类一应俱全。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五节 宣传攻势 …江众麻雀毕黄太小了此六临高是小具穷县,人口少科名不显。没有有力的诸伸支持。这些靠地方财政支持堂皇的政府机构没有存在多少年就逐渐的荒废了。堂皇的衙署也破落了。除了儒学这斤,县里非维持不可的机构还算存在之外,其他的早就人去屋空了。征粮局就占据了其中建筑最为堂皇的道会司。这个原本大明官方的道教管理部门里别说道士,连神像、神案都不存在了。显得十分荒凉。 都德看中这里的官衙气派 比起其他衙署来,此地的门楼、正厅的格局要大,便于将来扩充机构的时候有足够的办公场所。便让临高建筑公司在此地原地翻建整修。成了征粮局的衙门。 虽然是大明的衙门,不过办事是现实模式的,马蹄形的木制柜台后面坐着第一批国民学校的税务短班的毕业生。其他诸如一米线。排队用的栏杆也一应俱全?而且这里比起另一个时空有更严厉的秩序体制。几个经过学习班审查甄别之后留用的衙役气势汹汹的带着鞭子专门维持排队秩序。 主动申报的人很多,但是也有很多人是不情愿的。 在他们看来清丈田亩的最终目的必然是把所有的土地都起课征税。许多粮户虽然不见得能飞洒、诡寄,但是隐瞒田亩数量却是容易的事情。 但是澳洲人的威胁也是明明白白的:凡是到期不申报,不登记。或者申报失实得,未登记的土地将一律没收归公 谁也不怀疑澳州人说得出做得到。 穿越集团以现代“暴力宣传”的模式无孔不入的的到处提醒着百姓:快快去申报!丁丁开展了一个大型宣传活动。三天两头就有宣传队下乡来敲锣打鼓的宣传土地申报,花花绿绿的布告和画画纸 百姓们对招贴画的称呼贴满了各村。 周洞天的印刷厂出的招贴画倒乏货真价实的雕版印刷,雕版年画匠人按照宣传部设计的图样费力的复刻到木板上,再用几种颜色套印出来。效果不好。但是成本廉价,适合用来做宣传画。其中最有震撼性效果的是一个穿着飞鱼服、满脸横肉的男人指着你的鼻子,下面还有一行字:“你,老实申报了吗?”。 这种喧嚣的,具有强烈的进攻性的宣传是百姓们前所未见的。平日里除了秋天催征的粮差和偶然到来的货郎之外从没有外人来到的村子里来了陌生的宣传队:衣着奇怪的男男女女。驾着装了棚子的牛车或者推着漂亮的手推车。 一到村里,联络员就敲着锣把全村老小集中起来听候宣讲?由宣传队长宣读征粮局关于丈量田亩的告示和其中的重要意义。 他讲完之后,装着高音喇叭的宣传车点会一遍一遍的播送着人们从来没听说过过的雄壮的歌曲。慷慨激昂的旋律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在歌曲的间歇中,一个大喉咙的男声或者女声在喊着口号: “丈量田亩利国利民”。 “厘清税赋,是百年大计!” “欺骗征粮局,就是欺君! “对抗清丈,死路一条”。 “早申报,早收益!” 口号响的连村外都听得见。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些口号还会被刷到村里的墙壁上。牛车下是从军队和国民学校借调来的人员 一个个提着布告、浆糊桶、刷子和墨桶,满墙的刷标语,贴布告。连猪圈的墙上都不放过,手持步枪的陆军士兵和拿着棍棒的县差们如狼似虎的围绕在旁,提醒百姓们这些口号中的威胁绝非一句空话。 政策宣传队走了之后,文艺宣传队随后到来,连说带唱的宣传清丈田亩。厘清税赋的好处。乡村没有什么文娱活动,来个唱宣卷的和尚都能召集一大帮人来听。演完之后还散发一种好看的糖食,透明的糖块,五彩缤纷。不要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也被诱惑 这是食品厂出品的水果糖。 狂轰滥炸的宣传攻势起了很大的效果,原本官府不过是个遥远而模糊的存在,现在。它时时剪刻都在你身边,有时候是宣传队,有时候是满墙的布告和标语,每天喋喋不休的提醒你应该做什么,含蓄的威胁你如果不做会怎么样,其效果是相当显著的。 在这样不断的反复的敲打下,主动来申报的百姓愈来愈多了。一些中小地主粮户知道拖下去绝无幸免的可能,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乖乖的申报为好。 符不二犹豫了几天之后,终于带上田契去申报了。临出门前。他老婆没州的那样寻死觅活的满地打滚的阻拦他,只是呆呆得,掀不二,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原本对老婆的罗嗦感到不满的符不二有点可怜她了,想到这女人一直以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业,心有点软了。 “别担心,澳洲人对咱们不是不错么。”符不二作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不会叫咱们吃亏的。” 是不是这样他心里不是太有底。不过天地会的帮助和最近纳粮上的新举措让符不二对澳洲人产生了很大的信任。他相信澳洲人不会干出损害百姓的事情来的 符不二就这样揣着田契背着干粮和水和村里的许多人一起结伴去了县城登记。经过符有三的大门口的时候,这个老头子用一种智者看愚者的目光看着他们: “你们去吧,去吧,一个个自投罗网”。符有三一脸什么都料到的神情,喃喃自语。 他身边的大儿子符一壮可没这么有信心: “爹!这申报的事情村里可办得七七八八了 ” “让他们去好了,咱们不动 “可是澳洲人下来就要下乡了,咱们家这么多的地,瞒不过他们的”。说着胆怯的看着刷在对面墙壁上的大标语:“对抗清丈,死路一条。那“死”。还刷得特别巨大,差不多占到了一面墙。 “你怕个屁!”符有三忽然发了脾气,“我就不相信澳州人都是神仙”。说着狠狠的顿了下拐杖小符一壮吓得一哆嗦,以为他爹又要用拐杖揍他了。 符有三的信心当然不是白来的。符有三家的地在美洋村是最多的。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隐藏在村子附近的一处丘陵地的山坳里,当地虽然谈不上地势险要,但是远离村子和大路。林密草深,路径复杂,一般人找不到。符有三在那里专门造了一处庄子,让自己的小儿子带着几户亲信的庄丁和家生子住着过日子兼耕种。连陈明网这样对全县土地状况了如指掌的人也只知道符有三家有隐地,具体有多少,位置在哪里还是一概不知。只是藉此敲诈些钱财使用就完事了。 “庄子那块地原本就没有田契的开荒地符一壮小声说,“申报不申报也没什么。可是村子附近的哪些是瞒不了人,总得意思意思才能过去吧 符有三摆出一副教的面孔:“换田契?澳洲人走了岂不是一张废纸。” “新的田契还是官府的,征粮局可是县里的吴太爷坐办。”符一壮解释道。 别看符有三在美洋村里是第一大姓符家的族长,又是村里的首富,一脸谁也看不起的模样。见谁都要挖苦一番以表现其老年人智慧,但是最最怕官,哪怕一个县里的衙役到村里来。符有三都会吓得躲起来不敢相见。只叫子侄除去应付。 听说征粮局是县衙里办得。又是吴亚这咋“全县二把手”当头。符有三原本笃定的神情立剪就慌乱起来。 “你叮,逆子!”他骂道,“这事这么不早说!”说着劈头盖脸给了符一壮一拐棍。 “这村里的布告都贴了多少天了 。符一壮白白挨了一记,满腹委屈的说。 “还敢说!”于是符一壮又挨了一棍子。“快,把布告抄来我看看!” 征粮局的一处大办公室里,树起了一座黑板。上面贴着进度表,全县所有登记在册的村落都用纸条贴在上面,旁边按照进度插着不同颜色的纸制小旗。写着最新的进度数字。 都德每天都在黑板前根据送来的最新数据更新这个进度表一自从征粮局衙门修缓完毕之后,领导小组就从张有福家的庄子里迁入了这里,便于就近掌握清丈田亩的事宜。 黑板上,表示百分之百完成的小红旗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面,大多数存在只是过了半数而已。 “进度开始慢下来了都德看了一眼旁边刚刚绘制好的每周对比图,本周和上周比,增加比率低于前面几周 开始大规模的宣传攻势之后,自我申报的数量有了很快的提高。但是最近一周,增长速度开始明显回落了。说明宣传的效果正在消逝。 他给丁丁打了电话: “宣传效果正在消退之中,你得多多动脑筋,看看有没有新的宣传手段了 “我明白,不过宣传车实在太少了。能不能再拨给几台?特别是上面的扩音器 ech 处于关闭状态。 第二百七十六节 台风降临 干子没问题。再给你十台,二十台紫音器估三“赞小肯定给了。”都德说,“不能老在搞噪音上想办法,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群众喜闻乐见的手段,简单点的,最好不用电 “要保证宣传攻势的持久有效性”丁丁在专门召开的宣传部的会议上对手下的“大将”们下达指示,“宣传车巡回宣传到每个村的间隔周期必须尽量缩短 。 “报告!” “我们是宣传部,不是军队。用不着这样丁丁纠正了直挺挺的站起来向他汇报的宣传培班的学批人被陆军都给成条件反射了,“直接说好了 “是”此人来了个标准式的德国式的碰靴根的礼,纪登高原来在广州卖卜为生的 这行当贫富差别很大,纪登高学艺不精。差点饿死,街头的时候被广州站的例行收容行动拯救了。随后就到了临高,学习了几个月之后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到宣传部来发挥专长了。 “现在宣传车还太少,一个周期要四十天才能重新轮过来”。季等高禀告道,“增加几台,大喇叭很好用。” “车有,但是上面的大喇叭没有了丁丁摇头,正如都德估计那样:因为高音喇叭是短时间不能自制的装备,计委把得很紧,一台都不肯多给。 “再拨给锣鼓家伙可以吗?” “行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现货也未必有。 锣鼓是很简单的东西,在临高一样买不到的 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稍有技术含量的手工业品都买不到,至少也得从府城买来。 “有多得锣鼓家伙可以组织几个舞织队 “舞狮?!”丁丁醒悟过来小这个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可是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群众文娱活动啊。 “有匠人会做狮子,也有会舞的人”。纪登高是广东人,对舞狮这类活动很是熟悉,“乡下人爱看热闹,有舞狮玩意容易聚集起来 “不错。这个点子很好。”丁丁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条:狮子身上要写标语。 纪登高第一次提建议就被接受了,脸色很是兴奋:“谢谢首长!” “这事情就归你办丁丁说着写了一张授权书,在上面盖了宣传部的大印,“先组织十咋。舞狮队,锣鼓家伙和作狮子的东西我会去找计委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是业余性质的。不过可以给点津贴。平时给大伙娱乐娱乐也好 “明白小的这就去办”。纪登高知道自己被委以重任,眼睛直放光。不觉把“旧话”又露了出来。土著把澳洲人的说的普通话叫“新话。”当地人说的叫“旧话 纪登高的舞狮队还在组建当中的时候一场临高秋天常见的台风降临了。大风和暴雨洗刷了标语和布告,暂时熄灭了如火如荼的宣传攻势,也将穿越集团狂飙式的大跃进停了下来。 来自北部湾的台风和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共同作用,使得这一次的台风达到了。级以上的水准。远远超过了夏季的几次级的大风天气。 冷空气和热带台风掀起诣天巨浪,暴雨如注,文澜河水迅速暴涨夏季原本就是临高的雨季,降水量充沛,文澜河的水位居高不下。再加上这次暴雨,在中下游地区立刻就爆发了洪水灾害。 台风到来之前,新设在高山岭地区的气象台及时的发出了气象预警 当然不是靠卫星云图得来的消息,而是气压计和雷达。丰城轮上的气象雷达是一件真正的“神器。”它比气压计更早的预告了台风的到来。 穿越集团在心8年的秋季没有遇到台风。但是执委会对海南的台风问题还是有所认识的。临高年平均的8级以上大风有次。在海南岛属于风灾最小的地方。穿越集团还是在建设方面对防风防洪做了一定的防范。事实证明这上面的额外的投资是有必要的 汹年的台风来势汹汹,暴雨、狂风和洪水横扫过文澜河流域。冲毁房屋和田地,卷走人口和牲畜,淹没设备”穿越集团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预防措施:加固设施。转移物资、抢收粮食、疏散人员,但是不能移动的建筑和重型设备还是遭到了损失。海浪冲毁了博铺的部分码头设施,将十多艘船只抛到岸上。检疲营地的木结构房屋被毁损过半。 工业企业遭到了很大的损失,玻璃厂被狂风掀掉了部分顶棚。三座回火炉被雨水冲毁“不得不停,待工厂的塔槽和管道被大风刮侥 分因为房屋、道路的毁坏和部分厂房进水,工能委属下所有的工业企业都被迫停产。博铺到百仞的输电线路中段,有线电话和刚刚铺设不久的有线电报也全部中断。公路被冲毁多处,博铺通往百仞的道路完全中断。 农委会的养殖基地棚圈损失严重,牲畜因为已经被转移,没有遭到损失。部分田地被冲毁,不过凡是完成标准化改造的农田全部经受住了风雨的侵袭,损失不大,验证了农田标准化建设的有效性。 百仞城和博铺基地的房屋倒塌上百处。特别是百仞城里的简易房宿舍损毁大半 幸好穿越众们大多已经不住在宿舍里了。随身行李也在台风到来前放进了集装箱改造的仓库里安然无恙。 人员和物资因为气象台的预警,疏散转移及时,损失并不大。国民学校事先停课,把孩子全部转移到高山岭地区的基地里避难。大图书馆的资料和重要物资设备也早就转移到相对安全的高山岭地区了。 但是普通百姓的损失却相当严重,特别是文澜河流域因为河水暴涨造成水淹,不少还没来得及收完粮食的人家遭到重大损失,房屋被冲毁许多,人畜伤亡不少。 刚门被台风肆虐后的博铺港小一片狼藉。从海中漂来得、被洪水从陆地上带来的杂物载沉载浮,其中也有人和动物的尸体。肚子鼓胀胀的。岸边早期搭建的原始的吊杆已经被冲得不知去向。木制栈桥被冲毁了几十米。被抛上岸的船只侧倒在沙滩上。一群工人正在拆解船体回收木材。 码头的石驳岸上,星星点点的是烧残的香烛和纸灰,许多在台风中失去了亲人的人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在岸上遥祭了。 卫生部门的人组织劳工在港口里打捞人畜浮尸。一股各类的尸体的腐败气味充斥着港口。爆发瘟瘦的阴影笼罩在穿越集团头上。 穿越集团的诸位,平日里对自然灾害大多没有直观认识,只在电视里感受其威力。现在发觉自己不仅要面对自然灾害。还得去面对其后果的时候 换句话说这会抢险救灾不是解放军的事情了,而是执委会的事了。 “好吧,我们得暂时把各项工作放一放,先来抢险和恢复工作在执委会的紧急会议上文德嗣无奈的说道。 单道谦领受了任务,火速修通毁坏的道路和通讯线路,保证各个基地之间的联系 失去联系之后人心不免会浮动,这个不管是穿越者还是土著人员都不例外。必须马上安抚人心。执委会为此派出了几个分队,分头去联系中断的基地进行巡视慰问,为此特意把原本已经封存的农用车和越野摩托车启用了几辆。 卫生部组织人员清理尸体和垃圾,用漂白水消毒防瘦;农委会修整堤岸和水渠;建筑公司对损坏的房屋设施进行修补,陆军和民兵进驻要点控制局面,同时清理废墟,,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最棘手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一难民出现了,台风过去后的三四天里。已经有数百难民涌进了县城求乞,他们不敢去东门市,因为那里有抓乞丐的规定。 从各处传来的消息都表明今年的受灾状况相当严重,那德派人到各处传令,要各村的联络员马上来开会汇报情况。 “准备开设粥棚,修建临时营地。执委会给民政委员会下达指令。“收容救济难民!” 难民失去了房屋和粮食,就只能外出逃荒,这样不仅会损失宝贵的人口,大批流动人口还容易造成瘦瘦爆发。 民政委员会随即在县城外、东门市外各设置了一个难民收容站。用来救济房屋坍塌无家可归的难民,另外还准备在全县的多个市上开设粥棚,开仓放粮来救济百姓。 “你赶快去拜会下吴明晋。关于赈灾的事情得和他谈谈。” 吴明晋对此事也很热心,熊卜估去拜访他之后,他就亲自下令开县仓拨给粮食。 “县库的状况,想必贵众要比学生要清楚得多。 ”吴明晋忧心仲仲的说,“账目是对得起来,要说有多少粮贪说着他来了咋,中国官僚式的叹气摇头动作,表示自己知道状况很糟糕,但是没有办法,当然也不承担责任。 第二百七十七节 抢险救灾 二电粮库的情况熊卜估很清楚!账目和存粮数目卜倒刀才牲”合,就是品质差的很远。糙米的储备里大量是陈化粮,按现代标准只能用来做饲料。能拿出来给人吃的不过百来石米。 所以熊卜佑打得是常平仓的主意。古代国家的联络交通水平很们,地方上的一般自然灾害如果指望朝廷来赈灾是不现实的。多数情况下得由地方官吏自行解决。而县令直接掌握的粮食,除了县粮库之外,还有由民间集中储备粮之类的仓库。 大体由地方的诸伸粮户们每年捐助些粮食,储备起来,到灾年拿出来用作赈济。想法和办法都不错,就是一执行起来立玄就走了样,常平仓的储备粮食往往被官府侵占。所以一直是有名无实。临高的常平仓的建筑修得很是堂皇,但是里面已经百多年一粒米也没放过了。 熊卜佑的意思就是要吴县令出个告示,叫士仲地主们“乐捐”输送常平仓,反正这种把戏年年都有,上伸们早已习以为常。县令来“劝捐”总得拿个一二十石出来应酬应酬。这样也能凑个二三百石粮食。 “这个容易”吴明晋对穿越集团虽然掌握了县衙的实际权力,但是事事还来征求他的同意的做法还算满意,“学生出一张布告就是。” 当下关照人出告示,要全县上伸粮户们乐捐,补充常平仓米 以便救灾。 “这救济粮大头还是得我们出。”熊卜估对都德说,“我问过县太爷了,说每年也就能劝募到二百石左右的糙米和杂粮。” “救济要多少?” “计委正在统计受灾情况”熊卜估说,“不过二百石加上县库里的那点肯定不够。” “我们出就我们出吧,当统治者还是要承担点义务的。”那德懊恼的说,“这下还得豁免一部分钱粮了。这买卖有点亏了!” 澳州人当了第一咋”其他人没有敢不买账的。这次的“乐捐”出奇的踊跃,很快就从各处募捐了四百石。 都德关照人把一部分米发到各处粥棚去熬粥发放给灾民。 “注意,粮食定量不要太少一不能少于他们平日里的热量摄入水平。”都德关照负责灾民健康的江秋堰,“再调集一部分脸菜去,保证食盐的摄入。” “有这必要吗?维持最低的生理需求不让他们饿死,养活他们到明年开春就是了。” “不,我不打算养活他们”都德胸有成竹的说,“是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你的意思是?” “接下来还得给他们吃得好些。”部德说着把自己已经和执委会谈过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的救灾计划很简单:以工行赈。 以工代赈在中国的救灾赈荒史上一直是卓有成效的方法,不仅救活了大批的灾民,也造就了许多地方上的大型工程。古人的成功经验,现代人自然也用得。 执委会在救灾会议上决定以这次受灾的灾民为主力劳工,在冬季开始全面的道路建设工程,包括所有道路的硬化施工。 “事实证明”单道谦说,“追求廉价和快速施工所建造的简易工程反而是最不经济的。”他接着补充了一句,“这次台风给我们的教就是这样。” 交通和通讯线路的毁损是最严重的,草率修成的路基经过了一个夏天的雨水冲刷早已经松动,这次的台风使得道路冲毁里程超过全部里程的四分之一。只有县城一南宝的公路畅通无阻,这一方面是因为内陆受台风的损害的程度相对较也得益于为了便于重车运输这一路段最早进行了路基和路面改造。 文德嗣说:“这次的灾民就全部拨给你当劳工。干到明年三月,足够把路都修复了吧?其他不谈,先把所有道路抢通!” “恐怕没有这么快,” 吴南海说:“三月开始是春播,要帮灾民恢复生产,尽快让他们回到土地上去” “照我看何必帮他们恢复生产?”马千瞩悠然道,“我们不需要许许多多的农业小生产者,干脆乘这个机会把他变成产业工人好了,土地我们回购。这可是推行农业大生产的好机会!” 这个思路有点逆向,把单纯救济一下跳到了大局层面上了。与会者心照不宣的彼此交换了眼神:这个想法不坏。穿越集团在农业上的指导思想是大生产,并不需要一大批小农。乘着自然灾害的机会把这一批农民从土地上转移出来酬不止是增加穿越集团直接控制的劳动力,坏能起列农村的作用。 “既然多数人不喜欢搞土改”。马千瞩说,“这种机会我们就耍抓住了。” “乘人之危的事情,是不是太悄体面了吴南海表示担忧。 “没有羊吃人,哪来的工业革命马千瞩毫不在意,“再说我们是公平买卖。只要不搞强迫大家就无话可说 于是就作出决定,将收容的难民全部就地转为公社控制下的劳工,按照社员标准分配住房和自留地,子女入学。 土地愿意出售的,由农委会收买,不愿意出售的可以保留一实际上一旦成了公社的社员,其生产劳动完全被公社所控制,就算保留土地也只会白白抛荒而已,最后还是要卖给农委会的。这种所谓出卖自由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这种手段实在是,吴南海表示遗憾。 “比起土地国有化,你不觉得我们还是挺仁慈的文德嗣说。他对土改之类的把戏不感兴趣,但是对土地全面国有很大的兴趣。 于是已经收容到难民营里的几百人和即将被收容到难民营的上千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这部分土地陆续落入了农委会的手里。特别在某些受灾严重的区域,整村的土地就这样转了手。不过土地方面的收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土地多的人家往往有较好的抗灾能力,难民大多是经济能力低下的贫农和佃户。 建立难民营收容逃荒难民之外,民政委员会还根据各村的受灾情况进行救济 受灾村子被免除本年度的“合理负担”。受灾不甚严重只是农作物受损的村落,都德的救济方案是让他们开展生产自救活动,由德隆粮行贷款给他们重新建房,还贷给他们养麦等救荒作物的种子这些作物生长期很短,又耐寒,很适合在这样秋末冬初进行抢种。到来年春天再贷给灾民水稻种子和农具贷款。 计算下来,目前筹措到的粮食根本不够用。光春耕的时候的种子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凭借着现代管理经验和大批练有素、经过培的初级行政管理人员。救灾很快就步入正轨。 原本县城内外的难民满街求乞的场面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井井有条的难民营。同时给受灾的村落提供救助的行动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但是部德对此不甚放心。基层行政的一大特点就是不管上层有多么良好的愿望和决心,还是很难控制住每一个底层行政人员的作为 特别是在规章制度不完善有漏洞的情况下。而一个基层行政人员的为非作歹,足以败坏全体行政人员的形象。这使他绝对不想看到的状况。 自古至今,自然灾害之后的赈济最后总会变成基层当权者的盛宴,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连朝廷也无可奈何 明知道救济钱粮下去会被层层盘录,到灾民手里十不存一,还是要继续下拨,否则自然灾害就会激起民变 有时候就是拨了也一样激起民变来。所谓盛世和末世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前者救灾物资多少能分到一些给灾民,而末世就成了彻底的瓜分独吞。 “说到底,就是行政能力的衰退。都德在和冉耀的谈话中说道,“盛世的时候,机构运转正常,官吏的腐败程度还没有影响到行政执行能力。随着腐败越来越严重,行政体系的执行能力也跟着下降了。” 现在为了救灾,已经动用许多昨天还在培班里的学员参加第一线的工作,通过他们的手散发大量的救灾物资 很多物资只要有心,要贪污起来并不难:糙米里掺点沙子稗子,只要量控制得好,绝对不会引人注目。而百姓们也没有现代人这样强烈的举报维权意识。 登记灾民又是一项有很多漏洞可乘的工作。正如都德过去见识过的低保。需要低保的人没低保,倒是很多吃喝不愁的人拿了低保在打麻将。以现代社会的政府对基层的强大控制力尚且要漏洞百出,何况条件恶劣数十倍的穿越集团?都德很清楚自己是不耳能一个个的逐一核对那些领取赈济米获得粮赋豁免的灾民到底是不是真得受了灾?如果有人要浑水摸鱼,不被发觉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搞反腐?”冉耀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七十八节 审计委员会 吸 在是泣那德点点头“在利发面前人的良心小愕“巾生部靠不住。” 从征粮、丈田开始,民政部门对基层行政办事人员的需求量就大为增加了。现在又要负责赈灾,牵涉的方面越来越多。都德和手下的少量穿越者无法做到事事过目,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为此他特别担 。 “小可是我们是搞政保工作的小反腐没搞过”冉耀想反腐从来也不是公安机关的事情啊,这归纪委。穿越集团还真没人在监察局或者纪委干过。 “凡事总有个开始都德说。“现在没有这么个机构,要不你就组建一个?。 “这个还旦你打报告合适。”冉耀大为踌躇。组建这样一个专设机构当然不难 反腐也可以算是属于内务部门的管辖范围。但是现在的局面下反腐工作比政保要复杂得多:负责人要对行政制度了如指掌,知道其中的漏洞在哪里;要对财务会计知识有所了解,不会被假账所蒙蔽;反腐不能只反土著:历史证明,最厉害的腐败分子总是有在中央的靠山,这意味着必须在穿越集团内部也得进行反腐活动,所以此人还得是个不讲情面,极有立场的人” 这样一个人还挺难找,而且就算能找到,把这个机构放在内政部门下面也是不明智的自己掌握的权力太大太多了。冉耀想。这机构还是独立设置为好。 “我对搞秘密机构不熟悉。” “这不算秘密机构,有侦查的部分,但是和政保完全不是一码事冉耀说,“这种机构由执委会直接掌握为好。反腐工作日后必然要牵涉到穿越众的。” “你说得对那德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如果得不到最高权力的支持,这种机构的存在价值就相当有限了。 部德随措辞了一番,写了份请求建立廉政公署的报告。 这份报告的直接结果,是执委会宣布成立了特别审计委员会财金委的程栋也打了个报告,要求建立审计局,负责对整个集团的物料和财务状况进行审计监督工作,此事刻不容缓。 执委会本着节约人力闹革命的精神,也出于尽量减少官僚机构的目的,决定把两份报告合并处理。成立一个即管廉政又管审计的部门。于是在审计委员会的名头上又加上了“特别。二字。 第一任主任任命的是裔凡。他不但是会计,还是专业的审计。属于专业对口。他的任命是财金委一力推动的,在财金委员会看来。目前穿越集团的财政体系漏洞百出,简直就是腐败的温床,必须由一名专业审计人员进行把关。由审计专业人员出任这个职务正合适。 “这人合适么?”都德看着一本正经的坐在会议桌后面的胖子,此人怎么看都象个小职员,他的审计水平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要当这个职务,能力是否欠缺? “小应该没问题。”冉耀小声说裔凡是个极权主义分子” “明白了。”都德点点头。极权主义分子一般六亲不认。为了维护体制无所不用,干这个很合适。 果然接下来他的发言就暴露了极权主义的强烈倾向。首先他就要把特别审计委员会的名字改成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简称“契卡 小你看,来了吧?”冉耀嘿嘿的小声笑着,“这些人有点哈德分子,哈德分子一听铁十字勋章、坦克、毖炮就要兴奋。他们一听、盖世太保和契卡就会心花怒放。”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提出:就算是俄语。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的简称也不叫契卡。这么赤裸裸的抄袭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裔凡看起来神采飞扬,“反腐是一项长期工作,是公开活动和秘密侦查的综合体。”他慢条斯理的掏出眼镜布擦了下眼镜”小诸位大概也明白,反腐的关键是预防,而不是事后抓人。抓再多的人,办再多的大案要案,甚至把执委拉出去枪毙以显示我们的反腐决心也是无意义的 腐败的恶果已经产生了 “小这小子够狠。一上来就要枪毙执委啊。”财政金融人民委员程栋笑道。 “说不定这小子真有这打算个别人在肚子里默默的想着。 ,所以,委员会必须有强大的吓阻作用 要吓阻犯罪,就必须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名字,让腐败分子一听到这个词就会双脚发抖 “叫什么无所谓文德嗣慢吞吞的说,“你爱叫契卡或者盖世 裔凡狡猾的笑了下:“这要看执委会授予我多大的权力。” 最后他得到了需要的权力,这个口世纪的新出炉的契卡除了掌握了财务和物料的审计大权之外,还被授权可以随时进入执委会属下的各部门检查、扣留账簿和财务、物料凭证;有权随时暂停各部门的物料申请和使用;冻结部门和个人的账户、财产;有权随时传人留置谈话时间不超过刀小时。这一传唤权对象只限土著人员,传唤穿越者必须得到执委会的批准。 为了保证这个委员会有强大的执行力,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在业务上受财金委指导,但是直接向执委会负责。 裔凡的部门很快就投入了积极的工作之中。在他对难民营进行的突击检查中,马上就审核出县城外的难民营每顿的投米数量有误。他十分精确的计算出要喂饱这些难民要多少糙米,但是现在的日均耗米量要比这个数字多了74。 于是难民营负责煮饭、发放糙米的工作人员立刻就被传去问话。没用2制小时,一个贪污每日煮粥用米的小团伙就给挖了集来,涉案四人。涉案金额三石米。 都德立方在难民营召开了难民和民政委员会工作人员参加的公审大会,随即这四个倒霉蛋在被判处六个月劳改小“以做效尤”。 抓典型的效果很是厉害。在随后的几次突击检查中,因为疏忽引起的浪费事件发现了若干,但是贪污案子一件也没有再发生。实际上对多数酬被安排到民政部门工作的学员来说,这份工作的“含金量”相当高 比起公社里每天去工地、码头、工厂干活的普通职工,自己这份工作相当于是“干部”的地位。即体面收入也不坏。大家普遍认为这四个人为了几石米断送前程是件相当划不来的事情。 这起案件也给刚刚出炉的“契卡”打响了牌子,裔凡很是得意,他每天去兰步或者外出的事后都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临高这里穿不上皮革风衣 神色严肃,叫每个人“同志”。 而且还是很正式的连名带姓的称呼,比如:“那德同志”。 不过他的大多数时间经手的还是枯燥无味的财务和物料审计。根据财金委的计戈小:审计委员会或者说“契卡。将对各部门各机构开展一次全面的审计工作。 “这活很重要,堪称一副重担。”程栋在财金委的办公室里对裔凡说,“喝红茶菌吗?” 。给我喝茶就好了。” “其实红茶菌味道不错,我挺喜欢的。”程栋给他泡了一杯茶。 “廉政公署约人谈话叫喝咖啡,到我们这里就是喝茶了。”他开玩笑说”“你以后恐怕会经常请人喝茶了 “但愿不要这样。”裔凡小心的回答道,他意识到这次谈话很要紧,得抓紧时间体会领导的精神。 。这次的审计很棘手,大概也不会太顺利。”程栋终于进入了正题。 裔凡点点头。正规财务体系毕竟是从今年年初起才逐步健全起来的,账遗留下来的问题不会少。 “最讨厌的是:很多部委和机构的头头对财务制度要不是一无所知,要不就是满不在乎。还有人有抵触的心理,觉得严格的财务制度、审计是不信任他们的表现程栋有点悲哀的笑了笑,“财会人员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他们还不理解财务制度的重要性”。小 “是啊,每个人说起体制问题来头头是道,都会说人的自觉是靠不住的,必须用强有力的制度来保证。事实上呢?。程栋哼了一声, “每个人都想例外 “的确是样。”裔凡不知道领导说这话什么意思。只好先附和了再说。 。这次全面审计你打算从哪个部门入手?”他问。 “当然是广件站。这个站成立时间早。钱财物料的出入量又很大,还有大笔的开销,包括贿赔上的款项”。裔凡说,“想得出里面的账目肯定是一团乱麻。应该是难度最大的,把它啃下来其他都好办。” “这到未必程栋摇头说。“郭逸的地步站得特别稳,他有出身问题,绝不会轻易让人抓把柄。而且自从今年上半年我们在广州开设德隆的分行之后,广州站的财务体系已经完全上了正规广州的账虽然多,却不见得难理 第二百七十九节 新的地契(一) 亩识到程栋说众话的意思并非单纯的技术难度,而出的因素在内 某些高层不喜欢审计。 “再难办的部门我也会把审计工作推行到底。”裔凡作出一副什么也不怕的表情来。 程栋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注释了十几秒。似乎在研究他的态度。 然后他说:“好吧。凡事必须把头开好了。” 说完他站起来,从自己身后的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卷宗盒。 “这是涉及到各部委财务资料,相信你会用得到。” 裔凡接了过来,注意到标签上什么也没写。 “这材料你回去好好研究。对你的审计工作大有好处。”程栋含蓄的说道。 “我明白了。太谢谢了。”裔凡知道这一定是财金委目前掌握的各部门的财务违规的材料。原来程栋早就在搜集黑材料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起码知道各个部委的问题在哪里,有了着重点。 “这不是黑材料。”程栋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这点违规可能算不上什么,很多也不时有意干得。但是凡事开头最要紧,不趁现在把规矩做好了,盘子大了就难搞了。所以要通过这次审计,消灭一切不良苗头。” “你想得可真够深远的。”裔凡不露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 程栋一笑,显然很受用。 “我看你先从农委会下面的天地会入手。”程栋说,“农委会的吴南海比较好说话,为人也实诚。他肯定会支持你的工作。” “这介,部门应该审计起来很容易啊。”育凡觉得奇怪,先检软柿子捏吗? “就你一叮,人去审计?”程栋提醒他,“你手下可全是新人。” “哦,你说得对。”裔凡想。自己手下一个人都没有。虽然马上就能从国民学校的财会培班里抽调学员来充实,但是他们除了少量的财会知识之外对审计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得从头开始教。 把学员带在身边,通过实际的审计案子来言传身教是现阶段最容易出效果的培刮方式,这就需要一个由易到难的过程 先积累起经验来。 “我再派几个专业会计帮忙。”程栋说,“不过只是暂借啊。” 育凡表了自己决心。“我一定把这些账目都弄清楚。” 随着洪水的退去。穿越集团遇到的第一次大规模自然灾害终于结束了。救灾和重建工作固然繁重,但是在已经逐渐成型了的现代社会管理体系下没有发生什么灾难性的事件。损失大致也补得回来。 在台风到来之前征粮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所以今年的粮赋没有遭到重大损失 这让吴明晋松了一口气 最近几年上头对报灾请减的回应越来越严厉了。十有八九是不准。现在总算是能完差了。 都德也觉得侥幸起码保住了这一季本地农民生产的大部分粮食。要是台风来早若干日子,包揽粮赋这事情怕是就要赔到家了。 但是买卖还是做得有点赔了:支付救济粮、豁免“合理负担”替受灾户代缴的粮赋 ,林林总总通盘算下来,穿越集团这一季大概亏损了一千石糙米。至于重建方面的开销更是个不小的数字。 原本打算在征收辽饷的时候利用本地米贱银贵。雷州米贵银贱的特点打算来咋,来回倒卖大赚一笔的企图也破产了。遭受灾害之后,临高的米价上涨得极快。靠投机倒把来赚到辽饷大约是没可能了。 “现在我们只有加紧丈田。明年推行新税制。”部德说,“纳税土地增加了再把税制一改就好办了。” 文德嗣说:“可是眼前的问题没解决。这加派的一万多辽饷怎么办?难道让我们来承担吗?” “继续征收有点困难。”都德说。“我和王兆敏谈了下。也从留用的户房人员那里了解了些情况。辽饷的征收原本就相当吃力,今年又遭遇了水灾,征收起来恐怕就更难了。” “我看还是由我们出吧。给百姓一个休养的机会。”都德说。“代缴一万多银子对集团来说还是能办到的。” “亏大了,亏大了。”程栋连连摇头。 “我们应该把自己作为政府而不是商人来看待这事才对啊。”都德说,“政府一吓,劲的想赚钱不亏,把老百姓和国家当经营对象。这政府能闹得好吗?国富民穷可是亡国之兆。” 于鄂水说:“古人早就评论过:隋文帝父子不惜百姓而惜仓座。二代既亡。满仓的布帛粮食 “这话我赞成。不过我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啊。还顶着大明的帽子呢。我怕这种好事做了老百姓都算在朱皇帝头上,我们不就亏大了。 “让丁丁大张旗鼓的宣传一番。”都德说,“百姓们是明白事理的。再者临高是我们的根据地,这种关键的时候要给百姓们一点好处才能让他们坚决的跟我们走。” “今年我们缴,明年呢?”程栋提出疑问了,“我们起码还要保持这种状态好几年,这几年的辽饷。还有将来愈来愈多的加派怎么办?” “只要推行了新税制改革、推行了农业促进计戈,从临高本身获得这些并不困难。”都德经过最近一阶段的调查。对此很有信心。“我们刻权当这是对临高的一次贷款,让它恢复造血机能。” 最后还是按照都德的请求。决定今年的辽饷由穿越集团代缴。银子,穿越集团当然有,但是也没到随随便便就能支付这么一笔巨款的地步。这个决定让许多人肉疼不已。 都德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毫无退路,文田必须又快又好的完成。他一回到征粮局办公室马上召开会议加紧催促丈田的进度。派遣工作队开始对已申报结束的村落进行实地测量。同时更多的宣传队重整旗鼓,开始了新一轮的宣传攻势。 符不二自我申报结束之后,拿到了一纸回联。他得到通知 随后会对他申报的土地进行实地丈量和绘图,然后再发给新的田契。 在美洋村的几户札主里。他是申报最为彻底的。连一分地也没落下。这倒不是他的觉悟如何的高。而是切切实实看到澳洲人全面实力的人只有他,因而也比其他人更了解澳洪人的行事能力。 其他几户。都不约而同的采用了报一部分,藏一部分的策略。有人只报水田,不报园子地。也有人只报有契的部分。开荒的部分不报;也有得报整块田地,零碎的边角散地不报 ,至于本村的首富符有三则只报了他的在册的有契土地。藏在山坳里的隐田他认为足够安全。 符有三还特意打发人送去了许多生活日用品,告诉在庄子里的二儿子和庄客们,要他们最近不要来村里来,免得遇到了澳洲人麻烦。 普通人土地要么很少,要么就是佃种。当然也不费这个心思。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测量工作队来到了美洋村。 测绘工作队的规模出奇的大。甚至超过了剿匪时期下乡的工作队,不仅有测绘专业人员,还有绘图人员 即有穿越众又有培班的学员。牛车拉来了全套专业设备,还有配备的警卫人员。浩浩荡荡超过了 四人。 这咋,队伍的指挥官是王瑞相。当然他根本不懂测绘一一领导不懂专业是很正常的。他很懂机械。懂制图。武力值又高。说话够大声,还能发狠恐吓土著 加起来就足够当这个工作队的领导了。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又带来了许多设备。工作也不是短期内结束的。工作队直接在村外的空地上建立起临时营地。8小时之后,一座以铁丝网围绕,设有组合式警戒塔的营地已经完工。风力发电机组的扇叶在空中旋转。引来了村民的围观。 当然,如此宏大的规模和投入并非单纯只为美洋村服务,除了美洋村之外,还要辐射其周围的六七个村子。所以工作队很稀罕的配备了四轮农用车以便能在较远的地区工作。 工作队安顿下来之后,马上对各家的土地进行实地丈量测绘。这一次的丈量测绘全部使用新度量衡体制。 亩统一按照脚平方米计算,至于长宽距离一律用公制来计算。 土地复核工作是相当复杂的,不仅要核对各家申报的田地面积和位置。有老契的还要比照老契。以免误报一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老契再不精确,起码有咋,基本的参考。大量不在册的无契田地才是一团乱麻。工作队在实地核查的时候就发现有多人申报同一块地或者申报的土地有交错的情况,甚至还冒出了产权纠纷,当场就在营地里喊冤的、打架的。为此工作队还充当起了民事法官,紧急调来了若干“法学俱乐部”的人来协助。还有人根本说不清自己的土地的具体位置。张冠李戴。有人报错自己的土地面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营地里每天都人声鼎沸,象介,蜂窝一样。 第二百八十节 新的地契(二) 二赏核杳,作花夹了相当长的时干在现代化的一叮伙下逐一得到了解决,放在大帐篷中间的美洋村地图上的土地状况也逐渐明朗起来。地图地板上标记了许许多多只有专业人员才看得明白的编号和色块。五彩斑澜,密密麻麻。看起来象一幅抽象画。 从逐渐明朗起来的测绘图板上很容易看出有人隐瞒了田亩。不少测绘到的田地无人申报。这些是隐田无疑。慎重起见。王瑞相还专门约见了符不二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了解有没有外乡地主在本村购地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好吧。这下你们就要当鸡了。”王瑞相在自己的帐篷里暗想,至于到底有哪些人没申报他并不急于弄清楚,反正到发地契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招认出来了。 这一天,王瑞相在村里的打谷场上召开全村村民大会,在大会上现场颁发新版地契。 新版的地契采用证书双开形式,有统一的流水编号。封面封底用厚纸板制作,耐磨耐用。纸张也是造纸厂出的带有水印的重磅卡纸。为了避免日后独树一帜之后再换田契的麻烦。新版田契上只使用了临高县征粮局的名义,盖有征粮局的公章。只是在最后一页盖有临高县正堂的大印 用来取信于百姓,毕竟现在大明的旗帜还没丢掉。 新的地契不仅注明了土地所有人、面积、尺寸和所处个置等各种数据。还附有按照现代绘图法绘制的比例平面图。地契一式三份 一份由田主收存,一份户房存档,还有一份由大图书馆归档保存。 发完地契之后,王瑞相宣布,余下的凡是没有申报的田地按照无主地没收。 “这么多的无主田,抛荒可惜了。不过县里已经在广东招揽了许多流民。无主田就分给他们种了。”王瑞相若无其事的说,“你们村要来十几户。大家日后要好好相处。” 澳洲人在博铺一船一船的运来大陆上的难民的事情,在临高尽人皆知。现在说要用本村的无主田地安置他们 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由不得在场的人不信。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村民都懵了,不仅是隐瞒了土地的人,就算是佃户都觉得吃惊 这一手好毒辣! “好了。地契也领到了。大伙就散了吧。” 场子里响起了一阴嗡嗡的议论声。 “首长!行行好吧!”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忽然传了出来,一户地主家的女人听说没申报的土地全部没收还要分给大陆上来的移民的时候,再也沉不住气了。也不管家主如何处置。情急之下就从人群中扑了出来,跪在地上爬了过来,趴在王瑞相的脚下。” “晚子,申报期已经结束了。 ”王瑞相面无表情的说道,“再过一个月,大陆上的移民就要来了。” 这下可炸了锅。场院上原本还想强作镇定的人家全部慌了神。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来,一起哀求。 王瑞相不管那些隐瞒自己土地的人户如何全家大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就是不动声色。说任凭跪在地上的人哭叫。撕扯自己的衣服。顿足捶胸。要知道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家要失去差不多一半的土地。一家老小哭得昏了过去了好几咋。 “说过多少次了:要你们如实申报。开荒的地申报了就发田契,不申报的你有田契也按无主地处理。”王瑞相看火候差不多了 才故作怜悯道,“你们不听也没有办法。大陆上的移民就要来了,现在又说没地了你们倒说说看,这事情怎么办?” “这都是小的们猪油蒙心。还请老爷开恩啊!”跪在他面前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为首的几个老头子把头都给磕破了。 “别装可怜了。要是我们测量不出来。你们就不会跪在这儿求饶了吧。”王瑞相冷笑了一声,“说不定这会还在家里偷偷笑,自以为得计。” 这话是诛心之语。下面跪着的人一个个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王瑞相咳嗽了一声:“敢做就要敢当。别一个个象没卵子的人一样。” 小的们再也不敢了!”下面的人继续哀求,石板地被脑袋撞得忤忤乱响,有几吓,人的脑门都肿了起来,流着血。 女人们在人群里一介,吓,哭天抹泪的。打谷场上许多人在围观。大多是村里的一般农户们。看到村里的有钱人如此的狼狈,一个个都很解气,有人脸上露着笑意,还有人在一边起哄的。 符不二也站在打谷场上板着面孔不言语。他心里却是咱咱品羔!众步棋怀是老对了六刚才那看似粗鲁实则精明枷迹夸奖了他一番,把他说成了“楷模”还许了不少愿 且不说这愿能不能实现,至少自己的土地全部保住了。 他偷眼看了眼符有三的大儿子符一壮,他满头大汗。符有三家的人忍住了没有招供。他们自信自家的那个庄子位置隐蔽,澳洲人没有发觉,但是身处这样的场面之下,符一壮心里没底,这种煎熬也够受得。他暗暗埋怨自己的父亲符有三:光出主意,却要别人去出头,遇到场面自己只会躲起来。 “好吧”王瑞相看他们头也磕得头皮都肿了,人一个个连哭带磕头也快不行了,才松了口,“看你们哀求的可怜。我就给大家一条生路。” “谢谢首长 ”下面又要磕头。 “先别谢。”王瑞相冷笑道,“本村还有谁没有老实的申报土地的。你们揭发出来,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从轻发落。” 院子里立复出现了片刻的冷场,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马转向了符一壮:符有三家的田地不止这些是村子里人人都知道。 王瑞相的目光也随之而来。符一壮如芒刺在背。两条腿哆嗦着只想跪下去求饶。他强定心神,暗暗安慰自己:澳洲人本事再大,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庄子的位置就是本村人都说不清,自己怕甚?就算有人要出,也得说得出地在哪里才行。 “符有三家有很多地。”终于有人躲在人群里小声说话了。 跪在地上的人好像看到了一根稻草,一个个变成了恶狗,争先恐后的跳上来撕咬符有三家。不管是男女还是老人。都言之凿凿的在喊:符有三家有地没报! 这话顿时会聚成一股浪潮。这狠狠得撞击到符一壮的身上。符一壮脸色煞白,看着这群跪在地上求饶的家伙不顾亲戚、同宗和邻里的情分,立马就把自家出卖了,气得差点吐血。 他强作镇定,看到王首长的目光正朝向他而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小的家中的土地确已全部申报,并无隐瞒。” “他说谎!”有吓。女人尖叫起来,“符有三这老小子最会抠财。家里的粮食堆得吃不完,每年都买地。肯定还有其他的地!”这话马上又引起了一阵狂乱的附和声。 王瑞相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把他叫到面前:“你家真得没有地了?” “真得是没有。”符一壮干脆硬到底了 “在外村也没有?” 小的家里是小产业,外村再置地,管不过来。” “你不是有兄弟么,你兄弟去哪里了?”王瑞相问。 符一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家的事情澳洲人这么清楚。转念一想肯定是符不二说出去的。 “二壮去他媳妇娘家了。” “嗯”王瑞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你爹呢?” “他,他病了 ” “又病了?他还真是会生病,而且病得总是时候。”王瑞相笑着说。忽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说是吧?” “是 是 ”符一壮猝不及防。 “你家有地没报”王瑞相啐了一口痰在地上,“你和你爹一定是觉得那地方我们找不到,对不对?” “不敢,不敢。”符一壮吓得语无伦次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 “我这就告诉你”王瑞相的目光也从其他人身上扫过,“没什么事情能瞒过我们的眼睛!”说着他把目光又回到符一壮发抖的身子上。“回去告诉你爹:用不着用刑拷问你们,三天后你家还有多少地我们就一清二楚了。到时候你们家可就得付双倍了。” 符一壮想招认出来,可是想到自己的要是说得话,爹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到时候又是自己的不是一他怕他爹犹如老鼠见猫。明知这事情后果严重。还是不敢违拗符有三的决定。 “首长,家里不是小的能做主的。”符一壮方寸大乱,简直是在哀求了,“你老见谅!见谅!” “你小子真没用!”王瑞相对他大起鄙夷之心,“三十多的一条汉子了。自家的事情一点担当也没有!” 符一壮心中生闷气:这家里我敢有担当么?符有三把一切都抓得死,死的。他虽然是长子,在家里也不过象个长工头一样被支使而已。这话当然没法说,只好低头不语,来个打死不开口。,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八十一节 铁鸟和千里眼 好吧。既然如此。三天之后自然见分晓。”王瑞相迫引愣”进符有三的家的隐田在哪里,不过他胸有成竹。“你走吧 “谢首长符一壮狼狈的领着人走了。 “至于你们几户,搏发有功。”王瑞相大大咧咧的说道,“给你们重新申报的机会。” “谢谢首长!首长英明!首长的大恩大德”。 “好了,废话少说。”王瑞相说,“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完了。 。说着他宣布了惩罚的方案。 所有有隐瞒土地行为的庄户每户要负担一户外来移民户的安置工作费用,包括他们盖房、开荒和连续三年的口粮。 跪在下面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一点得到豁免的高兴劲也没有。 这个负担是相当沉重的,加上税赋的。这几户大庄户人家在三年内积攒不起任何财富来。只够过活而已。但是惩罚不严厉不足以产生威慑,王瑞相还觉得这个惩罚轻了一点。 “怎么样?觉得负担太大了?。王瑞相说,“那就算了把 “不,不,首长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跪在前面的一个老头子见机的快,两害相较取其轻,损失再惨重也不过是熬三年罢了,土地丢了可就亏大了! “感恩是没有的,一个个怕是恨得要死吧。”王瑞相朝他面前吐了口痰,把老头子吓得一哆嗦,连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散会之后,全村陷入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氛之中,一般的人家把隐瞒田地的大户们的狼狈相当作饭后的谈资。很有些韦灾乐祸的高兴劲。那些被惩罚的庄户的都陷入到恐惧中了。王瑞相今天的表现让他们非常害怕。这些人家不敢点灯,在黑暗里小声的商量着。 符有三家在符有三发出几声怒吼和符一壮被揍得满地乱跑时候发出的哀号之后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符家没人敢招惹这个家里的魔头,但是这个魔头此刻除了乱发脾气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他坚信澳洲人找不到他的地,但是澳州人显然坚信他藏起了田地,所以就算找不到肯定也会狠狠的收拾自家以做效尤。这个恐怖的前景让符有三坐立不安。 符一壮壮着胆子说还是老实申报比较好,眼下马上去进去讨饶,不外乎也就是负担一户外来户三年口粮。结果被揍得脑袋上起了若干包。符有三不肯吃这个亏。他总觉得澳州人是来路不明的人物,不是正经的官府。 他儿子几次试图指出,过去土匪也不是正经的官府,一样勒索钱粮”当然这些大实话又给他带来了若干棍子。只好不言语了。 “土匪要点钱粮,总不至于要咱们的地!”符有三的眼珠子都红了。“这伙秃发贼!哼,我看他们怎么找到!”他在堂屋里乱转,“去报官!” 地下站着的符一壮和符三壮顿时张大了嘴巴,报官?这老头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谁不知道澳洲人现在就是临高的官府,吴太爷看见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去报官岂不是屁股痒了讨板子打。 “谁说去县衙里报官了!”符有三恶狠狠道,“去府衙报官,这伙土匪!三壮,你收拾收拾小领二两银子和十天的干粮,明日就走,到府衙击鼓告状!” 这兄弟两人长期被他爹压迫,早就给吓破了胆子,虽然知道他爹又在想当然了乱打主意,但是也不敢当面驳回。俩人悄悄的下来了。 符三壮抱怨道:“大哥。这事情怎么办?真去琼州府?” “带二两银子去报官,你当当官的都是活菩萨呢符一壮知道他爹的为人就是好当家不好办事,大事小事都得他做主,但是办事都要别人去,至于见官 哪怕是见个小吏都不敢。家里的人事情要是办得不如他的意,还要发脾气打人。 “再说官兵这要来进剿,我们家出粮出饷就够倾家荡产了”。符三壮也觉得他爹老糊涂的愈发厉害了。这种事情躲得来不及,哪里还有贴上去的。 符一壮点头:“咱们家和官家一点交情也没有,爹怎么会想到要报官,真是老糊涂了!” “可是爹关照了符三壮可没胆子公然反抗。 “你先找咋。地方躲一躲,过几天再回来说办完了就好。”符一壮比较有办法,“反正他也没胆子去府衙问。” 第二天王瑞相从帐篷里把“无人机”推了出来。这台“宝贝。被妥帖的装载一个特质的用集装箱改制的专用箱内,享受 王瑞相和蒋宏军两个小心翼翼的启开封条,把这大家伙抬了出来。 飞机除了容易损折的部位之外,全部在百仞城内就组装好了,固定在专门制作的架子上。现在只需要加上机翼就可以起飞了。因为这里地势还算平坦,加上有免费劳动力可以用来平整跑道,王瑞相决定不使用不大成熟的弹射起飞,而是让它自己滑跑 工作队的土著们只是听说过澳洲人有会飞的“铁鸟”还没见过真家伙,看到这个蓝白相间的东西被抬出来的时候,都涌了过去。 这东西太漂亮了!航模飞机流线型的外形和光滑明亮的外表让看到的人无一不产生这样的印象,不过这东西真得能飞起来? 能飞的东西,大家的印象里有风筝和孔明灯,但都是又轻又薄的材料做得。这么一个看上去就很沉重的庞然大物居然能飞起来,大伙觉得呐喊 不过想到澳洲人能让铁做得大船都漂在水上,让这个飞起来大约也不是难事。 这架“铁鸟。腾空而起的场面让营地里也起了一阵的轰动一多数土著人员还真没见过这东西,许多人不由自主的跟着飞机跑,边跑边喊叫着,一个个激动万分。 王瑞相带着设备爬上塔楼。在上面操纵。他的装备除了飞机遥控器之外还有监视器和其他许多设备。航模飞机上安装了摄像头和照相机。摄像头上拍摄到的画面实时传送到王瑞相面前的小型监视器里。从空中俯瞰地面,原本在地面无法观察到的很多细节都能看得非常清楚。所以王瑞相对使用航模飞机清丈田亩才会有这么大的信心。 王瑞相以营地为中心,设计了一条之字形的飞行线路。除了实时摄像之后,飞机上的数码相机每隔十秒定时拍照一次,用来事后的分析来发现在实时监测中没有发现的情况。 航模飞机起落了二个航次王瑞相就在美洋村南面五公里外的丘陵山坳里发现了未登记的田地。还有一处不在地图上的房屋聚落。从拍摄到画面上看,这处房屋有二十多间,主体建筑是砖瓦结构,是一个很完备的农庄。 “还真隐蔽王瑞相仔细的研究了拍下来的录像和照片。这处庄子的位置选择的十分巧妙,只有一处出入口,道路在地面上几乎是看不到的。如果不是空中侦查,还真难冉发现。 “飞机就是好使蒋宏军赞叹道。他负责这架无人机的机务维护。这个“独生子”现在还没有替代品,穿越者得尽量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搞测绘、土地调查是小菜一碟。等打仗的时候才见真功夫王瑞相念念不忘军事作用,“可惜怎么说也是架航模,就算能装炸弹也是爆竹的水平 说着他叫来了黄安德。黄安德以新兵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马上就进了士官培班当了下士,现在他已经是中士了。 “你马上带十个战士,去这里抓人王瑞相把庄子的大概位置在地图上画了出来,“虽然路很不好找,但是你们的动作要快 “是!”黄安德来了个立正。 “抓到人之后押送回来,留五个人在庄子上看守财物粮食一贴上封条等计委来接收 黄安德很快就完成了任务,三小时之后,符二壮和庄子上的长工、家生子和他们的家眷都被绳子串成了一串押了回来。 他们被押解着通过村里的街道,直接向符有三的家的大门走去。 村里的人见消失了好几天的符二壮被澳洲人抓了回来了,一个个都出来看热闹,跟着队伍来到了符有三的家门口。 符一壮听到外面的喧哗赶紧出来。一看自己的二弟被抓了回来,心里顿时一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好了,你兄弟回来了王瑞相指了下符二壮,“他肯定没去老婆的娘家 符一壮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知道如何是好。冉围的百姓们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交头接耳。 “不算你兄弟,庄子上一共男女十一口,牛二头、房屋二十间、水井一处,还有库里的粮食布帛。这庄子还真不错王瑞相笑道,“既然你们非说这不是你们家的,我们就笑纳了。你有话说吗?。 符一壮哀叹了一声,垂下了头。 第二百八十三节 汤允文到来 二砻德简单的布置了下任务!首长决心小敌情和具体的头撕”案根据地图上的标注这一区域有一个相当规模的流民聚居区,在方圆五平方公里内大概有四五十处窝棚。估计在这这一区域里生活的人口不会少于一百人。 十个人在这么大一块地形复杂的区域里抓一百个人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们有两个优势,首先是黄安德清楚每个窝棚的具体位置和最佳的抵达路线;其次每个窝棚彼此的之间的距离至少在二三百米以上,而且之间有许多丘陵、杂木林和蒿草间隔,只要动作迅速保持安静就能逐个进行抓捕。 班组随后商量了行动路线,决定在行动区域较为中心又隐蔽的地点设置临时关押点,抓获多人之后再一起押送回来,免得来回奔波浪费时间和体力。又对联络方式、行动信号进行了反复核对,直到确保每个人都了然于胸。 “好了,出发!” 抓捕行动持续了二天时间,黄安德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抓获流民一百多名,缴获生产资料、粮食一批。 王瑞相关照将人和物全部送往百仞城发落。被捕获的流民睁着惊恐而茫然的眼睛,捆成十个一串的纵队被带走了。至于他们已经开垦出来的小片田地因为过于分散,道路不便一律放弃抛荒。 从符有三家没收来的土地,都德指示以先佃给符不二耕种以免抛荒,收成按照公四民六分配。 博铺港外,琼州海峡。 “这里是博铺?。话蒋中透露出惊讶。 问话的人年约四十,面皮黝黑软裂,显然是多年饱受海风吹拂的结果。一双眼睛很是有神。他站在一艘琼州海峡里常见的双桅渔船的甲板上,注视着远处的博铺港。 “是,夫人。”旁边的人小声而恭敬的回答道。 “你又忘了!”被叫做大人的中年人不满的斥责道。 “是,是,老爷 “有叫淡民老爷的么?中年人对手下绕不过弯来很是不满,“叫我当家的说着从装鱼虾的篓子下面模出一只竹筒,打开,里面滑出一件黑色的器物来。这是在当时中国最稀罕的玩意之一 只荷兰制造的单筒望远镜。是从澳门的苟萄牙人手里买来得。只有广东福建沿海的少数将领占了近水楼台的光,才有了这件稀罕物。要知道这东西就是在欧洲也才刚发明出来不到力年。 中年人把千里镜凑到眼前,按照红毛人的教他的法子闭起一只眼睛,缓缓的抽动镜筒,视野渐渐清晰起来,立复颤抖了一下:他看到了临高角堤岸上的炮台。 这座炮台当然不是大明的军队修得。这点中年人很清楚,他仔细的看了看,这座炮台的样式和普通的炮台不一样,倒和孙元化大人倡导的“西法墩台。有几分相似。看来这传言果然是真得了! 这个手拿望远镜的人,正是穿越集团的军部、情报部门每天都会提到的一个人:大明广东琼崖陆路等处兼管白沙水寨海防参将署都指挥全事汤允文。 从这长长的头衔就知道,此人是大明在海南岛的最高驻军长官,海南岛上的明朝水陆驻军都归他掌握。穿越集团和大明政府的第一仗十有八九是要和他的部下开打的。 穿越集团的到来,汤允文知道的并不晚。。日当天,烽凝上就向他报告:临高的烽火台告警,有海盗入侵。这不算什么新鲜事:这一带海盗入侵是家常便饭,以驻军的力量无力一一采取应对措施,采用的无非是“紧守营塞城池,待贼自去”的策略。故而没有引起他太大的重视。十多天后他收到了临高县衙的求救信,宣称有一股“海外巨渠。登陆临高了,目前正在临高筑营,有“长踞不去”之意,请他速速发兵驱逐。 以他的职责所在,这样的求救信自然是应该派人去实地查勘一番,再决定是否出兵。但是汤允文面对的局面实在让他无法轻易出兵。 汤允文的名头很大,理论上全海南岛的水陆驻军连募兵加卫所统归他指挥,实际真正能随时可动用作战的主力部队仅有二千多人。主要是水军。驻扎在海口千户所的白沙水寨。实际上,“白沙水塞海防参将。才是他真正的职权所在。 能用来打仗的也就是这点人马而已。 至于岛上到处分驻的卫所军,除了勉强用来“抚黎”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不到三千人的水军部队,还要派出相当一部分分驻立:岛会昌、常牛、羊角等处讲行海卜巡他们要升…是却是空前的海防压力。明末的广东洋面上充斥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海盗,有职业化的海盗,有亦商亦盗,也有沿海淡民客串的。西洋人也不时出没来助兴,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和荷兰人一边贸易一边抢劫,伺机还想在这里寻找一个落脚点。 所谓蚤多不痒,债多不愁。汤允文面对这样四处生烟,处处起火的海防局面已经完全麻木了。无论吴明晋如何的来信哀求,把情况说得如何的严重 汤允文一概不为其所动。 他做出的姿态是派遣了二艘巡船去博铺查看 原本这是海防的制度,琼州西路的海上巡防,每四天就要到一次临高洋面,但是近些年钱粮异常困难,军饷从来就没有发足过 不打仗还勉强能维持。但是水师花费很大,船舰需要修理、更换;平时即使不打仗也需要补充海损船只,一艘船的开销比几十个上百个小兵的命要费得多。汤允文不但多年没得到过新船,连每年修船的公费也常遭到克扣,为了保证万一作战的时候能有船可用,他只好尽量缩减平日里的出海次数,结果就是巡防制度完全徒具形式了。 汤允文只能指望自己的巡船的出现能够吓退海贼 要是对方势力大,不把自己的两条船放在眼里他也无可奈何。正如这些年来他也无可奈何诸彩老、钟凌秀,最近无可奈何刘香一样。 巡船回来之后带队的千总却象是饱受了惊吓的模样,面色发白语无伦次的说道,博铺湾里来了一条“象城墙那么高的大铁船”。别说官军的战船,连这一带海面上最大的红毛人的“夹板船”和它相比都象小小知板一样。 汤允文不信,再三盘问,手下指天罚咒,做了无比肯定的答复之后,又派手下的亲信将领前去探视。同样脸色发白的亲信回来说蒋息确实。这让他吃惊非对方有如此之大的船只,岂不是在这广东洋面上纵横无敌了?这股海外来客显然不是他已经相当熟悉的了红毛人或者佛朗机人了。也不会是单纯是来抢劫临高这地方有什么财货值得他们开着如此的巨舶来抢劫的? 汤允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照他的职责来说,不管这伙人打算到大明来干什么,这样私自驻泊,还在岸上驻营已是大大的不妥。自己应该即剪发兵去临高将这伙海外来客驱离。但是要出兵,别得不说,这一路的开拔作战粮饷费用谁出?指望广东藩库是没戏,自从天启末年魏忠贤将广东藩库积存的三十多万银子调运到京师用作大工之后,藩库里就是一贫如洗了;至于琼州府,那是肯定拿不出这笔钱粮的,临高就更不用指望了。 没有钱就不能打仗。就算有钱去打仗,他也根本没把握打赢。这么高大的铁船该如何对付?以他以往对付西洋大船的经验,对手船只高大,大炮射程又远,不论远跳帮炮战明军都占不了便宜,多半以火攻船作为主要作战手段,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现在对手却是艘水火不侵的铁船,这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中只好请教幕僚可有对策?幕僚们七嘴八舌,有人说派遣勇士,乘夜用爬锁登船,也有人提议制数十个特大“混江龙”原始水雷,派小船潜入港湾内施放,” 说得起劲的,内中一个幕僚道:“诸位献得都是破敌之策,只是请问:粮在哪里?饷又在何处?” 签押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众幕僚面面相觑。这才是关键问题。 “现今的对策,战是下下策说话的人姓蒋,名有龄,举人出身,是个安场老混子。 蒋若龄的提议是:出兵是万万不可的,钱粮固然是一方面一对手有巨船,实力必然非同小可,贸然出兵,十之八九是要败仗的。 打了败仗是很难交待的。只要不打仗,也就不存在打败仗的问题了。 至于海盗登陆抢劫这种事情,在广东福建沿海差不多每天都有,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临高县城不陷落,不管有没有大铁船,就是寻常的海寇登陆抢劫。 反正这种和稀泥瞒上不瞒下的法子已经用了不是一天二天了。大家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这个对策最为妥当,于是汤允文就干脆来了个装聋作哑,视若不见。 第二百八十四节 暗访博铺(一) 二业不理似平起了作用段日年凸后,原本七八天渊耀 次的临高的求告文书不见了。汤允文深怕临高县城已经陷落 要是这样的话,万一有哪个对头参自己一本“见死不救”事情就麻烦了。他派人在府城的衙门打探,回报说到临高的驿路还是通得,县城也好好的。这样他松了口气。既然平安无事那就无需伤脑筋了。 汤允文干脆就把这大铁船的事情置之脑后了。比起这临高的大铁船。他有更多伤脑筋的事情要办:首先是刘香这个广东洋面上的后起之秀骚扰抢劫扰珠江口洋面,企图独占广东的海外贸易,不时也来琼州、雷州、廉州洋面上捞一把,抢劫盐船和糖牌海盗诸彩老不甘示弱,在广东洋面上和他打得不亦乐乎。福建洋面上乱局也扰动了广东沿海。一时间你来我往,四处生烟,调动他的人马“会剿”的传拨纷纷而来,汤允文带着本部人马四处作战,转战阅粤海面,每天席不暇暖,忙得焦头烂额。 随着诸彩老在南日败死,汤允文终于有了稍做喘息的机会,收兵回老营休整。但是回到白沙水寨之后不久,他就得到了让人不安的消息。巡船捕获的零星的溃散海盗的口中供述,过去诸彩老手下一股残部去了临高。有七八十条船,一千多人。 这些已经去了临高的海盗残部,现在正遣人在广东洋面上招降纳叛。不断引诱原来诸彩老的残部去临高,“投奔澳洲人”这是汤处五文第一次听到“澳洲人”这个名头。他赶紧派出探子再次去临高打听消息。 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驾着大铁船来临高的澳洲人不仅没有离开。还在博铺修筑房室,建造码头,似乎有久居临高的意思。这让他想起来当年佛朗机人在屯门企图筑城留居的往事 后来他们在香山澳站住了脚跟。难不成这澳渊人也打算行佛朗机人的故伎? 这倒是件不可不防的大事了。汤奔 文紧张起来,他很清楚朝廷对这些海外之人的态度 除了澳门之外绝对不允许他们留居在大明的土地上的,更不用说修筑城池码头了。不管是当年的双屿、屯门,还是天启年间的澎湖,朝廷的态度始终如一小西洋人要在大明土地上留居筑城的只有一个字“打” 想到这点,他不敢再装聋作哑。以铁船抵达临高算起,这伙海外的“澳洲人”已经在临高差不多一年了,这一年来大约在临高已经站稳了脚跟,所以才会大肆招降诸彩老的余党来扩充实力。 这样看来,临高的局面堪忧!汤奔 文赶紧遣人四处打听临高的消息。结果却吃了一惊,临高这一年来不但一次海盗入侵的求救都没发出过,还屡次向府里献上斩获的海盗首级和缴获的各种印信、旗帜、文书之类。其中不乏被官府通缉,恶名昭彰的海盗头目。连西洋人海盗的首级都呈上过若干。 “临高县令吴明晋最近是一等一的红员了。”蒋有龄告诉他,眼下临高洋面的海盗活动几乎绝迹,知府大人对他很是器重。 “那所谓的澳洲人呢?” “事情就蹊跷在这里。”蒋有龄说,“吴县令往来府衙的书信里从来就没提到过有澳洲人这码事。” “你是说”汤允文小声道,“吴县令和澳洲人有勾结?” “有无勾结尚不好说,起码是有了两不相犯的默契。” “吴明晋也太大胆了。”汤负 文说。“不过。看样子临高还算安静。” “岂止是安静。”蒋有龄说,现在临高已经成了琼州府的一个大去处,本地前往临高做生意客商络绎不绝,每天还有许多大陆上来得客商在神应港转船前往临高。 “如今在神应港里有高广船行的一个外柜。凡是想去临高的在在柜上买票就能搭船前往了,很是便利。” 临高当地出现了本备上少有的景气和繁荣,这显然也和澳洲人有关。吴明晋做了好几年临高县令也没这个局面,大铁船来了一年就突飞猛进,要说这里没澳洲人的事谁也不信。 汤允文决定自己亲身去博铺看一看状况。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总有不可靠的地方。到时候再做定夺。 这才有了他扮成汪民,亲自驾船出海探听虚实的一幕。 “升帆,到昌拱湾去。”汤负五文吩咐手下。 昌拱湾就在临高角的西面。是临高的传统淡场,作业的渔船很多。海面上船帆点点, 没想到充作向导的船老大却摇头道:“副爷!不是小的不肯去。这临高洋面上打鱼是要有个叫“许可证,的东西,还要领一面小旗挂在桅上。小的没办过。船过去一下网澳渊人的快船就要来盘查了,轻则没收淡获,重得连船只都要没收呢 “这许可证是这么回事?。 小的也是听说,领了旗子才准在临高洋面上捕鱼,每天要缴纳淡获的五分之一作为捐税。” 汤允文点点头,澳州人果然生财有道。临高这一带的海产淡获很是丰富,把持了这里的地盘勒索渔民,这笔收益局很是可观了。他自己每年也能收到全岛各地淡主孝敬的银子三四千两以上。 “既然如此,下网捕鱼就不必了,把船再靠近一点就是 船老大无奈。他不知道汤允文的具体身份。但是他们是白沙水寨里的官军军官这是确凿无疑的。这号人,吃水上饭的人自然是惹不起的,又贪图许诺的“多给银子。的好处,便冒险把船往临高角而去。 船在大梧的推动下悄悄的靠近临高角,此时正是渔季,洋面上渔船很多。这只双桅渔船悄悄混入船队毫不起眼。 船老大却很是担心,不时得东张西望,还催促他“紧快些”。汤负 问暗笑这船老大的胆子太这许多船,所谓的澳洲人怎么看顾得过来?也自顾自的用望远镜朝向临高角观察。 临高角这地方,汤允头率领巡船经过至少几十次了。这里是一条天然的乱石大堤。上面什么也没有。 现在临高角上却已经完全改观了,深入海中的顶端部分,修筑起了一座圆形,外面又有多处凸出的棱堡。炮台不高,但是修筑得极为结实浑厚。通体都是大石砌造。墩台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门巨大的铁炮。看模样比朝廷买的红夷大炮还要大出不少来。 临高角上又修筑了许多栈桥,全部是用大石铺成,犹如大道一般宽平。上面靠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堤岸上人、车往来。好不热闹。堤岸上还造了许多制造的一模一样的有大木轮子的高高木架,伸出长长的吊臂来回吊运货物,似乎是挂操一类的东西。 汤允文暗暗心惊,且不说这大炮的威力如何,光在这临高角上修起如此坚固的一座墩台,还有这些石造的栈桥 ,若是官府来办,就算钱粮充足,后顾无忧,按他的估计至少得二三年的时间。 “大人,烽键”。旁边他的亲将张文小声提醒他。 烽娃也变了模样。原本这座烽烃不但表面的砖石脱落大半,有的地方已经泥土崩塌,上面还长满了野草和小树,犹如一座小土山了。现在。烽堪已经遍体重新砌上了砖石,树木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顶部盖了小房,上面模模糊糊的看得出有一尊很大的铁炮。 汤允文感到奇怪:烽火台上固然视野开阔,能观望的极远,但是在上面架设铁炮似乎没什么意义朝廷买来的红夷大炮,最大也不过打上四五百丈的距离,而且根本就没了准头。这座烽蛙离博铺这边的海面有五六里路,大炮一响,炮弹岂不是要打在陆地上么。 难不成炮弹能打到海上?这么说这大炮的最少也能打得五六里远了!汤允文是有实战经验的武将小又和欧洲人打过交道,与舞文弄墨的。乱写火器战法的文人不同。他知道所谓的西法大炮“远及十里。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但是眼前这伙澳洲人却有这样的重炮!想到这里不由得胆寒。自己舰船上最大的大炮。也比不上佛朗机人的红夷大炮。要是到博铺来讨伐澳洲人,估计没挨边就给打得稀巴烂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初听了蒋有龄的话。要是来真来讨伐。打个败仗是轻得,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转念过来,他的心情又变得很是沉重。看这局面,澳渊人打得是和过去佛朗机人和天启年的红毛人一样的算盘,准备在博铺这里筑城,长期居留了。要是这样的话,朝廷迟早是要下旨讨伐的。 不过今年是不会的了,汤允文想,最近东虏突然绕道蒙古入关。连陷数城。兵锋直指遵化,京师震动。朝廷这会大约是没功夫来料理此事。若是地方上进行围剿的话,多半是广东福建两地的会剿”,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绷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八十六节 府城 品上大对离开此地是求户不得,卉紧关照年下搬舵升帆,牡引海驶去。正在这时,只见海面上浪花翻腾,两艘淡轮正在进港,这两艘渔轮最近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改装,正在进行海测。改装工程拆除了上面的淡业生产设备和部分对本时空来说过于先进的航海、电子设备,加装了武器,设置了专用弹药库,扩大了油箱和人员住舱房。还在关键部位安装了装甲,使其和它的“巡洋舰”地位相称。 汤允文看着之后这钢铁战艇威风凛凛,机声隆隆的从舷外五百米处开过。即不顾风向,也不管潮流小没有帆桨却行驶如风,洋面宛如坦途一般随意行驶。不由得面色发白,脱力般的一屁股坐在渔网上。 “大人!”张文急忙过去搀扶起他来。 “不要紧!”汤允文一摆手,“快回去!” 汤允文坐了一会。定了定心神才站起身子下到舱房里坐着,只觉得满头虚汗口引坠渔轮给他的刺激比大铁船更大,铁船无外乎是一斤。“大”再者他不相信这个庞然大物能够自己开动。但是这渔轮却是他亲眼所见的。对手有这样的船只,在海战中能有多大的威力,身为水师将领的他很是清楚。 “这船好厉害。”张文也年舌。 “这是铁快船。”船老大说,“也是澳洲人带来的。” “这么说他们不止一艘大铁船了?”张文紧张道,还有铁船? “当然不止了。”船老大很是得意道。“除了铁快船,我见过他们有一种船帮很低的大船,甲板很平,原来上面装满了大铁箱,不过现在上面只有一个大挂格船大老比划着,“有人还见过澳洲人有一种方头的船,不用进港,能自己上下沙滩,船头还能打开,打开就一个跳叭” “荒唐!”张文不由得评论道,“船头能打开,在海中不是要沉下去了?” 船老大笑道:“副爷!这是大伙的传说小的也没见过,到底是不是这样就不知道。” 汤允文对这船头能打开的船不感兴趣,他毒关心的就是这“铁快船”了。问:“这伙澳州人有多少铁快船?”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船老大说,澳洲人的船只,全都停泊在博铺港另外一侧的专门的码头上,一般的船只不许靠近,水面上时时刻亥有小艇巡逻,不许越界。 ”有好看热闹的,非要靠近了去看,都给抓走了凡是被抓的没一个放回来的。 ”船老大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听说是给澳洲人当苦工。” 大约想到自己这次载运军官来探视博铺的行为,要是给澳洲人发现了大约也是一样的下场,船老大站起来拍拍屁股,连连呵斥船工,要他们赶紧摇精快走。 “大人,这铁快船倒是棘手” 汤允文点头。他思量要迫使澳洲人撤离临高。靠武力征伐是必败无疑的。只有沿用当年澎湖对付红毛人的办法,大军临境,以力迫和。澳洲人远途而来,毕竟船少人寡小虽然大肆搜罗本地莠民充实力量,到底规模有限。己方以十倍、二十倍的优势来示之以威,不愁对方不知难而退。 万历末年红毛人到澎湖的是三条大舰,官军将其迫走出动战船五十条;天启四年二次入据澎湖的的时候,红毛大小战舰不过十多艘,陆战兵力不过八百人。俞咨皋带领一万多人与其相持八个月才迫使其退走。澳洲人现在的实力和规模,远在当时的红毛人至上。 以他的估计,要驱逐盘踞博铺的澳洲人。就得动员不少于万历、天启年间二次驱逐澎湖的红毛人的兵力规模。动用的兵力少说也得上万,战舰五十艘,才能在博铺周围将澳州人长围,迫其退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俏光穿着一身小商人的衣服走在琼山县的县前大街上,他正要去拜访一个人。而这个人又和他来此地的计划有莫大的关系。 穿越集团在临高的统治正在深入,在全岛的重要资源点开分矿的计划也在实施中,下一个步骤就是对全岛的州县进行渗透和控制。旧酬! 全岛的其他井县,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无重要意义。执委会认为,关键就是琼山县。琼山县是琼州府的首县。进出海南岛的门户,全岛的政治、经济中心,是大明的统治核心所在。又是全岛唯一一支有战力的机动兵力的驻屯之处。 明军若要开展对瓶品了事围剿,泣甲是大军渡海集结的必经?地;穿越集“世双动统一全岛的战争,也必须击溃白沙水塞的驻军,攻陷海口千户所城,占领琼山县城,全岛的其他州县基本上可以传拨可定。为此情报委员会将现阶段情报和渗透工作的重点放在这里。林亿光的任务就是利用现有的关系。在琼州府建立起情报网络,重点是要渗透到当地的官府和驻军当中。掌握驻军状况和动向。 琼山县市因为是附郭府城的关系,比临高要大得多。县城坐落在大英山和抱秤山的山麓下,依山傍水而建。地势较周围要高。美舍河流经它的南门和东门,形成一道天然的护城河。这和临高的筑城的倒有相似的地方。 此地即是府城所在,大陆上来的人员物资又大多在此集散,故而商业相当繁荣,东门、西门和南门外的大街两旁云集着许多店铺和住家,很是热闹,还有海南很少见的手工业作坊。许多简单的初级工业品整个海南岛就只有在这里才能制拜 因此这里人口住家也稠密地多,街道上熙熙攘攘看上去有点象电影里的古代县城了。 但是一进到县城里却和临高一样见不到多少商业和居民的身影。大街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衙署:琼州府衙、海南分守道、布政分司、军器局、琼州府学、琼山县学”几乎看不到民房的影子,更不用说商业机构了。只是在东门关厢有一处集市还显得相当热闹。林悄光打听了一下,这里也叫“东门市” 林俏光对这奇怪的局面很是不解,为什么这堂堂的府城规模如此之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衙署之后就没多少面积了。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有为居民的住宅区和商业区留出空间来,反而是城外熙熙攘攘,形成人口的聚落。他不知道古代海南的城池与大陆上的城市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内地是先有人后有城小即城池是在人口集中到一定密度之后才出现的;海南则先有城后有人小筑城是为了驻军和行政需要,换而言之不管是琼州府城还是临高县城小其本质就是军事城堡。筑城的目的更多是出于防御原住民和匪盗的攻击,显示朝廷的统治权。 慢慢得这样城池成了安全的保证,百姓们就在城池周边聚集起来了,形成了聚落。因为城市本身并没有为居民做过规划,面积普遍很很难再容得下不断增加的民房,所以就连琼山县的著名人物丘睿和海瑞的故里都在西门外。 穿越集团在琼山县城外的神应港已经有了一处落脚点,是起威的开设的一处客栈,除了有客房之外,还附设规模很大的货栈和高广船行船票代理点。服务的对象是在本岛收购土产的商人。他们在海南岛上收购了各种土产可以暂时寄存在这里,再通过高广船行办理货物托运手续。因为手续便利,运输稳妥,现在从琼山出口的货物,有三分之一是高广船行的船只在承运。 林亿光嫌落脚在客栈里离城太远不方便。便带着手下以商人的身份住到了城外的一处小庙内 这种庙宇规模不大,但是住出和饮食收拾的很是净洁考究。不但住着方便,而且很是清静。完全就是当时的”高级旅馆” 他出手大方,一到就丢出十两银子来包下一处小院。安顿下来。把随身的刨电台架设起来,和临高总台建立起无线电联络。每天他都要出去转转,按照一张名单去“拜访”客人。 说是“拜访”其实并不确切。有的是真正的拜访,到门上投帖子请见的;有的则只是在外围打听消息,并不真去求见。 这些人九流三教,做什么的都有,林亿光握着的名单,实际上就是从芶大芶二的文书资料里破泽整理出来的他们在琼山县的关系网。他准备将这个体系接收下来。 林俏光在与芶家有合作来往的名单上圈选了大约二十个人一通盘接收关系网没有必要。按照穿越集团的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结束的时候将占领整个海南岛。到时候他们就是琼山县的统治者了。 他选定的人里的有有官府里的小吏、当地驻军里的小军官,经营店铺的坐商,还有往来于大陆和琼山之间的的行商,都是在最近的几年里能够在情报和贸易方面给穿越集团很大的协助。 第二百八十七节 讹诈 …此人当中,他最为看重的是海南分守道衙门里的当口矿叫本元,此人是海南本地的回回,芶家在琼州广州销赃路线上的主要人物,诸彩老等海盗掠夺来的大批赃物多数是经他的手操办销售出去的。芶大、芶二和他的书信来往很多,各式各样的黑材料足够让他被砍头十次。林佰光觉得自己掌握有足够的把柄来迫使他就范。 马本元掌握的销赃路线,林亿光并不看重,现在临高的商路已经基本上打通了。再增加一条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看中的是马师爷在分守道衙门的职务。有这么一个内线人物在,海南最高当局的一举一动,穿越集团就能提前知晓了。 林佰光知道自己直接去求见马本元是绝不会见到他的,这种人疑心病极大,从不轻易见不认识的外人。他就把从芶二家抄来的物件中将马本元当年作为寿礼送来的一尊镶八宝银寿星作为礼物呈送上去。 这件真件的礼物让子本瘾华了一是他送给芶二的礼物,怎么忽然出现在眼前了?自从去年芶二狼狈逃到琼山,哭诉庄子被人剿灭之后,他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见到此人了。 当初他毫不客气的把芶二给赶走了,甚至连那三千两销赃的银子都没给他,倒不是他要黑了这笔银子,当初正是他给诸彩老牵得芶家的这条线,算是半个保人,如今这窝主居然给人端了,什么也不剩下,诸彩老要是迁怒与他,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他可吃罪不起。这笔银子起码能让诸大当家的怒气平息一点。 芶二被他赶走之后,马本元一直提心吊胆,他在琼山县也算是个人物,但是在诸彩老这样的海主面前连个屁也不是。 幸好诸彩老自己麻烦缠身,除了派人来问了几次芶二的下落之外,没找他的麻烦。不过,他也从诸彩老派来得人口中知道了端掉芶家庄的是海上来的一股新人马,他们自称澳洲人,驾着铁船而来,火器很是厉害。马本元暗暗叫苦,澳州人和诸大当家,看起来一个也不是善茬。 最近他得知诸大当家已经在福建战死。这让马本元松了口气。要知道这大半年来,诸彩老的手下一直在到处寻找芶二,他深怕哪一天找不到芶二会找他来出气。 现在这寿星出现在他眼前,莫不是芶二也知道诸彩老已死的消息,所以才会找上门来要这笔销赃的银子? 马本元思索了一下要不要黑了这笔银子,来个避而不见。反正芶二现在已经是丧家之大了,除了一个儿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实力。他要敢在琼山县闹事自己一指头就黑了他。 慎重起见,他问了一声:“来人是芶二么?” 看门的佣人是他的心腹,主人来往的狐群狗党自然全都认识。 一问之下,来人却不是芶二,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说得一口奇怪的琼州话。马本元摸着下巴正在狐疑间,忽然一激灵: 来得是澳州人吧! 这个想法差点没把他从椅子上吓下来。心道澳洲人来找他做什么?他和澳州人之间没有过来往,也没有过节。 但是这银寿星 马本元心里很清楚,芶二从庄子里逃走得时候,只会带金子银子之类的细软,绝不会带着这么个礼货跑路。此物只可能落在澳州人的手里。 澳洲人找上门来所为何事?马本元有心想不见,但是想到这澳洲人既然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有备而来 连自己送给芶二的银寿星都找出来了 自己还是见一见,看看虚实再说。 “学生与尊驾素不相识,不知道大驾光临,所为何事?”马本元见来人很年轻,气质沉稳,看上去颇有城府,一时间摸不清他的底细,很是客气的问道。 “敝姓林,从临高来林佰光微笑道。既然要吸纳他为穿越集团服务,就无需遮遮掩掩。 马本元心中打了个突,看来果然是他们! 他小心翼翼道:“尊驾是澳洲人吧 林亿光点头道:“正是说着他递上一叠薄薄得的纸片。 这是一份账本的抄件,而账本本身是根据芶家兄弟那里抄来的材料整理而成的,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马本元为诸彩老等海盗渠受销赃的账目。有日期、有数量,清清楚楚。而且最后一笔还写得很清楚,有三千两银子为诸彩老的销赃的款子没有结清。 马本元看到这份抄本,立剪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才道: “学生和芶家兄弟确实有生意来往,不过是为他代销些货物而已”。旧一二二力的摆了摆弄,“货物是诸彩老等人的赃物,在,栅叭珊情 “马先生”林亿光满脸堆笑,“在下不是官府,不管这种事情。” “是,是,承情之至。”马本元道。 以他的经验,当然知道下面对方要开出盘口了,“不知贵众那里有什么需要学生效劳的?” “只想继续和马先生一起合伙而已。”林亿光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多半了,微笑道,“共谋大计林亿光想这马本元是个聪明人,自己手里有足够的牌逼他就范。无需弯弯绕。当下将他的要求一一说了,马本元原本还算是坦然的面色,越听面色越难看。半晌才答道:“此事太为难了 林俏光道:“先生不过是把衙门里吐到的看到的事情通传给我们一声就是。我们自然有人和先生联系 马本元还是迟疑着摇头,这种勾当等于是给澳洲人当坐探。在衙门里为人通风报信不算什么大事小但是澳浙人的行事他多少知道些:这伙人在临高筑城修路,招降纳叛,迟早要闹出大乱子的!自己给他们打探消息万一给发现了就是杀头的罪名! 但是林亿光的威胁也实在吓人 特别是这账本。太有杀伤力了。诸彩老最近刚刚被剿灭,官府清剿海盗的劲头还没过去,这东西一丢出来,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林亿光见他决心动摇,又告诉他。那三千两银子他可以留下,过去为海盗们销赃的事情以后可以继续做,其中的佣酬穿越集团照给。 这个诱人的条件让马本元最终答应了下来,实际上他也无法不答应,答应了起码每年还能入手银子,不答应的话,这账本还有落在他们手里的书信就是自己勾命符!至于这坐探如何去做,则是今后的事情? 林俏光见他答应了,便把联络方式告诉他:在正常情况下,每个月的某一天他会派人和他联络一次。地点在西门外大街的一处茶馆里。 “你只要坐在那里,自然有人会和你联系林亿光小声道,“来和你联系的人,会带一支碧玉烟嘴的水烟壶。衙门里和城里城外有什么消息,你只要说给他听就可以。” 这倒不算难事?马本元想。 “如果我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他会告诉你?。林亿光说。 马本元点头。 “万一什么时候你需要马上见我们的人。你就去五公祠,在大门外石台阶旁边丢一只破草鞋。然后就到茶馆去等着,自然会有人来和你见面。” 马本元心中浮起一股寒意。倒不是这法子如舟的高明出乎意料,而是能这样做就说明澳洲人在府城里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手,说不定外面就有澳洲人的探子在盯着自家的宅子。 “有时候我们会紧急找你。我们会在你家门外墙上画一个圈。你见了就到茶馆去,有人会和你联络 林俏光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他在琼州府一个人也没有,所谓的琼州站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不过这套说辞倒是起到了威吓马本元的目的。 顺便招募了马本元之后。林亿光的拜访又持续了几天,在他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敢于拒绝他的要求 黑材料的杀伤力很是有效。这批人不怎么可靠。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才为穿越集团服务的。林亿光只是把他们作为情报的来源,真正的情报工作还得由临高派出的情报人员组成。 他有一点比较担心,那就是琼州府的锦衣卫人员。按照惯例:府城里有锦衣卫的派出机构,有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等大小官员。一般人受电影电视的影响,对大明的锦衣卫、东厂、西厂这类特务机构都是如雷贯耳,不免有些畏惧之心。林亿光也不例外。 不过,芶家的关系网中却没有锦衣卫人员的名字。这让他有点奇怪。芶家搞得窝赃、销赃和贩私盐这些买卖。都是极有油水的黑买卖,以锦衣卫这样权势熏天的机构来说,平日没事还有找事搞银子,不可能不来分一杯羹。 在芶二箱子里查获的贿略底册里,只有在三节两寿的送礼底账里开列了琼州府的锦衣卫百户小试百户的名字,在真正有大笔贿赔的底册里反而没有他们的名字。 以下在红口字之外,不计费 注:海南道到底是叫兵备道还是分守道,这个海南道在明末是否还存在。本人没查到确切的说法,有些资料只注明琼山县城内有海南道衙门。 第二百八十八节 用人 一允明什么呢。林伤光想,要各众几个锦衣卫的官奉曰刚泓,没有被芶家拉下水。要么说明芶家认为这几个人无足轻重,不会碍他们的事。 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林亿光可有点吃不准了。此时无暇顾及。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布置。 接下来他开始着手建立琼州府的情报站。这个让马本元恐惧的组织其实还是一个空中楼阁,林俏光除了一纸方案和从情报委员会批到的三百两银子的建站经费之外别无他物。 驻当地情报站的的情报员来源,他决定先由自己来担任这个情报站的站长,具体指导当地工作。现在情报工作练班之类的短期练班是办了不少,但是学员的年龄普遍偏这样的人要他们来独当一面显然是不行的。 林亿光对执委会在关键性岗位只进行土著青少年培养很有微词。青少年固然有接受能力强,容易被洗脑的优点,但是一味的强调培刮少年儿童的结果就是在很多地方缺少可以主持大局的关键性干部。在他看来:人的忠诚度,并不是单靠洗脑就能完成的。 正如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要想让下属忠诚,现实好处要给够,心理上也要常常拉拢,最好还有一面理想主义大旗竖着。三管齐下,大多数人都能搞定。赤胆忠心未必见得非要孩子才能办到。 以现在穿越集团对待土著员工的态度和做法来说,已经使得他们形成了相当的忠诚度。唯独有一点,林佰光认为是不够的,那就是理想主义的大旗。 到目前为止,穿越集团还没有提出过一个明确的意识形态。用大明的外壳做伪装固然方便又安全,也能抵消不少土著的涉及“造反”担忧心理,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也失去了给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一个希望。任何时空中都存在着一大批不满现实秩序的人。他们充满了对现实的不满,渴望有所改变,但是他们又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但不足以登高一呼,连当个土豪的本事也没有。 如果有人能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这批人同样会爆发出很大的力量,来争取他们在旧秩序下原本得不到的东西。林伤光和招降来的海盗喝酒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到他们打听澳洲人未来打算怎么样?几乎每个人都巴望澳洲人有一天会举旗放炮,来个逐鹿中原,自己也好混介。从龙之臣,封妻荫子。 太平天国打下永安就迫不及待的称王封王,后人看来不免有过于猴急的感觉,可是当事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过了一回出将入相的瘾,而且充分领导层“把革命进行到底,小的决心,提升了士气。 现在执委会这样刻意模糊自己的企图,稳则稳矣,对鼓舞士气未克不利。很容易让大家陷入一种小富即安的局面。助《没有野心,如何能招揽能人?日本四岛上的织田信长还知道亥斤。“天下布武”的印章到处盖,让世人知道自己的野望呢。 这个思路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执委会谈谈。把意识形态的大旗竖立起来。再就是用人问题上,现在用人体制太严了,简直比当年的共产荐还厉害,对开展工作不利。 林亿光对用人的概念就是不拘一格,不管你是哪一种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就要用,当然前提是自己能够控制住他。他认为这才能体现出领导用人的水平,象执委会这样凡事先看是不是“可靠历史清白。的用人办法,他是颇为嗤之以鼻的。当然这样的看法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得。正如他过去在县里也从来不和任何人谈自己对县委班子里某些人行事风格的看法。 这次在琼州府设立情报站的配置人员,他选了高弟。 高弟论到资历,在全体土著员工中堪称“元老。了。而且在广州还当过一阶段的情报员,算是老资格的情报人员。人很聪颖,对市井道道非常熟悉,堪称是探子的最佳人选。 但是此人过于聪明灵动,加上资格老,身份又不同 从大明法律上来说,他至今还是文德嗣的家奴身份。当家奴,特别还是当执委会主席的家奴。这可是很能傲视他人身份。这么一来,不免有时候就露出骄狂之色来。自然也就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物。跟随黄天宇和刘三出差佛山回来之后,虽然佛山之行及时的揭破了芊芊的面目,立了一功。还得了嘉奖,但是在部门里却毫不显山露水的“靠边站”了,任云沁八二。培刮也没他的份一时有点落落寡欢的模样。 … 林佰光认为高弟此人有当情报人员的天赋,论及忠诚度也不差。落到如此下场不外乎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遭了别人的忌。这种人干工作很有动力的,只要多多的发给他勋章和嘉奖,他就会卖命。 林佰光认为,高弟比其他土著更有上进心,不可不利用。其原因正是因为他们一家“从龙。最早,但是现在混得却远不如后来者:他爹娘网到临高只是普通的社员,每天按照生产队长的安排派工到各地方去干活。后来才在萧子山的安排下调到小伙房当差。她姐姐算是稍有出息,也不是给王洛宾当生活秘书。显然这对高弟的刺激很大。 至于另一个是正是高弟去佛山的时候的同伴陈同。陈同是情报工作学习班第一期的高才生,一直在情报委员会实习,属于大家都看好的未来情报战线上的精英分子。 精英也好,狂热分子也好,林亿光打算以琼州府为舞台看看他们的实际工作能力。 他回到庙里的下处,陈同和高弟正在等他。林俏光出去的时候,故意没关照他们该如何如何,而且还每人给了他们一两银子的零用钱。 琼州府到底是比临高繁华得多的花花世界,他们又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原本就是好动的年龄,手里有了钱,又有空闲,能不能把持得住安静的待在庙里等他回来是个很简单的测试。 显然俩人都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回来发布命令。林佰光把他们叫到自己的屋子里。 第一件事情就是为情报站搞一个下处。这个琼州府情报站至少也得存在三四年,不能靠在庙里租房子过日子。必须有一个稳妥的据点。 起威在这里已经有了客栈,但是林伤光决定不把起威的分支机构纳入情报网络,万一情报站被破坏,对起威的负面影响太大,会影响其在其他地方的经营。再者穿越集团目前还没有对起威达到完全控股,很多事情尚不能让他们知道。 至于使用润世堂药铺的字号,虽然它现在差不多就是由卫生部门完全控制着,但是润世堂是临高的铺子这是回避不了的现实,用它的字号,会让对“临高”已经有所警惕的人产生怀疑 也不妥当。 他决定,就在当地收购现成的房屋来使用。 “高弟,你去设法搞一座房子来,不管是租还是买都可以林伤光道,“以后的情报站要用。” 高弟在广州经常在市井中打滚,做这种事情原是很容易的。但是他是广州土著,在此地开出口来就是外乡人。 欺负外乡人的陋习古今皆然,更不用说搞到房屋经纪的“房纤。多半是很不好对付的老混子。高弟能不能应付得下来,这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是,首长高弟问,“有多少预算?规模多大?有特别的要求没有?。 “预算不多,只有一百两。”林伤光道,“这是将来做情报站的房子,选什么用的房子由你自己看着办 林值光却认为为情报站找房子不仅要能说会道,善于应付。还得有眼光,只有对即将开展的情报工作有了通盘的考虑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这就是考验这孩子的本事了。 “房子不管是买是典还是租,都不是一二天能解决的”高弟说,“前后要有十几天的功夫”。 “搞房子的事情交给你了。由你全权处置。这是二十再银子,给你做这些日子的活动经费林何光故意不给冉任何指示。完全放手。 高弟办砸了最多浪费点银子,任用错了一个人,后果就严重多了。情报工作中人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是,我这就去市面上看看。” 布置完买房子的任务,他接着吩咐陈同去打听一个人。 “此人名叫海述祖,是本地的世家。你去把他家的情况详细的打听出来说着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这是你的活动的经费。” “我这就去。”陈同老诚的点点头,把银子接了过来。 海述祖是本地的望族,海家在这里名气很大,要打听他的的情况,不需要花多少钱。不过情报有大路货也有珍贵的内幕消息。这就看陈同收集情报的本事如何了。 “给你十天时间。” 第二百八十九节 深入琼山 蒜甫光给这两个人的活动经费很是宽松,想看看他们丸几四虹费使用的态度。到底是到手了一大笔钱就会乱花,还是知道该如何用钱。 如何寻找落脚点,如何搜集情报,如何使用活动经费,这都是培刮班上教损过的,能不能学以致用就看这一次实践了。 布置完任务,林亿光亲自在对府城内外环境和海口千户所城附近进行了初步的实地查勘,还远距离的观察了白沙水塞,观察了海口的防御体系 整个海口的防御,以本时空的标准有相当的水准。林亿光因为走得是仕途,对历史著作也稍有涉猎,但是多半是资治通鉴之类的作品,对历史细节的部分不感兴趣。。日之后出于工作需要,也开始涉猎这方面的内容,对明代军事略有所知。 白沙水塞并不仅仅只有白沙港一处,还在东营、芒了两个港湾分设营寨,在神应港周围形成互为犄角之势,和陆地上的海口后千户城和府城以西、以南的多处堡垒形成综合防御体系。拱卫琼州府。 整个神应港、海丘后千户所城附近,烽缝、墩台、堡垒林立。港内巡船穿梭往来,岸上也到处设有拒马,有士兵巡逻放哨。守御很是谨慎。 海口是整个海南岛的水陆力量中心,又是重要的海防前线中枢,有这样的规模不足为奇。 不过,林亿光认为:以穿越集团现有的兵力要击破这个防御体系并不困难。如果预期在五年后再进攻,那更是易如反掌。 砖石结构的炮台,到处可见的老式的萄萄牙式的提膛炮甚至还有虎蹲炮、碗口炮、竹节破落户之类的更老式的火炮,仿制的新式西洋火炮还不多。即使按照本时空的军事水准来看都已经落后了。 看来,明政府在广东的军事改革还没有惠及到海南的海防。不过就算这里的墩台都由十七世纪最好的西方军事工程师来建造,火炮也全部换成红夷大炮,在穿越集团的武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林俏光转了一天之后心里有了底。他心想,其实拿下整个海南对现在的穿越集团已经不是问题。难得是占领之后无人统治也缺少驻防的军队 打胜了也不能稳固的占领下来。 回到庙里之后,他给临高写出了第一份报告,在报告中他认为:琼州府的情报站可以作为一个情报机构刮练人员的“实刮基地。”这里的社会环境相对简单,面对的明朝统治机构也比较弱一旦有事,救援起来也容易。 另外一个则是将此地作为对广东情报工作的跳板地区。现在的广东工作是由广州站进行的。林亿光认为广州站承担的经济任务过重,而且郭逸等人在广州名气很大,再进行大规模的秘密工作风险很大。一旦出问题,对穿越集团的经济会有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建议将除了珠江三角洲地区之外的情报工作从广州站中分离开,由琼州站来实施,广州站只负责支援。 至于林亿光在此地的掩护身份,他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在琼山县开设一家粮行。穿越集团在雷州入股了粮行的买卖。可以从那里调熟手的掌柜和伙计过来,业务关系也是现成的。拿来做掩护最为合适。 米是大家都需要的日用物资。临高现在可销售的新商品很多,几乎每一样都能在这里打开很大的市场,但是林亿光不打算在这里搞什么商业奇迹。他只需要一个掩护身份。让他能够自由的来往广东各地进行活动。所以任何和“临高。沾上关系的商品他都不算经营。 至于规模,无需太大。有一千石糙米的资本就行了。正常做做买卖就是。至于将来穿越集团控制了全海南岛,粮行作为影响粮食流通领域的重要设施,还能继续发挥作用,不会浪费。 高弟和陈同连着出去了几天小每天早出晚归,林悄光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谋划着未来的情报活动,不去问他们进度如何。这天,高弟先来回报。他找了好几处的房子。 林亿光听他逐一把房子的位置、结构和特点做了说明,还包括成交条件。 高弟看上的房产一共有三处。均在城外,都是一二进的小院子。三处都可买。也可租。二处价钱适中,一处在西门外大街上。因为有沿街的柜房,价格要高得多。 “这处房子有三开间的门面,前院很大。能做堆栈,若是用开买卖做掩护是个合适地方。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很安静,开后门出…二卜高弟说,“价格比您说得预算要大,可是政世“猜件来说价钱不算高。” 价钱是二百八十两,包括给中人、保人的“规费”以房屋的状况来说这个价格的确不算离谱。 林俏光见他风尘仆仆,说话也有些嘶哑,知道这几天在外面奔波必然是费了不少口舌。不过成绩还算不错。而且他找得这处房子也符合他的需求。看来高弟这人不但能很好的执行任务,还能主动去想如何更好的完成任务。这就难能可贵了。 陈同汇报说海述祖是海瑞的裔孙,因为受荫于乃祖的名望在琼山县算是当地的借伸。不过海家的家境很一般。为了要顾及先祖的名望,海家在地方上的一贯奉公守法,从不搞歪门邪道,只靠着一点祖产过日子,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颇为窘迫。海述祖一直尝试着经商致富。最近在宗族、亲戚、朋友里集资造了一艘大船出海下西洋去贸易。不过听说半路上遇到了海盗,船货全部被抢走了。只回来了管事和一些水手。债主们纷纷上门来吵闹,为此他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海述祖的这点事情。林亿光大多是知道的他的船和货现在都在临高,处于海事法院的控制之下。当时叫他的管事回去要他亲自来取船,几个月了还没去取。看来这海述祖的胆气不大。听说有债主上门吵闹,林亿光露出了微笑:只要有了外在的压力事情就好办了。 至于海述祖的家长里短,陈同也打听了一些。总得来说,此人很是普通于是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只不过对财富有较之于常人更大的渴望而已 这大约也是明末许多人的共同特点。 “他家有个下人是广东梅州的。”陈同说,“和我是小同乡。我已经和他认了老乡,以后出入海家就容易多记” “很好。”林亿光点头表示赞许。 至于花费情况,高弟花了十几两银子,据他说这些银子都用在结交“中人”上了。还有就是为他自己购置子干绸缎衣服和雇用轿子的费用。 “若没有几分场面。事情也不会办得如此顺利了。”他解释自己的开销。有 “活动经费给了你,你怎么花是你的事情。只要合理。”林亿光道,“可是这你这了支也实在太模糊了。看陈同的” 陈同只花了四两三钱银子,却拿出了详细的开支表格,从请人喝茶吃饭到送只的一双鞋子,一一列了出来。比起高弟的许多条目下只有“应酬费”三个字的开支列表要清楚多了。 “活动经费虽然完全由你支配,但毕竟是公款。”林亿光教育他们,“最要紧的就是个全公,字。公款无“私”我们丰得是情报工作,过手的银钱多。花销的地方也多。愈是这样,花钱就愈要明白。哪怕一文钱都要花得清清楚楚。你们可明白?” “是。” 林佰光停下来审视了下两个少年:“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固然重要,但是学会在工作中保护自己更加重要。平时不在细节上多主意,对景了就会说不清口到时候你喊冤都来不及!也没人信!” “是,我们都记下了。”两个人点了点头。 “好,高弟你出面把房子买下来吧,就要西门外大街的那处。”林亿光说着从随身的铁皮小箱里取出八十两银子,“这是定钱,余下的,等过户交割的时候再付清。” “是不是花几两银子,过户立契的时候请琼山县的户房立个案,请一方大印盖一盖。”高弟建议道。 这是极稳妥的法子,虽然在林估光看来有些多余再过个三四年这琼山县衙门都没了,要它来立案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高弟的想法很缜密,值得鼓励。 “好,就这样办。” “好嘞。” 琼州情报站就这样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办了。林何光自己不准备当掌柜的,他根本不懂粮食生意,就由情报委员会从雷州糖业调来。大昌米行的老板朱福生很乐意把自己店里的伙计推荐出来当掌柜和大伙计,并且表示愿意和这家“万丰粮行”建立业务联系 从大昌过来的掌柜和大伙不参与情报工作。情报工作由从临高的刮练班里调来的学员负责,他们充任伙计和佣人。内外两条线,便于管理和保密。 , 第二百九十节 篾片 小左威调来,二兰名镖师作为护们和粮行的伙引忤,只负责自己的专业领域,不搞情报工作。起威毕竟还只是一家合资企业,穿越集团虽然在财务和管理上对其有了有效的控制,但是从业人员毕竟是从旧社会过来得,没有经过穿越集团的“净化”处理。可靠程度还略逊一筹。 不过,镖局的人,敬业精神还是足够得。负责保卫工作绰绰有余。林亿光向来认为情报人员主要靠大脑和眼睛来办事,而不是拳头。 高弟头脑灵活。能说会道,林佰光让他当了粮行的“跑外管事”也就是现代的业务主管,陈同老诚可卓,充当”内宅管事” 至于林亿光自己,则是“东家” 他的身份是广州来的商人。在此地弄粮行。所需要的一应材料全部由广州站负责搞。 为了符合他的身份,经过执委会批准,给他配备了二名“丫环”这二个女孩子也是情报刮练班出来的,她们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充当报务员和泽电员。 “这可是你的工作人员。不是你的“生活秘书,喔。”胡青白在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开玩笑的对林亿光说。 “我会干出这么无聊的事情吗?”林亿光嗤之以鼻:别以为每个妥人都把生殖器的需要看得无比重要。 胡青白却没听出他的意思来,摇头晃脑的说:“按理说你是个商人。家里没有老婆说不过去小 “这你就错了。”林亿光说。“大图书馆史料组的那伙人说,中代的店铺掌柜、店东,向来是不带家眷的。再大的老板,老婆都是丢在家乡,几年回去一趟的。” “要我这么有钱了就不愿意当这个活鳃。赚钱不就可是为了享余, 林亿光没有接他的话茬,在他看来胡青白不了解事业才是男人的最大的兴奋点,玩女人得来的快感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时的欢愉。 办了手续之后,他又到政保总署去了一趟,办了交接既然他现在当了情报站的站长,从工作体系上来说已经脱离了内政委员会的领导,到了情报委员会的管辖范围里。这敌工部长的工作得暂时请辞,免得耽误了工作。另外,还要参加一个小小的仪式。 在政保总署的会议室里,全体工作人员一起出席,个个都穿上了整齐的制服,束上武装带。政保总署穿得是元年式海军制服,只是把领章换成了蓝色。 “各部门:因林亿光同志在敌工工作中做出的巨大贡献。为表彰他的先进事迹,特通令嘉奖…”穿越者全体大会执行委员会会主席:文德嗣。一六二九年十一月。” 冉耀宣读完嘉奖令之后,林亿光很正式的敬了个礼双手接了过去,会议室里响起来了一阵颇为热烈的掌声。授子个人的主席嘉奖令这在全部门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当然了,以林悄光的功绩来说,这也不为过。 “可惜没有勋章,一等功二等功这种教法又太简单。我都不好意思投给土著人员。更别说给你了。所以就申请了个主席嘉奖令。”冉耀表示抱歉。 仪式结束之后,冉耀和林亿光在办公室里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将敌工部的工作交接了一番。林亿光要求把部分敌工工作带到情报站去继续下去。包括到广东进行情报旅行。搜寻林淡和徐成的家属的工作,以便继续搜罗诸彩老的残部。 “这部分工作可以移交给你。”冉耀说。“我会和情报委员会协调。再给你一个单独的电台呼号。你可以继续单独向政保总署汇报,要求协助。” “这太谢谢了。”林亿光说。接着又向冉耀交代了招募来的诸彩老残部的思想动态和要注意的方面虽然这目前已经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但是他和这些人的私交很好。掌握到了大量第一手的思想动向。现在他要离开临高一个阶段这方面必须要有个说明,免得走了之后无人接手。 他提出要一个人。不过这人算是“政治犯”虽然也在劳教队里干苦力。掌握治安力量,负责管理劳改事务的独孤求婚却无权管辖一不经过政保总署的批准是不能放出来的。 “喔?你要谁。” “贺新。” “这个软蛋?”冉耀很是意外,贺新这人他知道,虽然是海盗。却是典型的纨绔。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上位的怂货。要说有啥专长也谈不上。 “贺新此人留在临高没什么用处,当苦力他都不见得够格。但是到了我的手里却会很有用。”林估 “小好吧,就给你冉耀同意了。 林俏光之所以看上贺新,是在和施十四等人的打屁闲聊中得到的信息。 。要说这贺新。吃喝嫖赌。风花雪月,无不精通。是做蔑片的好材料。”施十四拿他作笑谈”“平日里陪着大头目们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就是一打仗就拉稀,最怕听炮响,连中军都不愿意待大掌柜有时候还得亲自上阵呢。他一天到晚混粮台。” 原来贺新是福建一家鱼行的小开,父母去世之后无心经卓家业,没几年吃喝嫖赌就把家产败个精光小走投无路只好投奔自己的表妹。 靠着能说会道,吃喝玩乐的本事,在诸彩老集团里也混出了个小的局面,实际上也就是充当掌柜们的清客蔑片一类的人物。 这人既然是个蔑片清客的料。对自己就有用。林值光的远大志向是要深入大明社会。当然深入大明社会不是说要深入到大明的屁民中去,而是交接本时空的富商、官僚之类的人物。待人接物,场面上的应对,林悄光自信手腕足够。不过,本时空的腐败花样,他还不甚了解。贺新既然对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倒是一个帮手。 他又不露声色的旁敲侧击的打听贺新的事情。施十四等人倒也不怎么讨厌这个“小小白脸”此人虽然是个靠着女人的关系上位的蔑片,但却不是什么难弄的奸猾人物。 既然不是奸猾的人物,就好办。林亿光想。只要贺新的和还不坏,倒不妨动动脑筋,收服了他。 当下开具了释放证件。林亿光关照跟随他一起回临高办事的高弟,先在博铺的留置营地里准备一间单间,备好衣物和个人用品。 他自己,坐上去南安的公共牛车,到了南宝劳教营。 自从在南宝开矿之后。原先设在百仞采石场的劳教队就迁徙到了南宝继续设在穿越集团的中枢附近就不合适了,再者在百仞滩这样人烟稠密。建筑密集的地方放炮开采石料也很不安全。 林值光通过了架设在壕沟上的吊桥,深深的壕沟底部栽满了烤干的竹枪,壕沟后面,是一道铁丝网小围绕着二三十栋砖木结构的长条形房屋。四周竖立着木结构的塔楼。 铁丝网的中间的空场上,竖立着一座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的木台,上面有奇形怪状的架子。挂着铁制的镣铐,林亿光想这玩意不问可知是刑具。难怪土著们听到这个地方都要闻风丧胆,显然此地很不讲。人权 符有地听说来了个首长,赶紧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 。我要贺新,马上带他出来,我要带走 符有地为难道:“首长!这人属于“无期限,的重犯。重犯这会除了病号都在采石场里干活。是不是等他们晚上收工回来,我再派人把他给您送来,” “我现在就要提人。”林俏光说。 “那得麻烦您跟我去采石场走一趟了 劳教队的采石场设在离开营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下,这是劳教队专用的采石场。设有监视的塔楼,布置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组成的警戒线。三四百个囚犯正在山坡上收集运输着爆破下来的碎石。为了保持卫生和容易识别,头发胡子全部被剃得精光。他们几乎是身无寸缕的在干活,全身上下只有一些布片,不是用来遮羞,而是保护身体不被石头擦伤。 每一队囚犯,都有一个监工模样的人,腰插标记着号码的彩色小小旗,手持藤鞭在督工。 这副场景让林亿光想起了电影《斯巴达克斯》里的场面。这不等于是赤裸裸的奴隶劳动吗? “这里有女犯么?。 “没有,女人在临高是稀罕物,怎么能放到这里来糟蹋掉了。”符有地说女犯另有一处劳作地点。做得是仿纱整棉和硝皮的活计。南宝是黎区贸易的窗口,木棉、棉花、葛藤、大麻和皮革源源不断的从黎区运出来,轻工业部就在这里设置了一处初级加工厂。用囚犯劳作。 “把冶蚁曰曰驳凹囚犯带来符有地一声令下,手下人马上就下到工地上,不大一会就把一个灰头土脸,一丝不挂的囚犯带了上来。 。你是贺新?”林亿光打量了下他,除了肤色黑糙之外,看上去还算健康,并没有想象中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模样。 只是满脸都是灰尘和污垢。 第二百九十一节 贺新 补 是小的就是,一一,贺新被喊了几个月的,对牢已经有些迟钝了。迟疑了下才回答。 “首长您要他?”符有地笑道,“这小子就是一小白脸,干活烂得很。” 林佰光不理他,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前海盗头目。 贺新看这澳洲人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身子上上下下的看,不由得身子发抖 他对过去被审问的时候看过的所刚片还留有深刻的印象。 这个前海盗,前纨绔子弟,此时此刻全身元乎是一丝不挂,只有腰部有块遮羞布似得的烂布片,身上深深浅浅的全是藤鞭抽打过的疲痕。符有地这小子果然毒辣,难怪现在成了本县土著闻风丧胆的名字。林值光看符有地最近发福的肚子就很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里发了牢狱财。 不过这不干他的事情,职务腐败的问题让裔凡来慢慢的清查好了。 “给他先冲洗一下,换件衣服。”林俏光吩咐符有地。 带着稍微象个人样的贺新回到营地,林何光又命令高弟带他去洗澡。“净化”的步骤是用不着了,劳教队早做过了。 贺新盥洗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像样多了。这几个月来,他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日子,现在,又有人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了。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带他走的澳洲人他从来没见过,也不是自己奉诸大掌柜的命令来临高买粮食的时候见过的那些人。 想到诸大掌柜,贺新不由得一阵绝望 诸彩老全军覆灭的消息,劳改队里早就传开了。他原还不怎么相信,后来劳改队里又抓来了不少在琼州海峡抢劫的零晏海盗,其中也有诸彩老的旧部,这消息是实打实的了。 自己的大靠山诸彩老已经死了,这个澳洲人又要他出来干什么?贺新暗暗疑惑。他虽然当了十来年的“海盗。”打打杀杀的事是半点也没有,至于操船看星定方位这样的航海技术也没学会,只有一套吃喝嫖赌的帮闲本事。 难道是问他诸大掌柜的财宝的事情?贺新回想起自己被抓之后,曾经在一个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地方不知道被审问了多久,连诸大掌柜帮里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给问了个遍。 莫不是诸大掌柜死了之后,澳洲人垂涎于他的财宝?这事情他可真得一点也不知道。想到在小黑屋里被拷问的日日夜夜,再加上当初曾经被威胁“卖到西洋人的相公堂子里”贺新一阵腿软无力。 正在胡思乱想,把他从“地狱”里捞出来的澳洲人来看他了。高弟还端来了一盘子饭菜。 饭菜是检瘦营大伙房的伙食,当然不算精美,不过好歹有鱼肉贝蛤之类的海味,比起劳改营里顿顿糙米饭,咸盐管够但是没半点油星的杂菜汤相比简直就是珍暖了。 劳改营的伙食是营养学博士陈思根配得,保证囚犯们能够摄入维持其劳役活动的充分的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和矿物质,以便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样的强体力劳动中很快毙命。口感是完全谈不上的。 贺新看着不由得眼泪口水一起横流,但是这几个月来他被藤鞭打怕了,纵然美食在前,没有得到吩咐之前也不敢上来吃。 “先吃点东西。”林佰光道,“不用怕,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谢谢首长的大恩大德 ”贺新感动的差点没号啕大哭,赶紧趴到地上磕头 “磕头就不必了。”林佰光说,“先吃饭。吃完再说。” 贺新赶紧低下头扒起饭菜来。这种饭菜,过去他在海盗集团里是根本连看都不看的,现在吃起来却格外美味,想起这几个月来吃得苦头,不由得边吃边哭起来。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吃这么点苦头就流眼泪。” “小的,不敢”贺新边抹眼泪边大口的吞咽着饭菜。 “以后给我好好用心干活,亏待不了你 “是,是小人一定”。婆新的话被一大口饭堵了回去。 “你要敢不一定,就送你回去。”林亿光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贺新吓得连饭都不吃了,又趴下来连连磕头。 “起来先吃饭林俏光说,他回来之后专门跟了熊卜佑几天,出入县衙和本县的大户人家,学着有权有势人的举止言行。 待得贺新把饭吃完,高弟把桌子收拾了,林亿光才问道:“听说你很会玩?” 贺新一愣,这不阴不阳的“很会玩”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半晌才道:“小的平日里有些荒唐,好耍钱斗酒”。 “会玩些什么,都来说说。”林伤光怕他有顾虑,便鼓励他说出来,“实话和你说,我要去琼山做买卖,要借你这个才用用。” 贺新恍然大悟,原来这澳州人是要叫他来当蔑片相公。这倒是他的本行。不由得精神大振,他原是没甚心计的人,顿时脸色就松快起来了,当即夸口道:小的也不敢夸口会太多的玩意,不过踢毯、双陆象棋、抹牌道字、唱曲件件皆通,小的还能弹手琵琶。” 林俏光点点头,果然有 “专业技能。”问:“行院赌场可去得?” “不怕您老人家笑话”小贺新陪着笑脸道,“小的投奔诸大掌柜之前,衣食没个着落,便在行院里帮嫖贴食,广东地面上,上中下三等的院子,到处去得。还有许多相熟的鸠儿呢。” “可会写字?” “会小的念过几年私基,信也写得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当个清客林伤光道,“过几天我就出去做生意,你随我一起去。” “是,首长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伺候首长林亿光一听能离开临高,不由精神大振:离这里越远,也就离符有地这可怕的恶魔越远。 “以后你就叫我老爷。”林估光关照道。 高弟又推门进来,拿来了一个瓷瓶,这是他网从临高总医院取来的药,是润世堂最新开发的跌打损伤药,方子是刘三从抄没的皂班头子林长三家产里得来的。皂班掌管行刑,班头手里都有祖传的棒疮药。刘三取得之后,又和杨世祥一起参详,增减了几味药物,做出了这种外用成药,刘三取名为“散里痛。” 散里痛在佛山的试用获得了很大的好评。入秋之后天气转凉,诸葛行军散和辟瘟散已经转入销售淡季,这种不分季节的,专治跌打损的,外劳内伤的药物正好填补了销售的空白。 “衣服脱了,让高兄弟给你上药。” “谢老爷。”贺新感动得眼泪直流。 上完药之后,林俏光又安抚了他几句。关照他先好好休息。自己和高弟出了房间。 “你去和阳河说,要他派人盯着。 “明白高弟会心的点头。 林舟英头丰了次财金委,领了活动荐妻三平再现银 琼山暂时还没有德隆的联号,汇票用不了。 “这点钱够不够?”程栋问。 “足够了。”林佰光说,“能度过这一二个月就好。 粮行开张了自己就能赚活动经费了 “好吧。不过真丰虽然是情报站的掩护,本质上还是属于执委会直属的商业企业,” “我懂,用钱要过手续。”林佰光说,“不能直接提款用钱。你给我个手续吧。” “这是用款单据。”程栋把一个带着小挂锁的小首饰箱交给他。打开里面是几叠印好的票据,一盒复写纸,铅笔、专用账本和几个木质公章。 程栋解说了一番支款、报销的一系列流程,并且提醒他:所有单据都是联号的,哪怕是作废的单据也得一张不拉的保留着。 “当然,你现在等于是万丰粮行的一枝笔,审批支取都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财务手续一定要齐备,审计委员会不定时会派人来抽检琼州情报站和万丰米行的账目 “财务制度严格点最好,我举双手赞成。”林亿光说,“这样也给大家去去疑,免得以为在外面出差的人都在搞腐败。” 林佰光又抓紧时间走访了好几个部门。领了需要用的各种装备和物资。到处填表、开单子,盖章签字,让他恍然又回到了当公务员的年代了。 看来所谓的制度化本质上就是官僚化。看到机构不断膨胀的执委会,上下楼梯跑酸了腿的林俏光这样想。 几天之后,已经打扮成大明富商林伤光带着一众人从博铺坐船出发了。 林值光走得时候觉得一身轻松,很多穿越众对临高、对百仞城已经有了特殊的感情,把这里视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和小安乐窝,每次因公要离开的时候总是不大愉快。但是林佰光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是有了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舒畅自由的感觉。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自己将会以琼州为,踏上一条漫长的道路 他不会再回临高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九十二节 海述祖的困境 ,二龙六丁号甲板下的舱房里,林亿先靠着自只的行李卷,屁“省到了琼山之后要做的几件急务。 首先就是做海述祖的工作。 原本穿越集团想利用诱他来临高办理手续收回大船的机会把他拉拢过来。但是海述祖显然心有疑虑,躲在琼山不肯到临高来。 当然了,换作我是他我也不敢贸然前来的。林亿光心想,谁知道澳洲人打得是什么算盘?他海述祖到底也是有点身家的人。 他不来临高,穿越集团白得一艘大海船和行多货物固然不错,但是相比之下海述祖对穿越集团的用处大得多 倒不是想利用他是海瑞的后裔这一点来拉拢当地诸伸,而是有更现实的用处。 工能委一直打报告给执委会,要求设法在琼山开采煤矿。海口地区的煤矿是海南岛上较好的煤矿资源,以褐煤为主,能用来炼焦 开发田独铁矿之后,炼焦用煤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越南鸿基媒矿产得是不大适宜炼焦的高品质无烟煤,而且还有异国开采的种种难度。同时还受到海运能力的限制。工能委希望能有一个就近的地方获得稳定的蝶矿资源。 不过在本时空,海口地区的煤矿还没有得到大规模的开采。开采矿山在古代是件麻烦的事情,这倒不是手续难办或者税收压力过重而是开采矿产往往会受到地方势力的过多干扰。有时候是受到经济利益的驱使,有时候则是“风水地脉”之类的说法的影响,也有是受到原始的环保概念的压制 开采和冶炼不可避免的会破坏当地环境,造成严重污染。 官府对是否允许开采也没有标准可言,随意性很大 总得来说 地方官府对开矿不是太热心:大明没有资源税的概念,除了万历朝短暂的收过矿税之外,开矿对地方财政没什么好处,虽然能给县里大大宵小小小的官吏带来个人的好处,但是开矿必然会招引来大批矿工聚集。工人历来是“不安定因素”往往让官府有很强的维稳压力。即没有好处又容易招惹是非,使得一旦发生争议,官府就多半采取一禁了之的做法。 若没有地方上有势力的人物主持大局或者和这种人拉上关系 以其为保护伞,这个矿就很难开起来。 正是因为这些不利的因素。穿越集团没有贸然的派出代理人,比如林全安这样的去当地直接投资开矿。而是希望诱使当地人开矿,己方收购这样稳妥的法子来进行资源采集。但是开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煤的,投资相当大。穿越集团的收购价要是给低了,没人愿意开矿;给高了,计委又觉得犯不上。 所以最后又换了一种方法:寻找当地的代理人出面,由穿越集团实际投资开矿。 在执委会看来海述祖就是一个极好的代理人,以海家的声望在当地要摆平官府和地方势力还是容易的。 怎么才能说服海述祖呢?林佰光思量着,海述祖能够做出集资买船。下大洋贸易的举动,说明他的性格中有冒险的成分在内,对金钱充满了渴望。有这两个前提在,这样的人说服他开矿应该不难。而且按照陈同拨集的情报,海家现在面临极严重的经济危机。这是个好机会。 林亿光在舱房的地板上盘算了一遍又一遍。事不宜迟,目前的炼焦炉现在用得是广东买来的煤,用量不大,还能对付,等明年田独的第一批铁矿石一到,焦炭马上就会成为钢铁工业的一个瓶颈。 林俏光抵达琼州后,从雷州调来的掌柜、伙计,从广东调来的镖师也相继到来了。房屋改造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在这个空档里,林舟光关照陈同加紧对海家进行渗透,时刻掌握其第一手消息,高弟则派出去对社会状况进行一次摸底。 七八天下来,从各方面得来的信息对林俏光而言很不错:海述祖这次集资买船下吧城贸易,连他家一共有五十一户人家出了钱或者货,共计九十股,海述祖自己占了二十三股。这五十一户人家的结构很复杂,即有海家的同宗、亲戚、朋友,也有当地的小商人,听说要下西洋能赚大钱来投资的,甚至还有海家和其他人家的奴仆,这些奴仆把自己的积蓄汇聚起来,集体参了四股。 九十股里这样的小股东为数不少,有的甚至只有半股。海述祖的冒险事业失败,对这些小股东的打击堪称致多人是拿了棺材本出来做这项“投资”的。这知永旧二险能力最差的小股东们虽然是古代人,却不会被贝有风险,参与需谨慎”轻易打发了自己去舔伤跳楼,古人也不懂什么叫“有限责任”而是毫不客气的汇聚到海家宅门口,天天大闹,要海述祖还钱。 这对很看重家族的名望的海述祖来说不啻于当众打脸。本来经营海贸在士大夫中就不是件长脸的事情,现在还闹这么一处,海述祖目前的狼狈状况可想而知。 他的麻烦还不止于此。除了参股之外,还有借款 否则是造不了这样大的一艘海船的,借款自然要有利息。这利息还不低。债主听说船被海盗劫去了,也纷纷上门坐索。 最后是更要命的一群人,那些即不是股东也不是债主的小商贩们。他们是海家大船上的乘客。其中大多数人虽然得到穿越集团的营救,不但活了命,还多少挽回了经济上的损失。但是也许多是人财两空的。那些死了丈夫儿子的孤儿寡妇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的来他门口闹,要他“还命来” “这还真是百口莫辩。”林何光叹息道,“看来这海贸生意还真不好做。” “老爷,这正所谓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高弟在旁道。“做海贸倾家荡产的人多得去了,小的在高举家当差的时候常常听高老爷提起过。有葬身鱼腹的,有倾家荡产的,也有亏折了本钱回不得故乡流落在在外国的,就是高老爷自己也损失过几次船货,合起来也有好几万两银子。” 林值光点头,这海贸的意外风险实在太大了,而且更恐怖的是古代的商业习惯是“无限责任”他的一切公私财产都会被拿来抵偿债务。一次经营失败就能经营者彻底的一蹶不振,永无翻身之日。 海述祖当然也清楚这个可怕的后果。而且他到底还是海公的后裔,要是落到这么一个下场,不仅是个人得失的问题,更是辱没了家族。 林值光完全想象得出来海述祖现在的心情。 沉吟再三之后,他问陈同:“海家的家产如何?” “就是一个空架子。”陈同说,海家除了宗族共有的祭祀田二百亩之外,只有不到二百亩地。至于动产根本就谈不上了 海瑞以清廉著称,死得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后裔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家产。 因为家门中出了这样一位以清正廉洁著称的名人,为了维护家声,地方士仲常用的一些敛财的歪门邪道海家是从来不染指的。 “真不容易!”林亿光赞叹道,“不愧是海公的子孙。” “谁说不是。”陈同深以为然,“大伙也在议论,说这是劫数。” “海家若能度过这一赧 必能兴旺发达。”林估光含蓄道,“就看海述祖的悟性够不够了。” 林佰光吩咐高弟:“你且去打听下,那些借款给海家的债主。愿意不愿意把借据转手?” 高弟心领神会:小的明白。” “不要太着急出手,要狠狠的杀价。”林估光关照他,“海述祖的借据就快一文不值了。” 如果海述祖没有其他财源,没有外人的财力支援的话,事实上他已经破产。他大略心算了一下,光偿还债务和利息,就够让他倾家荡产的了。 “收买债务这事情,须得隐蔽行事。”林伤光嘱咐高弟。 自己收买债务当然不是为了做善事,而是准备以此要挟,消息一旦走露出去,对双方都没好处。 海述祖这会干脆躲到了广州。他无计可施。自从船在海峡里被劫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一船的人后来陆陆续续回来一些,只从他们嘴里知道船在琼州海峡被海盗打劫了,幸亏得到了临高的澳州人的救助,大伙才逃了一条性命,多少还在临高做了点买卖。五桅大船也被拖救到临高了。海述祖因为自己派去随船的管事死了,不敢太相信这些搭船小商贩和水手的话。直到五桅船的火长回来,带来了澳洲人的信件和礼物才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要他亲自去临高取回船只和货物,海述祖犹豫了许久 到不是他不想去,毕竟去临高还有一线希望能收回一部分本钱,不去就是坐以待毙。但是家人朋友纷纷劝谏他不要去,说澳洲人不是以此为诱饵,让他自投罗网当肉票。 第二百九十三节 合伙人 海述祖却觉得不至于此 他现在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五桅大船和船上的货物了,再把他绑去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听回来的水手和随船客商说澳州人对大家很客气,并无侵害之举。 但是他的老婆家人坚决不许他去临高,家里人反对的厉害,他也无计可施。去临高的事情就拖了下来。想来想去,只有到广州去找过去游学时的朋友、父辈的同事帮忙,先借些银子过来缓一缓再说。 海述祖虽然靠着祖宗的名气,家望很高,但是自身不过是个监生这还是官府看在他是海公后裔的份上奉送给他的。家中也没有多少财力。所以这次的借钱之旅并不顺利,虽然友人们多少都有相帮,或二十两或五十两。十多天下来也不过凑了三百多两银子,比起需要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在广州盘桓了许久,这里百物昂贵,居停不易。海述祖知道再待下去也无结果,只好赶早启程回琼山去办事。 他不敢径自回家,先落脚在自家的田庄里。着庄头去打听消息。只一个人枯坐在屋内。他这次出门,连家中常用的佣人都不敢带 都是欠了他们钱的。这些佣人虽然碍于身份,不敢放肆大闹,但是服侍起来已经怠慢许多,不时还是有冷言冷语,海述祖吃不消这种羞辱,只好请自家的朋友暂借一个小厮听差。 想到自己在琼州府里。虽不算什么显赫的大户,平日里出门也是五六个佣人前呼后拥的,下人们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没想到如今居然会落到连自家佣人都使唤不动的下场! 正在嗟叹间,忽然庄子上又来了几顶二人抬的小轿子。庄丁慌忙报了进来,庄头既出去了,总不能叫庄丁去迎接客人,海述祖只好硬着头皮迎了出来。 见领头是自家的总管海吉,抬轿子的、跟班的却都不认识。海述祖一怔。待到轿帘打开才看到轿子里坐的是他的妻儿老母。 海吉哭诉说:“家里委实是待不下去了 原来自他离家之后,上门来坐索、吵闹的人因为见不到家主,怕挽,回损失无望,变本加厉的吵闹。无奈之下,只好请衙门出面弹压。 “这起子衙门里的差役。一来就要索人事好处,给了几百钱还不满意,只出工不出力,由着他们取闹,有人扬言要冲进二门来找太太、老太太评理。还是县里的张太爷过来了瞧不过去,当场关照拿了几个枷号,才算压住了。 ” 海述祖只是低头叹息,虽然知道张太爷是出于对自家的好意。但是这样以官势压人的做法,未免辱没了家声。 他的老母和妻子、孩子,因为实在不堪骚扰,只好借了亲朋家的轿子,偷偷的溜了出来。 海述祖见家人面色惊慌,手里只提了几个包裹,模样极其狼狈,想到自己经商失败累及妻挚不算,还要祸害家声,真是修身治家一败涂地一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这些个刁奴,实在是茎可恶了”小海吉犹自絮絮叨叨的诉说,“欠了他们银子的且不去说 多少还有个说头。没欠银子的也不来招呼伺候,有的已经在托人找荐活的地方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怨他们海述祖心灰意冷,自家在琼州居住已超过百年,堪称积德行善之家,虽然家境普通,对待下人也从无亥薄之处,没想到在一点银子面前,这一切全都成了泡影。金钱的力量,他从来没有感觉的如此清晰。 感叹归感叹,事情总还得解决,这样全家躲债躲在外头也不成个体统。海述祖只得和母亲妻子商量,准备把家中的田地发卖,再加上从广州借来的银子,总能偿还些。 “只是卖了之后,便再无分文,即使小康之家的日子,也过不得了。”海述祖黯然道。 宗族里有祭田,饭总是有得吃的,不过从前那种悠游的日子是过不上了。 “卖了田地还债原是应当的他母亲垂泪道,“只是你从广州借来的银子,以后没了田地怎么还人家?。 海述祖想人家肯借原本就是不准备他能还的了。但是这话说不出口。 一家人计较未来的日子如何过,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果。连午饭都没心思吃。到的下午,庄头却急匆匆的回来了。 “老爷!”庄头来不及见礼,“那起子放债的,这会都不见了”。 “不见了?”海述祖想这伙人索债最起劲,因为手中都有借据,只要不是闹事,只要官府也奈每不了,怎 “听闻是有人买下了他们的借据!” “?”海述祖大吃一惊,买借据?买来做什么?以他的状况,倾家荡产只在朝夕之间,纵然能卖地还些钱,也不过能还个二三成而已,这人岂不是买下了一堆废纸? 海吉却道:“莫不是哪位老爷仰慕家主平日高义,特意来伸此援手?” 海述祖却不大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这几笔借款不计利息就有二千多两 自家可没有这么有钱的朋友。能支援他三五十两的,已经是很讲义气情分的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为自己拿出这么一笔巨款来。 正在彷徨间,外面庄丁又来报:“外面有个林老爷来拜。”说着呈上拜帖。 海述祖看了下手本的封面,他不认得什么林俏光,便道:“告诉他我不在。” “林老爷说只要打开拜帖,老爷自然认得。”庄丁道。 海述祖无奈,随手拿起拜帖。却是沉甸甸的,原来下面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自己的借据。 一时大骇,又把借据翻看了一遍。不错,正是自己出具的借据,一张不少,都在这信封里。每张借据上都勾了账。 不用说,这林老爷正是暗中收买了自己借据的人了!他到底有何企图?海述祖一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海吉有些见识,道:“老爷,这林老爷似无恶意。你看他把借据都勾了账,又全部奉还。若有什么企图,何必这样做?” “喔,对,对”海述祖被他一语点破,“这到是一定要见见得。” “林老爷,我们妾爷有请!”海吉亲自出来迎接他。 林值光微微一笑。今天官府枷号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之后,债主们对要债的信心跌落到最低点。高弟不费吹灰之力,去掉借据上的利息帽子,以真实本金三成的价格收买了全部借据。 高弟原想乘便把股东的股权也用打折的法子全收买下来,林俏光却指示他不要这样做。 “我们只能先去掉些压力,同时显示自己的诚意,真把事情都给他解决了。他没了后顾之忧,万一来个“钱,我全家做牛做马也会还你,要我帮你出面开矿那是休想。的空话怎么办?我们还能杀了他?” “他的债务在我们手里捏着。不怕他不从吧。”高弟说。 “呵呵,这还真不好说。”林佰光笑道,“当然,也许我们能以此胁迫他,可是这心里就留了疙瘩 合伙办事这可是大忌。” “再者”他继续教育他,“你要看看海述祖的家庭背景。他好歹是士伸,读书人,又是海公的后裔。原本是本地一群人一起逼他,现在换成了我们一家逼他,这琼州府里万一起了同仇敌忾,我们到底是外来户,到时候岂不是人财两空?” “我明白了。”高弟露出了由衷的佩服之情。 “海家这样的,只有示以恩,才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至于压力还是得给他留点。等他答应和我们合作了,再帮他解决也不迟。” “万一他是虚与委蛇呢?到时候再找借口推脱。” “你现在也学精了海述祖总是海公的子孙,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是做不出来的。”林估光道,“就算他有这个心,海家的家声也不会蹙;许他这样做。” 林值光没花多大力气就说服了海述祖合开煤窑。对已经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海述祖来说眼前这条道路虽然不够光彩,总比倾家荡产沦为宗祠的食客来得好 何况就算倾家荡产。也清偿不了这些股东的损失。 想到自家之后要被许多人唾骂,海述祖就难以安心。眼下这位广州来得林老爷提出的条件很是诱人: 由林老爷出资,海述祖出面,在琼州府开煤窑。海家不用出资。 即可获利二成。林老爷得八成。 海述祖迟疑道:“兄台的意思我是懂得,不外乎是要兄弟出面和官府、地方上打交道 这都容易兄弟在地方上还有点薄面。只是有一言相劝,琼州府此地到底有无煤可采,兄弟过去从未听说过;再者此地烧柴得来甚易,恐怕不大会有人用煤烧火。兄台这样贸然打窑,不知有无前后思量过?” 林俏光点点头,海述祖这个人堪称“正直”!心中颇为钦佩不管在哪个时空,和正直的人打交道总是让人放心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春,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九十四节 合伙人(二) 旧拜释说媒窑的位胃他巳经寻好了,系干销路也矛需拉 ”出了的煤不在本地销售,而是运销外地。海家也不需要参与煤窑管理,只要坐地收钱就是。 海述祖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反对。虽然顾虑重重,但是眼下的局面由不得他深思熟虑了,当下就立了字据。合伙开媒窑。 这家煤窑名义上由海述祖领东,具体管事由林亿光派人出任。双方约定每年年底盘账一次,再分红。 至于海述祖目前的债务问题,林亿光表示愿意先支款给他让他料理清楚。 “这笔款子,兄弟一定会还得。”海述祖赶紧道。 “不急。”林亿光知道他是很讲面子的,现在已经受了他很大的恩惠,不肯再拿他的钱财,“就算是预支分红好了。到年底分红的时候再扣还就是。” “利息如何算?” “哎,哎,这可太见夕小了。”林亿光笑道,“我又不是放债的。要利息做什么?这个休要再提。” 海口煤矿就这样签订了项目意向书。事不宜迟。林伤光赶紧给执委会发去电报,将自己已经和海述祖谈好合作开矿的事情做了汇报。要求拨给开矿的经费,派遣专业人员到琼山来。马千瞩见计划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马上批给五千两作为开办费用,同时命令远程勘探队立刻组织得力人员,携带资料到琼山去进行勤探。海口地区的煤矿的位置他们有详细的资料,只需要在选出最适合开采的地点就行。 林俏光银子到手立刻动作起来,首先拨付了一部分给海述祖用来偿付股东们的损失,实际上股东的损失从数额上来说并不大,加在一起不过一千多两,全部足额付清。总算把闹事的股东们都请了回去。 至于参与闹事的本家奴仆们,清偿之后每人再给五再银子,请人卷铺盖走路。海述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那些搭船死亡的小商贩们,也酌情给了五两、十两的算做抚恤一这原不算是海家的责任,家眷来闹也不过图个几两烧埋银子,现在既然给了银子,再闹下去万一惊动官府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也纷纷散了。 海述祖全家对林估光犹如再造恩人一般看待,海述祖感激之余表示自己无可谢,便要和他结为异性兄弟了。 以海述祖这样的出身来说。和他这样一个外来的米行老板结为异性兄弟,那是非常的抬举他了。林亿光知道古代的异性兄弟情分非比寻常 这就等于海述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穿越集团的“贼船”了。 改头换面的远程勘探队的人在海家的家人护送下,每天早出晚归,很快就在琼山县确定了几处矿址小标出了大概需要的土地范围。海述祖关照人先去打听地主是谁, “大约花不了几个钱,全是荒地。”海述祖对林亿光说,“若是无主的。去县衙备咋,案花点钱买下来就是。若是有主的。得多花几日功夫了。” “不急,只是这消息不能走露出去。” “这个愚兄知道。”海述祖点点头,要是知道他们是准备开煤窑,地妾还不得坐地起价,“派去的家人都是家生子,最是可靠不过。再者也没向他们说过。 ”他犹豫了一下,“愚兄有句话,一直梗骨在喉” “兄长请明言。” 原来这海述祖一直在发愁。原本要躲债躲出门去的局面,现在忽然能够一下把债还清,将来还能开煤窑,不知道外面会怎么议论?万一要有人议论他在暗中搞什么不法勾当弄黑钱他可担待不起。 林俏光心想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迂腐一点流言蜚语都怕的人,洁身自好也不至于要到如此的地步吧。他想了想道: “听闻兄台有条大船外出未归?” “怎么不是,要不是这条船。愚兄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来。且饮这杯再说。”海述祖原本一片灰暗的前景忽然开朗起来。心境也好得多了,关照厨房弄几个小菜。打一壶家里自酿的土烧来。 林俏光暗暗高兴,愿意请你喝酒,说明对方对表达亲热的意思在内,这表示双方的真实感情又增长了一步。当下自己先干了一杯,以示诚意。就虽然是乡下的土烧,胜在毫不掺假。酒味很是醇厚。 海述祖也干了一杯,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事林俏毙,当然知道,听他讲完之后故作姿态的沉吟了一番才道:“现在船是在临高的澳洲人那里喽?” “不错,他们也托人来传话,要我去取船,我倒是想去,多少总能挽回些损失”海述祖苦笑道。“奈何家慈、拙荆怕 “兄弟在广州也听说过澳洲人,虽说是海外来客,大体还是一群讲规矩的生意人 “愚兄也是这样说 他们即得了大船和船上的货物,何必再要绑愚兄这个票?再者了,以澳洲人之富,哪里会在乎愚兄这点小小的家业”。海述祖摇头。 “以澳洲人之富。这话让林亿光心中一动。富名在外,这可不是好兆头。赶紧问:“何以见得澳洲人极富?。 “贤弟在广州会不知道?澳洲货如今名声之大,连琼州这穷乡僻壤也得闻一二呢?光一面小小的水晶镜。就抵得愚兄的大半家产了海述祖兴致勃勃,“要不是家慈和拙荆的力劝,愚兄还真想去临高开开眼界。瞧瞧澳洲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居然做出这许多精巧的玩意来。”说着不胜羡慕的叹了口气。 看来此人不但很正直,而且重家庭感情。林亿光对穿越集团能够切实的掌握他又多了一点信心。毕竟穿越集团很快就会需要一些表明自己政治正确的旗帜。 “兄弟位是认识几个和澳洲人做买卖的商人,和澳洲人很是相得。若是兄台不便前往,兄弟派人去办就是。让船回来总是没问题的。”林亿光说。现在既然已经和他搭上了关系,就无需他非来不可了。直接放船就是。 其实就算船回来,加上货损、赔偿,一样也弥补不了眼前的亏空,但是船回来了起码是叮,借口,免得有人觉得海述祖的钱来路不明。海述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知道这是林亿光帮忙在外人面前顾全他的面子 这船说不定还得他再花笔钱才能取回。赶紧道: “贤弟取船的费用,也要记上一笔,分红的时候一并还清 “哪里需要什么费用,说不定还能小小的赚上一笔林亿光想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让他亲自去临高。见识见识临高的“新社会新秩序”作为“海事法院”的判例的宣传价值就低得多了。 “哪里,哪里。能将船平平安安的取回来,已经是上上大吉。船一回来。愚兄就把它卖掉,这劳什子的海贸是再也不做了。”海述祖心有余悸。 林俏光关照陈同回一次临高小海述祖则指派海吉随着去,海述祖想来想去认得几个字的家人不多。即可靠又还算年轻的只有一个海吉了, 马甲虽然最后没能等来理想中的海述祖,但是总算来个代理人,当下按照他一手制订的章程,丁是丁卯是卯的逐一开具处理文件来。 海述祖的这艘五桅船案子堪称一件大案。不仅牵扯到船只,还有许多货物、资财,其中有完全货损的,有部分受损的,还要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抢救费。各种文件就装订成一本书那么厚。 海吉被带到海事法院听马甲宣读判决。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对方要老爷缴纳多少赎金才能放船?虽说林老爷拍了胸脯,还专门指派了陈管事随着来办,他还是没底。 马甲的一大通术语名词立亥就让海吉晕菜了,不过他总算听明白了几点:第一、要付船、货总价的五分之一作为“赎金。 海吉的概念里没有抢救费这个概念;其次。赎金可以用船上的货物折价抵充;第三,货物澳洲人愿意按照市价收买。 海吉当然是一概点头 虽然这澳洲人看起来除了头发衣服之外和大明的人也没甚两样,但是在海吉的心目中他们还是一伙类似海盗似的人物。哪里敢说个“不。字。叫签字就签字,叫画押就画押。最后得到了一叠文件和一千一百七十四四钱两银子?银子是上好的足纹银,装在特制的小箱里。 “这是你们船上的货物折现后的给价。你清点一下。”陈同解释说,“已经扣去了船小货的五分之一的抢救费还有这些日子的保管费一这是细目表 海吉怔住了,澳洲人居然真得肯给银子!这大出他的意料。 “货物的给价是按照广州的行情的,别嫌少陈同笑道。 “哪里,哪里”。海吉如梦初醒,“不敢!不敢!” “下面就是船了陈同道。“随我去看吧 以下为业字之外,不计费: 注:我搞错了一点,海口的长昌蝶矿,在古代实际属于定安县境内。而且是在腹地,距离海口地区有 力华里。穿越集团要开发难度不 所以这里就假定发生的位面上,在海口附近有小煤矿可开发。 第二百九十五节 五桅船的新用途 品占尖看了船却为难了。泣五桅船停在码头凡经有段刚懵”当初就被海盗围攻、搁浅的时候就毁损了不少帆桅,船壳也有受损的地方,拖回临高之后只是做了简单的修补让它浮着不沉。原本海军打算对其进行大修和改造,作为远洋船只使用,马甲闹出个海事法院之后这船的归属未定,就丢那里没人管了。加上期间又遭遇了一次台风,出现在海吉面前的船只有点惨不忍睹的模样只剩下了三根桅杆,帆索也损坏了大半,甲板上的舱室也破损了。 这样一艘船,就算开回去,也得大修一番才能出卖,否则就是柴火的价钱。再说要从这危机四伏的琼州海峡开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海吉一时间打不定主意,听那姓马的澳洲官长说这船澳洲人有意收买,心想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家主怎么想,自己不便做主,还是先回去一次再说。 然而海述祖却坚持要求把船带回来,海吉无济于事的指出,要把船带回来得付一大笔修船费用,得雇齐一班水手,最后还得冒险穿越海峡一难保不会再遇到一次海盗的袭击。就算平安回到了神应港,要把这么大一艘船卖掉也得假以时日。这样的话还不如就地卖给澳洲人来得合算。 但是海述祖坚持把船开回来。海吉无法,只好带了银子回临高修船。海吉虽然即不懂船也不懂航海,但是看这船的模样也知道修起来所费不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才能完工。总算海述祖允许他“修个大概能开回来就是” 海吉的修船之旅却得到了博铺的港务主任李迪的热情接待,表示愿意代为接洽船厂,而且可以免费修船。条件是五桅船回琼山的时候帮着运送一票货物。被李迪的热情闹得不知所措的海吉受宠若惊,当下答应了。 造船厂立刻投入了工作。五桅船被拖进了干船坞,随后,船壳被仔细的修补过,毁损的桅杆帆篷也得到了修复,造船厂以缺少桅材为胃口,只修复了尚算完整的三根桅杆,另两根彻底的拆除了。船只的内舱和甲板则做了一些奇怪的改变。一是在甲板上开了二个大型的货舱口,二是在船两舷增装了铁制的挂船艇架。最后。在前后甲板上都安装了人力绞盘的吊杆。 实际七在内部还做了一些基础上的改造,以便给将来的改装留下空间。 造船厂如今修理修理改造木制船只已经非常容易,有干船坞。有蒸汽驱动的吊机,一个木材加工设备齐全的船材车间 需要的船材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加工制造出来。标准化了造船用五金件。加上现代的工序流程管理。船厂落卜时开工,修复改装这艘船用了七天时间。 随后在李迫的指挥下,一批批的货物被运上了大船,货物多得把船的吃水线压到了满载的水平上,最后,四艘平底小艇被“突突”的冒着白汽的幕汽吊机吊了起来,一群工人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挂在艇架上。 海吉看到自家的船变得如此模样,不由得觉得奇怪。但是想反正这船到琼山也是要出卖的,只要能开回琼山去就好了,管他修成什么模样。反正那姓李的澳州人说了,只要帮忙运货,修船不要钱,连雇水手的钱都不需要花,他海吉只要随船返回琼山就好了。 大船在巡逻艇的护送下扬帆起航了。三天之后,海述祖的大船终于回到了神应港。飘着海家字号旗的五桅船进入港口的时候,整个琼州府城都轰动了谁都没料到遇到海盗失去消息二个多月的船居然还能回来。不少人原本对海述祖忽然能还钱感到奇怪,现在想来既然他的船都能回来,想必是后来赚了一大票, 不但回来了,船上甚至还装满了货物 谁也不知道那些做工精细的用铁皮加固过的一模一样的大木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只有林佰光知道里面装得是用来开矿的设备和物资。包括那四艘平底小艇也是专门为开矿准备的。 因为有海述祖这块牌子,加上打点到位,清澜巡检司的检查货物不过是虚应故事。船停泊之后并不卸下货物,海吉直接去向海述祖复命。 “真是奇事!”海述祖看着眼前的一箱银子,心情好得难以想象,“想不到澳洲人真得说话算话,把货都折了银子换给了愚兄!” “还是扣去了五分之一吧。”林俏光暗笑。 “哎!照回来的人说,若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愚兄就连船带货全没了,哪里还能有这一千多两银子加一条船!”海述祖不像是遭了损失,倒象是发了一笔横财似得满面春光。权 也要多谢贤弟! 海沫祖说着向他做了个揖。必清弟出面。此事绝不能办得如此顺利。” “谬赞了。这原本就是按照澳洲人的规矩办的小弟不过是派人带个路而已。算不得什么。” “重信用,讲仁义!虽说是海外之人,毫不逊我中华人物!”海述祖简直要把澳洲人吹上天去了。说着他打开海吉带给他的判决文书。奇特的装订、洁白挺括的纸张首先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之后看了几页,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林值光心想这法律文书穿越集团里能看得明白的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个。这海述祖能看得明白这满篇的术语加简体字? 半晌,海述祖才把文书放下,却没说话。林俏光想他到底看懂了多少?忍不住想问问。海述祖却自己开口了: “澳洲人果然高明。” “哦?” “这文书的内容愚兄虽然看得不甚明白,里面的意思也大约知道了七八分。”海述祖道,“心思之缜密,行事之严谨,愚兄闻所未闻。” 海述祖还在慨叹,这边海吉却着急了他是一心为主,因为来得时候那姓李的说了,若是这船想卖,他愿意收买。现在船也到了海口,相也算亮过了,还是赶快把船卖了了事。他开口道: “老爷,临高的澳洲人愿意收买大船,您看是不是 ” “好啊,就卖给他们吧。”海述祖现在对澳洲人的印象好到了极点,世家子弟的脾气发作,回答甚是干脆,“就卖五百两银子好了” “老爷,这,这,这”海吉大急。这条船当初造的时候花费了差不多二千两白银,虽说现在有破损,少了两根桅杆,但是现在已经修整好了,怎么也得卖个一千两吧。 林亿光笑道:“五百两太便宜了,海总管这么大老远的取回来,也不至于就这样贱卖了吧。” 最后决定以一千两卖出。随船来得人当即付清了银子。这船就是穿越集团的财产了。海上力量部准备用这艘船担负琼山临高之间的煤炭运输任务。这里有个意外的好处:船只虽然已经易主,但是大伙还以为这船是海家的。 海述祖对这笔买卖很是满意,海吉却觉得这笔买卖真划不来 既然要卖船,干脆在临高卖了不就是了,还把船开回来。白搭了许多时间和银钱,自己还来回跑了两趟。暗想老爷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不过海吉对自己的这次临高之行还是满意的 在临高大开眼界。不仅看到了传说中的大铁船,还见到了许多新鲜玩意。回来之后就有了无穷的谈资用来和家下人闲聊的时候打发时间了。 煤矿的事情,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林俏光发觉自己又变成了蝶矿筹委会主任。刚刚装修完毕的房子里住满了来自临高的勘探设计人员。这实在大大的不妥 高弟买下来的房子可是在琼山的商业区位置,到处人来人往的,这么一群换上大明衣装也一样奇形怪状的人物云集在此,每天还要进进出出,纵然有轿子接送迟早要露馅。 还是要赶快把他们安排到矿场上去。远程勘探队已经勘定了若干采煤点。海口的煤矿资源以小型矿为主,以现代标准来看开采的经济价值不大。远程勘探队发现的采矿点里,计委最后选择了位于南渡江畔的甲子矿。 这个矿就条件来说并不是备选矿点中最好的,储量很但是它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便利的水运条件。从开采点向东十公里就是南渡江。从这里小型平底船可以直达南渡江出海口。便于运入采矿需要的物资设备和采出的矿石。免去了在山区修路的困难工作。 甲子矿所处的山岭,由海述祖出面买了下来。林俏光建议要不要把其他矿点也买下来,但是马千瞩却认为没必要 将来这就算是国有资财了,直接征用就完事了。不必费那劲。 林佰光已经通过海述祖在港湾内的荒凉地段买下一块地皮,建起了货栈和栈桥。拥有了专用的码头。未来运煤的平底船直接经南渡江运码头上,装入货栈,等待大船驳运。 注:海口没有甲子煤矿这么个地方,更不在南渡江畔。完全是杜撰,不要深究。取这个名字是用了海口长昌煤矿所在的行政区:甲子镇。 整个海南出褐煤的地方只有两处,海口的长昌煤矿和檐州长坡煤矿。这两咋,地方都不靠河。 第二百九十六节 甲子煤矿 龙群关注的热情耍去也后“从海家手里买到的大船 高起航的时候就已经被命名“琼海煤” 拔钴起航,移往海家码头。码头上已经堆满了木材、砖石、石灰这类的建材。这都是陈同按照林俏光的指示买下的。准备用来修建码头之用。 张兴培已经在几天前秘密来到琼山县,他带来了一个建筑班子。这个班子是临高建筑公司的穿越者们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就其水平来说,比引世纪的农村建筑包工队还要强一些。而且他们还接受了建筑包工队所没有的技能 组装木结构房屋。 张兴培在美国学得是建筑,他对美国民居中很普遍的全木结构房屋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对这类建筑下了很大的功夫。这种木建筑房屋大多是采用预制件,运输到工地后,在地基上组装完成。一栋二百多平方米的独立二层木屋建筑,全力以赴施工的话四五天就能完成。比砌砖架梁要快得多。建好之后可以立刻投入使用,无需等待水泥灰浆变干。 临高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梅晚对这种建筑很是有兴趣 执委会一直要求建筑公司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建造房屋,如果采用装配式的房屋。建造速度就会变得很快。在经过若干次的试验之后,张兴培设计定型了六种房屋类型。临高建筑公司专门开设了一家预制房屋加工厂生产储备这种预制房屋。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搭建。在这次台风灾害过后建造难民营的时候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琼海蝶上的人力吊机开始把成捆用稻草绳缠绕的木结构预制件从货舱里吊起,然后吊到栈桥上 栈桥也是预制件,早先一步由高广船行的货船运来的。张兴培花了不到五天时间就完成了这条即规整又坚固木制栈道, 由开板机开出的统一宽度的木板用阔头钉钉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如履平地。栈道上安装了两条锻铁的铁轨 是考虑到眼前要运输大量建材未来输送煤炭的需求。房屋预制件被卸到平板车上,然后直接推到岸上的堆场上去。 水泥、黄沙也被一桶一桶的从货舱里吊运出来。为了加快施工进安,张兴培特意带来了一台个型的水泥搅拌机,用小型柴油机驱动。这东西被小心的安放在一座已经建好的房屋内,由专人看管,免得雇用的当地土著工人看到了大惊小怪宣扬出来。 陈同雇用的土著工人早先已经按照张兴培的要求将地基做了清理和平整。地面上用石灰、沙子混合后夯实。随后由建筑公司的施工队动手开始建造房屋。所有的预制件房屋采用高架式,底部悬空,免去了打地基的麻烦。 木结构房屋在一台简单的土吊机的帮助下,很快一栋接一栋的竖立起来,速度之快让张兴培都觉得惊讶。这些房屋全部呈现出一种难看的灰黑色 这是经过焦油防腐处理之后的结果。 这种房屋最大的问题是不耐台风,一场台风席卷而过肯定会让房屋倒塌。不过张兴培认为这个问题不大,台风季节已经过去了,而且就临高的经验来看,海南岛西北部受台风影响不大,不会年年遭遇风灾。等局面稳定之后,再慢慢用砖石建筑取代就是。 一周以后,海家码头就从一块荒地变成了有一条栈道、十几栋各种建筑、一个数千平方米的露天堆钱、三台吊机的完善的煤运码头。接着,在当地雇用的土著工人们在整个码头周围挖掘壕沟,用砖石砌起围墙。上面女墙、敌台之类的设防工事一应俱全。完工之后就成了一处堡寨。这在本时空来说不足为奇,海家在这么个荒僻的地方建一处堡塞保护自己的码头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张兴培又指挥人在栈桥附近修起一座三层炮楼。用来拱卫码头。防御来自海上的袭击。 码头全部完工之后,从琼海蝶上卸下的四艘平底交通艇装满了建筑材料,开始沿南渡江逆水而上,往甲子煤矿而去, 交通艇在随后就在南渡江畔建立了一个临时码头。卸下了第一批物资。 事实证明一点。琼山县虽然是府城小治安状况一样败坏。四艘平底小艇一靠岸就遇到了一伙衣不蔽体的山贼,好在小艇上有便装的护卫人员,放枪打倒几个之后才把人群驱散。 平底小艇当天又来往了一次,运来了更多的建材、生活物资和护卫人员。 护卫队长是黄熊,这个前大明小军请花石支米尼步枪,搏着一只牛皮公文囊按照在军官速学到内容,指挥手下架拒马,挖壕沟,对营地进行设防。 事实证明这样的戒备是完全必须的,在当晚和随后的几个日夜里,一直有可疑的身影在营地附近活动。只是见其戒备森严,又害怕火器的威力才没有人侵扰。 “琼山县的治安状况不佳。”林俏光也来到了临时码头,他是送单道谦和他的筑路施工队来得。琼海煤第二次到海口,运来了大批木轨、道钉、碎石和筑路队。另外又增加了四条运输艇。 采矿点离开江畔的码头大约有口3公里,这里是山区,交通不甚便利,为了便于开采和运输,必须在采矿点和南渡江畔两处各修建一处堡寨,再用轨道在两地之间连接。 虽然铺设差不多旧公里的轨道是件莫大的投资,但是不铺设的话,不论是人力还是畜力运输,运输效率就会惨不忍睹。 从采矿点到江边码头基本上是一马平川施工难度很还有十几度的坡度,重载矿车可以靠重力自己滑行到江边,光这点就省力许多。否则煤矿还得花力气饲养大批牛。 “这里不会有土匪吧?”单道谦有点胆寒。他组织施工可一贯是在太平的地方,要在一个随时有人打算砍砍杀杀的地方修路,这在他还是第一遭。 “肯定有,而且不会少。”林俏光警告他,“此地是山区,大明官府的权威是不顶用的。” “一出临高就感觉到解放区的天才是明朗的天啊。”单道谦说。 “其实土匪还好说,有护具队,我不信土匪还能干得过米尼步枪。关键是得防着当地的山民。” “没错。”单道谦自己参加过铁路工程,每一个铁路工程所到之处,盗窃之风就会非常兴盛,盗窃、哄抢、勒索项目单位在筑路企业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力世纪的无产阶级专政尚且不能杜绝,何况 泄纪的大明。 “所以这次我才提议继续在这里使用包铁皮的木轨,不用锻铁轨要铺了这玩意,还不得勾引来一帮拆卸队。修路都来不及。” 临高已经开始使用锻铁轨。木轨在承载力和耐用性上比铁轨要差上许多,但是可以最大限度的杜绝盗窃路轨的行为。在临高,盗窃公共财物的惩罚是严厉的,在劳改队里待上六个月足够让人终生难忘。 “的确麻烦。真杀了人,对方闹到官府去我们也不容易收拾。”林俏光说。 琼山县这里穿越众没有执法权,不能滥用武力。就算有海家做保护伞,这种法不责众的事情也很难办。 “幸亏我不用在这里管事。”单道谦有点同情的看着林估光,“你可要辛苦了。” 林亿光没做声,他在思量这个问题。 执委会选择甲子煤矿的矿长人选的时候颇费了一番脑筋,此人得懂一点采矿的技术,会点爆破,还得有军事技能足以指挥手下抗击随时可能遇到的敌对行为。此人的年龄还不能太轻,免得办事急躁,意气用事。 最后,选择了远程勤探队里的服务的汤梦龙,此人年过三十,年龄上堪称老诚了。本身是干矿山地堪出身,专业勉强对口,又是长期在野外工作,能吃苦耐劳,身体很健康。而且还懂点武术,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次的外派任务属于艰苦异常。远程勤探队虽然艰苦,但是总能回临高歇口气,享受下现代生活。这和单独外派到橙区一按照穿越集团的定义,即敌占区中较为危险的区域,仅次于随时有敌对行动的红区 不是一回事。在远离基地和伙伴的地方,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区里指挥几百咋小土著采煤,几乎没有任何现代享受,光这份精神力就得非常可观。 汤梦龙表示愿意接受这一派遣,不过他提出要求,必须给他蓄电池和充电设备 不然太枯燥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萧子山连连点头,“另外还会给你安排个生活秘书。” “生活秘书?!”汤梦龙想生活秘书这事情说了大半年了,除了少数人因为工作关系配了秘书,接着就无耻的收用了之外,还没人捞到这个福利。执委会看来对这煤矿还真是不惜工本。这还算是够意思。 第二百九十七节 员工福利 工错,萧子山点头你个人外派出差,不能议生活。再说就算有电脑业余伸过也挺枯燥的 萧子山太了解穿越众的业余生活了,除了少数技术狂人每天窝在自己的车间、办公室、实验室里忙个不停之外,大多数人的业余生活基本上是拿着有限的电力配额在电脑上玩游戏、看,看片。荷尔蒙大量分泌,该发挥作用的器官却没用,时间久了未免影响健康。最近卫生部报告无菌性前列腺炎发作的病例呈上升驱使。萧子山知道这多半是“憋”和“撸”双重影响的结果。所以这次在派遣人员的时候他特意提请给矿长配一个“生活秘书 “这不比派到广州、雷州这样的地方,哪怕是琼山,好歹也是个城市,吃喝享用还是上档次的,而且只要不是太挑剔,软妹子总能买几个享用萧子山不由得想起了常师德和文同,这两混蛋,“甲子蝶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母猴子都看不到,配个女人有助于派遣去的同志身心健康 萧子山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来。 “拳续我都办好了,一会你自己去胡青白那里选一个。”他笑了一下,“虽说是十六以上都可以,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别选年龄太小的你还得指望她给你干活呢 “谢谢组织上的关怀!,小汤梦龙的荷尔蒙一下子大量分泌,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起了变化,他赶紧又加了一句,“感谢执委会的关怀 “还有增发的个人享用品。”萧子山又给了他一份单子,“包括你要的蓄电池和手摇充电机,上面都有了。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尽量给你解决 “没话说了汤梦龙简直感激涕零了。这实在是太体贴了。 汤梦龙到了胡青白的办公室,气势十足的把文件放到他的桌子上。 胡青白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啊,是汤梦龙吧,都给你准备好了,我这就叫她过来 ” “慢”。汤梦龙赶紧打住,“萧子山可是说让我挑选得。” “这介”胡青白叹了口气,“您要知道可选的余地其实不大” “你骗谁呢”汤梦龙愤然,“国民学校里的女生多得是,你别想把好得都藏起了,把剩下的推给我。” “没这回事!绝对没这回事胡青白连连喊冤。他抽出一份文件,“你看吧,这是执委会发的文件,就是说秘书的事情。” 他解释说按照执委会的文件精神,凡是接受专业技能培刮的女生,除了相关部门人员可以选为秘书之外,外部门人员是不能选得一这是避免人才浪费。换而言之,护士培班的女生只能当卫生部人员的秘书。 问题是现在国民学校里不接受专业技能练的女生实在不多,这其中还要去除再去除十六岁以下的,成绩优秀准备读中学的。身体状况不佳不适合外派的,长相实在“安全”的”这样算下来,只有少数女生可以被汤梦龙遴选了。胡青白就综合矿山的状况,认为最适合的是行政练班的学员,从中他选了一个。 汤梦龙见了文件无可奈何,胡青白干脆把能选择的候选人的档案全部拿出来给他看,事实证明还是他选得最合适,看起来也最顺眼。 “算了,就这个吧汤梦龙心有不扩道。 “没关系。生活秘书毕竟最后要任务是干活胡青白鼓励道,“再说执委会又没说生活秘书只能有一个说这他打了一下铃,对着进来的行政实习生说,“去把蒋变莉叫来。” 十分钟后,来了一个黑黑的少女,看档案她应该是十六岁,看起来却说不清到底几岁。身体很是壮实。汤梦龙用挑别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长相普通勉强凑合。身材还算不错。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缺点是胸小了点。这在本时空的女性身上是相当共同的缺点 老百姓缺少足够的蛋白质的滋养。 汤梦龙去挑选女人的同时,独孤求婚在百仞城外的性病检瘦所里为甲子煤矿招募二十个经过性病检瘦合格的故女。这批从大陆上来临高寻找生意的“流莺。们现在得知:澳洲人很快会在山里建一处煤矿,里面有四五百个矿工,愿意去的人有充分的生意可以做。而且澳洲人还负责发给去得人口粮、衣服,保证每人都有自己的一间屋子。 合同期限是一年, 二品”愿意做下尖的可以续答年合同,不愿意的可以四联丢留随意。”独孤求婚拿着个大喇叭喊道。 没费多少事他就招募到了需耍妓女。荒山野岭里云集着几百精壮的汉子,每天饱食之后干得又是重体力活,要是没个发泄的去处很容易闹出事来。就算不在外面偷鸡摸狗,搞成同志营也不是执委会想看到的局面。 工人有四百多人,全部是从移民中招募来的,过去有挖煤经验的可以按照技术等级起薪。都德以相当优厚的报酬和他们签订了的期一年的合同。 这一年里,煤矿工人不能回家,不能离开矿山外出,吃住娱乐必须完全在矿区,服从严格的军事化纪律的管理: 不经过矿长的同意,任何人不得离开矿区。擅自离开视作叛变,当场处死,活捉的送回临高永远劳改;矿工聚众闹事、拒不服从命令的同样视作叛变;矿工在生活区内未经许可不许携带刀子或者任何武器,以免发生斗殴行为。发生斗殴行为的,杀人即偿命,未发生伤亡的,将延长服役期一年 不给薪。 矿长拥有极大的权力,汤梦龙看到给他的管理手册的时候吓了一跳一他不但是甲子煤矿的生产领导者,还是煤矿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只有他有权批准甲子煤矿矿工、士兵暂停工作或者离开矿区;有权下令监禁、刑罚、处死矿上的任何土著劳工;有权增加或者减少配给”总而言之,说汤梦龙是甲子煤矿的“土皇帝”一点不为过。 最后,他拥有无限的自卫权,在能确保媒矿安全存在的状况下,他有权下令杀死、捕拿任何当地的土著。 不管是老人、妇女还是儿童。在相等的前提下他有权烧毁、抢劫当地的任何村庄聚落。没有得到他的许可,矿区任何人不得和当地土著发生贸易行为,不许有任何的私人交往。 “看起来很象小时候看过的万恶的殖民地总督的模样” “没错,这个规定本质上就是为未来的殖民地堡垒准备的。”邸德说,“你孤身一人管理矿区,没有点雷霆手段是待不下去的。” “这个我懂,不过随随便便杀人这我可吃不消 “只是说你有权杀人,没说你非杀人不可。但是在关键问题上,一定要坚持,千万不要起妇人之仁,该杀就得杀。放走一个人也许会后患无穷。”都德循循善诱,心里直犯嘀咕,瞧着汤梦龙的这模样,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硬起心肠。好在穿越者不需要自己近庖厨,杀人之类的事情有人可以代劳,大约会好些。 护卫队由黄熊指挥的一个步兵排。他们在此地的服务期限也是一年,期间加发外勤补助和伙食津贴。汤梦龙对三十人保卫矿区和码头两个地点是否足够持怀疑态度,都德认为是足够了。 “矿工本身也是一支武装力量,四百个精壮汉子就算手里提根棍子也能在琼山县横着走了。你看看临高本地堪称土豪的那些大户,有一二百青壮年的佃户、家丁、长工就能横行乡里。”都德说,“黄熊会帮着你操练矿工的,陆军还会给你发武器一绝对比白沙的大明正规军装备的好。” 除了派遣到甲子煤矿的人员之外,又向海家码头派遣了一部分人员负责管理码头、操作机械。预计配备三十人,由林佰光负责直接领导。另外还准备在当地雇用力工 煤炭运输可是件耗力气的活。至于保卫工作不派遣临高保安团的士兵了 此地虽然荒僻,到底离白沙水塞不远,林亿光打算从起威雇用若干镖师,自己编练些当地土著 反正编练乡勇在大明已经是遍地开花的事情了,有海家做后盾更是易如反掌。 矿工、护卫队士兵,垦坐第三次“琼海煤”航班来到琼山,随后跟随交通艇分批抵达矿区 这次交通艇已经扩大到 搬。 琼海煤还送来了潘达亲自带领的一个工兵班和上百桶的火药。要在短时间内完成矿区开发和道路建设,没有炸药的帮助是办不到的。 矿工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是睡在一个巨大的火药库上来琼山的。他们签了合同,现在都穿着崭新的工作服,枕着新发的特大号行李包,里面是发给的个人生活用品,此外还有在装在大箱子里运送的武器和工具。 第二百九十八节 新装备试验场 武器怀真不 在临时营地里,黄熊对着网测力引删木箱赞不绝口,“比第一代强多了。” 按照统一标准制造的型包装箱里装得是“二代标准矛”这是专门用来武装穿越集团的地方非正规武装团体的。用现代热处理工艺处理过的钢制三棱形矛头涂着一层保护用的“地狱油”这是提炼椰子油最后剩下的黑色残渣熬制出来的油脂,用在工业润滑和防锈上。 矛杆是车制出来的,经过防腐处理,韧性十足,而且无需熏烤也能保证数年内不朽不蛀。这种标准矛是专门制造了发给民兵用得,给他们全体装备米尼步枪实在太奢侈。 三百支标准矛、三百柄砍刀。每人二顶藤编安全帽 一顶干活的时候用,一顶是新产品 在顶部和侧面加了钢制的加强梁,可以在打仗的时候用。这也是矿工兼民兵的唯一护具。当然,以机械厂现在的加工能力,成批制造锁子甲、板早之类的高级铠甲易如反掌,只是有点浪费而已。有人提议制造棉甲,但是在海南岛配发这玩意民兵宁可赤膊上阵了。也有人提议来个欧洲式的简易护具:用十字形皮带固定前后护心镜、肩甲之类。 最后这些方案全部被否决了。既然眼下正规军都不用护身铠甲,民兵就更没必要用了。 矿工来之前已经在检瘦营经过了魏爱文的基本军,有了基本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他们是按照军队的编制编组的,也分成班一排连。行动的时候以班为单位进行。黄熊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对其进行练,使其掌握基本的白刃战技巧和简单的战术配合。形成以步兵排为核心,民兵为辅助的自卫防御体系。 远程武器,穿越集团没费心配置,对于在琼山可能遭遇的敌人,有三十支米尼步枪足够在远距离上进行阻拦了。黄熊甚至觉得连步枪都不一定需要。 “有这四百条汉子,好好的练一练兵,不用步枪光用长矛砍刀拿下琼州府都不在话下。”黄熊吹牛道,“几个附近的小蟊贼,来了正好祭刀。”他颇有点跃跃欲试。 “拿下琼州府?”汤梦龙深表怀疑。琼州府好歹有白沙的二千多战兵,不比各县最多只有几百个衣不蔽体的卫所兵。 “当然。”黄熊面不改色。他自投了澳洲人之后。接受了军官培,深深的中了“纪律组织性万能”的毒,对大明军队充满了鄙视,连当年畏之如虎的建虏都觉得不在话下了。 “首长你看着吧,三个月之内必成精兵!”黄熊包拍胸脯。 “我还得指着他们给我开矿呢,你的练兵只能找业余时间。”汤梦龙赶紧声明。 采煤是个力气活,一天活干下来还要操练,恐怕矿工要造反了。要是不练,这四百人就是乌合之众,黄熊牛吹得再大,真要来七八百土匪,三十条步枪恐怕不够看得。 最后商定每个矿工班每六天休息一天。这一天中拿出半天来进行操练,半天休息。 四百咋,煤矿工人现在客串建筑工人,在在张兴培和单道谦的指挥下,修筑营地和道路,虽然没有工程机械,但是他们拥有无穷无尽的黑火药和称手耐用的工具,最为费时费工的土方开掘工程的工作量小了许多。 实际上化工部的徐营捷在差点炸死好几回,炸毁试验室三四次,跳防爆沟若干次之后已经试制完成了硝化甘油一这都得力于从榆林堡运回来的椰子干。先是冷榨再用热榨得到的不同等级的椰子油现在解决了穿越集团的食用油脂供应和部分工业需求。甘油这种用途广泛的基本化工原料一量产就被用来试验炸药了,硝化甘油当军用炸药太过危险,开山采矿的民用炸药还是相当好用的。 徐营捷用硅藻土对硝化甘油进行吸附。制成了比较安全的甘油炸药块。不过海军拒绝在船上运输它 这东西的安全性是相对而言的。 大型的木结构房屋预制件交通艇上装不下,它们是被装载在交通艇牵引的筏子上运来的。张兴培的建筑队花了不到三天就完成了甲子媒矿的码头搭建工程,只是设防工程还没开始,只是简单的挖出了一道壕沟,里面栽满了临高制的标准型防御用竹签。它们不是手工削制出来的,而是木器加工厂的机器上成批制造出来的,还经过机器炒制和防腐处理。 执委会把建设甲子煤右右于采田独和鸿慕的次预括组织形式、装备训用,住序管理。所以甲子煤矿虽然规模不大,重要性也一般,但是享受到的待遇却是和未来的田独、鸿基一样。 工能委在工程里试验使用的新产品有:模块化预制栈桥、船载打桩机、浅吃水型内河交通艇、移动式成套厨房设备、可移动式兰开夏锅炉、大型净水设备、二代“草地系列”即食口粮、“武斗,工作”双用安全帽、二代民兵用长矛、标准化防御竹签。 原本还打算使用蒸汽机动力来驱动新试制的采煤机,但是工能委稍加计算就发现机械开采太浪费了。以现在的人力开采来说,所谓四百名矿工实际上是个统称,其中要去除大约二百名辅助人员,包括维护轨道、装卸煤妾、码头警备和操作交通艇的水手。即使只有二百人开采,每个矿工班一斤。班次的定额是侣吨。每天的产量就是丑吨。如果用采煤机,每天的产量可以轻易超过。吨。这么多的煤炭用交通艇根本运不完。 不使用机械开采,运来的锅炉就主要提供生活服务。包括抽水、排水、蒸饭和提供洗澡用得热水。卫生部提醒汤梦龙一定要做好矿工的个人卫生工作。卫生部还专门为甲子蝶矿派遣了一名卫生员担负保健任务。 采蝶点很快就完成了基建工程,安装路轨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倒不是施工慢,而是必须等待琼海煤运来必须的物资。黄熊对澳洲人的奢侈行径早已熟视无睹,但是看到连修“铁梯”的轨道、枕木,甚至连铺设路基的碎石都是从临高运来的时候,实在是叹为观止。但是对单道谦等一干人来说,这样做得效率要高得多,而且能够保证材料的质量。如果在工地附近采石的话,没有破碎机,用火药爆破下来的石头还得人力敲碎,破碎出来的大小还不一定合适;至于就地采集木头当枕木就不能做防腐处理,影响使用寿命。现在,无非是琼海煤多跑几次,多花点人力来周转装卸而已。 甲子煤矿的基建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借助于火药的威力,连采矿面也开了出来 此地的煤层很浅。 潘达根据汤梦龙的指引直接用爆破暴离了部分地表。 他实地勘察了下当地的媒资源。大体认定这是现代时空的海口长昌蝶矿的延续带,煤层有五到六层,其中第一层埋藏较为浅近,多数储量能够露天开采。不过储量不算大,目前能露天开采的储量大约在二百万吨左右。 汤梦龙命令调拨部分名矿工进行一次试验性的尖地开采。和资料上相同:这里的煤种是钢铁工业急需的褐煤。 不过,煤砰石的比例相当高,汤梦龙从篱一批采来的 凶吨煤中进行抽样分析,煤砰石和其他劣质煤的比例高达的以上。煤歼石之类也能当燃料烧锅炉,余下的的是褐蝶,不过这个褐煤可比穿越集团在南宝采得褐蝶好多了 南宝的褐煤大多是土状褐蝶,不要说炼焦,连当燃料都嫌热值偏低。主要是给农委会当肥料在用。此地好歹是以暗色褐媒为主,这种褐煤勉强也能用来炼焦,聊胜于无。 这个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海南的煤矿本身就是这个特点。长昌煤矿号称探明储量饥口万吨,实际褐煤不过晒万吨,大部分都是煤升石等低热值的煤。 反正临高已经有了选煤厂,筛选之后一样能用。不过如此一来 甲子煤矿就必须提供充足的原煤才能满足钢铁工业的需要,毕竟运去十吨只有四吨能用。 “真可惜,海南、广东这一块都没有好的般煤矿。”汤梦龙有点遗憾。 幸好这里还有点安慰奖,褐煤矿附近共生有高岭土、粘土还有泥炭。都是很有用的矿产。可惜运力太差。就地消化又没有去处。 用交通艇运输煤炭是很不给力 这东西一艘满载也只不过五六吨而已。就算穿梭不停一天也运不走二百吨,煤得待在海家码头的货找上慢慢等,等好些天琼海煤才能凑齐一船煤。更不用说运这些共生矿产了。 以南渡江的自然通航条件来说,这种平底交通艇已经到了博铺造船厂设计制造浅吃水重载船能力的极限了。现在只能先这么对付着。,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百九十九节 运力瓶颈 :蝶矿在汤梦龙的管理下很快就进入了正常生赞地小愧是行政培班的学员, 立剪学以致用,很快把整个很快就把煤矿的管理搞了起来 她负责整个煤矿的日常行政牲事务工拜 各种矿上的记工单、档案、台账也相继建立起来。规章制度齐全。当然有时候不免教条主义,死抠着叶雨茗的编写的《煤矿行政管理手册》,汤梦龙虽然搞地勘,但是有不少煤矿上的朋友,国有、私营煤矿的管理方式他也见了不少,当即做了一些指导性的修改,使其更加符合现实。 蒋姑娘原本对来当汤矿长的生活秘书是处于“服从组织安排。的念头,反正首长们总是要女人照顾生活起居的 白天洗衣做饭,晚上陪着睡觉。对于一个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乡下女孩子来说这种生活还是相当不错的。对于把自己从饥饿线上拯救过来,给衣穿,让她认字读书,还给取了名字的首长们,女孩子的心里是无限的感激,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至于对这身材粗壮的,皮肤黝黑,还粗手大脚的首长有什么感情当然是谈不上的。 不过在国民学校的大半年里,她已经养成了对知识的膜拜。“知识就是力量”首长们亲身的诠释了这个概念,正是知识使得他们能够把铁船浮在水上,造出官军和海主们都不敢来招惹的大炮,赚取到无穷的财富 这一切把这个农村女孩子的过去浅薄的一点世界观完全颠覆了。她成了一个狂热的“唯知识论”信徒。 汤梦龙简单的一点指点就让她竭尽自己全部的知识和智慧编制出来的管理条理变得更加简洁合理,还特别有可操作性,这在让蒋受莉再一次的感到首长的智慧如同“海一般广阔。之外,又心生出一点点自发的爱慕之情。 汤梦龙当然不管她是不是爱慕自己,反正分给他就是他的人了。虽然长相不够可人,生理性的荷尔蒙胜过了文化上的审美观。工作稍加稳定之后就把她“正法”了,当晚连续干了三四次,让已经年过三十的汤梦龙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 “纵欲过度,纵欲过度汤梦龙在小蒋的伺候下勉强爬起床穿衣,腰酸背痛。外面的蒸汽汽笛已经鸣叫过二次了,应该是7点了。汽笛从早晨点开始准时鸣放,然后每一小时鸣放一次,7点第三次鸣放就是开工了。他摸出手表看看,6点坠了,得赶快到办公室去,不然让矿工们笑话。 在门口站岗的护卫队士兵向他举枪致敬,汤梦龙虚弱的摆了摆手,想自己昨晚上的“豪兴”是不是让护卫队的人听去了。说起来给自己的住所门前加岗除了摆派头之外到底有什么用处?他疑惑的看着营区的高墙和塔楼。 整个矿区被二层水泥粘合砖块、石头的混合墙围绕着,由凸角堡和塔楼拱卫着,外面环绕着壕沟,比本地的大部分乡下堡寨还要坚固一点。大门一关。几千人没攻城机械是打不进来的。这样的戒备不是没有道理的,施工阶段就发现有人从远处窥凯。矿山上的种种东西,当地人不见得知道是什么,但是本能的知道这东西是有价值的。 汤梦龙在办公室里吃早饭,早饭是草地系列里的特制干米粉,洒了干肉末、干海苔末和干虾皮。看起来倒是挺丰富多彩的。 “要有点新鲜蔬菜吃就好了汤梦龙自言自语。 他的希望很快就实现了。蒋变莉还负责后勤管理,掌管伙食供应。矿区的库存草地口粮只能短时间支撑一下。长期的菜蔬粮食供应由林佰光的“万丰米行”负责。她和任何一个时空的传统中国农民一样,到一个地方就会想到要种菜养鸡。托林估光从天地会搞来了许多菜种,又贷了十来只鸡鸭雏。然后就在矿区里搞了个规模不小的菜园。汤梦龙对此大加赞赏,地里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总比交通艇运来的叶子已经发蔫的蔬菜来得好吃。 妓女们也被组织起来,除了做皮肉生意,还为矿工们洗刷缝补衣被 当然矿工们是付报酬的。原本汤梦龙还担心妓女们不肯干这活,没想到她们对此还很热衷,很多时候甚至不收矿工的钱。汤梦龙后来才发觉这也是她们拉老主顾的一个法子。 矿工们在严密的现代管理制度,完善的后勤保障下,发挥出了很大的生产力。毕竟穿越集团下的煤矿工人采取的是计件制,收入和采蝶多少直接挂钩。汤梦龙给每个班组的最低定额是侣吨 实际上能够完成炖,甚至万吨的班组也有不少 这对仅仅使用稿锹和推车作业的采掘班 第三百节 洗煤厂 二想南渡江的通航能力居然如此的惨不忍场飞得失望透顶。就这点水深还玩什么船? 只是用明代的漕运船运煤也得对航道进行一番整治才行。至于要搞大型船只江海联运,更得对整个下游进行全面航道疏俊整治。就算现在整个海南都在穿越集团手中,物姿人力敞开供应,这个工程量之大,投资之巨,恐怕也得在五年计划里占上一席之地。 “所以还是立足小艇想办法吧。” “给交通艇安装发动机吧,速度快了,交通艇就能多跑几次 口艘多跑一次就是增加的吨的运量!” 小安个小型蒸汽机,这种小艇用得蒸汽机现在制造起来没有难度了。”姜野说,“而且可以拿李迪的那个小型蒸汽机做为仿制对有 。 装了蒸汽机自然要牺牲部分有效载荷,但是能多跑几次总运量上去了,这点代价还是值得。 “交通艇丝查准载荷是纯,再装一蒸汽机,还得装燃烧的煤,载荷损失太大了 我看不如搞个拖船。”王洛宾说,“可以把蒸汽机的功率造得大一些,后互垫载个十来条小驳船。那种英国运河里的老式小型平底驳船就很合适 这玩意的外形和大小近似一口长方形的敞口箱子,结构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吃水浅得很。”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立马开工仿制小型蒸汽机,造小型驳船。另外在甲子煤矿搞个选矿厂。 这是罗锋的提议。既然现在的运力吃紧。何不来个逆向思维飞 “汤梦龙给工能委的报告明确说。褐煤的含量只占到了的%。而且里面还有一部分是不适合炼焦。产能中煤升石和其他低热值媒占了多数,不如先选再运,只把适合炼焦的褐煤运出来,其他的都暂时丢在甲子煤矿好了,反正本时空有的是荒地 “其实煤砰石的用处也不少,起码能烧水泥” “比起水泥,还是炼焦更耍紧吧。”罗钟说,“再说以后占领琼山之后可以就地开发利用。没必耍一股脑都拉到临高来污染环境 “干吗不直接在甲子矿炼焦小博铺那边的开涤式焦炉我看过 结构简单的很,没啥技术含量。” “季退思还不杀了你。”王洛宾说” 他辛辛苦苦从引世纪搞来的煤焦化联合生产设备不就废了?这玩意的威力就是炼焦综合利用。直接处理炼焦时候产生的焦油和废气,制造各种副产品。你把炼焦炉搞到甲子矿去了他还搞什么。” 过去用开沫炉主要是处于炼焦煤供应不稳定,而联合设备一旦点火开工不能时开时停,就一直没投入正式运转。现在有了稳定的供应渠道,高污染、浪费严重的开涤炉就成了计委列入淘汰名录的第一批落后工艺了。 马千瞩很痛快的批准工工能委提出的甲子煤矿升级计划书,拨给了需要的原材料和各种设备 建立稳定的煤炭供应体制现在是头等大事。 主持蒸汽机仿制工作的萧贵等人先把李迫放在造船厂车间里的美制小型蒸汽机。征用。了。 在李迫痛心的目光中,这台小蒸汽机被大卸八块,逐一标记测绘。准备搞逆向工程。 “老美的工业设计真是不错!”萧贵看着满地的零件赞不绝口。 “结构真巧妙 “能仿制吗?”冉耀问。 “一模一样办不到,它的加工工艺和材料是我们达不到的。不过我们的要求也低,可以把零部件尺寸放大一点,这样就差不离了 萧贵和周比利动手仿制幕汽机的同时甲子煤矿选矿厂开工了。林亿光感到压力沉重,在他原来的设想里,这个甲子煤矿不过是个小煤窑般的存在。几百人偷偷的挖点煤,然后拿船运到海家码头装船就完事了。没想到这摊子还出乎意料的大。 “这么搞下去。这甲子煤矿不就明明白白的贴上了,澳洲人。三介,字了吗?”林亿光抱怨道。 洗煤厂设在甲子码头的堆场附近。这里有充足的水用来洗煤洗煤是高费水行业,每吨煤要用水纯。在江边排污当然也很方便。洗煤没什么高深的技术,设备的技术含量不高。无非是破碎机、跳汰机、脱水筛之类的设备,制造起来并不困难。主耍洗煤设施就是溜槽。 洗煤厂的动力是蒸汽机,工能委向甲子蝶矿运去了第二台锅炉和二台田马力墨子二型蒸汽机。全讣云不在甲子码头。一台驱动抽水机。一台驱动洗煤设备。洗出来的烘砰石做燃料,厂子的设计年处理原煤为万万吨。 “既然给甲子码头配了蒸汽机,干脆就运一台蒸汽吊车去,码头装卸速度能快许多。否则锅炉的蒸汽也浪费了马千瞩说。 展无涯说:“在海家码头也得增加一整套设备才行。不然一边通一边堵”! “海家码头问题不大,可以使用当地土著劳动力搞人海战术。反正劳动力不值钱。”马千瞩想了想。“不是我不舍得几台设备,那里毕竟是大明统治的核心区,蒸汽机锅炉折腾起来太明目张胆了。” 很快在南渡江畔竖立起了一座长着铁胳膊不断喷吐着白汽的钢铁怪物,河边的抽水站用蒸汽机的动力抽取着河水向整个洗煤厂供应着大量的水。它身后建起了一座三层高楼,上面装着长长的木槽 这就是洗煤厂。原蝶用蒸汽机驱动的绞盘提升到三楼的媒仓中去,再从三楼通过经过筛选、水洗、跳汰一道道工序,最后在底部排出的就是精煤了。媒歼石和劣质媒在中途就在溜槽里排出来了。洗煤的黑水排入废水池沉淀之后再排入南渡河 沉淀池里可以回收到大量的末煤。这种末媒含水量很大。晾干要花很长的时间。王洛宾就用它的高含水量的特点在这里搞了个煤球车间,用蒸汽机带动煤球机制造蜂窝媒。 从甲子煤矿定期运来的暗色褐煤虽然限于运力到货还偏少,但是终于解决了广东买媒供应的不稳定性。 化工部的季退思终于可以放心的启用其建好之后一直没有正式运转的煤焦化成套设备,开足马力进行连续生产了。 媒焦化成套设备的正式投产,衡七学工业带来的发展是跨越式的。最简单的一个变化就是土法硫酸车间停工了。污染严重,硫酸质量忽上忽下的土法硫酸被工业化制造的硫酸取代了。而其他副产品汽油、柴油、沥青、苯酚、甲苯、粗苯、各种溶剂油、润滑油和石蜡也逐一开始产出。特别是润滑油和石蜡。对机械工业来说简直就是福音椰子油下脚料这东西的润滑性能毕竟是有限的。而石蜡除了工业用之外,还给了轻工业部一个制造全新的民用产品的机会 现代蜡烛。以石蜡为主要原料制造的蜡烛,不仅在成本上低于传统的油脂蜡烛,而且在亮度上也不是旧式蜡烛可以相比的。经过处理的棉纱蜡烛芯还能随蜡烛燃烧逐渐烧掉,不会结出蜡烛花影响燃烧发出黑烟和臭味。至于汽油和柴油,虽然产量极其有限,但是也给燃料储备逐渐枯竭的内燃机带来了点希望 至少一部分车辆不会沦为顶着媒气包的古怪模样了。 “现在炼钢的柴火有了,就等做饭的米了在 州初的一次五年计划实施工作会议上,钢铁工业部的季无声说,“钢铁厂扩建的三期工程将在,面年的4月展开。” 钢铁厂的二期工程已经在 汹年的。月全部完工。二期主要是完善钢铁厂的冶炼设施配套、轧钢设备安装和增加转炉炼钢的生产能力。钢铁厂生产还是以使用进口生铁炼钢为主。没有建立自己的生铁工业。而第三期工程将新建二座高炉、二座平炉,同时新建一座铁矿石选矿厂。田独的矿石品位很高,可以直接用来炼钢。钢铁工业部打算矿石进行分选之后,将品位最好的矿石直接炼钢,次一些的用来炼生铁。 设计中的高炉容积 万立方米,一昼夜能生产生铁达到刃屯,就技术水平来说已经达到了旧世纪巾期的水准。二座高炉同时开工,一年的生铁产量就是虱功万吨的水平。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巫工办屯生铁!要知道工业革命期间英国在,功年的生铁产量不过劲田吨。 “这简直就是钢山铁海了”。王洛宾很是兴奋。有了这么巨大的生铁的产能,钢铁就不再是制约临高工业化的瓶颈了。铁路、铁壳船、全钢框架结构的大型厂房、钢筋水泥建筑、成套工业设余 ,全都不在话下。 有了海量的钢铁供应,穿越集团的工业生产才能摆脱现在这种小小规模的近乎加工厂一样的规模。走上真正的大工业生产的道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烛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零一节 榆林港开发计划 泅铁,业扩建的规模这么大。有这么多的物资储备鹞,川小及德嗣问。这高炉可不是大跃进式的土高炉,而是真正的工业高炉,虽然就规模而言在另一个时空属于被限制、拆毁的落后产能小高炉。但是这东西在口世纪绝对是高科技。 不算耐火材料 这问题已经从盐场的苦卤中得到了解决,光造炉缸用的冷却水套就得用上好几吨钢而且是个铸造件。文德嗣知道铸造中以铸钢最难搞,钢的流动性不高,象冷却水套这样的大型铸钢件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新建这些设备的技术条件已经完全成熟,物质条件也具备。扩建到这个规模没有问题。”马千瞩回答道,“不过要消耗很多生铁、钢材库存用来制造设备,其他方面的生铁钢材配额必须加以进一步的削减 “采矿设备怎么办,还有那些配套:锅炉、蒸汽被 ,这些东西都是成吨的钢材堆出来的。”展无涯提出质疑,“还有计委安排的用于田独的铁轨制造。缺口数量有百分之四十。就算材料不缺,要按时交付还得增加生产设备 “这方面当然是保证。”马千瞩翻开笔记本” 诸位,进入八月以来,计委对各方面的钢铁用量全部作了削减,目的就是为了打通钢一煤这个要命的瓶颈。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把这个关口忍过去,钢铁就不会再是一级管控物资了预期的产量大家也知道了。不过现在的库存还是偏紧得”他随即报出了目前库存的钢、生铁、锻铁存量。 “真得不多。”展无涯说。 “小现在必须停止金部军火生产。铸造火炮和炮弹的对生铁消耗很夫 穿越集团的武备工作一直是以一种缓慢但不间断的节奏进行的。计委每个月都分配给武器、弹药、口粮的生产一定的生产配额。至于陆海军要求的专业兵工厂还没有眼下全是机械厂统包。 停止全部军火生产是个相当敏感的问题。因为是五年计划实施工作会议,堪称军方代表的只有一个马千瞩。自然没有人跳起来提反对意见。不过这咋,措施一下达,军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张拍林、魏爱文为首的少壮派军官们。大炮就是他们的心头肉。 事关重大。众人的目光投射到马千瞩身上:他的另外一个头衔是军队的总参谋长。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悬马千瞩又从他随身携带有密码锁的公文皮包里掏出另一个圣船笔记本,上面写着“军备”字样。 “小现在的米尼步枪是每妇个基数。炮兵教导队有 个基数的炮弹,海岸重炮半个基数。引凹上的舰炮旧个基数。三角纵帆巡逻船,个基数,其他风帆战舰的炮弹储量不足。收编诸彩老残部之后我们的风帆船队规模扩张很快,上面的旧杂式火炮和炮弹全拆下来回炉了,但是新炮却来不及配,缺额太大,炮弹就更不用说了。”马千瞩毫不隐讳的说道。 “打一仗够了吧 “只要不是大明军队和郑家主力联合进攻,全灭对手不一定,击退肯定能办到马千瞩参加过几次在总参谋部进行由席亚州主持的兵棋推演。 文德嗣问:“现在有没有发生战争的危险?” “小根据情报部门的分析报告,暂时没有 “先停止火炮和弹药生产。全力为田独开发计划生产设备 “能不能叫广州再扩大些生铁的进口?” “小不大容易。现在的问题不仅是从广东进口生铁的价格愈来愈贵了。而是我们的进口量太大市面上存货偏少还遇到了竞争者 “除了我们谁还会买这么多的生铁?” “小大明官府。”马千瞩说,“广州站的报告说,两广总督王尊德在大规模的铸炮,大量的收购生铁,市场上的铁价涨得厉害。” “官府难道会用现金来收购铁?他们不是一贯搞“扑买,之类的玩意虚钱实货的强夺吗?” 小话是没有错。不过既然冶炼场主吃了亏,总得找补回来不是。再说如今大明也是招商承办了不全是靠抢了 “按照史籍上的记载,王尊德铸炮的手笔很大,一次就铸造二百门。”情报部门的人汇报道,“而且明年的规模恐怕会更大。有个叫李洛由的富商。不知道走了谁得路子已经承揽了广东全省的铸炮业务。” “此人井么背景?” “小还没有开始查 “马上发电给广州二旧清况!女德嗣说着忽然想了起束,,李华梅那女尔搞清楚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她十月的时候起航到果阿去了。运走了一大批货物。” “她打算给我们运回来什么东西?” “主要是鸦片和黄麻马千瞩说,“还有零星的货物 “水手刮练的怎么样了?。 “很不错,文总你设计的三角纵帆巡逻船上的水手可都是她一手刮练得 萧子山咳嗽了一声,提醒安总不要歪楼,然后说:“这么一来明年的生铁价格会涨的更厉害吧。” 虽些甲独开发完成之后,高炉再一出铁,临高的生铁就可以完全满足自给甚至可以有大批钢铁制成品出口,但是这起码也是明年年底的事情了。 “只好咬咬牙再忍一忍了继续靠进口了王洛宾说,“高价就高价,起码我们花得起这个钱。” “这个钱只是暂时让冶炼场主赚赚而已。”文德嗣说,“等我们的钢铁产量一上来,不说把铁制品返销到广东去,光停止进口就会让铁价暴跌 “我们可以乘机搞商品交易所体制,通过大宗商品交易来控制广东的被 ”。 “打住,经济问题以后再谈,不然又要发挥到无边无际了。”会议主持人萧子山制止了裔凡的高论,“先谈煤铁的问题。” “取得了本岛稳定的煤炭供应之后,我们的下一步就是田独铁矿了。”文德嗣说,“现在谈谈开发田独的计戈吧 马千瞩站了起来,来到大块的展板前。拉开了上面的帘子。 帘子后面是一副大比例三亚附近全图。上面已经用各种颜色的旗做了标记。 “计委奉执委会的命令。已经编制完成田独开发计划马千瞩说,“请诸个审核 开发田独并非简单的在当地建造采矿区和扩建榆林堡码头就完事了。穿越集团准备将榆林建设为一个新的基地。未来的穿越海军前往东南亚地区进行贸易、殖民的基地。所以整个计划非常宏大,第一、二期工程将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内完成,随后还会进行第三、第四期工程 这就留待第二个五年计划了。 “一期工程,是对田独矿区进行开发”马千瞩指点着地图,“以及基本配套设施建设 首先是在鹿回头半岛主峰建立一座新的堡寨。同时在半岛上建设码头、栈桥和炮台。此地将作为未来南下东南亚海域的海军舰队的驻泊基地。 原来的榆林堡码头将扩建为专用的物资输出码头,全部采用机械化装卸设备,未来的田独的铁矿石、大茅的锰矿石和磷矿石、崖州的椰子干和木材全部通过这个码头运输。 榆林堡垒对面的安游乐市将按照现代城市的规划全面重建,配备完善的基础设施。同时大量移民来充实。就地建立加工处理当地资源的企业,准备首先建立一家木材加工厂、一家椰干加工厂和一家食品厂。 安游乐市将成为对东南亚贸易的商用港口。不但要吸引来往于东南亚的商船在此驻泊贸易,文德嗣还计划将新成立不久的东南亚公司的总部迁到此处。 田独镇将在原址将提前3田年出现,穿越国的田独矿务局设立在此。田独矿务局不仅管理田独铁矿的开采,日后还将负责开发大茅地区的猛、磷矿。 田独镇和榆林堡码头之间还将修建一条铁路,用来运输矿石。 “这样一来,我们在榆林地区下得本钱就很大了。”文德嗣评论道。 。本钱大。收益也高。开发榆林港地区并非仅仅是一个田独铁矿,它实际上还是我们在海南岛南部的一个新的支撑点。和临高形成南北呼应的态势马千瞩说。 这个新基地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当地土著很少,大明官府的影响力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崖州。穿越集团可以任意对这个地区进行规划开发和建设,不需要花许多力气在征服和协商上,和临高这样的“共存式。体制不同,榆林港地区将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穿越集团的统治区。 。榆林堡将提件为三亚特区。”文德嗣说。 执委会随即批准了田独开发计戈。整个计划将从 田年的春季开始。这次行动的复杂程度不亚于重现0日。各部委开始进行了物资和人员调配的计划。 第三百零二节 准备工作 仙备尖二亚的劳工凡经集了二咋小多月们是从移帆川四城来的身体健康的青壮年,共计有弛力多人。按照军事体制编组进行军事刮练。 这批劳工,将作为基建工人登陆,在完成基建工作之后就地转为田独矿务局的职工。 按照督公的意思,这就是穿越集团的建设兵团,不过授命负责工程项目的临高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卓天敏对这个称呼一点不感冒。 “我看就叫工程队吧。叫兵团太复杂了,再说建筑公司怎么指挥兵团呢?。 军结束之后开始对这个大型工程队进行了专业培。军刮主要是提高其组织性纪律性,穿越集团并不打算靠他们去打仗,陆军将抽调一个营随同开赴榆林堡,以后就将常驻该地。为此陆军得到许可从新近完成检瘦的移民中招募一个营补充缺额。 这个步兵营将是未来三亚地区穿越集团的基本武装力量,一方面用来对抗可能出现的土著武装和明军,另一方面更重要的用途则是威慑、镇压工程队内部的叛逆。执委会认为,以当地的艰苦环境和施工强度来说,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卓天敏给执委会开出了一张清单,上面是他需要的各种专业工人,除了旧口多基本的力工之外,临高建筑公司的自己的建筑工程队也得全员开拔。 各部位也要抽调一部分技术工人随队前往。 即使这样,缺口依然很些 因此卓天敏要求执委会协调,调配技术工人来为工程队进行培 这样至少能够解决一部分技术要求不高的工种。 卓天敏建立了五个培班,从劳工中抽调人员参加培。 第一个是建筑工培班。由临高建筑公司的工程队里的粗木匠、泥瓦匠和管道工们负责教学。 第二咋,是爆破培班。专门学习炸药爆破工程,由潘达手下的工兵们负责传授。 第三个是筑路培班,由单道谦和李赤骑负责,除了学习修筑道路,铺设铁轨之外,还包括修理、驾驶车辆的技能。 第四个是采集培班。由远程勤探队的人进行培。榆林港地区现在还是一片荒蛮之地,当地有丰富的木材和野生动植物资源,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学习伐木、捕鱼、采集和狩猎技巧。 最后一个是卫生培刮班,又卫生部牵头,培刮一批基础卫生员一卫生部也会派遣一个卫生队随队前往,但是比起第一批就有旧四多人,随后还有旧四人登陆的大规模行动来说,一个七人卫生队就是杯水车薪 大量的基本卫生保健需要人来做。 除了用来建设和开矿的劳工之外,部德根据指示已经从移民中挑选了三再户人家作为整体移民。这批移民由诸彩老手下的前海盗头子胡五妹,也就是胡胖子领导。作为新安游乐市的居民。 这批移民挑选的时候特意搭配了职业:多数人是农民,也有手工业者和小商人。他们将在基建工程完毕之后再抵达榆林港。 为了让工程队的人能够适应接下来的坐船旅行,免得登陆的时候因为晕船不能开工,卓天敏把劳工们安排到博铺港内的空船上去睡觉作适应性练。 负责运送工程队的船,卓天敏选择了琼海蝶 无他,这是穿越集团手中最大的船只了,能够一次性运足够多的人。陈海阳随即把琼海煤从运煤中召回,另以较小的船只代替。 召回后的琼海煤清洗船舱之后被改名为“三亚一号它的主要任务就是运载人员,船上密密麻麻的安装了许多吊床和铺位,还在船舷两侧安装了如厕用的踏板和扶手。 运载物资的辅助船选择了载重 联炖位的平甲板自推货驳。它的大载货量和浅吃水对登陆行动十分有用。原本这船因为燃料的关系在博铺一直沉睡,充当的是浮动吊车的角色。现在它上面的吊车被拆除了,船身清理干净。舱室被启封,空荡荡的油舱里也接上了丰城轮的油管,重新满了柴油。 “这船还能动么?”王洛宾有点担心。 “肯定可以。”蒙德保证说,“封存的时候。机舱是按照规范做好大保养之后才封存的,现在才一年多,不会有问题的。” 发电机试车之后果然一切正常。自推驳船技术水平不高,属于相当结实耐操的船只。 这艘自推驳船得到了一个新的船名“迅鲸”。它和正在接受现代化改造,安装柴油机的大鲸号将负责此次行动的大件物资设备的运输任务。帆”的人,叉!了丰城轮,在它庞大的机舱里徘徊着,刀啡玳下闹量着什么。 “王工,要让辅机运转起来小气化炉怕是搞不定。”姜野推了下脑袋上的安全帽。黑洞洞的机舱里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机油味道,空气浑浊。丰城轮的辅机自从停转之后,辅机舱就处于封存的状态,除了每月定期检查之外就没人再出入了。 “这样大的辅机不运转起来太浪费了。光这两台辅机的发电功率就顶得过多少锅驻机 王洛宾的任务是让丰城轮上的发电机重新运转起来,担负起一部分向岸上供电的任务。原本在博铺电站工作锅驼机在计划中即将被运往榆林港作为首批登陆的建设者的移动电站使用。 “可惜煤焦化厂的柴油产量实在太低 “烧椰子油吧。船用辅机相当耐操,不需要高品质柴油 “第一,椰子油的粘度太大了,不经过加氢工艺怕是没戏;第二,椰子油的产量也很有限,这船用辅机可是大胃王。”王洛宾说着大量着这黑洞洞的大功率船用柴油辅机。想要是能把它带动的发电机拆下来就好了,用蒸汽机带动发电总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要把这发电机组拆卸下来,还能运到岸上去重现让它运转起来,这里面的工作量太大,而且也没法担保万无一失。要知道发电机,特别是大功率的发电机,可是穿越集团最要紧的物资。 “要不用连续进料的煤气炉怎么样?。 “管道不好造,不但密封性要好,还要在水面上架设,我们现有的材料怕是不行王洛宾摇头。 “干脆造在船上怎么样?”萧贵说,“气化炉直接造在甲板上。管道可以直接利用机舱内的原有管道。自己造管道也可以 “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怕爆炸啊王洛宾想这倒是个容易解决的方案。 “问题不算太大。”烘气炉的提议很对姜野的胃口,“气化炉材料用得好一些,直接装在甲板上,四周围上防爆沙袋。” 讨论下来就决定在丰城轮甲板上装气化炉了,这个决定让李迫大为恼火 线条优美的大铁船上后甲板上顶个蝶气包不算,还要围沙袋,还要储蝶仓,,这也太丑了。 但是用电是头等大事,李迪的反对一概无效。 他以军事安全为由的反对意见也遭到了否决 因为有人论证了眼下除了穿越集团自己的大炮之外,没有哪家有能把炮弹打到丰城轮甲板上的。 “放心,等石油工业一起来,就把这玩意拆了。”王洛宾安慰他。 “这得到猴年马月啊。” “不会很久,第二个五年计划肯定会搞。” 陈海阳倒是没什么意见,辅机不运转,丰城轮就差不多是艘死船,靠着岸上送电过来,只能维持少量设备运转,也没法利用上面的许多设备。不过他对安全性表示担心 又是煤气、又是煤炭的,堆在甲板上。万一爆炸起火可不得了。 “眼下只能说小心为上了。工业生产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王洛宾说,“水汞船上本来就有,关键是制度到个,责任到个。你派驻在船上的海兵平时除了操练,搞搞消防演习也不错 “我会重点抓这事陈海阳说,“你也得关照操作工要安全生产。丰城轮眼下虽然是“压码头”可是我们的存在战舰 威慑力的体现,万一出点事情,不啻于一个神话的破灭。” 丰城轮的辅机一运转并网发电,博铺发电站的四台移动式 00马力锅驻机全部停止运转。这些机器被送到机械厂拆开进行第一次大修,工能委在未来的电力领域将不再以锅驼机作为主要发电设备。 “既然证明柴油机能够用煤气来运转,那么库存的柴油发电机组就可以全部投入使用了王洛宾给电力公司的常凯申下达指示。 穿越集团带来的几套柴油发电机组因为缺少燃料,除了在最初百仞水电站没有发电之前运转过一阶段之后就一直是作为储备设备封存了,现在既然煤气代用获得成功,发电机组就能够重现投入运转了。 锅驼机和随带的发电机组经过清理整修之后,将被安装到造船厂新建的二艘小型专用发电船上。作为移动式电站使用 比起柴油发电机组,它的最大优势就是燃料方便,很适合在这个除了临高就没有石油燃料的时空。 第三百零三节 小型蒸汽机 二且的私货,美帝的小一型蒸汽机在姜野等机械厂干入圳联大下仿制成功了。很多特殊的零部件是孙立和萧贵两个钳工手工制造出来的。这台蒸汽机的锅炉尺寸又特别的在很多方面设计的十分巧妙。让这二个钳工颇费了一番脑筋。 尺寸上大了刃,功率上小了万%,总体来说,基本凑合。 “可别小看了它,它和我们带来的锅鸵机相比,输出效率高多了。”周比利说。“牵亏是现在仿制,要是一年前还真没法仿制。” 这一年滞来机械厂不断的为自己添加各种专用设备,工装也渐渐配齐了。加上不断的生产实践。技能水平提高的很快。对使用自己的手中的工具也变得愈加得心应手。在选择代用材料方面也有了很多经验。 这种小型蒸汽机很快定型投入了量产,因为它重量轻得足可以装备知板,而这种小型艇的动力化又是穿越集团目前急需的。不仅用于内河交通,还装在稍大一些的小艇上用作港口巡逻警备。 工能委根据指示,把这种蒸汽机安装到交通艇上,改造成拖轮,再按照王洛宾的图纸,制造专用的浅吃水驳船。展无涯看到图纸大吃一惊。 “王工,你这是驳船吗?” “当然是驳船。” “我看怎么和口棺材差不多?”展无涯说,“尺寸稍微大点,水线下面稍有流线型之外,基本就口浮动棺材嘛!” 为了减轻船只的自重,这种小型驳船是用铆接铁板制造的。看上去比木结构的交通艇要单薄多了,当然吃水也浅得多。 “本来就是这样的。”王洛宾说,“这是英国人造了用在运河上运煤用的。”英国是最早将运河大规模系统化的国家,早期的运河水量不多。也没有可靠的动力,经常是用一匹马来牵引,因此走不了大船,有的地方落差大,要用专门的升船机把驳船拉过落差。所以驳船不大。吃水也不能很深。一艘改装过后的小拖轮足够牵引旧艘这样的驳船。每艘驳船的载荷大约是万吨。 “万吨这还不是它的最大承载,是考虑到了安全吃水深度设定的载荷。要是航道状况好点,装钝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这东西的吃水的确够浅,能够满足在南渡江上的航行需求。装上了小型蒸汽机的拖船也能勉强通过。当然对拖船的载重要精打细算。燃料不能装得太多。只能满足单程。反正在海家码头也能补充到燃料。问题不算太大。 展无涯打算改装瞰交通艇作为拖船,每艘拖轮单航次可运古屯。机动船的速度比较快,一天可以走两个航次,每天从甲子矿运出的褐煤就是红炖。加上洗煤厂的投产之后运出的是精煤。不再是原先包含有的名杂质的原蝶,里外里计算等于把每日运输量提高到了相当于原先运量哟吨的水平。煤焦化联合厂足够用了。 “实际上不可能维持这么大的运量的。”展无涯说,“我认为这种蒸汽机的设备完好率不会这么高。扣除定期维护保养和出故障维修的时间,航线上保持搬拖轮是能办到的。即使这样每天的运量也有旧炖了。” “你太乐观了,要我说,这拖轮用了半年后能维持搬同时运作你们机械厂就是人品大爆发了。”王洛宾说。 “小蒸汽机半年之后肯定会大规模量产,坏了直接换!”展无涯豪情大发,“只等把田独的铁矿石开回来。” 王洛宾笑了笑,豪情不错,不过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 丑。人登陆到一个荒芜的海滩上,其行动规模比。日还要大。而且还要同时在三咋,方向同时展开工程,相应要准备的物资也就多得多。 临高的全部产能都在满负荷运转,生产登陆榆林堡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仅仅是工作服就要准备暖力套。原先莫笑安打算制造旺口套,在他的计算中,工人每人身上穿 套小再备绔足够了。但是汇报生产计哉,的时候马千瞩告诉他这咋。数字不够。 “你没干过基建活,那不是耗衣服,而是吃衣服。一人体是起码的了。还有鞋子。至少一人3双。” “靠,这么厉害,计委拨给我的帆布和粗布可不够用了。 ” “关照厂州再采购一批来好了”马千瞩想到上次广州就来电说当地有英国的代理商在求售大批印度棉布,价格很便宜,可惜当时库存的国产布都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他暗自嘀咕着。 “马委员你说什么?” “没什么”马千瞩掩饰着,说,“你快去办吧。” “可是我还有增加缝仞机申请书 “我批准了马千瞩扫了一眼申请书。心里快速的核算了大概,要消耗多少库存的材料,答应了。 “这可太好了,不过你得和展无涯他们说说,给我快一点,要不就来不及做衣服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去忙你得吧,不送了。” 把莫笑安赶出去之后他赶紧又给车辆厂打电话,询问下达的车辆制造指标能否按期完成? “肯定来不及了”。李赤骑拉直了嗓子在电话另一端喊道。 李赤骑负责的车辆厂里忙得不可开交。车辆厂要同时生产三种不同的车辆,一种是为简易铁路配套的车皮;一种矿区使用的矿车,最后一种是人力独轮手推车“紫电改”。 三种车辆同时制造,把个李赤骑和江牧之两个忙得屁滚尿流。牵好从佛山招揽来得包磊一家发挥了土著技术骨干的作用。 包磊一家一出检瘦营地就被委以重任,当上了车轮制造组的领班工匠。包家父子从“状如乞丐。混得有吃有穿有住所,对“澳洲掌柜。感激涕零。干起活来特别卖力。很快就按照车辆厂的要求制造了多种不同轮径的车轮。 江牧之看了他们的手艺之后觉得产品相当不错,除了包家父子对公差问题掌握比较差之外,质量堪称完美。缺点是制造速度太慢。 包家父子对穿越集团设计的“紫电改。手推车很着迷。独轮车的结构很简单,造起来也容易。包家父子过去造过许多辆,但是澳洲人的手推车能够造得这么轻巧,推动起来这么灵活省力,这里面的秘密何在是他一直想弄清楚的。 其实包磊心里还存着一点异心。到了临高之后,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固然让他对澳洲人感恩戴德,但是紫电改激发了他的贪婪之心。要是能知道这种手推车是怎么造得。自家开个作坊岂不是要发财了!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痴心妄想,包磊虽然穷,但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豪。然而有一天他找借口溜进总装车间目睹了紫电改的装配过程之后,他的信心完全动摇了。 制造紫电改的工匠居然只用几把很简单的带木把手的铁签,顺顺当当的就把车子从一堆零散的部件安装到一起。包磊自己造过车子,知道一辆车子在装起来的时候是最费事情的,耍不断对各个部位进行调整,有的地方要塞木片,有的地方要拆下来用刨子刨过。一辆手推车装起最顺利也得半天的时间。 现在,这吓。工匠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装了二十多辆。每辆都是一次完成,这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几十辆车子。每辆车子的部件都是一模一样的尺寸!澳洲人真不愧是巧匠!从此他对李赤骑等人除了对东家的畏惧之外又多了种对同行的尊敬。 最后,当他看到手推车轮轴上的滚动轴承盘的时候,包磊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模仿造出紫电改,哪怕是最粗糙的仿制品都是痴心妄想一大明或许有不少能工巧匠可以有本事把铁做成小圆珠,又装进圆盒子,但是这样的圆盒子是他永远不可能采购来成批装在手推车上的一要是这样的话,他仿制的手推车是谁也买不起的。 自此以后,包磊对澳渊人就彻底的死心塌地了,他尽心竭力的干活,也不再对自己的手艺藏藏掖掖了,传帮带徒工也热心多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点手艺和澳洲人相比就是个屁。 等到机械厂查到资料为车辆厂专门制造了几台专用的制轮机之后。包磊对这种力大无比的,能把硬木揉搓如面条的机械产生了很大的恐惧,他很清楚这种机械能够完全取代自己的手艺 而且能干得更好。 为此,他比其他工匠更努力的学习使用它,很快就成了制轮组使用设备最精熟的工人。他的小儿子包伯红的技术也提升的很快, “看来传统工匠也完全能接受新技术李赤骑说。 江牧之嗤之以鼻:“当,他是因为他是个赤贫户,在为我们干活。要是他自己有家作坊,你看他愿意不愿意?。 第三百零四节 三亚派遣营 四 诈要知道众种小一生产者的脾性。他们在本质卜是靠不 ,江牧之继续发表不信任的言论,“我告诉你点消息。” 原来早有警惕性高,态度“积极向上。的工人来告发 当然这个警惧性高的动机就不好大好说了一说包磊自己偷偷得在纸片上画过什么,还经常在一大早天网亮还没开工的时候一个人在车间看车辆零件。 “有这样的事情?!”李赤骑眉毛一竖,“土著果然靠不住!”以他的感觉,黄天宇把他一家从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救助过来,待遇给得又是车辆厂里的头一份,没想到居然还异心! “说不上靠得住靠不住,自私乃是人性的弱点。” “看来得把他调离关键岗仙 ” “这没必要,难道他画了几张比例错位的图纸就能造出紫电改了?”江牧之说,“光材料他就搞不定。再说他现在干活很卖力。操作机器的技术也不错,算头号技术工人了。” “多,我就瞧不得这种人。”李赤骑从此对包磊的印象大坏。 开发田独需要的各种车辆,车辆厂是出小时开工建造,缺口还是不机械厂规模小的问题暴露无遗。眼下临高的工业体系是小而全,很多东西能做,但是没法大规模的铺开了制造。 马千瞩考虑之后命令暂时缩小火车车皮的生产量 这种车制造最为复杂,而且费料。先满足手推车的制造 开工初始,这种灵活的车子需求量肯定不 马千瞩接着又遭到了张拍林的骚扰一他听说大炮和炮弹已经停产,正在全力转产民用机械,直接上执委会上“讨说法”了, “督公,你这是自毁长城啊!”张相林摆出一副沉痛的面孔,“敌人打来,我们陆军弟兄们难道拿着二代矛和砍刀去抵抗吗?您要三思啊,呜呜呜。” “只是停几个月的生产,再说最近的铸炮配额主要是为海军造舰炮 “是这样啊”。张拍林的眼泪没有了,“不过海军舰炮也是穿越国的武备,不应该说削减就削减吧。再说炮弹,现在这点炮弹,打起仗来还不是片刻功夫就用完。没了大炮我们靠什么抵抗敌人的人海战术” “机械长有人说能用混凝土做炮弹代用,比不上铁炮弹,凑合凑合也够了马千瞩想到姜野在凹上写过这个想法。说起来混凝土炮弹以后还可以做教练弹用,铁炮弹的回收总有找不回来的损耗” “这弹道性能能一样吗?。张拍林还想继续说下去。 “你要苏修一样妾得炮和美帝一样无限的炮弹么?要得话就忍一下。我现在很忙,以后再谈吧。”马千瞩说着好不容易的把他哄走。擦了下脑门子上的汗珠,看来以后必须建立规范会见制度。不能张三李四跑来就进他的办公室,这样一有重大举措就没法干活了。 陈海阳虽然对停止火炮制造颇有微辞,但是他好歹是党教育出来的干部,有服从组织命令的惯性。再想到田独开矿成功之后的收益也就释然了。 “下令造千吨铁船的,说是为开发田独造得,结果要造完没有铁,现在缺铁再回炉又浪费,只好当不良资产搁置了。真是典型的拍脑袋领导。”蒙德对船台上的贝工程颇很有意见。 这船原本具有发 时代意义,现在只在船台上风吹雨打,现在诱迹斑斑,看上去的模样很是不堪。 “当时不知道能搞到这么多的木船。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陈海阳把蒙德的牢骚堵了回去。当时执委会头脑发烧要上大铁船的时候他作为海军的头目也是竭力赞成的。 “木船能和蒸汽机动力的铁船比吗?这会要去田独,光整备船只就得多少!” 为了开发田独,海上力量部受命大规模的进行船只整备工作,这让海军众们超负荷的工作起来。光配齐船员就颇花了一番心思当初带船来投奔的海盗头目们,现在泰半还在“学习。”水手们有不少还没从检瘦营里出来。而且这些船只来得时候有的帆缆不全,有的船体有破损,至于卫生状况简直就是地狱,满船的老鼠、蟑螂、皮虫和跳蚤,光卫生队的喷消毒药水灭虫、放毒饵灭鼠就搞了好几次。有的船只实在状况太糟,干脆丢在港口的检瘦区水面封存,让上面的生物先自生自灭。 海军以明秋为首的参谋班子经过一整夜的计算和规划,得出结论是除去“迅鲸大鲸”、型登陆艇和“三亚一号”之外,承十条载重吨二百吨以卜的大帆船才能满足第波州圳切输送需求。不仅要随第一波进行保障,还得执行随后的穿梭运输,源源不断的后续物资人员运上岸。 光把它们全部整备完毕就得花很长的时间,大帆船并不是为输送基建物资建造的,很多大件、超长尺寸的货物需要特殊的改造才能装货。造船厂忙得不可开交。 护航兵力为2艘8 4汪轮,机帆炮舰“镇海”风帆炮舰“伏波”其他帆船上每船装备了8门好磅卡隆炮、礁“打字机”作为自身防御之用。 “迅鲸”号在船台部分安装了披打字机,至于装上了柴油机的机帆化的“大鲸”它用来搭载一个陆军炮兵排,2门 螃,曲式加农炮直接架设在甲板上的沙袋炮垒内。另有,门,掩山地榴。安游乐市若是识相便好,不识相的话,炮兵教导队就要用它来练手了。 除此之外,还携带了分解开的2门海军 前装线膛炮。这两门炮将安装在鹿回头海军炮台上。 大鲸和迅熊在甲板上同时搭载了多少不等的交通艇,其中若干艘是突击安装了小蒸汽机的机动艇,另有划艇若干。用来在大东海、榆林港的海湾内进行机动。陈海阳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大编队海上行动,于是把海军士官生们全部赶上了船实习。 最后还准备整备若干艘小型帆船,作为交通船和渔船使用一榆林港附近一样有渣场,可以就近获得一定的食品补给。 何鸣负责陆军的整备工作,他毕竟是真正在部队里服过役的老基层军官,也是陆军里曾经获得过职务最高的军人,比起以自宅警备装甲兵少将和基层士兵士官出身为主的陆军高级军官队伍里显然是最专业的人员了。 出动的陆军步兵营由席亚州指挥。有一大批人在比上揭发他长期不上班,以得了破伤风后遗症怕光畏风为借口混在疗养院里 时袅仁为军队、远程勘探队和在重体力、有毒工种的部门人员在百仞城外远离工业区的地方设立了一座疗养院。 据揭发席亚洲不仅长期混在疗养院里不肯出院,还常常企图和派遣去的保健护士们发生暧昧,虽然都被时袅仁调教过的小护士们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在马千瞩几次打电话给他之后,席亚洲终于从疗养院里出院了,据说怕光的毛病好了不少,但是还是逢人就说自己在大鲸号上的战斗里肯定是得了破伤风,只不过现在还没发作。 “你看,我一直有怕光的反应就是证据。”席亚洲戴着墨镜对着马千瞩哭诉道。 “破伤风怕光?”马干瞩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我记得这症状对不上啊” “怎么不会,我现在是强忍病痛,为组织服务,” “好了,组织上已经决定:派你去榆林港担任三亚驻军指挥官。”马千瞩背着手看着窗外,“你要知道,现在很多人对你有不满之词 看来当年在防上积怨很深啊。骨干里有不少人都是当年昭上的活跃分子。” “过去当管理员删了许多帖子,的确得罪了一批小人。” “现在是同志。”马千瞩转过身来,身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先,给他的身子带上了一个耀眼的大光圈,“你的思想很不对头啊,这样下去真危险。” “他们就会放嘴炮 ” “这你可错了,现在只要是五百之一的,将来能做得就不是放嘴炮了。”马千瞩没有再说下去,“你长期病休,陆军里对你有看法的人不少。 教导队是回不去了,就去榆林港吧,那里有发挥余地。” “好得,我一定干好。您放心好了!” “我当然放心,把三亚建成穿越集团的南方堡垒吧。这地方大有可为。”马千瞩笑了一下,“去找何鸣报到,把你的班子搭起来。细节方面多讨论讨论。到了三亚说不定还要开几次火。” 席亚洲回到陆军司令部,和何鸣商量了驻军的细节。 从临高到三亚,帆船要走七天。在机动船只数量有限的情况下,榆林堡守军一旦遇到大规模的进攻发出告急电报之后,至少要支撑十天时间才能得到增援。而要确保的区域也不所以何鸣认为配置三个步兵连的兵力并不为过。 注:临高到三亚帆船走七天是按照正德琼台志的记录。,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零五节 陆海军中央协定 ,一鹿回头要案海军自只防守的话,系少要个海兵必 …们是拿不出这么大的本钱的,所以肯定需要我们协防冉鸣说,“另外要确保田独镇的安全,处于内陆一周边环境复杂,不但有明军和乡勇进攻的危险,还有黎情,必须有部队保护 “三个连岂不是不够了,还有一个安游乐市需要防御 “安游乐市可以让民兵负责警备。 把主力和营直属队布置在榆林堡,用船只机动,随时支援安游乐市,必要的话,支援鹿回头或者田独镇 最终的陆军的三亚派遣营兵力由3个步兵连”个炮兵排”个工兵排和营直属排组成。算是混成营。海军则派遣一支分舰队和少量岸防部队驻扎。 在总参谋部举行的陆海军联席会议上。陆海军代表何鸣和明秋达成了关于三亚地区设防的《陆海军中央协定第一号》,规定鹿回头海军基地由海军派遣要塞炮兵和 个海兵排驻守。陆军派遣,个连协守。原先由海军驻扎的榆林堡移交给陆军使用,陆军分驻榆林堡和田独镇。 双方确认:由陆军三亚派遣营营长兼任三亚特区卫戍司令,统一指挥陆海军。 当地将组建民兵。民兵由陆军负责组织和练。指挥上受三亚特区行政首长和三亚卫戍区司令的双重领导。 陆海军的补给,由海军负责运输 实际上整个三亚特区的补给全是海军的事,增加这一条是陆军的要求。以保证陆军物资在运输中享有必要的优先权。双方争议的一个焦点是三亚地区唯一的电台归谁掌握,最后决定电台由陆军人员操作,电台台址设在海军鹿回头基地。 双方签字完毕,马千瞩带头鼓起掌来,随后海军的女通讯兵们端来了盘子,盘子里放满了斟满了加入水果汁的格瓦斯,气泡直冒。 “让我们为陆海军在三亚地区的合作行动干一杯。”马千雏在执委会总参办公室里举起了酒杯,陆海军代表们一起举杯。 明秋和何鸣都是老军人,部队里喝酒很猛,俩人的酒量都不差,格瓦斯这种只能算是漱口的啤酒而已。马千瞩见他们喝了还有点意犹未尽,关照“给两位换朗姆酒来。”当下又送来了朗姆酒。 马千瞩亲自给他们斟上,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这次行动是。日之后我们穿越集团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也是陆海军各自成军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联合行动。”马千瞩斟酌着字句,“三亚地区的行动,说得隆重些,事关“国运”你们二位过去都是所培养出来的老军人。在大局上要为陆海军把好舵,不要被某些因素所干扰 俩人如何不明白马总长话中的意思,当下立刻将酒一饮而尽: “请您放心,总长何鸣当即表态。 明秋也沉稳的点了点头,他因为身份的关系,至今只算是海军的客卿,马总长这话的意思,是把他当作真正的自己人看待了。 “一定做到。总长”。他说,接着他说,“开发三亚特区的行动至今还没有代号,叫起来不方便。正好乘此机会您取一个代号吧。” “我看,就叫巨人行动吧。”马千瞩说,“我们穿越集团即将从这里成长为一个工业巨人。” 阮小五正在巡逻艇上带队擦洗甲板,阮小五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海军士官生了,不再是不占编制的实习人员,他成了一艘二百吨帆船的枪炮长,这艘帆船是林伤光从策反来的诸彩老残部中的一艘。经过全面的清理整修和改造之后,已经成为海军风帆战舰中的一员,这种传统式的中国大帆船因为受限于船体结构,不大好安排西式的炮装,加上航行起来速度慢,也不宜做近海巡逻船,基本上是被海军作为武装运输船使用。简单的取名为“临运7号 “用力擦洗!”阮小五尖着嗓子吼叫着,他的袖子挽了起来,胳膊被海水浸泡的通红。手里拿着一块书本大小的石头 穿越集团海军的水手们就是用这种方形的石块来将甲板打磨光亮的。这种习惯是文德嗣从风帆时代的英国海军那里学来的。 临高的海军人员,大部分来自于收编的海盗小部分是沿海的贫苦汪民。不管是海盗还是淡民,对每天拿浮石擦甲板这种事情都表达了极大的不理解。不仅这个,还包括许多他们觉得完全是“白费劲”的事情。 每天早籽心,班的水年就开始冲洗甲板小洗刷完毕之后用“书本儿尹板磨得洁白光亮,然后用拖把把甲板弄干,同时也把舱面上所有的金属件表面用车和细沙擦得发亮,任何多余的缆绳都必须整理好盘成圈待用。不用的船帆要捆扎起来。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随便堆放在甲板上的,任何东西都必须归纳整理。 这种纪律对在海上散漫惯得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甲板擦洗干净还要打磨得发亮,一出海甲板不就立剪沾上海水了?至于把缆绳盘好更是不可思议。堆在那里一样可以用得。 但是海军的军官和士官生们一丝不芶的执行着这套规章制度。不许任何人违背。海盗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军队纪律。过去在掌柜们手下干活也有军纪,比如临战前不许喝酒,晚上睡觉不许大声喧哗之类,但是总得来说对个人的干涉很少,空暇的时候很多,到了澳洲人这里可就不一样了。即使船只不出海待在港内,只要没有放上岸假,水手们也要严格的按照刨、时一班作息,不当班的人固然可以睡觉聊天,当班的人一样要整理舰务、保养船只和操练。 不管是海盗出身还是渔民出身的水兵。一开始对海军的纪律都有难以忍受的感觉,但是陈海阳对纪律不允许有半点走样,他对士官生们还不够放心,经常自己上船舰去检查舰务和操练状况。 乐琳曾经劝说陈海阳不要亲自上竟这些水手只经过了魏爱文几十天的洗脑学习,这玩意对海盗中的老油子们有多少作用是件不好说的事情。万一有人搞起兵变就会白白送命。 “越是这样越要有胆气。你自己胆怯了,还指要去压服他们?。陈海阳笑着说,“几个海盗算什么?敢露头就狠狠的收拾他们 在随后进行的“整军练。中,一些老油子果然聒噪起来。煽动水兵们起来闹事。事实证明魏爱文的“政治学习。不是白给的一多数新加入的水兵虽然对海军的严格纪律不满,但是在政治学习中已经见识了澳洲人的强大,而且澳洲人的海军给得待遇也是这个时空里最高得。 海兵队指挥官老秋带领海兵进行了一次干净利落的镇压,四十多名骚乱参与者中有十八个为首分子被吊死在博铺港海军码头上,其他人“无期限劳改”。 阮小五的注视着甲板 十几个水手趴在甲板上卖力的擦洗着,擦洗工作已经进入尾声,甲板上的杂物被整理的井井有条。8门凹磅炮位上的卡隆炮的炮身擦得闪闪发亮,炮弹堆成标准的金字塔形。 “郑大水,你这叫擦甲板?!,回过去重来!”阮小五看到有的地方擦得不够发亮,立刻命令返工。 “是”。叫郑大水的水兵立复回过去从新擦。论年龄,郑大水是阮小五的一倍,论资格,郑大水在诸彩老大股里混了十几年了,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海狗,但是在士官生面前一样要服从命令。陈海阳从“整军练”伊始就狠抓了上下级概念,建立起了军官的绝对权威。 阮小五的日光扫视过海军码头,十八具已经风干的尸体被铁链吊着在海风中摇曳,这是违抗命令最直接的下场。提醒着每一个参加澳州人海军的土著们。 码头上,整备完毕的大帆船们一停泊着,这些船的模样简直和刚来博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阮小五有时候不仅惊叹人到了临高之后的变化,甚至象船只这样没有生命的东西,到了澳洲人手里似乎也会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新物体。 破损的船壳、开缝的甲板,歪扭的桅杆全部整修过,任何一个损坏的小地方,即使完全是无关紧耍也被修补过。原先打满补丁,甚至用草席凑合的船帆换成了整体的新帆,七零八落的绳索换成了标准化的新缆绳。阮小五是海上人家出身,知道这些修整工作即使不做,这船也能继续用上好多年不会散架,照样跑南洋。难怪有人说澳洲人酷爱面子。不过,面子好了,的确让人有不一样的感受。阮小五觉得,一艘船到了澳洲人手里,就好像重新变成了新船 不,还不是这样简单,不仅是象新得一样,还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活力。这种活力是原先他在任何一艘船上都感受不到的。 第三百零六节 海军少尉 不兵们宗全成了甲板的擦院丫作,用拖把将湿漉漉的午以他,整个甲板上光洁如镜,一丝灰尘和杂物也没有。阮小五作为本日值星官检查了甲板状况。 他按照海军总顾问文主席的制订的规章。把鞋子脱掉,穿着一双早晨刚刚换上的白布袜在甲板上走了一遍。 水兵们知道,如果他抬起脚来白袜子底下有灰黑色的痕迹,那么整个甲板全部要重新擦洗。凡是入港停泊的船舰全部要达到这个标准这也是文主席的规定。文主席对海军建设的关怀到了令水兵们觉得“发指。的地步 还为如何达到这个标准设计了全套的清洗甲板的流程,比如用拖把拖甲板的时候就明文规定了具体的程序:拖地必须使用两个水桶,分别标有“净”和“污”的字样。拖把严格的先在污水桶里清洁并尽量挤净后再进入净水桶内吸水,量不可太多,之后再拖地。拖行若干平方米后。污水桶送去倒掉,净水桶变为污水桶,然后 新的净水捅跟上,,如此的轮流倒换。 正如王大胡子有次喝醉了评论的:“海军是个放屁也有规章的地方 阮小五走完整个甲板之后袜子一如既往的白。他满意的穿上鞋子。在手册上记录上甲板状况。接着宣布甲板清洁结束。一直还拿着水桶、拖把和刷子等待的水兵们才开始收拾清洁工具。阮小五接着检查甲板设施状况一作为船上的枪炮长他特别注意武器装备。 受限于船体原有结构,临运7号的炮位全在甲板上。甲板上更容易受到盐雾和海水的侵袭,这对火炮的维护保养工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每门炮必须时刻保持炮膛内的清洁,炮身内外不许有一点铁锈。 逐一检查每耳火炮的炮口、炮身,检查点火口有没有堵塞和锈蚀,他试了试炮车的轮子有没有滚动发涩的状况。又摸了摸轮轴上有没有按照规定加过润滑油。鱼后他检查了固定在船舷上用来遏制火炮后座的滑轮组和绳索的状况 他作为船上的枪炮官必须确保一切武器都处于最佳状态。 他又试了试2挺新装不久的打字机的转动俯仰是否灵活,这种全新的武器刚网列装不久。阮小五在巡逻艇上当士官生的时候已经见识了它的威力。舰楼上有了这东西,敌人想接舷跳帮就是被屠杀的命。甚至海盗和官军都视为最终攻击手段,连红毛人都感到畏惧火攻船也没什么好可怕的,没有水字机”的扫射下操纵船只撞到己方的船上来。一百米外他们就会全被打死。 只是这种武器运用起来还不大方便,射手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稳住枪口指向目标,第一次打得人多半不是把子弹打到天上就是打到地下。阮小五自己在学习队里也是练习了好久才学会控制枪口跳动的要领的。再把它讲授给炮手组的射手。 检查完毕,炮手组的水兵们用刷过桐油的防水罩把枪炮卓好捆紧。 他看了下舰楼舵轮旁挂得沙漏和刻度,再过半小时,船长就要来甲板上进行视察了。然后就是吃早饭。 不过昨晚这里的船长全部被召集到港口的海军部去开会了。阮五知道最近海军要执行一次大任务,很可能今天就会宣布具体内容。 至于具体是什么命令,阮小五一无所知,连船长也不知道。临运7号的船长钱长水是最早投靠澳洲人的海盗 刘香夜袭博铺时候被俘的,经过甄别之后认为“可改造”当了水手。随后因为表现突出,学习用功,保送上了军政学校海士一期。成了第一批晋升为海军军官的土著,又第一批当上了海军船长。过去他指挥的不过是艘破破烂烂的拖风船,现在变成了二百吨大船的船长,每天穿着带有军官袖条的制服。威风凛凛的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发号施令,让阮小五好不羡慕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当上船长就好了。 不过,这实在有点痴心妄想了,自己过年才十六,有十六岁就当船长的么?不过自己已经混成了有候补军官地个的海军士官生,还是一艘大船的枪炮长,在海士二期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快了,以后的前途”想到这里他的嘴咧开了笑了起来。 钱长水回来了,笑嘻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这个不合军礼的行为让让阮小五奇怪,这钱长水一贯是军官派头十足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热起来了? “恭喜你了小子!”钱长水说,“你马上就要 “什么?”。阮小五的眼睛瞪大了一倍,当船长?十六岁的船长? “别嘴巴张得象要吞西瓜一样。”钱长水忽然对他很是亲热起来,“走,到舰楼去说话。” 晕乎乎的阮小五到了舰楼的船长舱室里才算回过神来。钱长水告诉他:临运7号已经接受了命令,再过一周就要起航执行任务。而他也被提拔当了船长,很快就要调离临运7号。 “给你的大概是艘特务船”。钱长水说。“不大,不过至少是条船!你就是船上的老大啦!这么年轻就当船长,这海上也独一份了!命令一会就送来。你赶快整理下内务。换身衣服。准备到圣船上接受新任命吧。” 一名传令兵带来了要他出席圣船上的晋升仪式的命令。丰城轮现在按照标准的 “新话。叫做“圣船。”不但是穿越集团的圣地,也是海军的圣地。海军司令部就占据着丰城轮的一部分舱室,因为设施舒适,人称“丰城旅馆”又被人叫做“压码头。”有人开玩笑的叫它是“临高的大和。” 院小五还是在海军学兵的时候上过“圣船”观摩学习。圣船的伟大让当时还是学兵的阮家三兄弟兴奋的几天睡不着觉。从此坚定了跟着澳洲人走到底的决心。 他刚踏上舷梯,一个金发的洋女人就,从一边冒了出来。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着他直比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阮小五已经知道这东西叫“照相机”专门用来“写真”的。他们每天看得《临高时报》上不时有这样的“照片”利着,就是用这个拍得。阮小五已经不会看到照相机就怕得直躲,也学会在在照相机面前微笑。 阮小五看着洋女人贴身的小褂子下晃动的大胸脯,不由得脸色一红。赶紧低着头要走过去。 ”抬头!丰五岁的船长!”洋女人发出大声的笑着喊叫道。甲板上的一些人也笑了起来。阮小五更害羞了,三步并作两步向舱室走去。 晋升军衔的仪式很是不丰城轮的宴会厅里,《军舰进行曲》正在喇叭里高奏,一百多名军政学校海军士官生班的海军学兵队列整齐。第二批晋升为海军少尉的晋衔仪式正在进行中。主席台上,海军人民委员陈海阳、海军总顾问文德嗣和其他穿越者海军高级军官端坐着。 在海军里土著晋升军官这是第二批,为了在土著军人中建立起荣誉感,提升忠诚度,陆海军每次晋升军衔都举行隆重的仪式。 “其实这也没什么,要是这些少尉们没死或者不是太低能,二十年后应该都是中将上将了,这点排场还是应该得马千瞩对这类“壮我军威”的活动一贯是支持的,从精神到物质。 不过这次。他没有出席海军的晋升典礼。因为他觉得自己出席的次数够多了。陆军四次出席了三次。海军也出席了一次 曝羌频率夫高了,容易招惹非议。 陈海阳逐一宣读了十名晋升海军少尉的名单,他们大多是军政学校海士一期的,也有少量阮小五一样的二期生。 被喊到名字的海军少尉们一个一个的上台,从陈海阳手里接过军官证书,从文德嗣手里接过海军军官短佩剑虽然简陋的棉布元年式海军服上挂军官短剑显得有点滑稽,但是海军众们还是坚持要求颁发这个象征性的武器,因为陆军在军官授衔的时候是授予指挥刀的,陆军有。海军当然不能没有。 “海士二期,阮小五!”陈海阳中气十足的用原声喊道,“投予海军少尉军衔!执委会主席,文德嗣;海军人民委员,陈海阳。臼年口月 阮小五条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来,迈着颤抖的步子走上主席台,敬了个礼从陈海阳手里接过了军官证书。 接着,文德嗣投予了军官佩剑。看着这个瘦小的象孩子一样的新军官。文德嗣知道他是晋升少尉中最年轻的人,这样的年轻人是未来帝国海军的中坚。难怪宣传部准备拿他作题材做一次大规模的宣传。 “祝贺你文德嗣说。 “谢谢文主席!”阮小五见到土著心中犹如神一般难得出现的文主席向他祝贺,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文德嗣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为他的一句话热泪盈眶,领袖感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第三百零七节 潘潘的采访 品江五随后获得了他的海军生涯中的 正式任命。忱口听为“榆特凶。耸特务艇的船长。榆是艘力吨级双桅广船,原由诸彩老的残部投奔时候带来,经过改造之后被用作特务艇。 海军在本时空得到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口世纪的中国帆船,特别是收容了诸彩老残部和其他小股的海盗武兵败将之后,整个临高海军的船只数量增加了许多,许多吨个较小的船只经过适当的针对性改装之后一律被归入了“特务艇”的行列,用来承担各种杂役性任务,甚至用来捕鱼 捕鱼也是海上力量部的重要的任务之一。 “你马上回船去办理交接手续。给你三天假期 从明天算起。假期结束后去造船厂接收装备、人员和弹药。做好出航准备。”陈海阳直接给他下达了命令。 阮小五拿着文件袋腾云驾雾般的从舱室里出来,脑袋里晕乎乎的,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刚刚换上的军官肩章。摸了摸腰里的军官佩剑,又瞅了瞅自己手里的委派令,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从心头涌起。他先已经是海军军官了,而且还成了一艘海军战舰的船长 比起少尉军衔,船长的职务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更重? 得马上告诉自己的兄弟们,大伙好好庆祝一下。阮小五想到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和兄弟们聚一次了 兄弟三个都在海军服役,却在不同的单位,除了偶然能在码头相遇之外,几乎没时间见面。 然而他网一出来舱室,就又遇到了才才拍照的大胸脯的洋女人,操着怪腔怪调的“新话”非要他再摆几个姿势拍几张照片。阮小五只好配合着做了几个僵硬的姿势。女人看起来似乎很不满意,不断的要他“轻松些,自然点” 好不容易拍完了照片,洋女人又要求“采访”阮小五不知道什么叫采访,女人解释说就是问他几个问题。阮小五马上说要问题的话得首长批准才能回答,不然闹不好会泄密。 “不会泄密。我是临高时报的记者。我有采访的投权。”说着她从胸口掏出一张纸片。 阮小五迟疑了下才接过这张热乎乎的纸片,这是一封《临高时报》介绍信,盖着公章。后面有陈海阳的批示:“同意”和一个海军的蓝色销章。 “好吧,你问吧。”瓦小五说。 “不要紧张,放松点。”潘潘说着掏出个笔记本,“我就问点日常话题。” 采访持续了三十分钟,问了许多对阮小五来说莫名其妙的问题,包括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颜色,对当兵杀人有怎样的看法”阮小五想不出这些问题对报纸有什么用处。问到他的身世,怎么加入海军的时候,阮小五的眼睛红了。 阮小伍的家族惨史,对任何一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不算什么如何的新鲜一即使是来自引世纪的中国人 这样的故事一代一代的发生过无数,但是潘潘这样的人来说,还是很有震撼性效果的。 “要不是澳洲首长救了我们兄弟。我们一家子早就死绝了,连尸体都被野狗吃了。”阮小五的神情有点激动。“不光是救了我们的命,还给吃给喝,给衣服穿,教读书认字。现在我又当了海军军官,这样的恩情就算是以死相报也是报答不了。” 潘潘的表情有点复杂,她不认为阮小五的话里有虚假的成分,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激绝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她在内心深处又对这样的感激存在着疑惑,在她看来,这种感激会破坏人的独立思考能力,使其成为一个穿越集团的盲从者。 潘潘虽然为了爱情和冒险跟随了丁丁义无反顾的来到了这个时空,但她毕竟是在崇尚介。人自由的欧美社会中成长起来的,从里到外都浸染了这种概念,对穿越集团的种种作为。也包括丁丁不时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言行。她心里常常有种危险的预感 这个即将由现代人靠着作弊手段准备建立起来的新世界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吗?”潘潘问。 阮小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觉得这话很奇怪。要说做什么的话,当然是当大财主天天被人伺候吃喝玩乐最好了。但是象他这样的贫苦渣民家的孩子小时候不饿死长大了不淹死就算是上上大吉了,现在自弓能有这样的处境,简直和再世为人没什么两样,还有什么真心占川想做得。要说想做得。当然是当中尉、上尉泣么叱公,再讨个老婆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不过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暂时没有了他说。 采访结束之后,潘潘又拍了几张照片,她还想拍摄几张阮小五兄弟们在一起的合影。阮小五表示这得晚上他们兄弟聚会的时候才行。现在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在哪里。 阮小五回到到临运7号上,知道他晋升消息的士官生和水兵们都过来祝贺了,和他同样是二期出身的士官生们羡慕的看着他肩上的少尉肩章和军官佩剑。钱长水也说了许多热络的话, “你小子算是出息哦 。钱长水说,“你现在还没办离船,今天午饭加菜算是为你庆祝 你总是我们临运7号上出来得人 于是中午就给全船水手加发了朗姆酒和炸鱼排。船长在航楼船长舱室里宴请全体士官生聚餐欢送阮小五,桌子上餐具齐全,每个人的脖子上挂着装模作样的细白布餐巾。勤务兵袖口上搭着雪白的毛巾伺候吃饭。 “当了军官有一点不好,你以后吃饭得自己掏钱了钱长水第十次把从领口滑下来的餐巾塞回脖子里上去。因为是欢送宴会,钱长水自掏腰包,关照舰务长到博铺的海军食堂里多买了一些食品。 军官吃饭是要缴纳伙食费的,到了基地如果想吃得好些,海军食堂也能力所能及的供应,但是一概要付钱。阮小五过去和水兵一样。吃得是装在铁皮饭盒里的份饭,享受的是吃饭不要钱的供给制伙食。就内容来说,伙食水平已经远远超越了本时空的大部分平民百姓,也超过了澳洲人手下的大部分职工,但是和军官的伙食一比较,差距还真是不 士官生和水兵的伙食以米饭和干炒米线为主,配菜不过是鱼虾贝类加上一点蔬菜或者酱菜,外加大锅的豆腐海带汤之类。船长的餐桌上就不相同了,虽然配菜也主要是在海产品上。但是做法就讲究些,种类也比较多,这次钱长水还特意关照勤务兵买来了鸡肉。 桌子上还有果子酒 这是首长们喝得酒,最近才少量配发给军官食堂出售。趁此机会他喝了一杯果子酒,觉得这玩意甜甜酸酸得,很容易入口,但是酒味不浓。桌子上的伙食是分食制的,每道菜肴端上来之后由勤务兵分到各人的盘子里再吃。 因为是宴请,午饭比平时要丰盛一些:有三道菜肴一道汤,主食是虾仁贻贝番茄酱炒米线。最后端来了茶。 阮小五按照海军士官培班里学来得海军礼仪喝着又苦又香的茶一心里不由得对自己能够跨入军官的队伍感到庆幸这样的日子真是做梦都没想过。 钱长水和士官生们在餐桌上说了很多恭维话,现阶段海军的土著军官人数还很有限,一个少尉的含金量非常高,何况他第一个任命就当了船长。钱长水原来没觉得这瘦小的士官生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反倒为他觉得很自豪了毕竟是他船上出来的人。 应酬完毕,阮小五赶紧告辞下船回到岸上的营房,放下行李就出去找自己的兄弟了。 阮小五的兄弟阮小二和阮小七。阮小二到了海军之后因为炮术出众,最后没上船,成了海岸要塞炮兵的一员,一直驻扎在博铺烽火台上。现在已经当上了炮长。 至于阮小七,他的炮术一点不比两个哥哥逊色,但是年龄小了点,只有十三岁。 到了海军之后很快也送到军政学校海军士官生班就读了 不过他读得是幼年班,除了军事练之外,还着重于文化课的学习。学制也比普通班要长得多。 阮小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哥哥和弟弟找到。阮小二正好晚上不当班,可以请假外出几咋小小时,阮扛七也在军政学校里请了假。 兄弟三人一起走进了东门市的合作社酒楼。他们已经在服役期间练就了一身干练挺拔的军人气质,一走进酒楼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海军上士、海军少尉和海军士官生,兄弟三人三种不同的肩章和袖条相映成辉,加上阮小五的军官佩剑,简直成了酒楼众人的焦点。阮家三兄弟在众人的注视中即兴奋又骄傲还有点不好意思。酒楼的伙计察言观色把他们让进了包间。 第三百零八节 兄弟聚首 心小二点了好几个菜,包括本地的名菜烤乳猪不过这菜最近被东门大官人下令禁止了 东门吹雨在东门市上属于一言九鼎的地个,不知道是谁给他开玩笑的取了这么一个绰号,随后土著们也跟着这么叫了起来。 “东们大官人说了,吃小猪浪费,得养大了再吃。 您非耍吃也行,得额外缴附加税,这附加税足够吃十只小小猪了。”伙计说,“您看,这也犯不着不是。本店另有挂炉烤肉。味道不错,连刘老爷都爱吧 ,,小 “好吧,就来一方烤肉吧阮小二说。 三兄弟久未相遇,象这样能够聚首在一起,喝喝酒谈谈心,机会是很少得。每咋,人的日子都过得非常充实 这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那时每天忙于寻找生计,奔波终日不得一饱,还要吃尽了苦头。现在的忙碌却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 阮小二对操纵烽火台上的重炮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他现在作为骨干军士。正在培新得海岸炮手,海军靶场运来了二门新的重炮,不知道准备安装在哪里。但是上面练炮手的命令却催得很急。 阮小二对操炮很拿手,对练新兵也一样拿手,他自己搞了一套操炮口诀,把各咋小战位上的操炮流程和要点都变成了顺口溜。这做起来颇为不容易,因为李迪虽然支持他的做法,但是耍求口诀必须是用“新话。说的,原本阮小二编得广东话顺口溜就变得不顺口了。 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没几天小李迪就给他找来了王涛。王涛算是半个专业曲艺演员,用普通话编顺口溜还是很容易的事情。这套口诀随编随用,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李迪汇报给陈海阳之后,决定进行模式推广。阮小二为此还得了一次海军人民委员嘉奖令。 阮小七不但已经学习数学、几何、物理等“高深”的学问,还经常到机械厂去实习,了解蒸汽机结构和运作原理。实地参欺 坠渔轮的船体结构。在文德嗣搞得海军大水池里学习波浪对不同船型的船模的影响。 这一切为这咋小渔家孩子打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大门。让阮小七感到无比的兴奋,他象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灌输给他的一切知识。有时候因为基础知识太差。未免消化不良。他就靠自己的记忆力来生吞活录。很快阮小七就成了海军士官生幼年班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所喜欢的一切,已经让他统统都不感兴趣。一切业余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他最喜欢的。是从图书馆里用海军士官生的学生证才能借阅的绝密画册,而且还不许带出阅览室。这种画册是澳洲人独有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是栩栩如生的,里面有着澳洲人的海军才有的战舰。钢铁的巨船,比人还粗的大炮,”每次都让阮小七如痴如醉。 这种宣扬穿越集团无比威武的系列画册是宣传部里一个专门的小组搞得。专门用来给穿越集团准备重点培养的未来土著精英们洗脑之用,图片全部经过选择和比,去掉了不便解释的内容。在选择图片内容的时候也是有标准的,比如海军画册里战舰最高档次只到 晒年之前的前无畏舰的水平。而且自始自终只出现了少数几艘而已。画册中大量出现的是风帆战舰和老式的风帆蒸汽机混合动力战舰,这是为了避免让土著产生澳洲人的科技到退的感觉。这样以后就能宣传无畏舰、航空母舰、潜艇是穿越集团发明的了。当然图片的说明文字也全部是架空文学。由林深河负责编写。不过为了避免说明文写得过于华丽和未来编造的澳洲国历史产生冲突。他被要求尽量模糊和简化说明。免得日后有太多漏洞要补。至于纪年和日期也一概不提。免得影响以后的史书的编写工作。 兄弟三人的经历丰富多彩。但是此刻他们久别重逢,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海军灌输给他们的保密观念让阮家兄弟不能把让自己兴奋的职业生涯作为话题。 不知道说什么,三人把目光转向了包间的窗户外的街道。 东门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市镇。穿越集团从大陆上运来成千上万的移民扩大了客户群体小穿越集团发给职工的工资、劳工的报酬和支付给当地供应商的货款为商业繁荣提供了物质基础。市场繁市场带来的了生机,不仅吸引了当地的许多人在附近定居,从大陆上也来了许多人:小商贩、破了产”二么、失业的伙计、落魄的姓女怀有许许多多丹所有”到了东门市。希望从这繁荣中分到一杯羹。 东门市的街道原先规发 的一纵二横街道已经逐渐被房屋占满,原先大片的空地所余不多。因为规哉,到位,不仅店铺、行人和车辆留出了空间,给摆地摊的小贩也预留了地方,用白线画了格子。有些荒地上还可以搭棚子摆摊。 街道两边新栽了椰子树的树苗,利用公厕和垃圾处理站的沼气,王洛宾给整咋小东门市的街道装上了沼气路灯,最近又建造的了一座气化炉专门制造煤气来补充原本供气量时多时少,有时候还会突然断气的沼气。 靠着煤气的充分供应,不仅路灯从东门街主干道上扩展到了支路上,许多愿意出接入费用的大铺子也安装了煤气灯。当年规划的时候街面下修筑得大型下水道对排煤气管起了很大的作用。要不是为了节约钢铁限制了管道制造,王洛宾原本想把整个东门市都彻底的媒气灯化。 即使这样,整个东门市的夜间照明也堪称璀璨了。 昏暗的老式蜡烛点得灯笼除了作为装饰之用外,已经从东门市的照明体系里消失了。即使还有人点蜡烛,也是亮得多的“澳蜡”了。 廉价明亮的照明不仅带耸了治安上的好处,还使得临高从来没有过的夜市兴盛起来,改变了许多人日落即息的生活习惯。百仞公社的社员们已经习惯在晚饭后携家带口的到这里来转一转。有的妇女还把针线活带到东市场的路灯下来做。 明亮的蝶气灯火下,招揽生意的小贩和伙计在高声的吆喝,各种吃食摊子一字排开,看上去即温暖又舒服。 “和以前不一样了。”阮小二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当初我们到临高的时候,东门市还除了一座商馆之外差不多都是荒地,店没几家,全是摆摊的棚子。” “是啊。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这么大。”阮小五说。回想他们兄弟三人来临高的时候的模样,不由得感慨万千,“我们兄弟连身囫囵衣服都没有。” 讣弟根本就没衣服,光着屁股露着蛋来得。” 阮小七面色一红:“二哥你穿得也算是衣服?一块破布,遮了前面后面光着。” “说起来,当年首长们来给我们净化的时候,还看我们的屁,嗯,后面,我还以为要我们做兔子那。想这首长要得兔子也太多了吧。” “哈哈哈。”三咋,人一起笑了起来。当年的窘迫和恐惧。得意的时候回忆起来,不仅没有痛苦。反而多了享受成功的甜蜜。 “临高真是个好地方。”际卜七说。 “应该说我们的运气不坏。能遇到首长们。”阮小二说。 “谁能想到我们兄弟今天能这样,坐在这大酒楼上看吃饭”阮小小二看着满桌的酒菜叹息道,“爹娘要是能活着,不知道该多高兴。” 说着他端起酒杯,往地上洒了一杯。三个人沉默不语,从每个人的内心都浮现出一丝遥远的哀愁,那些死去的亲人们的面孔仿佛还在眼前。 阮小二又把三个人的酒杯斟满。大家又重新开始聊天了。 判小五,你现在是发达了!”阮小二拍着兄弟的肩膀,“以后我见了你要叫“长官。了。” “大哥说笑了。”阮小五有点窘,“这可不敢。” “在军队里就耍讲军队的规矩么。”阮小二说,“我们的教官以前说过,哪怕士兵是爷爷,军官是孙子,爷爷也得向孙子敬礼。这才叫纪律性呐。” “哎,要是我有一柄就好了。”阮小七对二哥的军官短剑很感兴趣,把佩剑拔出来看了又看,满心欢喜。 “快了快了,等你一毕业。上船实习几个月就能当军官了。这短剑还是文首长亲自授的呢!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这个运气。”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毕业。”阮小七说,“老师说学海军要学很多年。起码得等三四年之后了。哪像二哥你,现在就当上船长了。我要到啥时候才能当船长呢。” “哈哈,你真是傻小子。”阮小二到底年长好几岁,看得也比兄弟们远。“你现在念的虽然也叫士官生班,可是读书读得多。我听李首长说过。你们将来都要大用的。到时候说不定你升官比小五还快呢。” , 第三百零九节 新得岗位 汁送来了装在大轰午甲烤得叶吐作响的烤肉,一整有肉,足有一斤重。皮焦肉黄,脆裂的肉皮上还洒着不知名的香草。 “好香!”阮小七的喉咙已经止不住的动了起来。 盘子上还堆着一堆炸成金黄色的土豆条。几片稍稍烤过得西红柿和几朵水炸过得碧绿的西兰花作为配菜。这几种蔬菜都是最近一年才开始出现的“澳州菜”全临高除了澳州人自己的食堂之外,只有合作社酒楼和商馆里有供应了。精心调配的烤肉汁混合着滴下来的油脂在盘子里横流,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伙计拿着双尖叉子和餐刀,麻利的把肉切成片,每一片都是有皮有肥有瘦。 “这烤肉真来劲!”阮小二赞叹道,“就是价钱也够来劲。” “反正是难得得,再说如今我们也不是吃不起。”阮小五当了军官,忽然气势很壮了。 “还是得留下几个讨老婆用。” 三兄弟正说着话,忽然包厢外面一阵骚动,脚步声说话声杂乱起来 接着就听到伙计拉着嗓子在叫:“客官们不要挤,不要挤,都请回去吃您的喝你得,这位是首长,不要围观啦。不要围观啦。” 正疑惑着,包厢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正疑惑间,只听伙计在外面说:“几位长官,有个首长要见你们。” 首长要见,土著们是没权力不见的。所以伙计只喊了一声,门就开了。从外面进来的,正是潘潘。 潘潘依然背着那叮,黑乎乎的盒子,手里握着笔和小本子。 小五,我来继续采访了。”说着她又掏出介绍信。“你兄弟的那边的许可我也拿到了。” 介绍信上又盖上了海军博铺要塞区的章和军政学校的章。几乎把半张介绍信都盖满了。 于是三兄弟的家宴就变成了潘潘的访谈节目,三个人表情僵硬的被潘潘轮流挖掘各种问题,包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之类的问题也被问过了。好不容采访结束之后,又被摆弄了拍了好几张合影才算放过他们完事。 好不容易才盼着着洋毛子女首长走人,三兄弟这才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坐了乍来。 “好家伙!这洋婆子身上的味真大!”阮小二喘着气说,“一股子香不香骚不骚的味道。” “这洋婆子怎么也当了首长了。”阮家兄弟们奇怪。 “好像是一个首长的老婆还不知道是小老婆。看起来澳洲人那里红毛人很不少。首长里有好几个红毛呢。” “不过好像都是洋婆子。” “首长们的口味还真特别。”阮小二年龄稍长,对男女之事已经有所领略,说起来津津乐道。 三兄弟的聚今二直持续到晚上8点。百仞工业区的工厂晚间的报时汽笛响了起来才散 再不走,最后一班回博铺的牛车就要停运了。阮小二和小五准备一起回博铺去,阮小七则自己回学校。 三兄弟道过别,阮小二和阮小五趁着夜色,上了百仞城博铺的公共牛车。两个人微微有些醉意。 “上士同志,还有少尉同志,带证件了没有?没带要买票啊。”坐在牛车驻手旁,穿着制服,戴着武斗尸工作两用安全帽,穿着前胸后背各有一块钢板护体的牛皮防箭背心的卖票员兼任护卫员说。 护卫员腰胯刺刀,身背短管米尼步枪,他们都是陆军士兵,轮流派出在牛车上执勤。首先是保卫英通线和牛车的安全,其次是威慑某些坐车不想买票的人。 阮小二和小五掏出了军人证小护卫员凑近了挂在车头上的马灯仔细的核对了他们的照片,才把军人证还给他们军人照例免费坐车,但是没带证件就不享受了。 末班牛车里很空,差不多只有一半位置有人。牛车缓缓行驶起来,出了东门市,灯光就暗淡下来了,公路两旁虽然也设置了路灯杆,但是现在的路灯还只是些使用蜡烛的灯笼而已,与其说提供照明,不如说是标记出公路的范围。免得行人车辆走出路界外去。行车还得靠得是挂在车上的马灯来照明路况。 公共牛车每过几公里。遇到一个炮楼的时候,炮楼上就会响起鼓声,然后护卫员会在用来提示发车的小锣上敲几下作为回应,每天的敲击次数是不同得,作为一种沿途保卫的联络信号。 根据警察总部的规定,公路上夜间不论行车行人必须持有灯笼作为信号。否则沿途炮楼一旦发现就有权随时州花气击。打死不然在实际操作的时候不是紧急状州以公开枪。但是抓进炮楼盘待上一夜是免不了的。 马灯的光线洒落在车厢里。很是昏暗,人都是影影绰绰的。远处的百仞城和河对岸的工业区却灯火通明钢铁厂的融铁炉大约还在生产中。火光映红了天空。机器的轰鸣和钢铁碰撞的巨响即使在河对岸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场景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不在有过去的惊慌和好奇。阮家兄弟隐隐约约的知道,澳洲人正是靠着这些日日夜夜发出巨响的钢铁怪物才能改变临高,也改变了自己和这里所有的人。 阮小五的假期过得很充实,同期的同学,打过交道的同僚纷纷来道贺,聚餐、吃饭闹腾了二天。最后一天他预备着明天接了船就要出任务,干脆在博铺的营房里闭门不出,养精蓄锐,顺便也想想怎么管理船只和水手们口 和以老实巴交农民出身为主的陆军不同,水兵多数来自海盗,沾染了各式各样的习气,也更桀骜不驯。在练他们的纪律性上要比陆军花更大的功夫。魏爱文和陈海阳花了很大力气在树立纪律观念上,严格强化上下级观念,因此海军固然在待遇上远远优于陆军,等级却更为森严,纪律较陆军要严厉的多。虽然在引世纪文明的熏陶下,没有人提议在海军恢复肉刑制度,但是军法处置的门槛却很低。舰长在航,行中有权随时逮捕、关押、审问船上的任何人。船上可以开设军事法庭,由船长、一名军官或者士官生,一名船上的士兵委员组成。一旦被军事法庭定罪,舰长就有权判处犯人死刑。 当然,船长的权力并非想象中那么巨大,阮小五当过“十人团。”知道每艘船上都有秘密的十人团成员,船长的言行是会被时刻汇报上去的。必要的时候十人团是有权接管船只的。当然这种接管在事后是要受到严格的审查的。他在上十人团的培班的时候,首长反复提醒他们,只有当军官有确切的、迫在眉睫的投敌叛变行为发生,而附近又缺少可以立刻阻止其行为的其他力量的时候。十人团才能公开露面夺取指挥权。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夺取指挥权的理由,否则就会以抗命论处。后果非常严重。 。你们要时亥记住。你们只是暗探,不是监军!任何时候都不许动摇军官的权威。为士兵争取权益这种事情是士兵委员会的事情”。冉耀在十人团成员培刮班上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们,“一旦你无意义的暴露了身份,你就不再有这个身份。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实际上,政保总署对泄露自己十人团身份的士兵是非常严厉的。阮小五的培刮班同班同学里就有好几个甩为违反了十人团的内部纪律规定被惩处,进了政治处惩戒队,还有人被开除军籍,送进了劳改队。 想不到自己如今也成了被监控的对象了。当然了,他的十人团身份并不因为当了军官或者船长而改变。加入十人团之后差不多就是终身的职务。现在临运7号上自然要增补一名十人团,而他可以负责监视其他船长,甚至更高级别军官的任务了。 昨天晚上,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到了他的宿舍的抽屉里政保总署要他今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到博铺海军军官食堂里等候政保总署的下一步指示。 在食堂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等候买早饭的时候,一名他从没见过的土著海军军官向他走来。在识别过简单的暗号之后,对方向他传递了一个有详细指示的文件。 这是一封即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的信,首先祝贺他晋升为少尉和荣升船长,预祝他在本职岗位上 “发光发热。“成就新的事业 然后就是对他下一妾工作的指示。 他的任务改为负责监视榆特4号所在的海军分遣队内的其他船长。汇报依然是每月一次,紧急情况下可以随时汇报。汇报的方式,信里着重指出将采用都寄信件的方式进行,并且附上邮寄地址:百仞邮政总局第 旧号信箱。 自己的船上,不知道谁是十人团成员呢?按照榆特4号的大编制应该有人之间,起码有一个团员。阮小五觉得自己一定能识别出来,不过仔细一想觉得还是不要识别出来为好。,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忙比儿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一十节 三亚特区领导班子 二二天。阮小五就在船厂接受了新改造完毕的榆州渊六这时候他才正式接到命令:榆特囱号就作为海军榆林港派遣支队的一员常驻在榆林港。 陈海阳考虑在眼下海军吸纳了诸彩老的残部和其他小股海盗,规模极具膨胀,但是战斗力提高有限。少量堪称“现代化”的主力舰船还是要以保卫临高和执行交通线护航为主。榆林港目前的定个是充当铁矿和其他当地资源的输出港,而非以其作为海军基地四处出击? 既然目标有限,那么榆林港口的派遣支队的任务就是警戒性的。巡逻、盘查、对付小规模的敌对行动,必要时候运输陆军部队在海湾内进行机动。真正遇到大规模的进攻的时,依靠鹿回头要塞的海军重炮进行抵抗就是,不需要负责舰队海战。 所以海军派遣支队选择的船只是以心炖以下的小型船只,经过简单的改造、加固。船上安装少量的火炮。榆特凹和其他派遣去三亚的特务艇一样,船上只搭载前后各一门 螃海军滑膛炮。另在舰楼上安装打字机一挺? 因为特务艇的船舷偏低,为了防备敌人的跳帮行动,还安装了可以收放的防攀爬网作为防御手段。 特务艇实在是连他在内,满编只有十八个人,除了他这样一个军官之外,只有一名海军士官生担任航海官? 水兵们对来了如此年轻的一个船长感到意外,虽然在几个月严格的刮练和纪律教育使他们已经不敢公开置疑军官的权威,彼此的挤眉弄眼还是有得。 阮卜五有点紧张,他审视了一番手下的高矮胖瘦更不相同,但是徒,一穿着元年式海军服的水兵们。 这些桀骜不驯,吃咸水喝海风许多年的南中国海的水手们,有的跟着船只走南闯北,到过吧城、北大年、马尼拉、琉球、日本,有的只在自己家乡附近的海湾周边打过转;有人是贫苦的渣民,终日劳作不得一饱。也有浪迹海上多年,杀人抢劫视为家常便饭的老海盗 机缘巧合把他们汇聚在一起。穿上同一套制服,被打磨成一模一样的士兵,最后站在这艘特务艇的甲板上,面对这再过十几天才只满十六岁的船长。 海风掠过甲板,帆缆吱吱嘎嘎的响着。甲板随着海浪起伏。阮小小五望着这艘油饰一新的船只。这以后就是他的船了 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掠过他的心头。阮小五,一个曾经几乎饿死街头的淡家子弟当上了船长,从此他不但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这船,为这满船的人负责。 “舰长同志,全舰船员集合完毕,请您指示!”船上军衔最高的海军士官生冲着他敬礼,报告。 这是咋,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一大概,为首长们为什么挑选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当船长感到奇怪? “稍息。”他说。语音平静。 派往三亚特区的海军常驻部队由海军三亚分遣队和榆林港根据地队组成。前者由六艘特务艇和少量知板组成。后者由 个要塞炮兵连和,个海兵排组成?兵力不多,最有威力的就是2们的前装线膛炮了。虽然装备的不过是实心的铁尖弹,本时空也足够干掉任何一种海船了。根据地队还携带了2挺装在双轮轻型炮架上的“打字机”用来担任近程掩护。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支援陆军战斗。 海军派往三亚的指挥官选择了李海平。他一个月前从昌化堡被召了回来。在昌化的日子过得即充实又无聊,充实的在于每天白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昌化堡现在成了一个对黎区贸易的重要贸易据点,由于临高对牛的需求愈来愈大,昌化堡的牛栏和仓库正在扩建中。到了晚,上,因为没有电可用,大家只好直接倒头睡觉。几个月下来,李海平变得皮肤黝黑,体能过人,精力充沛到过剩。 海军能派去的人选并不多。陈海阳夹袋里没几个人。何鸣毕竟是个长者。而且他的从军经历比自己还要丰富。留在身边作顾问更好。蒙德是商船船员,乐琳和李迪都是海军爱好者,这一年多再磨练也还只是个入门级的海军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实际航海作战技能还不如王大胡子之流的海盗出身的土著军官。驻在榆林港不比在临高 背靠强大的穿越集团,要靠手中的几艘小船保卫港口,这不是业余爱好者能搞定的。 想来想去,只有子丁比较合是前军出身,虽然级别不高,但卫渊绷曾经是个职业海军军人,上过船。干过岸基,这样的多面手比较符合榆林基地的需求。 李海平就当上了分遣队司令兼根据地队队长,他要求陈海阳要授予他一个军衔。 “现在土著军官很多都评了军衔,肩膀上挂了肩章,我们倒还是空荡荡的,这斤,在指挥的时候也太难看了吧?名不正言不顺啊。”李海平提出。以他即将要担任的职务来说,应该给他一个海军准将的军衔才合适。 “海军准将?”陈海阳连连摇头,“土著的军衔好评,我们穿越者自己的行政级别和军衔到现在执委会还没正式开始讨论呢。军衔到时候自然就有了。” “这介”我不成光板司令了吗?”李海平对这问题很是重视,嘀咕道。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三亚的卫戍区司令是由陆军的席亚洲出任。迈也会派一个连协防鹿回头基地,你要和他们搞好团结,不要闹出矛盾来。” “是老席啊,没事!”李海平眉飞色舞。“我和他过去一直打战棋游戏。” 这天。文德嗣的办公室里请来了王洛宾。 “王总,最近气色不错啊。”文主席和王工之间有不必常人的密切关系。属于男人三大铁当中有过一大铁的。所以在无人的时候,态度就不那么严肃了。 “还好,还好。就是生活秘书的事情,啥时候能解决锦决。”王洛宾最近一直忙着督促丰城轮辅机改装煤气包的计划。 “马上就有。”文德嗣悄声道,“你去出任三亚特区总督怎么样?” “?!”王洛宾嘴巴大张。三亚特区的头脑是谁,执委会一直没有拿出人选来,甚至大家都不太谈这件事情。三亚特区的定位和规划摆在那儿。它的地位远不是雷州、琼州之类分矿能相比的。起码也是一个后备主基地的份。 由谁来出任三亚特区的长官,这是个相当敏感的问题 这是穿越集团的第一个方面大员。所以各方面都不提人选,要求文德嗣“圣裁” 当然说出来的时候是“请文主席提个人选供参考” “这介”是不是有碍物议?”王洛宾当然知道这个职个的重要性。 “不会的。你是技术行家出身,各种技术都懂。搞建设算是一个全才。民政、军事也会来两下。声望值也够。”文德嗣说,“再说了,。日之后,你虽然也是执委之一,毕竟没有一个正式的部门掌管。待遇已经偏低了,就这点来说。由你去出任三亚特区的总督别人也无话可说。” “这介”王洛宾虽然对出任这样的方面大员很是向往,但是去了三亚可就意味着和现在这样的悠闲的技术指导、顾问的工作说拜拜了。 离开已经有点安乐窝感觉的临高去荒芜的三亚榆林港开新基地。他觉得有点舍不得。 “王总啊。你不会是特别留恋临高这里的小安乐窝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王洛宾说,“我觉得在临高日子过得不错,到了三亚不成叮,总包工头了?” “下面干活的有具体的专业人员。你抓总就是了。”文总说,“你现在是总督了,行政人员可以扩充扩充。” “好吧,不过总督这个词不大好,容易引起别人联想,也容易让人反感。就叫特别市市长或者区长都好。” “特别市听着就不够味。那就大区区长吧。” 于是在执委会的三亚开发计发第飞次工作会议上,由文德嗣提名,全体通过,决定由壬洛宾出任三亚特区的大区区长。 三亚特区的组织结构也在同一次会议上通过了讨论定下了具体方案。三亚特区的最高首脑是大区区长,他拥有对整个三亚地区的全部民政事务的管辖权力。包括民政、司法、经济、治安等等。 预计组建的三亚地区的民兵队伍由大区区长调动指挥。 只有陆海军是受临高的执委会垂直领导。三亚特区政府对驻军没有指挥权。为了便于地方政府和军队之间的协调,执委会另外成立一个三亚地区军事委员会,由陆海军驻军首脑、大区区长、田独矿务局局长和三亚工程建设指挥部总指挥五个人组成,一切重大军事问题由这个军事委员会进行协调和决定。 第三百一十一节 新得当官机会 一亚特区的军事委员会体制类似干,常委”制度乃不辽守刊会的权限只限于军事行动。王洛宾在三亚的施政方案并不需要其他四名委员的批准。 三亚地区的驻军,只许在榆林港周边进行活动,以执行本地卫戍和治安任务为主。其管辖范围,以田独镇为中心,向北到大茅,向南到榆林鹿回头半岛,向东到大安岭,向西到三亚湾东端沿岸,大致是整个榆林港周边地区。 在这斤。地区之内,军事委员会有权授权陆海军进行无限制军事行动,包括对当地村寨、驻军的“肃清”行动。 王洛宾作为三亚特区的最高长官,享有和汤梦龙类似的总督权力。对属下所有穿越者干部享有行政任免权,但是这一任免权对陆海军驻军首脑 田独矿务局局长和建设总指挥这些三亚特区军事委员会的成员无效 他们由执委会直接任免。 只有军事委员会全体成员在必要的时候,投票达到四比一赞成的情况下,才有权解除这四个人之一的领导权。不过此种解除指挥权视为严重事件。事后所有成员均要被解职召回临高接受听证会调查。 大区区长不受此限制,即使军事委员会其他成员开会达成四比一也无权解除他的职位,任何企图解除权力的行为均视为“叛乱”。 设计采用这套方案是为了尝试未来的地方政府的制约制度:即避免驻军蜕变为“关东军”一样地方上独断专行,飞扬跋扈的军事集团,又避免地方政府反过来控制驻军形成有粮有枪的半独立势力。执委会的大佬们显然不希望在三亚形成一个副权力中心一或者更糟,一个新得穿越集团。 至于这五大高级行政官员下面的各部门首长由各委员会推荐任命。再下面的公职人员,将尽量任丹军政学校中培的土著人员担任。以观察其独立行政能力,对下一步的干部培方案做出调整。 执委会正在就人事这个工作中的关键问题紧锣密鼓的开会,讨论着三亚特区的各部门的设置和干部配置的时候,广大穿越群众也在积极的活动中。 开发三亚,建立三亚特区的执委会会议公报已经出了二十多期了,每期公报都包含会议上的“可公开内容”其目的主要是用来征求建议。有心的群众已经发现,到目前为止,公报还没有涉及到派遣干部的具体人选上。 毫无疑问,三亚一开发,整套班子搭建起来,五百众里又有若干人会升职当官了。这对在前一阶段的机构扩充中没有捞到一官半职,继续处在无帽子首长地位的普通穿越群众来说是个绝好的掷升官图的机会。而且风传这次去三亚的干部比照去琼山的例子。全部给配生活秘书。这让极有上进心的同志们立玄产生了很大的遐想。有人便积极行动起来准备争取这些空缺的职位了。 于是执委会关于三亚开发项目的讨论组里,各种各样的意见和建议充斥着。高明一些的,以自己的专长和技能作为切入点,痛陈在三亚特区设立相关部门或者企业的重要性,引经据典的撰写可行性报告。这样的人大多掌握一定专业技能,而且比自己高明的已经在前几轮已经被选拔上领导岗个了,再设置这类职位就非自己的莫属了。 水平差一些的。只好简单直白的翻来覆去的强调某些机构和岗位的重要性,这些机构和岗位基本上是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的。 没有技能也不想玩曲线要官的人很直白的干脆得伸手要官当 自己当基本劳动力这么久了没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给个行政小官当当总是应该得吧。 在各部委里已经任职的人则含蓄得多,他们主要是在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能够更升任一步。席亚州当了派遣营营长之后,已经连续多日宴请外加派送香烟来应付陆军里的诸多穿越者同僚的嫉恨:人人都知道虽然他的正式名头不过是小小个派遣营营长,但是第一个得到独当一面的重任可是未来飞黄腾达的标志。 席亚洲的遭遇使得很多人都积极的活动起来。 临高建筑公司里,也有一个人起了活泛的心思。 临高建筑公司的总部楼是一座由冰风主持设计建造的工业风格的熟铁椎架,清水砖墙的二层框架建筑,中庭为全层高,直到顶部,架空足有五六米高。中庭里放着几张巨大结实的实木桌子。第一张桌仞城的出模型;第只张现在正在施中,旁边堆满 粉、纸张、浆糊和各种细木料。 正在做模型的正是临高建筑公司的规划师季润之,此人是一狂热的建筑党人,作为一个正牌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师,季润之有傲视全临高建筑公司的资本,时常在公司里提出各种规划和建筑方案,总体来说,他的方案基本上就透着“大巨复杂”的特点”日之后没多久,执委会要求建筑公司在。日登陆的海滩上设立一处简单纪念碑。季润之立匆绘制了一幅巴洛克风格混合新古典主义的凯旋门式的大型建筑的图纸上交。这图纸在执委会倒是赢得了一致的好评,不过实在过于超越现实,马上给枪毙了。结果连普通的纪念牌也没立。 季润之之所以当了穿越众,第一个原因是想亲眼看到报恩寺塔,第二个原因则是怀着在新世界当上施佩尔的梦想。他非常喜欢苏联和第三帝国的那些充满狂想的建筑和城市规划,电脑里塞满了这类图稿。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在新世界里主持设计“穿越宫”和未来的千年帝都 他私下叫它“神都”虽然这和武则天的“神京”有点雷同。 后来他又搞过“临高总医院国民学校临高交通枢纽站海关大楼陆军司令部”的各式各样的设计 在他看来这些设计已经悲哀的与现实妥协了,标准降低到无法忍受的简陋,但是还是无一例外全部被计委打入冷宫。真正入选的全是梅晚等人搞得简易型建筑,最恐怖的就是梅林主持搞得牛车换乘站,居然搭建的是竹杆枪架结构,芦席顶棚。 “这个叫施粥棚。怎么能叫交通枢纽站呢。”季润之私下评论道。 当然了,诸如此类的评论让他在格高建筑公司里很没有人缘。 至今入选的就是翠岗烈士公墓和临高建筑公司唯一的外包项目:东门市天主教教堂。 这座教堂的初始设计图案差点没把陆若华吓坏了:这个建筑比澳门修了十几年的澳门圣保禄教堂还要大,耶稣会给他的全部传教预算造个门楼都不够。 最后设计方案被大改成“经济适用教堂”才算得到了陆若华的认可,动工修建。 “我还以为教会会比较有钱呢。”季润之对此表示失望。他来到这口世纪,可不是为了造这种普普通通的小型建筑而来得。 连公司总经理梅晚忍不住对他说:一天到晚这做些无用功干什么,还是多搞点符合穿越集团现阶段需求和能力的建筑来得有用。但是季润之对此建议充耳不闻,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就是不断的在绘图板上画他的“宏伟建筑”制订一个个新城市的“规划图” 长期不务正业的使季润之最后沦落为长期在工地上监工当项目经理。只有在搞某些项目的规划的时候才会征求他的专业知识。至于建筑设计则彻底和他无关了。 三亚特区计戈一经上公报,他就立刻忙开了:三亚、榆林可是好地方!季润之去过大东海,对当地的自然环境赞不绝口,可惜现代时空这里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酒店、度假村和高级住宅区占满,没有他大展拳脚的份了。而这里被以梅晚为首的“临高包豪斯学派”所把持,不但很不合他的胃口,更是没有出头之日。于是他就打主意要到这三亚特区去发挥特长 待在这里自己得梦想就全完蛋了。 三亚特区的性质主要是进行建设和开发。既然是这样,那么整个地区的各种规划 也是严不了的。执委会的公报上只是很粗略的定了一个规戈方案,能补充的细节的很多。自己如果能够趁此机会献上一个完整的规划案,执委会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就会大大增加,自己调任到三亚特区专任规划和建筑设计师的野心也就实现了。 怀着这样的野心,季润之全身心的投入到三亚地区的规划方案设计中去了。为了加强他对执委会毛遂自荐时的说服力,他开始在建筑总公司的大厅里做榆林港的规划地图实体模型。季润之知道光靠着提建议是没有说服力的,而专业的设计规划书也没什么意义 门外汉看这个只会觉得非常枯燥,最好的方式就是直观的用模型进行演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明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一十二节 秘书和徒弟 润之的规戈,现在已经比过去符合穿越集团的生产力得丁,二过还是惯性的搞出了许多不现实的玩意。在大东海沿岸他就忍不住规划 了一个旅游度假区。专门用来建造各种度假休闲设施:酒店、度假别墅、高尔夫球场、疗养院外加潜水俱乐部什么都有 就差打沙滩排球的比基尼女郎了。 模型做得很是漂亮。季润之靠着最简单的原料和他带来的工具,在建筑总公司的中庭里做了一个大型沙盘模型。这个模型一亮相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执委会的许多执委都来看过,和季润之预测的相反,不少执委对他原以为只是自己恶趣味的旅游度假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还有个别人向他咨询大东海地区哪里的环境最好,最适宜造别墅之类。 专业的规戈方案果然引起了执委会的重视,王洛宾来看过之后当即决定将季润之调走,担任三亚特区的规划建筑办公室主任。 “这是我们唯一有证的规划师,你调走了他,我们公司就没人搞规划了梅晚为自己手下的人马流失感到痛苦,燕雀志被调走之后,又调走季润之,他手下的人更少了。 “没问题,到时候有什么规划要求邮寄到三亚来让他处理好了。”王洛宾说,“再说临高现在也没什么好规戈的了 梅晚无法,只好答应放人。季润之临走的时候很想开涮一下这临高包豪斯学派的头头,他私下称为“包工头建筑师”的梅晚,不过一看到梅晚的确显得很失落还是放过了他。 季润之向王工表达了一番拙劣的敬仰之情之后,双方就建筑与肉体的享受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探讨,话题主要围绕着房子展开。关于什么样的房子适合什么样的女人,季润之发表了一系列的看法,比如他认为和式的房屋就特别是适应亚洲女子的典雅幽静的气质,当然,此类房屋不适合冬季享用。 这番谈话结束之后,季润之就得到了王洛宾未来的度假别墅的建造订单了,初步决定夏季别墅就造在北海道,冬季别墅造在马尔代夫。 季润之唱着小调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开始收怜行李,心情大好。跳槽成功,领导重视,这两点加在一起就前途无量了。 他的行李很简单,除了发给的装备之外。最宝贝的东西自然是自己的复合弓一把碳素箭若干,这玩意威力很大,不过在他出发的时候还没有实名制登记。 绘图板、绘图工具、笔记本电脑自然是要随身带至于本专业的建筑规戈方面的书籍、资料光盘成箱。他挑选了少量随身带到三亚去,其他全部装箱子,准备交到大图书馆去保管。那里对书籍和光盘的保存条件是最好的。 办完手续之后,胡青白给他打来了电话,要他到国民学校去挑人。 “是王工特意关照得,你赶快来选吧。好一起带三亚去 “王工真是体贴俺们群众。”季润之感动的差点要高歌“王工是咱们的贴心人了”。兴冲冲的当即赶到芳草地教育园。 教弃园里一片热闹的场景。操场上,橄榄球队正在捉对厮杀,打得热火朝天。棒球场上也不断有人在叫喊着。装在高高的木杆子上的高音喇叭正在轮流播放着雄壮的进行曲。 一边的操场上,拿着木枪的学生们正在学习刺杀和队列,口号声喊得震耳欲聋。负责军的陆军士官们一个个象狂吠的狗一样,在学生队列周围吼叫着,不时狠狠的一脚踹过去。 “真是活力四射啊季润之觉得很新鲜。走过教学楼的时候发觉这里又是另外一幅场景,学生们不论男女个个伏案苦读,有人读书有人写作业,没有一个人是游手好闲的。 季润之很是汗颜 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认真过。 胡青白在办公室里已经等他了。 “我要求不高,完全服从你们的安排。不过有点小小的要求,想来你也不会太为难季润之兴致勃勃的说着,“相貌嘛,端正一点就好,身材最好高点,要是曲线好的话矮小的点也凑和了。对了,不能是小脚”。 胡青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忍俊不止的笑出了声:“你说什么呢?”说着递给了他一本名册。 季润之翻看一看,第一张赫然就是一个秃头小子,不由的一怔 再往后翻,一介。个全是秃头。性别栏无一例外写着“男”。 “这 。他说,“搞错了吧?男得怎么用,,咳咳,怎么照料生活” “男孩子也能照料你的生活起居的… 用青白笑着说,“人有钱人家的少爷不都是带着书章心。 “这咋。这个 。季润之想说我对南花不感兴趣,你得给我找个女孩子,但是这话他有点说不出口。一脸的尴尬。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胡青白早知道他会错了意,“这是给你当学徒的男孩子。王工觉得你的知识技能要是没个徒弟跟着学有点可惜了 要你乘早培养接班人 闹半天是给自己找徒弟,季润之顿时如泄了气的皮集一般。他有气无力道:“不是说去三亚的都发生活秘书吗?” “哪有这话?”胡青白摇头。“公报上根本没提这事啊,这没根没影的消息哪来得?” 季润之语塞,仔细回想起来,公报里从来没说去三亚的干部能配生活秘书,想来想去也是食堂里的流言么。 “唉”。季润之的好心情从颠覆跌落到谷底,原本准备今天晚上就把秘书“正法”的,这会是回去看片的兴致都没有了。 “为什么学徒非得男得不可,女建筑师,女规划师也不少啊季润之有气无力道。 “你自己是建筑公司的还不能理解?我们的建筑师可不是坐办公室画画图就完事了,最多也就是去工地看看。都是要实打实上工地自己监工甚至施工得,你弄个小女孩子怎么用?。 “我根本就没打算收学徒”季润之养萝莉的念头想过,收弟子学生的事情从来就没动过这个脑筋 他觉得太麻烦了,教育问题还是交给专门的学校去负责比较好。 “我要个女孩子当学徒好了。”季润之忽然起了这样念头。满怀热情的望着胡青白,“行不行?” “这介,不大好再 ”胡青白迟疑起来。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季润之继续谈房屋与女人的关系,在接下了胡青白未来的“后宫。订单之后,胡青白终于松了口。答应再给他一个女孩子做学徒。 “不过男孩子你也得要一个,不然我汇报上去就不大好解释了。” “行。 ”季澜之满户叁应。想调教女学生也算是大家喜闻乐见愿意绷 季润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收下了两个徒弟。等到徒弟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男孩子,有十五岁,看上去瘦瘦高高的,看到他之后先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规规矩矩的站着。接着从他后面冒出一个女孩子的脑袋,头发稀疏发黄,有点害怕的看着季润之。 “别怕,这是你们的师父,以后你们就要跟着他了。”胡青白安抚她。 女孩子在胡青白的鼓励下才羞羞答答的站到他面前,鞠了一躬,鞠躬之深几乎要过膝盖了。 季润之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没错,根据档案,这个女徒弟的年龄是十四岁,不过怎么看都象个没发育的小女孩。 “这两个现在是你的徒弟了,就从你的姓吧。你取个名吧。”胡青白说。 “这不大好吧。你还得改档案,就叫原来的吧。” “没事!他们原先的档案只有编号,你取了名字就是正式的学名了胡青白解释说收容来得孩子实在太多了,一下子要全部取名太麻烦,干脆就先登记编号和指纹,慢慢再逐一取名。 “再说他们原来的名字也实在不怎么样,还是给你取吧 这样对你会有依附感。” 女孩子原来没名字,只知道自己大概姓王还不知道是黄。男孩子原来叫杨二根 季润之无奈,只好给女孩子取名叫季园,男孩子时季墅。 “一个花园,一个别墅。你真有创意胡青白笑着说,“他们都有乙种文凭,二年的课程,一年就学完考试合格了。不但聪明而且学习很刻苦,还有点画画的天赋,做你的接班人应该是够格的。” “只是照顾孩子我实在没经验”季润之愁眉苦脸。 “呵呵,你真是说笑了胡青白教育起他来了,“你以为是在我们来的地方呢。这里的十三四的孩子就是一个劳动力了。放心好了,他们会照顾好你,把你这师父伺候的舒舒服服。” “要是这样就好了。”季润之看着这黄毛丫头季园,心里女孩子这么单薄,别说收用了,就是平时恐怕还得自己照顾她 想到这里,他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心里把王洛宾骂了几十遍。 第三百一十三节 潜流 漂放心好青白再凉给他吃室心丸,“家政仰四出十校也上得 。好吧,我怕了你了季润之垂头丧气的说道,“不过现在他们住哪里?我可是住集体宿舍的。百仞城他们也进不去 “小不用,等你去三亚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和你汇合的。”胡青白给了他两个信封,里面装得是相关材料,“手续都在里面。还有他们的生活费存折。” “有生活费?” “当然,难道要你自己掏钱养活他们?。胡青白有点歉意,“按理说还得给你点补助才对,不过执委会还没研究好。过了年大概就能下来了。” 胡青白满腹牢骚:“执委会的办事效率太低,这个徒弟、养子的抚养补助费问题我都反映好几次了,到现在也没明确的答复给我 。是再,是啊季润之灰溜溜的走掉了。 三亚特区开发的准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阔的元旦就要到了。 这一年的元旦,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各个地区都在喜气洋洋的做过年的准备一按照大明的皇历。过年还要再等一个多月,不过穿越集团使用的公历历法多少也影响了当地百姓。有些人特别是穿越集团直辖下的百姓和那些在“澳洲人。手里得到过好处的人就模仿着过起“澳洲新年”来了。 现在穿越集团的经济状况大为好转,奇巧淫技的消费也就跟着上升了。莫笑安的轻工业部门一面是为了出口,一面也供应自用,不断开发新得消费品供应市场。每月能配给的物品也逐渐丰富起来。生活享用品种类不断增加。 包括大红灯笼,红色的“中国结”之类的玩意也渐渐得在市面上出现了。这些是轻工业部最新组织小批量生产的,用来“丰富节日市场周洞天的印刷厂也成批的印刷了现代风格色彩浓艳的春联、年画和。福”字招贴。不但配发到穿越众手中。还分给了社员们。穿越集团的合作伙伴们也得到了,很多人对此视若珍宝,这些不甚值钱的玩意。成了临高新富新贵们的象征。 如果这个时空也有幸福度指数之类的社会调查的话,临高百姓的幸福度指数是有所上升的。不过并非所有在临高的人都觉得幸福。 一股暗流在内网昭上涌动,抱怨的言论正在不断增加,不时某叮帖子还会引起辩论。前几天就有一个帖子《如何教育生活秘书》,原本是某宅男的四贴,讨论得是如何教育生活秘书使其符合穿越众的审美趣味。包括从传统高雅的琴棋书画,到不甚高雅的坐缸;从现代高雅的形体、芭蕾舞。到比较庸俗的按摩桑拿,献计献策极为踊跃,盖楼一度达凹层以上。正在兴高采烈之际。某人忽然发飙歪楼,置疑执委会霸占秘书分配到底以什么为标准。 这一问无疑3起了众人的心事,一时间群情汹汹,嘴炮横飞大有“就差二个人。之势,直到有人喊出了“丰城轮一声炮响”话的时候。这个帖子就被锁了。 虽然比上采用的是实名制,但是穿越群众显然比另一个时空要大无畏的多,马上就有许多人发贴质问锁贴的原因,有人试图为执委会开脱。立刻惨遭戈。时代的“五流通券。帽子。于是局面从一边倒的声讨变成了两边混战。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又转席亚洲身上了,当年删贴的积怨被人重提,群情激奋中有人提议“二次革命”之后立即就把他枪毙。正当双方刷贴盖楼的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0点汽笛一响,常凯申准时拉了电闸,全部讨论中止。 第二天晚上的讨论要稍微平静一点:当天萧子山刚刚在防上代表办公厅宣布了多种生活物资凭票配给制度取消,大伙可以自由购买。这让心怀怨气的群众们稍稍有所缓和。而且办公厅刚刚发了住宅设计图征求意见稿。为每个穿越者的独立住宅征求意见。 这些事情大大的缓解了宅男们的不满。 然而不满正在继续的发酵。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政保总署。冉耀觉得这事情有点棘手,亲自动手编辑一期专门针对穿越者的思想动态汇报的《舆清通报》,打印了几份。交到了执委会主要成员的办公桌上。 转眼过了冬至,一股冷空气突如其来,小冰河期的临高迎来的降霜,草木上白花花的一片。早晨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气温一下子低到了摄氏3八4度的 习明穿衬衣,单卜装的穿越众们集急忙忙的给目忖哪秋衣。有些草木出现了凋零的模样。冬天的感觉终于出现了。 萧子山穿着暖和的外套和毛衣,在百仞城里的道路上走着。 路上的穿越众遇到的都要和他打个招呼。所以他一路上都是在点头,说:“早今天真冷这事一会考虑考虑”。他身为办公厅主任,负责管理五百众的吃喝拉撒,所以差不多每个穿越众都认得他。 办公厅主任的职务并不显赫小但是人头熟悉是一个很大的优势。萧子山觉得现阶段做这样的工作比较好。 他从食堂里吃了一碗米线出来,全身热乎乎的到了办公室。三亚开发的事情进行的火热,他的事务也繁忙起来了他的办公室里有几个上了锁的大型铁皮文件柜,里面是按英文字幕排序的抽屉,装满了穿越者的个人人事档案。这是机构调整之后,他亲自带着人从电脑系统里一笔一戈 “的抄写下来。再打印成册的。电脑最多用个二十年,资料得及时备份起来。 萧子山没搞过人事工作,不过他当过多年的地区销售,地区销售部门不是公司,但是大多有个小局面,办公室里的一套流程和管理方式他很清楚。管理劝咋,人的人事档案也不算太复杂的工作,他还根据人事管理专业书籍的介绍,请人设计了套人事检索卡片,以备万一电脑挂了之后可以手工检索。 萧子山坐下来之后开始办理最近得到新任命的人的人事手续。手续不复杂,但是萧子山有点担心。 担心的内容自然是从集团内部传来得愈来愈多的不和谐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随着穿越集团的局面越来越好而变得愈来愈大。他平日里为了生活问题经常和普通穿越众打交道。不用看《舆情通报》和内部上讨论就知道群众的情绪正在蓄积愈来愈多的不满。这让他很是不安。 办了一会手续之后,他的心情始终不能安定下来一种迫在眉键的危机感愈来愈浓烈。萧子山觉得这事情得立刻和忙于搞开发三亚计划的执委会其他好好谈谈,免得闹成了群众运动就不好收场了。 他拿起电话摇了三下,说:“接文德嗣 电话通了以后他说:“文总,有这么个事,你是不是考虑考虑?”。 话筒里传来了文德嗣的声音,萧子吐 “嗯嗯嗯。了几声,然后又说:“这事情宜早办,逢年过节大家想法多。不如早点放个风出去安定下人心?” “这介。 我怕事到临头,局面不好控制啊萧子山听了文德嗣的话之后又表示担心。 最后他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萧子山连连点头。“生活秘书的事悄。这次一定得解决。您要不反对的话,我先和广州站打个招呼,让他们最近多收买些合适的女孩子。” “小不着急”。文德嗣说,“这笔预算太大了,而且怎么分配肯定也得起争议,干脆民主一下再决定。” 萧子山打电话的时候。马千瞩正在办公室里写《计委年终总结报告》,这种东西,在另一个时空是官样文章,在此地马千瞩却觉得绝对是必须的。 农场的咖啡馆正热闹。咖啡馆装点一新。桌椅酒器也添置了不少。里面供应的商品又增加了几种。雷州产的朗拇酒已经从特供凭票购买商品中被取消了。自从雷州糖业安装了第二套锅炉和更大的蒸馏设备,黄大山又亲自去过一次,提供了现代发酵菌种,改进了发酵工艺之后,雷州朗姆酒的产量进一步提升了。于是朗姆酒变成了敞开供应。在农场咖啡馆论杯卖。每人每天限购万肌。这倒不是酒供应不足,而是萧子山担心会出现酒鬼。 马甲的法学俱乐部还有其他的一些不属于俱乐部的人正在这咖啡馆里聚会,名义当然是“一年到头了,也得聚聚。”实际上这伙心怀不满或者别有图谋的人却是在策划一件重要的事情准备发起第一次全体大会 “我们穿越团体应该立刻召开全体大会。”安熙慷慨激昂的说道,“目前的穿越集团的政治架构已经运行了一年多了,各种弊病和矛盾也逐渐显露出来,现在正是召开大会,对这些问题进行纠正的时候了 第三百一十四节 不满 最后喊出了法学俱乐部同仁的想法!,众紧急状杰炮以泵了吧”。 根据出发前的全体大会通过的执委会第一号提案”日之后属于紧急状态时期,除了涉及宣战、柿约、重大人员改组之外,一切事务由执委会全权负责处理。这个状态为期6个月。 “照理说,今年的春天就该召开全体大会决定大政安向了,但是到现在一年半了,执委会一点开夫会的意思都没有。连开个会决定再延期紧急状态6个月的样子都没做。”安煦抱怨道。 法学俱乐部搞这么个聚会,当然不是为了开毫无意义的牢骚会,而是准备造造舆论,督促执委会尽快召开。日之后的第一次全体大会。 现阶段存在的问题已经不少。生活待遇、利益分配、权力划分、组织架构”多多少少都存在着问题。有得问题还相当的严重一特别是普通穿越群众的在生活待遇和利益分配上的不满 不尽快解决会影响到后续的发展甚至穿越集团内部的团结稳定。 人心一但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马甲作为现有体系的获益者,希望这个体系能够维持稳定,所以他认为一定耍召开一次全体大会 至少把穿越集团内部分配利益的条款确定下来,好让酱油穿越众安心。 马甲和法学俱乐部的人根据现阶段存在的很多问题做了过一个大致的一揽子解决方案。打算在会议准备阶段兜售给执委会。 当然,这和群众利益、大众民主之类堂皇的理由不相干。法学俱乐部希望通过这次大会上把依法治国的大政方针确立起来,这样就能保证法学俱乐部的人能捞上一官半职,形成一个稳定的司法界。实际上现在也的确有这样的需求。而他自己的私心是进入执委会。最佳的理想是未来混上三权分立体制下的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或者共产模式下的中央政法委书记。 随便哪一种都可以。 “我看他们是忘记了,要不就是干崩不想开了有人开始冷嘲热讽了,“文总万寿无疆,督公永远健康。小 “田独的铁矿石还在地里,一个个就在谈什么大东海的别墅了。” “现在的倾向很不好!很不好!” 马甲一见势头不妙,自己召集这个聚会可不是准备发动啤酒馆政变的,赶紧示意俱乐部的同仁们不要跟着发牢骚。赶快拉回主题来一要求召开大会。 “目前的体制问题的确很严重 ”马甲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人打断了”“体制个仆街!现在是当官的在明目张胆的腐化堕落!”临高电信里的技师单良站了起来,他早就对法学俱乐部的嘴炮党不满了,这会直接站了出来。 他把马甲晾在一边,自顾自的大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第一、苦乐不均,有人坐办公室有人捞大便;虽然在津贴上有倾斜性政策,但是这点倾斜简直是可笑!别得不说,夏天的时候,我们机房里的温度能到的度,办公室里再热能有的度?你是愿意在办公室还是在机房?。 这话让很多人回想起了夏天的炎热,特别是在工能委和在室外工作的人。有人就跟着喊了起来:“没错!车间里开了排风扇都有快田度了”。 “就是这话”。单良大声道,“你们的车间好歹还有个顶棚能遮阳,建筑公司的施工员、农委会的技术推广员可都是头顶烈日在干活 这下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一阵附和的嗡嗡声大了起来。 “我看他们是当领导当得忘乎所以了。小机械厂技师孙立说着啐了一口,“这川。是什么蛋事。老子在机械厂钳工不算还当电工,一天干 6个小时,领导天天蹲办公室里发文件开会。我就纳闷了,谁谁谁当领导,到底凭什么决定的?,小他接着吼道,“就说那靠着几个破烂模型当上三亚什么规戈小主任的季润之吧!要说贡献,李迪的小蒸汽机要不是我和萧贵两个用手工做出来关键的几个零件,根本就仿制不出来,难道我们的贡献没他做几个石膏模型大?” “谁也没说你贡献小安熙眼看局面不妙,赶紧出来缓和气氛,“再说他是搞规戈设计的,搞开发不能没规划师吧。” “其实这就是第一个问题的延续”单良接着说,“社会有分工不同,这是事实。我不要求大家都来车间干活搞绝对平均 但是行政管理上的人员正在官僚化,甚至腐化,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吧?””马甲试图为执委今表川六 “谈不上?就说说生活秘书的问题好了。”单良继续宣泄不满,“生活秘书的事情大伙反应了很多次了,结果呢,一点下文也没有。限制性政策倒是很多,今天一个通知,明天一个警示,不许和土著女人发生关系,不许随便收留购买土著女子”你不许我们也认了,可是也得给大家解决解决生理问题吧!这很难吗?!” “把群众利益视若无物就是官僚化的特点!”孙立附和起他来了。 “一旦当了干部的,马上就给配生活秘书 老场午牟秘书我理解人在那荒郊野岭里待着不容易。那厨子凭什么有秘书?还有常师德,据说买了三四个女人,雷州糖业不是大家的共同财产吗?他能买女奴我们就不可以买?” 常师德的艳福是临高的穿越众们平日里最津津乐道的事情,这样一说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公愤。 “特权!腐败!”单良做出痛心疾首样,“任用干部不透明,几咋。执委一碰头就任用了,干部任用标准在哪里?” “我看是谁和他们走得近就是谁吧。 莫笑安算怎么回事?”有人置疑起来,“他算哪门子轻工业的专业人才?吴南海好歹还是个农大的学生呢!” 马甲有点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莫笑安也是法学俱乐部的一员,扯到他头上大大的不妥。 “还有那厨子,一下子当了厂长、副总,连秘书都有了。说他和吴南海没奸情,谁信!” “吴南海是叫?” “人在农场里玩弄母女花,吃饱了当吼。” “靠,老子打手枪都没片看,有人母女双飞,这是啥世道!” “他还有个初晴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闹哄哄的牢骚中有人做出很深沉的模样说:“我感觉现在的苗头不好。我们在基层的人,基本上成了工具,上头到底在干什么,打算干什么,我们差不多是一无所知!” “没错,就发个政府公报糊弄。” “大政不大政我也没要求,用电和女人的事情先给我解决了!”有人很现实。 “没有女人,至少解决用电。不然撸起来都没个助兴的。靠想象不给力!” “我们这就去去执委会门口示威!” “对!这就去,现在不把这些领导的气焰打下去,将来我们就是鲍克瑟了!” 群情汹汹,马甲暗暗叫苦。他倒不担心自己会沦为动物庄园里的鲍克瑟。他是学法学出身的人,对制度问题很是敏感,执委会作为穿越者全体大会选出的代表,自食其言,带头破坏规矩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对全体穿越众的凝聚力是很大的破坏。马甲平时里接触普通群众比较多,深知群众中的的确是有想法的,但是多数人的意见主要是集中在生活待遇上,对大政方针反而议论不多。 如果现在基本群众被煽动起来,斗争矛头直指权力分配之类的敏感问题,一旦执委会处置不当整个穿越集团内部将会引起极大的动荡,甚至会闹出分裂来,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大家不要激动。”安熙努力的安抚着情绪,“我相信执委会是事情太多,忘记了。再说这一年半,临高的状况还是发展得不错的。” “一个你分不到的蛋糕,做得再大再好有什么用?”单良反问道。 安熙一时间难以回答他的反问。马甲见他陷入窘境,赶紧出来说:“你说得现象的确是有的。但是个别和整体不能一概而论” “这话听着真耳熟。”单良嘲讽的说道,“你该去丁丁那里干活当喉舌。而不是当什么法院院长。” 马甲心中大怒,大有感受遭遇“刁民”的心情。他定了定心神 尽量保持克制的口吻:“我说的是事实。执委会的特权和腐败的确存在,但是谈不上普遍”他说道,“吴南海的所谓母女双飞,谁有证据说是真事?” 众人沉默:吴南海平时为人很低调,在大伙的心目中是个老好人,所谓母女双飞更多是一种大家的意淫而已。而且李家母女中的母亲一直在百仞总医院上班,女儿也不过八岁而已。除了假日回家在农庄帮忙打个杂之外,长期在国民学校里住读。 第三百一十五节 行动胜于嘴炮 ,一再说那女孩子才几岁。大家从引册纪来得,吊然酞一厂厂要养萝莉,最基本的道德准则还是有得,谁会对一个还没发育的小女孩下手?”马甲见稍稍挽回一点局面,赶紧趁热打铁,“至于常师德这些人的事情,的确是有的,但是干部里也不普遍。文总、马督公、他们都没有秘书 “王洛宾和都德是有得 “大家点点看现在的主要干部,秘书普及率是多少。一旦当了干部就配秘书是根本没有的事情”马甲对这个状况其实了解很清楚的,他做过调查,真正搞到秘书的穿越者的不超过十个人。执委里有秘书的只有被提到的王、都外就只有吴南海了,勋某人是如何搞到秘书的他不得而知,但是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猫腻,“这怎么能叫普遍现象?” “因为不是普遍现象,就可以忽视群众的利益了吗?”单良冷笑道,“执委里有生活秘书虽然是个别现象,群众里却是零现象。这就是对群众利益的漠视。” 马甲环视周围,法学俱乐部的同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会议变成这样始料未及,在法学俱乐部的算盘里,这些另外参加的人都是“民意代表。”准备给执委会一点压力的。没想到现在有人跳出来直接煽动群众。 其他人则一脸激愤,显然单良的话已经把他们激动起来了,自己的一番话就算有道理也没法压制下去了。马甲想,自己此时要是散会,眼下的局面是过去了,但是这伙人回去一串联煽动,以后就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事情了。 目前混上各级领导岗位的穿越众还不到四人,另外4口多个人里里很有很几咋小耸心家和更糟糕的愣头青,一旦煽动起来集体发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马上说:“这些问题我们在这里发牢骚放嘴炮也没用处,不如大伙就此出发去执委会请愿,让他们听听群众的声音。” 现在整个咖啡馆里的人只有三十几个个,其中三分之一是法学俱乐部的成员,俱乐部的人和他的心思一样。在维护现有体制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利用,他们不会搞出过激的言行来。这样余下的酱油众不到二十人,相对来说请愿的局面就会比较好控制,不至于失控。 “去就去!”单良没马甲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又被马甲故意说得“放嘴炮”所激,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嘴上的英雄,行动的懦夫,他立刻就同意了。 “好,大家这就准备准确,亡起出发。”孙立也兴奋起来。 当下就有人向咖啡馆要了纸和笔过来。当班的食堂大妈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在几个小将的拍桌打凳之下乖乖得把记账用的账册纸和笔墨都拿了出来。 “纸太扛了孙立不大满意。 “凑合凑合。”单良觉得现在气氛不坏,要趁热打铁。立刻泼墨写起大字报来。 其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写过 连见过也没见过,但是大伙都对这具有中国特色的狂野又粗暴的民主形式大字报情有独钟。 “马院”安熙不安的凑了上来,“这不成了我们煽动起来的了?事后”。 “不要紧”马甲有点紧张,看着单良兴致勃勃的在纸上如用油涤刷一样的写着墨迹淋漓的字,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是不是靠谱。“我们人多,大家把握好就是。执委会的人不会不懂今天闹的好处,只会感谢我们。”他顿了一下。眼露光芒,“要是他们不懂,就活该下台 咖啡馆开始写大字报的时候,当班的大妈服务员悄悄的溜了出去,赶到农庄办公室,通知了正在实验室里值班的黄大山。 “一群首长,疯疯癫癫的在那里说要什么“敏主”“群众全力高鱼一切”“分钱分女人。还逼我们拿出纸笔来在那里乱写乱涂。是不是中了什么邪,”食堂大妈一阵比划。 黄大山正在看试管里的杆菌培养基,听大妈的一番话吃了一惊。这是要搞群众运动啊!黄大山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业人员,对自己的现在的环境很满意,一听有人要闹事。头顿时大了几倍。黄大山不喜欢掺合这种事情,更讨厌破坏秩序的人。 “你回去先停止卖酒黄大山说,“把咖啡馆打样 “这个我不敢,首长们一个个疯疯癫癫。”食堂大妈显然被吓得不清。 “那你就悄悄的待在门外,不要随便进去。要闹就让他们闹 “可是里面还有收银箱子、酒桶和冰柜里的货。”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黄大山打发走了食堂大妈,赶紧打电话给执委会的值班人员。 十分钟之后,执委会的多数执委都知道这事情。接着各部委的主要干部也知道了。一时间临高电信的总机忙坏了,呼叫总机的电话铃此起彼伏,文德嗣、马千瞩等主要执委的电话几乎要打爆了,一个电话接通的同时就是十个电话在等着。而且许多人还在互相通电话。接线员忙得几乎无法应对了。而机房里的通信服务器的载荷也忽然上升了,许多人正在用手机通话。正在值班的绍宗赶紧把下班的员工全部叫回来加班。顺便把李运兴也叫了起来。 “快,出事了!” 李运兴就睡在临高电信大院里他自己的办公室旁边,绍宗气急败坏的进来把他叫醒,把他吓了一跳。他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衣服一披: “怎么?明军打来了?” “更糟”绍宗一时间说不清楚,“你先到机房来。” “好。”李运兴穿好衣服赶到机房,这时候从政治保卫总署也打来了电话,他连连“嗯,嗯”之后面色大变,群众有意见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意见会大到成运动的地步。而且听说领头之一居然是自己公司的职工单良,他的脑袋更是大了几倍。 单良这个人通信工程专业毕业,曾经在电信旗下的工程公司工作过许,电信工程经验相当着富,是临高电信的骨干人员,李运兴打算电讯设备能够大规模量产之后就组建一个电信工程部,让他当头头。 “我们怎么办?”绍宗很是担心。 “当然是保持机器正常运转。”李运兴想了想,“把所有我们自己的人全叫起来,到总部来。有枪的全部带枪。”说着他急急忙忙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土保险柜,把里面配发的手枪和子弹插到腰上。 “这,,这绍宗语无伦次起来,“要拿枪 “以防万一。”李运兴说着办公室的枪柜里取出“刃,干脆利落的拉开了枪膛检查了下状况,插上一个出发弹夹。“通讯部门一向是要害,要是有人别有用心,我们就得保卫通讯中枢。你去通知大家赶紧起来。” 绍宗赶紧把在公司里睡觉的穿越者职工都叫了起来,武装起来。电信是要害部门,不但每人有护身的自卫手枪,业。也是按照每名穿越者一支的标准配备的。 “大家把守住各个要害部门。”李运兴说,“注意了可别走火!咱们是以防万一,不是准备和谁打仗。万一走火打死打伤了人就麻烦了。” 临高电信一阵忙乱的时候,在东门市派出所楼上睡觉的独孤求婚也被手机惊醒了。有人在电话里告诉他一伙“闹事者”正准备前往执委会大院。 “刚”一咋,个都是吃饱了撑着了。想变天啊!”独孤求婚想到最近很多传言都对敬爱的督公不利,有人背后说他要明着想当周公,其实想当永远健康。他当时就很生气,要追查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最后还是被东门吹雨劝阻了才算了事。 独孤求婚起来挠了下脑袋,现在执委会被围攻,这可是大事!他作为治安方面的负责人之一必须防备着局面失控。他想了想赶紧穿上衣服,来到派出所里的办公室。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公文纸,写上内容,签名盖章。然后打铃叫来值班的警士。 “你立玄带着这封手令到警备连连部,交给连长李亚阳,叫他立刻把部队紧急集合起来。” 警备连陆军中专门用来镇暴的部队,除了常规步兵练外还受过专门的镇暴练,额外有防爆用的装备。二个排驻在博铺的检瘦营旁,弹压移民。一个排和连部驻扎在东门市外负责警备任务。独孤求婚作为东门市和百仞城外围的治安总负责人是有权调动这个警备连驻东门市的部队的 当然要得到执委会的同意。 不到十分钟之后李亚阳就匆忙赶来,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出身在军人家庭,爷爷当过钙年的中校,自己也是军人大院里长大得,是介。狂热的陆军分子。虽然身体瘦弱,还是很努力的锻炼身体以使自己能够胜任陆军军官的职务。 第三百一十六节 游行 求婚,泣是怎么回事。,他有点惊慌”目才有人们洲伯我,说有人准备到执委会大院门口去闹事。你现在要我集合部队做什么,事情闹得很大?” “当然!独孤求婚把电话里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农庄咖啡馆里一个叫单良拉起一群人正在示威游行。这会已经上了去执委会大院的路了。听说沿路还在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乙 说着他把武装带束了起来。“我们要保卫执委会,防止有人借机破坏。”他接着把左轮枪的枪套也挂上了,“你马上把东门市这边警备连全动员起来,博铺的2个排也集合好备用。 李亚阳又瘦又高的个子颤抖了起来,这太超过他这个丑岁的年轻人的想象力了。他曾经无数次的预想过土著们起来暴动或者明军来进攻,他亲自带领士兵们冲锋陷阵,保卫穿越政权,这会居然要他带队去镇压穿越众示威。这对多少还有点理想主义的年轻人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 独孤求婚见他满脸的犹豫,正要催促他。值班的警士跑了进来,立正敬礼: “首长,东门市派出所警察队全体集合完毕”。 “叫大伙上防暴装?准备全体出动。” 穿越集团的标准防爆装就是武斗,工作两用安全帽、身穿用皮带固定的前后护胸板外加厚牛皮制的护肩护膝。武器是藤牌和长柄制式竹棍。 “把枪库也打开,步枪带上 东门市派出所配发了若干支短枪管米尼步枪,必要的时候可以启用。这是为了备着万一遇到武艺高强的江洋大盗,土著警察靠警棍制止不了的时候用得。平日里除了用来日常练根本就用不到。 “首长”。值班警士犹豫道,“开枪库用枪要指导员签字的, ” “该死独孤想了起来,这东门市派出所除了他这个所长之外还有个几乎不怎么来得指导员慕敏 她因为有黎区事务办公室的主要职务。平时只在进行警察业务培刮的时候才来这里指导工作,时间久了之后独孤求婚把她的职位忘记得干干净净。 “没事,我代签就芝。”独孤求婚想也没想。 “按照《内务委员会武器装备管理规定》第三章第。条是不可以的 警士唯恐首长忘记了,开口背了起来:“第。条:任何情况下,动用火器,” “什么规定!规定就是我定得。独孤大怒,“去开枪库。快!” “没有指导员的签字不能开枪库 。这值班的警士很倔,“这是《内务委员会武器装备管理规定》第三章第。条规定的。冉首长说过这事谁也不能例外 “混蛋!独孤怒极了想打人,转念想这太不文明了,老子又不是以”打下属是大忌。现在打电话给慕敏,等她出来再签字就太晚了。再一想这事情也没必要带着枪去一穿越众再闹事无非是示威游行丢石头。总不见得会拿着业去执委会暴执委的头。 “好吧,枪不要了?。独孤求婚退让了一步,“把防暴装全穿好,做好出动准备值班警士这才敬了个礼出去了。 “独孤!这样合适吗?李亚阳迟疑道,“他们是同志。大伙可是坐一条船来得!” “我又没说要枪毙他们”。独孤求婚说。“但是企图围攻执委会,扰乱正常秩序这点,你放哪里都是不对的。我们是执法人员,不管原因只管维持秩序?至于有什么诉求可以找领导解决么!” 李亚阳似乎是被说服了。不说话了。 “你快去集合队伍吧 “队伍集合好了。李亚阳刚才接到独孤的手令就马上关照人击集合鼓。现在连部和警备三排的人全部集结好了。 “那还等什么,马上带队出发吧独孤求婚在纸上大致画了一个地图,“你带警备三排和营部排从百仞城的南门进去,我带警察队从东门进去 李亚阳紧张得脑门子上直出汗,看得出内心斗争非常的激烈。 “进去之后,我带警察队到执委会大门口负责维持秩序,防止他们冲击执委会,你的营部排到电信大楼去,接管电信大楼”必要的话让李运兴切断手机联系,防止示威分子用手机互相串联 我们用对讲机直接联系好了。 “临高电信是一级要害部门”。李亚阳连连摇头,“占领典信大楼,这,” 独孤求婚说:“不接管的话,他们互相串联起来,事情就会越 李亚阳脸上的汗更多了,手也颤抖起来。 独孤求婚不管他,又讲述他的方案:“我们在执委会门口的广场上汇合。我用警察队在大门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带队绕到他们后面控制各个街口。局面一旦失控,我就放三发红色信号火箭,你带人从后面压过来,我们前后夹击,一鼓作气直接清场。”他换了口气,“如果能和平解决,我就发一枚绿色火箭,你带人撤退。”他看了下李亚阳:“怎么样,清楚了吗?” 李亚阳擦了下脑门上的汗:“这个太太太过了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独孤,这事情执委会有给你下命令吗?” “还没有”独孤求婚对这事似乎不大在意,“这种事情就要考验我们的临场发挥,样样等命令。怎么体现我们的价值?” “独孤啊,你这样做是犯错误!”李亚阳一听执委会没有命令。立马就摇头,“这叫擅自调动部队,要出大事的!” “这怎么叫擅自,别忘了你是在我的指挥权下得。再说东门市和百仞城的警备负责人本来就是我!” “没错,但是你别忘记了,百仞城里是不许土著随便出入的。到现在能进去的土著都是一人一证小执委会没有命令,你调动土著军队进去,这不叫擅自叫什么。”李亚阳的脑袋直摇,“独孤,你没在军队里待过。我爷爷可是巫年授衔的中校!“服从命令听指挥。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你是军长也好,大军区司令员也好,中央没命令下来,随随便便就调动部队上省委市委门口去帮忙,这是什么性质?!”他止住了摇头。“反正我是不去的,你要我带队去。要有执委会的正式命令。否则就是有陆军司令部、总参的命令也不行。” “这是关键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拘泥形式”独孤见他要缩回去,心里大急,没了警备三排。靠他直接指挥的力多个警察去镇暴。搞不好会给示威者揍一顿。 “我肯定不去。”李亚阳下定了决心。“要我去的话,赶紧找执委会要授权。我一分钟也不会耽误的。” “好吧,你不去我去。”他悻悻道,心想人少了雷霆之势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虽然没有,维持秩序还是可以做到得。 “你好还是给执委会赶快打个电话,不然你带警察队进去维持秩序也会犯错误的。”李亚阳走得时候又特意关照他。 独孤见说不动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整队出发了 全身披挂的警察队势匆的跑上东门市的街头,直向百仞城的东门而去。 事实证明马甲的算盘是不正确的。单良等人一出门。不顾马甲的劝阻。把吴南海种在咖啡馆门口用来装点气氛的竹子人硬生生的掰断了,上面挂起了匆匆写成的小字报 单良嫌账册纸太写起来不给力,干脆一页一个字,写成口号,再用绳子串起来挂在竹杆上。于是就树起了好几根挂着七零八落的纸片的长杆来。 “走,上执委会去!”单良振臂一呼。 “好,走啊!”孙立呼应道。手里举着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串纸片,写着“一切权力归全体大会” 三十几介,人一起涌出来,向执委会大院而去。从农庄咖啡馆一出来天空就开始下小雨小雨不但没有熄灭单良等人的热情,反而在酒精的刺激下反而激发起昂扬的斗志来了。雨丝打在人的脸上。冰凉冰凉,每个人心里却心潮澎湃,有人就带头唱起《国际歌》来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这极富煽动力的歌曲立复发出了可怕的效果,原本百仞城里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被这歌曲所吸弓,许多人从街边的宿舍组团里冒了出来,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队伍。 “同志们,你们还要沉默吗?”单良酒精上头,热血澎湃,“你们为了什么来到这介,时空?为什么忍受这一切艰辛和危险?你们的妹子呢”只他借着酒劲,“执委会许诺给你们无数的女人,从八岁到八十岁,结果你们只能在黑暗中默默的自己撸 ”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打了叮,咯,“还要顾忌同宿舍的人,真难熬啊。”,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柑甲山叭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一十七节 被打断的约会 二边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束。有人在叫好六也有人嗤 赶紧回去给执委会打电话了。 孙立也跟着喊道:“执委会的干部窃取权力,搞腐败,自己玩无数的女人。我们能不能答应?!” 街边的无数宅男含着热泪喊道:“不答应!” 这时候有斤,叫成默的基本劳动力跳进了队伍带头喊起了口号:“踢开执委闹革命!一切权力归全体大会!” “一起去执委会吧,让他们听听人民的声音!”孙立一挥手中的旗杆。纸片飞舞着。 “同去!同去!” 于是街边的人就有参加队伍的,还来了一群叫好起哄的酱油众。一起向执委会大院挺进了。这个原本三十多人的团体一下扩大到了一百多人。马甲暗暗懊悔,但是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只好一路紧跟着,见机行事。 当下他叫来安熙小声关照他:“你去找董时叶,要他马上乘人不备先溜走,回勘探队去。其他有编制的人也赶快走。” 安熙心领神会的点了个头。:卜声说:“马院,你要不也先回避一” “我在咖啡馆发了言,现在溜走不成了用心险恶,煽动群众!记住,俺们是为民请愿,放到哪里都是说得响一这个屁股一定的坐得正。俺们法学俱乐部的精髓就是坚持“纯学术,和“光明正大,!一再说事情还没到这步。”马甲说。 “马院你想得真是深刻啊。” 百仞城的街道上闹哄哄的时候,薛子良正在和萨林娜谈心一他好久没遇到这个女同事了。萨琳娜一直在冉耀手下任职。充当警政方面的顾问和教官。 因为整个集团的气氛是对外国人不大信任,而且萨琳娜的长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自从她在博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几个欲火中烧的穿越众袭击之后,冉耀决定减少她的露面机会,就把她安置到百仞城的内务委员会大院里,安了咋,“顾问教官”的头衔好领取配给。具体的任务是编写治安教材。 薛子良对这个白妞同事早就情有独钟。一直想展开攻势。但是自从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了穿越之后。他一直待在北沸的特侦队里,根本没机会看到她 执委会有意把这两个美国人分开,免得扎堆。 特侦队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从原来的十几个人扩大到了一咋,连的规模。北帏把特侦队分成几个分队,分别派驻在百仞、南宝、高山岭和博铺。特侦队司令部设在百仞城。各队轮流赴各处进行针对性的练。 薛子良一年多来牢记当年和郭逸分手时的听来的忠告:当教官出任务,认真干活不乱说话。算是赚够了信任值,和队里的袍泽们也打成了一片。特别是北弗之间的友情愈加深厚。使其获得了坚实的后盾 在北沸的背书之下,薛子良最近从教官客卿的身份正式成了特侦队的三个分队长之一,在这叮,团体里算是站稳了脚跟。 薛子良这次从博铺带队轮刮回来,到了特侦队司令部休整。为了配合三亚开发计划”北姊也接到了指令,再扩建一个驻三亚的分队。为此从陆军中招募了十五名志愿兵来填补组建三亚分队造成的空缺。薛子良就是带着这批人在博铺进行适应性的海。 所谓特侦队司令部是他们的自称,正式的名称是特侦队队部。这是个设防的据点。紧挨着百仞城的东门,当初把特侦队驻地设在这里也有就近把守东门的任务在内。迄今这里还是特侦队的防地。 薛子良回到百仞城后给萨琳娜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萨琳娜一直在中国人中间,显得形单影只,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至于本地的同胞;门多萨小姐是个拉美裔天主教徒。和萨琳娜这样的白英新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只有潘潘还能聊聊,但是限于工作的性质,内务部大院出入很麻烦,潘潘也很少来。寂寞无聊又觉得非常孤单的萨琳娜接到乍接到同胞的电话很是兴奋。当即就答应出来和薛子良约会。 薛子良按照美国人的约会的基本套路,一次约会谈心,谈得好第二次约会就可以一起吃饭,吃完饭直接上床。所以这第一次约会很是用心一闹得好说不动直接就搞定了。当然了,本时空里不要说有情调的地方。连正宗咖啡都很难得,除了个别人有私货之外就只有农庄咖啡馆里有少量的供应了。薛子良嫌咖啡馆里人太多。还一个个都是眼睛放光芒的叩六,带着萨琳娜尖实在是有贞不放后就近找了驻抛州州的城墙根一咋,僻静的地方,到远程勘探队去借了小帐篷、防潮布,又买了一瓶酒,从食堂里搞了点小东西,准备玩情调。 两人用英文谈得起兴,萨琳娜身处异时空,万里之外的故乡还是一片荒蛮之地,更别说亲人了祖先不知道在英国的哪个角落里蹲着。这会就算能回欧洲去,就自己的这身打扮和谈吐,不给人拉去当女巫拷问就算不错了。萨琳娜在美国也是有两个学个的知识女性,对口世纪的社会状况和女性地位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在临高的生活谈不上愉快,和周边的人也谈不上相处得如何相得 还被人意图强暴一次,但是最起码还是在一群“文明人”中间过日子。萨琳娜很清楚,要是没有这个穿越集团建立起来的净化水系统,她恐怕早就因为喝水腹泻毙命了。就算这样,网开始她还因为改不了喝生水的习惯直接从龙头里接水喝而腹泻了好几次,这样才算是养成了和周围人一样喝热水的习惯。 种种不如意让萨琳娜对这个肤色不同的同胞产生了很强烈的亲近感,薛子良没费多大事就把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大大缩小了,已经顺利的把手搭上了萨琳娜的后腰,手指在腰臀间来回爱抚。 萨琳娜的腰臀很是结实,富有弹性,还有一对性感的四窝,摸上去手感极佳。 薛子良色心大动,渐渐的就上下其手起来,萨琳娜也是久旷的怨女,形单影只,有个懂自己的男人垂怜哪有不免百般迎合,俩人一阵如胶似漆上下其手,正在面红耳热气喘吁吁之际,忽然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叫和唱歌的声音,萨琳娜早就被压到了防水布上,听到这意外的声音不免侧耳? “什么事,维尼?”她抬起身子。 “管他什么事。不管我们的事。”薛子良眼看女人要到手,真是天塌下来都管不着了。 正要去扒拉萨琳娜的牛仔裤,只听得特侦队队部那里响起来一阵急促的归营号。 “见鬼!阳”薛子良一阵咒骂,紧要关头怎么吹归营号了!眼看着就要入港了!但是身为军人知道命令的严肃性,不敢拖延,只好从萨琳娜身上爬了起来。 “怎么?在紧急集合?”萨琳娜赶紧把已经拉到肩上的紧身,恤拉了下来。 “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子良把萨琳娜的外套递给她,“你赶快回去,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口” 薛子良花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某个器官恢复到正常的位置,拉好裤子。他赶紧往司令部跑。进到司令部一看,里面灯火通明。在特侦队队部里的二叮,分队已经集合起来了。三个分队长里,陈思根带队去了高山岭。只剩下他和叶孟言了。叶孟言激动的满脸通红,正大声的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什么事,叶?” “夫事!”叶孟言放下电话,“政变了!” “什么?!”薛子良大吃一惊。“政变”这词太有冲击力了。 “我们是 是 什么?”薛子良想我们特侦队算是政变方还是政府军一方呢?这倒是件难办的事情。薛子良对这个穿越政荐谈不上有多忠诚,但是万一自己属于政变军一方,失败了他作为外国人肯定没好果子吃,搞不好会给枪毙当替罪羊。 “没错,有人意图推翻政府,正在向执委会门前进发。”叶孟言说着的时候眉飞色舞,“我们特侦队要马上出动,一举粉碎这一阴谋!” “这么说我们是政府军了?” “扯淡,什么政变。”北沸急匆匆的过来了,“谁叫你吹号集合的?城里就是几叮,吃饱了撑着的去执委会游行请愿了。”他的眉头紧锁,记斥道,“你把队伍集合起来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带队去抓人?” “如果执委会下命令的话,立刻就去!”叶孟言其实对游行的宗旨毫不关心,只是觉得这事特刺激,很有参与其中的热情。 “真要下了这命令,就是乱命,我绝对不执行。”北纬立刻说,“你也别去,免得万劫不复!” 薛子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对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有些不大能理解。北帏说:“老薛!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东门大街 刚才东门吹雨打电话来。独孤求婚拉着东门市派出所的警察队要进城镇暴 ”,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明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一十八节 东门 汽马卜带队尖把独孤求婚津捕起来!”叶孟言又手舞赞抛肚来,“擅自调动部队进入百仞城,这是要搞军事政变!” “到底谁要搞政变?”薛子良糊涂了。一。斌…8。 泡书昭不徉的体验! “这没你的事!别添乱!”北烯斥道。“解除紧急集合,回去睡觉!” 赶走了叶孟言。北烯对薛子良说;“你赶紧准备一下,跟我来!”他的语速很急促。 “好。我这就去。”薛子良赶紧从墙上摘下武装带。 “不用了,不要带武器。”北稀说。 “伙。”薛子良给自己带了一个美国警察的专用强光手电棒,必要的时候能用来当警棍。 当下北帏又点了四五个人一起去。出去之后吩咐在城门上的炮楼加上双哨。没有上面的命令不许打开城门。 这时候,在城内外,许多部门的灯都亮了起来。连博铺的海军营地、海军码头、造船厂、化工厂的办公楼、宿舍都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和集合鼓声、归营号。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几十年后,当帝国的旗帜在全球飘扬的时候,帝国的极初期历史不再是禁忌的话题,史学家们对元老院的这段“禁忌之史”进行了系统的研究。由于元老院的特别恩准,许多初代目元老的非公开回忆录、会议记录、官方档案得以有限开放给历史学家们阅读不得复制,不得携出。 发生在日耶历 年,大明崇祯二年。圣历,年口月底的“女仆革命”是史学家们最感兴趣的课题。而“女仆革命”当晚的许多历史细节至今依然扑朔迷离,说法不一。独孤求婚有没有率队进入百仞城,如果没有又是谁在独孤求婚到达东门之前把他拦住,迄今为止一直是史学界争论的焦点。 根据元老院的官方记载:当晚独孤求婚调动警察队向东门市开进的时候,被负责百仞城东门警备任务的特侦大队的几名军官所劝阻。在北沸和薛子良的劝说下,独孤求婚放弃了继续向城内开进的念头,退回了东门市派出所。 但是根据原叶孟言的回忆录《长刀第一夜禁刊稿》一文的记载,当时是他和薛子良俩人同时执行拦截独孤求婚的政变队伍一精锐的丛警察团。当时百仞城内唯一的武装力量就是一个不满编的特侦大队。兵力极其悬殊。双方在百仞城东门外遭遇。我方当即向独孤求婚喊话,要求其解除武装,退回原驻地听候处理。忽然警察队中有人向特侦大队开枪,薛子良一听枪响就带头逃跑。造成我方很大的混乱。我方在叶孟言的奋战下终于得以扭转形式,经过激战将参与政变的的警察团全部击溃歼灭。随即活捉了独孤求婚。 薛子良在自己的回忆文章《光明的灯塔指引我走向人生辉煌》一文中却是大相径庭,表示耸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他独自一人带着几名警卫员赶到东门大街的时候,虽然独孤求婚的警察队武装到了牙齿,不但有米尼步枪,还装备了当时极为罕见的“步枪。多人企图对他实施人身威胁,他还是一个人以大无畏的精神赤手空拳就解除了警察队的武装。“没有人敢发出反抗的声音,连不满的支吾声也没有。” 前工兵总监潘达的说法:当晚他正在连里和士兵一起准备新年庆祝晚会。听到消息之后,严守纪律,没有出动部队,更没有带武器,只身一人前去拦截独孤。他头戴安全帽,一手持工兵铲。一手持锅盖。以张飞独立当阳桥之势,在东门大街上昂然而立,乱兵到此,为之气夺。不战而溃。潘达在回忆录中写道,“后来有人问我面对如林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有没有害怕,我说害怕是有得,但是想到背后就是执委会。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但是前军工生产部部长林深河否认有这回事。在《帝国春秋》的一篇访谈文章中,他说道:”当时正是我带领工能委工作的群众一起用手持撬棍和扳手拦住了警察队。”林深河说到这里很激动,“来得警察队一个个都是顶盔贯甲,手持大棒,要是不把他们及时的拦住,恐怕城里不少人要头破血流,大业毁于一旦。” 记者问:“当时参加拦截的元老还有哪几位呢?您说的工能委的群众应该都是元老吧?” 林深河迟疑了一下,拍了脑门:“哎呀,记不清了,人老了,记忆力衰退了” 几个月后《帝国春秋》又刊登了 刊:习元老王瑞相的来信凸信中郑重指出:当天林深河在将糊们“打字机”的陆军版进行改进。根本不可能在夜里赶回博铺来拦截警察队。而当天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大义凛然的拦截警察队,劝说他们返回的正是他王瑞相,还有海军的几名军官不过因为年老的缘故,他也记不清海军的几名军官姓甚名谁了。 由于宣传部的介入。《帝国春秋》很快声明将不再刊登其他元老关于此事的来信,但是在《帝国农业》杂志上,又刊登了原农业人民委员,元老吴南海的回忆文章《稻熟猪肥忆往昔》,文中提到,当晚的示威队伍只在农庄咖啡馆前就被他拦住了。带头的马某和单某后来在农庄了喝醉了,第二天一早才递交的请愿书。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示威活动,至于独孤有没有发动警察队企图进城。他不在城外,不清楚此事。 教会史的官方编撰集《在上帝和元老院的荣光下》关于此事是如此记载的:百仞修院的修女们上街祈祷。在圣歌声中。一道白色的光芒照耀在东门大街上,警察队的士兵们纷纷流着眼泪丢下武器,跪下祈祷。独孤求婚也被主显荣耀所感化,当即向赶来的白多禄大人忏悔,并且表示愿意将全部财产捐助给教会。 当事的另一方,被指斥为“野心家叛徒公的走狗”被轰杀成渣,差点就此一蹶不振的独孤求婚在自己的回忆录《我的钢盔我的团内部发行》中写道:当晚一小撮阴谋家、野心家、伪民主主义者、“职业民主闹事分子”简称民闹,为了女人的问题,就煽动大批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执委会。妄图推翻穿越大会选出的合法行政机构执委会。为了一己私利,一点下半身的福利。不惜发起暴乱来动摇大业的根基,这是典型的小脑指挥大脑。他在文中表示:自己不过是集合了警察队,防备有土著乘着百仞城的内乱发起暴乱而做得必要的戒备。事后居然遭到种种诬陷和打击,致使自己蒙冤多年,受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这是一小撮野心家的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施行的“欲加之罪”至于教会向元老院荣誉法庭起诉要求公证他曾允诺死后捐献全部财产的事情。这更是子虚乌有 他从来不曾受洗,更未说过要把财产捐献给教会。 最后他指出,这一小撮野心家的历史旧账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清算。而多年来元老院一直没有给他公平待遇,他的二十几个子女里还有十来个没有具体的出路安排” 总而言之,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警察队没有出现在百仞城。独孤求婚的队伍回到了派出所。游行的队伍最终平安的来到了执委会大院门口。冬天的小雨又细又密打得许多人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纸片上的墨字也变成了一咋。个墨团。但是众人兴致不减,一路高呼口号。在马甲等法学俱乐部的人竭力维持秩序之下,总算也没闹出什么破坏性的事情来。 执委会大院里,冉耀正在文德嗣的办公室里。 “文总,你可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让其他执委先出面接待一下。 大伙现在很激动啊。” “没事。”文总很蛋定,“百仞城外面还平静吗?” “已经回到蓝色状态。各处要害部门电话也联系过了,大家都表示会坚守岗位的。”接着他汇报了独孤求婚的警察队已经被拦截回去的消息。文德嗣面无表情的听着。 “该来得总要来得。”文德嗣愈加蛋定,“走,武们出去见下大完 ” “文总,你现在下去和他们面对面。保不定有人会做出丢鸡蛋之类的事情”冉耀大急,这伙酱油众们为了妹子和电是一方面,夹杂在里面起哄的也不少。万一看到领导怨气上涌,闹出暴力事件来,他这个负责内务的人民委员就很难办了。一方面他有责任维持百仞城内的正常秩序的职责,另一方面。他不想开用暴力对付穿越众的恶劣先例闹不好自己会身败名裂。 “没事,真有鸡蛋他们舍不得丢。”文总的嘴角带着奇妙的微笑。“给穿越众发妹子这种事,重要程度应该至少也和炼钢一样。比造船低些起码也应该发7咋”一周轮一次嘛一当然,超出这个数量的,自己去养。” 第三百一十九节 辞职 上总,众会不是你发语录的时冉耀听文总叉一际的发“最高指示”外面的呼喊的浪潮一潮高过一潮,赶紧打断他,“大伙都打上门来了!” “不要紧张。”文德嗣说着走了出去。冉耀赶紧跟了出来,走廊里,内务部门几员主要干部都带着安全帽,手提防暴藤牌等着。 文德嗣网出办公室,乌佛就赶紧递上一顶巴铁帽。 “钢盔不要戴了,形象不好。”文总指示道。 众人一言不发,一起朝下面走去。在楼梯上他们遇到了马千瞩,他和冉耀低声交谈了几句,言辞中有“独孤。的字句,大家知道这肯定是在说独孤求婚要镇暴的事情。听得冉耀说的话,看面色似有轻松之意。 这时候其他在大院里的执委们也都出现了,都德、萧子山、程栋等一干人都出现了。萧子山脑袋上还扣了个钢盔。 下面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只听得川面有人在高喊:“谁敢让群众撸到底,群众就把他撸到底”小 接着又传来一阵叫好和怪叫声。冉耀知道人群里的酱油众不少,看热闹的人多,真想搞事的人不多,心情稍定, “走暖 ” 和预想中执委会大院门口戒备森严不一样,院子的大门敞开着,晚上这里是不设土著门岗的。大伙一拥而入都挤在院子里。 执委会的各个办公室的灯都亮着,单良等人至此一阵迟疑,到底是干脆来个“打进冬宫去建立苏维埃。”还是就此打住,叫领导们出来谈判。 就在这片刻的迟疑中,马甲已经跳了出来:“请大家安静一下,我们这就推选代表进去和执委会谈判 “谈个判,冲进去批也们揪出来”。有人在人群里喊道。 “一切妹子归穿越者!,小 “踢开执委会,我们自己当老大!妹子要多少有多少!” “简易师范的妹子还有护士妹子,全分掉!” “先把大洋马拿出来共产!”萧白朗跳了出来,“所有大洋马全部归公!优质生育资料公有制万岁!” 丁丁正在一边拍照准备做新闻,袖子上套着介,“临高时报”字样的袖标,前前后后的忙得不亦乐乎。萧白朗看到他,想到他白天拍拍照,舞文弄墨,编他那劳什子《临高时报》,晚上长腿翘臀的大洋马女友随便上,日到想吐。自己天天对着一炉窑火和几十个皮肤老得象牛皮干柴的混合物一般的窑工,连个遐想的空间的都没有。一股酒劲上来,不由得振臂高呼: “《临高时报》,胡说八道!” 丁丁听到有人要打洋马的主意,又公然攻击他的苦心经营起来的报纸,不由得勃然大怒,照也不拍了,直接喊了起来:“打到唯恐天下不乱隐藏在穿越者内部的反革命分子小白娘,坚决拥执委会的正确领导!” 这一刻起,每个人都把自己对某个人的不满发泄出来,打倒炽,打倒的口号此起彼伏,凡是过去有点口舌之争,略有积怨的,全部都在打倒之列。叛徒、工贼、卖国贼、汉奸之类的帽子乱飞。执委会的诸公也少不得被人打到了无数次。 马甲在混乱中跳上台阶。大声说:“我坚决反对大家这样:有人想把大局搞乱,让群众为他们火中取栗,我们决不答应。” 法学俱乐部的人赶紧跟着吼了起来: “要稳定!不要内乱!, “别有用心分子滚出去!” “谁要打砸抢就是和穿越众为敌!” “依法办事!” “坚决打击一小撮别有用心分子!” “内乱是自杀!” “谗要搞乱穿越集团一阵子,穿越集团搞乱他一辈子!” 法学俱乐部的人在人群里占了五分之一,一起吼叫起来还是有很威妾的。人群稍稍安静一点了。 这时候建筑公司的梅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跳上阶梯喊道:“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一点远见了!以后大家都是万世一系,别说几个女人,就是子子孙孙辈要多少女人都是全世界随便挑,这会都忍不住 他立刻遭到了若干烂菜叶、泥巴的攻击,马甲见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很是着急。这番话听着有道理,实则是群众最不喜欢的“大道理”。此刻酱油众们一个个欲火中烧,急需现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万世一系,按需分配之类的远期承兑汇票。激怒了群众,自己好不容易“维稳”的进程就会被打断。 梅林东躲西闪还想说什存,似二:把拽了下在拉扯间,只见门前的门灯忽然皮联丫川,角楼上的射灯也开了。一时间原本半明半暗的院子里亮如白昼。正在大吵大闹的众人一时间竟然呆住了。有人见机不好,以为执委会早就预备下了埋伏,说不定院子两边的屋子还藏着步枪兵,外面拖拉机伺候着,只待一声令下就杀出来“肃反”顿时丧魂落魄,转身就要逃走。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的高音喇叭响起了轻柔动听的民间音乐。接着,从喇叭里传来的杜变的女声:“大家不耍乱,不要乱,马督公和文主席出来接见大家了!” 喇叭里又换成了运动员进行曲的雄壮旋律,在运动员进行曲的伴奏下,执委会的主要执委一一出现在台阶上。 文德嗣清了下嗓子,阔步走向前去,大声道:“对不起同志们,我来晚了!” 话音未落,一块烂萝卜就直飞而来,文总身手敏捷的一哈腰躲了过去。冉耀赶紧拿着个扩音器喊道:“大家有意见提,有想法说,绝不许适用暴力手段!” 法学俱乐部的人一起呼喊起来表示支持: “大家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有理说理,不要搞人身攻击!” “要文斗,不要武斗!” 众人见冉耀在场,毕竟是暴力机关的头子,威慑力还是有点的。加上法学俱乐部在内呼应,要大家“保持冷静”大家见执委会都出来了,没有回避不见,气氛缓和了点。 文总风度依旧:“看到大家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执委会提意见。我的心被刺痛了。”他做出沉痛的模样,“大家的意见很对!是执委会没有做好工作!” 他干脆利落的承认错误,让大家很是意外,单良原以为文总少不得还要找点理由推脱,对于文总大致会有哪些理由来推脱,单良事先也估计个七七八八,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准备置疑,准备好的弹药全部失效。 “同志们”文总见全场安静下来了,摆了摆手,“大家最为关心的生活秘书的问题,我个人一直持着非常支持的态度得:生活秘书嘛,一个肯定是不够,起码也得七个。一周轮一次!” 在场的群众的表情极其复杂,大家对文总忽然说出如此的话来不知所措 既然文总都说分妹子是好事,发起的这场运动似乎一下失去了靶子。 “但是大家肯定知道,执委会是集体领导制。”文德嗣侃侃而谈,“我的意见并不能决定一切。执委会总得意见是集中一切力量抓生产,对大家分妹子 不,配秘书的呼声没有重视。拖到现在一直没有给大家解决,没有让大家有尊严的生活,这是我们的失职,是执委会没有坚持始终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造成的,教啊教啊。”他话锋一转,“我咋小人负有领导责任,即日起辞去执委会主席一职。” 执委们似乎对文德嗣宣布辞职的事情并不意外,群众们却是一阵的骚动。 这时候马千瞩也走上几步说:“根据。日前的第一次全体大会的决议,。日之后半年为紧急状态,到期后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在第二次大会召开之前,我提议执委会全体辞职。目前暂时留任,成立看守内阁。直到全体大会选出新得执委再行交接。 ” 在场的执委们异口同声宣布“同意”于是第一届执委会就此宣告结束。执委会的最后一个正式决议是任命执委会办公厅主任萧子山出任看守内阁总理。 众人意兴阑珊,轰轰烈烈的游行,原本似乎要经受一番的曲折 许多人想象中有唇枪舌战,有大义凛然,有临危不惧等等等等。然而进入大院不到半小时,革命似乎已经成功了一执委会宣告解散了。 大约不会有什么革命比这次革命成功得更快了。从发起到结束,前后还不到四小时。原本已经准备豁出去舌辩执委会,充当本时空第一个异议人士的单良失去了一次在大众面前充分展示自我的机会。 单良大急,这么一来,自己抛头露面的领导干革命这番折腾不就白费了。他站了出来:“你们执委不能把历史问题一丢了卓!群众反应的问题必须现在就给出一个交待!” 孙立也赶紧跳出来:“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你辞职不辞职我们管不着,先把妹子的事情说个明白!” 第三百二十节 唇枪舌剑 萧子山马上出来宣布,看守内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女仆对策委员会”委派文德嗣担任委员长,专门就生活秘书的采购、培干和分配机制进行讨论,定出相应的制度和规章。 “委员会办公室就设在执委会大院室,内部昭上也将开设专版讨论!保证不删帖。希望大家踊跃参与。”萧子山大声的说着。 “废话少说,别讨论来讨论去又是半年一年的。”孙立大声说,“给出个期限!” “到农历除夕前。完成方案的讨论,春节一过就派人专门办理此事。当然要一下子全部解决有困难。”萧子山说,“只能逐步逐批次的解决,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我们理解的一年中了,现在请容许我们不理解一下。”单良容光焕发。话语变得铿锵有力,这种感觉真是美妙,他现在的自我感觉非常的好,“这个第一批是多少人。谁可以第一批得到生活秘书由什么来决定?标准在哪里,条件呢?有没有措施来保证公平合理,不让群众吃亏?”他回过头去对着大众喊道,“西施归领导,无盐归群众,这种事情大家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孙立赶紧跳出来带头吼叫,众人一听有理,也跟着喊了起来。土著妹子的质量问题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还不至于惨不忍睹,基本上也就是能解决生理需求的水平。当然人群中总有几个例外,谁能保证这几个例外不给领导先弄走了? 萧子山知道这单良等人今天是铆足了劲要给自己挣本钱了。但是这话问得极其要紧,不能不认真回答。 “这个问题”萧子山网想说这事得大伙一起讨论决定。文德嗣摆了摆手又出场了。 “同志们!”他提高了喉咙喊道,谁也没想到一贯说话四平八稳的文总会忽然爆发出如此慷慨激昂的声音来,连扩音器都不要就让每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作为女仆对策委员会的主任 这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就却之不恭了!”文德嗣满脸微笑,“想就这个问题提一下我个人的看法,大家没有意见吧?” 法学俱乐部的人一起鼓掌,其他人迟疑得也稀稀拉拉的跟着鼓掌了。 文德嗣对这不大热烈的场面毫不在意,继续基情四射的阐述着自己的方案: “我个人的看法是:要有效、公平、合理、高效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引入四如质量管理体系” 眼看大家反应很是冷漠,文总及时的把这个理论转化到实践中去了。他把手一挥,声音又高了几度: “大家抽签!抽到哪一个号就算哪一个号。按排名选妹子。号就第一个选!但是,排名第一的人不准拖延。候选的妹子里你一天之内不挑出一个来,就等于放弃 之后你就是本轮排名最后的人。 “前一个挑过了,后面一个才准挑。如果要换,也可以一自己搞定,在那咋,啥专门的有关部门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一一只准在你使用之前换!用了就是你的人了。换了之后更不许反悔。我们是同志关系,不是搞换妻 换秘书俱乐那 夫家要驻真这点,不许败坏锁结的社会风气和同志友情!另外,只准换,不准增送:集团需要你制造下一代!在圣经里,把种子射到地下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选择权的名次也可以换!但是,例如你是第 位,你愿意和第四位的人换”,那好,他是第,位了,你就刃了。两人要去登记公证的,不准反悔。 “不准动别人的专属秘书,至于怎么惩罚要看全体的意思。如果我抽到前五十名,就放弃这个排名到最后一个去。或者,如果意外的甚至抽到前十位,那么就把这咋,排名当抽奖一样挂起来让大家再抽”谁抽到我就和他换,并赠送自制私房秘制米酒一坛 荐身真体中妙不耳言这才是成熟男人的做法嘛。”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安熙已经第一个喊了起来:“文主席弹精竭虑。为我们群众想得这么周到,真是,真是”大约他也觉得后面的“比爹妈还亲”说出来太假太肉麻,只好临时改了一句,“真是我们的贴心人啊。” “哪里哪里”文德嗣面露微笑,“不要叫我主席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穿越众了嘛!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供大家,也供看守内阁参考。” 没有八发二欢呼 法学俱乐部的干人觉得安熙的纹话实在太议欺”太肉麻,实在没脸跟着喊。 马甲心想安熙这家伙的马屁术真是只有初段水平,不过“厚颜无耻”到了大师级,此人虽然平时办事甚是得力,也不可不防。 广场上的酱油们将信将疑。不过文总的一套说法有可操作性,也容易懂,大家的情绪也稳定了。有人在下面嘀咕着讨论,还有人在询问其中的细节。场面上的气氛有点热闹起来。对立的情绪大为好转。 单良等人眼看着善忘的群众象革命成功一样的速度把民意代表们抛到了一边,一咋。个大为焦急。但是文德嗣这套方案显然很对酱油众们的胃口,单良一时间抓不到突破口来质问。正抓耳挠腮间。成默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挤出来大声吼道: “同志们不要被执委会欺骗了!你们都被妹子蒙住了心吗?我们来执委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几个妹子?”他慷慨激昂道,“说你们觉悟低吧,你们的觉悟还真低。妹子不过是表象,我们反对的是什么?是某些人利用手中职权假公济私”。 群众们一下被他的话又吸引过去了。成默一看形式大好,正要继续说下去,单良眼看着风头要给夺走,赶紧跳了出来: “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腐败分子常师德就是一例。要说雷州危险 身为华南糖厂厂长的文同危险不危险?身为技术总工的萧贵危险不危险?政保署的赡天雄危险不危险?文同不说,萧贵辛辛苦苦监装制糖设备,生命还受到了威胁,他都没有妹子,凭什么盗用公款给个人买妹子的常师德就可以有?谁批准老常买妹子了?没有!谁批准老常可以动妹子了?没有!” 萧子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眼看着文总一路大忽悠要把这事了结了,半途中又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想了想说: “大家说得现阶段的各种问题是存在的。所以才解散执委会,准备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在大会上大家共同来商量讨论解决这些问题他歇了一下,“所以看守内阁的第二件事就是成立第二次全体大会的筹委会,共同讨论现阶段存在的问题。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筹委会成员乏哪些?是不是又是执委会几个人聚在一起随便谈谈就定了?” “筹委会如何组成,有哪些人组成”。萧子山说,“要由全全体穿越众来决定,我们准备在内部昭上开设专门的讨论版。有了具体的框架之后再投票选出筹委会的委员们。 ” “筹委会里必须有我们群众的代表。否则很容易被你们这些执委会窃取。” “首先,我们不是执委,只是看守内阁成员”。萧子山心里有点光,火,还是继续做出很有涵养的样子,“其次。筹委会的成员是由全体穿越众选出的,不存在被谁窃取的说法 单良大声说:“这事今天就得有一个结果,我们全体群众要求就筹委会,还有未来的全体大会,立刻成立一个独立的监察委员会,就在这里选举!专门对整个会议全程进行监督”。 萧子山一皱眉,心想这单良说了半天这才是关键点。这几个上蹿下跳的显然在打“监察委员的算盘,这事情有点为难,他自己一个人不便承诺或者拒绝。正要把目光转向文总和一干木着脸不说话的执委们的时候想看看他们有何说法的时候,马甲忽然冒了出来: “我们群众?对不起,我不想被你代表。我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他满脸正气,铿锵有力的说:“我也是这次游行的发起者之一,但是我要在这里表咋,态:执委会是犯过错误。但是成绩是主要的。而某些人企图利用执委会的错误搞乱穿越集团来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个人是绝不答应的。我相信在场的诸位也不会答应给人当烧火棍使!一切必须建立在公正、秩序、法治之上”。 马甲原本还想加上一句:“绝不允许搞暴民政治。”后来想这话容易让人对号入座,影响大局。还是不说为好。 安熙见机的快,立刻跟着喊了起来: “我们不要被代表!” 接着法学俱乐部的人马上跟了起来: “稳定压倒一切!” “打倒野心家!” ,, 第三百二十一节 看守内阁的第一次会议 甫辽 下抓到了突破口,当下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心道:“我看了下:在场的人才不过一百人左右,全体穿越众有五百多人,这一车多人能够代表五百人吗?” 眼看着几个人正在搜肠刮肚的想词,萧子山乘胜追击:“就是这一百多人里也有许多人不同意你的要求,所以我认为你的要求只代表你介,人的意见,在没有征求更广泛的意见之前。你这个成立监察委员会的的提案,请按照流程递交。” “具体如何进行分配,要由全体大会决定。这是事关全体穿越众利益的大事。” 单良原本想继续质冉下去,但是这个“事关全体穿越众利益”的大帽子一下来,再说现场已经有人质疑他随便代表群众。继续纠缠下去恐怕没什么好处了。当下决定立刻收兵。 妹子的事情算是得到了坚定的承诺,而且还给出了具体的时间表。加上又允诺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对现存的问题一揽子解决,这让原本感到失望的群众的心里有了一点期望。酱油众们这会身上的衣服被小雨淋得有点湿了,夜里的风再一吹。打起了寒颤,斗志已经涣散了。有人就吵吵着要回去睡觉了。终于有人喊:“散了,散了。” 女仆革命就这样落下了雅幕。穿越集团内部第一次群众运动就这样收场了。在众人克制的态度和执委会的及时处置下,整个过程中的物质损失就是吴南海管辖下的示范农庄咖啡馆损失了门前的竹子一丛和当天营业款若干 许多人没有付账就出去示威了,也有人明着去示威,实则一出门就溜走了,还顺走了桌上没喝完的朗姆酒。 当然,穿越者们还是有基本的素质,酒柜里的酒、土冰箱里食品和收银柜里的钱总算没有人动 事后吴南海企图追讨酒钱,但是许多人声称自己不在场,拒绝付账。萧白朗更是态度恶劣的把去讨要酒钱的食堂大妈给赶了出来,声称自己从来不喝酒。根本不欠酒钱。吴南海气得背地里直骂娘。 执委会总辞职的消息第二天传遍了整个百仞城,很多人表示非常的突然,少数人忽然想起来。执委会已经超期存在一年多了。从理论上说,这个班子原本就已经“违宪”了。许多人打电话给萧子山,问自己是不是也得辞职,停止工作准备办理交接。 特别是除了开会很少在执委会大院里露面的各专业部门的人民委员们和其他较低层面上的干部。 萧子山只好一一回应说眼下执委会是看守内阁的状态,大家照旧工作就是。人事变动要等到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再进行。 “我们的行政体制荆艮大的问题”萧子山对马千瞩说。 “体制没搞顺,这是很正常的。”马千瞩说,“大家都到齐了吧?现在请文总主持会议。” 执委会大院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昨晚宣布辞职的执委们又聚集在会议室里,不仅执委们全体到齐,重要部门的人民委员和干部们也来了,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今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开看守内阁会议,会议的议题自然是如何兑现承诺和如何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 文德嗣推辞说自己已经辞去了主席的职务,不便再主持会议。还是由看守内阁总理来主持比较合适。他请辞执委会主席之后,现在以女仆对策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参加会议。 萧子山说:“大家让我当看守内阁总理,我就却之不恭了。至于权限我认为应该局限在仅仅维持原执委会正常运作的基础上,对大政方针不做调整,” 都德挥了下手,不耐烦的说道:“这事大家心里明白!”他说,“我提议先来谈谈目前面对的内部问题。攘外须得安内。大家三天一游行两天来闹事,活都不用干了,直接扑街。” “第一显然是女人的问题,”萧子山说。 “不对,女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都德哼了一声,“女人能消耗我们的多少资源?早花点银子把这事解决了不就是了。拖到现在闹出事情来了。先从检瘦营挑一批分配,再关照从广州买一批回来。春节前全部解决掉!省的有人借机发挥。” 马千瞩再次表示反对:“资源少?你总不能让大伙在集体宿舍里养女人。这就牵涉到要为大伙盖独立住宅一不说别墅吧。一人一个单间的公宫总得有。有了房子,起码也得有家具,有照明,这些全是要消耗我们的资源的!” “还有内保上增加了很大的工作压力。”冉耀对发秘书的事一贯也不热心原因就在这里。百仞城里一下去进来劝名土著女子 还不是小孩子,是成年女子。作为穿越众们的“生活秘书”她们自然是要在百仞城的生活区里自由活动的。安全隐患极大。冉耀指出如果实施发秘书的事情,光甄别和监视就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言下之意是对给大家分女人的事情表示不满。 “我看现在只有在外面给大家再造一个住宅区了,把女人们放在这个住宅区里,全封闭管理,每个人分一个单间让自己的女人住,愿意就去过过家庭生活。为了安全起见,午夜之前要回百仞城来。 ”马千瞩叹了口气,这个方案只能说相对安全了,但是消耗资源上一点不比让女仆们住近百仞城逊色。 “这样安全问题更不能保证。”冉耀说,“想想看,一个穿越者走进了五百个土著女子的汪洋大海,,万一有人起了祸心,三四个女人把他悄然无声的勒死了,现在摊子大,铺开的面积又广,恐怕得几天才能找到尸体!” 一想到这样的情景,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萧子山说:“不至于,现在和土著劳工一起工作生活的穿越众也不少,没听说谁被暗杀的了。临高的总体安全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吴南海也表示怀疑:“我觉得我们在安全问泾讨敏了 他说”天地会的人经常下乡,饥口尤著家里。也没人要暗杀他们么。我们和老百姓又没仇,对买来的女人来说更是恩人的导份,她们为什么要仇视呢?。 “真要被勒死了就晚了冉耀对此依然持有怀疑态度。“防微杜渐!贸贸然的把五百个没经过时间考验的女人塞到同志们的被窝里,我很不放心 “这点小事能解决的。”文总咳嗽了一声。对此胸有成竹,“女人上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既然大家对分女人每人头上有意见,认为不合适。我还有一套方案可用 这第二套方案就是搞个临高版的“天上人间”? “大伙都知道,广州站的紫明楼搞得有声有色。洗浴、桑拿、男根保养什么的都很给力”文总说,“我们完全可以办个临高版么。没必要我们的创意和专业知识给土著服务不给同志们服务。”他接着说。“而且大明应该原本就有这样的专业机构,扬州的买瘦马就很有名,大同娘们听说也不错,干脆派人出差去买一批回来,细皮白肉的小娘们。我们再搞搞专业培刮 可惜当年东莞的几个技师没一块绑过来 ” 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一声。又接着说:“没专业人员可以给她们看刨。心资源很多,公私都有。个人如果愿意提供专业资源或者指导的。发给打折券或者代金券就是了!” “这个临高紫明楼消耗的资源也不会少。扬州瘦马的价钱可不低呀程栋临示担忧。 文总一挥手:“这叮,么,我们养特侦队干什么?干脆派一批人到扬州,要不近点广州也成。看到合适的敌侦卜就绑回来。喜欢大洋马的,上澳门、马尼拉去绑,大不了绑回来我们自己调教。即练兵又有了妹子,一举两得 时袅仁表示反对:“这样的做法很危险!我们没有橡胶资源,做不了安全套,这么多对无套中出,首先就有性病爆发的危险 我们无法保证搞回来的妹子全是干干净净的;其次是伦理问题,她们一旦怀孕,根本就查不清孩子的父亲是谁” “集中起来抚养就是了。”文德嗣说,“孩子也是我们的资源。我们灌输全新的知识和理念给他们,嗣们从血缘上完全忠实与穿越集团,又没有土著的母系家族要照顾,这可是非常的好的人力资源 “老大,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要恋爱要结婚。这就好比人工授精生出来的孩子长大些有血亲婚姻的伦理风险一样时袅仁说。 “而且有人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性公共厕所萧子山说,“有人要有技巧的性生活,不人要的是夫妻生活。这两者很难平衡。” 显然大家就这个问题并不能达成共识。最终萧子山问马千瞩有没有库存的安全套能够配给。 “有的马千瞩说,“不过数量有限。 穿越集团在穿越前的确采购了一批安全套。采购安全套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保证安全性交,而是利丹安全套的某些其他性能。 现在这批安全套计委掌握一部分,余下的由卫生部掌握。 “如果全部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大约每人可以分五十个左右马千瞩说。“可以想象,有了这叮,“天上人间,之后,穿越众中间肯定会形成一叮,安全套黑市。那些带了大量安全套来的人就会乘机投机倒把。” 在随身行李配额里携带大量安全套的人也不在少数。马千瞩知道武器研制小组里的某人为了减少体积和重量,是把外包装纸盒子拆掉之后才装箱的,数量相当的可观。 文德嗣说:“督公,我要对你提点意见。你这管天管地管生殖器的倾向不好啊。群众很有意见的。安全套私下交易交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量很有限,用完了也就没了,总不见得会影响我们的经济大局 马千瞩木着脸没有接他的话茬。 吴南海这时候说道:“诸位。我觉得我们执委会 现在是已经解散了一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宽了?男欢女爱的事情。大家你情我愿,用不着专门去过问。我觉得放开大家和土著女谈恋爱就是了么。再搞个天上人间做补充,给没有土著妹子看得上的或者看不上土著妹子的同志消费 他接着说:“其实我们农技员下乡的时候,已经很有几个地主对农技员暗示可以送女人作时介,人的酬谢。我觉得只要我们愿意。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们的地主们不会少得 “这个问题就牵涉到土著女子的地位和权力问题了,还有就是一旦娶了地主的女儿当老婆,以后的屁股能不能坐得正就要打个问号。奈不怕这些农技员充当地主们的代言人么?”部德说,“这不比买女奴来,没有任何的家族牵绊。” “这可以通过大家讨论来解决。集思广益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的吴南海坚持自己的看法。 “还有用电配额的问题。大家意见也比较大” “说到底就是利益分配问题。马千瞩缓缓说。“大家对利益分配不满意。现在我们有点局面了。正所谓不患贫,患不均,网上岸时大家一同挨苦,环境差点也无所谓,现在局面好转了,还是老样子。特别是别人能享受,自己什么也捞不到,这样就积累了不少怨气,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马甲说小“我曾经委托法学俱乐部的同仁在大众中做过一次调查,掌握了许多第一手的资料。打大家有兴趣的话。我愿意就这个问题谈一谈。” 众人早知道法学俱乐部的活动,也知道海事法院院长的个置并不是马甲的最终理想。昨晚马甲的种种表现更让大伙对他的企图心知肚明。 第三百二十二节 马甲的初次亮相 7拿出叮一厚厚的卷宗是他的法学俱乐部的铡甘吁心甲不辞劳苦走访、调研、汇总出来的第一手材料。 安熙把汇总好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说:“这不是材料,是前途 马甲对此深以为然,这材料正是他们法学俱乐部跻身统治圈子的敲门砖。 马甲知道昨晚的事情之后,自己的前途处于一种即可能暴涨也可能暴跌的状态之下。自己的未来如何。很大程度上要看执委会对自己的看法。 执委会虽然已经解散,面临的重新选举当然是洗牌的机会,但是除非出现什么意外,否则这群人是不会被轻易洗出局去。马甲不认为接下来的第二次全体大会会对现在的权力架构产生剧烈的改变。 无非是统治基础进一步扩大而已。这个扩大化正是自己的山头崛起的好机会。 在这个当口建立起法制化、制度化的管理模式,无论对马甲个人、对法学俱乐部全体。还是对穿越大业本身都有好处。这点马甲坚信不疑。 没有一咋。稳妥合理的制度。就不会有稳定的社会秩序,类似“女仆革命。这样对权利分配的不满的骚动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最后人心涣散,甚至发生分裂和暴动。 马甲认为。现在的执委会成员们,就统治的实际经验来说还算凑合。但是他们毕竟是在另一个时空里成长起来,对新形式下要面对的问题估计不足。不自觉的还在沿用老的思维模式和做法。这在一个稳固的社会环境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的穿越集团是处于一个全新的开始。一切都没有定局,集团内部政策失误造成的后果远不是简单的“不和谐”可以形容的。 他清了清喉咙。说:“感谢大家给我这个发言的机会一。 随后他围绕这份报告开始进行阐述。 穿越集团的一般群众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对什么感到最为不满,执委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是并不全面。实际上大多数执委和干部对会因为女人的问题闹出游行示威来是感到很意外。生活秘书一直是大家平日里的吐槽的题材,没人认为大家会为这事情去执委会示威。 这份材料里对群众的不满归结为六个主要部分。女人、用电、娱乐、家务劳动、人身限制和干部任用。 女人问题当然是大家最有意见的部分。但是马甲的调查资料表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生活秘书的期待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尽管高达引的人表示希望执委会解决“生活秘书”问题。但是真正表现出为此感到。严重不满”表示“无法忍受影响情绪。极其失望。的人在全体人员中所占的比例不过飞凉, ”显然,昨天参加游行的人群中,许多并不见得真得是“精虫上脑”而是借此机会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马甲说”这个我们放在后面谈。 ,小其次是电力供应限制,高达刀”。马甲说,“其实这个问题可以和后面的娱乐合并在一起看,大家需要电力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娱乐。百仞城里的公共娱乐设施太少 ”我们建了电影院,有图书馆,造了足球场和篮球场,还搞了羽毛球场,但是场地使用效率不高。电影院的上座率也偏低”萧子山似乎要为自己辩白。 。就传统型的文娱建设来说这个不算太差了,但是没考虑到集团里宅男的比例很高马甲说” 电脑和游戏才是宅男们的娱乐项目。再说那个电影院放得都是老掉牙的片子,除了土著之外怕是没人对此感兴趣 而土著又进不了百仞城,” “小电影院里可以放嘛”。文总又发言了把席胖子的破电影机分给宣传部,以后搞个流动放映队给土著去看好了。电影院里直接上投影机,无非屏幕稍微山一点。每天晚上放二本刨!一本日本一本洋妞!每一二三放正常向二放女同片,五放丝袜片,星期六放州片。星期天放普通美国大片 撸了一周了,正好休息休息。要是有同志有特殊的爱好,也可以照顾放个专场。这样大家都满意。文德嗣从昨晚开始忽然变得活力四射,“我就奇怪了。我们人群中的普世分子居然会这么猖檄,放点这样正大光明的事情也要几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偷偷摸摸的做 “小用电暂时还没法做到敞开供应,还是在利用现有基础上动脑筋一搞个足球、羽毛球联赛之类,让宅男们锻炼身体马千瞩提议道。 “可以搞点奖励刺激 马甲继续道:“至于家务劳动上,办公厅最近搞了个洗衣服务组解决了穿越众反响最大的洗衣和缝补问题。但是大家还是觉得家务劳动太多了。大家的反应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回了大学住宿舍一样,不但觉得很不自由。而且有很多人劳动了一整天回来还要搞卫生,的确太累人了。” 对人身进行过多的限制表示不满的人也不少,但是大家比较能理解。不满归不满。要求马上改变的呼声却不大。 “就我这份调查报告显示,群众现在对利益分配上的关注度还没有进入到深层次,大多数人一直是处于一种打酱油的状态。不满和牢骚主要集中在生活待遇上,但是最近几个月来。有一个新的倾向值得大家注意”。马甲加重了语气,“对干部任用机制的意见一呈现出快速上升的驱使。特别是三亚开发案出来之后,对干部任用方面的不满比率上升到了曰州%。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 马甲讲完这篇大众情绪的阑述后,看到大家都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模样在听。信心大增。 ”想必大家也很清楚,这次的事件。表面上是“女奴问题。本质上是“利益分配问题”而且这个利益分配问题不仅体现在妹子身上,也体现在用电额度、工作环境、公款使用等等诸多方面。这些问题又不约而同的和是否是“干部”联系在了一起。进而引发了大家“ “这就牵扯到公平性的问题上了,督公刚才也说了,群众不患寡患不均。干部们分秘书,用电无限制,私买女奴包括今天被炮轰的常师德的事件,都是大家对现有体制的公平性产生质疑的反应 “现在执委会遇到的问题同样是这个现象。无法体现穿越集团当初的公平约定。除去前面的种种差别待遇之外,还有权力本身带来得收益的不公平性。比如,土著送给执委会某个委员一个丫鬟,那么这个丫鬟归谁?没有相应的制度,产权就无法界定。 “群众会想:如果我是执委,这个女人就是我的 小执委会想:我和土著的个人关系好,他才送我的,是个人财产。 “当然二我们不需要推论到底是是个人关系好还是土著有讨好请托的成分在内 这当中不可避免的含了利益交易的成分在内。否则为什么地主要向农技员送女人,而不是向化工厂工人送女人呢?自然是因为农技员带去了“利益”对方投桃报李。以便长远的获利。 “从地主们的角度来看,和农技员搞好关系是有利可图的,虽然农技员其实是得到了我们的一整个工业体系的支持才能帮助地主获得收益,但是地主看不到这点,他只会去讨好和自己直接打交道的人。对全体支持农技员工作的其他人来说,这是很不公平的大家出了力,只有农技员一个人得了好处。 “女奴问题实际上就是如何公平的使用公产的问题,这么长时间执委会一直没有制订出公产的使用规则,利用职位享受干部的高级待遇,等于变相自己消费公产。群众当然会严重不满。轻得,以后消极怠工;重得,或许会引发新的动乱。甚至发生分裂。 “小今天大家弹精竭虑的要解决妹子问题,就算最后能完全让大家满意了。根本性的利益分配问题不解决,明天还会出现其他的问题,与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如一劳永逸的制订出一个完善的利益分配制度来解决。使我们集团的社会行为规范化起来马甲说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一个完善的制度胜过一切智慧。小 都德带头鼓掌,接着全体与会者都并始鼓掌,气氛很是热烈。马甲谦虚的表示谢意,再三提及这是 “集体的成果”。 “另外,我想提请大家注意。”马甲说,“看守内阁在权力上是有明确的限制的,它是过渡性政府,只维护政府的基本运转以及组织、实施选举。 而不是搞出什么新得政策来一这都应该留给下届政府去处理。看守政府到产生新一届政府就要宣告解散。所以我们必须明确的向大众说明看守内阁的权限和存在的时间到什么时候为止。否则很容易让人产生看守内阁就是执委会换身马甲继续当政的感觉。” 至于看守内阁的存在时间,马甲提议可以维持到农历春节年初十左右。农历春节期间穿越集团照例要放假几天。人比较容易聚全。外派人员也基本上结束了忙年,可以脱身回来参加会议。 ,“提案和讨论现在就可以开始,到农历除夕结束。有一个多月时间。农历年初一开始开会、选举、投票。十天时间基本够用了。” “小这个我同意。”萧子山说,“不过女仆问题已经闹开了。而且我们明确承诺了农历春节前拿出解决方案来得。如果现在说这要等开完大会再解决,怕是不能过关。” “小这是特例,只能从权了马千瞩说。 众人都表示同意。 “但是到底采取什么样方案。大家没有达成共识。” “还有,那叫崔云红的还有单身的女人怎么办?他们不需要女仆。”萧子山忽然想了起来。”他们不就吃亏了。” “小当然是一视同仁,也发给七个精壮的汉子或者七个漂亮小男孩好了么。”文德嗣说, “小问题是女生未必要七个精壮汉子吴南海说。 “你怎么知道的?”文德嗣反问道,“南海啊,听说你搞妇女工作很有一套,不会是你深入妇女同志中去得到的信息吧。” 吴南海表示不满:。我什么时候搞起妇女工作来了?”他激动起来,“这是造谣!是诽谤!” “小还有那些有老婆和女朋友的,恐怕在分配女仆上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马千瞩说:“他们可以让女仆于女仆的本职工作,而不是兼职工作。”他耸了下肩,“家庭问题家庭内部解决 都德说:“机会均等,给了机会他们不要不怪任何人。放弃就算作废。” “千脆来个大民主好了。这种事情就要充分的发挥民主文德嗣昂扬的一挥手,说,“把大家提得方案都挂到队上,不光是这几个方案,所有人都可以提案,只要联署超过3。就可以列入表决案,最后搞一个全民耸决,赞成哪个就是哪个。” “不过提案要有限制”小马千瞩赶紧出来补充,“不能超越现阶段的国力水平。诸如绑架莫卧儿公主当女奴之类提案自动淘汰,另外也不能花费太多人力和时间。” 于是将会议上提出的几个方案整理了一番,就细节方面做了点补充,准备下午挂上昭上就女仆问题征求全民意见,第二天就开始提案的联署活动。 萧子山见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心巾大为轻松。见大家不再有什么补充,就宣布散会了。各部门继续运转。 散会之后,他和马甲单独交谈了片刻,对马甲同志的发言予以高度的评价,表示极其认同“依法治国”和“社会制度化”的理念。 以下为的。字之外,不计费 感谢:在这里感谢所有提出意见和建议的读者们。这几节可以算是大众智慧的结晶。包括自告奋勇出来当烧火棍的单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绷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节 余波 二7谦虚的表示大家宏都想到了。只不讨自只是搞法对泣方面更加敏感一些。不足为奇。并且表示自己“做得还很不够。希望以后要更好的为群众服务,为穿越集团服务” “我的腰好,还可以挑更重的担子。”马甲诚挚的说。 萧子山连连点头,表示对马甲的愿望的支持。至于他自己。萧子山觉得以自己在群众中的基本人望,继续混个执委级别大约不成问题。只要在女仆分配问题上不翻船。这界看守内阁就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自己将来的政治前途有了保证。 都德和马甲也就在民政领域推广民事裁判的问题进行了交流。表示如果下届民政人民委员也由他担任的话,将会致力于推广这一体系。 当晚,有关女仆分配和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的帖子就在比上发布了。为了照顾某些不上网的人。在宿舍区和食堂门口也张贴了相关的告示。 大家对这这两件事情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不论是在队上还是在宿舍、食堂和咖啡馆里。文德嗣提出的每人七个的方案出乎意料的不大受人欢迎 大家对现阶段的土著女子质量不抱多少幻想,谁也没兴趣养一堆恐龙当后宫。多数人的意见是有一个解决下生理问题就可以了。至于真正的后宫还得以后自己慢慢调教的好。 但是选秀权的概念大家觉得还是很能体现出公平的,就这个问题还引发了热烈的讨论。随之而来的又是对现阶段生活秘书进行再教育和对未来的生活秘书从小抓起进行培养的大讨论,气氛极其热烈。 相形之下,有关第二次全体大会的讨论就显得冷情的多。这个事关大多数人利益的重要会议,参加讨论的人却少得可怜。 示范农庄咖啡馆里。灯光依然是这样的幽暗。今天照旧是座无虚席。轻柔的音乐袅袅的在若有似无的环绕着。不过酒馆的柜台上已经挂出了新的牌子:“酒水食物请先付款” 成默坐在咖啡馆的一角,这里是棋类娱乐区。为了给大家提供休闲娱乐。减少用电的压力,办公厅在咖啡馆里放置了好些棋类、纸牌和桌面游戏之类。不过玩得人不多。下棋的人多半不爱说话,这里就比较安静。除了他这一桌之外,只有一桌子人在玩战锤秋。其中一个正是要去三亚当卫戍司令的席亚洲。 成默看着席亚洲极其投入的指挥恶魔王子突击,好像他自己就是四大邪神之一了。不由得冷冷得“哼”了一声己坐在他对面的人说:“怎么了,继续下棋。” “没什么。”成默有点焦躁的感觉,“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别着急么。”对面的人微微的笑了下。煤气灯下看得出他不算很年轻,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慢慢来。” ”可惜没把握好机会…”成默还是心有不甘。 “把握的不错了,唯一的意外是跳出来个单良。”下棋的人慢慢的捻着手里的兵,“风头的一大半都被他抢走了,” “他是一时冲动。给马甲煽动起来的。马甲这厮,不愧是干法学出身。”成默还是有点不甘心,“这下他和他的狐群狗党要上位了。” “这也在意料之中。”下棋的男人说着把自己的兵挺过了河。”搞法学的人搞政治是行家里手小你看米国的政治家,差不多个个都是律师出身。” 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又下了一会棋,成默的棋渐渐的被逼到了死角,他有点没有心思了,说: “这次的全体大会,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新花样来。” “会给大家许多可以立刻兑现的好处。”对方说。“执委会要下大力气维稳了。” “总算也给大伙争取到了不少好处,闹一闹也值得了。”成默说。“不过看样子。执委会这批人会换个马甲继续当权啊。” “没错,他们占据了先机。现在要班底有班底,要人望有人望,重新选举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匕下面多半会增加很多新的机构和个置来安插闲散人员。” “这好处不是给单良拿去了?执委会肯定会收买他。” “这到不见得。”下棋男说。“给单良职位。不就是告诉大家要闹。越闹越有官做?执委会绝不会这样的。” “那就是要扑街了。” “更不会了。除非执委会的人脑子里装得是豆腐渣。”下棋男把兵推了一下。“吃你的相!你想想看,单良,为民请命。扑街,群众不是傻子。马上就会起来造反。执委会还没本事大到能指挥枪干任何事情的地步。所以单良最多有个玻璃天花板,该有得待遇一样不会少。真正要扑街的是独孤求婚。” “他也够胆大妄为的,居然拉着警察队想进城来镇压我们。”成默想真要冲进来。这事情就真没法收场了。 ”独孤求婚闹出这一出来,他的东门市派出所所长兼百仞城外围警备司令的职位是完蛋了。督公就很被动了。 “应该提醒下大家:独孤企图用土著来镇压穿越众。好好的给他一次惩罚。”成默想了想,“这种恶劣的行为必须消灭在最初的萌芽状态里!” “不用你提里汹,自然有人会去提醒。我觉得这事情上要适当的拉独孤求婚一把 他明显是被人当枪使了。” “你的心还真是拜 ”成默说。“不过怎么拉呢?这罪名,想写辩护词都不好写。” 下棋男嘿嘿的笑了下:”大家都是同志。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敌人。以后还要一起共事的。我们的目的是让穿越集团变得更为均衡。不是什么你死我适旦敌我斗争。”他把棋子掩来拈去。“我说得拉他一把不是这个意思 独孤自己是罪不可赦,一撸到底了。而是这事最好就到他身上为止。不要挖根子,找背景,搞扩大化。” “嗯。”成默点点头。“要不要拉单良入伙? “不要。单良还是当他的独立异议人士比较好。马甲的法学俱乐部不是一天到晚抱着“纯学术。的牌子不放么。单良也会抱着“为民请命,这牌子不放得。不过我们可以和他“交朋友 “这事就让我来吧 “小好。 将军!”下棋男把兵推了一步。 这时候,在执委会大院的室,法学俱乐部的几员干将正在汇总整理大家提出的各种分妹子的方案。在文德嗣的提议下。女仆对策委员会的成员就由法学俱乐部的成员来担任。 方案无奇不有,但是对分配本身并没有多少新的思路,大多提议摇号,抽签的,也有提议标买的 所有的女人按照相貌、身材、年龄等先估价。定出底价来,大家公开投标竞价购买。价高者得。不愿意花钱可以买别人不不要的。 还有人提出,某些岗位特别辛苦危险。应该获得优先选择权。还有许多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身边搞个女人,而赞成搞介。“夜总会”:“洗洗桑拿。按摩按摩,再看光屁股女人跳舞。最后来一炮。”这是某人的在提案。 大多数的方案实际上是对如何获得女人在提意见。从提案来看,许多人对最容易获得的两广一带的女子不感兴趣,有人提议立刻派人去苏州驻点收购女子。不管苏杭佳丽、秦淮脂粉还是扬州瘦马一律搞来。还有的指明要秦淮八艳。 ”真是搞笑,奈们不知道秦淮八艳都是小脚么。”马甲评论道。古代的美女标准和今人差别实在太大,比如这穿越集团里人人垂涎的几头大洋马。在本时空的中国人看来都属于奇丑无比。 文德嗣虽然是委员会的头。但是很少来这里,偶尔才会来看看汇总好的提案。顺便发表几句不着边际的评论。萧子山倒是经常来这里表示下“关怀。”还不时送来点香烟茶水之类的“慰问品”但是对具体措施不发表看法。于是这个委员会的具体的实施权落在了马甲的手里。 安熙提议这件事情由他来负责主办就好。 “马院,这事情虽然事关民生,到底格调不高,你亲自办理是不是有点”有点”。安熙想不出形容词,“对将来的发展说不定会有影响 “没关系,这样的任务既然给了我们法学俱乐部就应该竭尽全力的办好。”马甲说,“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还是亲自负责为好。”他心想连文总都要来挂这介。名。可见格调高不高没关系,“事关民生”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他又抽出了下面的方案:有人提议去日本、越南收购女人,甚至还有人提出愿意亲自出马去一趟欧洲,找土耳其人买一批斯拉夫大洋马回来。 ”等你把大洋马买回来。恐怕这里早就爆发第三、第四次女仆革命了。”马甲评论道。就算这趟环绕地球半圈的买女人的旅行能安全的活着返回临高,船上的斯拉夫大洋马至少也得死掉一半。 马甲说着在下面写上否决的原因。因为只要的人连署就能通过,这种一看就是异想天开的提案很多都能进表决案。女仆对策委员会的任务之一就是它们剔除掉。 小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比劝。不知道好好的利用自己的权力。”马甲暗暗慨叹,似乎成了宅男们的一种政治表达方式了。提案人大概也没把自己的提案当真的。 虽然是,马甲等人也不敢怠慢,还是一五一十的把否决提案的原因一一写明公示,这会是敏感时期,保不定有人会借机跳出来。所以马甲再三关照手下人,就算是提案胡说八道,语无伦次,只要有的人连署,否决也得写明理由。 至于去日本或者越南,倒是容易办到。不过这会日本的女人又矮小又单薄。和上的日本女人根本不是一码事。越南女人他没见过,估计和两广这边的土著也差不多。他想了下,还是把这份提案放到了表决案中。文德嗣说了要充分发挥民主。反正就算大家选择这个方案。去越南日本也花不了太大的代价最多事后大骂刨骗人罢了。 马甲正忙得晕头转向,忽然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在争论,原来几个经办的法学俱乐部的人正在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马甲仔细听了下。原来有人在置疑这次买奴意向的公平性。焦点在于这件事情对女性穿越者和不大可能参与分配女奴的家庭穿越者来说是否公平。 只听姬信在说:“就这个买奴意向来说。不公平的地方很多:第一、穿越者有男有女,既然要用公款买女奴。那么是否也要用公款买男奴?第二、穿越者里有情侣,有家庭,既然别人可以享受公款,他们怎么办?这福利不就成了有人能享受有人不能享受了吗?。 “小不是说了吗?愿意享受的人享受,不愿意享受的人可以放弃么安熙说。 。就理论上来说这话没有错,实际上这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对女性来说。虽然文总说什么发给七个精壮男人之类的,但是这个福利在本质上是纯男性向的。所谓的同样待遇没有意义 。可以考虑用其他福利来弥补。比如以后在分其他东西的时候有优先权之类董时叶说。最近远程勘探队没什么事情,正在休整为三亚开发做准备。他也兴致勃勃的参加了女仆对策委员会的活动。 马甲暗暗想这姬信耳够迂腐的口正要叫他们不要云山雾罩的乱讨论了。姬信倒来叫来他了。 小我有个提议,你看是不是合适?”姬信随后提出了他的看法。 既然发妹子是一种福利,是从公款里开销的。为了对有家庭的或女性身份的穿越者体现公平性。可以用按人头发现金补助的形式来发放一不发实物发现金。 第三百二十四节 浮出水面的问题 个 二力的金额,大致是两广地区个,一岁点间的普嫡女渊…均身价,以广州人市的市场价为指导价。至于“瘦马”之类的特殊“货品”不列入考虑。 得到这笔补助之后有买奴意向的,向组织上交付买奴的费用,委托看守内阁统一购买。没有的意向的,随便你拿这笔钱干什么。现在不想买土著妹子的,可以把钱筹着等以后买斯拉夫大洋马。 “我过去的工作的公司夏季组织旅游,原来是统一组织线路,公司花钱不算,大家还不满意,最后改成直接发旅游费,组织几条高中低线路,明码标价,你愿意去便宜的也可以,愿意去贵的自己再贴超出的部分,不愿意去的也行,大家都满意。” 这样的做法有几咋小好处,第一是照顾到了不便享受或者无法享受的穿越者。所有人都享受到了同等待遇的公款福利。买奴行为成为一种个人行为,买几咋小花几咋。的钱。愿意买什么样的花什么价格的钱。现在没有货的,等以后有货再买。充分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第二是便于划清过去的问题。 “过去已经分配的女人,包括类似常师德这样的,如果要继续纠缠下去,根本就说不清。反而伤同志感情,影响团结。采用这个方案的话就可以宣布:过去已经享受到生活秘书的,不管是配发的,还是用公款购买的,这次就不再拿女仆补助金,超额拥有女奴的,个人向看守内阁补缴价款就算了结了。” “彻底的货币化分配。”马甲总结道。没想到姬信这个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男人思路还挺宽泛的。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对“人。讲行量化处理。”姬信说,“当然。货源也得组织起来。有钱没货就成了空头支票了。我建议日本女人就算了,不但距离远,而且幕府对女人出口也不会支持。相形之下越南女人不是很难到手,不如让雷州站去采购一批回来一一听说越南北部的女人质量还是不错的,真要没人买的话就发到仿织厂当奴工好了。” “好”马甲说,“把你的这个方繁归拢下马上发出去吧。” 经过网络讨论和收取书面提案。几次讨论和投票之后终于在西元 西年的,月初,最终决定了生活秘书分配方案。姬信的方案获得了多数人的赞同,大家在女人问题上对别人的审美趣味持怀疑的态度。某些带着老婆和女友的。一时半会还没做通家属的工作,本来就为要放弃这次机会而感到痛心疾首。现金分配至少还留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五百众里持有明确的反对态度只有杜实。听说女仆问题正在堂而皇之的讨论中,杜变气冲冲的直跑到执委会大院里,一把推开了马千瞩办公室的大门。 “督公!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组织怎么变得这么庸俗 下流”杜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要掉了下来。 马千瞩自顾自的整理着桌子上的材料,没理她。 杜受也不管,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了,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气鼓鼓的说:“你身为主要领导。对这个事情怎么一言不发?这样践踏妇女的尊严和人身权力,太过分了!”她说开了头就抑制不住的数落起来,什么个别干部把分配给他的女秘书当成小老婆用。白天干活晚上陪睡;提拔土著干部的时候从来没有妇女的份啦;对土著劳工中的妇女没有特殊照顾,相反还把许多重活累活派给妇女做,最后她还提到,第二届执委会中应该给女性穿越者一个名额。 总而言之,就是一篇对现阶段穿越集团妇女工作的问题的总结。杜变强烈要求执委会对此进行整改,当然了,这个买女奴分女人的计划最好也取消,她的提议是让大家“自由恋爱”给土著女性以充分的选择权的尊重。而非象物品一样的任人评头论足,选择购买, 马千瞩在杜变源源不绝的抱怨的同时一直继续整理桌子上的文件。直到杜受的抱怨告一段落之后。他才开口了: “阿变,你现在这样的倾向很不好。”他的身子往藤椅背上一靠,“一咋。领导,首先要善于团结大多数人。你提出的这些所谓问题,是团结大多数人的做法么。”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柔和,但是透出的来严峻口吻让杜变不敢吱声。 “想想看,这五百人里的女人有几个,男人有几个。民主的一个基本原则是什么。你应该感谢党和政府,这六十年来不停的把男女平等、女性权益保护的观念灌输给大众。这个集团里的大部分男人的脑子里还没有消失这样的惯性。但是想为所欲为的人早就存在了。”马千瞩的口吻愈发严厉,“你想给他们充分利用民主的一个机会吗?” 杜变打了个寒颤。看到自己最敬爱的马督公严肃的说出这么一番话。原本的豪情万丈顿时减退了九千九。手指绞着手帕:“你不是执委会的主要领导么?” “执委会已经解散了,我现在是在看守内阁任职,这个任期再过不到三十天就结束了。” “这不过是个形式” “不管是不是形式,都得尊重民意。”马千瞩说,“你还是多搞搞你的理论文章。” 杜变见多说无益。只好告辞。临走之前她忍不住说:“督公!你就任他们为所欲为?” 马千瞩没接她的话茬。 杜受从马千瞩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还是不死心,继续私下串联,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穿越集团中的女性对这事情似乎不感兴趣。有人表示自己的男友或者先生是不会要什么“女奴”的,也有的说如果只是买回来干家务活的话她也想买一咋 居然还有女孩子表示,只要确保她大老婆的领导地位不动摇 男人有几咋,小老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数量控制在四个以内就伙。不过我要有绝 看着这女孩子的言论,杜变欲哭无泪,出了宿舍只暗自骂道:“落后!给女人丢脸!” 最后她找到了李梅。李梅这几天心神不宁,倒不是为了什么分秘书的事情,而是最近的执委会解散和随之而来的第二次全体大会的消息。 李梅一家自从莫名其妙的卷入到这次穿越,不自愿的成了穿越集团的一员之后,一年半来到也混得不错。李梅甚至觉得这次卷入虫洞是因祸得福,在原来的时空里,自己夫妻两个已经是退休在家了。儿媳的仕途虽然坦荡,但是再上去没有大靠山,上升的空间有限。 而到了这个时空,自己的老头子当了海军顾问,看老头子的身体,再干咋,十几年不成问题。等以后海军部的班子一大,起码也能混个海军中将上将再退了。至于儿媳,现在是“黎区事务办公室主任”还兼了一个派出所指导员,李梅估摸着,不管是向民族条线还是公安条线发展。自己的儿媳的地个都不会低。以后起码也能混个副部级当当。 儿子的状况不甚令人满意,但是自己家在新世界里的基本地位算是稳固了。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为全家提升社会地位和积攒更多的财富而努力了。 自己搞了个妇女合作社,这一年来生意也红红火火。虽然严格说起来没赚到多少钱,她的货物、建材乃至造房子的人工全部是除欠来得 她得用收入来抵充这些债务。扣除这些成本,她还要上缴给财金委当时谈好的力%的纯利。她把余下的利润用在全部用在再投资上。 现在妇女合作社的资产负债状况远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地步,不过随着移民的不断增加,东门市的繁荣,生意也在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但是执委会的解散和随之而来的关于第二次全体大会的讨论更是让她有点不祥的预感。她不大上这个内部的昭,但是前几天儿子回来之后给她看的讨论网页让她很是担心。 在不多的大会议题讨论中。针对妇女合作社的占到了一半。许多人在置疑这个产业的合法性,以及是否对公众权利产生了侵犯。更严重的,有人指斥妇女合作社是“侵吞公产,是执委会个别人的贪污工具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李梅在饭桌上对全家人叫屈,“我就是启动的时候向执委会除欠了芶家庄战利品来卖。卖这批战利品的收入我都上缴给执委会了。再说还有些库存没卖掉的我也先结账了。我就当中赚点差价利润当销售服务费,怎么能算是贪污呢?” “我就不赞成你开什么公司的,你看,麻烦来了吧。”明朗为自己一直是咋。酱油众而不满,这会更加对自己老娘的多事而不满了,“人管你冤枉不冤枉。反正你现在这咋。“侵占大众利益,的帽子是逃不掉了。” 明秋也说:“这事情你做得的确欠考虑!做买卖将本求利是不错,但是你这行为吧。说起来就是官倒,还是垄断性的官倒。拿着穿越集团的战利品赚差价。没本钱的买卖 人看着能不眼红吗?!” “不赚差价这合作社的债务怎么还啊?。李梅不服气,“造房子,雇工人、装修,都是花钱的,又不是白饶的。再说全体穿越者不也占有。股份么,这部分利润我是一分不少全上缴给财金委。”她喋喋不休,“至于税收,现在根本没税务局,又不是我不想缴。” 慕敏原本不说话。这会也说了:“妈,我看你还是把这合作社交出去吧。留着是个麻烦。你老愿意出来做事的,去商业委员会当个干部不好吗?现在那里很缺人。折腾这个费事费力不算,赚不到几个钱还被人说成贪污,犯得着吗?, 李梅心想别看现在赚不到几个钱,将来可就是沃尔玛的级别 要她放手她还真舍不得。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李梅担心,丁丁忽然来了次合作社的办公室。要回了以潘潘名义入股的时候填写的申请书,还把股权书”昭 汹年度的合作社向股东分发的财务报告退了给她。 丁丁对为什么突然退股拒绝说明,只说自己和潘潘还是应该“以本职工作为重,不能在其他方面分心”。 李梅是经过政治风浪的人,知道丁丁这一手叫“划清界限”。这可让她慌了神。丁丁是宣传部门的负责人,他出来主动划清界限难不成执委会耍对合作社动手了?还是舆论的压力已经大到丁丁要赶紧抽身的地步? 这几天她一直在为这事情发愁。把合作社交出去她不舍得。她花了很大的心血才把这合作社扩大到如此的规模,而且她看准了,临高的商业繁荣还只是一咋。开始。随着穿越集团的势力愈来愈大,她的这咋合作社最终会成为一个商业帝国。 但是不主动交出去,群众运动一来,别说一个合作社就算自己全家都未必保得住 她是见识过群众运动的狂暴的,自家的老头子就算是海军元帅都没用。 正在彷徨间,杜变气鼓鼓的来了她网见过慕敏,没想到慕敏对她的说辞报以哈哈大笑,表示:男人就是一种没有忍耐力的动物。不足为奇。就算明朗真想搞一个她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小老婆,可以用来烧饭带孩子洗衣服,敢不听话或者挑唆夫妻感情就“打到她听话为止”慕敏说,“让她知道大老婆的厉害。” 杜变的突然到访,她还以为是要和自己商量这事情 毕竟杜受也是股东之一,而且当初对自己支持最起劲。没想到杜变坐下来一开口就是谈什么“生活秘书妇女权益受侵害。之类的事情,闹得很是心烦。但是杜变好歹也是干部,李梅不能不敷衍。只好泡了杯茶陪着她说话。 第三百二十五节 妇女问题 二旨听着,她的兴趣来了六当然了,李梅的兴趣不是压…捞曰女权益这块上,而是从中发现了新的商机。 李梅的本质是个商人,所谓商人就是会抓住一切商机,哪怕是最不合适的时候的。前五分钟她还在为自己的合作社是不是会被群众“共产”而发愁,财产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她已经在打主意从饥渴的宅男身上捞钱了。 这五百个男人的需求也不小啊。李梅暗自思量,娱乐业的钱很好赚。在另一个时空这行里需要的投资太大,里面的水也太深,还要顾忌媳妇的前途,所以她连想也不敢想,但是本时空就不一样了。 她的心里飞快的打着算盘,想着规模大概要有多大,装修得是什么风格的,投资要多少,投资怎么来?,, 杜受见她神情凝重,还以为对自己的说的话起了很大的重视没想到接下来李梅对在本地开设一家夜总会之类的机构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问了杜受很多冉题。 显然,在杜变发觉了李梅的真正动机之后,谈话就变得不融洽起来。直到李梅谈到对合作社的前途感到担心的时候,杜变才再次找到了切入点。 “男人今天对妇女合作社下手,明天嚣,会对整个妇女群体的利益下手。”杜变循循善诱道,“这种阴谋已经一步一步地逼近过来了。 什么生活秘书、女仆,不就是变相的小老婆吗?作为妇女同志,我们中的很多人居然没有觉醒,要知道我们退一步,敌人就会进一步啊!”她接着提出,穿越集团中的妇女同志们要团结起来,在这次全体大会上“发出女性的吼声!” 李梅没吱声,她感兴趣的是如何保住合作社,而不是什么妇女权益。见杜变说了半天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已经没了兴趣。 最后李梅推脱自己一家人都是拿临时身份证,恐怕开全体大会的时候没有资格提案和投票,把杜受给哄走了。 杜变当然知道这个“老资本家”没什么诚意,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保住合作社。心里不由得暗暗愤恨。心想开大会的时候不如借机炮轰合作社,让执委会彻底把合作社给“共产”掉。转念想到当初李梅还许诺给妇联名的股权。真要倒掉了就太吃亏了。 杜变不傻,知道马督公和她说得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人默默的在文澜河大堤上的柳树下坐了很久,直到董薇薇来叫吃午饭才觉悟过来。 董薇薇和杜变现在都在都德的民政委员会属下的社会工作办公室上班,自从她们搭伙在十三村地区打开局面之后,民政委员会把十三村地区作为基层政权的试点地区。而杜变更是把道禄村当作大竖特竖新农村建设的旗帜,三天两头就跑一趟,闹得村长刘四不敢怠慢,天天忙于应付她的各种指示,直到最近部德下了道指示,叫社会工作办公室的人过年前后不要再下乡,让当地干部休息休息,事情才空闲下来。 董薇薇没杜变这么高的参政议政热情,不下乡不开会的日子里她每天在院子里练练自己的点钢枪,顺便写写社会调查报告,对杜变到处串联维护妇女权益的事情很不起劲,看到杜受又在一个人发愁,劝她: “怎么?你还在为生活秘书的事情犯愁?”董薇薇一脸见到杞人的模样,“男人么,就是把下半身看得比什么都要紧。这么多单身汉,都有个女人不是好事?起码我洗澡的时候还觉得放心点呢。” 小董啊,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杜变摇头,“这不是一夫多妻制度的反动回潮吗?生活秘书就是小老婆,你不会看不明白吧?” “是一夫一妻多妾制”董薇薇开始掉书袋起来,“妾和妻不是一回事,在家庭权利和人身依附上有很大的区别” “二奶还是非法的呢,不也一样。”杜变说。 “现在是解决多数单身汉的生活问题。总不能说因为你们以后有包二奶的嫌疑,现在就不能有女人,这太不讲道理了吧。” “你看着吧。”杜变没精打采的说,“这是迟早的事情。” 董薇薇又劝了她几句。要她去吃午饭。杜变以不饿谢绝了。 正一个人在文澜河边发呆的时候,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从眼角的余光看,这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穿越众,但是她不认得,显然是个基本群众甲乙丙之类的。 她懒得问对方为什么要在她身边坐下来,更不想搭理他。没想到对方说话了: “怎么?已经灰心丧气了。” 杜受奇怪。这态度好像认得自己一样。她侧过脸去仔细的看了看对方 一点印象也没有。 来人三十岁上下,看上去身体健壮有力,肤色黝黑,显然。日之后不是个“干部”再说干部她全认识,绝没有这个人。 “你是谁?!”女性的自卫意识让她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了一步。 “你是杜变吧?”对方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从口袋了摸出一包“圣船”刁出一支点着火抽了起来。 “没错,你是谁?” “呵呵呵”男人忽然笑了,“怎么样,妇女工作不好做吧?” 这话一下子打中了她的心思。她赶紧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再次问:“你是谁?管这事干什么?” “我给你条建议。”男人自顾自的抽着烟,“与其搞这种没效果的串联,不如去参加第二次全体大会的筹备工作,想想要提什么案。” “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别装世外高人。”杜受不甘示弱。提案她当然想好了,自然是提案成立妇联组织。光靠她一个人这样奔走不行,得有咋小组织,把妇女们团结在身边。不仅是穿越众,还有土著妇女。 “你要提案妇联,百分之百会在讨论阶段就被枪毙。”男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男人可是占大多数,谁会给自己找麻烦成立个妇联。再说,就算成立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他咳嗽了一下,“你的提案目的性太强了。”他不待杜变提问,弹了下烟灰:“我看不如这样 ” 经过几轮会议、投票之后,看守内阁定出了第二次全体大会的日程,同时建立了第二次全体大会的筹委会。 筹委会由文德嗣担任主任,马甲担任副主任,具体的经办人员大多来自法学俱乐部,差不多和女仆对策委员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 当然,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反应,更广泛的体现民意,筹委会从各介,专业口分别吸收名专业人员参加筹委会。 提案从 纫年的,月旧日0点开始,到,月旧日出点截止。每个穿越众均有提案权,每人可提案件数不限制。提案全文发表在内部防上的专门版面上,所有人可自行浏览,每个提案必须有全体穿越众的%的人连署才能生效进入具体讨论阶段。每名穿越众可以连署个提案。 从 月旧日开始到,月万日为讨论阶段,讨论形式不限,田或者分组讨论可以任意选择。 讨论结束之后提案必须有 0的人连署,才能进入到会议的公开辩论和投票表决阶段。每名穿越众同样限连署个提案。 月旧日到,月万日之间属于预备阶段,各人照常工作,休班的时候才进行讨论和提案工作。 从 月出日起是正式召开全体大会,会议为期五天,会议日程包括第一届执委会的述职、对提案进行公开辩论和投票表决。除了极少数不便召回的驻外人员之外,穿越集团所有的外派人员全部召回。因为工作需要不能来开会的人员,通过电报和电话来通报提案和投票。 考虑到提案可能会很多,在会议上来不及一一进行辩论和投票表决,因此将对进入大会讨论的提案进行分级,涉及到穿越集团未来发展、立法等重大事项以及连署超过田%以上的提案将作为一级提案优先讨论。 这个方案一公布,穿越集团中的各种有心人士都在纷纷私下召开小会,讨论自己的提案。有人的提案还没公布就在到处拉人头找连署了。裔凡更是起劲的每天审计之余伏案写提案到深夜。光他的提案就装订成了一大本子。 马甲和手下的几员骨干除了白天办理筹委会的事务性工作,每天晚上空暇的时候还组织俱乐部的全体人员挑灯开会,制订着各式各样的法律提案,准备提交到大会上去审议。 看守内阁的成员们有的在四处串联谈话,有的躲在办公室里伏案写作。只有萧子山显得很悠闲。每天除了等因奉此的办理各项事务,维持着穿越集团的正常运转之外,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抓女仆工作,把此事落到实处。 “临高来电报了!”张宇辰从电报房里钻了出来,把报文送到了正等着临高最新通知的广州站的其他几个人眼前。 第三百二十六节 会议前的广州站 二司六晚卜纹咋小时候,广州站的几个人就要秘密的汇做出一欺,躲在广州站的安全屋里听临高的最新指示。 围坐在红木圆桌旁的几个人,现在和过去已经是判若两人。 最大的区别是都留起了头发,挽起了发髻。孟贤的头发还不够长,搞了个假发髻。戴着纱巾 每个人都穿着大明有钱人常穿的衣服,绫罗绸缎是不用提了,光他们身上身上的配饰、挂件就够临高的同志们见了发狂了。四四身上穿得罗衫之轻,颜色之娇艳,刺绣之精美,要让临高的女穿越者看到了也得羡慕的发狂。 桌子上陈列着四色干果,在本时空也属于顶级的武夷大红袍已经冷了。这几咋,人根本就没喝一口。要在其他地方,贴身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们早就把茶水倒了换过新得来了。但是这里他们不敢进来 惠福街这个院子是郭东主的禁地,擅自进入的佣人第二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方,踪。 郭逸、严茂达、张信、。四四和赴任不久的孟贤围坐在一张看着张宇辰展开电报读了起来。 电报的内容他们已经大致猜测到了,虽然临高还没有正式的电报公文到来。但是女仆革命、执委会总辞职和即将召开第二次全体大会的消息通过张宇辰和李赤骑的妹妹张雨平日里的电台聊天已经传到了广州。不久前。他们收到了正式的电报宣告执委会辞职和看守内阁成立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广州站的人采说有点不安。毕竟在这个执委会的领导下。广州站的发展是顺风顺水的,现在忽然听说要换班了 虽然知道这是应该做得。而听说为了女仆的事情,穿越集团内部闹得很厉害,更让这几个孤悬异地的外派人员感到担忧。一是害怕内部的纷争会造成集团的分裂,二是担心自己成为集团内部某些人的靶子。说到占有女人的问题,这广州站的几个人除了口曰四之外个个都属于“超标准”了。留在临高的同志们在为生活秘书而苦恼,他们一个个娇婢美姬簇拥着,那伙人幸亏是没见到,耍是见到了还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录了不可。 如果广州的问题被人别有用心的煽动起来,难保看守内阁在“民意”之下做出什么不利于广州站的决定来。最近审计部门的成立和即将对穿越集团各部门进行全面的财务审计和大检查的风声更加重了他们的担心 要说问题,广州站经手钱粮货物无数,不可能一点没有。就着有没有人准备拿这个做文章了。 而郭逸更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他虽然是广州站的站长,堪称穿越集团商业外贸领域里的第一大将,身份却始终是个问题。迄今为止。他还是拿得临时身份证。 显然,要是有人准备在广州站找出一个反面典型来,他这个在集团内部毫无根基的外来者是最好的人选。 电报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要求广州站迅速在广州准备一批女子的。要求是“符合现代人口味的女性”基本要求是身体健康,五官端正。不缠足。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 只,,人数口名”张宇辰读道。“如确有困难,在 叨年,月底之前至少要向临高发送,四名。经费列在特别支出栏目下。” “不是没有,不过要凑齐这么多有难度。”张信嘀咕着,现在广州的难民营是归他在管理。 电报的第二部分是通知第二次全体大会的会议日程。要求他们在广州也要进行提案和提案讨论。列入全体讨论的大会提案将会通过海军的运输船递送给他们。广州站的提案可以通过电报递交。 最后,是关照他们,必须在 月万日回到临高以备参加全体大会。可以酌情留守人,具体人选由广州站自己决定。 “就由我留守吧。”郭逸说,“我留着比较合适。” 大家知道郭逸严格说来并非穿越集团的成员,开大会有没有发言权和表决权还是咋,问题。他去不去的确问题不大。 “我看你还是回去一次比较好。”严茂达说。“一方面是开会。一方面也是述职。广州站成立了一年多了,执委会肯定要对大家有个交待。你是抓总得。不去的话不合适。” 郭逸点点头,严茂达这话除了这个意思之外,还有第二层含义:要是自己回避不去,别人不会认为是投票权的问题,说不定反而会怀疑自己在广州站捣了什么鬼 张信也说:“我也赞同,至于留守,由我和口四四留守就好了。”张信在广州站差不多就是总管的地位,方方面面都比较熟悉,有他留着就能应付的过来了。 其他人没有异议,口四四对开全体大会之类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一她现在全身心都在紫明楼上,长袖善舞的周旋在达官贵人之间,让许多男人奉承的感觉好得很。不时还在自己的沙龙里招待本地显要和他们的宠妾爱姬。生活过的无比充实。临高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张宇辰对回临高倒是很起劲。回去了就能和张雨约会了。两个人在空中电波聊天一年多了。他急着想见见这个女孩子。还在广州拨罗了很多漂亮的小饰物和服饰准备去讨好她。 “就是这整备女孩子的事情不好办,还催得这么急。”张信说,“三四百咋。符合这要求的女孩子一时半会根本凑不齐。就是一百个都围难。” “先看看难民营里的满足这个年龄范围的女孩子数量有多少?。严茂达说,“我看只要年龄合适,身体健康,不缠足的,身高满 历的就可以了,至于什么“符合现代人审美趣味。 这标准也太笼统了。干脆不理就是。” “就这样也不够”。张信从安全屋的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本账本。“这是截止到上周日的统计,不算年龄。女性总计只有六百多。符合这个年龄层面的不到一百人。至于其他就完全谈不上了。” “而且她们个咋,面黄肌瘦的,也很难说健康,送回临高去看守内阁肯定不满意。” 就地采购当然可以,但是妾用太大了,人牙手上的女孩子价钱很高。而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他们无法隐瞒这样规模的大采购 这不是平日里做善事为名从街上收容流民,而是一下子买入几百个年轻女孩子,这种事情放到任何地方都会引起别人的很大关注。 张信想了想:“我看这样。关照孙可成,在广东和江西有起威镖局布点的地方买,每咋。地方买十来个,这样加起来也能凑个百十个了。再从难民营里找一点合适。” 大家觉得这样可行。严茂达笑着说:“真亏了当年控股了起威,有了这个外包商,真是做什么都方便。孙掌柜人仗义,办事又牢靠。” 起威这一年半来,靠着穿越集团的资金支持和不断膨胀的业务往来。已经从一个小镖局变成了整个广东都赫赫有名的巨无霸。不算它的“外柜”部分。光镖局的正业上,在册的镖师人数就超过了三百多人。 “起威的事情,这次回临高肯定要会谈到。”郭逸说,“这家镖局的盘子现在很大了。他们和我们只能说是合作的关系,这样毕竟是隔着一层的,独立性还是太强了。现在问题不大,将来一旦牵涉到官府,恐怕就不会这么好使了。” “对”。张信点头,“而且起威现在差不多成了江西人的天下了。孙老掌柜人是不错,就是用人上还是传统的一套。 起威镖局里,镖师几乎全是孙可成和他的师兄弟们的徒子徒孙外加同乡亲族,这些人绝大多数来自孙掌柜的家乡。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几乎全在外柜上。 这种体系有紧密团结的作用,但是未免有任人唯亲的嫌疑,而且他们如此的抱团,对穿越集团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我觉得我们应该收编起威,完全把它控制下来。”严茂达说,“现在不把它接收下来,将来局面大了就更难控制了。” “怎么办呢?”郭逸对此也想过,但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洒沙子勺” “你是说掺沙子?很难”。张信摇头,“孙可成这伙人抱团很紧,要掺沙子根本办不到。硬来的话怕是会伤感情!” “我说的是洒。”严茂达说,“现在起威里的江西帮是一团沙子。在广东这块捏得紧紧的。如果把它往全国一撒呢?这团沙子不就散了。” “你的意思是让起威在全国布局?”。 “不错。”严茂达点点头,“其实谈不上全国 也没这个必要。先在江淅和京师布局,局面一大,现有的人肯定要分散开。孙老掌柜大概巴不得他的徒子徒孙们都出去独当一面。这个时候我们就在地方上给他掺沙子。” 第三百二十七节 广州的提案 怀 浅们的沙子从哪里来呢?当镖师也是要经过专门培养则,小是一般的难民找来就能干得。”张宇辰问。 “当然不是一般难民,而是正儿八经的临高培出来的人员。”严茂达说,“临高不是有个起威的镖师叫周士翟的,现在在治安部门当客卿吗?孙掌柜对他的评价也很高,镖师的门道他全懂。让他来负责专业培好了。教出来的人我们逐步通过设立“外柜”的时候掺进去,最终把起威镖局里的这个江西人小集团肢解掉。一部分人最好能吸收到临高的其他部门去任职。” “不需要担心起威起异心。财务这块现在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他们抱团有屁用 德隆这里一冻结账户,整个起威马上就得关门。”孟贤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上刚刚蓄起来的胡子,作为在广州城里已经渐渐有了名气的德隆银行的大掌柜,他不能不让自己看起来更老成些。免得大客户们看到他过于年轻而感到不可靠。 “有冻结自己账户的吗?”张信笑了,“老严,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起威现在早就不是过去的起威了。没有我们的管理,孙可成大概根本就闹不清起威镖局名下的这许多产业。更不冉说照管了。” 起威名下的“外柜”产业,包括客栈、酒楼、货栈、物流、航运等等产业现在正是由严茂达掌握,镖局原本也经营货栈和骡马客店这样的“三产”但是无论是经营思路还是管理水平都无法和现代人相比。在广州站不断扩大投资的过韭中,这一部分现在已经由严茂达完全掌握起来。孙可成并不以为意 自己这些人毕竟只是练武出身,对经商并没有多少心得。反正澳洲掌柜们愿意投资,把起威做大,自己也能坐地分成,还能给自己的同乡、亲族、师门子弟找份不坏的差使,何乐不为。 “没错!”孟贤大咧咧的说道,“财权和管理权都在我们手里,孙可成只不过掌握着镖师队伍而已。” “我没说起威会起异心,老孙很靠得住,但是搞地域小集团对整体来说是很有害的。”严茂达说着拿起个水烟筒 广州的豪门大户里已经有人开始抽起了时髦的纸烟,严茂达却入乡随俗的改成了水烟筒,光这个水烟筒就价值五十多两银子:上好的白铜,上面凿着许多细巧无比的花样,还镶嵌着小颗粒的珍珠、水晶、玛瑙,全是紫珍斋的首饰匠们为自己的东家精心打造的,现在是冬季。外面套着一个细巧的八宝玲珑刺绣图案的锦套,这是严茂达的通房丫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仿着内廷的纹样一针一线的做出来得。 他又拿起一根婢女们亲手搓制后再用芋新花熏过的纸媒,在蜡烛上取着火自己点着了水烟筒 要是在外面这活计专门有一个小幢仆负责,在宅子里由贴身婢女来做,在安全屋里就不能摆谱了,一切自理 吸了几口,吐出烟雾来继续说: “起威的事情总得解决。这一大票的镖师,现在分布在广州站的各个产业上负责保卫工作,他们是否可靠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又吸了一口,“还要顾忌一点。我们卖得是所谓的“澳洲货”我们和澳洲商人有联系或者我们就是澳州人这在广州的大户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旦临高和大明翻脸,起威的态度就很难说了!要是他们起了祸心虽然孙掌柜和他手下的老弟兄很讲义气,但是现在镖局规模扩展的很快,新人进得太多,保不定混进了些混蛋一或者他不得不撇清关系,我们在广东的布下的网络就全完了。” 另外三个人都点了下头,这的确是件堪忧的事情。张信说:“我觉得必须统一几个基本的口径。第一,我们不是澳洲人,这必须一口咬定。” 这个无需多言,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利害。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大明的正式声籍。再说自己的什么海外人士简直是自找麻烦了。 “第二,澳洲货的来源,无需隐瞒一就是临高来得。反正临高有大铁船的消息和高广船行在两地之间的航班在广州这一带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郭逸说:“这个大家都想到过。我觉得是不是把起威分割一下?不要把一切都挂在它的牌子下面。起威现在和广州的三家紫氏企业联系太多,有心的人不难看出我们和起威之间的特殊关系。”他喝了一口冷茶,“万一广州站有朝一日不得不转小旧,发者撤退的时候。起威是绝对盅脱不了干系※ 严茂达点点头:“对!以后在全国的布局也不能再用起威的招牌了。一旦我们和大明撕破了脸,两广这面我们应该会很快拿下来,但是再往北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几个人都在着摸如何对起威进行改组。张信说:“不如我们广州站就在大会上提出对起威的改组方案吧?” “这个不对题孟贤摆了摆说,“开大会是为了选举新的执委会,决定大政方针,起威镖局算什么大政方针?这是具体的事务。” “不管算不算,带几个方案去总比两手空空去好。”郭逸说,“这样显得我们对开全体大会非常的重视。” 严茂达笑着说:“其实我们有更好的一个提案。”他停了一下,“就是关于小郭的地个问题。也包括其他几个偶然卷入的同伴。不能总是这样临时下去,应该有个正着的说法。” 张信连连点头:“对,对,这才是大事情 孟贤说:“我是坚决支持郭逸应该享有其他人的同等待遇的:投票权和占有股份。谁不同意我就操谁的大爷。” 小孟。这个不合适”郭逸一听孟贤为自己爆出了粗口,怕他开大会的时候也习惯性的爆出来,自己的名声可就大大的受损了。 “广州站一东多来的业绩,大伙有目共睹。你这样有大功劳的人还不能算是同志,还有谁能算同志了?”严茂达说,“谁要是反对你应该享有同等权限我也认为此人够操蛋的。” 口阳轻启樱唇:“小郭最好了,凭什么不给他同等待遇?要是有人为难,我就去找马督公!,着小腰一扭,摆出了含怒带嗔的胎生。 张信笑着说:“没错小郭早就够这个资格了。照我看来 诈那两位,还有明家的四口也应该享有同等权利,不说他们的贡献大大家是一条船上的来得,只要不是存心拆台的,在这个时空里就应该同舟共济,而不应该人为的去分什么正式的临时的。” 张宇辰说:“我也鼻同,都到了另一个时空了,还要搞什么正式工临时工吗?” 郭逸被同志们小小的感动了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才说:“我担心的是,这次全体大会有人可能在我们的生活享受方面会做文章,这上面大家有没有对策?万一有人在会上质询得有个说法 在座的几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广州站的生活享受,在全体穿越众中大约是最高得,包括后来的孟贤在内。因为全是大商人的身份 生活起居自然不能寒酸了,该有的场面也一概不少。就说大家反应最强烈的女人问题,在广州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除了郭逸比较有顾虑,只收用了一个通房丫鬟之外,严茂达、张信都收用了二个通房丫鬟,孟贤年轻力壮,需求强烈,收用过的丫鬟姬妾已经有四个了。张宇辰因为对张雨有意思,只偷偷的收用了一个。 “按照张雨的说法,雷州的常师德成了很多人的靶子。就因为他身边有了好几咋。女人。”张宇辰说,“还有人置疑他贪污,用公款买女人,假公济私之类。火力很猛。已经有人提议召开一次质询会,要他当面解释这问题。开大会的时候他这一关就很难过了。 “说实话,老常那点是事情算个屁”。张信有点打抱不平了,“他买几个女人才花了几两银子?再说了,原本在雷州开站就是要买些奴仆使唤用得一一这不过是顺便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要不和女人上床干几次,操得她服服帖帖的,女人还觉得你信不过她呢。” 孟贤连连点头:“西吧!这是韩语的惊叹词一点不错,就说我的那几个丫鬟吧,没操她们之前都和木头人一样,” 比阳皱眉道:“太粗俗了,什么操呀操呀得,你们男人就不能说点其他的吗?” “就这个意思”张信大咧咧的一挥手,“就算我们来得时空吧,两男女谈恋爱到一定程度不上床那能叫有感情吗?” “老常和我们一样,身边有女人不奇怪,没女人才是怪事。”严茂达说,“这点我认为应该要提醒新的领导班子,这方面不能太吹毛求疵了。” 第三百二十八节 各路人马(上) 执委会那批人不会不懂,就是怕有人装不凤叹道,“按照张雨和其他人传来的消息,临高的同志们对最近一年多的利益分配很不满,要是有人借题发挥,这事情最终会闹成什么样还很难说。我们从现在起就得好好想想怎么来答辩了 想得到常师德的人不会想不到我们。” “不光是答辩,还要以退为进的提一个专门的提案!申明驻外人员的权利。”张信说,“权利要自己来争取。” 雷州,海安港。 自从祝三爷神秘的死去,海义堂解体之后,海安街上的糖行重新组合成了“雷州糖业同业公会”雷州糖的销售李断权转入到了华南糖厂的手里,这对穿越集团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利好 虽然这个榨季的利润因为糖业之战中大量调用高额利息的头寸被削薄了不少, 这次战役胜利结束之后,常师德就正式迁入了海安街上原来祝三爷的宅子 这宅子作为这次大获全胜的战利品之一被华南糖厂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了。 祝安的宅子不大,但是修建的精致舒适,比整日机器声轰鸣的华南糖厂所在的南门塘地区要好多了。常师德借口自己是是同业公会的秘书长 这里的说法是“总执事”一再住在华南糖厂里和糖行的老板们交流起来麻烦,就干脆带着自己的女人和文清住了进去。正式把祝宅当场了自己的据点。至于原来祝安的“日义成”糖行的门面柜房也被华南糖行占据了,换上了新的招牌。 文同因为要照看糖厂生产继续住在南门塘的庄子里。谋天雄为了出入方便目前仍然住在南门塘,不过他的新据点部和尚庙正在重建当中,一旦修复他就会正式占据这个据点。 因为海安是个港口,和临高之间的交通联系方便,整个雷州站的工作重心就渐渐得转移到了海安街上。临高建的公司派人对祝安的宅子进行了全面的整修和改建之后这里就成为雷州站的正式驻地了。 在这所宅子的深处的安全屋里,常师德半躺在一张铺满了厚厚的垫子的木榻上,身下塞满了垫子,他穿着薄薄的丝绵袍子 口世纪的雷州没有后世那么暖和,他对面是文同,谋天雄正坐在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 文同穿得很朴素,厚厚的棉袍子。列面罩着一件素端罩袍。脑袋上戴着个鼓鼓囊囊的絮棉六合一统帽。一看就是个殷实的小商人的样子。谋天雄完全是短打扮,活像个贩夫走车。 三个人聚坐在艾全屋里正在研究从临高寄来得秘信。徐闻和临高不过是一海之隔,正因为距离近,所以当初执委会没给雷州站配置电台,联系是通过交通员进行的。海峡没有大风浪的时候,交通员上午出发下午就能到临高,夏天日长说不定还能在天黑前赶回来。有时候和广州进行联系也采用派人到临高发电报中转的方式进行。 信是看守内阁来得正式通知,内容和广州站的人接到的一样。临高发生的一切,这三个人自然也知道了。 文同和谋天雄知道这次回去,常师德怕是会面临一场风暴,便劝常师德不要回去开会,反正驻外站留人看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回去了,怕是要遭到集中攻击,搞不好驻外工作就此免除 这对刚刚走上正轨的当地工作可是沉重的打击。 “几个女人,多大点的事儿”常师德说,“就能把我吓住?我倒要看看这伙满嘴喷的家伙有点什么牛黄狗宝要显摆出来。” “老常,我知道你不怕,不过这事情摆明了是有人准备拿你当典型挑事”谋天雄说,“冻可不防。” “是啊,这会大家为了女人的事情闹得很凶,你这个占有五个女人的典型太反面了。回去肯定会被宅男们围攻。到时候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老文!我什么时候占有五个女人了,咳咳,真是,流言害死,人”常师德抱怨道,“阿朱不是归你了吗?还有个阿萝虽然在我那里,不过她年纪我打算把她好好的培养培养再用” “你去和晚上只能和五姑娘相伴的群众们解释真相吧。 ”文同说,“老常我真是替你想想都危险。”在文同的想象中 常师德一回到临高就会给愤怒的群众戴上高帽子挂上牌子,一路游行到执委会大院门口去批斗,旁边还有人高呼打倒的口号 这印象来自他父亲说起过的文一革一时候批斗他们糖厂 “没关系。”常师德说,“我躲在徐闻不是事。不回去说个明白,第二届看守内阁一纸调令一样还得乖乖得回临高去接受处理。现在回去,至少能和执委们沟通沟通,象我们这样的外派人员,女人问题不仅仅是个生理问题。” “执委会总辞职了,看守内阁也最多还有三十天的寿命了,找他们谈还有什么用?”文同摇头。 谋天雄说:“第二界执委会的人选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我觉得当权的基本上就这群人了。不过”他有些担忧的说,“就怕个别执委是准备拿你当平息群众愤怒的替罪羊。” “我常师德是这种被人当替罪羊的人吗?”常师德信心满满的,“哪个龟儿子敢动这样的脑筋,哼哼,老子也是群众。” 正说着话,屋子里的铃稍响了起来一这是外面有人找常师德。这里的安全屋一样是不许土著进来的。 常师德出去了一下,拿回来一封信。信是从广州来得 是鸽书。这是很难得的事情,鸽书是紧急情况下才使用的联络手段。一般不用。 “广州有情况?”谋天雄关注的问。 “不清楚”常师德把封着蜡封的通信管拆开,抽出一小卷纸展开。信是用密码写得。翻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然而三个人看完之后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文同说:“广州那边说得太对了!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自己争取!” 谋天雄连连点头:“没错,临高那边的人不知道外派人员的社会菲境,以为这些都是腐败享受,不知道这也是一种掩护!” 常师德更是激动起来:“看来只有在一个战壕里的同志才能互相体会难处。 ”他挥了下手,“我们也要提案!让临高的宅男们知道外派的工作是不好干得!” 百仞城外,陆军教导队驻地。 一间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窗帘却拉得紧紧的。拉了窗帘不算,连外面用来防台风的木制百叶窗也被关了起来。 屋子中间的长条会议桌四周。聚集着六七个年轻军官。一色穿着陆军制服,每个人都束着武装带,腰板挺得笔直。竭力表现出自己的军人气概。 桌子上,散乱的着放着朗姆酒的酒瓶和酒杯。魏爱文、张拍林等一干人正在这里聚会。 “各个同志!”张拍林用压得低沉嗓音说道,“我们青年军官俱乐部第十三次会议现在开始!现在,全体唱《青年军官之歌》!” 一群五音不全的男声开始大声唱起用《装甲兵战歌》改词的《青年军官之歌》,歌词有点拗口,也不大挥韵,唱起来不免有些零落。好在他们要得只是这个意思而已。 唱完歌,张拍林严肃的说:“同志们,我们青年军官俱乐部已经成立了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来,穿越集团取得了巨大成果。这和我们陆军全体将士的舍身奋战是分不开的!”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人,“现在,穿越集团即将迎来它的转折点和新开始,我们陆军是穿越集团最可靠最坚固的基石,而我们青年军官俱乐部更是要在从中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随时做好准备保卫穿越政权,保卫穿越大业,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众人一起站起来发出“万岁”的叫声,同时猛得在地板上跺脚三次。 “下面由魏爱文讲话!” 魏爱文站了起来,整理了下武装带,然后使劲得按照一步八十公分充满了德意志军人气概的步子走上了讲台。上台之后先来了个碰脚跟的军礼,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青年军官俱乐部是一个由年轻的陆军军官组成的小团体,其成员全部是年轻人。共同特点是对德军有着狂热的崇拜感,对第三帝国的军事体系五体投地。 穿越集团的陆军体系里,穿越者担任的军官明显分为两个体系,一个是以何鸣、应愈等人为代表的原口凶或者武警出身的转退军人,另一个就是所谓的“平民军官”魏爱文等人就是代表。大部分都是在另一个时空热爱军事,但是没能从军的“军迷”们。这两个体系里,转退军人出身的军官因为掌握专业技能,比较受到重视,占据着重要职位。而平民军官们除了一腔热血和满腹军事理论之外,多数人连枪都没摸过,在陆军中就不大受到重视。 第三百二十九节 各路人马(中) 民军官甲象潘这、游老涂众样的 或者掌握专门的技不,瑰者射击精确,或者肉搏精进,敢打敢杀,在陆军里还有一定的地个,其他的虽然靠着对军事的狂热都当上了连长之类职务,但是在军中的发言权很除了魏爱文靠着自己当初出色的表演才能用“政治工作”这个法宝登上了政治部头头的个置,算是这伙人当中职个最高的。张拍林靠着自己对大炮的狂热,利用陆军现阶段的火炮主要前装炮,应愈这介,前现代化炮兵作用有限的机会,向林深河苦学前装炮的射击、操练和战术使用,才在陆军的炮兵领域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这两斤。人也自然成为了青年军官俱乐部的头头。因为年龄的关系,这个俱乐部后来被称为“田年党人田年党人”胸怀大志,基本上符合:热血的青年、闪亮的马靴、年轻的军官、雪亮的刺刀这四大定律。他们满脑子都是德军在哈尔科夫的反击战,“春季觉醒”个个都幻想着佩戴着橡树叶双剑铁十字勋章,穿着雪亮的皮靴,笔挺的马裤站在虎王坦克上指挥千军万马前进。 现实却是:他们穿着没生线条的极简约版的灰色棉布军装,布肩章软软的趴在肩上,武装带 除非是自己带的私货,象魏爱文这样的,否则就是本地制造的。样子不怎么样不说。一旦沾上水还会散发出一股动物皮革的臭味。军服上没有一点装饰物,有些人参加过博铺的保卫战,算是在袖子上装饰有袖条。 平日里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带队操练“没有坦克,也没有闪电战。清晨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自己的连队下操场,在此之前,他们自己已经在教导队里被陆军中的前轨的老兵们操练个够,然后是由几位戴着眼镜的历史爱好者拿着挂图来教育全体陆军军官们,十九世纪的陆军是如何“排队枪毙”的,军队基本战术和使用的作战队形。这上面所有人的水平是一概平等的,不管你是前职业军人还是引世纪的眼镜男。但是学习之后的效果说明职业水准这个东西要被超越是很难的 职业军人带的连队在操练成果上明显好于田年党人。 在新时空选择了军人生涯的穿越众们感到自己在异时空的武力值和在原来的时空一样的烂,统御值略有上升,要体现王霸之气明显没戏。而军队的一切来得都是很艰难。不论是士兵的衣服、鞋子还是武器弹药,全要仰仗计委排得满满的计划进度表。每一安步枪,每一门大炮都要争取,练用的弹药要点着数用,发口粮的时候精确到每个人的每条鱼。 士兵们显得很笨拙,捏锄头的手要适应武器不是一朝一夕,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更是漫漫长路。一个最简单向右看齐就要教上一天。练兵场上操练一天下来,嗓子喊哑了,喉咙渴得冒烟,连胳膊都打人打得酸痛了,自己的连队还是连个基本的队列也走不下来。 下操之后还要下连队检查内务,和士兵交流谈心。然后是每周雷打不动的五公里拉练,每个月都有的“支援建设” 执委会的思路和社会主义国家以及罗马人完全相同,认为军人的参加社会工程建设不仅可以有效的利用劳动力还能锻炼军人的体能。 大家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陆军,至今不过一个团的规模,自己也才是个连长。还根本不受重视,这和他们要当“二十岁的上将”指挥千军万马的伟大理想相去甚远。 现实教育了比年党人们:一支强大的军队是要亲手建立起来的,而不是靠着盗版“发明”一二种新式武器,告诉手下有几种新战术就能天下无敌的。 匆年党人的军目主义理想就这样破灭了,青年军官俱乐部应运而生了。 俱乐部的宗旨就是建立一支空前绝后的大陆军,大致来说就是部队规模象苏军,装备和制服象二战德军,后勤补给和火力象美军。 但是穿越集团以海南为主基地和面对的战略局势,使得执委会和军方采取了一种以海军为建设重点的建军思路。陆军的规模被压缩在仅能控制全县和保卫基地的水平上。陆军的规模包括教导队和辅助部队在内,不超过三千人。 军队的规模太小造成的问题正如魏玛共和国的时期的小陆军一样,军官个置少,高级军职尤其少。升职和晋衔变得极其缓慢。海军…“川现了十著的舰长和海军上军到现在坏没有咋…”小上尉连长出现。这种现象使得田年党人心里很不舒服。土著现在都有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上尉了,那以后出了土著的海军少校,岂不是在军衔上还压过自己一头? 魏爱文在台上慷慨陈词:“我们的环境是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陆地上有大明和建奴、海上有郑芝龙、刘香和各式各样的外国强盗,可是我们的陆军现状呢?。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区区十几咋。连的规模,连一匹列入编制的军马都没有!大炮靠人拉,弹药靠人背,机关枪连个影子都没有!”他喘了口气,“执委会经常说,为了经济建设军队要忍耐。我们的确是忍耐了一没有半点怨言。” 他说到这里越说越气,“虽然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军人的基本原则,但是我还要在这里郑重的提出这个看法来:执委会的某些人对海军的个人偏好造成了海军建设远远优于陆军的现实。” 他列举着现实,“打字机自从投产之后还没有陆军还没有装备过一挺,海军呢?连个正式的舰名都没有的特务艇运输船都有!再看大炮的数量,至今为止生产出来的最大最好的重炮全归了海军。即使单纯算数量,海军几艘运输船上的火炮一次发射的弹药总投射量就超过了我们陆军全部火炮的投射量!同志们,这种现象正常吗?!” “不正常!”张拍林在人群中喊得最起劲。海军战舰张着满帆航行进行齐射练时的壮观场面深深的刺痛了他 相比之下,自己的 螃大炮靠着“代畜输卒”拉着去打靶的模样实在寒酸的可怜。 “同志们,是谁在前线冒着炮火前进。把胜利的旗帜插上敌人的堡垒?又是谁在危急关头用刺刀保卫政权?陆军,只有陆军!”魏爱文把手一挥,脑袋向一旁一侧,“你让海军派艘战列舰到百仞城来站岗试试看?” “陆军万岁!”下面的人一起呼喊起来,靴根用力的跺着地板。 “同喜们,历史告诉我们:海军经常是靠不住的,是谁在第二帝国的背后捅了卑鄙的一刀?是基尔港养尊处优的水兵们!是谁在俄罗斯帝国风雨飘摇的时候起来打响起了致命的第一炮?是阿芙乐尔号的水兵”。魏爱文自从当了政治部的头头,煽动的本事渐长,“那些在前线泥泞的战壕里苦战四年,流血牺牲的陆军士兵们就这样被叛卖了”。 他说得如此的激动,似乎自己就是想象中被叛卖的德国士兵。这气氛感染了下面寥落的几个听众。一个个也跟着吼叫起来。 “陆军的规模必须加以扩大!军备必须增强!”他的胳膊有力的往下一挥,“我们为经济建设忍耐的太久了。现在陆军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钱多在教导队站下半夜的岗一他是游动哨。第一次巡逻回来他就很紧张的向带班的值班军官游老虎汇报说:教导队队部会议室里现在还有人,虽然门窗紧闭,却听得出里面和喧闹,还有人唱歌。 “没事”。游老虎大大咧咧的说道,“是魏主任喝多了,他们每介,月都有一天要聚在一起喝酒,一喝就喝高。喝高了胡说八道,不用理他 钱多走了之后,游老虎想了想要不要把这事情登记到值班日志上。哨兵的报告要登记在册这是规章制度。但是再一想魏爱文用会议室本身就有记录,而且他们出入教导队营地也有记录,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 游老虎看不上这一伙人神神叨叨的举动,但是也不想把事情宣扬出去。都是袍泽,要讲点义气。 晚祷的钟声刚刚停息,吴石芒穿着黑色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个银十字架,迈着一位受尊敬的神职人员应有的缓慢庄重的步子从教堂里走出来,门口那些刚刚结束了晚祷的信众们纷纷向他弯腰致敬,有的人还要吻他的手。他带着温和的微笑,给人划着十字,走过一片荒地 这里是教会最近买下来准备将来扩建教堂之用一吴石芒建议陆若华乘早再买块地皮,不然将来的地价很难说。 “现在的地皮已经花了我二百个比阿斯特了,再贵还能贵到哪里去呢?。陆若华不信,他对这里的地价早就耿耿于怀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三十节 各路人马(下) 品高将来的十地刚性需求很大。”吴石土苦口婆心饷略背一位教士。“地皮将会年分的紧张。” “土地匿乏?”陆若华摇头。“吴院长。临高这里的荒地很多很多。” “将来就会匿乏了。您难道不想为教会多留下一些教产吗?。 在吴石芒的软磨硬泡之下,陆若华又在百仞修道院旁边买了一块地皮。 “这老外就是不懂的商品经济的厉害吴石芒想到当初说服他的费劲。将来临高的地价肯定会涨得很高,不管是卖掉还是造了房子自用,都能给教会带来很大的收益。吴石芒对宗教问题一点也不热心。不过他很敬业 既然在本时空选择了宗教作为职业,教会的产业就得好好的经营一番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来。 吴石芒回到修道院,在门口打扫卫生的修女忙不迭的过来吻他的手,看着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阿婆吻他的戒指,吴院长不由得遐想起这要是个美丽的修女妹子就好了。可惜,现状是修院里的十几个修女全是阿婆级别的。 “白司锋回来了。正在办公室里等您修女恭恭敬敬的向他汇报。 “哦,他也回来了。”吴石芒点点头。 白多禄最几个月一直跟着陆若华在南宝向来贸易的黎民传教,据说成绩还不错。 吴石芒穿过大门,百仞修道院的规模不大,也没有巍峨的建筑物。不过是个中西合璧式的院子,前后三进。第一进就是修院的办公场所。因为条件简陋,修道院没有自己的祈祷室,和百仞教堂合用。后面两进是宿舍、教室和手工工场,安置着修女和被强制收容来的“匪属” 这些匪属多数是一般的小土匪的家眷,属于危害性不大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宗教洗脑之后通过政保总署的评估合格的就可以正常安排出路了,不合格的送劳动营。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白多禄已经在里面等他了。白多禄原本很白的面孔变得黝黑,显然在南宝也是风餐露宿到处奔走,神情很是沮丧女仆革命的事情他在南宝就听说了,可惜自己有这个司锋的身份在身,不便公然为女人去闹事。但是心里也暗暗神往。 不知道分女仆的时候有没有自己的份?萧子山不会把他真当成修士直接把他给忽略了吧?白多禄想着用什么办法能不露声色的提醒一下办公厅主任别忘记那份福利。 幸好当年自己坚决抵制了文总的要求,只以世俗身份到教会任职,不然自己的下半生尸身的幸福就全完蛋了。他的信仰虽然不算坚定。但是象吴石芒一样彻底的把宗教当工具的态度他还做不出。 看着这个冒牌的修道院院长红光满面的走进办公室来,气色好得惊人,白多禄知道他一定在百仞城混得很不错。他每次回来述职的时候,教堂和修道院不是规模有所扩展,就是设施又提升了一个等级。看来这过去的培经理的活动还是很强的 教会在他手里已经渐渐有了规模。 “小白,身体怎么样?看你气色不错,传教效果很好吧。”吴石芒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叫我白多禄吧”白多禄有点痛苦的说,“还有,你得说“传播福音。不能用“传教。这样的中性词。” 在白多禄的坚持下,吴石芒秘密接受了洗礼 白多禄在心理上不大能接受一个根本没受过洗礼的人来管理教会。洗礼结束之后,白多禄还给他上了点宗教常识课,给他圈定了几本简单的教义入门书阅读,免得他主持教会工作的时候闹笑话。现在看来此公在这方面没多少长进。 “好吧,教徒,嗯,不,羔羊增加了不少吧。” “效果很显著。”白多禄简单的说,“不说这个,这次你急急忙忙的要我在开大会之前回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自己人才想到要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在南宝那地方到底没这里条件好。再说陪着那神父肯定也没意思。”吴石芒说着拿起热水瓶给他倒了一杯茶,“还有就是要商量下我们教会未来的走向。” 白多禄想此人还真是当院长当出瘾了。正儿八经的要考虑教会的未来了。白多禄知道文总还有执委会的一干大佬根本没有宗教观念,是赤裸裸的实用主义者。教会在他们手中必然只是一种工具,吴石芒所谓的“教会未来的走向”无非是谈如何让教会更好的成为穿越集团的工具。自己也能从 白多禄本人倒是对宗教职业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的本行是印刷,会点测绘和野外勘探,现在还在远程勘探队里兼职,出去传教的时候顺便搞搞测绘什么的,有时候还替社会工作办公室搞搞社会调查。不管搞哪种。他觉得都比跟在那神父屁股后头当随从传教来得有意思。 “怎么发展还不得听执委会的。”白多禄无所谓的说,“这咋,教会本身不就是秉承执委会的意思搞出来得吗?” “小白啊”吴石芒刚开口,看到白多禄不快的眼神,赶紧改口,“老白,你这咋。思路太落伍了。领导的事情这么多,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替我们想好呢?这种事情就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他们毕竟不接触实务,没我们了解基层的状况。”他说着干脆站了起来,绕着办公室转圈,“这次开第二次全体大会。我们教会应该拿出一个全面妥善的发展方案,供新一界领导审议。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宗教活动能搞出什么新花样呢?”白多禄想,无非是搞教育和慈善,这是最常使用的手段。陆若华到南宝传教,虽然不能搞教育,但是也是从简单的行善开始的。 “不是玩花样。”吴石芒摇头,“我们教会应该争取作民众的思想工作这一重要的任务。现在给土著的洗脑工作还不够,也没有专门的机构在做,是个空白点”小他这个结论当然是有依据的,如果以为吴院长这一年来只是搞基本建设,顺便幽修女妹子就大错特错了。他对教义学习不感兴趣,但是空暇的时候读了许多教会史方面的书籍和论文,有了不少心得。还经常和教徒们交流思想,做了很多思想动态笔记。 吴石芒认为,临高的土著的精神生活极其空虚,甚至连传统型社会最常见的宗教生活都谈不上有多少。限于经济能力的问题,本县的寺庙虽然有几所,却大多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很少庙宇能有常驻的和尚道士。各种民间迷信很有市场,不脱产的巫婆神汉普遍存在。 “现在对土著的宣传做得还很不够,除了几个笼统的口号之外,对体制内的土著关注大,对体制外的土著重视度严重不足,没有系统的对其进行洗脑工作。现在还看不出问题,将来的问题可就大了!”吴石芒说得很严肃,一本正经。 “教会应该抓住这个时机,利用本地民众信仰方面的空缺,迷信泛滥的状况及时的推进到他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不是搞点小慈善活动就完事了。” 白多禄大吃一惊。没想到吴石芒这个人事招聘培主管还真是野心勃勃。看这意思,他是把教会定位到“国家教会”的层次上了。吴石芒这么一说,白多禄也觉得穿越集团在上层建筑领域太匿乏,过于专注于爬科技树发展生产力上了。 “你想怎么做?”自多禄不由得被他的宏大计划吸引了。 “看你是自己人才告诉你。”吴石芒说,“我想先从婚丧喜事入手 白多禄不解了几分钟,过后才恍然大悟起来。 “这个不大可能,习俗的力量很强”。白多禄知道风俗习惯这东西是很顽固的,社会环境没有大的改变的话几乎不会变动。 “风俗习惯是会变得,前提有强大的力量来冲击这个社会吴石芒胸有成竹,“现在穿越集团就是在冲击这个传统型社会,要改变社会生活习俗这是绝好的机会!” 从日常生活的风俗习惯入手,使民众渐渐习惯于教会的存在。所谓信仰,在民众中多数情况表现为迷信。按照马林诺夫斯基的“社会功能学派”的主要理论,迷信和宗教是社会释放自身压力稳定社会结构的一种方式,如果压力不消失,迷信不可能被消灭,新的迷信只会层出不穷,除非消灭社会本身。 未来的帝国当然不会是人间乐土,社会压力既然存在,给民众提供所谓“精神鸦片”给予其对死后世界的保证将是一个有效的方式。 “与其让迷信,包括那些危险度很高的邪教来占据,不如我们为他们提供一种信仰”。吴石芒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把教会的影响力深入到社会的每个层次上,确保未来的帝国在民众的思想领域上保持高度统,一”。 第三百三十一节 要解决的问题 。多禄被吴再?那充满狂想的发言震惊了。直到他停让训伏演讲白多禄才再次开口:“教会真得变得这么强大,你不怕有朝一日执委会会革了教会的命?”世俗权力和宗教权力先合作后相斗的历史,古今中外不乏其例。教会势力过大之后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干涉世俗政权的倾向。穿越者在这方面是有足够的前车之鉴的。文德嗣虽然曾经想过当天使长,但这是在他一人独裁的前提下,搞政教合一自然是有利的做法,在目前的状态下,无论谁当领导都不会喜欢出现一个强大的教团。即使纯属是穿越集团内的合作,第一代穿越者或许能够保持彼此合作的默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元老们传到了第三、第四代人就不能保证了如此强大有力的一个组织的存在,对任何野心家都是有吸引力。“有这个可能吴石芒凝重的点点头”“这里面如何进行平衡和制衡就要靠大家多考虑了“我觉得这事情根本不能这么高调白多禄不觉压低了声音,,“最多只能在“收揽民心,上作点文章,千万不要太凸出教会组织化这块。”吴石芒想了一会,连连点头:,“刷告,我们不要太冒进了他说着信心满满的说,“不过这方面还是很有一番事业可以做得。白多禄出了一身冷汗,想着自己最好还是设法逐步从教会事务中抽身,免得陷入太深了。他想到了何影,“何主任对这事怎么看?”“他最近在搞本地佛教和道教的调研,看看在临高能不能恢复几所寺观出来丰富下百姓的精神生活。没空想这些吴石芒说,“等他回来我们再聚在一起谈拜。伪年年初的日子就在各路人马中的小会中过去了。许多人怀着别样的心情谋划着提案,互相串联和打听消息。单良自从打头搞了一次游行之后一下声望值暴涨由于《临高时报》还要对外发行,所以没有刊载女仆苹命这一事件,但是出了一张详细的内部号外作为替代。单良的大名和模样就这样为全体穿越者所熟悉了。当天单良回到宿舍睡了一觉之后,醒来的时候酒劲过去了,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心里不觉得有些后怕,连着几天一直发虚,总觉得冉耀会带着一群政保总署的人冲进宿舍把他错走,然后被拉去公审枪毙或者更糟糕就此默默无闻的丢在某个屋子里软禁起来。(8 度吧 手机站 wpc)回到电信大楼去匕班的时候小原以为一定会被领导找去谈话,要聆听一番教诲、忠告和警告。没想到李运兴压根没提这事情,大伙还是该干啥干啥,到是绍宗和他聊了不少。单良感到一点安慰群众总体上还是挺认可自己的行动的。随着时间流逝,大家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到了全体大会和女仆分配方案的讨论上去了,女仆革命开始被遗忘,大家看见的他的时候也不再有什么异样的眼光了。政保总署行动队也没在深夜出现在宿舍把他抓走,单良渐渐安心的同时又感到有点失落。难道自己就此偃旗息鼓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单良很清楚,女仆苹命之后,执委会的一干人虽然权势根基不深厚尚不敢对他下手报复,但是自己被排挤出未来的中心权力圈子已经是必然,不仅如此,未来自己的脑袋上肯定会有玻璃天花板。他深思熟虑了几晚之后下了决心。自己不能就此沉默下来一恰恰相反,要不断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才能保证前途。“被遗忘就是死亡单良默默的想着。决定找成默去好好谈谈他和成默之间没多少交情,但是这次游行之后自己面对的问题也是成默要面对的,大家有共同语言。两个人见面之后在文澜河大堤上畅谈了一番,这次谈话之后,单良更坚定了自己要,“从政”的决心既然靠技术上位的道路已经不可能,就只有尽量利用女仆革命的余绪把自己打扮成为民请命的代表了。为此他积极的活动起来,把自己的业余时间全部贡献在“政治活动。中了。马甲主持的全体大会筹委会经过一番整理之后,对第二次全体大会的议题做了一个整理归纳。符合连署要求的提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不少件,但是穿越者中的不少人显然对全体大会应该干什么并不清楚,许多提案实际上是具体的施政措施和计划。法学俱乐部为。众此议题和提案。从某种角度来说都和大会的宗日。出讨论的技术性的细节问题。全体大会的本质是修宪或者明确的说,如何分配权力和利益。而不是讨论下一步攻打哪里,全面接受起威镖局和外派站点如何花钱。会议的目的,在看守内阁的诸人看来无非是两点:一是内部利益分配,二是确定目标纲领。前者安抚好人心,后者激发人心。筹委会讨论下来决定,会议首要的目标,是制订通过一个。“基本法”类似于《宪法》的纲领性文件。法学俱乐部对搞宪法并不陌生,专业方向上也有人是专攻宪法的,不管是照抄还是杂籽各家来个混合版都不成问题。不过马甲从几次和看守内阁会议成员的谈话和文总的只言片语中知道,现有的一班人并不急于制订《宪法》马甲本人也赞同这种思路。《宪法》作为国家的根本法,具有特殊意义和神圣性,一经确定最好不要随便加以修正和改动,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看守内阁也好,法学俱乐部也好,对将来要建立的国家体制到底如何,权力应该怎样分配还谈不上心中有数。贸然制订出部宪法来必然在未来会出现许多不合时宜的问题。所以全体大会筹备委员会总得意见是先搞一个《共同纲领》类的文件,一一明确穿越集团的远期和近期目标。穿越集团政权的组织形式,穿越者地位、穿越者的利益分配方式,权力如何产生。换而言之,就是把游戏规则定下来。有了游戏规则,一切按照规则运行,觉得自己吃亏也好,别人占便宜也好,毕竟这个规则是全体大会决定的,怨不得别人。马甲认为这是最便宜的“维稳”措施。“至于宪法的问题,是长远的大计”马甲说,“我们可以提请新一届政府,专门设立一个宪法小组来负责此事,先进一个长期性的调砰。”筹委会里的法学俱乐部的成员们发出会心的微笑:这宪法的事情没个五年十年不会有结果,大可以安心的慢慢搞“调研”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岗位。其次是明文规定穿越集团和土著的关系,确定体制内的土著的地位。这个问题过去已经引起了法学俱乐部的注意。随着穿越集团的不断膨胀,集团内部吸收的土著成员不断增加,而且也从过去低级的劳工和炮灰上升到下级管理层。“前不久,海军有一批土著授衔当舰长,指挥一条船了。可以预计,不远的将来会有更多的土著参加到穿越政权的各个方面。掌握的权力会愈来愈多,职务愈来愈高。其他没有职务的,只是顶着一个首长的空头衔的穿越众看在眼里会有什么想法?肯定会想日后这些土著是不是反而爬到自己头上?当权的穿越者会不会觉得土著干部听话好用而过桥抽板?我相信有这样想法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姬信说,“如果不给没有职个的普通穿越众一个明确的说法,对土著的忌惮和不信任感就会升级。”“陆军对这方面有很多怨言。”董时叶说,“好些人在陆军只不过是个上尉,海军已经有土著上尉了。要不是执委会过去一直压着投衔和晋升标准,海军的土著军官人数还要多。”“这种想法不光是陆军,很多人都有。”姬信参与过专门的调查,知道有这种忧虑的穿越众不在少数。在这种担心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忧虑。那些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或者占据先机当上领导的穿越众们小会不会因为土著干部“有用”自己“无用”就把他们槟弃掉?这是很多人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第三是机构设置上的改革。照马甲看来,穿越集团目前的政体结构有很大的弊病。关键在于行政机构和权力机构没有分开。所谓的执委会体制只有行政机构,行政机构的领导不仅负责具体行政事务还决定大政方针,实际上是集权原则下的首长负责制。广大穿越众号称是元老,享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实则完全被排斥在决策之外。法学俱乐部的人认为,这种体制虽然在早期有效率高的特点,但是从决策的科学性和权力制衡的角度来说是不合适的。在这样的体制下,权力过于集中,容易产生独裁和的倾向。,f 第三百三十二节 政体架构 六汇领导在车断行政权力又缺少监督的情况下,火然针“甘 ,“特权化”进而独裁化。这种势头在前一阶段表现的特别明显。马甲不认为少数人的小圈子控制权力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形式上起码要尊重下群众的投票权。现在干脆把群众丢到一边去了。在一个社会环境稳定,统治者拥有强大暴力机器的社会里这样做的问题不算太大,对穿越集团这样统治力还很弱需要大家合作才能发展的群体来说就很危险了。 不要说闹出女仆革命这样的运动,只要有人搞非暴力不合作,大规模怠工就够掌权者头疼。 要满足群众的参政议政欲望,就必须有代议机关 元老院、议会、上院,不管叫什么它对维持一个群体的稳定是必须的,绝非简单的摆设。而且提供了一个供大众宣泄和沟通的渠道。前几天的女仆革命很大程度上就是沟通渠道不畅造成的。如果能及时把大众的信息传达到执委会那里,或许这次运动就搞不起来了。 议会掌握大政的决定权,这对权力不断膨胀的行政机关来说是有效的制衡。只要议会没有被架空沦为橡皮图章,行政部门就无法为所欲为。 安熙正在侃侃而谈:代议机关可以说是现代政府的基础。一个成熟的现代政府要有元首、代议机关、行政机关、司法机关这四个。部分。而代议机关是这一切的核心!也是整个政府合法性的基本来源。我提议还是采用议会总理制 “以我们穿越集团的现实情况来看,搞总统制恐怕是行不通董时叶表示赞同,“元首要采用虚个制才行,否则下面的五百众很难会服气。”大家都会担心总统制下的国家元首会不会利用掌握的权力让自己彻底成为独裁者 “我有个想法安熙说。他的建议是虚位元首不妨采用敞开资格,只要是穿越众,不管年龄性别全可以参选作为候选人,也母须获得决对多数,有简单半数通过就算合法。任期短而且有连任限制,这样可以满足下大多数穿越众“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的情绪。大家都过过国家元首的干瘾。 至于国家元首的待遇,不妨定得高些,享再的礼宾等级也是最高。再配合一些特殊的福利。足以吸引许多人对此感兴趣。 “比如战利品可以让他先挑选。阅兵的时候让他喊“同志们辛苦了,之类 “问题是就算一个人只能干一年的话,五百个人全轮到也得五百年。还是有人享受不到 “搞竞选”安熙很会动脑子,“不是大家摸彩或者轮着做。而是实打实的竞选。什么演讲、发宣传单、见面会、贴竞选海报之类的手段全部开放。愿意过这个瘾的,自己掏钱出来竞选,不愿意的就看看投投票好了。也算是一种消遣 倒不如说是一种消耗。马甲虽然对安熙这个人有点鄙视,但是他提出的这个主意是很有建设性。竞选国家元首会大量的消耗穿越众的精力和金钱,还能满足一部分人的虚荣心,从而达到内部“维稳”的作用。真是惠而不费的买卖。 除了缺少必要的机构,现存的体制内还有潜在的一些问题。首先就是执委会中执委的地位。执委会主席这个职务看起来很显赫,却没有明确规定其权限和职责,使得文德嗣看起来只是个会议召集人。他的具体职务似乎只有海军总顾问和造船厂顾问。从某种意义上说,文总在现有体制内是被架空的。 当然,架空并不意味着失去影响力。王洛宾当三亚大区的区长的提名在执委会中顺利通过就很说明问题一谁都知道王洛宾是文总的亲密战友,而王洛宾在。日之后长期是无具体职位的执委,严格说起来只是工能委的顾问而已。这一任命显然有弥补的成分在内。 “所以他辞职的这么干脆利落。”马甲暗暗想,他不知道当天执委会办公楼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执委们出来时候的反应来看,这场运动似乎并不在领导们的意料之外。 把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再一思量,马甲完全明白了:原来女仆革命并不仅仅是女人问题。过去他只是略明略暗的感觉到而已。 怪不得原执委会这干人对筹委会的工作表露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彻底的放权给自己和自己手下的这伙人去干。原来谁也不想在这次机构调整的洗牌中表现出牵涉太深的痕迹,以免将来落下口实。由一个中立的,甚至是参与过“反对派。的马甲来领衔,岂不是可以充分说明执委会诸公的,“大公无私”和“民主”? 这样的话,新的机构如何的设置到是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了。不是简单的把成熟的体制拿出来一抄就完事了。马甲想,现在除了这个不尴不尬,没有具体职权范围的执委会主席的职位之外,最大的隐患是计委作为一个部门来说权力过份大了。它在理论上和其他委员会是平级机构,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计委掌握着物资的分配权和项目审批权,这使得级别上只是执委之一的马千瞩在整个执委会中的发言权大大增强,没有一个部委不是或多或少的受制于计委。别得不说,造办公楼,添置办公设备这些没有计委审批就一概不能立项,也领不到手。 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马千瞩虽然只是计划人民委员,在整个执委会运作中却等于是没有总理名头的总理,计委的工作渐渐超出了它本身的工作范畴。这种状态在短时间内对工作效率提升很大,但是明显不利于团结。从长远看。穿越集团的摊子大了之后,计委的包揽一切的做法必然会造成机构膨胀,降低工作效率。 计委的工作最好要做一定的分解。设置一个政府总理的职位来负责毒体的日常行政事务。筹委会经过讨论决定推荐大会讨论的政体结构采用成芯披二凶“议 理,制度六由今体穿越众组成的示老阮“四堞高权力机构。每年召开一次全体大会,全体大会必须有超过呐%的穿越众出席才算有效。 众人很赞成这个安案,但是也有人表示反对。 “这样未必行得通姬信对他的设想悄声进言。 “你有什么想法?”马甲看着这个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的壮汉。此人的眉宇间总有些许哀愁之色。平日里也不大愿意说话。不过他是法学四家中的华东政法的毕业生,在法学圈子里,门户出身非常要紧。华东政法的法学专业毕业生当然要比扩招之后许多地方大学突击设立的法学专业要含金量高得多。马甲既然是法学俱乐部的头头,自然不能免俗。对他一贯是另眼相看。 “议会制当然不错,可是这里的人事问题恐怕很难平衡。”姬信提醒他。 马甲微微点头。机构设置首先是人事问题,此言不假。他从来没没和法学俱乐部的人细谈过这些问题,姬信现在向他提出这种敏感话题,显然是非常认可自己的领导。这让马甲的感觉变得很好。 “督公要是出头来竞争这个总理的职位的话,他是很有希望当选的姬信说”“问题也就在这:原本他作为计划人民委员已经权势诣天了。现在当总理等于是为他的权力正了名。恐怕有人是不希望这样的。” 马千瞩一年多来主持计委工作,和很多专业口都有紧密的工作联系,花得精力也很多,如果他出马竞选当总理,各个专业口的票十之七八都会投给他。 “的确要顾虑到。你怎么看?。既然对方说了心腹话,马甲也照样表露下诚意。 “行政机构还是采用执委会制度。”姬信提出了他的一个方案。 具体来说,设一个由人组成的执委会。穿越集团的全部行政事务按照条块进行分割由他们分别负责。每名执行委员负责一块。其中一人为执委会主席负责总体,地位相当于国家元首。 各专业部委的人民委员在召开执委会扩大会议的时候可以列席会议,但是没有表决权。 “至于这块如何划分,可以慢慢讨论决定。怎么分问题都不会大。如果觉得口块划 分不够,可以划分成。块或者块,执委也相应扩大到。人、人。采取这个架构的最大好处是可以避免某个部委形成家独大的局面。也不会出现一个强力领袖 这样一来,执委会虽然依旧设置执委会主席这样的职务,也可以新设一个总理的职位。但是在整体架构上这个人的地位是平等的,只是在排位上有先后。执委会主席领导其他委员,排位居于第一,但是在决策方面同样受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制约。 “这不成了政治局模板了吗?九常委制。” “的确是借鉴了这个体制”。姬信说。“不过这样似乎容易平衡一点。突出集体领导制。不然真闹出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就难看了。” “有道理。集体领导总是不错的马甲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你赶快组织大家完善细化下,马上写提案发出去!” 除了这个新版口执委制的提案,筹委会还准备了其他几个方案一包括传统型的议会总理制 一起提交供全体穿越众讨论,开大会的时候再进行投票做决定。 除此总体机构设置之外,马甲认为穿越集团现阶段的暴力机关存在很大的问题。眼下表露的有限,长期看来后果很严重。 内务委员会统管除了军队之外的一切暴力机构。 内务委员会名义上下辖多个部门,涵盖了专政机关的方方面面。实际操作上因为限于人手,大多数机构是几块牌子一套班子在运作,政保总署实际上包揽了一切,治安、政保、反特、审查、保密监甚至插手到原来不在其范围内的情报领域,而情报委员会没有一个专业搜集情报的班子,主要靠几个驻外站亦商亦谍的搜集情报,除了搞搞情报分析和从故纸堆里搜索信息编写历史参考之外,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内务委员会的工作独立性强,又有所谓的“保密性”除了执委会之外,冉耀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小也用不着搞政务公开。这种缺少制约和监督,权力高度集中化、神秘化的暴力机构很容易搞出“特务政治”来。甚至滋生出一种不讲原则只谈敌我的“残酷斗争。倾向来一独孤求婚要进百仞城镇暴很大程度上就体现了这种思维模式。 马甲对冉耀、慕敏这样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第一是他们的基本人品没问题,没有极权倾向,其次有职业素养的人在其中浸淫的久了,见多识广,知道手中工具的危害性。但是内务委员会里也充斥了许多仅仅是喜欢“肃反间谍反特”之类词汇就进入这个领域的业余爱好者们。他们读了大量这类书籍,满脑子都是是是而非的概念,不少人还是极权主义的崇拜者,非常危险的崇拜贝利亚和希姆莱这类人物。随着机构逐步扩大,这批人一旦掌握内务委员会各部门的权力的时候就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实操作中,暴力专政机关往往采用叠床架屋,互相牵制的手段来进行制衡,马甲认为,至少应该对内务人民委员的权力进行一次分割,设置多个不同暴力机关,避免一家总览情报、治安和内保的大权。内务人民委员这个。在苏联曾经闻风丧胆的职务最好不要授予穿越集团中的任何人。 “我看可以撤销内务委员会,其职能由执委中设置一人分管。原来隶属于内务委员会的各个部门各自独立出来,不再有互相的隶属关系。”董时叶说。 ech 处于关闭状态。d 第三百三十三节 海陆军和驻外站 二后是陆海军的问题 不管是陆军怀是海军,都凡经细珑缪 强烈的团体意识。海陆之争初见端倪。 在资源分配和征兵问题上,双方的矛盾虽然没有公开化,但是私底下的抱怨并不罕见。 “我看现在陆海军的状况有点象小日本的意思董时叶说,“双方谁也不买账,还经常要取笑对方。” “为了海军的海兵队的事情,陆军吃醋已经很久了有人想了起来。 “没事,大不了陆军搞个陆军海战队就平衡了。” 大家顿时笑了起来。马甲没有好气的说道:“这没什么好笑的,现在摊子就这么点还要互相争风吃醋,以后摊子一大还不得闹成窝里反。难道非要陆军的螺帽向左拧,海军的向右拧才算是平衡?” “我想不至于姬信说”“我们这里的陆海军和小日本的不一样一自己没生产力,影响力也装备补给全依赖工能委。工能委的人肯定不会迎合他们干出这么脑残的事情来。” 如果仅仅是意气之争也还算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但是法学俱乐部的人知道,陆海军内部的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要不是有两军有何鸣、陈海阳、明秋一干传统型职业军人的镇场,恐怕内部的问题只会闹得更大。 魏爱文和张抬林搞青年耸官俱乐部的事情,并不想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神秘,只要稍稍有心,或者和陆军关系较为接近的穿越众都知道有这码事。显然政保总署和执委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至于他们为什么迄今为止毫无反应,这是马甲觉得很迷惑的事情。许多知情人把它视作一种军迷的游戏。但是马甲不这么看一这里包含着危险的气味。青年军官、少壮派军官的小集团从来就是军队的不稳定因素。即使它们的宗旨是精忠报国也是一样 甚至更危险。 军队中要严格禁止结社。就算这样的小团体不搞叛乱之类的事情,闹成“巴登一巴登”集团,搞出“下克上”的把戏来对穿越集团来说也是很恐怖的。这些所谓“青年军官,小现在大多是第一线的带兵军官。手下有一批基本人马。将来军队的规模扩大之后。现在的军士和士兵大多数要走上领导岗位,到时候这个现在看起来不值一提,甚至有点可笑的“青年军官俱乐部就会成为内部的巨大隐患。 马甲想,军队必须决对不得过问政治如果可能,要录夺军队中现役士兵和军官的选举权,使这个庞大的社会集团不能影响政局。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大问题,马甲认为现在最大的危险是陆海军中的不少军官们都在企图通过在执委会中寻找支持者的方式来争取增强本军种的发言权。而执委们明显对军种有自己的偏好,文德嗣喜欢海军,头顶海军总顾问的头衔,鉴于他对风帆时代海军技术战术的深度了解,他在海军颇有些威信。而马千瞩的参谋总长在海军基本上插不上话 当初他搞军队基本建设的时候显然插手不到专业性很强的海军上去。 这两个人最好能不再插手军队的事务。马千瞩以计戈人民委员的职务兼任总参谋长,等于军政两权一起抓。就算他是赤胆忠心为了穿越集团,这份权力的诱惑也实在可怕。而文德嗣以全集团领袖的身份垂青海军,其危险程度一点也不比督公 不过。原则说起来容易,怎么把这个意思妥善的传达给他们是个。问题。马甲可不想自己弹心竭力的为穿越集团的前途考虑,最终闹个四面不讨好的下场。 各方面都在蝉精竭虑的为这次权力架构重组的开会讨论、互相接触、试探和谈判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对此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这批称之为“逍遥派。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常师德的艳遇更让人感兴趣以至于常师德刚从雷州回来一到博铺消息就传开了。于是码头和沿路都有许多穿越者在围观这个头发变得很长,皮肤黝黑的胖子。闹得常师德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是不是长得很帅?。卓师德莫名其妙的问和他一起回来开会的谋天雄 文同留守雷州,他按照筹委会的要求签署了一张全权委托书,承认常师德是他的全权代表,可以行使他的表决权。 “他们是在想你身体的某个器官。”谋天雄忍俊不住”“老常啊,这下你可出了大名了 就算是执委会二级头目也不见得人人都有你的知名度 “要在另一个时空当然不会,眼下就不一样了。你应对质询的腹稿打好了没有?。 “多大的事,还打腹稿。”常师德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二谋天雄和常师德迅速的躲进了博铺为驻外派遣人员准备的专用检瘦营 对外的名称是办公厅第一招待所。这是个面积不大很舒适的中西合璧式的院子。里面按照现代模式造了一栋小楼,有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院子里点缀了花草树木。生活起居上由办公厅派专人负责照料,相当的周到。在他们正式参加大会前就住在这个单独的院子里。 常师德一行人刚进了院子就被几个穿着简朴的,束着围裙,说着奇怪口音的普通话的小姑娘围了起来,替他提箱子,掸衣服,又领他们去自己的房间。这点服侍对已经被阿朱她们几个惯坏了的常师德来说不值一提,不过办公厅对大家的关怀还是让驻外人员很感动。 房间是俩人一间,打扫的窗明几净,被褥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角的清新气味,白木胚桌上一个洪武釉里红的花瓶插着一束玫瑰。这是示范农庄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 至于花种是来自某个具有浪漫情怀的穿越众。墙上还挂着山水画,布置的雅洁大方。 “首长,这是你们的房间”。女服务员微笑着把钥匙递给常师德,“4点以后大夫会过来给首长检查身体 服务员走了之后,常师德把身上的明人衣服卸了下来 没了女人的服侍,他发觉自己连脱衣服都不会了。费了好一会才把衣服脱掉,换上箱子里的作服。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常师德忽然觉得很不自在。这感觉有点象当初才穿上明代人衣服的时候。 “怎么?不习惯了 一会服务员又送来了热水瓶和茶杯茶叶。现在要洗澡还没有热水 得到晚上才有。两人先泡了茶对坐着喝了起来。 “萧子山这个人想到真周到常师德惬意的喝了口热茶,觉得很受欺 “这也算是一种策略。”谋天雄嘿嘿的笑了笑”“你说要是新一届执委会改选的时候,他这个办公厅主任还能不能做下去?” “肯定能了常师德大大咧咧的说”“我一定投他一票。不过一天到晚管吃喝拉撒也够麻烦的 “人不在要害岗位上争,就把定了这个办公厅主任”谋天雄把嘴里的茶叶吐了出去,“要民意有民意,又不容易得罪人。” “要我就不愿意,无聊死了常师德说,“再说就管点庶务,瞧着也没出息。我以前就瞧不上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忙忙碌碌尽干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这可不一定。那得煮是什么样的级别。要说是一般企业机关里的办公室主任的确有点没劲 可是办公厅,嘿嘿,这个职分可不低啊。接触的是权力的核心,潜在的影响力是很大的。这么轻轻松松混个中央领导,你说值得不值得?” 谋天雄说着,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从窗户里看出去,是郭逸在和服务员说话。 “原来是小郭谋天雄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了一声。 “小郭不是不算穿越众吗?怎么也来开会 “身份问题这次大会上肯定要解决谋天雄随口说,“人在广州站干得可是风生水起。”他说着喝了口茶”“要是这样还不能转正,这穿越集团可就没劲了 又回到老路上去了。” 外派人员陆续的抵达了。广州站的人先期一步住了进来。广州回来的代表是严茂达、郭逸和孟贤。派往甲子煤矿的汤梦龙因为矿场开工不久许多事情还有待进一步完善,没有回来参加会议。林亿光也推脱琼山的情报工作百废待兴,需要自己亲自抓,没回来。 当晚,严茂达和孟贤就拜访了常师德等人,就早先的密码信中提及的内容进行了一次深入广泛的会谈。双方商定:在大会上共进退,一定要把外派站在资金和人力方面应有的权力争取下来。这不仅是个人享受问题,更牵涉到如何更好的开展工作上。双方还就两个站之间更好的开展协作进行了一些讨论。严茂达和孟贤对合作事宜尤为热衷。d 第三百三十四节 广雷合流 ,浏世目前在广州站的分,是辛持紫珍斋众个珠尝玩器 珍斋的业务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规,不仅产销两旺,在吸纳存款方面做得很好。他渐渐得变得无所作为了,身为一个前珠宝公司经理,他显然不打算只在新时空里只是简单的重复自己过去的职业。就算是为了找消遣也得给自己找个新的项目。 而孟贤又是另外一种思路。广州站和高举的贸易也给广州站带来了大量的现金,这些现金中的大部分被投入市场重新用来购买各种临高继续的物资和人力,剩下的不可避免的沉淀下来。这给孟贤主持的德隆银行广州分行带来了相当充裕的现金存款。 持有大量的现金当然是好事,但是存款放彤良行里是不会自动增值的,必须放出去赚取利润。中国传统的信贷业,孟贤不敢随便插手水实在太深,而且里面的传统商业规矩不是他这个外行人能搞得懂的。 迄今为止,德隆广州分行庞大的存款中只有一部分贷了出去。借款人基本上是从高举的路线上来得。虽然借款有一定的保证,孟贤却觉得借贷的规模还是太能贷出去的款子只有现金储备的力%不到。 而雷州站在,“糖业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对现金的巨大需求让孟贤的注意力转向了雷州糖业公司这块市场。 糖业对流动资金的需求是惊人的。不仅在榨季的收购资金上,在甘蔗种植领域上投入的资金也是很大得。雷州糖业公司除了自己掌握了一部分的甘蔗庄之外,正在逐步推广甘蔗种植组合。在这个组合中,向甘蔗农发放小额的贷款支持增产的必要手段。而且每个甘蔗农需要的款项和天地会在临高搞得小额贷款相比要大得多。不仅在金额上数字很大,操作流程也相当的繁琐。雷州站的几个人都视为畏途。 双方就资金问题上一拍即合,孟贤建议由广州德隆分行在雷州设立一个办事处,专门负责向当地的甘蔗农发放贷款。 “办事人员不用担心,就算临高一时半会提供不了足够的人员,我在广州本地开个培班也没问题小额贷款的贷款员不需要多少高深的金融知识孟贤包拍胸脯。 “这事情财金委会批准哟 ” “程栋不会不批准的。雷州这地方有点特殊,现金流是爆发性起落的,大涨大跌,根本没有多少业务好做。专门设一个银行,派驻个金融人才他还不舍得。我们广州分行来设办事处,搞点小业务支持生产他肯定同意。” 对于常师德来说,广州是雷州糖的主要销售市场,不管是内销还是外销,和广州站的紧密合作都是必须得。雷州毕竟是个小地方,在很多方面需要依赖广州站的支持。广州站在雷州糖业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强大的资金调度能力让常师德和文同刮目相看。 “人真怎么管理?” “总体上归你们管理,因为都是土著,得我们自己人看着点孟贤说,“至于业务,让土著专业人才自己管理 总要有这一天的。 “他们能行吗?” “哈哈,我觉得这点大可不必担心严茂达笑了”“你还真以为我们比土著优越吗?”他指着自己,“要不是我们有临高这个现代工业科技体系的支援,我们给土著卖了大概还帮人家数钱呢。” “我就怕他们不懂小 “放心好了,土著在学习和认知能力上不比我们差。说不定还比我们中的某些人要强得多 第二个小合作事项是关于在越南做买卖的。雷州糖业公司开拓了糖米交易路线,不但消化了大量的食糖,还从越南得到了稳定充足的大米供应。穿越集团从此摆脱了粮食供应不足的危险。为大规模的移民和金融稳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就这点来说,常师德的功劳在穿越众当中也堪称数一数二的了。 雷州的糖米交易引起了广州站的极大兴趣,特别是严茂达。既然雷州的糖能够在越南找到很好的销路,那么临高向广州提供的轻工业部生产的种类不断增加的商品也能找到市场。比如说他们的传统拳头商品镜子 显然越南也是有有钱人的,从常师德那里他听说过武玉甲的事情。这么个大庄园主买不起一面镜子是不可能的,不仅买得起,说不定还能多买几面。 而广州本地制造的各种手工业产品在这个市场上应该也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二,支付年段,用大米或者女人都好 听说越南贯就刀甘甘”例严重失调。就算这是毫无科学道理的胡说八道,越南的南北朝打了这么多年,死掉的青壮男人也不会少,女人必然是多得。 但是广州离开越南实在远了点。相比之下雷州就很近,海路过去一二天就到,还有现成的商业渠道。这都是可以利用的优势。 因此在严茂达的提议下,双方达成了共同组建一家时越南贸易的公司的协议。进行对越贸易。公司驻地设在雷州,除了食糖和朗姆酒之外的贸易用货物和公司所需的流动资金由广州站负责提供。雷州站提供场地和基本人员。具体的经营活动由严茂达负责, “老谋!你来当这个越南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怎么样?”严茂达提议,“我没法常驻雷州的,雷州的一摊子事情需要有个人管理。” “我是搞情报的,再搞贸易有点超范围了吧。”谋天雄谨慎的表示反对,“再说我原来的本行也不是干商业。” “我看没所谓,你是乘便的事情,只要把对越贸易公司的摊子看好管理好就是,做买卖的事情由我来干。”严茂达鼓动他,“顺便不还能搞点越南的情报。” 这个提议有点打动了他。不过他还是很犹豫:“我想想看吧。真要做了这事情,我就掩护身份就变了。我是希望自己能用一个比较低的社会身份来搞情报工作。” “要是还要搞对越情报工作的话,我们最好再能添一二个同志,不然人手有点紧张。”常师德说。“你不可能天天在雷州,我还有糖业协会和糖业组合上的一摊子事情,没专人的话怕出漏洞。” “这事情容易,现在没有具体职位的同志还有不少,能外派还不一个个乐得屁颠颠的。”严茂达有点轻蔑的说,“你看好了,要有消息放出去之后,恐怕这里的门槛都要被毛遂自荐的人踩断了。” “外派有一定的风险,何况还要去越南贸导 “哈哈,去越南贸易就有随便买越南妹子的机会,你说这些人愿意不愿意?”严茂达拍了下常师德的肩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得,多少人嘴里对你口诛笔伐,心里巴望着做常师德第二呢。” “嘿嘿嘿嘿。”常师德有点尴尬的笑了,“要这样的话我觉得要贝凯就好了。他和我们一起去过越南。人不错,另外就是张大疤拉 这老海盗会说越南话。” “如果可能,在越南也设置一个据点就好了。”严茂达野心勃勃,“听于鄂水说,越南这会是南北朝,对军火需求很大,葡萄牙人和荷兰人都在里面插手,我们也该去插一脚,争取乘火打劫订几个不平等条约。” “第一个就该把武玉甲给干掉。”常师德对当初的“卖糖受辱”耿耿于怀。 武玉甲彻底的砸烂了他的主角光环。这个仇非报不可。 郭逸在整个会谈中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严茂达征求他意见的时候表示同意。广州和雷州的联合经营在他看来是有必要的,但是他心里也存在疑虑,这样的联营会不会引起执委会的猜忌?现在外派站已经树大招风了,再搞这样的联营就算执委会能同意,集团内部的舆论也不会轻易放过。 “应该做一次公关活动。”郭逸沉吟着说,“现在外派站的形象不大好。” “没看到临高的工业体系是靠着我们外派站的努力才能正常运转的。”严茂达同感,“没有外派站源源不断的供应人力和物资,这里的机器根本就运转不起来” “大家一天到晚就知道我们搞了几个女人了 多大的事揪着不放。”常师德骂骂咧咧,“我们容易吗?为了给穿越集团赚钱当初几百个暴民在外面要拿刀砍我们的事情就没人提了!” “这事要找丁丁谈谈。”孟贤提议,“请他搞几个专项报道,把驻外站的事情写一写,让大家看看我们也很不容易的,并不是一天到晚搞女人喝酒出去胡说八道一阵就能把事情搞定了。” “《临高时报》?”严茂达一晒,“群众现在对这报纸和他本人的态度都不怎么样 我看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个大洋马女友他能随便上招来了嫉恨。”女仆革命的很多细节,广州站都通过各种渠道掌握到了。d 第三百三十五节 马甲议事规则 骂归骂,报纸不怀是临高的众里唯的媒体吗。”萧刃渊六“起码作为消遣读物来说还是有市场的。既然有一定的影响力就有用。” “找几个笔杆子,给他们挑几个高质量的妞,让他们把广州、雷州的事迹好好写写,有助于改善驻外站的公众形象。”严茂达说着,外面开始下雨了,雨水冲刷着玻璃,外面一片模糊。风把一扇虚掩的窗户吹开了。谋天雄站了起来把窗户关好,然后出其不意的突然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再仔细听听,他模模糊糊的可以听到楼下的女服务员们边干活边说笑的声音。 郭逸的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严茂达却毫不在意:“老谋,别疑神疑鬼的,我们谈得是光明正大的事情,难道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天到晚败坏我们驻外站对执委会有利吗?” 谋天雄没搭话,又回过来坐了下来。关于请笔杆子,搞公关活动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一天按照西历正是 西年的,月口日,广州一雷州利益集团就在这一天正式成型了,这个集团日后经过演变成元老院中的重要政治派别“广雷派” 经过筹委会弹精竭虑的思量,第二次穿越者全体大会终于在 晒年的,月出日“胜利召开”了。会场选在了百仞城内的露天电影院,按照开会的需要进行了简单的布置。穿越众们坐在贝壳形的观众席上。舞台上没有按照传统习惯设置主席台座位,只设一张安装了扩音器的发言桌 没有座位。用意是压缩发言时间,避免无意义的长篇大论。 在这张发言台的正对面,是会议主持人和记录员的席位,另有若干空座位,安装着扩音设备,这是用来质询的时候用得。 筹委会的坐在主席台的侧面,负责全部的会务工作。这次因为涉及到穿越众的内部矛盾和利益纠葛,政保总署对百仞城内进行了清场处理,所有的土著,不管为穿越集团服务多久,关系多亲密,全部被暂时清理出城去。 经过大会筹委会的统计清点,除去已经死亡的2人,现存活的包括儿童在内全部穿越众共计引3人,非正式穿越众一意外卷入的和被拐骗绑架来的:8人。这8人就是明家的四口人,郭逸,作的两个特工和被北美分舵的人绑架来的门多萨小姐。 这盛 人中。筹委会规定随父母来的少年儿童虽然享有其父母同等的权力和收益,但是在侣周岁之前不享有提案权和投票权,也无需参加会议。不过只要其父母同意并施加必要的监护即可参加会议旁听。 因为会期长达数天,即使在临高本地许多要害部门也不能无人值守。按照第一次全体大会通过的决议,召开全体大会必须有超过田名的穿越众参与会议才算有效。所以在会议前,除了那些不便回来的驻外人员向自己信得过的人提供投权书委托他们参加会议之外,各部门还排列出一张会议期间的值守人员名单,这批人先册集合起来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就会议上的各项议题和提案进行了一番讨论,然后根据彼此的政见锲合程度自由组合成十人选举小组。选出一名代表参加会议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种代表是没有投票权的,马甲认为只要人在临高,完全可以会议之后再投票 开会必然是有纪要的,结束之后看了纪要再决定投票也没问题。无非是开票结果延迟几小时出来而已。 会议对各项议题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投票。 为此筹备会议上已经选出了一个监票小组负责监督投票和计票。 每次投票的有效票数必须是参加会议人员的呐以上,一般的议案采用简单多数原则,只要赞成票超过引%即算通过,人事选举和重大决策采用绝对多数通过原则。 马甲花费精力最多的,还是在制订会议规则上。所谓全体大会在本质上就是议会,而这个议会该如何来开会确保讨论的质量,全体穿越众大约没有一个。人是有经验的。 马甲见多了国人讨论问题时候的各种表现:要么是漫无边际的跑题,讨论言不及义;要么“一言堂”话语权被领导、专家和话多的人垄断;要么就是讨论很热烈,始终没结果。要么就是野蛮讨论”抓住别人言语中的一个词或者漏洞不放,进行人身攻击。 当然,这和所谓国人的国民性没有多大关系,早年的欧美议会,类似的问题一样普遍存在。以至于英国议会要立法禁止议员携带武器进入会场,以免政见不同拔刀相见。要解决这些弊病就得建立一套完整有效的会议规则制度。马甲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要引入《罗伯特议事规则》,这是源自英国议会规则的会议规则,在欧美国家的使用的非常广泛。更重要的是国内也有很多企业或多或少采用了这种规则,有一定的普及应用基础。 罗伯特规则有一整套避免野蛮讨论的方法:它规定主持人人有机会发言,并且规定了每人的发言次数;它要求辩论双方发言前举手起立,向主持人陈述,而不得互相质疑。规则还禁止延堂脱时、强行要求发言和在别人发言之时插嘴。 公开讨论问题的时候,只要不是橡皮图章式的议会就不会显得很和谐很团结,唇枪舌剑是起码的小个别水平较低的议会还要为政见言论动手。至于国人,现实中马甲没有见过多少激烈的辩论场面,但是昭上的讨论他是见识过的 现实中不敢表露的恶毒和尖酸刻薄全部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喷薄而出。 可以想象,在目前这个穿越众差不多是毫无顾忌的新时空里,一场公开大讨论会演变成什么。如果没有一套硬性规则加以限制,马甲毫不怀疑会出现野蛮讨论的场面,人身攻击,问候人祖宗直到大打出手恐怕是常见的戏码。 为了避免野蛮讨论,议事规则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是,不能以道德的名义去怀疑别人的动机。 这背后有一套专门的理论:一来动机不可证实;二来会议要审议的是某件事情,不是某个人,对动机的怀疑和揭露是对议题的偏移;第三,利己是人类共性,在不损害他人的前提下,追求利益最大化并不为过。 马甲认为这是临高元老院开会必须最关注的一点,其他诸如开会的时候跑题,虽然很严重,但是并不致命。至于会议上最容易出现的领导专家“一言堂”众人随大流、“打酱油抱粗腿”的现象在本时空的政治格局还没有确立之前是不会流行的 没有危险的前提下争夺利益是人人都乐意做得事情。 正因为权力的格局还没有确立,及时的把一套制度贯彻下去才能充分保证穿越集团内部的民主。等到权力架构稳定下来,既得利益团体壮大,再想搞这套就会很困难。到时候不采丹暴力手段恐怕是无法让既得利益团体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得小而内部使用暴力就是覆灭的开始。 但是《罗伯特议事规则》全书的中文版有近沏页,是部不折不扣的大部头书,里面牵涉的内容非常广泛。规则定得太多太复杂了,别说与会者没兴趣遵循,就是主持会议的人大概也记不全。必须加以简化适应环境。 筹委会经过讨论之后,把这个议事规则简化为一整套简便的会议规则,后来这套规则被称为《马甲议卓规则》,在此规则 首先是会议设有主持人,这个主持人专门负责宣布会议制度、维持会场秩序、执行会议流程,同时发配发言权 这是会议主持人最重要的权力之一。所有与会者发言前必须举手,不管是谁也不允许随意来一句“我先谈一谈此事的意义”或者“我再补充几点”之类的插。谁先举手谁优先发言,但是发言者必须得到会议主持人的允许之后才能发言。 发言的时候必须起立走到发言席旁发言,否则发言一概无效。每人每次发言时间不超妇分钟,计时从刨氐达发言席开始。但是从他得到发言允许到发言结束总得时间必须在3分钟之内 马甲做了精确的测算:一个与会者从会场最远的座位走到发言席上,正常步速大约4渺就能走完。以免有人利用这段路程拖延会议时间。 时间一到会议主持人有权立刻打断发言。主持人一旦打断发言,发言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不得霸占讲台或者在发言席上继续发言。超时发言一概无效。为了确保这个规定的有效性,发言席上的话筒有一个,开关被连接在会议主持席上,主持人可以随时关闭这个话筒的扩音器。d 第三百三十六节 运用新规则的大会 防止有人对某个议案采用胡搅蛮缠的方式进行拖延规则规定对一件议案的发言每人不超过2次。较为激烈复杂的问题,可以临时调整次数。但是最多不超过3次。一但会议对议案做出了决议,本次会议上不许再要复提案,包括性质相同的类似提案。 穿越集团有五百多号人,较为热点的议题必然会有许多人要求发言,即使限制了发言时间和次数,整个会议也会被拖得很长。为了克服这点,马甲决定暂时采用根据附议人数多少按比例规定发言人数的方式。即根据一个议案进入讨论时的附议人数来决定发言人有多少。附议者愈多,可就这个。议案发言的人数也就相应增加,其中正反方各一半。 发言人在发言时候必须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场是“赞成”或者“反对”然后说明理由。不得用含糊的两面派语句或者暗示自己立场的词汇。此类发言一概视为无效并且由会议主持人即刻中止。准备就议案弃权的人不许发言,以免浪费时间。 发言人在阐述的时候只许对会议主持人说话,持有不同意见者之间避免直接面对面的发言,以避免言语冲突。发言过程中绝对禁止人身攻击 人身攻击者一律逐出会场,也不许在发言中对他人发言中的逻辑漏洞和错误进行针对性攻击,所有的发言必须围绕议案本身进行。这点是马甲特别在会议规章中说明的,确保在任何时候只许就事论事,以避免意气用事。 在发言人进行发言的时候,在座的人不许在座位上插话,也不许随意打断发言人的发言 防止有人利用言语暴力扰乱会场。 对此马甲制订了严厉的会场纪律:随意在座个上插话或者大声评论影响到会议秩序的一次警告;二次逐出场一天,三次累犯取消本次大会的代表资格。 由于会议主持人有主导会议进程的权力,所以在罗伯特议事规则里的主持人是不发表个人意见的,如果不影响结果,甚至不用参加表决。马甲也一样照办,在规章中明确规定:会议的主持人在主持期间不得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总结别人的发言。只要有可能,会议主持人就不参加动议表决,要参加的,必须最后一个表态。 至于不做总结发言则是马甲对国人开会习惯的一种校正。但凡国人开会,习惯上领导主持会议,最后要做总结性的发言。这个总结看似是归纳大家的意见,本质上是一种“定性”结论。所以很多会议讨论来讨论去,与会者说得全是模棱两可的话,原因就在于此 无论你说多少,都拗不过最后的定性。 一旦总结定性,等于是变相指定了与会者的投票,与会者会自觉或者不自觉的按照定性的结果去投票。最后就会形成一边到“全体通过”的局面。所以马甲的议事规章里特别注明:会议主持人不得进行总结,与会者 无论是谁,也不得进行所谓的“总结” 为了充分体现会议主持人能的均衡。因此主持人要尽可能让意见相反的双方轮流得到发言机会,以保持平衡。当然这在具体执行上要有一定的细节支撑。马甲打算采取的办法是开始讨论前由申请发言人先递交纸条,纸条上只写座位号和对动议的态度:赞成或者反对。再根据动议的重要性和会议的时间,安排双方等同人数进行交替发言。 只有主持人可以提请表决,而表决必须等到发言次数都已用尽或者没有人再想再发言的时候才能提请表决。会议主持人如果有投票权在公开表决中必须是最后一个投票。以免其态度影响其他与会者。无记名投票不受此限制。在公开表决时,由赞成一方先举手,反对的后举手。弃权方无需举毛 最后。针对整个会议准备期间提案的混乱不规范状况,马甲按照罗伯特议事规则制订了标准化的提案模式。 在罗伯特议事规则中有“动议”一词,指的是提出的议题要包括时间、地点、人物、方法、效果和资金来源等六要素,而非一个空洞的大话题。 提案第一要有针对性:比如大家最为关心的女人问题。不能简单的提案说:“群众性生活缺乏,非常的苦闷,士气低落,希望解决。”这样的动议过于空泛,属于只提问不回答。动议要讲明白如何来解决这个甲认为目前穿越众们还没有认识到汝点,提意见、“哎眉旧怪话、发牢骚的人多,切实的去想如何解决问题的人少。他希望通过这个提案模式能改变这种状况。 第二是提案要有建设性。防止类似的提案反复出现,浪费时间和精力。一个议题表决结束之后,在一段时间内不许重新提案。比如女仆的问题,一旦看守内阁提出的解决方案得到通过,一年之内不再接受类似的提案。 这套规则经过筹委会内部审议之后又送交过看守内阁审议。内阁成员对此没有异议。只有临时总理萧子山对其中的某些部分提出了疑问: “你这些强制性的规定大家会遵守吗?”萧子山想,这套规则得靠什么来执行下去呢?穿越众到了新时空秉承就是全体穿越众一律平等的观念,要强制某些事情一定得有足够的理由和手段。 “当然要靠大家自己当家作主的意识”马甲说,“如果群众愿意切实的维护自己的利益,是不会不遵守的,不仅自己会遵守,还会迫使少数企图不遵守的人来遵守。要是有人肆意破坏规则,大家或者怕引火烧身或者碍于面子视而不见的话,那么这个团体也就快完了。” “那就需要有一批专门的人员来维护规则。”萧子山想要不让特侦队来执行?说起来特侦队在穿越集团的武装力量序列中有一点“近卫军”的味道。独孤求婚事件中他们的表现也充分说明这是一支可以信赖纪律严明的力量。 特侦队的人马即可靠,又有威慑力,而且地位比较超然。特侦队编制在陆军,实则一贯是执委会垂直领导,陆军对特侦队没有什么影响力。而且这支队伍是现阶段穿越众比例最高的武装力量。 马甲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绝对不能让暴力机关插手。”马甲警告道,“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这件事情就由我们法学俱乐部来负责好了。”马甲当仁不让的主动请缨,“法律就是维护秩序而存在的。为此我们可以牺牲自己的表决权,以充分说明我们 “这个不合适吧?”萧子山知道这是穿越众最重要的政治权力。 “没关系,为了建立稳定的秩序体系,这点牺牲是完全值得的。”马甲说得很是崇高,满面的光辉让萧子山肃然起敬。 马甲提出由参加筹委会工作的法学俱乐部成员中选取四人,再提前从普通穿越众中采用自愿报名,公开表决的方式产生四人。加上他作为会议主持人一共九人担任会议的监委。这九人除了无记名投票之外。在公开表决中不投票。 监委的任务是在大会进行的同时对会议秩序随时进行监督,纠正任何违反会议规则的行为。任期到会议结束时为止。 为了让大家充分领会议事规则的精神,萧子山关照周洞天把议事规则印刷劝份,做到人手一张。 《议事规则》还被刊登在《临高时报》上,发布在内部,甚至张贴到了穿越众们经常出没的地点,包括宿舍和公共娱乐室内。使大家有时间充分的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在看守内阁的支持下,马甲还专门组织了法学俱乐部的几个人进行宣讲,用模拟会议的方式来进行直观的说明。 此时进入会场的穿越众们,大多手里都拿着这份新鲜出炉的《议事规则》,不时还引起一阵的讨论。 看守内阁的成员们,全都不引人注目的落座在分散的座位上,除了萧子山,他作为看守内阁的总理,和筹委会的人坐在一起。他满脸微笑,似乎这是件令人愉快的盛事。马甲作为筹委会的主任,理所当然的当上了会议主持人。为了准备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安熙亲自跑了趟县城,在润世堂配了几服专门润肺清咽的中药亲自熬好了装在保温壶里带到会场来,准备给马甲润喉用。 大会召开的很顺利。大会的第一个议题是对马甲制订的大会议事规则的确认,提案很容易就通过了,除了有人提出了几个细节上的疑问马甲一一作了详细回答之后就表决通过了。议事规则这种事情,马甲的这个看上去还算合情合理,也容易明白。再说大家也提不出更高明的议事规则了。d 第三百三十七节 共同纲领元老们 么;来就文德嗣的《 馏,胸第一届穿越者全体大会城什不员会工作报告》和马千瞩的《计哉人民委员会,汹工作报告》进行审议。因为两篇报告加起来很长,全文将近十五万字,而且已经全文刊载在昭上好多天了,所以不再在大会上重新读一遍,直接进入到讨论审议阶段。发言的人不多,大概是因为报告太长,涉及的面很广。一般人也很少会乐于去仔细看。提出批评意见的主要集中在执委会对普通穿越众生活关心不够,长期忽视群众的性需求和干部任用体制不透明上。 马甲注意了下。单良居然没有跳出来发言,而当初游行的时候上串下跳最起劲的几个:成默、孙立等人全没有起来发言。 奇怪,难道他们迅准备着后手,准备在关键的时候来个会心一击?马甲一边主持会议一边心生警慢。 不过,就发言的内容来看,显然绝大多数穿越众没有看过这两份至关重要的《工作报告》 至少没有认真得看过。发言人的提出的问题还是自己感性思维下的产物。马甲看得直摇头:这一伙人要搞议会斗争还真是太嫩了。 发言人连置疑的对象的基本资料也没掌握,凭着自己看到的一点,甚至是道听途说的内容来谈,完全凭着自我感觉在“脑补”以这样的置疑能产生效力才怪。民主这词人人会说,到底怎么进行民主看来大家还是没概念。 进入公开表决之后,这两个,报告以绝对多数的赞成通过了。马甲想这也在意料之中:不需要罗列多少数字。临高工农业和各项建设的一日千里的发展现状大家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置疑旧执委会的工作能力,也没有人能否认他们的业绩。实际上大家最害怕的是这繁荣会和自己无关。换界之后新一届执委如何让大家能感受到“共同利益”这才是最要紧的。 第一天的会议里大多是行政事务性的议题,没多少争论的成分在内。也很少牵涉到大家关心的热点问题。基本上是属于”走程序”的议案,马甲意图先让大家熟悉熟悉议事的方式。也便于随时纠正。 马甲和法学俱乐部的人搞出来的议事规则在实际运用中也磕磕绊绊的开始行进了。 第二天。会议进入到与会者较为关切的问题上,首先是对《共同纲领》的审议。共同纲领在现阶段的穿越集团内相当于宪法的地位。 法学俱乐部为了修订这部共同纲领,在兼顾筹委会工作的同时还组建了一个专门小组负责此事小组内部又分成政治法律、财政经济、军事外交、文化教育等小组进行专门论证,参加论证的除了法学俱乐部的成员之外,还专门请来的各界的专业人士在论证会上发表意见。专业之外共同纲领制订小组还注意到了社会成分和族群的划分,将有共同生活经历、出身背景、从事职业、政治倾向类似的人群划 分为一个个的小群体,再从这个群体中找出代表性人物进行意见征询。并分别写出有关条文。 在此基础上,起草小组将定名为《穿越集团现阶段的共同纲领》草稿初稿,全文发布在内部队上进行公开的意见征询和讨论。以广泛吸收各方面的建议。 共同纲领的多数条款是穿越集团内的基本共识,如穿越众人人平等,穿越众比土著更平等之类。但是分歧依然大量存在,这不仅涉及到多方的利益还牵扯到许多人的价值观。这五百多号人里价值观各式各样,有坚决的普世分子,有极权主义分子,有皇汉,左派、右派更是一应俱全。因此在征求意见阶段,就不断有人在内网昭上专门提出各种建议和意见。意见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权力结构、穿越众的继承问题、土著的地位和对异民族的态度上。从昭上收集到的各方面的意见表明各方的态度相当的对立。马甲认为这不是坏事对穿越集团这样的半乌合之众来说,承认意见的分歧,通过公议的方式来决断集团的未来方向。比强行“统一思想”的做法来得现实。 “只要充分的蒋论和大会通过,以后再想推翻的就可以用民意的帽子去压制。”他说。 正因为这些问题的敏感性,还涉及到个人的价值观问题,如果没有民意的大帽子是很难迫使大家接受规定的。 想要推翻决议,就得走议会斗争膛乓而门但是这对人的组织力、演说才能和政治判断力有兆旷圳不求。不是在酒馆里、跃上发发牢骚说说怪话就能办到的。以后要做反对派就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计了。马甲希望未来的穿越集团内部斗争将会被限制在议会内。而不是类似女仆革命一样的搞街头政治,用游行示威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愿望一后者往往很容易引发骚乱,也容易被野心家利用。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公示、征求意见之后,初始草案进行了多次修改。从写出第一稿到第二次全体大会召开之前。半个多月里一共三易其稿,起草小组本身讨论了3次。法学俱乐部的讨论了2次,筹委会讨论了2次。直到在内网队上对这个草案先进行了一次无记名投票基本获得通过之后才正式形成向第二次全体大会递交讨论的文本。 最后递交的文本是一个非常简略的文本。只能算是一个《临时宪章》。除了序言之外,分为总纲、政权机关、军事制度、经济政策、文化教育政策、民族政策、外交政策共7章条。确定了穿越集团的性质、任务及各方面的总方针、政策和原则。 《共同纲领》在政治上,规定了穿越集团的国体为贵族共和制。由全体穿越者构成的元老阶层为统治阶层,享有一切最高政治、经济和法律权力。元老组成的元老院为穿越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 纲领再次确认第一次全体大会中做出的决议:元老的席位由元老的子女继承世袭。除非元老绝嗣或者元老院表决通过“录夺令”否则席位不得取消。 元老享有人身保护权,元老的个人自由、人身安全和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除元老院授权之外,任何人或者组织无权对元老进行拘捕、审判和没收财产。对元老的犯罪嫌疑和与土著的刑事、民事诉讼,由元老院授权荣誉法庭处理。 元老之间一律平等,均享有元老院表决权、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同时享有一切法律规定的元老享有的权利。 在法律匕,元老与土著之间具有人身不平等权。具体到犯罪行为判例上:元老杀死土著,只处以财产罪;土著杀了元老,依照穿越国家的未来的刑事法定罪。元老与土著之间的刑事民事诉讪一旦判决对土著即为终审判决,不得上诉,但是元老可以上诉一次。 元老之间的刑事和民事诉讼由荣誉法庭处理。但是荣誉法庭无权判决处死一名元老或者宣布录夺其元老席个的“录夺令”必须由元老院做出决议。 只有元老被证实犯有以下罪状的时候杀死其他元老;主动投奔其他势力为其效力;蓄意破坏穿越集团的生产能力和科技资料,造成不可挽回损失的;宣布独立,自立门户才有被录夺元老席位。判处死,刑的可能。 除此以夕小的任何罪名、罪状,不论是否能证实,一律不得判处死,刑。最严厉的惩罚是终身录夺元老院席位。这一席位可以在元老去世之后由其子女继承恢复。 一般状况下,元老被荣誉法庭判决有罪之后只许处以财产刑和软禁,软禁期间享受不低于元老平均水平的生活待遇,其名下的合法财产不受侵犯。 元老的权力是穿越众中讨论比较多得。所有人一致的意见就是,要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至于有朝一日被某个野心家“肃反”“清洗”还要被戴上莫须有的帽子,就必须保证每个元老无论其政治面目和行事准则如何 的人身安全。甚至有人在讨论的时候建议:一名元老除了杀死其他元老之外任何罪名都不得判处死刑。但是也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过于宽泛的话就缺少了一点法律的威慑力,容易造成元老们为所欲为。 在进入大会讨论阶段,孙立站起来要求对此发言。他对判处死刑的四种罪状后三款提出了异议。认为后面三款罪状有较大的随意性,容易被人利用。 “主动投奔其他势力、蓄意破坏生产力。这两条都可以通过伪造证据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孙立置疑道。“当年苏联搞肃反,包括图哈切夫斯基在内许多元帅将军的所谓叛国罪的罪状、证据、证人不也一应俱全。谁能保证有人也来搞这么一出?”d 第三百三十八节 辩论 ”有人在座位上喊道。 马甲拿起锤子敲打着,提醒说话的人:“请按照发言规则发言。请书记员记录,第闯号座位,一次违规发言。” 书记员是一个叫慕泉的人,现在工能委属下供职,当个不起眼的技师 说不起眼是因为他的技术水平很一般,也就会开开简易机床,操作下三坐标测量仪的水平,在工能委的机械强人中间就显得默默无闻。马甲搞大会筹委会的时候需要找一个书记员来记录发言,从萧子山的人事卡片里找到了他,慕泉有速记的技能。 于是慕泉就暂时被借调到筹委会来了,专门负责大会记录。慕泉对这一借调很是高兴 自己继续待在工能委的前途很有限,不如换个地方发展。 “这么严啊”。插话的人说。监委们的锤子一起敲打起来。声势很是惊人,第固号座位上的穿越众闭口了。周围的代表们发出一阵笑声。 孙立回应道:,“不错,我们这里没有斯大林,但是斯大林在列宁活着的时候也不是斯大林小 马甲再次敲锤子:“请发言人注意:请勿回应未经许可的发言 孙立继续他的话题:“至于蓄意破坏生产力 我在工厂上班要是一个不小心搞坏了一台数控机床一要按照这个“破坏穿越集团的生产能力和科技资料,造成不可挽回损失的,也可以被枪毙了。至于蓄意不蓄意,这谁能证明?只要有几个证人出来说:某人过去流露过对穿越集团不满的话语不就成了“有动机,?再深挖根子立马就成了“蓄意”这样一搞岂不是等于干得越多越容易被枪毙吗?要按这样的罪名:万一化工厂爆炸了,岂不是要把当班的技术员也给枪毙掉,要是丰城轮失火了,上面的值班人员不都得处决以微效尤 席位上响起来一阵附和的“嗡嗡”声。孙立见大家对他的发言反应热烈,精神大振 这可比在昭上长篇累犊的喷口水来劲多了。 “至于最后一条:阴谋独立。分篆穿越集团孙立慷慨激昂的说,“这是在假设一个前提 元老院永远代表全体穿越众的利益,而不是代表少数掌权的穿越众的利益。如果有这么一天,元老院只是个橡皮图章,沦为一小撮元老的独一裁一统治的工具,广大的穿越群众就必须无条件服从。现在有了这条不要说反抗,连出走的权力都没有!若不起,你也躲不起,想躲就枪毙!大家说说,这条所谓的意图分裂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下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时间长达 分钟。马甲暗暗点头,这孙立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技术人员,说出话来还真是有点分量。马恩把新社会的希望寄托在工人阶级身上果然有他的道理。 他敲打着锤子:“提请发言人注意:不要直接向与会者对话 孙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直接进入到结尾发言:“我认为:对元老处以死刑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蓄意谋杀了另一名元老,别无他罪!我的发言完了 座席上再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马甲按照规则,下一个发言人选择了支持这四项罪名的元老发言。 发言人是午木,自称军国主义分子,实则他的个性阴沉,性格阴暗,本质上是个实再主义者,又对极权主义顶礼膜拜,这从他志向是当新世界的秘密警察就能体会得到。 午木和所有极权主义分子一样,信奉一种,“残酷无情”的斗争哲学。在这种哲学里是没有对错的,只有敌我。他是坚定的,“穿越集团利益至上者”对所有有损于穿越集团利益的事情均持“无情打击。的思维模式。 午木原本想加入政保总署,满足自己当一名,“秘密战线上的士兵。的角色的愿望。但是他观察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政保总署当权的冉耀更多是一个“警察”而不是“秘密警察”。他期望加入的是一个类似帝国保安总局、契卡或者类似以阴暗和残酷无情著称的政治保卫部门。 根据他掌握到的信息,现在的政保总署的工作对象是土著,这和他的理念相去甚远 这只能叫“反间谍局”真正政治保卫部门首先是要针对“内部的敌人”也就是说,要监视穿越众内部。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想法 这个话题相当禁忌,近乎于,“政治不正确”小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是午木认为。这个集围仞哪心然存在着少数野心家,他们参加这个集团的目的不过是借助集团来达成自弓称王制霸的目的。当穿越集团的势力扩大到一定的范围,就会存在爆发穿越众叛乱的可能性。这个世界上相信宁可鸡首不为牛后的人是很多的。而在穿越集团内部的不满分子也是不安定因素 他们不见得有自立门户或者投奔外敌的勇气,但是能在内部制造骚动女仆革命充分的印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裔凡的所谓“契卡”成立之后,午木兴奋了一阵。但是很快发觉这个部门看起来很威猛,实际不过是个审计署中廉政公署的混合体而已。和政治保卫四咋,字一点不沾边。而且他的专业即非审计也非财会。在这个新成立的专业技术很强的部门里根本任不了职。 午木继续失望,但是他继续保持着隐忍的态度。毕竟自己的观点小是不会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的,过早暴露自己的观点恐怕会遭到众矢之的。 但是在元老的权力这件事情上,他认为必须坚持原先死刑适用范围。否则以后就算有了真正的政治保卫部门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 如果对叛徒的最严厉惩罚不过是软禁 还要“享受不低于其他元老的平均生活水平”那么每个元老只要有机会就会叛乱了。 “同志们!”他刚开口就被马甲的锤子打断了。 “请先表明立场。”马甲说,“阐述你的观点即可。” “我反对孙立的提案。”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严惩叛变投敌,是任何一个国家和政治组织最起码的原则。这介。原则必须加以坚持。对叛徒宽大无边不仅对整个穿越事业的贻害无穷,对我们自己的利益也是极大的损害 我们每个人在这里辛苦的工作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有朝一日某些野心家拿着大家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军队、大炮、战舰去给自己建立一个独立的王国吗?” 穿越众们一阵骚动。 “众所周知,叛徒带来的危害性百倍与敌人。一个叛徒不管是自立为王还是投奔其他势力,造成的损害是无可估量的。甚至可能会危急我们整咋。穿越大业,对这样的叛徒也要宽大,甚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享受不低于元老的平均生活的待遇”这世界上有这样对待叛徒的吗?”午木挥舞了下胳膊,“如果是这样的,就是在鼓励叛乱!失败了,最多被软禁;成功了,就是作威作福的一地王者了。叛变穿越集团就是有史以来所有时空里最具有性价比的投资项目了。有机会我也要叛变一回试试看 低风险高回报,不干白不干么!”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大家这会觉得午木的话也有道理。报以掌声。 “至于最后一条反分裂的条款。更是有必要存在!”午木受到鼓励,继续大声说了下去,“自立门户就是分裂,等于是叛变!我想请问孙小” 马甲再次提醒:“发言不得对人!就事论事!” 午木话锋一转:“请问大家,现在我们在临高拥有的一切是哪里来得?是大家合资买来的,是大家用双手创造出来的。如果有人要用所谓“惹不起,躲得起,这样的借口来脱离组织,自立门户 我觉得可以!你带着自己的东西滚蛋!不要带走穿越集团的一草一木!” 这话同样引起了热烈的掌声。 “至于说这两条会被人利用来对付元老,如果真有这一天的话,只保留第一条也不能保证元老的绝对人身安全 杀人罪就不能作伪了?制度一旦被破坏,所谓的罪名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所以后三条罪名被人利用来对付元老这点是不能成立的。” 接着又有几个人要求发言,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最后有人动议:对这一条款进行适当修改,删去“蓄意破坏穿越集团的生产能力和科技资料,造成不可挽回损失的”这一条。投敌叛变的罪名继续维持,至于最后一条“分裂组织,自立门户”争议比较大,双方无法达成共识,最后马甲决定对这条的存废进行表决。 表决的结果,赞成保留一方以臼办%的优势取胜。决议保留这一条。这样,妾于元老的死刑罪名就正式保留为三条。d 第三百三十九节 杜雯的策略 刁二元老的义务。争议不大,无非是般宪法中的公民入。尊守宪法和法律,维护国家安全等等。纲领中没有规定元老有服兵役的义务。 而是另外添加了一条,即元老在需要时候有义务拿起武器保卫穿越集团。 这时候林传清要求发言。他提出动议:要求把元老的武器持有权作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写进共同纲领。 “武器是元老反抗暴政,保卫自身权利的最后依靠。任何人、任何机构都无权录夺、限制元老持有和使用武器的权力,否则就是意图独裁!”林传清大声说,“我要求把这条列入《共同纲领》。” 与会者中的大多数不知道为什么林传清要特意提出这点,还小题大做的要求写入《共同纲领》,现在不就是大家人人带枪吗?每人一支手枪是从来不离身的。 北美分舵和其他一些人当然知道林传清这个提议的意义 只有大众持有武器,并且享有使用武器的权力,国家机关才无法垄断暴力,给予了人民大众反抗暴政的可能性。这是典型的美式民主思维。 这个动议马上受到北美分舵和枪械爱好者的强烈支持。由于无人反对,动议很快通过,将这一条列入共冉纲领。 唯一的争议发生了在纳税的条款上。纲领是明文规定元老有纳税的义务,有一部分人起来反对,认为这会造成未来的政府用纳税手段来录削、掠夺元老;支持一方认为:未来的元老掌握的政治经济权力大到无法想象,如果还要元老豁免税务的权力,就会在元老阶层里沉淀海量财富,对整个社会经济和社会秩序的稳定都有极大的危害。 正反双方就这个问题再次进入辩论阶段,支持纳税的主要是以窝凡为代表的财经、金融方面的专业人员,反对的则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 对于群众来说,多数人认为为了穿越帝国的长治久安,元老应当承担的纳税义务,不能豁免。但是他们又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的经验而担心“一件事情开始的时候往往含有崇高、合理的目的,到最后都会沦为聚敛的手段。 对纳税问题的辩论持续了很久,最后由裔凡提出了一个折衷条款。规定元老在间接税上享有国民待遇,但是向元老征收的直接税必须经过元老院审议,一税一议。只有在第一次全体大会上通过遗产税除外维持不变:元老死后其持有的穿越集团的股票一半收归国有。 在元老的权力义务即将讨论结束的时候,杜变忽然要求发言。马甲想,这位的发言不知道又有什么高论了。 杜叟迈着一种特别坚定有力的步子走上讲台,马甲发现平素一贯穿着作服,以男性化的,无产阶级的面貌出现的杜变居然穿着一身合体的女装外套,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还卡了一个彩色的发卡,脸上似乎也薄薄的施了粉,抹了口红,仔细看来到有几分女性的妩媚。 “同志们 ”她习惯性的开了口,马甲的锤子刚刚敲下去,她就纠正了过来,“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提议:在元老的权力中,应该加入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 这个提议在与会者当中引起了一阵波浪。这种权力因为太陈词滥调,以至于谁也没把它当回事。在起草小组拟定的共同纲领?只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后二者被删除了。 为什么将“游行示威”删除,起草小组的解释是因为元老并不需要这种诉求的权力:既然每一个元老都在元老院里占有一席之地,将自己或者团体的诉求直接在元老院内提案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采用普通大众直接表达诉求的方法。 事实并非如此。法学俱乐部的本意是想通过这个方法来取消穿越众们搞街头政治的可能性。董时叶提醒马甲,混过去的可能性极小 就算能混过去,过几年制订正式的宪法的时候恐怕还得列入。但是马甲决定还是试一试。 “起码能在我们集团发展的开头几年内杜绝搞街头政治的可能性。挨过这几年,摊子大了之后大家对这玩意就没兴趣了。”马甲叹了口气,“开始的几年条件有限,大众特别容易被煽动起来。” 杜受当然知道起草小组当初在防上给询问者的答复 对这个问题她是做了一番功课的。她提出,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宪法都把“游行示威”列为公民的基本权力,穿越集团也不应该例外,至于起草讪:二的有了示老院读样个可以克接诉求的最高权力机大沉冰而要这些权力是错误的。 杜受的语气十分平和,用语也没有习惯性的引经据典和列决大量数字,和她过去在会议和其他公众场所的尖锐的发言判若两人一这让马甲暗暗纳罕。 ,元老院不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开会的,它总有休会的时候,而且以我们穿越集团的状况来说,未来外派到各地的同志们会越来越多,留在临高的同志会愈来愈少,而召开全体大会通过有效的决议是有人数限制的。这也就是说”。杜变的加重了语气,“元老院只有在一年中有限的日子里才能召开。在平日里,而维护我们群众的合法权益是一分一秒也不能等待的”。 穿越众们原本对杜变的发言不感兴趣,以为她又要云山雾罩的扯什么主义或者大谈妇女权益保护的问题,这番发言却让并多人睁大了眼睛,没错!这事情要不是杜受提出来,真要滑过去了!会场上顿时发出一阵议论的“嗡嗡”声。 成默早就在等这一刻了,他立刻举手大喊道:“我附议!”随后许多人也跟着举起了手,马甲注意到单良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手势举起了手要求附议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马甲无奈,从举手的这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杜变和单良有勾结!以街头政治起家的单良显然不希望自己最有力的斗争武器被取消。而他自己不出面来争取是免得行迹过露。这家伙还真是精。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杜炎的动议没有受到任何反对声,包括法学俱乐部的人都想不出足够的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反对杜变的动议。于是动议很快就通过了。随后,杜变继续提案:为了落实元老基本权力中的,“结社。”应当专门制午一部《社团法》。 大会随后就这个提案进行表决,以压倒多数通过。 “这部《社团法》的草案我已经带来了,请大会审议。 ”杜变乘胜追击,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一名监委。 杜变的社团法就条款来说没多大新意,马甲稍一浏览就发现她是直接抄袭的奥地利社团法,但是在某些地方有重要的修改。最要紧的一点是穿越集团有义务为社团提供经费和场地支持。 单良再次跳出来附议,不仅是他,还有成默等一干人也先后发言,支持通过这部《社团法》。事已至此,法学俱乐部对此已经完全无能为力,在单良一伙人的聒噪鼓吹之下,《社团法》很快就原则通过了。当然在接下来的立法审议会上对法律条款还会有一定的修改,总得方向是无法扭转了 马甲这时候完全清楚了,杜变的真正需求在这里 她对什么游行示威权力根本没兴趣,他这是在曲线搞妇联!没错,妇联在本质上应该也是一种社团组织,而不是什么国家机关。杜变显然意识到自己直接要求设立一个妇联组织是不可能在大会上被审议通过得。她就通过这样一个迂回的方式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随后,进入到如何确保利益分配的环节上。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虽然在第一次全体大会上已经确立了股票分红制度和津贴福利制度。但是这个制度过去没有完善的细则,又搞得过于复杂,很多人闹不清楚,意见很大。 会议首先重申原有的股票分红制度不做任何改变。并且对原本含糊不清的提取红利的来源 “穿越组织的商业机构盈利和军事机构战利品的总收益”做了解释性说明。 “商业机构盈利。不难理拜:大到雷州糖业公司的盈利,小到妇女合作社的上缴的力%的股份分红,这些都是盈利。这次则对盈利做出了明确的定义:指企业从每年的纯利润中留下扩大经营和生产所需要的资金之后的“上缴纯利”。而军事机构的战利品只限于缴获的金银财宝和奢侈品 具体品种将公布一个目录。 分红每年计算一次,以穿越集团的法定货币一一现阶段是粮食流通券 来计算。废除定义不明的,“点券”制度。由于全体元老的分红的总金额可能会十分巨大,一旦投入市场会立刻造成货币体系崩溃,所以规定每个人的分红款账户暂时是被冻结的,不得用于消费,也不得提现。被冻结的账户将支付一定的利息。d 第三百四十节 经济政策 二然从字面上看。穿越众的分红范围有所缩但是这瓦夫汝在在的东西,比过去大而化之,没有任何细则的所谓%”要现实多了。程栋还专门就股票分红的事宜做了一个刃分钟的报告来详细说明。同时还承诺,在 伪年的2月底之前将自0日之后一年半的分红数字计算清楚,列入每个人的分红专项账户内。 但是这只是远期支票,正如有人想收集人种标本后宫一样,现在只不过是个无意义的数字而已。对现阶段问题看得清楚的人都知道,关键不在于这所谓的“分红”而是现阶段的利益分配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而这个利益分配不均和穿越者担任的职务又有很大的联系。如何来革除权力本身带来得收益的不公平性成了法学俱乐部要解决的另一个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利益分配的不均来自于职位的不同;而职位的不同,来源于各人的知识和能力的差异;而个人能力的差异,来源于天性,来源于受的教育的不一。 究其根本,来源于现代社会的社会化大分工的要求。也就是说,职位的差异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避免因职位的差异而带来的利益的差异,或者尽量减小因职位的差异而导致的利益的差异。 一个解决思路是将职务的利益录离,把利益和元老院的席位联系在一起。淡化因为职务造成的分配不均。 穿越众在过去已经按照这个思路进行了制度建设,比如规定分红数字只和穿越众持股有关,和职务无关;否决了马千瞩提出的定级定薪的提案,把所有人的待遇硬性的规定为最高的只比最低的高2倍;采用津贴制度来补贴危险、艰苦工种,但是这一切还是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权力的本身带来的收益差别。 在现阶段的全员供给制下,发给多少津贴,拿多少分红,对穿越众来说显然没有意义 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远期理想。现实是大量艰苦的工作和单调的生活。这对士气的打击很大。相比之下。当干部享有许多的便利,比群众多几小时的用电,看似完全是工作需要,但是却让人感到非常的不平:的确不是每个人都在用办公用电打游戏看但是确实是有人在这么干。这对因为职务关系不能享受办公用电的人来说就显得很不公平。 既然当了干部就能多享用用电配额,还能以开会、办公为名躲避单调艰苦的体力劳动,得到土著的馈赠和讨好,那么无可避免的就会造成穿越众们的,“跑官要官”现象愈演愈烈。 法学俱乐部认为,在现阶段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途径:一、花大力气提高全体穿越众的生活水平和待遇,使得当干部没有吸引力;二、迅速制订一套干部管理制度,对干部任用体制透明化、制度化。对大家反应强烈的干部享有的种种特权进行限制。 但是这些问题在大会上无法一一讨论,只有在新一界政府产生之后由他们去解决了。大会议只做了一个原则性决议:责成新一届政府制订一部《干部管理条例》供元老院审议。当然,这事由法学俱乐部来承办最为合适了。董时叶按照事先的安排的,不失时机的提出动议,要求在新一届政府内设立专门的机构来办理起草法案的事项。动议很快通过。法学俱乐部的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下可都混上编制了! 马千瞩则提出了另外一个缓和干群对立的动议:要求所有有职务的穿越众每周参加一次户外和重体力的义务劳动。他的本意是通过这个办法来提倡“同甘共苦”。这个动议提出之后立即得到了杜变旗帜鲜明的支持发言之外随后就陷入了冷场,无论赞成还是反对都没有人提出新的发言要求。马甲在三次询问是否有人要发言无结果之后宣布表决。 “赞成星期六义务劳动动议的请举手除了坚决跟着马督公的杜变还有其他寥寥二三十个人的胳膊举起来之外,一片寂寞。 马甲喊反对的举手的时候,全的胳膊如林。 “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杜实嘀咕着。坐在离她不远处的马千瞩深有同感。群众不但眼睛是雪亮的,心思也是最现实的。 在座的元老们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之内,他们迟早个个都能混上一个。救友汉,的职务,不用当现在泣样的天帽午首长,现在计 竹汁子“星期六义务劳动”岂不是将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现在干部来干体力活不过是来做凶0…而已,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群众们彻底的实用功利主义让马千瞩觉得很郁闷。看来群众在本质上还是落后的,需要不断的教育。马千瞩随后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下了如下的话语:“议会民主在本质上是落后的,是人为自己的弱点寻找合理性的一个场所,,他默默的读了好几遍。把纸条撕了下来,扯了个粉碎。 全体大会为了表示提高穿越众生活水平的决心,提议在《共同纲领》的“总纲一穿越集团的目标和任务”一节中添加“在短期内提高每一位元老生活水平”的字句。并且责成办公厅拿出具体的方案来。 “穿越集团的目标和任务”一节里还明确的提出了近期穿越集团的目标。近期目标 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的时候,统一全海南,占领台湾;控制广东一福建沿海的制海权;在东南亚地区、越南、朝鲜半岛和东北建立军事,贸易据点;在临高建成以机械工业、化学工业、造船业为主体的初级工业体系;在临高完成现代农业体系改进;完成海南北部人口密集地区的民政制度改革,为未来全中国民政体制改革摸索和积累经验。 穿越集团的最终目的:是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其由穿越集团主导的,按照“新秩序”重新建立起来的新世界。 穿越集团中的理论界还没有对未来世界的“新秩序”该如何建妾做出具体的设想,但是新世界必然不同于他们到来的那个时空。 这个远期目标由于过于宏伟,大多数元老是看不到了。多数人认为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统整个东亚地区,占据澳大利亚、新西兰也就足够了。在讨论共同纲领中的远期目标的时候掀起了一阵狂想曲,大家对如何享受革命胜利之后的成果提出了无数的想法,以至于马甲不得不屡次打断发言,要求大家不要跑题,只针对目标本身提出自己的看法。 《共同纲领》在经济上,制定了穿越集团的经济建设的根本方针政策。 穿越集团在经济方面的政策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实行“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农民和手工业者的个体经济、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和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并存的经济政策。 重工业、化学工业、矿山采掘和科技研发将全部掌握在穿越集团手中,除了少数行业和部门外,不允许民间资本进入;轻工业、农业、交通业、贸易和金融开放给民间资本 穿越集团将采取措施鼓励大明的民间资本进入临高投资这些产业。 对农村经济的总得政策是:大力推广“合作社经济”鼓励农民自由组合,推进农村牛产的规模化和集约化;直接购买土地建设现代化国营农庄;大力扶植经营性地主小采用行政和经济手段双管齐下的方式打击传统的土地租佃制度,废除“永佃制”;鼓励农村的中农、富农小地主扩大生产,迫使贫农和佃户逐步离开土地成为雇佣劳动者;废除农村高利贷。提高农民的收入水准,提高消费能力。 纲领规定:在穿越国领土上的矿藏、水流、森林、山岭、草原、荒地、滩涂等自然资源全部属于穿越国家所有,其处置权由元老院决定。 对原有的私有产权持有人,穿越集团将采用一妄价格的赎买制度。 纲领承诺保护土著的私有财产,包括土地所有权。这一条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反对的一方认为这样会造成土地兼并,造成新一轮的社会动荡;赞成的一方是以“有恒产者有恒心”这个概念来反驳。双方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辩论,直到最后,达成了一个妥协协议,在“保护土著私有财产”这一条的前面加上前提:“在不危及与穿越集团的根本利益下”再添上一条:“在穿越集团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对土著的财产实施征用措施,在征用时可根据具体状况酌情给予补偿。” “以后真要有土地兼并太厉害的话直接一个。“征地,不就完了?”提出这个动议的江秋堰满不在乎的说道,“补偿吗,随便给点就完事了。难道我们还怕土著起来闹事吗?”d 第三百四十一节 新版执委会 我反对谅样的做。姬信随后发言表示反对。“月一粉刻产不可侵犯这一点能够极大的提升土著对我们的忠诚度。未来我们的国家是要建筑的在土著的劳动和战斗的基础上的。如果我们连保护他们私有财产的起码诚意都没有,怎么保证他们的忠诚度?” 吴南海和叶雨茗也对他的动议表示支持,强烈要求切实的保证土著的合法权益,要求在共同纲领中明确不得以任何借口侵犯土著的私有财产的权力。 江秋堰的动议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虽然姬信起来发言,力陈保护土著合法权益的重要性和意义小还是在表决中落败了。 《共同纲领》的讨论比马甲预想中的要热烈的多。对于其中许多细节的讨论持续了三天,从一开始大家的意兴阑珊到后来如火如荼,随着大家对议事规则的熟悉,运用的也越来越熟练。整个大会的议事水平和效率高了很多,许多穿越众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真正的参政议政是很有意思的,并非想象中云山雾罩的侃大山或者听听报告举举手。 会议越来越热闹,平日里习惯了用发牢骚、咒骂、刚如来表达自己意见的穿越众们纷纷各抒己见,试图通过辩论让自己的意见抢占上风。,“我提议我附议我反对我支持表决开始”这些词汇被不断的大声说出来。 按照马甲的标准来看,会议开得十分成功。到第四天中午的时候,第二次全体大会终于通过了修订过的《共同纲领》。 会议的最后阶段,就穿越集团的政权组织形式进行了讨论。最后达成了新的组织形式的共识。 穿越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是元老院,元老院每年的年末召开一次定期会议。元老院下设常务委员会和荣誉法庭。常务委员会在休会期间代行元老院的部分职责。每十名元老中产生一名作为常务委员会的成员,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常在临高,随时可以参加会议。驻外和经常需要出差的元老就不大方便担任这个职务了。 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委员不享受任何形式的报酬,也不是专职人员。除了常务委员会开会期间可以免除本职工作之外不享受任何特殊待遇。常务委员的任期只有一年,并且不得连任。二次任期之间必须间隔3年以上。 荣誉法庭只有一块牌子而已,并无任何常设人员。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召开。为了确保法庭的公正性,荣誉法庭采取十二人陪审团制度。 行政机构行了调整。 在整体架构上继续采用执委会制度。但是对原先的体制架构进行了全面的调整,专设了中央政务院作为日常行政工作的机构。另外设置了专门分管司法的机构 仲裁庭,在机构设置的形式上完成了三权分立。 单良在机构调整的讨论中提出动议,要求设置“保民官”或者“监察委员”专门负责监督行政机构。而且要和元老院、中央政务院和仲裁庭同样的级别。 “缺少监督的权力必然产生腐败!”单良在发言席上挥舞着胳膊,漏点澎湃,“必须有一个。高级别的、独立的专门的监察机构,时时刻刻的审议行政机构的一切行动。在对权力的监督上,我们必须采取“有罪推定,!” 马甲不由得一笑,单良还真是个活学活用 他听说单良最近借了很多法学、政治学方面的书籍在看。 单良的发言结束之后,马甲安排安熙上场反驳。安熙很容易的从法理的角度说明,单良的提案是没有意义的。 “诸位,元老院在本质上是一个议会。议会的最重要的权力是什么呢?”安熙侃侃而谈”“简单说来,议会的主要职权有立法权、财政权和对行政的监督权他在最后的”行政的监督权。上加重了语气,“换句话说,元老院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对行政机构实施监督。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再设置保民官或者监察委员的职位。第一我们不是“民”用不着谁来“保民,;其次我们元老本身就有实施监督的权力。更不需要专门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来做这件事 谁能保证这所谓的专职监督人员能很好的履行职责?谁又来监督他们呢?我发言完了 单良的动议很快就被否决了,甚至没有进入到更多的辩论中。最后,大会通过无记名投票,确定了新的政权机构组织形式。 新版的执委会由人组成,每人各分普一个方面。口 这咕执委分别是: 元老院议长:分管元老院,主持元老院全面工作,负责常务委员会的日常工作。监督执委会工作。 执委会主席:主持穿越政权的全面工作,兼任穿越国家的武装部队总司令。 对外是国家的代表。 国务卿:分管经济,主持中央政务院全面工作。 企划院总裁:分管穿越国家经济、政治、军事的长期规划和布局,负责物资管理和配给。 制造总监:分管工业和科技。 殖民及贸易长官:分管所有海外拓殖活动和贸易 财政总监:分管财政和金融工作。 军务总管:分管军队建设和组织工作。 仲裁庭代表:分管司法、保密和政治保卫工作。 以除了这口人之外,执委会办公厅主任也属于执委会的一员,但是在会议上他仅是列席地位。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办公厅主任分管政权机构的日常事务,全体穿越众的生活福利,同时管理穿越众的组织人事工作,相当于兼任组织部长。 执委会的 铭执委全部采用政务官模式,任何穿越众,只要年满二十一周岁并且满足职位所需要的条件的,均可作为候选人参选,执委的任期为四年。到期可连任一次。连任一次之后的再当选必须间隔一届。 执委会所有职务全部为文职,所有现役军人不得任职,也不得作为候选人参加竞选。 执委会以下的各机构官员为事务官,由上级部门和长官采用行政任命的方式产生。产生办法由制订中的《干部管理条例》来决定。 穿越集团的所有的官僚机构:委员会、部、署、办公室等等,不论现在其分管归属,除司法系统之外,在建制上全部归属在中央政务院系统下。 原有的各种委员会、部、办公室和处,经过梳理整顿,各自进行归口。并且规定了各独立运作部门的等级:第一级是部、委员会,下来是总署、局、总公司;最后是办公室。 大会的最后一个议题是关于8名非正式穿越众,萧子山提出动议,建议给予这8名非正式穿越众同等地位和权力,并且补发股权证书。 其实就这个问题本身来说并无多少争论,多数穿越众认为既然都是现代人,又是一起同舟荐济的,人为的分出正式和非正式并无必要,甚至有故意恶化彼此关系的嫌疑。 但是这个提议却立刻遭到了萧白朗的反对,萧白朗的反对意见翻来翻去只有一句话:,“不管是白皮还是香蕉全部不可靠。香蕉应该立刻枪毙!大洋马归公!做全体元老的性奴”。他慷慨激昂,漂亮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 丁丁再次勃然大怒,立刻跳出来反对:“我反对萧白朗的发言。并且为我们队伍里有这样以种族主义为借口破坏团结的人感到可耻!我提议立刻将他驱逐出大会现场”。 马甲赶紧提醒:,“请围绕议题讨论。”接着赶快给会场上的安熙一个眼色,要他随时注意应对。 “白皮总是亲白皮的,没有美国,说不定会去投靠英国人。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掌握着超越几百年文明的中国掘起!”柳正这个皇汉分子立马跳了出来附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请在发言中有针对性的谈具体问题。不要只发议论!”马甲说。 “这几个外国人不管是正宗白皮还是香蕉,可以用,但是要控制使用,不能给予重要权力,更不能接触要害部门。现在他们都在要害部门!太危险了。”柳正大声说”“种族必需纯净!集团内部更不能混入异民族!我们千辛万苦的到 泄纪来干啥的?不就是为了再造大汉山河。这类白皮强盗、野猪皮还有一切野蛮民族,都属于要彻底消灭、绝种的 会场上顿时“嗡嗡”的起来了。钟利时博士这会坐不住了,举手要求发言。 “我反对这类种族言论”。钟博士很是气愤,“更反对在我们集团内部散布这种言论。我在这里要明确的说明,我本人祖上就是镶红旗满洲!难道大家要把我也枪毙掉吗?!而且我还可以揭发,前几个月为穿越集团出生入死,说服诸彩老的残部投奔临高的林俏光是驻防台湾的旗人后裔 ech 处于关闭状态。 我反对谅样的做。姬信随后发言表示反对。“月一粉刻产不可侵犯这一点能够极大的提升土著对我们的忠诚度。未来我们的国家是要建筑的在土著的劳动和战斗的基础上的。如果我们连保护他们私有财产的起码诚意都没有,怎么保证他们的忠诚度?” 吴南海和叶雨茗也对他的动议表示支持,强烈要求切实的保证土著的合法权益,要求在共同纲领中明确不得以任何借口侵犯土著的私有财产的权力。 江秋堰的动议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虽然姬信起来发言,力陈保护土著合法权益的重要性和意义小还是在表决中落败了。 《共同纲领》的讨论比马甲预想中的要热烈的多。对于其中许多细节的讨论持续了三天,从一开始大家的意兴阑珊到后来如火如荼,随着大家对议事规则的熟悉,运用的也越来越熟练。整个大会的议事水平和效率高了很多,许多穿越众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真正的参政议政是很有意思的,并非想象中云山雾罩的侃大山或者听听报告举举手。 会议越来越热闹,平日里习惯了用发牢骚、咒骂、刚如来表达自己意见的穿越众们纷纷各抒己见,试图通过辩论让自己的意见抢占上风我提议我附议我反对我支持表决开始”这些词汇被不断的大声说出来。 按照马甲的标准来看,会议开得十分成功。到第四天中午的时候,第二次全体大会终于通过了修订过的《共同纲领》。 会议的最后阶段,就穿越集团的政权组织形式进行了讨论。最后达成了新的组织形式的共识。 穿越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是元老院,元老院每年的年末召开一次定期会议。元老院下设常务委员会和荣誉法庭。常务委员会在休会期间代行元老院的部分职责。每十名元老中产生一名作为常务委员会的成员,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常在临高,随时可以参加会议。驻外和经常需要出差的元老就不大方便担任这个职务了。 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委员不享受任何形式的报酬,也不是专职人员。除了常务委员会开会期间可以免除本职工作之外不享受任何特殊待遇。常务委员的任期只有一年,并且不得连任。二次任期之间必须间隔3年以上。 荣誉法庭只有一块牌子而已,并无任何常设人员。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召开。为了确保法庭的公正性,荣誉法庭采取十二人陪审团制度。 行政机构行了调整。 在整体架构上继续采用执委会制度。但是对原先的体制架构进行了全面的调整,专设了中央政务院作为日常行政工作的机构。另外设置了专门分管司法的机构 仲裁庭,在机构设置的形式上完成了三权分立。 单良在机构调整的讨论中提出动议,要求设置“保民官”或者“监察委员”专门负责监督行政机构。而且要和元老院、中央政务院和仲裁庭同样的级别。 “缺少监督的权力必然产生腐败!”单良在发言席上挥舞着胳膊,漏点澎湃,“必须有一个。高级别的、独立的专门的监察机构,时时刻刻的审议行政机构的一切行动。在对权力的监督上,我们必须采取“有罪推定,!” 马甲不由得一笑,单良还真是个活学活用 他听说单良最近借了很多法学、政治学方面的书籍在看。 单良的发言结束之后,马甲安排安熙上场反驳。安熙很容易的从法理的角度说明,单良的提案是没有意义的。 “诸位,元老院在本质上是一个议会。议会的最重要的权力是什么呢?”安熙侃侃而谈简单说来,议会的主要职权有立法权、财政权和对行政的监督权他在最后的”行政的监督权。上加重了语气,“换句话说,元老院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对行政机构实施监督。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再设置保民官或者监察委员的职位。第一我们不是“民”用不着谁来“保民,;其次我们元老本身就有实施监督的权力。更不需要专门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来做这件事 谁能保证这所谓的专职监督人员能很好的履行职责?谁又来监督他们呢?我发言完了 单良的动议很快就被否决了,甚至没有进入到更多的辩论中。最后,大会通过无记名投票,确定了新的政权机构组织形式。 新版的执委会由人组成,每人各分普一个方面。口 这咕执委分别是: 元老院议长:分管元老院,主持元老院全面工作,负责常务委员会的日常工作。监督执委会工作。 执委会主席:主持穿越政权的全面工作,兼任穿越国家的武装部队总司令。 对外是国家的代表。 国务卿:分管经济,主持中央政务院全面工作。 企划院总裁:分管穿越国家经济、政治、军事的长期规划和布局,负责物资管理和配给。 制造总监:分管工业和科技。 殖民及贸易长官:分管所有海外拓殖活动和贸易 财政总监:分管财政和金融工作。 军务总管:分管军队建设和组织工作。 仲裁庭代表:分管司法、保密和政治保卫工作。 以除了这口人之外,执委会办公厅主任也属于执委会的一员,但是在会议上他仅是列席地位。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办公厅主任分管政权机构的日常事务,全体穿越众的生活福利,同时管理穿越众的组织人事工作,相当于兼任组织部长。 执委会的 铭执委全部采用政务官模式,任何穿越众,只要年满二十一周岁并且满足职位所需要的条件的,均可作为候选人参选,执委的任期为四年。到期可连任一次。连任一次之后的再当选必须间隔一届。 执委会所有职务全部为文职,所有现役军人不得任职,也不得作为候选人参加竞选。 执委会以下的各机构官员为事务官,由上级部门和长官采用行政任命的方式产生。产生办法由制订中的《干部管理条例》来决定。 穿越集团的所有的官僚机构:委员会、部、署、办公室等等,不论现在其分管归属,除司法系统之外,在建制上全部归属在中央政务院系统下。 原有的各种委员会、部、办公室和处,经过梳理整顿,各自进行归口。并且规定了各独立运作部门的等级:第一级是部、委员会,下来是总署、局、总公司;最后是办公室。 大会的最后一个议题是关于8名非正式穿越众,萧子山提出动议,建议给予这8名非正式穿越众同等地位和权力,并且补发股权证书。 其实就这个问题本身来说并无多少争论,多数穿越众认为既然都是现代人,又是一起同舟荐济的,人为的分出正式和非正式并无必要,甚至有故意恶化彼此关系的嫌疑。 但是这个提议却立刻遭到了萧白朗的反对,萧白朗的反对意见翻来翻去只有一句话:,“不管是白皮还是香蕉全部不可靠。香蕉应该立刻枪毙!大洋马归公!做全体元老的性奴”他慷慨激昂,漂亮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 丁丁再次勃然大怒,立刻跳出来反对:“我反对萧白朗的发言。并且为我们队伍里有这样以种族主义为借口破坏团结的人感到可耻!我提议立刻将他驱逐出大会现场” 马甲赶紧提醒:,“请围绕议题讨论。”接着赶快给会场上的安熙一个眼色,要他随时注意应对。 “白皮总是亲白皮的,没有美国,说不定会去投靠英国人。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掌握着超越几百年文明的中国掘起!”柳正这个皇汉分子立马跳了出来附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请在发言中有针对性的谈具体问题。不要只发议论!”马甲说。 “这几个外国人不管是正宗白皮还是香蕉,可以用,但是要控制使用,不能给予重要权力,更不能接触要害部门。现在他们都在要害部门!太危险了。”柳正大声说种族必需纯净!集团内部更不能混入异民族!我们千辛万苦的到 泄纪来干啥的?不就是为了再造大汉山河。这类白皮强盗、野猪皮还有一切野蛮民族,都属于要彻底消灭、绝种的 会场上顿时“嗡嗡”的起来了。钟利时博士这会坐不住了,举手要求发言。 “我反对这类种族言论”钟博士很是气愤,“更反对在我们集团内部散布这种言论。我在这里要明确的说明,我本人祖上就是镶红旗满洲!难道大家要把我也枪毙掉吗?!而且我还可以揭发,前几个月为穿越集团出生入死,说服诸彩老的残部投奔临高的林俏光是驻防台湾的旗人后裔 ech 处于关闭状态。a 第三百四十二节 新的元老们 我们来到众里是为了什么。”钟博十慷慨陈词,“大家”北版不尽相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 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帝国。这个帝国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要搞种族清洗了?!” 会场上响起来一阵议论声,马甲不得不连续敲锤子要求大家安静。这时候北姊要求发言。 “我反对控制使用这种说法。”北姊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两个诈的特工虽然不是自愿来到我们集团中的,但是他们的工作非常努力 堪称敬业,而他们的专业技能更是我们所需要的。”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表示没有必要搞出这种人为的紧张和矛盾来。包括广州站、海军和原来的内务部门的负责人纷纷表示对萧子山的动议支持。大家表示这8个人中的大部分是对穿越集团很有帮助的专业人员,给予正式的名分是加强穿越集团内部团结的必要措施。 接着,大家又对李梅的妇女合作社提出了置疑。按照现阶段的经济政策:任何穿越众都不能经营自己的产三以个人名义参股润世堂在本质上也是穿越集团持股,只不过由他出面而已。而李梅这个完全是私人股份制性质的企业显然违反了规定。其中还有官到的嫌疑。过去她全家都没有穿越众的身份小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即给了身份又给股权,再保留这个独一无二的私人产业就说不通了。 大家一致的看法是,如果要给予李梅正式的穿越众的权力和股份。那么这个合作社就必须要有一个交待,不能搞例外。 虽然激进分子要求立刻对这产业强制没收,但是也有人认为:合作社这一年多来办得有声有色,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丰富大众生活和活跃经济的作用,这里有李梅个人的心血,用强制没收这样的做法对未来元老的私人财产保护有很坏的影响。 吴南海提出动议:李梅有权做出选择。要么她放弃自己的合作社的股权,完全交公处理;要么她保留合作社,但是自己失去元老的地位和分配给她的基本股权。 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必须将合作社内的其他元老的私人股份退清。 “就算是这样明家也未免太合算了吧!”有人提出了异议 “全家四口人,明氏家族光基本股就有四十万!还有四张元老票!以后在元老院里不就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势力了?我提议他们只能得一半。” 按照第一界全体大会时通过的章程,穿越者有一个算一个,不论成年人还是孩子,每个人都占有元老一席。现在占据席位最多的是北美分舵的钱水廷一家,老婆女儿齐全一共三席。现在明家要刷新这个记录,变成四票了。而且这四票全是有效票小钱水廷家的女儿才刚满旧岁。根本没有选举权。 董时叶表示反对这个这个所谓的“减少一半”的提案,首先这有违“穿越者人人半等”的观念;其次仅仅因为明家人妾就减少他们一半的票,这有违第一届全体大会上通过的席位认定原则。 既然都同意给了同等待遇,完全没必要再搞出这种纯粹让人不痛快的差别来。 至于所谓明家在元老院的实力太大这更是站不住脚 在蚓票中占有4票无论如何也谈不上重大影响力。 “最后请大家注意元老席位的继承是子女继承 明郎和慕敏本身已经有元老席位了,显然不可能再重复继承明秋和李梅的席个。从长远看,明家的票数还抵不过钱水廷全家的票数。至于股票,持有好几百万基本股的人也有,区区四十万股不算什么。” 吴南海的动议得到了通过,大会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去征询她的意见。 明家的四口人因为没有元老席位,正和另外四个人一起百无聊赖的坐在百会场外面的一所房子里等待第二次全体大会对他们命运的决定。 明家的四口人坐在一起。明老头子穿着没有领章徽章口式海军冬装,正襟危坐。明郎一脸无聊的模样不断的玩着已经毫无用处的3手机里的游戏。慕敏很是勤奋,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写什么文件。而李梅则在忧心仲仲的转圈子 外面的关于合作社的“斗争”的谣言传得很厉害,让经历过政治运动洗礼的李梅感到很担心。而远处会场上不时传来的喧闹和模糊不清的扩音器里的吼叫声更加剧了这样的感受。她很想和其他几个人交流交流,胁胁口是那个界着寿怪的长头发的小伙午旦然不愿复,圳淡什么,两个。外国女人交流起来困难,壮汉则干脆凑在一个洋妞身边大献殷勤。 郭逸保持着完全的沉默,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这次回临高开会,显然事关他在穿越集团内部的最终命彻底成为正式的元老,还是沦为“控制使用对象”全看广州站的同仁如何为自己争取了。这点小他是很感激严茂达等人的。 按照严茂达的估计,郭逸“转正”的事情八九不离十。身体检查结束之后,严茂达等人就出去活动了一番。他去拜会了什么人,谈些什么,郭逸一概不知,也没有主动问过。但是小郭多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严茂达去见得人,一定是在穿越众当中有很大威信的人,他猜测很可能有冉耀 他是同行,而且他分管一部分情报工作,势必要依赖驻外站的情报来源;其次还可能有工业方面的主要领导,主管宣传口的头头”, 尽管知道最终的结果,郭逸还是保持了低姿态静待宣布结果。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他暗暗提醒自己。 和萨琳娜的重逢让他的眼睛一亮 这个当年曾经共过生死的美国女人已经一年多没见了。萨琳娜因为饮食结构的改变,不管是脸型还是身材都清减了不少,身材更为匀称高挑,变得楚楚动人,而萨琳娜见到他时的笑容更是让郭逸心动不已。 郭逸不是未经情场的纯情男,萨琳娜目光中的情意他是很清楚的,但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对萨琳娜主动过来打招呼,他只报以十分客气的回应,以让自己都觉得惋惜的冷淡回绝了对方。 看到萨琳娜眼中的失望和疑惑,薛香蕉洋洋得意的搂着大洋马的腰身,巴掌在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丰臀上大肆揉捏,郭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滴血了 白白失去了多好的机会啊! 但是他还是要稳住,沉住气。香蕉是永远不会懂这里面的门槛 就让他去好好上大洋马,玩枪当突击队员好了。未来有更好的前景在等待他郭逸。 这时候安熙作为大会的使者来到房间里,向在座的人宣布了全体大会关于授予他们正式的元老地位。三个外国人不大明白这元老的意义,没表现出多少激动来。但是明家和郭逸很清楚这是关键性的改变自己终于有了,“正式工”身份了!不是中国人大概很难理解这里面的奥妙。 郭逸以很克制的态度表示了对元老院的感谢。这时候安熙向李梅宣布了吴南海的动议内容,要她做出决定。 最后李梅决定放弃合作社。 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合作社固然觉得失落,但是元老的席位意味着什么她是很清楚的。不过她提出了一点要求小希望合作社将来继续由她来经营。安熙表示此事他不能做主,要由新一届领导班子来决定。 八名新元老随后进入会场就座,在马甲的提议下全场起立鼓掌迎接这8位新人以示穿越集团的团结。 接着开始了大会的最后议题:产生新一届领导班子。 和马甲的估计吻合 登记参加竞选旧名执委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稀少,大多数执委只有唯一候选人。 新得执委虽然位高权重,但是需要的专业技能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执委的责任也太过重大,许多人只是想当干部混待遇,并不打算为穿越国家蝉精竭虑的把舵。 经过一轮选举之后,第二界执委会顺利产生。穿越众们虽然对第一届执委会有不少意见,但是总体还算满意。原执委会班子里的人多数还是继续当选了。 文德嗣不出所料的继续担任执委会主席一职;马千瞩当选为国务卿 虽然他原本属意要当企划院总裁,但是在出马竞选之前他接受了某人的劝告 不要再当这个改头换面的计划人民委员了。展无涯当选为制造总监,而程栋理所当然的当上了财政总监。萧子山毫无悬念的继续当他的办公厅主任。 最大的收获是马甲,他从一个只有在需要时候才能列席执委会会议的海事法院院长一跃成为仲裁庭代表。位列口执委的末席。穿越帝国的政坛上冉冉升起了一颗闪耀的新星。法学俱乐部的一干人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我们来到众里是为了什么。”钟博十慷慨陈词,“大家”北版不尽相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 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帝国。这个帝国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要搞种族清洗了?!” 会场上响起来一阵议论声,马甲不得不连续敲锤子要求大家安静。这时候北姊要求发言。 “我反对控制使用这种说法。”北姊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两个诈的特工虽然不是自愿来到我们集团中的,但是他们的工作非常努力 堪称敬业,而他们的专业技能更是我们所需要的。”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表示没有必要搞出这种人为的紧张和矛盾来。包括广州站、海军和原来的内务部门的负责人纷纷表示对萧子山的动议支持。大家表示这8个人中的大部分是对穿越集团很有帮助的专业人员,给予正式的名分是加强穿越集团内部团结的必要措施。 接着,大家又对李梅的妇女合作社提出了置疑。按照现阶段的经济政策:任何穿越众都不能经营自己的产三以个人名义参股润世堂在本质上也是穿越集团持股,只不过由他出面而已。而李梅这个完全是私人股份制性质的企业显然违反了规定。其中还有官到的嫌疑。过去她全家都没有穿越众的身份小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即给了身份又给股权,再保留这个独一无二的私人产业就说不通了。 大家一致的看法是,如果要给予李梅正式的穿越众的权力和股份。那么这个合作社就必须要有一个交待,不能搞例外。 虽然激进分子要求立刻对这产业强制没收,但是也有人认为:合作社这一年多来办得有声有色,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丰富大众生活和活跃经济的作用,这里有李梅个人的心血,用强制没收这样的做法对未来元老的私人财产保护有很坏的影响。 吴南海提出动议:李梅有权做出选择。要么她放弃自己的合作社的股权,完全交公处理;要么她保留合作社,但是自己失去元老的地位和分配给她的基本股权。 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必须将合作社内的其他元老的私人股份退清。 “就算是这样明家也未免太合算了吧!”有人提出了异议 “全家四口人,明氏家族光基本股就有四十万!还有四张元老票!以后在元老院里不就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势力了?我提议他们只能得一半。” 按照第一界全体大会时通过的章程,穿越者有一个算一个,不论成年人还是孩子,每个人都占有元老一席。现在占据席位最多的是北美分舵的钱水廷一家,老婆女儿齐全一共三席。现在明家要刷新这个记录,变成四票了。而且这四票全是有效票小钱水廷家的女儿才刚满旧岁。根本没有选举权。 董时叶表示反对这个这个所谓的“减少一半”的提案,首先这有违“穿越者人人半等”的观念;其次仅仅因为明家人妾就减少他们一半的票,这有违第一届全体大会上通过的席位认定原则。 既然都同意给了同等待遇,完全没必要再搞出这种纯粹让人不痛快的差别来。 至于所谓明家在元老院的实力太大这更是站不住脚 在蚓票中占有4票无论如何也谈不上重大影响力。 “最后请大家注意元老席位的继承是子女继承 明郎和慕敏本身已经有元老席位了,显然不可能再重复继承明秋和李梅的席个。从长远看,明家的票数还抵不过钱水廷全家的票数。至于股票,持有好几百万基本股的人也有,区区四十万股不算什么。” 吴南海的动议得到了通过,大会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去征询她的意见。 明家的四口人因为没有元老席位,正和另外四个人一起百无聊赖的坐在百会场外面的一所房子里等待第二次全体大会对他们命运的决定。 明家的四口人坐在一起。明老头子穿着没有领章徽章口式海军冬装,正襟危坐。明郎一脸无聊的模样不断的玩着已经毫无用处的3手机里的游戏。慕敏很是勤奋,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写什么文件。而李梅则在忧心仲仲的转圈子 外面的关于合作社的“斗争”的谣言传得很厉害,让经历过政治运动洗礼的李梅感到很担心。而远处会场上不时传来的喧闹和模糊不清的扩音器里的吼叫声更加剧了这样的感受。她很想和其他几个人交流交流,胁胁口是那个界着寿怪的长头发的小伙午旦然不愿复,圳淡什么,两个。外国女人交流起来困难,壮汉则干脆凑在一个洋妞身边大献殷勤。 郭逸保持着完全的沉默,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这次回临高开会,显然事关他在穿越集团内部的最终命彻底成为正式的元老,还是沦为“控制使用对象”全看广州站的同仁如何为自己争取了。这点小他是很感激严茂达等人的。 按照严茂达的估计,郭逸“转正”的事情八九不离十。身体检查结束之后,严茂达等人就出去活动了一番。他去拜会了什么人,谈些什么,郭逸一概不知,也没有主动问过。但是小郭多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严茂达去见得人,一定是在穿越众当中有很大威信的人,他猜测很可能有冉耀 他是同行,而且他分管一部分情报工作,势必要依赖驻外站的情报来源;其次还可能有工业方面的主要领导,主管宣传口的头头” 尽管知道最终的结果,郭逸还是保持了低姿态静待宣布结果。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他暗暗提醒自己。 和萨琳娜的重逢让他的眼睛一亮 这个当年曾经共过生死的美国女人已经一年多没见了。萨琳娜因为饮食结构的改变,不管是脸型还是身材都清减了不少,身材更为匀称高挑,变得楚楚动人,而萨琳娜见到他时的笑容更是让郭逸心动不已。 郭逸不是未经情场的纯情男,萨琳娜目光中的情意他是很清楚的,但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对萨琳娜主动过来打招呼,他只报以十分客气的回应,以让自己都觉得惋惜的冷淡回绝了对方。 看到萨琳娜眼中的失望和疑惑,薛香蕉洋洋得意的搂着大洋马的腰身,巴掌在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丰臀上大肆揉捏,郭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滴血了 白白失去了多好的机会啊! 但是他还是要稳住,沉住气。香蕉是永远不会懂这里面的门槛 就让他去好好上大洋马,玩枪当突击队员好了。未来有更好的前景在等待他郭逸。 这时候安熙作为大会的使者来到房间里,向在座的人宣布了全体大会关于授予他们正式的元老地位。三个外国人不大明白这元老的意义,没表现出多少激动来。但是明家和郭逸很清楚这是关键性的改变自己终于有了,“正式工”身份了!不是中国人大概很难理解这里面的奥妙。 郭逸以很克制的态度表示了对元老院的感谢。这时候安熙向李梅宣布了吴南海的动议内容,要她做出决定。 最后李梅决定放弃合作社。 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合作社固然觉得失落,但是元老的席位意味着什么她是很清楚的。不过她提出了一点要求小希望合作社将来继续由她来经营。安熙表示此事他不能做主,要由新一届领导班子来决定。 八名新元老随后进入会场就座,在马甲的提议下全场起立鼓掌迎接这8位新人以示穿越集团的团结。 接着开始了大会的最后议题:产生新一届领导班子。 和马甲的估计吻合 登记参加竞选旧名执委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稀少,大多数执委只有唯一候选人。 新得执委虽然位高权重,但是需要的专业技能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执委的责任也太过重大,许多人只是想当干部混待遇,并不打算为穿越国家蝉精竭虑的把舵。 经过一轮选举之后,第二界执委会顺利产生。穿越众们虽然对第一届执委会有不少意见,但是总体还算满意。原执委会班子里的人多数还是继续当选了。 文德嗣不出所料的继续担任执委会主席一职;马千瞩当选为国务卿 虽然他原本属意要当企划院总裁,但是在出马竞选之前他接受了某人的劝告 不要再当这个改头换面的计划人民委员了。展无涯当选为制造总监,而程栋理所当然的当上了财政总监。萧子山毫无悬念的继续当他的办公厅主任。 最大的收获是马甲,他从一个只有在需要时候才能列席执委会会议的海事法院院长一跃成为仲裁庭代表。位列口执委的末席。穿越帝国的政坛上冉冉升起了一颗闪耀的新星。法学俱乐部的一干人无不为之欢欣鼓舞。a 第三百四十三节 独孤求婚案件 二节俱乐部的成员是欢欣鼓舞但是马甲却有棘弄的事情女攒懵六作为司法部门的负责人,他上任伊始就得面对难题:如何解决常师德和独孤求婚的问题。 在会议闭幕前夕,就有人提出要召开公审大会,要把常师德和独孤求婚拉出到元老院来公审批斗,这个提议因为过于暴力,而且大家连开了好几天的会已经有点厌烦了,加之驻外站在大会前进行过积极的活动,所以很快被否决了。但是大会通过了一项动议,在大会结束之后由荣誉法庭召开听证会,对其行为进行质询。质询将在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监督下进行。 而这事情就归口到马甲的领导下然是法庭,由司法体系来办比较合适。 马甲回到自己在海关大楼里的海事法院办公室 他暂时还没有迁入执委大院里去,把手下的骨干们全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对前一阶段法学俱乐部的活动做了一个总结。第二次全体大会上,法学俱乐部是最大的赢家,不仅头头马甲顺利的挤进了最高统治圈,还确立了“依法治国”的模式,把整个法学俱乐部的同仁未来的前途都敲定了。众人虽然在办公室里不便欢呼雀跃,但是个个面带喜色。安熙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觉得这次法学俱乐部的全面翻身,他奔走出力最大。 会议上大家对俱乐部和整个穿越集团存在的问题做了汇总,同时决定下阶段俱乐部的活动方针。学法学的人在逻辑思维和表达能力上都较至于常人要强,整个会议上没有什么废话,很快就把议题讨论完毕。 方针决定:法学俱乐部要继续坚定不移的高举“纯学术”的旗帜。坚持“民意优先”坚持“依法办事”的原则。大家还决定,利用这次大会上通过的《社团法》的机会,加强法学俱乐部的组织建设,增强凝聚力。 会议的最后的议题是“分糖果” 到对司法系统的位置的瓜分。马甲作为仲裁庭代表,穿越集团司法界的最高领导人,对司法系统的构架和人事安排拥有决定权。而整个法学俱乐部的人巴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马甲对此事非常的慎重,只是在会议上许诺,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系统里分一杯羹。但是在“分糖果”之前,他要求大家先对基本上还是白纸的司法系统做出一个规划方案,包括采用什么法系、审判的方式、如何架构等等 得把房子造起来之后再决定房子里住什么人。 “大家回去先讨论一二天,星期四之前把方案拿出来一起讨论。”马甲说”“这样我才能赶在下周一把方案提交到执委会去,再报元老院批准。最后就是人事安排了。大家可带点劲啊”。 “好嘞”。众人带着兴奋的神情答应着,准备散去。有人已经在相约到农场咖啡馆去边喝饮料边谈事了。马家把姬信叫住了,把他带到一旁。 “常师德和独孤求婚这两件案子就交给你了 姬信犹豫了下:,“上面对这件事情什么态度?。 “态度很暧昧。领导总得意思是不要闹大马甲说”“但是普通元老和一部分执委恐怕不这么看。” “我明白了姬信点点头”“这事情就交给我吧 “看你的了马甲之所以选择姬信,第一是因为他人缘好,便于和人沟通;其次他年龄比较大小办事相对老成持重,考虑问题全面,在这种纷乱如麻的局面中容易把持得住。最后他为人正直,不会打太多自己的小算盘。避免了人为的添乱。不管是独孤求婚还是常师德的案子,想从中捞取好处的大有人在。 马甲向姬信转交了两个卷宗。常师德的很薄,独孤求婚的就比较厚。姬信知道,从这材料的厚薄上就知道哪件事情比较难办。 “常师德现在在办公厅第一招待所,独孤求婚在陆军俱乐部马甲说”“你随时可以找他们谈话,只要没睡觉肯定会见你。”他暗示这两个人已经被软禁了。 接着他得到了海关大楼里的一个房间来办理这件事情。姬信回了趟宿舍,把自己的睡袋和个人用品带到了办公室。 姬信很清楚,常师德的事情可大可要替他开脱并不难。最要紧的是领导和干部们的意思,对常师德的态度是“保”。开过大会之后群众的怨气消退不少,采取一点技术性手段让常师德顺利过关不会引起多大的争议。 难点在独孤求婚上,独孤求婚的发动警察队“镇暴”事件,事情本身不大,姬信也根本不相信某些人所说的:独孤求婚有所谓的“政变”企图。相反,他认为独孤求婚对穿越集团的忠诚是母庸置疑的一只是这忠诚的表达方式触动了穿越众内心的最大恐惧:有人利用体制内归属自己指挥的土著力量来威胁其他穿越众。 穿越者要建立自己的帝国,土著是必须利用的力量:他们将会构成军队和行政体系的主体。 原本就大家就对如何控制土著中的精英的忠诚而感到忧虑,现在忽然冒出来有人为了权力直接利用土著来对付统治的可能性 幸亏这次警察队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打发回去了,否则其对土著的心理影响恐怕非常的巨大,要是迄今为止土著们视若神明的穿越众们在土著警察的棍棒下四散奔逃,穿越集团恐怕就要威信扫地了。 从这点来看,独孤求婚的行为的确属于“性质极其恶劣”要求严惩并不为过。 严惩独孤求婚并不难,没有人认为他干得好,干得对,最轻的看法也是认为他缺少头脑。撤职、查办,终身不得担任公职等等都好说,也不会有人为他叫屈。但是姬信知道此事背后的水很深。 “独孤求婚事件”不是一个独立的事件,而是整个。“女仆草命”中的一环。姬信没有参加当晚的游行 他讨厌这样的事情,但是很多迹象表明:法学俱乐部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干净,马甲和单良一起发动游行看起来偶然事件,或许是必然事件? 单良不过是当了个触发雷管。 除了法学俱乐部之外,还有多少人在这次革命的背后活动?他把手支撑在桌子上思考着,似乎看到了一个个浮动的人脸。再联想到“女仆革命”中执委们的表现,姬信有点明白了。 姬信把上了蜡封的卷宗打开,把里面的材料研究了好几遍。卷宗里有政保总署的讯问材料:包括对当时在场的每个土著警察的讯问、对警备连连长李亚阳的讯问、北弗和薛子良递交的报告,还有冉耀和独孤求婚几次谈话的记录。最后还有一份独孤求婚亲笔的手令,内容是要李亚阳集合警备连准备出动。 其中的土著警察的供述材料更是让姬信倒吸一口冷气:有多名警察都提及到独孤求婚要警察打开枪库,带上米尼步枪进城。 不管带枪的企图是什么,光未经许可指示土著带枪进城这条就够置独孤求婚于死地了。姬信想,现在就算要扣一个独孤求婚“意图政变”的帽子也不难。 独孤求婚的政治前途完蛋了。这点母庸置疑。姬信想,问题是马甲的说过的话,“总得意思是不要闹大但是普通元老和一部分执委恐怕不这么看。” 综合起来看就是在朝野都有一股潜流,想拿独孤求婚意图进入百仞城做文章。而领导层中的大多数希望事情就此了解。 他决定先去找独孤求婚谈谈。 独孤求婚的警察队被北弗、薛子良拦截,返回派出所之后的第二天,冉耀就带着慕敏和几个人来到派出所,在关起门来谈了五分钟话之后,面色发白的独孤求婚就被带走了。他的手枪被收缴了。随后宣布由慕敏暂时负责东门市派出所的工作,从军政学校调来一批新的学警。原来东门市派出所里警察全部被带走送到了政保总署的学习班营地里政治保卫总署的人将对他们进行逐一谈话,以弄清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独孤求婚在土著警察中说过些什么话。 当天被带走的还有李亚阳,他被政保总署从警备连连部带走问话口小时,后来又给放了出来。 独孤求婚在陆军俱乐部的一间屋子里,看上去气色还不错。他被带到陆军俱乐部之后一直软禁着,开全体大会他没能去,但是会议纪要每天都送到他的房间来,也投了票 他的政治权力还没有被录夺。 看到姬信来拜访他,独孤求婚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是辩护律师?”他一挥手,“我没罪,不需要辩护!” 姬信淡淡一笑:“我不是律师,是法官。” 独孤求婚不大明白的看着他。姬信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并且把大会通过的决议通知他。d 第三百四十四节 陌生的号码 忖 群混蛋!,独狐求婚咬牙切齿道,“我泣全是为,才饭请团,这伙打着民主旗号的叛徒!穿越集团迟早要完蛋在他们手里!” 姬信待到独孤求婚的情绪稳定一点了,请他把当晚的情况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得,我和冉耀说过好几次了。”独孤求婚说,“我就是为了保卫执委会才想到带队进去镇暴的。”说到这里他又激动起来,“马督公为全体穿越众呕心沥血,一群翘着脚丫说闲话的人为了几个女人还要闹事,到底是穿越大业要紧还是他们的生殖器要紧?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姬信想,这独孤一天到晚把马千瞩带在嘴上,实在是件很不妙的事情。他咳嗽了一声,提醒他:“还是说你的自己的事情吧,别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但是这提醒显然没有奏效。独孤求婚依然三句话不离马千瞩,这让姬信暗暗叫苦,这不是在充分的给反马势力提供炮弹么?这独孤求婚缺心眼缺得厉害。 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这里会不会布置有窃听设备?但是仔细想冉耀恐怕没这个胆子 窃听穿越众的谈话,被揭发出来就是重大政治事件,谁碰上谁完蛋。 冉耀绝对不会碰这个高压线小他也没这个必要。 再说这里是陆军俱乐部,陆军一贯是马千瞩影响深厚的地方,独孤求婚和陆军的关系也不浅,陆军不可能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 姬信只好不管这些,着重询问当天发生的事情。 “我说过好多遍了,你可以看材料小冉耀肯定把材料交给你了。” “我知道。但是我想重新听你说一遍。”姬信说,“再说一次,什么细节都不要落下。” “好吧。” 于是独孤求婚又把当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姬信听得很仔细一总得来说,没有什么和材料有出入的地方,只是在提及“有人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打断了独孤求婚。 “这么说你是接到电话才知道游行的事情的?” “当然,我在城外睡安。我是外围警备司令,每天都睡在派出所随时准备应对紧急情况没想到保卫的是这么一群混蛋”独孤求婚又开始发牢骚了。 姬信问:“电话是谁打来得?” “有很多人打来电话。”独孤求婚满不在乎的说,“都乱套了,来了好几个电话。有打手机的,也有打我的办公室电话的。”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人名,有姬信知道的,有他不知道的 他逐一询问了这几个人的身份。最后他问: “是谁告诉你:有人在围攻执委会?”” “不对”姬信提醒他,“你刚才提到的一个人说的是“示威游行”姬信说,“你再好好回忆下,每个人在电话里说得具体是什么?” “这有什么再别?” “区别可大了。”姬信说。围攻执委会和到执委会去示威游行,似乎说得是一件事,但是当时听起来紧急程度完全不同。 在姬信的提醒下,独孤求婚努力的回忆每个电话里的内容,事情过去好些日子了,再要回忆起来的确有难度。但是他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确有一个电话他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独孤求婚很是肯定。 “荆马是谁得?” “不知道是谁得,很陌生。” “号码还有吗?” “在我手机上,我的手机被电信停机了,连和人聊天都不行,无聊死了。呸!”独孤求婚愤愤不平。 姬信稍稍放心,如果手机被扣,很多环节上都可能造成证据灭失,很难查清了。现在政保总署没有扣押手机,起码说明冉耀在这件事情上是清白的。姬信原来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政保总署真得在这个事件里捣鬼,就算马甲不同意他也要发动群众把政保总署“打个稀巴烂”一他什么也不怕。 独孤求婚把手机翻给他看,姬信把当天这一时间段里的来电号码全部抄了下来。 显然,这个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有重大嫌疑。虽然独孤求婚无法肯定“围攻执委会”就是这个电话说的。 姬信决定从这方面着手。把事情调查一番,掌握更多的资料。 临走之前,他再次提醒独孤求婚:“把前后脉络理一理,答辩的时候谈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姬信忽然把声音压到耳语的地步,“再不要提督公了!” 独孤求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有点懊悔的说:“我真糊涂!现 姬信带着谈话笔录离开了陆军俱乐部。他直接到了临高电信,要求见李运兴。 在李运兴的办公室里,姬信出示了自己负责审理独孤求婚案件的委任书,要求李运兴配合调查。 “没问题。”李运兴满口答应,“靠,独孤求婚这小子真是昏了头,听说他原本还要接管电信大楼,卡断通讯?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么!” 姬信奇怪,这是李亚阳的供述材料里提到的。当事人只有独孤求婚和李亚阳知道。这个案子的全部材料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李运兴怎么会知道的? “李亚阳说得吧?”姬信故意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他也被连累苦了。” “百仞城里满街都在说这事。李亚阳是谁?”李运兴饶有兴趣地说,“还有人被牵连进去?” “满街都在传这事情?”姬信吃了一惊。 “没错,我也是听人说的。”李运兴对此事看来很有兴趣,连连打听有什么内幕没有。 “暂时还没有。”姬信含糊其辞,把抄下来的号码递给他,“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些号码都是谁得?” “这个不需要我查吧?”李运兴说,“你没有内部电话箔吗?每个。人的手机号全都能查得到。” “你帮我查查,比较有公信力。这是要拿到质询会上去的证据。” 小事一桩。”说着他关照一个土著办事员去查核买个号码的持有人是谁。 姬信又要求:能不能查一下事件发生时段独孤求婚的手机上来往过的号码、具体时间和通话时间。他生怕独孤求婚的手机上的记录会有遗漏或者给他删除了什么。 “好吧。”李运兴点点头,“不过你得出个手续给我。” “这是仲裁庭的搜查令。”为了便于调查,马甲事先为他准备好了若干空白的法律文书,全部盖过章了,直接填写日期和缘由,再加上他的个人签字就能用了。 “好家伙,仲裁庭真是手脚快啊,连搜查令都有了。”李运兴象个稀罕物一样的把搜查令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随后他打了个内线电话给绍宗,关照立即从服务器里调取独孤求婚的通话资料。 十五分钟之后绍宗带来了材料。 “没有遗漏吧?”李运兴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不敢轻视,又追问了一句。 “全部都在了,这是电脑里直接打印出来的。”绍宗说,“听说要作证据的,要不然还真不开这打印机呢。” “太谢谢了。”姬信说,“能不能给我张桌子,我要核对一下。” 李运兴关照给他一个小办公室。姬信拿着这份打印件加上土著办事员送来的号码持有人名单逐一进行核对。 电话上的记录和服务器上的记录是吻合的,号码持有人名单上几乎全是独孤的朋友、同事、熟人。姬信看到只有一个号码上是没有人名的,只简单的写了一个“公用号码” 他把号码拿去问李运兴,李运兴告诉他:百仞城里有好几处地方有公用的小灵通电话 穿越集团的人工接线电话是无法接通手机的,为了便于联络,就专门设置了这样的公用手机。用链条拴在专门的箱子里,不过平时很少有人用。 “有几个地方有?” “执委会大院里有一个,食堂有一个,公共娱乐室有一个,还有一个在示范农庄里的咖啡馆。” “执委会大院?!”姬信喊了出来。 “对,在执委会机要通讯室里。”李运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哦”姬信想不大可能是这个号码,机要通讯室必然有一套严格的使用登记制度。如果有人要捣鬼就不会去用。 “这个号码是公共娱乐室里的。”李运兴说,“不用查电话薄我都知道。” “谢谢了。”姬信赶紧告辞出来。他立刻去了一次公共娱乐室。 公共娱乐室是百仞城内专供全体穿越众娱乐的地方,内部结构类似于网吧和图书馆的混合体,除了有临高当地印刷的图书报纸之外,还有上内部网、打游戏用的电脑,有口、狱劲、旺口等各种游戏机,电视机和。四、音响、卡拉伙之类的娱乐装备。这是穿越众在平日里来得最多的地方。 公用手机就设在角落里,这里有一台摇臂电话,一部装在塑料保护套里用链条栓在墙壁上的小灵通赫然在目。d 第三百四十五节 质询会 。晚有人在泣甲给独孤求婚打讨个电然独孤求知定就是这个电话对他说,“围攻执委会”但是姬信认为这个陌生的电话最为可疑。 不过,从这手机保护套的肮脏程度来看,想从上面提取到有用的指纹是痴心妄想,再者就算提取到了也没有意义 这里人来人往,流动性极强。 但是这部电话的存在让姬信确信了一点:独孤求婚不是无辜的,但是他扮演了一个可悲的角色。 姬信询问当晚值班的穿越众。大概有哪些人来过公共娱乐室。值班员拿出了公共娱乐室的设备使用的登记簿。上面可以查到当晚来这里娱乐的人。但是值班的人告诉他,不玩娱乐设备的人不需要登记,出入也很随意。 至于谁打过电话,值班的人根本想不起来。打电话不需要交费,谁也不会有兴趣去注意公用电话。 这人干得还挺利落。姬信想。没有必要再追查下去是谁打得电话。就算能查到具体是谁,此人也可以矢口否认,再者,打电话告诉独孤求婚“有人在围攻执委会”也不犯法。 他最后去了警备连连部,拜会了李亚阳。 李亚阳对他提到当晚的事情似乎还是心有余悸,显然在政保总署度过的口小时不好受。一开始他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直到姬信拿出自己的授权书他才开口。 “独孤把我害惨了!”李亚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抱怨,“我被翻来覆去的问了差不多一整天。差点把我搞成精神病。”他叹了口气,“我的前途堪忧啊 “这你可就错了姬信说”“现在不过是调查阶段应该有的程序。你坚持原则。拒不出动部队,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了 “但愿吧李亚阳说,“你想问啥?我都和政保总署的人说过一百遍了,就差说我那晚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了 “肯定不是粉红色姬信开了句玩笑,“说说当晚的事情吧 李亚阳于是又把当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姬信早就把他的供述材料看得烂熟,边听边在心里核对 没有什么疑点。 最后他问:“当晚的情况,除了和政保总署的人说过之外,你还向谁说过?” “没有”。李亚阳坚决的摇摇头,“你是第二个。政保署当时关照过我:在事情没结束之前这一切不能在外面说。” 姬信点点头。李亚阳没有说,独孤求婚那里没人可以说,政保总署的材料又是保密的。与他们即不熟悉,又和本事件毫不相干的李运兴却知道,而且还说“到处在传。! 姬信回到办公室里,根据调查来得资料写了一份翔实的调查报告。由于没有关键性的证据,他决定在报告里不写任何结论或者推测性结论,只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如实的罗列出来 事实本身会说话。 他找到马甲,把材料交给也 马甲看完了材料,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抄送给全体执委。”姬信说,“然后是集席质询会的所有元老 “靠,报纸办成这样,和空谈还有什么两样!”单良猛得把《临高时报内部版》猛得拍在桌子上。 丁丁最近已经把《临高时报》和原先的《内部通讯》合并起来,办成一报两版。公开版是针对土著发行的,内部版则面对穿越众。内部版属于秘密等级,每天只发行一百份,而且不许流出百仞城。 内部版刊登的,主要是关于穿越集团体制、未来方向的探讨性理论文章,外加政府公报,时事新闻之类的东西。 也刊登一些娱乐内容。 让单良生气的版面上是一篇长篇连载的报告文学,题目叫《糖业战争》,内容是雷州站如何在徐闻打败原来的“海义堂”的,其中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情节。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写得跌宫起伏,扣人心弦,还每天必然留下个。“扣子”。 这篇报道显然是雷州站在本地搞公关的结果。单良最生气的就是这点,报纸明明是舆论监督的工具,现在居然沦为为利益集团涂脂抹粉的工具。单良不知道雷州站当年开拓地盘的具体经过,但是他很自然的认为这里面的有很多虚构和夸大的成分。 “雷州站的确也不容易。表表自己的功也不算什么成默说。他最近经常刻意接近单良,已经成了他身边的好友之一了。 “但是这样一来,舆论就会偏向常师德,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有了依据?。单良对此很是不满意。 “错误是错误是功劳。不荐混为们在质询会卜只要坚持众点犹好成默出谋哉小策道”“揪住他的挪用公款问题,要他说个明白。” “嗯!”单良在这次全体大会上被选入常务委员会,算是一个小小小的收获,虽然自己的几个动议没有通过,但是游行示威权被争取到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胜利。单良清楚的意识到,搞议会斗争,自己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伙当权派的对手,只有“民意”的大旗才能产生一定的威慑效果。 “常师德只是一个代表,整个驻外站系统里,类似的腐败不会少成默说”“乘着这个机会,要求做一次彻底的清查整顿!” “对,他们随心所欲的使用公共财产的状况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单良想到会议前后广州一雷州站的人员在临高频繁活动,很是可疑。忽然他起了疑心,这伙人会不会是在搞贿略,收买执委和元老们? 他把这个疑虑向成默说了出来。 “有可能馈赠点土特产礼物拉拢感情。贿赔不一定。”成默说,从穿越集团的特殊情况来看,贿略执委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金银财宝对穿越众来说没有意义,流通券不论是发行数量还是流通范围都有限,收受大量流通券简直就是在不打自招 何况也没地方花。至于说送女人搞性贿赔,百仞城里众目睽睽,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联络感情本质上也是贿赔。上百万几千万的贿赔就是从几瓶酒一盒点心开始的!我觉得这事情也得防微杜渐。”单良在自己的本本上快速的奋笔疾书。 成默暗想:单良现在愈来愈进入角色了,想不到改变来得如此之快。看单良如此积极的投身政治运动,成默不由得对自己的使命感到惭愧。人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自己这伙人多少有点鬼祟。 不过,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他暗暗说。 质询会议在几天后正式召开。 质询会的会场设在公共娱乐室的小放映室内。桌子按照马蹄形摆放着,接受质询的人坐在马蹄形的正中空间,处于所有人视线的正中。马甲想,不管是谁,这滋味绝对不好受。 出席会议的万名元老,是在绍名常务元老中用抽签的方式产生的,以保证质询的相对耸平性。中签的元老除非紧急原因,否则不得推辞。 被质询者是否有罪,由这万名常务元老的投票结果决定。具体惩罚措施,由荣誉法庭或者执委会裁决。 根据马甲设计的规则:投票判定有罪,必须达到旧:6,判定无罪,只要 3口即可。 给一名元老定罪,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罪不至死,但是对元老个人发展前途会有沉重的打击,不可不持有极其慎重的态度。所以元老们对这个规则没有异议。 除了这万名元老之外。 还有主持整个会议的法庭三人小组:由仲裁庭代表马甲主持荣誉法庭的庭长目前由他兼任。负责整个事件调查审理工作的姬信,还有负责记录的慕泉。 执委会派出萧子山作为本次质询会的执委会代表。这四个人有权发言,但是无权投票。 姬信带着全部材料提前到了会场。马甲见他背着个大藤箱子,里面沉甸甸的全是文本,压得他一头汗。 “你叫个土著办事员帮你搬运好了 姬信说:“他们也够忙得,还都是些发育不好的小孩子,要他们背这么重的箱子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你可够仁慈的 “谈不上,人都是妈生的,录削也要适可而止么。”姬信说着把箱子里的一件干净的作服装拿来出换上。 马甲点点头,在法庭上仪表仪容很要紧,可以充分表现出法律的权威性和严肃性。 常师德在严茂达等广州、雷州驻外站的一干人还有几个马甲不认得的人的簇拥下来到现场。整个人收拾的整整齐齐。连衣服也换了一件熨烫平整的便服,还莫名其妙的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一副老实可靠的摸样。 看来这卓师德有人指点。马甲心想,这派头就是一美国杀人嫌疑犯到法庭的模样嘛。 独孤求婚来得时候就显得凄惨多了,头发乱蓬蓬的,穿得是件皱巴巴的作驯服,还有两个政保总署的人在旁监护。他被带到后排座席上坐落,等候第二个接受质询。刚旧则口阳…8渔书凹不橙的体蛤!d 第三百四十六节 常师德和独孤求婚 ”本准备对常师德的指控很严厉。单良等人认为常师德刚,刀属千,“贪污公款”但是这个提议在元老院常务会议上遭到了否决,包括执委会委员在内的多数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有一部分人 以季退思为代表一认为常师德的行为并不违法。 因为当初执委会派遣他去雷州的时候,对如何用款并无任何限制,在这个前提下,只要他能完成任务,如何使用公款是他的自由。最多只能认为执委会授权有误。 甚至有一部分人置疑单良等人的动机是不是出于“妒忌”常师德等人在雷州出生入死,冒着生命危险占有了雷州的糖业资源,打开了对越贸易,为穿越集团获得了稳定的财源和粮源,还找到了鸿基煤矿,以他的功绩来说,花几十两银子公款买几个女人供自己享用毫不为过。如果要在这个问题上揪住不放,只会让外派人员寒心。 单良等人坚持“功过分开看,有功必奖,有过必罚”对腐败问题的要“防微杜渐”。然而在常务委员会的几次会议上,附和他的人愈来愈少,甚至有人提议干脆免除对常师德的质询。而新一届执委会对此也明显表示不感兴趣。单良不得已,最后只好提案以”挪用公款”来质询。 姬信觉得,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常师德脱罪是必然的。别得不说,光这个小案值也太低了 区区十两银子而已。就算放在大明也不够资格入罪的。 在开质询会之前,姬信秉承马甲的意思,已经向陪审团的元老们散发了常师德案的背景资料,内容是雷州站的经营状况,五名女奴的人事材料和目前的工作安排等等。散发背景资料是正当的程序,但是这份材料以翔实的数据和充分的事实说明雷州站对穿越集团的贡献之大。不可能不给元老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每个人都知逝过不能简单的相抵。大功并不能掩盖小过,但是看到如此巨大的业绩,元老们自然也会明白,常师德得到这一切绝非不劳而获。 果然,当慕泉宣读质询书的时候,在场的元老们已经有人表现出不耐烦的模样,当读到“擅自挪用公款达到白银十两之巨”的时候,居然有人笑出声来了。 质询书宣读完毕之后,马甲询问常师德有什么话要说? 常师德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说:“俺要申辩 “同意申辩。”马甲敲了下锤子。 常师德的申辩很简单,首先他承认,购买女人有满足他个人需求的成分在内。但是女人并非仅仅是为他个人服务。这五个女人买回来之后,还负担了大量雷州站的日常杂务工作,这些工作原本也是需要人手来干得。换句话说,女人是雷州站必须的物品,他获取这几个女人的性服务不过是顺带的,“开发附加值”。 “这些女奴为穿越集团服务是主要的。为我个人服务是次要的常师德列举了阿秀等人在雷州站的优异表现,“阿秀等人在我们雷州站最危急的关头,外面几千暴徒随时可能杀进来捣毁机器,火烧糖厂,把我们全部砍成碎片,糖厂里的土著员工人心浮动,很多人想逃命了。只有这几个女奴表现出了最坚定不移的决心,表示生生死死都愿意跟着穿越集团。这是为什么,大家没有考虑过吗?。 众元老的的脸上露出不大能理解的表情,常师德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正是因为本人操 嗯,收用了她们!” 众人发出大笑。 常师德一本正经的说:“事实证明,建立在肉体关系上的信任在本时空的各种主从关系中是最稳固的,女奴把被主人收用视作是主人对自己的最大信任和器重,以后她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主人了。这一点,大家大概没有考虑到,但是我们应该适合本时空的民情,找到一条土著和穿越众和谐相处之道 有元老喊道:“这么说你也开了文家兄弟的菊花了?材料上说他们也是忠心不二的!”全场又是一阵大笑, 常师德面不改色:“本人没有这样的嗜好。如果在座哪位有的话。以后可以尝试一下 马甲不得不提醒大家:要质询的时候必须先举手,不要擅自插话。 接着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有的近乎无厘头。说得元老们不停的大笑。会场气氛变得十分愉快。单良暗暗着急,心想他这番歪理加表演,把元一引好感都占尖是马甲规定发言的时候不算插话,旧川,小能干着急。 最后常师德表示:既然大家认为他收用女奴有私用公物的嫌疑,他愿意自己出资将这几名收用过的女奴全部买下来。“买下来之后,这些女奴还将在雷州站继续为穿越集团的大业服务,而不仅仅向我个人提供服务 当然,某些服务只能向我提供,恕不能服务大众。”元老们大笑。 “这也是为穿越集团做一点小小的贡献。我的话完了,谢谢大家。”常师德说完之后回到座位上落座。 尽管随后单良等人又对他的发言进行质疑和驳斥,力主功劳再大也不能作为违法乱纪的保护伞,要求对这样的行为进行严惩,但是常师德没有再做更多的答辩,在刚才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之后他很谦虚的表示自己将无条件的接受元老们的裁决,不再为自己辩护。 姬信越看越纳罕,这常师德看上去五大三粗,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是不少。自己原本准备的技术性手段根本就用不上了。 马甲眼看双方发言结束,要求大家表决常师德是否有挪用公款的罪行 万名元老进行了秘密投票,随后当场开票,以旧:6的结果宣告常师德无罪。马甲随后宣布,常师德挪用公款罪名不成立。 但是他私用公物的情况是存在的,所以马甲判决常师德必须在十五天之内交付四名女奴的全部身价。按照每人2两合计8两白银折算成流通券支付到德隆粮行的财政专户上。原本应当缴纳铭女奴的身价的 但是这次的“女仆福利”照例常师德也应当享受,所以扣减一人。 常师德当庭表示自己无条件的接受这一裁决。随后马甲宣布常师德的质询到此结束。休庭刃分钟之后再审理独孤求婚的案件。常师德向在场的所有人表示感谢,随后向身边陪同他到来的人的祝贺下一一握手道谢。马甲想,他的这会的仪表举止简直就是某部美国片里的经典镜头。 休庭的时候姬信走到夕小面点着了一支烟,看到马甲也在放映室外面喝着水。 “这常师德可真能说!一下把大家都给说动了。”姬信说。 马甲神秘的笑了笑:“口才的确很要紧,不过这么好的反响是不是有点 过头了?。 姬信想这个结果毫无疑问和广州站、雷州站的人积极活动有关。他不无担心的小声说:“虽然常师德的事情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这利益集团的影响力问题 马甲点点头:“的确有这样的倾向。不过你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说着他把杯子里的水倒在一棵树下”“唯有平衡才是关键 姬信对这所谓的,“平衡”如何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看马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想到他上位时候的手段 想来这法学俱乐部的头头是有一套的。 随后开始了对独孤求婚的案子的审理。对独孤求婚的质询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对他的指控极其严厉,最初要定他个。“叛乱”的,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警政系统和陆军的强烈反对,很多元老也认为独孤求婚虽然在这事情上犯下了严重的组织错误,但是就此说他是叛徒实在有欲加之罪的嫌疑。 最后定下的罪名是“未经投权擅自调动武装力量意图对穿越众实施人身伤害”和“意图破坏公共财产这最后的一个罪名是根据他企图占领电信大楼这件事制订的。 姬信宣读完质询之后,照例由独孤求婚自辩这些质询。 独孤求婚表示他之所以动员警察队进入百仞城是为了“维持秩序,防止事态扩大化 “我本人除了东门市派出所所长之外还是百仞城警备司令,对百仞城内外的各种紧急事态都有处置权。城内有示威游行,我当然有义务有权利进城维持秩序,防止在游行中发生打砸抢烧等时空的极端行为,所以未经许可擅自调动武装力量这条我不能认同 单良随后质问:“你凭什么认为示威游行队伍会干出打砸抢的事情来?这算不算一种擅自进行的“有罪推定。?你就这么怀疑穿越众的政治觉悟?” 独孤求婚不甘示弱:“这世界上所有的示威游行都是要批准的,都是要警察随同护送,凭什么认为穿越众的觉悟会比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要高明?。d 第三百四十七节 海林的阴谋 “ 狠的盯了单良会,叉提高了声辛大声说!,“我看不门, “整个事件就是对我个人的污蔑和陷害。”独孤求婚大声喊冤,,“有人有预谋的陷害我!自始自终我都没有破坏公共财产!我连百仞城都没进去 农庄咖啡馆门口的竹子是谁搞坏的?控制电信大楼也只是预防万一,怎么能说我是意图破坏公共财产?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这个罪名的确有点搞,马甲想,其实不如说他,“意图破坏公共秩序。来得好。 至于“意图对穿越众实施人身伤害”独孤求婚也不承认。 “我一贯对同志们一向是向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才象冬天般的冷酷”。独孤求婚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一篇嘘声,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肯定不会把魔掌伸向同志们的。” 当即就有元老质询他,为什么要叫警察队带步枪进城,众所周知,百仞城里呐%以上的人口是穿越众,步枪带进去准备对付谁? 显然他有太多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而且卷宗上有不利于他的证词也有不少。特别是土著警察供述的关于带枪的指使 还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的证词,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元老们显然被激怒了 居然有人企图带着武装起来的土著来镇压穿越众!一想到穿越众要是在土著警察队的棍棒下四散奔逃甚至被乱枪打死,穿越众在土著中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威信岂不是荡然无存。 独孤求婚在元老们连珠炮般的质询下理屈词穷,只好放弃了自辩,只是反复说他对穿越集团的忠诚是“可昭日月”。这时候有人站起来发言: “独孤求婚的事件,看似偶然,其实有深层的因素在内的其人侃侃而谈”“我个人相信独孤求婚是一个没有城府,对穿越集团也比较忠诚的人。但是,有时候头脑简单的人很容易会把对组织的忠诚变成个人崇拜” 马甲眉头一皱,现在发言的人叫海林,三十来岁的一个胖子,现在在吴旷明的林业部工作,专门负责木器加工厂。 海林的这番话堪称别有用心。独孤求婚最崇拜的人自然是马千瞩了。马甲一直在等着有人开这炮 果然来了。他的目光转到姬信的脸上。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件事情充分说明,第一届执委会在用人环节上出现了严重的错误。我不禁感到奇怪:独孤求婚这样一个即没有军事背景也没有警政背景,又不具有哪怕是业余爱好者水平,甚至连最最起码的尊重制度,服从命令这样的概念也没有的人,是怎么爬上东门市派出所这个。职务的?更不用说他还兼任了百仞城外围警备司令这样重要的职务了 在场的元老都听出了海林话里的火药味了。萧子山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一严惩独孤求婚有意义,但是这是治标并不治本。 独孤求婚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穿越众,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什么样的支持着他有了一种“干什么都是正确,的概斜 同志们,这很值得我们深思啊”。 说着他的眼光转向单良,但是单良却假装没看见的避了过去。 海林的发芊引起了元老们一阵窃窃私语,海林站在那里,似乎在等有人响应他,起来附议,但是没有人要求发言。马甲问:“你还有什么要说得了吗?” 海林只好继续下去:“要防止穿越集团中再出现第二个独孤求婚,就必须从根源上对这一事件进行彻底的清查,挖出根子来,我们才能保证穿越集团内部的稳定和团结。我的话完了 海林有点失望,他这套说辞全是启发性的,本来他指望单良这个街头政治家会主动跳出来要求对独孤求婚任命的领导责任进行追究,或者更好的是直接要求“挖出独孤求婚背后的黑手”。他预料对干部任用制度有强烈意见的单良还有其他几个人会出来响应,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接着又有几个人发言,内容不外乎对独孤求婚“无组织无纪律。的声讨,没有一个人提什么“幕后的黑手”之类的话。似乎在场的元老都串通好了一样,对,“领导责任“这四个字坚决不提。 奇怪,马千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望了?海林心想。他心不在焉的打开开会前散发给他的文本材料。和其他拿到手就仔细阅读的元老不同,海林根本就没看 里面的许多材料他早就研儿北。所以他才会这么有把握。 随手一番之下才发觉这份材料里有一份他没见过的新材料,是仲裁庭撰写的《独孤求婚事件独立调查报告》。海林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仲裁庭也有调查报告?! 他赶紧通读了一番,马上明白了元老们对他的发言不感兴趣的原因。这份报告只是罗列了姬信进行独立调查的全过程:访问记录、现场记录”没有半个字的结论,但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很清楚的。 独孤求婚的行为大家认为的确很可恶,但是没有人喜欢被人当枪使。 质询会到了尾声,海林再次要求发言: “孤独求婚在群众游行上的表现,说明很多人眼里只有个别执委,没有全体穿越集团”他把话着重在“个别执委”这几个字上,“权力正在腐蚀穿越集团的躯体,今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就敢动用土著镇压穿越群众,明天我们建立了集团军,建立了庞大的陆军、海军,我们一手缔造的军队。会拿着武器,成为一小摄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手中的快刀,砍向我们。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对于孤独求婚决不能宽睿。一定要从严从快从重给予处分。建议立即解除孤独求婚的所有职务,录夺其元老资格,责令其深刻反省。直至得到第二届执委会的认可。但孤独求婚终身不得再接触军职、警职或其他武装力量的职务。” 众人没有表示异议,马甲随后宣布表决。 元老们的表决结果认定独孤求婚“未经援权擅自调动武装力量”罪名成立;“意图对穿越众实施人身伤害”罪名成立;“意图破坏公共财产”罪名不成立。 “独孤求婚两项罪名成立!”马甲敲着锤子,“将择日判决。现在退庭!” 独孤求婚大喊道:“我不服,我是冤枉的!”随后被政保总署的人带走了。参加质询会的元老们互相议论着,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放映室。 姬信收拾自己的物品正准备离开,他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独孤求婚最后会得到什么判决,这个事件背后隐藏着什么内幕,他都不感兴趣。马甲叫住了他: “和我一起回去,路上我们谈谈。” 在回海关大楼的路上,马甲谈起来了对独孤求婚的判决问题。因为事件本身牵扯了太多的内容,马甲认为最好请示执委会后再判决。 “我们要提供一个方案供执委会审议才行。”姬信说。 “无非是录夺他的全部行政职务”马甲说,“至于录夺元老席位。这个有点过了。” “我看不如写上,然后来个“恩自上出”姬信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这也是个法子。”马甲说,他想,这样能够充分表现执委会的团结。他很清楚,今天的质询会能开成这个样子,正是姬信贯彻他“不要闹大”的指示的结果。马甲对他的信任度又上升了不少。 “未来的司法体系里,你有什么打算?”马甲开始询问他的任职意向。 他打定了主意,这个人才要把他拉住。最好成为自己的心腹顾问。 “我不想在司法界任职”姬信意兴阑珊,“我想到教育部去,专门负责教育土著儿童。你要是支持的话,我还想搞个土著权利保护协会。” 马甲吃了一惊,从事教育工作已经够让人觉得意外了,土著权力保护协会这个想法绝对是匪夷所思 穿越众对土著的态度是多种多样的,有把他们视为合作者的。也有把他们当成纯粹的炮灰和劳动力的,但是还没听说过谁把土著的权利放在嘴上的。 “现在不是结社自由吗?你要成立我绝对不反对。”马甲说,“不过你这个保护协会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参加 ” “有没有人参加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够了。主要是对时有个名义。”姬信说,“将来土著和穿越众之间的法律纠纷会愈来愈多,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们维权,不至于穿越众欺凌。” “这样挺好,可以促进社会和谐。”马甲想这样可以遏制穿越众肆无忌惮的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任意欺压土著。 姬信摇头:“社会和谐不和谐我不操这个心 以我们的力量足够让每个土著非和谐不可 我只是觉得人都是妈生的,他们也是人,应该有自己起码的权利。”d 第三百四十八节 林业部 好吧,我支持在结社自马甲不亢惋惜…讥,,你真想去教育部干事?我觉得你办案子不错。去干教育太可惜了。” 教育部眼下是没出路的文科宅男们最愿意去的地方,但是胡青白不大欢迎这些人 他最缺的是数理化老师,不少文科宅男连四则运算怎么算都忘记了,一天到晚记挂着要调戏女学生。 “嗯姬信点着头,他把手插到口袋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老马,你以后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随时效劳的。不管多困难的事情,只要我觉得这事对一定会努力去办 我什么也不怕 海林回到林业部木器加工厂的办公室里,桌子上已经堆满了文件,他看都没看,一屁股坐在厂里自产的藤椅上。 “仲裁庭这伙人真是多事海林愤愤然的说了一句。他拿出小小灵通打了一个电话,把质询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他说:“看来仲裁庭明显想把事情压下去。小 随后他,“嗯、嗯。了几声,又说:“这事就这样算了?”电话里大约又说了些什么,海林最后心有不甘的说:“好,我知道了刚挂断了电话,就听到有人在喊:“首长!” “什么事?”海林不耐烦的问。 “王首长刚才打电话来问,安排生产的一万个草帽和五千个安全帽什么时候能交货?”一个土著办事员小心翼翼的在门口问道 海首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是王工?”海林一下来了精神,“现在生产了多少了?” “到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差六千个草帽和三千个安全帽。 ”办事员看了看本子汇报道。 “从今天起每天工作时间延长四小时。一定要按时完成生产计戈”。海林关照。按照穿越集团正常的工作制度,正常工厂里每班的工作时间是心卜时。需要日夜开工的企业采用剂、时三班倒制度。这并非穿越众对工人权力的尊重,而是三班倒的企业大半是比较重要的企业,工作时间太长容易出事故。 不过每个企业的领导人都有权做出加班的决定,只要加班累计时间不超过每个。月正常工作时间的三分之一就可以。加班按照正常水平给薪。 土著办事员走了之后,海林给王洛宾打了个电话,向他保证订单一定会按时完成。 这时候手摇电话响了起来,是席亚洲打来得。他问给派遣营的配备的一千顶斗笠什么时候能够交货。 海林拿着电话大声说:“我们这里这会忙得屁滚尿流。斗笠的交货期还得往后拖一拖 大概是席亚洲有所抱怨,海林又接着说:“我这里的生产计划实在太满了,这样,我尽量安排生产,出发前先给你配一半。余下的慢慢补全。” 他挂掉电话,冷笑了一声。窗户外可以看到远处的木材加工厂干燥窑高大的烟白,这个烟白自从建成以来,除了有限的几天检修清理之非日日夜夜都在喷吐着火和烟。 海林知道最近从雷州运来了一大批的木材,木材加工厂正在日以继夜的进行处理 木材工业是穿越集团最重要的工业领域。在钢材匿乏的局面下,木材在很多领域内担负起了代用品的功能。不仅广泛运用在建筑、造船上,一部分要求不搞的机械设备也使用木材。甚至连工字钢都用工字木来代替,建筑总公司还搞了钢木混合结构材料以节约钢铁。 木材虽然比生铁获取要容易些,却也受到供应总量的的限制 临高本地的木材资源比较匿乏。博铺的红树林已经被吴旷明的采伐队采伐一空,只有南部靠近黎区的地方才能获得较多的木材资源,但是那里采伐和运输都不方便。 自从完成了环岛航行建立榆林堡之后,一直困扰林业部门的木材供应得到了很大改善。船只从榆林堡源源不断的运来海南岛南部的木材,最近半年又打通了从雷州半岛和越南获得木材的通路。马千瞩不断的追加对林业部门的投资,蒸汽机驱动的木材加工设备取代了原先简陋水力加工设备。 木材工业承受了大部分的建设压力,但是穿越集团的工业重心却不在这上面。不管是原来的工能委还是计委,都把木材加工业视作钢铁工业起来之前的过渡手段,在执委会中,林业部门的发言权很低,在资源分配上也得不到重视。 林业部下属的各个企业的条件至今还是非常的简陋,林业部门为雨后春卜办二尚高到外建古起来的建筑提供了许多的建材,自只削淋永二厂的状况却很差。条件最差得木材加工厂的办公室还是。日之后最早修建的临旦木板房,经过一年半的风吹日晒,已经开裂变形了。而且位置很糟 当时为了考虑到要便于设防,把各种设施造得很紧凑一办公室离开木材干燥窑太近,即使冬天也热得要命,还有难闻的焦油味。吴旷明几次要求重建办公区,都被打了回票。 因为条件实在不怎么样,几乎没有穿越众愿意到林业部来任职。象这个木器加工厂里只有海林一个穿越众,领导着 四多个土著工人他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所在的木器加工厂是林业部的下属的一个企业。这个企业在现阶段的穿越集团中很有价值 吴旷明和莫笑安为了争夺该厂的所有权进行过激烈的争夺,最后因为里面有许多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专业木材加工设备,所以还是留在林业部建制内。 木器厂里不仅有许多专用的木工机械,还有专门用来利造藤、草编、竹器的设备,大多数是机械厂按照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样机和图纸仿制的。有的非常简单 比如那台专门制草辫的草辫机,就技术水平来说不过是最初级原始的手摇机而已,但是它的生产效率比手工高出了几百倍都不止。 结果就是临高本地的草编、竹器和藤器加工全军覆灭。不但少数小手工业者全部破产最后全部进了加工厂,连以此为副业的农户也不再搞了。加工厂逐步掌握了全部的原料。 现在临高的红白藤已经不再直接出口,而是在本地加工成各种高级藤器再向广东地区销售,而厂里生产的草帽更是以价廉物美的优势横扫整个海南”“临高草帽。成了当地突然兴盛起来的土产。不仅临近州县的小商贩来批发,连崖州、文昌等地都有商贩来。 不过,这对海林来说没什么意义。穿越集冉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他只管按照计委的布置生产就完事了。计委布置下来的任务愈来愈重,在分配资源的时候却很苛刻:手续繁多,还经常打折扣。不受重视、地位低下、工作任务繁重、待遇差”这些问题加在一起让海林很不满意。 当然他的上级和同事也不满意。所以在林业部内就形成了一个反马集团。这次全体大会改选之后马千瞩不再担任计划人民委员并没有让他们满意 林业部反马集团原想抓住独孤求婚事件的机会对马千瞩进行一次猛攻,就算不把他攻倒,也要把他搞臭。没想到仲裁庭玩了这么一手。海林想,这事还得从长计较。 “这是仲裁庭对独孤求婚案件的处理意见马甲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将处理方案提交到会议上。 与会的执委默默的传阅着这份文件。处理意见是非常严厉的,不但建议录夺独孤求婚全部行政职务,而且要求录夺其元老席位终身 这差不多就宣告了独孤求婚不但在暴力机构的前途没有了,而且有生之年也不能在穿越集团的其他部门里捞取到一官半职,一辈子只能当个无帽子首长领取分红了 按照共同纲领的规定,得等到他死后才能由继承人恢复元老地位。 “这个是不是太严厉了萧子山看了之后刚想开口,马千瞩就打断了他: “一点不严厉,象这样犯下严重组织错误的人,不枪毙已经很便宜他了。这个判决我看很合适,我建议加上一条,要他做出深刻的检查,然后在派他到最艰苦的岗位上反省一年,一年后根据其表现再考虑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督公!独孤还是年轻人,年轻人一时冲动是难免的。还是手下留情吧展无涯劝谏道,他对独孤求婚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可惜。 “他要进城镇暴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对群众手下留情。 ”马千瞩铁板着脸,“对他的处理一定要从重 以微效尤”。 “过了,过了程栋见马千瞩脸色铁青,以为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深怕真把独孤的政治前途给毁了。在对独孤求婚的态度上这班原来执委会的人和单良这类的群众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群众看到的是独孤企图用暴力镇压民主诉求,但是执委会的人看到的是独孤求婚对执委会、对秩序的忠诚。d 第三百四十九节 独孤事件的尾声 独孤求婚对穿越集团的忠诚是靠得住的。众样外胃他瞧口叭…寒啊 “不这样处置,群众会心寒马千瞩叹了口气,“我何尝希望这样!但是群众的呼声摆在那里,我们一定要有个交待 马甲想,看样子督公要来个,“挥泪斩马谓”了。 这时候文德嗣慢悠悠的开口了:“督公,我看独孤求婚的事情就不要抓典型,来个彻底批倒批臭了。他毕竟还年轻嘛!年轻人容易被人盅惑,犯点小错误是难免的。我着就关他一个月禁闭算了,出来之后在其他部门安排个职务戴罪立功 萧子山想这惩罚也实在太轻了,简直就是没有诚意了。新任的企哉院总裁部德说:“文总,你这处理意见又太轻了 群众怕是不答应。” “群众肯定不答应。我们袒护独孤求婚的结果是让整个集团失去凝聚力 马千毋还是坚决要求从严从重处置独孤求婚。众人纷纷劝谏。文德嗣咳嗽了一声: “独孤求婚到底是犯了组织错误还是路线错误?我看主要是组织错误。”执委会众人意识到文总这是在做关键性讲话了。 “他的问题,就性质上来说是很严重的,所以督公要求最严厉的处分独孤求婚是正确的。”文德嗣说,“当然,他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不是偶然的,是长期缺少正确指引下形成了错误的观念 特别是个人崇拜。这点,我认为应该在处分的文件中加以说明 会议室里的空气忽然有点凝滞起来,众人都等着文总下面要说什么,万一说出来之后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 “同志们,个人崇拜运韭事情,让土著去崇拜崇拜我们是不错的,最好把我们当神来看待小起码也是天使长之类的神在人间的代表当然我知道多数同志不同意。但是在我们集团的内部,盲目的崇拜某个人是非常有害的。后果,大家也都看到了。独孤求婚就是这种错误观念下的牺牲品文总侃侃而谈。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独孤求婚对穿越集团的忠诚是主要的。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应该给他一条出路 众执委心想,所谓“对穿越集团的忠诚。还不如说是“对执委会的忠诚。” 文德嗣的调子是摆明了要给独孤一条路走,这大大出乎多数执委的意料。只有马甲清楚 独孤求婚说到底是个棋子而已。现在已经成了弃子,就算将其“绝杀”对棋盘上的胜负也没什么影响。 马千瞩现在依然很有影响力,大部分部门的干部对他信任有加。这次他一宣布竞选国务卿就没有第二个人出来争很说明问题。 马甲看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一个新得处分方案。 撤销独孤求婚的一切职务,责令其做出深刻检查,安排他到叶雨茗的“天地会”中当农技员,边劳动边反省,一年后根据他的反省状况再考虑是否安排其他职务。同时禁止他日后再担任军、警职务。 “关于这件卓情的处理结果,要出一个专题公报”文德嗣说,,“把刚才我提得几点写上去。大家没有意见吧?” 大家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对独孤求婚的处理方案就决定下来了。 执委会决定:撤销独孤求婚东门市派出所所长的职务,调离警察总部;撤销其兼任的百仞城外围警备司令职务;其所拥有的其他行政职务、头衔也全部撤销。交吴南海“监视居住。一个月,视其反省情况再交给叶雨茗,在其属下的天地会安排工作,经受“考察”。 考察期为期一年。 这一年间由政保总署派人负责对其进行暗中考察,考察合格之后再重新安排工作,不过他将不能再到警察、军队之类的暴力机关工作。 处理决定将通报全体穿越众,为了避免材料落到土著手里,这个决定只在内部网昭上公布。 看到事情总算是相对和谐的了解了,除了一个独孤求婚之外,所有人还算是满意。就算是本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独孤求婚也留下了一条出路,处理决定虽然严厉,政治前途总算没有被一笔勾销。考察期满了之后还能重新出山为执委会奉献他的忠诚。 萧子山提议开始下一个议程。马千瞩表示他还有话说: “同志们,这次事件里虽然暴露出了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但是其中也有闪光的地方。象那个坚持原则拒绝打开枪库的土著警士郑二根就很好!如果没有他的坚持,十…或许会闹得更样的典型我们必须表彰 ” 鹏※ 文德嗣哼了一声:“督公,你真是什么坏事都能找出闪光点来。你这辩证法也太强大了吧 “难道坚持原则这点不应该被表群吗?。马千瞩说。 “坚持原则当然是好事。”文德嗣说”“但是这事是家丑,我们表彰他不等于宣布独孤求婚干了错事?在土著面前不能败坏我们自身的形象 马千瞩反唇相讥:“文总你也要搞伟光正了?” “当然”。文德嗣毫不在意,“如果要承认我们也会犯错误的,岂不是会严重动摇土著对我们的信心?按理说这伙土著警察应该全部秘密处决掉 众人面露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人的目光甚至流露出了恐惧,文德嗣的话又传回来了,“当然,我们是文明人,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明着表彰是不行得,暗中给点好处,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我们占领三亚之后也需要在当地设置治安机构,不如就提升他去当那里的派出所副所长吧。”都德提议,“远远的打发了就是 派出所的其他土著警察一部分随郑二根到三亚去,一部分抽出来准备成立临高第三个派出所,博铺派出所。这样东门市原有的警察队伍就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人了,空缺将由新毕业的学警来补缺。 谁来填补东门市派出所所长的空缺却很微妙。过去独孤求婚的职务很特别,作为派出所所长,他受冉耀的领导,但是实际上冉耀对他只有业务指导权。他的真正职权是外围警备司令,负责直接警卫百仞城,节制警备连。从职掌来说是所谓”腹心之臣。的地位,就这点来看,地位并不下于被执委会视为“近卫军。的特侦队队长。 现在他终于被清除了,那么下一个担任这一职务的人,必然成为执委会诸公的焦点。都德建议让慕敏兼任,她本身就是东门市派出所指导员,又是真正的警政科班出身。一直干黎区事务实在有点屈才了。 最要紧的是慕敏是个真正的外来者,不存在任何人的背景。由她来负责百仞城的外围警戒和治安大家都放心。 至于警备连的连长李亚阳,为了表彰他的坚决立场,授予其穿越集团最高荣誉“元老院嘉奖令,同时通报全军。执委会打算把李亚阳竖立为“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标兵人物。同时执委会指示萧子山:把李亚阳列入”尽先提升。的名单。 “军官提升不在我这里决定吧?”萧子山说,“这不是归在军务部这边。” “这就是我们要谈的第一个问题,干部制度马千瞩说。 “大家对年部任用有意见”。都德说。“大家都觉得现在干部任命不透明。这也是事实 “事实是大家对干部的待遇有意见。而不是谁当干部文德嗣说,“不过为了充分表现尊重民意,还是要搞一个很透明的制度出来。 根据在第二次全体大会上《共同纲领》规定,执委会以下的所有干部全部由执委会任免,其中人民委员会和部的主要领导人事变动必须经元老院批准。部长、人民委员以下干部的人事任免不需要元老院批准的这个程序。 这样就明确了干部的任免体制,执委会决定首先建立一个干部管理机构,为了确保穿越众的江山不变色,干部管理机构采用双轨制。 穿越众干部的人事管理由执委会办公厅组织处负责,土著干部的委任管理由民政人民委员会干部处负责。 组织部在另外一个时空属于重点部门,大家对这个部门到底归谁掌握一直心有疑虑,最后还是决定归办公厅。执委会办公厅主任虽然是执委却没有投票权,在执委会中影响力最不容易造成权力失衡。 所有元老 只要没有被录夺政治权利,都有资格出任各级行政官员,为了便于管理,马千瞩的定级定衔定薪的提议终于得到了通过再没有确切的级别、军衔,在日常事务中显得很不方便,特别是在军队里。土著有军衔,穿越众反而没有。 为了避免干部级别高低引起穿越众内部的矛盾。执委会决定在新的体系里采用继续沿用过去的理念 即各级别之间物质待遇差别极继续秉承最高级别到最低级别的工资收入只相差2倍的理念,,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d 第三百五十节 机构调整 作的不同性质!危险程度、难易程度、繁杂程度等嚓 旧再使用各种补贴的方式来拉开待遇,向从事危险、艰苦、繁重岗位的穿越众倾斜。为此除了原先发放的危险补贴、下乡补贴、出海补贴、重体力劳动补贴、高温补贴之外,又增加了各式各样的名目繁多的补贴。不仅补贴的范围大大增加,获得补贴的门槛也降低了。 群众意见很大的干部利用职权从土著中捞取好处的问题,执委会规定干部不许私下收受土著礼物,所有土著馈赠的礼物必须上报交公。再根据礼物的性质决定,价值小或者纯属纪念性的礼物将发还本人。礼物价值较大的但是干部又想自己留下的,按照市场价值支付流通券回购。土著赠送奴仆女人给干部的,不仅要支付身价,还必须接受政保总署的政治审查。 至于大家意见最为强烈的干部任用机制,执委会决定采用公开招聘制。每个月将空缺的职务挂在昭上。写明职务的性质、权力、待遇和需要的条件。凡是有意担任的人可以自行报名,然后接受组织处和相关部门的考察。必要的时候采用竞争上岗的方式。 “组织处和职务所在部门对每个报名的候选者进行考察之后甄选出最合适的人选,然后进行网络公示。”马千瞩介绍他起草的方案,,“这样大家就无话可说了。” “要是没人报名,可以由用人部门自己选择了。 ”都德说,“不过,万一要是报名的几个都不是合适的,合适的人却没报名,怎么办?。 “要是不报名,说明对这个职务不感兴趣,就算勉强他去干,也不会太尽心文德嗣说。“有没有能力问题不大,关键是有兴趣,有热情。不懂可以学嘛 “这样的话落选的人岂不是要有意见?”展无涯说,小学生当个。班长都要你争我夺,何况现在是当官!”他提醒大家,“你们搞这个所谓的干部待遇无差别化,其实没用的!现在是高级干部,将来肯定是大官,现在是个小办事员,将来最多是个一般官员。这点小九九大家谁不明白!” “用招聘资格来限制马甲说。“很多职务不可避免的要求一定的专业技能,没有专业技能就不能担任。这是很简单的原则吧。大家也无话可说 “哼,外行当领导的多得去了”文德嗣哼了一声,“独孤求婚是怎么上来得?他有屁的专业技能。再说了有技能不一定肯干。倒不如有热情的人来得好 “我看可以搞公务员考试”程栋继续出谋划 拜 “算了吧,你这主意一出来就会被人砍展无涯说”“还考得不够吗?” 萧子山咳嗽了一声:“到底需要什么技能或者条件,不是招聘部门说了算 “你是准备量身定做?,小都德连连摇头,“太拙劣了,元老们还不闹翻天 “诸位,你们都想哪里去了”。文德嗣面带微笑的摇头,“什么招聘资格、录用标准、公务员考试这全是粥少僧多的产物 资源不够了,又要先紧着自己人,才搞这套玩意他拿起大茶缸喝了几大口,“我们把粥搞得多点就是了。” “官僚机构膨胀的太大会不会造成严重的官僚主义 “有这个可能文德嗣说”“最近这半年来就算“不膨胀,也官僚化的很厉害了。林估光给过我一张单子一是他去琼州前办各项手续的单子,一共跑了多少部门,盖了多少章,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他话锋一转”“反官僚主义是个长期性的问题,现在不谈。”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堆文件: “这是来自各个渠道的同志们关于机构设置的建议,应该说,每个小建议都有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如果这些机构全部建立起来需要多少干部呢?” 马千瞩咳嗽了一声:“但是不可能全部建立 现阶段没必要搞得大而全。” “要全部建立的话,就算让小孩子也来当领导都不够用”。文德嗣说,“职位不是问题,大家迟早都能捞个官当当。眼前我们把组织机构的各套班子扩大,多吸纳有能力人进入领导岗位,有利于穿越集团内部的整体和谐 众人觉得文总提冉的把粥锅做大的解决理念比较合适,这是登底抽薪,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文德嗣接着说: “大家还是谈谈论机构调整。新册帆立了,新年新与象,整个机构也得调整调鹏※ 按照新执委会的分工,执委会对机构作了一次全面的调整。调整的目的一部分当然是“理顺关系、提升运作效率”。另一部分则是对现有的权力架构进行调节,使之更加平衡。 首先将原本意义不明,也缺少专职人员的情报委员会撤销。增设了专门负责对外情报工作的对外情报局。 原本民政委员会属下的基本上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总法务司、总税务司、总工商司全部撤销,土著的法律事务现在有仲裁庭负责。总税务司改为税务总署,直接隶属于中央政务院管辖。至于工商司这个机构,经过论证之后认为没有必要存在,它的职掌完全可以交给税务部门去管理。 撤销原来的内务委员会。执委会根据这一年来得运行认为强力机构不宜统一指挥,以免出现希姆莱或者贝利亚式的人物。所以它的属下部门全部被肢解掉。警察总部归属中央政务院管辖,以显示其主要是”民政”的特点。海关总署由财政总监分管;政治保卫总署改称总局。归仲裁庭管辖。 撤销工业及能源委员会,将其属下的机械工业部、能源部、冶金部、轻工业部划 归制造总监管辖,新成立专门的科技部负责研发设计。科研部除了复活科技,还有寻找代用品和简化生产工艺的任务。 撤销外交与商业委员会,其属下外事部、外贸公司、驻外站改由殖民及贸易长官分管,另新设殖民事务部,负责对殖民地进行管理。 撤销财政金融委员会,改设财政部,由财政总监分管。 德隆粮行正式改称为德隆银行,在正式的中央银行没有成立之前代行央行职责;新成立专卖局,穿越集团已经决定对食盐和烟草实行专卖制尖。 “我决定辞去总参谋长一职在讨论到新的军事机构设置的时候,马千瞩提出了辞呈,“我现在是国务卿,没有理由继续担任军职。恳请执委会批准我的辞呈。” 辞呈随后被批准。穿越集团现在的总参谋长的职位相当于陆海军总司令,职权和影响力都过大,元老们普遍认为这个职务不能由执委会中的强力人物担任。马千瞩过去是计划人民委员,现在是国务卿,再担任总参谋长已经极不合适。 新体制下,总参归属在军务总管管辖下。总参谋部下设置联席会议,各军兵种参谋长、兵种总监参加,主要职能是兵种的协调和进行合作参谋。另将原先的陆军部政治处哉归总参谋部,改称总参政治处,负责全军的思想政治和宣传工作 陆军和海军执行军政军令分开体制,陆、海军均不设司令官职务。陆军人民委员和海军人具委员不再是原先的司令官的角色,而是军队的行政首脑。负责管理陆海军的军政;练作战由陆军参谋长和海军军令部长负责。这个体制可以有效的加强对军队的管理和约束。 由于穿越集团建立起来的军队对物资的消耗极大,对后勤的需求达到了本时空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根据军方的建议成立了后勤司令部,执行陆海军联勤管理。同时,为了满足军队规模膨胀的需求,新设训练总监部,负责陆海军新兵练和劳工军事练。 原来归属在陆军建制下的特侦队现在被提升为独立机构,直辖于军务总管。实际上是受执委会的直接调遣。执委会指望特侦队除了完成它的本职工作,还要担任执委会的近卫军和军队宪兵的任务。 马甲对把政治保卫总局划分给他有点悄讶。在他看来仲裁庭是法律机构,不需要这样的暴力部门。不过联想到马千瞩是国务卿之后他就明白了执委会不打算让督公在掌握了警察之后再掌握“政治保卫”这个最具有杀伤力的部门。 至于仲裁庭的机构组织,马甲按照大家提交的建议搞了一个方案:新成立三个专业法庭:民事法庭、刑事法庭和治安法庭 马甲认为现在警察直接掌握治安处罚权从长远来看是有弊端的。所以他仿效欧美某些国家的制度专设一个快速审理轻微案件的治安法庭。将原有的海事法院改组为海事一商事法庭,另增设公证处和专门用来收容闲散法学俱乐部人员的“法律顾问办公室d 第三百五十一节 元老军政计划提案制 政治保卫总局出,归仲裁庭,但是马甲认为泣种机掏怕匕沾只负责行政领导为好,对具体的事务不宜插手太深。但是仲裁庭需要一个自己的调查部门,马甲吸取了日本的检察厅的概念,成立了仲裁庭调查部,马甲授予他有独立调查权。 而新成立的法律顾问办公室并非仅仅是混吃等死类的“研究所。”马甲赋予其的主要任务是立法 大量的立法。包括各种内部规章制度。穿越集团现在在这方面完全是空白,处理事情上是典型的“首长意志”的体现。 马甲认为这种状态急需改变。事实证明,一套好得制度胜过最英明的领导 更何况最英明的领导往往会不知不觉被巨大的权力和威望俘虏,沦为最恐怖的独裁者。穿越集团的小团体性质使得权力更容易被集中,出现独裁者的可能性愈来愈大。 必须在早期就把这种可能性抚杀在萌芽状态。所以在这次组织机构调整中,法学俱乐部出谋划 策最多,大量的互相制约的手段都出自这个。俱乐部。而领导们或者是真心拥护内部民主,或者是恐惧于在斗争中失败的可怕下场,纷纷支持法学俱乐部的改组措施。 除了引入了执委制度加强集体领导之外,新体制大幅度的降低了原先的人民委员会的地位。过去有一些人民委员,如农业人民委员、民政人民委员在事实上都是执委。而另外一些人民委员却不是执委。这样容易给人造成混淆,不可避免的引起了许多内部的纷争。 现在人民委员被“一刀切”统一不再是执委会的成员,级别上和过去的“部”一样了。只是在地位上象征性的略高于“部”一级。 机构调整也使得过去一些影响力特别大的委员会降低了,比如原先的农业委员会和民政委员会,现在都只是中央政务院下面的一个部门而已。不再有执委会的发言权。吴南海保留了他的农业人民委员的头衔,却被直接排挤出了执委会;部德虽然高升到执委之一,当上了企划院总裁这样一个关键性的岗位,却彻底的脱离了他最为熟悉的民政人民委员会。 至于穿越集团的暴力机构,不管是军队、警察、情报、特务机构在这次调整中地位全部下降。 不仅陆、海军人民委员被完全排挤出了权力核心,军政军令分开体制进一步的降低了陆海军人民委员的实际地位和权力。为将来由文职人员出任陆海军人民委员莫定了基础。至于警察总局变成了中央政务院管辖的民事部门。政治保卫总局更是下降到仲裁庭的管辖之下。 政治保卫总局被划 归仲裁庭小并先是不让国务卿掌握太多的暴力机构资源;其次是降低政治保卫局的地位小直辖于执委会这个名分太大。 同理的是新组建的对外情报局,不仅明确它的职责是,“对外。”避免其对集团内部事务插手。而且将其归属在中央政务院体制下。 最后调整形成的组织结构是这样的: 由国务卿直接管辖的:民政委员会、农业委员会、卫生委员会、电信总公司、邮政交通委员会、电力公司、水务局、临高建筑总公司、宣传部、教育部、商业部、宗教事务办公室、黎区事务办公室、警察总局、对外情报局。 由企划 院总裁管辖的即原来计委的管辖的部分,另外并入资源部、远程勘探队。 制造总监管辖:机械工业部、能源部、治金部、轻工业部和科技部。 殖民及贸易长官管辖:外事部、外贸公司、驻外站、殖民事务部。 财政总监管辖:财政部、特别审计委员会、德隆银行、税务总署、海关总署、专卖局。 军务总管管辖:总参谋部、后勤司令部、陆军部、海军部、练总监部、特侦队司令部。 仲裁庭代表管辖:四个法庭、公证处、仲裁庭调查执行部、政治保卫局。 由执委会直辖的部门是:执委会办公厅、大图书馆。 新的行政机构体制通过之后,都德提交了一份他的建议。即由企划院牵头,推行一种“元老军政计划提案制即每个元老都有权向企哉院提交自己的计划 方案。企戈院将对这些方案进行审议,可行的将列入企利院的工作计划中去。 “这个提案不是提交到全体大会上的那种。全体大会只讨论政策性、方向性的大政方针。我说得是指具体的军政方案”都心挂议上解释自只的方案”“比如个示老可以提案我竹顾香港岛 看到大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都德继续解释:,“当然,这个提案不可能就象我刚才说得一句话小而是要交出可行性报告的。” 但是不同于在全体大会上的提案,提交给企划院的提案必须是一份详细的可行性报告和计划书。 “比如提案占领香港岛的,首先要阐述这个行动的意义,其次是要有上定的背景资料作为支撑材料小最后是提出自己的方案,占领香港大概需要穿越集团投入多少兵力和物资,如何应对明军或者其他势力的反扑,” “老天,你这不是要让提案人自己当参谋长啊。”都德说,“对有军事背景的人来说还有可能性,对一般人怎么可能!” 马千瞩却连连点头,表示支持:“我赞成这个方案,这样可以提高元老们对军政方针的参与度,免得他们觉得自己被排斥出决策之外 “但是这么一来,势必会造成许多根本行不通的方案吧,难道我们都要去执行?。 “呵呵,我到想看看谁能把占领香港的可行性报告写得很完 这种涉及军政大计的提案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作为基础,还需要情报上的支持。一般人根本写不了,就算勉强写了。在专业人士面前也很容易被批驳。所以这个所谓的,“提高元老的参政度。的方案不过是画了个大饼。穿越众们尽可以提自己的各种计划和设想,充分满足自己参与谋哉 的欲望。就算最后被否决。也只能说是自己学艺不精,不专业的结果。不能抱怨执委会没有给他们机会。 “要是谁真得能提出一个很好很完善的方案,我们也不妨加以实行都德说。 “这个小提案很好,充分给了元老们参与制订具体的军政计划的机会。”文德嗣指示说”“至于元老们是不是能积极的参与,这个需要我们进行引导和宣传 都德的“元老军政计划 提案制”被通过了,并且被列为一项制度。事实上尽管每年都有大量的提案进入企划院,通过得也不在少数。但是仔细研究的话就会发行能通过的提案大部分是无关痛痒的,真正够得上重大军政决策的少之又少。 但是这个制度极大的满足了元老们参政的热情,在一定程度上起了集思广益的作用,又避免了被人指责为独裁小给了大家充分的机会,至于元老有没有本事做到就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最后,由马千瞩提出动议,就,“定级定薪”进行讨论。 事先萧子山根据执委会的指示,已经在着手制订一套干部等级制度。他召集了穿越集团内部所有对人事制度和政治学有研究的元老们搞了一个内部网络讨论组。 让大家专门在业余时间发挥自己的才到不是穿越集团急需这些元老的工作,而是顺便让大家消磨时间,免得一天到晚琢磨自己的妹子是不是比执委会们难看。要知道对政治学研究较多的人煽动起群众来能量比较大。 这个小组要研究的干部制度,不仅包括穿越众,还有土著的干部也要分出等级来。这里就产生了一个分歧。在干部等级和军衔制度上要不要采用双轨制,即穿越众是一套制度。土著是另外一套制度。 一部分人认为,为了未出穿越众的优势,彰显其不同的地位,穿越众应该享有单独的干部等级体制。这个等级体制只对穿越众开放,土著,即使是精英分子也不能进入。最有力的例子就是军队的军衔问题:许多在陆军服务的穿越众至今不过是上尉,但是土著海军上尉已经出了好几个了。未来军队的规模愈来愈多,必然有更多的土著军官 甚至是将领的出现,不把穿越众单独划分出来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土著上司,穿越众下级的问题。 尽管一小部分普世分子争论说这没什么关系,指挥关系是指挥关系,土著官当得再大也是土著,不可能成为元老,也无法享受元老的权利,不可能动摇穿越众的统治基础,还可以让土著感受到穿越集团“唯才是举。的精神,更好的为穿越集团卖命。但是多数元老还是觉得出现凌驾在穿越群众头上的土著干部是不可接受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凶叭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d 第三百五十二节 等级制度 二外部分反对的人是从实用的角度出发,认为采用肌瑰州不级会造成隶属关系不清楚,而且会造成土著严重的心里失衡。他们举关东军和伪满国军的例子来说明,一个在伪满国军中服役的日本人少将,在日本军队中不过是个预备役尉官而已。而一个日本军队的尉官就可以对伪满高级军官发号施令。不用说这种现象在任何时空都是难以容忍的。这种明显的差别实施久了会造成土著干部强烈的不满。 “首先我们应该确认一点,土著是“公务员”不是什么“国家干部都德没有明确说自己支持哪种体制,而是先定了基调。 马千瞩说:“这有区别吗?现在根本连最起码的村干部都凑不 “区别当然是有的都德说,“村干部算不算公务员?”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理论上说他们是“干部”但是并非“公务员。”这其中就牵扯到许多体制问题了。 从控制官员人数来说,象村长这样的基层最好不要搞成公务员,但是现阶段穿越集团正在加强对基层的控制,加强对基层的控制的首要任务就是加强基层干部队伍建设。 “我们实行的肯定是公务员体制,或者叫文官体制”。文德的说,“原先的干部体制的弊端大家都很清楚一干部队伍膨胀起来太快了。而且容易结构老化 马千瞩就这个问题还要争论下去,他的意图是在农村建立一支完全听从穿越集团的干部群体,不折不扣的执行穿越集团的所有命令 什么农村自治之类的,马千瞩倒不认为是异端邪说,而是觉得这种体制移植到本时空的话恐怕会让农村的宗族势力继续把持基层权力。 因为这个问题存在较大争议,都德建议暂时搁置,先把级别问题决定下来。最后经过讨论,认为在官场级别制度上不宜搞双轨制,免得造成人为的困难。 “元老体制实际上已经是一种把穿越众和土著分割开得贵族体系了,如果再搞出一种独立的干部系统,管理起来就太复杂了都德说,“我提议可以给穿越众一个高。比如军衔从少将开始起 “这还了得,陆军不得出一大批少将了!”文德嗣立刻反对,“这么多人辛辛苦苦的工作,不过混个科长、处长,这边几个耍烧火棍的哈德党就当上少将了?!我绝对不能同意 大家知道文总不但对陆军里出身比的军官不怎么感冒,时大部分平民出身的军官更是反感。尤其是田年党人,文德嗣一贯对其嗤之以鼻。 “官员级别不用分开”。文德嗣说,“第一、元老等同于贵族,地位上已经吝出土著一大截了,没必要在所有方面都要显示自己超人一等;其次,现在元老出任的都是领导职位,而土著只在低级行政职位上任职,等土著升迁上来,元老早就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了。海军的土著军官升迁的快一点也没关系 这是暂时现象,而且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土著的级别高过元老的。第三,就算有些元老实在嗯,太废,又非要当个官,不肯只当他的元老院议员,也可以加个虚衔来提高他的职务等级 “最后,我们可以给土著安置一个玻璃天花板,只允许土著晋升到某个级别上,比如军队中到少将之类。” “我们这一代人当然没问题了,下一代,元老们的孩子们呢?。都德问。 “你们啊,大业八字没一撇,都在想自己身体里单细胞的未来了文德嗣微笑着摇摇头”“难道你们会认为元老的孩子会在一场从出生就是最不公平的竞争中输给土著吗?要真有这样的废物直接淘汰出去也是好事。还是先想眼前的事情吧。我倒觉得。我的文官体制要尽快落实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谈什么元老和尖著谁指挥谁的问题 接着对文官体制开展了一次讨论,其实这讨论的在昭上早就开始了。 从复古流的什么武功大夫、登仕郎到现代派的科长、处长、厅长,再到民国流的总长、次长、秘书官等等,不一而足。马千瞩又开始兜售他的行政出级的体制。 “关于官员等级问题,不宜搞一刀切。小都德说,“强行统一成一模一样没这个必要,军队有军队的情况,政府机关有政府机关的情况,总不能军队搞三等九级,政府也搞三等九级吧。应该允许各部门搞自己的 “这样就无法做级别对照了。你看,老行政级对应的很清楚,口、侣级对应正营、副营、正科、副科,一目了然。”马千瞩对这套体制念念不忘。 “这样的级别对照没意思都德一晒”“我自己就是转业军官。这套东西还不清楚?所谓的对应级别根本没用,最多算个参考。只有在自己本单位才有用处!” “我看现在先采用职、级分开体制萧子山提议,“职务是“差使”另外有一套级别制度,由这个级别定待遇级别” “这不成了大宋的寄禄官制度吗?” “的确是一点这个感觉,不过我觉得这样可以解决年资的问题。”萧子山说,“其实去年我们搞得工人定级的时候也谈过这个问题 当时这个问题是由都德提出来的,即一个工人如果长期不能晋级的话,势必会造成收入徘徊在低层次上长期不能提高。现实的干部体系中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因为能力问题、职务本身的关系或者高级职务总量限制,总有一部分人到了一定层面之后无法再提升到更高的级别上去,这样一来,他就长期被滞留,工作热情慢慢消退。 有时候为了解决待遇问题,就会不得不按照年资提升人员。这在军队体系里问题不大,军队的士兵是流动性的,他们无需晋升。而军官是少数,按照年资晋升不会造成官多兵少的局面。政府机关里的公务员很少流动,时间久了往往就会出现许多诸如“正科级科员处级科长。”甚至“正处级科员。之类的现象。 马千瞩过去提出搞得出级行政级制度。本质上还是和职务挂钩的。高职务对应高行政级,也对应高收入。还是不能解决不能升迁的低级干部的收入问题。 “比如我们计划 中的警察局的基层单位驻在所,一个新毕业出来的学警很可能要在一个地方当驻在警一辈子。警察也是人,也要养家活口,如果我们长期让他停留在低水平收入上,不可避免的会促进他违法乱亿” “哼,又是高薪养廉的一套废话”马千瞩嗤之以鼻,“高薪养不出廉洁来得!”他猛得敲了下桌子来表示他的意见的强烈性,“高薪不过会吸引一部分掌握社会权力的人把自己的关系者塞进文官系统而已。” “我们现行的体制不同,不可同日而语萧子山辩解道。 “我觉得应该给公务员或者干部较高的待遇”都德说,“要统治就必须分权。既然分到权就要让他们享受一定的好处 与其让他们自己私用手中的权力来偷抢,不如我们正当的分一块蛋糕。”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企业里的工人岂不是也应该享受这个待遇?。马千瞩说。 “工人到不见得”。都德说,“工人就是干活拿工钱。只要保证他们和家人的温饱就行了。我们又不搞福利社会。”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不需要给工人行政权力,就没必要给他们太多的好处。 马千瞩阴沉着脸不说话,都德说说:“督公,高薪养廉是世界潮流 这个你不要说我又是在胡吹和国际接轨。实际上我们只要贯彻一套严密的管理制度就可以最大限度减小官员腐败问题。” “对啊,那所谓的契卡干什么吃得。”有人想起了鼻凡。 最后大家同意了萧子山提出的“职、级分开制”设定了一套级行政薪酬制度,这羽级不悄表其权力或者职位,只代表其享受的工资和福利水平。级以下的干部每年提升一级,级的,每三年提升一级;7级以上的就不按年资提升,按其能力水平和贡献大 这样,一个土著官员正常的服务,没有犯下严重过错,也没有什么大功劳的话,连续服务歹年就能从最低的凹级上涨到7级。这样差不多正好是退休年龄了。 土著官员有卓越贡献的,可以一次性奖励增加级。同样,作为惩罚手段,也可以暂停晋升薪酬级别若干年或者干脆降低级别。 这个凶级行政薪酬并不构成土著官员的全部收入,否则就无法体现职务和能力的差异了,所以这个方案里土著官员还有其他的收入。d 第三百五十三节 划清界限 ”月 ,着官员收入分为二个部分!块是“职务薪俸” 习,公心领什么职务工资;一块是“级别薪俸” 这块和土着官员的职务无关,只和他为穿越政权的服务年限和贡献度有关。 一个年资深的基层办事员的总收入可能比一个年资浅的中级官员还要高。萧子山认为这样可以让土着干部安心基层和本职的业务工作。不会造成搞基层、业务工作越干越熟练,但是越干没前途的局面。只要业务干得出色,收入一点不少。最后一块是“津贴福利”按照工作性质不同发给,向危险、繁重、艰苦的岗位倾向。 接着会议又就一系列的问题召开了长时间的讨论。这一次执委会全体会议连续开了一整个晚上,最后每个人都觉得筋疲力倦,肚子饿得要命,但是散会之前,执委们还得逐字逐句的研究会议公报 要解决全体大会前的遗留问题不算,还要顾忌到群众的反应,这民主的滋味果然不是好尝的。 于是在会议的最后阶段,大家一致决定增加一名执委会秘书长,他不算执委,但是负责执委会的文书工作。 “慕泉这个。人我看就可以,他负责的会议速记搞得很不错”马千瞩刚说了个开头就被都德打断了。 “督公,别忘记我们刚制订了干部制度小” “哦,对,应该要公开招聘。”马千瞩想了起来,“那就招骋吧。把消息挂上内部昭乏” “好得,这事情我来办”萧子山答应着,“我还需要一个组织处长。也一块招募吧。” “你看着办吧。”文德嗣说,“组织处长一般人干不了,位置又很关键,选择要慎重些。” “我知道。” 散会之后,执委会的人关掉了灯,昏沉沉的从会议室里出来,天已经微微发亮,军营里的起床号正在吹奏。几个执委急着要去吃点东西睡觉,话也不说的赶紧走了。 马千瞩倒是被冷风一吹觉得精神有点振奋。一时间觉得自己睡不着,干脆回办公室去了。 侯闻永已经来上班了,已经把马千瞩办公室外面的一间土着文书和办事员用的大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和所有穿越集团收容、教育、任用的土着一样,对穿越集团怀着极大的感恩之情,并不简单的把自己当作是拿报酬的“伙计”或者是“新话”里的“干部”而是视之为人身依附更为紧密的主从关系。 要不是执委会大院这样的地方有严格的土着出入制度,侯闻永几乎要睡在里 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凡是能在百仞城里的土着除了极少数人之外都是集中居住在城内一个专门的院子里,每天晚上引:田一过,所有土着必须回到宿舍里,由哨兵关门锁闭。早晨6点过后才能出来。有些工作狂元老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办公了。临高这里没什么娱乐,大家都是早睡早起的。 马千瞩关照侯闻永。“泡杯茶,要浓!” “是,首长!”侯闻永应声要退出去,又止住了脚步,“首长 您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我打电话到食堂关照送过来?” “不用,你先把桌子上的资料整理好”马千瞩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乱,他要好好坐下来喝口茶理一理。 侯闻永给他端来了热茶,退出去的时候很小心的把门关好。他已经能从马首长的脸色中知道他的想法。马千瞩打开自己身边的无数个抽屉中的一个,从里面取出个饭盒来,里面装得是食堂烤制的俄罗斯风味黑面包,这东西原本是准备给陆军吃得,因为耐饥又不容易坏,但是食堂发现烤制起来特别花时间,而且小麦产量过低,穿越众自己吃都不够。于是只少量制作供应元老们享用。但是销路很一般,大多数元老对这酸不拉唧硬邦邦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棋盘,摆上棋子残局研究起来,这是他要考虑某些重大问题的时候惯用的手法。 马千瞩啃着黑面包,手指在棋盘上游动,脑子却转得飞快。 虽然对自己的很多计划 遭到否决,但是这次执委会会议给土着干部确定了地位和报酬却让他很高兴一大量的社会改革要依靠土着干部去实施,他一直坚信,建立新社会的关键是要依靠“干部”而且是大量的干部。 象大明的县衙门这样:官员几个人,靠一群贱民身份的小吏”去治理,能把政务搞好才怪。马千瞩一贯是官僚体制非常”示六,他坚决认为,现代社会也所以能做到古代社会、传饥联心所不能达到的强大的社会控制力、执行力,关键就是建立了庞大的官僚集团。 穿越集团想建立一个现代社会,不大量的培养自己的干部是不行的。 由于部德已经去职,民政委员会这块已经直接落在他的手里。而土着干部的任用权正是在民政委员会干部处的管辖之下。这给他对整个临高进行民政体制改革更大的主动权。 马千瞩虽然失去了计委这个让他一度掌握穿越集团大权的个置,但是作为国务卿了,他名正言顺的成了穿越集团的“总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行动更为自由。通过国务会议,可以有效的施加自己的意志和理念到各部委,而不是靠着过去对资源的分配权来间接影响达成目的。 都德移交给他的是一非初见成效的摊子,不过,许多事情还刚刚开头,还要着手继续推行下去。他寻思着,谁来当民政人民委员这个职务呢? 公开招聘?马千瞩不由得嗤之以鼻。干部不经过长期的培养和考察直接招聘岂不是件荒谬的事情。他正边吃面包边在心里排人事档案,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得撞开了。 独孤求婚就这么直闯进来,望都不望屋里的马千瞩,自顾自地往太师椅上一坐。 “这活没法干了,全冲着我来了”他气鼓鼓地骂着,不是对着任何人”“我容易吗我,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着想 马千瞩头都没抬,自顾自的仔细把面包撕开,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 “现在拿我当犯人用,还判决我“罪名成立。!这是这么回事?!要我去当农技员!我才不干耙地捞大便的农民呢!” 马千瞩不发一言,喝了一口热茶,把身匕洒落下来硬面包皮抖到了地上。拿起了桌子上刚刚出版的《临高时报内部版》。 独孤求婚有点坐不住了。语气软了下来:“马大您到是给我做个主啊,我这么做还不全是听您的” “我只叫你当好百仞城的哨兵,管好外面的治安”马千瞩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没叫你带着警察队进城 “我不是怕暴徒要冲击执委会吗?独孤求婚委屈的说,“你不知道那些日子多少人都在背后传你的坏话。我是怕暴徒想借机对你不 “我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流言蜚语?”马千瞩哼了一声,“你这么一来,到把流言坐实了不少 “这个”这个”我不是有意的”。独孤求婚手足无措,“我没想到会被人利用,这个老奸巨猾的 “你还打算被判个造谣诬蔑的罪名么?。马千瞩劈头打断了他的话。 “那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独孤求婚不免有些气急败坏,“咱们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啊。” “我们 个人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马前车把另一个棋子移了过去,不急不慢,他把头转过来”“你老老实实的到吴南海那里禁闭一个月,写份深刻点的检查。老吴是个好人,会照顾你的。以后就到叶雨茗手下好好干带罪立功,别再多说话了。我和他打过招呼了,尽量安排你干点行政工作。” “马大你”独孤求婚一听说自己的未来是和泥巴打交道。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马千瞩摆摆手意思叫他不要打断自己:“你自己惹下的事情,还是自己去擦干净 独孤求婚的脸有点惨白,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但无论那一种情绪都足以让他跳起来大喊: “马千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你这是要丢车保帅啊!你以前把我当枪使啊!现在倒想和我划清界限了!” 马前卒只是悠悠然看着面前的棋盘,嚼着黑面包,只当没有听其他的这番咆哮。等他发泄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求婚!要记住,永远别给自己划分派性,贴标签 这样会犯错误的。” “好吧!我做的我自己承担!以后我自己干!”独孤求婚说完就冲了出去。 马千瞩木着脸,把棋盘收了起来。失去了独孤求婚是他的重大损失,但是这件事之后,自己若再不和他划清界限,就会成为自己政治生命的一个致命伤口。d 第三百五十四节 人事异动 六广独孤求婚的外理决定很快张贴到内部凹上,随后,峨川得到了正式的文件。东门吹雨坐在东门市商馆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这封文件。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 东门吹雨看了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玩意?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仲裁庭的关于独孤求婚罪状和惩处内容的文书。 “独孤这下算是彻底被扒了制服了。”东门吹雨感到惋惜,他和独孤求婚很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可惜了他带来的德国国防军和党卫军制服了。” 新得派出所所长,东门吹雨已经知道是慕敏了她的大名现在正在网上公示,三天内没有人提出异议就要正式任命了。 慕敏这女人他可是见识过得小一看就是一特牛特厉害的女人,东门吹雨想,以后她常驻这东门市,和自己这“东门大官人”能不能象在独孤时代那样合作的亲密无间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他有点意兴阑珊。实际上他早就萌生了去意:东门市场这里现在差不多全部上了轨道,没什么新花样好玩了。而且风传裔凡的契卡在年后就要对各部门进行大规模的财务大检查工作,自己掌握东门市这块的时候,经手土地买卖和租赁,还有搞房地产开发,审查起来要不出讽漏才叫怪。 可是要调走就得有去处。东门吹雨想自己最近一直搞商业,调到商业部的话算是专业对口,”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东门吹雨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独孤求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和两个新来的学警争执,独孤求婚要进去拿东西,学警坚决不同意 他们得到命令 在新所长没来接任之前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我要拿回个人物品都不行?!这是谁规定得!”独孤求婚气得脸色发红。 “我们是执行命令,首长。”两个新调配来得学警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独孤,别着急么!来我这里坐一会吧!”东门吹雨招呼道。“我给冉耀打电话问问慕敏什么时候能过来。她要不过来另外叫个人来开门也好。” 独孤求婚气鼓鼓的坐到了东门吹雨的办公室。自从他被政保总署抓走之后。差不多就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了。这会虽然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街上见到他的人要么对他怒目而视。要么视而不见,装不认得他,连过去大家相处不错的一些人现在也都做出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面孔。 东门吹雨给冉耀打了个电话小问能不能派人来先开下门,让独孤求婚把个人的东西拿集去。 东门吹雨放下电话:“冉耀让你等等,得等慕敏来了你们再办交接。大家当面交接比较好。” “还办屁个交接”独孤求婚气鼓鼓的说,“我现在就差别人抓到广场上去批斗了,保险柜和公文柜的钥匙也早被收缴了,连手枪都没还我。还玩这种形式主义的花活干什么?” “你别牢骚满腹了。”东门吹雨挺再情独孤的,“已经这样了 暂时先顺其自然好了。” “哼,别人也就算了,没想到马督公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卖了,还卖得干干净净!”独孤求婚说着絮絮叨叨的把马千瞩对他态度冷淡的事情全给倒了出来。 “老子当初还跟定他了呢!没想到这么无情无义!” 东门吹雨摇头:“求婚。督公要不这样,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你还怪他?!” “他保得住保不住管我屁事!”独孤求婚对马千瞩的气还没消退,“惹急了老子 “他现在保得住自己,以后才能保你。”东门吹雨压低了声音 “他要是一起完蛋了,你就一辈子当农技真吧!” 独孤求婚呆了下,不相信的说:“不会吧,” “唉,你啊。”东门吹雨叹了口气。“当天你要出兵的时候知会我一声就好了。 我肯定会拦住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屁用。”独孤求婚一脸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兜了几个圈子,“你说什么时候会把让我从新当警察队的头头” “这你就别想了。”东门吹雨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走廊里慕敏正在异乎寻常的和人大声的说话。他把话止住了,“你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以后我会去看你得。” 送走了嘀嘀咕咕的独孤求婚,东门吹雨想着自己的去向。他忽然想到了,李梅现在有了正式儿壬七才份。而且她负责的妇女合作社自从“国有化。之后,口口改名为,“合作社”。这个合作社在东门市的商业领域里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以李梅的本事和资格来看,她不但会继续兼任合作社的总经理,闹不好还会出任商业部的部长。自己就算到了商业部去也不会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人家可是商场老将,和自己这种半途出家,靠卖地租房起家的人根本不对路。 自己去了商业部,最多混个副部长之类的角色。东门吹雨正在彷徨之际,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现在还是总参的兼职参谋吧?。电话里说。 “是的,每周我都去总参出席参谋会议的 您应该知道东门吹雨说。 “是,我完全有信心。”东门吹雨听到电话里的话之后不觉得站直了县子,“您放心好了 人事异动的任命一个接一个的下来了,慕敏出任东门市派出所所长,不再担任黎区事务办公室主任;冉耀正式出任国家警察全国领袖,不再兼任政治保卫总局局长;东门吹雨辞去东门市管理处处长一职,调任总参谋部任专职参谋。李梅出任商业部东门市管理处主任兼合作社主任。 陈海阳不再担任海军人民委员,改任海军军令部部长;明秋出任海军人民委员;何鸣不再担任陆军人民委员。改任陆军参谋长。 机构调整和人事异动带来了许多空缺的职位,许多无帽子首长在这次调整中获得了一官半职,原本怀才不遇的心境大为改善。马甲毫不食言,法学俱乐部出力最大的一干人先后都获得了仲裁庭重要职位。其中安熙得到了仲裁庭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董时叶当了治安法庭的法官。仲裁庭调查执行部部长的职务,马甲原想给姬信,但是他推辞说自己不想干这个”只要求他推荐自己到教育部去就行。马甲无奈只好和胡青白打了个招呼,把姬信推荐去了。 调查部长的职位只好暂时空缺,这个职务很关键,不是能简单的背诵法条就行了。马甲决定把职位保留到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其他人也相应得到了职位,最差的也在法律顾问办公室里谋得了一个位置。 只有最棘手的政治保卫总局的职务没有。马甲几次请求就这个职务的人选进行开会讨论 政治保卫总局局长的职务即重要又敏感,把选人的权力交到自己手里,马甲实在觉得压力太大,谁知道这几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执委会的几个人只是一个劲的打哈哈,谁也不提人选来。马甲和几个主要执委私下谈了几次小都没谈出具体的内容来。马甲最后只好自己来考虑人选问题。 这个人最好即和文总无关,又和督公不相干。按理说,冉耀去职之后慕敏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不但是彻底的外来户,而且在原时空里干过一阶段政保工作,算得上专业对口。马甲想,问题是她太“外来。了,一点根基也没有,要当这个职务无法服众,而且文总显然不喜欢女干部。 再说这样一来,明家掌握的权势也太吓人了。马甲暗想。 马甲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反反复复的看着从萧子山那里取来得穿越众总名册。这本名册简略的记载了所有穿越众的资料和目前的任职。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最后字头的栏目中的一个人名。 这个人应该行!马甲想,此人虽然不象冉耀和慕敏是公安系统出身,而是学国际政治的,但是专精苏联时代的政治学和具体实践,对斯大林时代的肃反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研究尤其深刻。应该说掌握了足够多的理论。而且为人不好出风头 光这点就比所有咋咋呼呼要当肃反人员的穿越众强多了。 此人正是赵曼熊斯基。 赵曼熊斯基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离开原来的内务委员会大院,也很少说话,他几乎不参加任何内务委员会的会议,头顶一个内务委员会政策研究室主任的头衔,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内务委员会的各部门的文件都要抄送一份给他作为研究参考。他每天就是不断的阅读,摘录,同时在大号的本地产旧开大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赵曼熊的办公室里,慢慢的就被这些笔记本堆满了。各部门的头头有时候会去他的办公室谈一会。但是他的大名从来不出现在任何文件上。d 第三百五十五节政治保卫总局 ”洋个人,即使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穿越众们也有人不的甚至有人从来就不知道还有这个人存在。 赵曼熊斯基似乎很满意自己这样的存在。 仿佛进入了冬眠的状态。 马甲去找他。 将要他出任政治保卫局局长的希望提出来得时候。 赵曼熊正在着一本《土工作业教材》,脸上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柔和的微笑。 听完了马甲的要他出任政治保卫局长的建议之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政治保卫总局是隶属于仲裁庭的吧?”“没错,在建制上的确如此”马甲深怕他嫌这个位置不高“不过业务是独立的”“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次执委会的结狗刷新没有搞三权分立体制。 你的位置相当于分管政法的政治局常委之一。” “是的。” “这么说,政治保卫总署小不。 现在是总局了,并不直属于执委会?”马甲有点迟疑,从隶属关系上来说确实如此。 但是执委会有没有直接掌握这个机构的意思,他到现在没摸清楚。 “从隶属关系上来说是这样。” 马甲想,莫非赵曼熊斯基不想在我这个政治暴发户的手下干活?这家伙不会野心勃勃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接受这个位置。” 赵曼熊毫不忸怩作态。 “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没问题,请你提巳。” 马甲很是高兴。 “我不想当什么政治保卫总局局长”赵曼熊斯基说,“一天到晚要开会、汇报,这事情我没兴趣干。” 马甲想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的意思是?”“局长。 你想任命谁就任命谁,或许你自己兼任也可以。 我只想做具体的业务工作。” “我想我明白了,常务副局长?”“就是这个意思。” 赵曼熊斯基点点头,“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用在大量的行政事务性工作上。” “这个可以。 我同意了。” “第二个要求。 我很喜欢现在的这个环境。” 赵曼熊斯基继续他柔和的笑容,“既然内务委员会在新体制下已经被撤销了,我希望把这处院子拨给保卫总局专用。” “这事我不能做主,但是应该没问题。” 马甲想执委会本来的意思也是不希望强力部门扎堆的,分开正好。 “好,第三个要求,对政治保卫总局的人员我要有人事权力。” “可以。” 马甲回答的很痛快。 “你出具的人事调令我会全部照准。” 于是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萧子山接到马甲的要求之后,觉得这个“常务副局长”名头实在缺少威慑力,想了半天,给赵曼熊斯基想出了一个“政治保卫总局总政委”的头衔。 总政委不是总局局长,又明确表达了他的负责地位,马甲觉得很不错。 没想到赵曼熊坚决不要这个名头,他谦虚的表示这个头衔过于隆重,不适合自己这样对穿越集团毫无贡献的人,他宁可要“政治保卫总局第一副局长”这个头衔。 后来马甲偶然在看书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赵曼熊斯基不喜欢“政治保卫总局总政委”这个。 很威风的头衔,原来亚戈达在被捕之前的最后一个头衔,正是“国家安全委员会总政委”人事公报很快就发了出来。 赵曼熊被委任为“政治保卫总局第一副局长”至于谁是正局长,没有任命。 实际上是空缺了。 在机构调整扩编的大潮中。 午木这个行政管理专业专业出来的,过去长期处于无帽首长地位的基本群众终于捞取到了一个正式的职位:他已经正式被任命为民政委员会的社会工作处工作人员头衔是“调研员”实际上就是办公室的打杂人员。 社会工作处的正副处长正是杜变和董薇薇。 一般来说,给女领导干活是有难度的。 给杜实这样的女领导干活难度更大。 杜受的工作热情极其高涨,每天从早晨礁就开始工作。 晚上不到。 点不收工。 她习惯白天下乡。 所以大部分工作都是放在晚上做得,午木不得不经常奉陪她到很晚。 而每次下乡,社会工作处的调研资料就会增加一大批,这让他叫苦不迭。 在给杜变整理资料十多天之后,午木突然发现这比没有职务当无帽子首长时候的日子更难过了。 过去他经常被分配去干一些临时性的文书工作。 工作不忙,而且到晚上5点准点就能下班了。 回去洗个澡吃顿饭,虽然日子过得挺无聊,起码可以口点按时睡觉。 我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午木把手上的文删旧注桌子卜砸老子不干了!,一随弄抛。 文件撒。 绷川六正想着要打辞职报告,忽然背后传来人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 难道是杜变回来了?不对,她今天一早又去十三村抓基层政权建设了。 不到晚上回不来。 “午木同志在吗?”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就在他身后了。 慢慢转过身。 在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海军作服。 但是这个人肯定不是海军他身上没有海水的气味。 “是我,你有什么事情?。 午木警觉的问。 自从他在全体大会上发言,反对孙立的观点,支持处决元老的三条罪状之后,惹闹了一批坚持“元老权益高于一切”观点的人。 不但有人对他提出激烈的言辞批评。 据说这些人还要用“元老的铁拳”来教育他。 午木知道单良、孙立一伙是搞街头政治起家的,难免不会用这套来对付自己。 午木深知群众的狂暴性和易煽动性。 所以平日里就做好了戒备。 手枪他是有得,但是人民内部矛盾一动火器性质就变了。 他就随身带着甩棍。 来人是个陌生人。 而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寒意。 午木的手慢慢得搭住了裤兜里的摔棍。 “当然有事。 哦,请您把手从摔棍上放开,我绝无恶意“您有什么事?。 午木把手松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您有很强的戒备”来人带着点嘲弄的语气,“这是您填得个人资料表他慢慢的掏出一张纸了起来:“午木。 引岁,身高体重颍,行政管理专业本科。 箕史爱好者。 有户外运动经验“不错,这是我的哼人资料午木奇怪,穿越者的个人资料虽然算不上的绝密材料,能够看到的个人也是很少的。 “在您的个,人材料里。 您说您是一个军国主义者。” 来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是个胖子男。 午木肯定自己没见过此人。 “没错“那您为什么不去军队里服役来人问”而您填写的就职意向是,情报、反特等秘密战线。 的工和军国主义没关系“我支持军国主义,喜欢军事不假,可没说我就要去当军人啊午木没有好气的说,“您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好吧,让我们开诚布公。 您是一个坚持集团利益至上的人吧?。 “是的,这是我的观点。” “如果有人坚持他自己的利益高于组织的利益呢?。 “您到底想干什么?。 午木忽然警觉起来了。 “警觉是个好习惯来人点了点头”您愿意到政治保卫总局来吗?。 “开玩笑?!”“不开玩笑。 同志“我是学行政管理的,和这个一点不靠边午木虽然很想在秘密战线上一展身手,但是自己对此所知甚少,这方面的书是看了很多,但是业务知识懂得极少。 不由得有了畏缩的情绪。 “在工作中可以学习。” “我很愿意。” 午木下了决心。 “不过我有问题“请说吧“政治保卫总局保卫的是什么?。 “当然是穿越集团和整个事业“对所有有碍于集团和大业的人,是不是要分出元老和土著的区别?。 来人笑了起来”太直接的说话不是个好习惯“好吧,我愿意去午木点点头。 “以你的资历不足以当业务部门的头子。 不过我想政治保卫总局办公室主任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将很高兴在明天中午在内务委员会大院看到您。 如果您能带来一些您对政治保卫总局的书面看法就更好了。” 午木还在为自己的遭遇晕乎乎的时候,来人就消失了。 接着他就接到了萧子山的电话,要他下午到办公厅“来一趟”。 当天下午他就得到了新的任命。 萧子山把调令交到了他的手里。 “去赵曼熊斯基那里好好干吧。” “赵曼熊是谁?”“就是你的上司。 政治保卫总局的头子”。 萧子山奇怪的问,”你不认识他?是他点名要你去得。” “原来这胖子就是他啊午木恍然大悟。 不过他又感到奇怪,自己到底哪里体现出过人之处。 让这个新出炉的秘密警察头子看中了自己呢?(未完待续)e处于关闭状态。u 第三百五十六节交接 ”内务委员会属下的各部门很快就搬出了内务委员会侃洒再耀和赵曼熊斯基办了交接手续。 “这些卷宗里的大部分资料是您的了冉耀指着屋子里成排的木制文件柜。 上面编着号码。 “真不少赵曼熊斯基评论道。 “这里存放的,其实是好几个部门的秘密材料。 没有这么多人把机构分得很细。 牌子多,人少。” 冉耀说着指点着这些柜子。 “这是土著干部的政治鉴定资料”这是所有土著职工的政治鉴定。 这些是监视报告”冉耀一个一个的介绍着柜子里的内容,对应着手里的登记簿,“这些是审讯记面有一部分我是要带走的。” “当然,当然”。 赵曼熊斯基看着这排列整齐的文件柜说,“看得出您做了不少工作“是的,总算大体的架构搭建起来了冉耀说”“我们觉得我们之间可以用“你。 来称呼“哦,当然,当然赵曼熊斯基连连点头。 最后冉耀带他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单独的屋子里,里面只有一个不算大的文件柜。 上面上着锁头和封条,封条是每日更换的。 “这里面的材料是元老的政治鉴定冉耀小声说说”现在就交给你了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登记台账。 这是电话本一样的厚厚的旧开册子,按照人名的拼音字母的英文顺序排列。 不仅有序列号。 还有编制日期和调阅记录每次放入新得材料和调阅都有记载。 “一共有盛份。 一个人也没漏下。 你可以清点一下。” “连孩子都有?”“有,不过里面的鉴定内容是空白的而已冉耀苦笑了一下,,“这套内部政治鉴定你可得小心。 执委会这帮人不认账的。” 最后,冉耀从这个文件柜里面拿出一个小箱子。 打开锁头,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清单。 “这是关于女仆革命的卷宗材料冉耀说”“没有什么爆炸性的内容。 但是全部是第一手的原始资料“让以后的政治学博士研究生去研究吧赵曼熊斯基慢条斯理的说。 手续很快交接完毕了,赵曼熊斯基声称自己没有什么要清点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冉耀是正规的科班出身,管理做得一丝不芶,各种材料台账一清二楚。 没有一点含糊不清的地方。 要带走的档案,冉耀也提供了一份目录。 赵曼熊斯基在交接清单上签了字,并且对冉耀移交给他的材料衷心的表示感谢。 随后冉耀向他介绍了政治保卫总局里的现任的几名处长。 包括技术处处长乌佛,行动处处长周伯韬、临高县政治保卫特派员尤国团等人。 对赵曼熊斯基,他们是略知一二的:此人是内务委员会的“顾问他的办公室冉耀还有其他一些大佬经常去,所以几个人虽然不知道赵曼熊斯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幕后黑手”这样的级别大概是不错的。 再看他心宽体胖,一脸微笑,一副很是仁爱的模样。 几个元老都是社会经历丰富的人物,知道这类人物肚子里弯弯绕极多,而且听闻他还是政治学博士,专长斯大林时代政治研究,一个个心生警慢。 纷纷摆出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模样来欢迎新领导。 乌佛当即表示大家准备集体宴请新领导,地点就设在南海农庄的莲籍亭。 此地菜色简单,不容易引起群众的“”联想。 赵曼熊斯基欣然接受了宴请。 新官上任领导部署一起吃饭这样的事情,一般不宜拒绝。 随后就由乌佛做东,在莲荔亭宴请新局长。 宴请还有几个局里任职的穿越众参加,这政保总局里工作的元老真是够少的,赵曼熊斯基心想。 菜肴很简单,全是农庄和港口生产的新鲜水产品、蔬菜和禽蛋,照例没有肉。 赵曼熊没有说很多客套的废话,直接就政保总局的工作进行了一系列的询问。 询问的主要内容是政保总局的工作,大家知道这就是一次述职。 一个个打起精神来介绍了自己负有的工作内容和现状。 “敌工部没有人负责吗。 “原来是林亿光负责的,他现在已经调到对外情报局去了乌佛介绍说,敌工部的元老实际上只有他一个,土著工作人员也寥寥无几,他调走之后,整个敌工部就无人负责了。 编制表上另一个无人负责刚”是社会,作部,原来由罗锋负责的,但是他长期被大羽刀”借用不到岗。 赵曼熊点点头,这保卫总局的编制很全,但是存在许多缺额。 冉耀为什么不把职个都填补起来?要说缺少专业人员,穿越集团本来就没多少堪称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 饭桌上,赵曼熊斯基随即介绍了自己带来的新人:午木。 “这是本局的办公室主任,午木同志赵曼熊斯基慢条斯理的说,“以后许多行政上的事情,就由午木同志办理了。” 赵曼熊斯基继续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冉耀留给他的是一个即系统又残缺的组织体系过去很多机构是强力部门共用的,比如审讯处,政保总署的审讯处即负责审问“危险分子”也审问普通的犯罪分子。 现在这个审讯处被一分为二了。 负责人周洞天还是个兼职人员,很难说他会选择国家警察还是政保总者更糟,他要求保持现状,继续当印刷厂的厂长,只是来兼职。 干部匿乏是政治保卫总局最难办的事管是元老还是合格的土著干部。 但是问题还不止于此。 冉耀虽然对内保工作不陌生,但是他的主要精力并不在这上面赵曼熊斯基敏锐的感觉到冉耀不喜欢干特务工作。 这从他接手以来了解到的情况就能体会到。 他故意没让这个机构发挥最大的作用政治保卫总署的确干了许多工作,但是始终忙于最基本的事务性工作。 它做什么都带有强烈的技术性的色彩。 好比是一个熟练的画工,虽然能画出许多美丽的图案花样来,但是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和审美趣味。 别得不说,这个部门连最基本的工作纲领和组织原则都没有。 赵曼熊斯基决定,首先要从组织架构和指导方针上刷新整个机构。 他考虑了一晚上之后,写了一份《政治保卫工作备忘录》,抄报给全体执委。 赵曼熊斯基在《备忘录》中指出: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的职能是:在整个穿越国家的管辖范围之内,依照《共同纲领》之规定,在仲裁庭的管辖之下,执行侦察、压制和消灭政治上、经济上一切反穿越集团的组织活动、侦探及盗匪等任务。 “秘密工作是保卫局工作的主要原则在侦察和监视敌对派别活动或嫌疑分子时,必须是绝对秘密的”。 同时,政治保卫总局以集权的系统组织,经常性系统性地检举和消灭一切公开的、秘密的暗藏的敌对组织及行动,以保卫和巩固政权。 为了确保这个部门的战斗力,它必须有严密且强有力的组织和执行各种特殊任务所必须的特殊权力。 赵曼熊斯基在备忘录里专门撰写了一节:《政治保卫局组织纲要》。 由于现在穿越集团的占据地方还很没必要太大太全面,所以现阶段的政治保卫总局只设置侦查、执行和技术三个处。 撤销无人主持的敌工部和社会工作部。 政治保卫总局暂时也不设置外地分支机构。 而是采取在需要派遣政治保卫工作人员的地方采用“特派员”的方式。 赵曼熊赋予侦察处的责任是:一、承受局长命令,办理侦察处一切事宜;二、计划编制和,练公开及秘密侦查等工作事宜;三、审查侦查获得的材料及预审口供;四、办理邮电书报检查、水陆交通事宜;五、布置内保,“隐干”事宜;六、负责政治鉴定工作。 执行处负责:一、承受局长命令,办理执行处一切事宜;二、计划,编制地方保卫机构的政治、军事等练,与枪支、子弹、装备等一切管理事宜;三、办理拘捕、处置、解送、管理人犯等事宜;五、办理总局及各地方机构一切统计事宜;六、办理预审,整理口供,提出审讯处置意见,送交法庭事宜。 技术处负责:一、承受局长命令,办理技术处一切事宜;二、分管、储存、维护各种技术装备;三、按照条例规定支持各处活动;四、进行技术侦查活动。 另设办公室作为局长直接领导的部门,分管:总局全部行政事务;保管秘密文件及搜获的证物,进行秘密交通这个组织架构上报之后很快得到了冉耀的批准。 为慎重起见,他还专门抄报给全体执委。 执委们全部在抄件上画了圈。 无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未完待续)u 第三百五十七节 陆橙一家 随后,由赵曼熊斯基提名,马甲批准,任命周伯韬为侦查处处长;乌佛任技术处处长;午木任办公室主任。执行处处长暂时空缺,他打算从没有职务的元老中选拔一个出来。 随后他对办公地点也做了更改,原来的内务委员会大院虽然环境不错,毕竟在百仞城内,从安全性的角度来说很好,从开展工作的便利性上就差得很远了。受到百仞城内的土著工作人员限制令的影响,很难随时随地的开展工作,约见人员也很麻烦。 赵曼熊斯基将侦察处和执行处的办公地点设在县城外的政治保卫总署营地。不但便于人员出入,抓到了人也能立刻就地审问,无需来回递解。在政治保卫局大院内只保留总局办公室和技术处。各种技术装备和档案资料也全部储存在这里。 午木建议:是不是提请执委会把内务部队充实起来,正式归属政治保卫总局管辖,便于执行各种任务和负责机关的保卫任务。过去的确设立过全由穿越众组成的内务部队,作为紧急状况下的自保手段。随着陆海军规模不断扩大,安全问题愈来愈小,也没这么多的穿越众维持兵员,内务部队无形中已经解散了。只空留下一个番号。 番号既然没有撤销,还归在内务委员会之下,政治保卫总局继承下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赵曼熊斯基否决了这个建议:“现在是铺摊子的时候,但不能急着抓枪杆子。” “那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什么呢?”午木自从调到政治保卫总局之后就陷入了文书的汪洋大海,他每天都在起草、复写、分发数不清的文件。而赵曼熊斯基局长每天就是不断的找人谈话和开会――一点干秘密工作的气氛都没有。 “扩充人员。”赵曼熊说。 政治保卫总局的工作人员还相当的少。现有的乎全部是从军政学校培训班出来的学员。其特点是对大明官府和旧社会体制有刻骨的仇恨,许多人是孤儿。政治上是非常可kao的人物。但是这批人年龄偏小,工作能力有限。赵曼熊认为,按照现行的制度培养自己的工作人员的话,没有十年无法形成能够有效开展工作的组织机构。结果就是各部门的人员缺口很严重,大量依赖兼职人员。比如在东门市开展长期性监视活动就得知会东门市派出所,让他们出动人员帮忙。 既然最可kao的人年龄普遍较小,不妨作为未来的主要干部储备,进行长期培养。现阶段则大量的开展短训班来培养速成干部。赵曼熊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被改造的。当年的契卡工作人员也是从普通的工人、农民、士兵中选拔出来的,还有很多连俄国人都不是,在一战中被俘的波兰人、匈牙利人、德国人摇身一变后来都成了契卡的骨干力量。 捷尔任斯基的条件比自己还不如――在他之前有的所有的政治警察的工作都不值一提。相比之下,自己起码有无数的参考资料可供使用。 他亲自主持政治保卫总局的工作人员遴选。主要从已经在临高定居6个月以上的移民中选择,也吸纳临高本地的土著。要求年龄在16~23岁之间,未婚。经过基本的扫盲学习,获得丙种文凭的青少年中选拔。男女不限。和军政学校培训干部的时候首重孤儿的思路不一样。赵曼熊对“孤儿”这个前提并无特别的要求。不仅如此,他还专门考察这些候选人对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感情如何。 但是令午木不太明白的地方是,不管是感情深厚还是感情淡薄,只要大致条件符合,还是照收不误。 让与亲人感情深厚的土著入职政治保卫总局午木多少能理解――这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没有什么比人质更有效的工具了。但是那些感情淡薄的为什么也要呢? “对自己的亲人都感情淡薄的人,对其他人也不会有多少爱意。”赵曼熊对他的疑问如此回答。 甚至他对“仇恨值”的要求也不苛刻。仇恨值高得人固然相对可kao,但是心理容易扭曲,只能从事某些工作。对需要冷静的思维的岗位是无法胜任的。 新春一过,政治保卫总局通过民政委员会干部处开始大规模招募人员。 陆橙坐在自家新居的大门口,看着爹和弟弟从场部回来――满脸的疲倦之色,今天的活计肯定不轻。不过爹的身子看上去比刚来临高的时候好多了,脸色也红润。在广州上船的时候,管事的人就担心他捱不到临高,劝他们一家再等些日子走。但是听说临高的主家有好医生,还有“神药”,去得早了爹的病说不定还有救,便求了管事的,让他们一家先走。管事的倒也没留难,就让他们一家提前走了。 陆橙的爹叫陆初一。因为他是年初一生得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到了临高之后“澳洲人”首长嫌这种名字太多了分不清,就改了叫陆白――当天取名是按照颜色来得。当天也有王白、李白、赵白、钱白之类的移民。她就改叫了陆橙。 改叫陆橙当然没什么不好,原本陆橙叫陆小娘――根本算不上名字,只有弟弟没改名,他原本就有“官名”,叫陆守业。 陆初一虽然下船的时候已经病恹恹的,但是听说主家只给他们改名不改姓,还留下几滴感激的眼泪,这对奴才来说算是最大的恩典了。陆橙却觉得很无所谓――对自己一家落魄到快要饿死的穷光蛋来说,姓什么还有关系吗? 在广州享受过的洗澡剃光头的待遇,在这里又重新享受了一遍,额外又增加了一道掰屁股的把戏。大家都是画了卖身契的,主子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开苞开菊花都得悉听尊便。没人敢说个“不”字。 管事的看到陆白被家人搀扶着,看样子就要死翘翘,就没有要他去再享受一番折腾,而是叫来几个人把陆白抬走了,她娘想跟过去,被穿着蓝布衣服的管事的拦住了。 “送你男人去医院,放心好了,命大的话多半能活着出来。” 这话勾起了陆家全家人无穷的希望。陆家不是逃荒的农民,原本是广东三水县的小铺户,kao向农民贩卖些布匹和日用杂货维生,日子勉强还过得去。陆橙已经19岁了,因为家中置办不起像样的嫁妆,好不容易才说定了夫家――也是本地的小铺户的儿子。陆橙偷偷摸摸的看过这小伙子几次,人倒是长得周正,就是老是戴着帽子,不知道是不是个瘌痢头?后来又听说未婚夫家的女儿十分厉害,是个掌家女儿,这让陆橙不由为自己的将来暗暗担心。 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当行买办”直接毁了全家。有一天从县里来了几个差役,拿来一纸公文,要他家承办一百匹细布,三百匹粗布。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陆家是家小铺子,这种差事办下来肯定要倾家荡产。官府的当行买办,说是买实际就是抢。货物给价微薄不说,还要被经手的胥吏层层盘剥克扣。买办的铺户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家破人亡。 陆白到处求告,却无人理睬――这样的小市民没什么势力,攀不上豪门世家,也就没有人愿意出头关说。最后眼睁睁的倾家荡产不算,还积欠下数十两银子。货物家财典卖干净才算还清。家里只剩下祖屋一所。 陆白一气之下病倒了。请大夫,服药把这个家最后的财产也消耗一空,在延请了好几位大夫,听了各式各样彼此矛盾的脉案,又吃了许多剂药,债务继续增加了若干之后,陆白终于一病不起,躺在稻草铺上进得气多出得气少了。债主生怕他死在宅子里晦气,便逼着他们全家赶紧搬走。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陆家被赶出家门。陆橙对未婚夫的头发和小姑子的担忧不需要再有了――婆家用四两银子的代价索回了聘书和八字帖子。 陆家走投无路,和逃荒的农民一样,他们把求生的希望放在前往广州。陆白昔日在广州学生意的时候有个师兄相处的很好,十来年前听说他在广州开了个铺子,想去投kao他谋个生路。 kao着退聘的银子,一路省吃俭用到了广州。路上,陆白已经好几次濒临死亡,却每次都挺了下来。到了广州之后盘缠已尽,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却听说师兄的铺子一年多前就关张了,师兄也带着全家回徐闻县去了。一家人困在破庙里衣食无着,眼看就要陷入绝境。 穷人家走投无路卖无开卖的时候就只有卖自己了。这家里最值钱的人自然就是陆橙了。十九岁的大姑娘虽然年龄嫌大了卖不出最好的价钱,也能换个一二十两银子回来。有了这笔钱,还能做个小买卖谋个生路。v 第三百五十八节 慈惠堂 年轻的女孩子当然有人要买。实际上他们一家刚落脚到庙里不久就被人盯上了。先是有几个人牙子托人来关说,有说富贵人家要纳妾的,也有说要大户人家要买丫鬟的,身价出得也不低。把陆家娘子说得直心动――与其这样一家人奄奄待毙,不如给女儿个出路,换些银子。倒还是陆白有些见识,听了之后挣扎着说万万不可。 “但凡正经人家,纳妾买丫鬟进门无一不要铺保的――最少也要本地知根底的人家,”他喘息着,“我们是外来流民,又没有铺保,这样说买就买的绝非善主,你可千万要把持住,不要让女儿落了火坑!”说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又翻了白眼。一家人又哭又喊又是按摩,好歹又让陆白喘过一口气来。 人牙子见陆家不肯卖,除了百般游说之外还雇佣了几个专事勾引妇女的无赖子弟来勾引陆橙。幸好陆橙打小就见惯了这种事情,不为其花言巧语所动,陆守业看管得也紧。 但是生计的问题始终没法解决――想让儿子找地方去当个伙计,没有铺保无人肯收留,只好打些散工度日,陆守业不比农家子弟,干不了体力活,赚不了几个钱。 一家人正穷途末路之际,慈惠堂的人出现了,没费多少口舌就把他们收容到堂里去了。 慈惠堂是广州站开办的一所专门的善堂。原因是广州站收容的难民的行为开始变得引人注目了。他们收容的难民不但数量大,而且持续时间长,很难长期的掩盖。 现在办理收容难民事宜的是起威镖局。但是许多人都知道起威镖局是受紫诚记的差遣在办这事情。这样大肆收容难民,收容来的难民又不知去向加上他们贩卖澳洲货的背景。广州城里很自然的就出现了这样的流言:紫诚记在向澳洲贩卖人口。更有人把他们收容孤儿的行为说成了是用童男童女熬炼“澳洲秘药”,水晶镜子就是用这种药物做出来。 大明政府虽然对自己的百姓死活不甚关心,但是被贩卖到海外去这样“有损天威有辱国体”的事情还是要过问的。幸而平日里广州站各处打点的足,又有高举和粱存厚等人关说,事情才没有闹大。 但是这件事情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再继续这种模式是有危险的,就算官府不管,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百姓起来闹事他们也吃不消。当年外国传教士到中国来传教,办理慈善事业收容孤儿弃婴遭到民众怀疑时常引发“教案”就是个教训。 主持这件事情的张信还有另外一种隐忧:大量收容难民,这在古代很有造反的嫌疑。所以张信觉得必须尽快为广州站的行为找到一个掩护。 张信和大家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把粱存厚拉入伙,专门搞个善堂公开活动,不要再用起威镖局出面――起威以镖局的身份干这个,实在是过于可疑了。 梁公子平日里怜老惜贫,对慈善事业很热心,以他官宦子弟的身份给移民工作打上保护伞再合适不过。 当下郭逸备了礼物去拜见梁存厚,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梁存厚果然对此很有兴趣,不仅当下答应出任善堂的会董,还捐助了一千两银子。合作的模式是典型的官商勾结:粱存厚主要出名,紫诚记专门负责出钱。郭逸又拉了高举和裴莉秀在紫明楼结交到的一批官宦子弟:吴芝香、董季重等人来当善堂的会董。这些官宦子弟原对慈善事业不感兴趣,但是经不起裴莉秀的软磨功夫,又听闻不需要花钱,无非是挂个名而已,也就都应了。郭逸又肯花钱,花了一大笔银子,走了总督大人小妾的门路,居然还搞了一幅王尊德的题字来镇场。 善堂就取名叫“慈惠堂”。里面具体经手的人员还是起威镖局原先的班子。张信把他们单独调出来成立了这个班子,直接在他掌握之下。随后,又从临高调来了若干可kao的土著干部充实队伍。 张信吸取教训,不仅仅在收容难民上做文章,还搞了夏季的施药施茶,冬天的施棉衣,平日里施粥施棺材等常见的慈善活动,不时还在广州城的两县里搞搞修桥补路。在收容难民上也不在仅仅专注于外来流民,还陆续办起了“抚孤院”、“养老院”和“清节堂”之类的传统慈善设施来收容本地失去劳动力的贫民。 这些措施大大淡化了原先广州站原本大量搜罗人力的状况。但是搜罗流民的脚步张信一刻也没有听过。他命令慈惠堂组织专门的收容小组,每天走街串巷,出入各种庙观收容外来流民。只要合适的,立刻连哄带骗的带走。 郭逸在这方面毫不吝啬银子,将番禺、南海两县还有广州府的衙役、典史之类的小官小吏们全部买通,加上又有梁存厚这个世家公子的支持,搜罗人口的事情一直办得很顺利。 陆家的模样虽然潦倒,但是一看就不是泥腿子农民出身。收容小组的人知道澳洲人对“城里人”很感兴趣,尤其是这家还有年轻的女孩子。没花多少口舌,陆家就被收容了,随后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了,先是“净化”,然后就是签了卖身契,最后就直接到了临高。 陆白被抬进了检疫营的专用医疗所,此地被单独隔绝开。这地方专门收容治疗生病的难民,一方面是避免人力损失和传染;另外一方面则是给大夫们练手用。卫生部把这里作为定点实习单位,培训的大夫、护士学员还有制药厂的各种新药都在这里获取经验。 病人在蒙古大夫、毫无经验的护士和不知疗效、毒副作用的各种新药的联合摧残之下能够活下来的人就痊愈了,捱不过去的就完蛋了。死亡的人当然不少,但是救活的也多。煤焦化联合厂制造的出来的第一批粗制磺胺就是在这里证明了它的效力、副作用和多少用量才能起效又不至于让病人送命。 陆白再次证明自己是个生命力很旺盛的人,虽然出院的时候骨瘦如柴,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痊愈了,休养了一个月之后他甚至能够参加每个难民都要经受的基本军训了。 检疫期结束之后,陆家全家就被安置到了新设置的加来公社。在安置之前,有几个穿着蓝布衣服的人管事专门“审”了全家,把陆家全家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问了出来,连陆橙没能嫁成的婆家的事情也彻底的盘问了一番。 加来公社是民政委员会设置的第四个公社,重点进行农业开发。也是吴南海的农业委员会继美台洋开发之后的第二个田洋开发。大约三千名移民就被安置在这里新建的五个定居点里。 陆家再一次的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起码是自己的。至于买房子的房贷,可以用20年时间来偿还。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白给。 除了房子,公社还发给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和每个人足够的衣服。开始吃饭是在食堂,后来就改发工钱了。陆家娘子自己起火做饭。一家人第一次围坐在桌子前吃饭不由得大哭了一场,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颠沛流离好几个月之后终于又住进干净的屋子,不被日晒雨淋,每天正常的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这对过去的小市民来说,真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感觉,而澳洲首长就是那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菩萨了 生活渐渐安定,日常生活中见到的许多新事物的惊讶也慢慢归于平淡。转眼,陆家在临高已经八个月了。这八个月来,日子过得顺利安静,陆家是小商人,陆家父子对干农活一窍不通,但是两人都通一些文墨和算盘,再经过简单的培训之后,就在公社当了文书和会计。 文书和会计,就算是小小的干部了,陆白对现状十分满意。就张罗着想给子女办亲事了。但是办亲事很不容易――临高本地男多女少,大量移入的流民也以男性居多。聘礼的行情高得惊人。 为了赚够这笔聘礼还要还每个月的房贷,陆家父子下班之后还干些额外的体力活赚几个工分。陆橙的娘报名进了纺织厂当工人,下班之后在家里种一小块自留地,从天地会赊了几只鸡来饲养来补贴家用。 但是这样的贴补对于聘礼的数量还是杯水车薪。陆白打了算盘之后发觉,就算聘礼的行情不再上涨,要凑齐给儿子娶亲的费用还得这样干上五年――这还不算未来给儿子媳妇置办一套房子需要的首付。照邬德定的规矩:移民的第一套房子是零首付,第二套就得预付百分之三十了。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陆橙觉得哥哥娶媳妇的事情她也要尽一份力。想来想去,自己现在这样每天按照派工干活算工分收入实在太少,不如进厂上班当职工拿工资来得合算。v 第三百五十九节 政保学员 但是工厂不是每天都招人,陆橙只好等待着机会。她的年龄偏大,进不了军政学校各式各样的培训班。不过她一点不觉得可惜,因为有邻居的女孩子好不容易考到丙种文凭之后就兴冲冲的报名进了护士培训班――听说能给人治病,结果第一次看人体标本就吓得逃了回来。以后她每次从学校回来就会讲很多恐怖的事情,让陆橙觉得“进单位”是件很吓人的事情。 今天,父亲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什么保卫局在招人,你明天去看看吧!” “保卫局?”陆橙虽然已经对临高这地方到处都有的“新话”不再感到陌生,但是其中层出不穷的古怪含义依然闹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陆白从脖子上拉下绣着“劳动光荣”红字的毛巾,在陆橙打来的洗脸水里洗了洗,擦了一把脸,“大约是乡勇队、团局这样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能要女人?”陆橙疑惑。 “首长们的想法深着呢,爹怎么闹得明白,左不过是给首长去当差吧。”陆白说。 陆守业也说:“是真得,场部都贴着布告呢。男女不限。年龄要23以下,还要有丙种文凭――妹妹不正合适?给首长当差总比进厂干活轻松,你看娘每天三班倒得辛苦!” 陆橙动了心,要是能有个工作对家里的帮助就大的多了。第二天她就到公社的场部去看布告了。 公告栏里果然有张大布告。还围着不少人在看在议论,公社的一个文书正在旁边大声的念着。陆橙原本在家就认得几个字,所以到临高之后没花多大力气就考到了丙种文凭,看个布告自然没有问题。 布告上的条件就和弟弟说得一样:男女不限,未婚,16~23岁之间,有丙种文凭。待遇呢?她看了一眼顿时眼皮一热:先给安家费200元,试用期薪水每个月30元,正式录用之后每月55元流通券,这很不少!爹爹在农场当会计,一个月的收入也才60元。 但是再往下看条件是要离家工作的,陆橙顿时担心起来――自己一个单身女子独身去工作,她过去是小家碧玉的时候真得想也没敢想过,不过在外面流浪的几个月里已经让她的胆子大了许多。只是真要一个人去干活吗? 最后,还是减轻家庭负担的想法占了上风,在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之后,第二天她在村公所里开了户籍证明去场部应征了。几个穿着蓝色紧身短褂,束着皮带的人看了她的户籍证和丙种文凭,又问了她许多问题,还现场让她用“新话”读了一段文章,写了几个字。然后在一间小屋子里在二个护士的面前拖光衣服,作了一番身体检查。 然后就是量量高度,秤秤体重。接着护士要她就地小跑,跳跃,然后是踢腿开脚。陆橙对自己要光着身子做这一切感到很是羞辱,正犹豫着的时候,年长点的护士手里的藤条就抽了下来。 “害什么羞?!快跳!”接着她的屁股、大腿和脊背上又火辣辣的挨了好几下。 想哭又不敢的陆橙很快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最后她被要求看挂在墙上的一幅图画,她勉强能看到最小的那一行图形的方向。 “视力‘优等’。”护士在手里的夹在木板上白纸上又写了些什么。 最后护士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她的脚上――陆橙是“解放脚”,过去她缠过足,但是流浪的几个月里小脚难以走路,也没时间精力去每天洗、缠,自然就放开了。到了难民营之后更是不许缠足。澳洲首长对此管得很严厉:不仅不许给女孩子缠足,已经缠足的妇女也必须全部放足,不放得,就强制放足。陆橙在检疫营里亲眼见过几个“宁死不放足”的女子,首长们没要她们死,只是把她们全家都被送进了劳改队――进了那里的下场是什么,移民们都知道。 “可惜是解放脚。”随着这句话帘子后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赤身裸体的陆橙羞得立刻蹲了下去。 “站起来!”护士大声呵斥道,“这位是首长!” 因为害怕挨打,陆橙慢腾腾的站了起来――澳洲首长是自己的主子,主子要奴才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只是羞耻心让她继续用手面勉强的捂住自己的耻部和ru房。 年轻男人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护士又呵斥:“把手放下来!” 陆橙不敢违拗,却羞得捂住了脸,身子一个劲的打颤。 “身材不错!”首长评论道,随后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脚是个缺陷。” “是,不过她放得早,看起来脚形恢复的还好。” “嗯。”看起来首长有些不满意,“走路跑步能行吗?” “按照张总护理长的说法是影响不大。”护士恭恭敬敬的说。 “算了,通过吧。”首长考虑了一会说,“女孩子报名的太少了。” 于是她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体检表上已经盖了个蓝色的章。回家五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她接到了录取的通知。 “恭喜你,这下吃上公家饭了。”来通知的是村里的驻在警。驻在警穿着让陆橙觉得可笑黑色的紧身对襟小褂子,脑袋上戴着顶象盘子一样的布帽,打着裹腿,腰里还挂着根棍子。 驻在警就是类似原来县里快班衙役之类的角色,不过他是带着全家住在村里。人很和气。也不象衙役们一样不时敲诈勒索。 作为村里惟一领“工资”吃“公家饭”的人,驻在警是个让全体村民肃然起敬的角色――要知道村里最有权力的村长和民兵队长也只是从公社领津贴而已,只有公社的管事――或者按照“新话”叫“干部”的人才能领到工资。 全家人听说陆橙被录取了,都觉得高兴,但是也挺伤心的――毕竟是要离开家去谋生了。陆白和他娘子不由流下了眼泪。 “好了,别伤心了,你家女儿去得是保卫总局,”驻在警摇晃着脑袋,“这可是首长们的亲卫部门,我想去当差还去不了呢!”说着他转过头来对陆橙说,“好好干,以后你可就发达了!” 驻在警关照说明天一早他就来接陆橙去场部,陆橙知道村里还有二个男孩子报名之后被选上了。 “什么东西也不用带,公家都会发得。”驻在警关照她,“你带了东西到了场部也是要退回来的,就穿着一身衣服去好了。” 第二天一早,驻在警就把村里三个人送去了公社所在地。然后他对大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当初看过她裸体的年轻首长也在场部,陆橙看见他不由得羞红了脸。 整个加来公社被选上的保卫总局学员一共有七个。陆橙是惟一的女性。年轻的首长向他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这七个人就被带到公社的车站。等着来专门接他们的牛车。陆橙看着身边六个陌生又茫然的人,她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完全和熟悉的人分开。只有身上的衣服是村里带来的,她茫然的看着窗外,一条公路延伸向远方。 几辆牛车把加来公社的录取的学员送到了芳草地教育园。然后被带进了一座有哨兵站岗的院子。院子里除了他们,还有三十多个年龄相仿的男女青少年。 “排好队!第一百仞公社、第二博铺公社、第三南宝公社、第四加来公社。”一个办事员吹着尖厉的哨子,在院子里喊着维持秩序。 学员们挤挤挨挨的排好了队,另外一个办事员在门口拿着木板夹大声的喊着名字: “百仞公社,叶绿素!”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赶紧跑了上去。 “傻蛋,”他还没站稳就挨了骂,办事员呵斥道,“不会喊‘到’吗?重来!” 叶绿素赶紧喊了声“到!”,这才被放了进去。 加来公社排在第四,陆橙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听到喊她的名字。她赶紧喊了声“到”。 正屋里,几个首长模样的人坐在桌子后面,当中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首长。 “陆橙!”她刚走进去站稳,站在一边的办事员就开始大声的宣读她的登记资料,“女,20岁,未婚,户籍地:加来公社。成份:小业主。文化:丙种文凭。” 几个首长翻看着面前的几页纸,又看了看她的模样,那个年轻的首长说:“是女生,送机要培训班吧?” “不,分配到保卫干部培训班。”当中的胖首长说。 于是陆楠就到了保卫干部培训班,所有的学员在草草过目之后分配到三个短训班,分别是“侦查干部培训班”、“保卫干部培训班”和“机要人员培训班”。有几个人被淘汰了――没有说明任何理由,直接遣送回家。 出来之后,一个办事员给了她块小竹牌:“套在脖子上!” 随后每个学员都领到了一个大背包,学员们背着大包,在办事员的带领下往后院去了。 “女生往这里!”来了一个女办事员,招呼陆楠和另外几个女学员――她们被带到偏院去了。v 第三百六十节 女生队 偏院里是成排的房间,屋子的结构陈设和陆橙在检疫营住的差不多,只不过每间屋子里只住八个人――和检疫营里二十几个人的大房间不可同日而语了。因为四十多个学员里只有六个女生,就安排在一间宿舍里了。 大家在检疫营都是有过住宿舍的经验的,早就被训练好了。一放下背包就赶紧整理个人内务:摆杯子,挂毛巾,铺床叠被子。然后就推选舍长――谁也不想当这个职责重大又没好处的职务,于是唯一不是百仞公社出身的陆橙就当了舍长。 同舍的女孩子是从百仞公社来得。实际上这次招募学员,除了她之外只有百仞公社有女性报名。 百仞公社的里的社员都是最早归附到穿越集团的土著,不论是当地的百姓还是外来的移民,受穿越集团的熏陶也最为深刻,开风气之先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橙觉得这几个女生有点看不起她,听说她是新设置的加来公社来的,说话的口气都神气了不少。 “神气什么呀。”陆橙心里说。然后几个百仞的女孩子就开始讨论起合作社最新卖得香皂哪种香型好闻,是茉莉的还是玫瑰的,还有个女孩子很骄傲的说自己用过透明的肥皂。 陆橙觉得自己的确很土,她一点不懂这几个女孩子讨论的是什么。肥皂她是知道的――有时候公社的派活就是叫女人们给洗被服,会发大块的肥皂给大家用,但是从没听说过有香味的肥皂,更不要说透明的了。 接着一个女孩子从兜里掏出几颗包着纸的糖球来给大家吃。这个女孩子叫姚玉兰,父母在食品厂的工作,是豆制品车间的技术骨干,收入高,自然在消费水平上也胜人一筹。 “是最高级的水果糖!”姚玉兰很神气的给了陆橙一颗。 陆橙不知道什么叫水果糖,她学着大家的样子把纸剥开。陆橙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食,这是一种闪烁着光芒,晶莹剔透的黄色糖果。 “吃吧!”姚玉兰很满意她的反应,得意洋洋的说。 水果糖果然很好吃,不但甜而且带着适口的酸味和淡淡的水果香。陆橙不由得说:“好吃。” 女孩子们都笑了起来,陆橙为人随和,也跟着笑了起来,隔阂感少了不少。这六个女生中,姚玉兰是唯一的非契约奴――她家原在佛山开了家小的豆腐店,后来辽东打仗,豆子涨价涨得厉害,眼看着经营不下去了,正好刘三一行去佛山,招募工匠去临高,待遇从优。姚玉兰的父亲动了心,就应募来了。到了临高发觉日子过得不错,赶紧把家小和剩下的一点财产全部搬到了临高。 因为这点,加上家里条件好,手头散漫,姚玉兰平日里看谁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还有一个叫杨草的,年龄最大,她说自己是23岁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样大年龄的女子要么是寡妇,否则不大可能还没嫁人。 不过看她的模样:身材丰腴,眉目间也没有绒毛,显然已非处子之身。 这下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在众女的逼问下,杨草才支支吾吾的承认,她原来是个戏子。从小就卖在戏班里,戏班的班主根本不让她嫁人。 “为了给他赚钱――”杨草用一种呆滞的声音说道,“嫁了人就不能给他赚钱了。”姚玉兰吵吵嚷嚷的要她说说戏班里的事情,但是杨草根本不理她的话茬。一个人默默的整理公家发给的背包里的东西。 陆橙很老实的按照驻在警的吩咐,除了身上穿得衣服之外什么也没带,但是有姚玉兰却带了小挎包,挎包是旧得,看得出还缝补过,但是姚玉兰却很是宝贝――陆橙知道这是“干部”们专用得,她在村里的驻在警身上就看到过,村长和民兵队长去开会的时候也把这个很神气的挎在身上。 因为这个包的特殊性,所以成了身份的标志,就有人专门搜罗来淘汰下来的旧货自己用,成为一种时尚。 这个包大概也是从哪个干部手里淘汰下来,陆橙知道能搞到这种包的,要么自己的家人亲戚是干部,要么就是属于特别“有门路”,手里还有点闲钱的人。 多数女孩子的都带着点私货,象糖果、香皂、胭脂、手帕、梳子之类的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 一时间宿舍里好像叽叽喳喳的在开展览会一样,女孩子都在炫耀自己的东西,陆橙什么也没有,只好呆呆的站在一边。她很眼热别人的东西,每样都那么精致好看,自己家的收入也不算低了,但是为了哥哥娶亲的事情压缩开销的厉害,而且加来公社这边也没有店铺卖这些东西,心里觉得有点惆怅。特别是姚玉兰,不过是个“豆腐西施”!自己好歹也曾经算是布店的小姐呢。 过了一会宿舍里来了个女干部,穿得衣服熨烫的很挺括,可是看上去很稚气。好像比宿舍里所有的女孩子都小。陆橙知道这个女干部是个土著而不是首长――要知道女首长可是少得可怜的存在。陆橙在检疫营里见过来巡视的女首长,是个子很高的女人,而且显得特别结实,皮肤也很白,感觉和大明的女人长得有点不一样。 “立正!”她大叫了一声。女生们赶紧都站了起来,自动排成一排。 “我是何春,”女干部自我介绍,她虽然说话很大声,但是看得出很紧张,“政治保卫士官生,也是你们的学队长。”她的目光扫了一遍,“谁是舍长?” “我是――”陆橙赶紧举手。 “看见我进来为什么不喊立正?” 陆橙一时手足无措,呆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是你们的学队长!”何春竭力表现出自己的“官威”来,其实她被调来当学队长之前被周洞天又给骂了一顿――周洞天认为她脸皮太薄,根本干不了预审,直接把她踢了回来等待重新分配实习岗位。 被退回来重分岗位,这对实习生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这意味着在成绩考评上就有了“不胜任工作”的评语。何春是政治保卫士官生,比其他人都深刻理解评语对一个人的重要性。这次安排当学队长被她视作是翻身的好机会。何春充分回忆了自己当难民和学员的时候的全部所见所闻所受,再到军队的训练营地里专门去参观取经了一番。可想而知这批女孩子们将会遭遇什么。 “你们现在是政治保卫总局短训班第一期的学员了!”何春竭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把她受训的时候听来得话改造一番又说了出来,“把你们的老百姓的习惯丢到一边去,这里不是你们混上干部的地方,是让你们拖胎换骨的地方!这是一项要求高度纪律性和自我牺牲精神的工作。从现在起,一切行动要听从指挥的――首先是我的指挥!现在检查内务!” 然后就开始检查内务。她毫不客气的把每个人的包全部倒了个底朝天,东西顿时散了一床,那些不符合规定的私人物品被她直接摔到地上。姚玉兰带来的一块手帕不但给丢到了地上,还被她故意踩了一脚。气得姚玉兰直掉眼泪。 第二天训练正式开始了。培训班还是由军政学校牵头组织,赵曼熊开出了每个班的学习内容清单,并且亲自监督实行。每种短训班专注于某一项业务进行突击性培训。培训时间虽然短暂,但是训练非常严格,甚至堪称严酷。。 “向左――转!” 四十多个学员在操场上不断做着简单重复的动作:向左向右,原地踏步,向前踏步……每十个人有下士负责,他睁大双眼,提着藤棍,在队列前后走动。一个转错方向,一个动作失误都会被士官抽上一棍子或者干脆一脚踹倒。 “蠢货!傻蛋!”士官们除了口令之外就不是不断的吼叫这样的骂人的脏话。 陆橙抱着镶了铁条的假枪――这是训练用枪,比军队使用的标准版米尼步枪还要重20%,一个男人拿着尚且不轻松,何况是女人。她的胳膊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觉,但是她还是笔直的站着,努力使自己握住枪――枪歪掉的话,她脚边正在边哭边试图爬起来杨草就是最好的榜样。 现在还是初春的天气,汗水已经把她们的蓝布作训服浸得发黑了。 培训班的第一项训练内容就是军训,女生队没有任何的优待。包括用得训练抢、训练时间和内容。唯一的优待就是何春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好意思骂出士官们顺溜无比的脏话来。但是取而代之的就是更加频繁挥舞的藤棍。陆橙的屁股和大腿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但是她总比姚玉兰要好――她已经趴在地上动不了了,不管何春的棍子如何揍也不肯起来,被直接拉到一边劈头盖脸的浇上一桶冷水。v 第三百六十一节纪律和训练 二不呆着脸在女生队附近蓝巡着。 何春泣小始到底是局腊旧教讨得,下手够狠!午木觉得自己都下不了这个手。 周洞天还嫌弃这女孩子脸皮太薄,要这样的话,周洞天就这家伙的下手狠辣是可想而知了。 午木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他看着队列里摇摇欲坠的陆橙,再一次的回味起她的来身材还不错,可惜脚太煞风景了。 午木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被何春误会了,以为首长嫌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好,于是更加卖力的整治女生队。 到了收队的时候,每个人都累得连洗澡都不想去洗了,倒在床上呻吟。 但是何春这个全新出炉的魔鬼并不放过她们,她挥舞着藤条,把大家从床上赶了起来:“就寝时间没到不许睡觉,全给我起来洗澡!”她尖叫着逼迫大家去洗澡。 澡堂里,女生看着彼此身上的淤青痕迹再用药酒揉搓,有几个过去没受过大苦的哭了起来,姚玉兰哭得尤其惨,说自己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听父母的话进食品厂,到豆制品车间做工人好了她家传的做豆腐技术,评级起评起码是个三级工,非要当干部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点苦不算什么,陆橙在经过逃难的路途之后人也变得坚强了许多。 晚饭的质量非常好,每个人都有蔬菜、鱼虾和鸡蛋,米饭管够。 对多数人来说伙食好得惊人,累了一天的陆橙狼吞虎咽的把自己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练持续三个,月,每天早晨6时起床,7时开始体能和队列练,一直到口时。 中午有一小时吃饭休息,下午时开始业务学习饭休息一小时。 旧时继续学习,把全天的学习内容进行复习。 龙点休息。 每周进行一次测试,测试不合格的人要补课以备下次补测,至于补课的时间就是丑点之后到。 点的时间了。 这里没有任何的私人空间和休息时间。 士官们随时随地会闯进来,有时候,学员队长会在半夜突然宣布紧急集合,或者是跑步或者是进行集中测试,不能通过的人要复习到天亮。 赵曼熊斯基缓慢的把螺丝一圈一圈的拧紧,让每个学员在精神和上承受愈来愈大的压力。 这是比过去他们仅仅简单的求生更大的压力,足以让意志不坚定的人精神崩溃。 第三周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人吃不消被淘汰出去了。 赵曼熊认为:顶不住压力的人是无法胜任政治保卫工作的。 必须在开始正式的学习之前就把软弱者淘汰出去。 培班刻意营造的紧张的学习气氛。 超负荷的体能练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政治保卫干部不但要做到冷酷无情,还得意志坚韧似铁,对其意志和进行无情的折磨就是一种淬火,经受得住考验的人必将成为最坚强的保卫工作者。 培班学习的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在头一个月主要放在文化课上。 虽然每个学员都有丙种文凭。 但是还远远不够。 他们的学历不过是扫盲的水平,离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还很远。 在赵曼熊看来,他们至少应该能自如的撰写报告、材料和起草计划丙种文凭获得者是没能力做一切的。 赵曼熊特别要求他们能够流利的掌握普通话以免语言上的误会造成任务出现讽漏。 要知道这些学员的普通话水平实在是一塌糊涂。 赵曼熊视察了一次之后发觉自己简直无法和学员直接沟通。 “你的任务是完全杜绝学习班里的方言他对专门负责此事的午木下了一道指令。 “这很难办学员从小就习惯说方言,而且他们几乎清一色是南方人,方言体系和以北方方言伟基础的普通话差别太大了。 “在我们的工作里是没有“难,字的,同志赵曼熊斯基说。 “是。 我一定办到午木只觉得身子发冷,赶紧碰了下脚跟,找胡青白去要老师了。 随后他下达一道死命令,即日起不能正确的用普通话表达自己的意思的人不准吃饭。 至于业务学习,赵曼熊倒并不太在意。 他已经在着手编写工作手册,一开始只要他们按照业务死记硬背工作手册就好了。 那些在练班中显示出特殊才能的人。 会被专门记名,以后再进行其他专项培。 练班还十分重视培养耸员铁的纪律。 赵曼熊亲自制订了保卫干部的纪律守则。 纪律守的强制部的忠诚和纪律性尤其是纪律性六赵曼熊对忠诚担心,如果有人不够忠诚,有很多办法来提醒他如何忠诚或者直接不需要他再忠诚。 但是对一个够忠诚,但是缺少纪律观念的干部来说,情况就会变得令人不愉快起来了。 政治保卫总局的干部在穿越集团的暴力机构中占有最有利的地位。 出于工作的需求,必然会拥有许多权力,还能接触核心的秘密,现在局面还小的时候,他可以明察秋毫的监视着每一个人的行为,及时制止和惩罚所有不守纪律的行为。 等局面大了之后,他就很难再做到这点小了。 第一个月结束之后,学员们每天早晨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背诵五条保卫人员纪律。 “服从命令听指挥,一切要服从组织决定,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一切“严守保卫工作纪律和规章,保守一切组织和工作秘密“工作要积极、认真、负责,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坚决与非国民人员划清界限,未经许可不准发生联系。 与敌占区的亲友不能有任何来往。” “不能违法乱纪,生活作风严肃,行为正派,经济上分明这是赵曼熊和几个元老商量之后制定的,正式的政保人员规章中关于纪律的部分有好几十条,赵曼熊认为基本的纪律只需要几条就可以了,这样容易记,能给学员留下深刻的印象。 陆橙等人每天都唱歌一样的的背诵着这五条纪律,很快就滚瓜烂熟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意思,诸如“非国民。 和“敌占区”之类,她们一点都不明白。 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开始接触到教材的时候,她们终于知道这些词汇背后的真正含义。 第一个,月结束之后,学习开始转向业务培。 规章制度也随之更为严格起来。 陆橙觉得学习班比她待过的检疫营严格一百倍都不止。 规章多如牛毛,而最严厉的就是保密。 芳草地教育园里有一个邮政所,专门收寄学员的信件,军政学校系统的学员邮寄信件是免费的。 但是政保短班的学员是无权向家里写信的。 只能每个月向家里寄送一张“凡事平安,勿念的明信片而已。 同一个宿舍的学员之间不许互相打听学习的内容。 温习看书只能在教室内进行,片纸不许带出教室。 政治保卫教材里是堂而皇之的把穿越集团当做一个国家,而且明确的把大明当做,“敌人。 看待,这在还是大明天下的临高属于大逆不道。 澳洲人在临高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整个广东地区,但是毕竟这只是“传闻”官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可装糊涂。 但是一旦有文字材料流落出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就成了穿越集团割据临高造反的“铁证”了。 执委会暂时还不想招惹这个麻烦。 然而这些材料给学员的冲击力却是极大的,许多人在澳洲人手里讨生活,对澳州人感恩戴德,但是很少有人想过澳洲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有少数有头脑或者是不安分的人想过:这群坐着大铁船来的澳洲人的野心是造反。 “这不是要造反吗?”姚玉兰有一天晚上睡下之后,悄悄的爬到了陆橙的上铺,钻进她的被窝里,几乎是贴在耳朵上和她说。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已经结下了微妙的友谊。 这种友谊是建立在共冉的小市民出身的基础上的。 尽管她们现在的经济水平有所不同但是类似的出身让两个女孩子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陆橙觉得姚玉兰虽然有点轻浮好炫耀,人到还是个好人,属于可以结交的。 陆橙点点头,没说话。 这些日子她一直忧心仲仲。 过去自己没怎么想过澳洲人的“公社”、二干部”还有“驻在警”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几天她一下就弄明白了这不就是澳洲人的官府吗?她来参加的政治保卫培班,出来之后不就是澳洲官府的人了吗?还有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公社年事,不就是在当澳洲官府的保正、里甲之类的角色?造反这个词对小百姓来说是极其恐怖的,这意味着,“砍头,“株连九族”之类更加吓人的字眼。 一想到自己还有全家都卷入了造反的“逆贼。 之中,陆橙好几次都被华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u 第三百六十二节 告密者 在可怕的梦境里,官兵杀来,澳洲人被打败了,首长们一个个拉到刑场上去砍头。不知怎么的她全家也在:她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她很小就夭折的弟弟、早已过世多年的祖父母,全是五花大绑,cha着斩条。场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她想向刑场上的官差辩解:他们全家不是髡贼,只是被裹挟的难民而已。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后来她想逃走,明明没有绑上,也没有人看守,却迈不开脚步。急得她直喊。 类似的梦境出现了好几次。有几次她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下定决心,明天就退学,回去和家人说,赶紧逃走,远远得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到了白天,她又犹豫了起来。逃走,逃到哪里去呢?这大明的天下是不会有什么乐土的,不要说乐土,自己这样蝼蚁一般的百姓,连找个地方安生活命尚且不易。临高不是乐土,但是至少让她全家能够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有粮食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并且给了他们对未来的期望。难道自己一家人还要去过过去那种颠沛流离差点家破人亡的流浪生活吗? 造反又如何呢?陆橙想,没有澳洲人的话,一家人也许早就暴尸街头了,自己大概也落在人牙子手里不知道卖到哪里去受苦了。她横下一条心:就算造反也要跟着首长,哪怕是死呢――现在起码是过了几天好日子,要是能打败官军,将来的日子就更好了。 “澳洲首长救了我们全家,就算是造反杀头也跟着干下去了。”陆橙叹了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首长们能不能支撑得住。”姚玉兰说,“我爹可是把一家一当都搬到临高来了。首长们要是打不过官兵我们一家就全完了。”姚玉兰和受够了折磨的流民们不一样,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有一家人。我也有呢。”陆橙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首长们有这么好的火器,官兵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还有那大铁船,官兵连海盗都打不过,遇到澳洲人的铁船就更没戏了。”姚玉兰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忽然她又叹了口气,“就是首长们的兵太少了,官兵人一多怕就打不下来了。” “澳洲人兵少没关系,我们不都是‘兵’?”被她们的话语吵醒的,睡在临床上铺的柯云说。她的年龄是所有人当中最小的,才十七岁,但是看上去很瘦小。柯云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姚玉兰想她大约是个孤儿。 “我们也算兵?”姚玉兰大惊小怪的说着,“女人打仗,首长不嫌晦气?军队里不许有女人嘞。” “人都有女官儿,有几个女兵算得了什么?”柯云轻声的说,“你没见过?” “见过,一个董首长,长得倒是漂亮,可是那身胚真是大!”姚玉兰比划着,“那胸吧……”她把自己的衣襟往上拉,高到夸张的地步,“这么大!” 几个女孩子吃吃的笑了起来,把其他人也吵醒了,女人向来话多,一个个都加入到聊天中来了。 “董首长很厉害,我见她练点钢枪,听说还下乡杀过土匪。” “这么凶狠,是跑马卖解的出身?” “胡说,董首长学问很大,还管着好多村子。我们村里她也常来。” “经常下村子的不是杜首长吗?一个高高的女首长,腿很长。”陆橙想了起来。这个杜首长行事干脆,头发剪得很短,就是开口说话全是听不懂的“新话”,不过村子里的头目们看见她都发憷。 “好几个呢。”柯云说,“再说等我们学会了打枪,别说你个小兵,就算是全身盔甲的大将军,我也不怕。首长们的六星连珠铳,谁来都是个死。” 所谓“六星连珠铳”,实际上是左轮枪。穿越集团通过北美分舵购进的大批手枪里就有不少s※w的9左轮手枪,很多人穿越众觉得这种手枪使用起来方便趁手――特别是女性,几乎人手一支。 “那也是首长的,难道还会给我们用?”姚玉兰在百仞公社大半年,知道发给土著的东西,尽管比这个时空的同类物件都要好上几十倍,却远远不如他们自己用得,“再说就算给我们用,要我拿着枪去上阵我也不敢。陆军操练的时候几百个一起吼叫我就觉得骇得慌。” “是呀,要上战场打打杀杀我可不敢。”有女孩子附和。 “你们懂什么,”睡在柯云下铺的杨草也醒了,她一直没说话,这回才cha话了,“首长是要我们干得是澳洲的锦衣卫、东厂的活。” “锦衣卫,东厂是什么?”女孩子多数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姚玉兰和陆橙是知道的,顿时脸色都变了。 锦衣卫在地方上有分支机构,东厂却主要在京师活动,地方上不大会看到东厂番子的踪迹。但是自从天启年间魏忠贤秉政以来,连一些偏僻的地方都出现了“鲜衣怒马做京师语者”。东厂的名头也传出了京师,走向了全国。 “这么说是要我们当女番子?”姚云兰堪称“花容失色”。 “什么是番子。” “就是朝廷的探子。”杨草说,“专门侦缉官民是非,刑部的驾帖一拿就能抓人,审问或者直接就杀了。” “这么厉害!”女生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也要去杀人吗?”姚玉兰几乎吓坏了――她是想当“干部”,可没打算去打打杀杀。 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闭嘴了――晚上不休息擅自聊天可是严重的错误。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芳草地教育园地一号食堂吃早饭的忙乱当口,柯云悄悄的溜走了。几分钟之后,她出现在食堂后面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这是政保总局在芳草地教育园设置的几个“安全屋”。这种房间往往设置在建筑群落中,只有知道路径的人才能找到这里。政保总局的人就在这里和他们的密探见面,聆听汇报发布指示。 午木正在屋子里等她。柯云实际上是午木安cha在女生队里的“十人团”。柯云被训练专门进行“内控”。这个实际年龄才十五岁的孤儿是广州站从南海县的义冢地的死人堆里救回来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老练的告密者,出卖任何人都不会眨一下眼。 她向午木汇报了女生队的思想动向,也报告了其中有无严重违反纪律的事项。午木听得很仔细,其实柯云的普通话说得并不差,她的一口方言完全是故意做出来的伪装。 在她的汇报里,重点对女生队最近的思想动摇状况作了汇报,特别是对姚玉兰,柯云的评价很低,认为此人见过些市面,能说会道,无形中主持了女生队里的舆论导向。 “姚玉兰立场不坚定,经常散布动摇言论。”柯云这样说,随后她列举了姚玉兰说得很多话。因为多数土著人员的文化程度太低,写不了很贴切的报告。冉耀当初在培训十人团成员的时候就着重于培训语言的重复能力,直接复述被监视对象的说话内容。 午木对她的报告进行了要点记录,在整个过程中他不提问,等她一口气全部说完之后再说话,以免打断她的表述。接着她又汇报了杨草的可疑之处――她的年龄偏大,其次她说自己是唱戏的,却从来没听她唱过,而且她对东厂、锦衣卫这样的官府的特务组织居然有所了解――还知道派遣出来的办事人员叫“番子”。 姚玉兰的事情,午木不感兴趣,无论叫她直接退学也好,继续在观察一段时间也好,都不是大事。但是杨草的事情就显得特别了――这个女人会不会是探子? 午木决定回去之后先调看一下这个人的档案。 “陆橙晚上经常做噩梦。”柯云继续她的汇报,“时常惊醒。但是她从来不肯说自己做了什么梦。但是有次我听见她说的梦话是:‘……是被裹挟来’。我认为她的立场动摇。” 所谓“被裹挟”,无非是说自己在澳洲人手下干事不是出于自愿,是被迫的。这么说来,陆橙对穿越集团的信心很差,认为迟早要给官兵剿灭――否则她不会做这样的梦。 接着她又汇报了其他几个人的思想状况,还一一说出了自己的评价。午木一边听一边记,心里暗暗佩服冉耀:没有他打下这个基础,这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干,光人员的培养就是大功一件了。 “你做得很好。”午木点点头,给予赞赏。柯云立刻站起来,“谢谢首长。” “坐下,你继续监视她们,重点要监视杨草。”午木给她下达指示,“她和什么人接触最多,说些什么话,平时经常去哪里,都要汇报。” “明白。” “至于姚玉兰的动摇倾向,你要注意随时消除她的不良影响。”午木说,“要给大家信心。”v 第三百六十三节木偶剧和思想工作(一 木随后叉接见了另外四个学员队的十人团”听取了旧旧刚汇报。 随后他按照赵曼熊斯基给他的标准格式开始撰写学员思想动态报告。 学员思想动态材料按照赵曼熊斯基的规定是每周汇报一次。 当天晚上,赵曼熊指示他:“学员的思想动态有不稳定的情况,要加强思想政治教育。” “这个怎么加强呢?午木想搞得是秘密警察,靠着“无产阶级铁拳”之类来进行思想改造,对如何进行“教育。 没有一点想法。 “要不叫总参政治部“这事情不能让军队插手赵曼熊很清楚,总参政治部主任魏爱文是“飞辞党人”的首要分子,和一般的军国主义狂热分子不同,此人颇有心计,很有军人干政的潜质,让他来搞政治教育岂不是把大门敞开了让他渗透?“我们自己来搞。 魏爱文这套无非是忆苦思甜赵曼熊斯基想,这套东西其实并不难,学员里几乎全是苦出身,人人都有一番血泪史,要搞诉苦会之类的肯定能有气氛,但是仅仅靠这样的感恩是不够得这个世界上从来也不缺少白眼狼和投机分子。 还得让他们产生恐惧,对,产生恐惧!恐惧能爆发出强大的仇恨,越恐惧越会疯狂。 从这点来看,大多数政治肃清运动你可以给它们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原因,但是恐惧感却是始终存在的。 正是一种对“敌人”和潜在的敌对分子,“卷土重来。 的恐惧,才使得政治清洗变得残酷无情,不仅要从政治上消灭,更要从上消灭,最后甚至发展到对家属的清算。 而这群土着学员,个个都有惨痛的身世,刚刚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他们最怕的正是这样的日子被打断,垂新被投入到过去那种可怕的生活中去。 不仅要忆苦思甜,还要让他们清楚看到:他们的命运是和穿越集团绑在一起的,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穿越集团的失败就意味着他们自己的毁灭。 使用一切手段来维护穿越集团就是维护自。 “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去把不坚定分子梳理一下。” 赵曼熊斯基下达了指示。 “这个,你不看看他们的材料?”“学员队的事情是你在管赵曼熊斯基摆出一副彻底放权的模样,“鉴定由你来出。 如何处理由你决定午木出去之后,赵曼熊斯基给丁丁打了个电话,丁丁至于消息灵通人士,对这位新上任不久的第一副局长的分量是很清楚的,电话里不免要客套一番。 “我是来请你帮忙来了。 赵曼熊说。 午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命令把汇报中提到的“动摇分子,“可疑分子”的人事档案全部调来审阅。 桌子上很快堆起了大约十份材料。 午木想这也太多了!这期学员班总共才四十五个。 人,已经被淘汰了五个。 现在又闹出四分之一的“有问题”人员。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来秘密警察并不是那么好干得。 他逐一翻看着这些材料,再对应每周送来的告密材料进行分析,以便从中判断出哪些人是“不可靠”哪些人“需要进一步观察”。 多数人的问题不算严重,包括姚玉兰在内。 午木都写上了“进一步观察”的处理决定,只有在杨草的材料上,他犯了难。 杨草的确有可疑之处。 按照她的档案上的说法,她不是作为难民被收容的,而是在某天昏倒在紫诚记的台阶下,被店里的人收容进来的。 据材料说当时她几天没有吃饭,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没有随身物品。 随后她被送到了难民营,又被移送到了临高。 在检瘦营的政治审查里,她供述自己是,扬州人,十一岁被卖到戏班里唱戏,后来随戏班辗转到了广东,因为班主凌虐过度,实在忍受不住才逃走得。 根据审查材料,杨草的确会唱戏,她是戏子出身大概不假。 至于其他内容,按照检验营卫生所的报告,她的身上的确有许多陈旧性疤痕,而且“处女膜陈旧性破裂。” 所以被人长期凌虐应该是真得。 至于其他内容政保总局就无法核实了。 按照流程进行了二次交叉审查之后对照供述她说得大体都一样。 在难民营里杨草也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疑点。 所以出来的时候政治鉴定标准是四可控制使用第三级。 午木把她不多的几页材料来回的研究了好几次,披凡川不出有多少可疑之处。 要说最可疑的。 无非就是她是晕川在尔诚记的台阶下。 但是这也是在不好说就有问题。 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她为什么对锦衣卫、东厂有所了解。 午木想,当然了,戏班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和轻易不离开乡土的农民是不一样的,就算知道也不足为怪,,这时候他忽然惊觉:自己怎么在给被怀疑对象开脱?他暗骂自己,不能因为怀疑对象是个年轻女人,身材又不错就对她起了同情。 如果从严掌握,直接将她退学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但是午木看到她的成绩表,又觉得很是可惜。 杨草的成绩最近上升很快,看得出是做了极大的努力。 因为说了几句话就遭到退学处理,是不是太严重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淘汰掉一个人就意味对他进行的培全部白费了。 考虑再三,午木还是在她的处理意见上写下了“进一步观察。” 写完之后他又考虑了下添上了一句话,“重点观察”。 几天之后,临高木偶剧团来短吾班演出了,这事情引起了轰动。 本地的娱乐项目实在太少了一一如果说穿越者多少还有电影之类的东西可以看,土著几乎什么也没有。 新成立不久的临高木偶剧团已经一炮打红,成为本县最热门的演出团体,虽然演出的剧目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处戏,还都是按照现代标准来看非常粗糙的急就而成的“宣传剧”《南海风雷》之类,但是仗着现代式的舞美设计和大量从现代的阅南布袋戏中大量抄袭来的表演手段,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大轰动。 以至于演出计划已经排了大半年了。 短训班的学员们被练折磨的苦不堪言,听说能看到县里鼎鼎有名的木偶戏看戏,大家都很兴奋。 陆橙也被兴奋的姚玉兰拉了去她原本不想去,最近学习很是吃力,难得有这样不上课的日子,她想在宿舍里睡一觉,休息休息,但是姚玉兰死活要拉她去,还活灵活现的描绘了一番这木偶剧是如何的好看,她已经在公社看过一次演出了。 陆橙碍于情面,又被她说得天花乱坠的木偶剧起了好奇心,便一起去看了。 演出场所设置在一间大教室内,里面能坐一百来人。 座无虚席,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观众。 除了政保短班的学员之外,政保班的小小学员们也来了。 教室外面食堂还摆了摊子,叫卖格瓦斯和其他零食。 所有的人都很兴奋,无法长时间保持安静。 原本的讲台上已经搭起了一座木偶剧的舞台,制造的非常华美考究。 陆橙看过四处流浪的草台班子演得木偶戏:破破烂烂的幕布,几根竹竿搭起来的台架,一切都非常简陋,完全不能相比。 就说这绒缎台幔好了,别说演木偶戏的班子不曾有,就是差一点的戏班都置办不起。 姚玉兰去买了两杯桃子味的格瓦斯,陆橙一边喝一边听她喋喋不休的讲这木偶戏是如何的好看。 “锁”的锣声一响,整间屋子里就寂静无声了,窗帘也拉了起来,屋子里变暗了。 这时一束灯光打到了帷幔上。 红色的绒缎帷幔慢慢的向两面打开,观众们已经发出了第一声惊讶的叹息。 这场景太漂亮了!由穿越集团里的专业美术人才制作的布景片,色彩丰富,透视比例准确,看上去非常的逼真。 这是一个田园牧歌式的场景,远处是青山。 农田,近处是溪流、木桥和几所房屋。 运用特技手段,溪流里还有溪水流动的效果。 一种轻柔欢快的音乐在空气中飘荡,录音机里还发出的微风、鸟叫和流水的拟音效果。 这些很简单的特效效果在当时绝对是轰动性的,在场的学员们几乎都看呆了。 陆橙呆呆的忘记了喝格瓦斯。 姚玉兰捅了她一下声说;“怎么样?来对了吧。” 陆橙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了,她几次试图在半黑暗的环境中寻找那些声响的来源。 “别找了,那是首长们的八音盒里放出来得。” 姚玉兰得意的说。 “八音垒”“是一种盒子,能够发出各种声响,还有好听的歌和曲子。” “不要说话”。 有人对她们的交谈不满了,两个人不吱声了。 过了片刻,姚玉兰又小声的说:“这出戏不是南海风雷,南海风雷一开场不是这样得。 (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六十四节木偶剧和思想工作(二 陆橙没理她,她已经完全关注于演出本身。 制造的非常精致的木偶人物出场了,和她以前看过的木偶戏不一样,这种木偶戏没有什么唱词,都是道白。 道白是用“新话”说得,经过连续几周的普通话强化练之后,陆橙大致能听明白。 一开始是一个山明水秀的村子,里面的人们过着安定和平的生活。 农民种地,铁匠打铁造农具。 商铺里出售货物。 一片祥和的气氛。 下面是几个木偶角色的随意交谈,内容是有关农事和生活方面的,这让下面的学员们感到很亲切。 接着上来了个年轻教书先生的角色。 这个教书先生显然和店老板的女儿有点意思。 两个木偶人物各唱了一大段郎情妾意的唱词。 然后有点突兀的,书人开始和农民谈起官府的事情:朝廷在辽东的败局小陕西的造反,教子入关。 在北直隶攻城略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兵锋直抵京师城墙下,朝廷畏敌如虎,不敢出战……这一切对尝员们来说很新鲜。 因为这些事情平日里在家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人说起过只有那些识字又愿意订阅《临高时报》的人才知道。 现在有这样详细的解说,每个人都听得很仔细,听到受到战火和天灾祸害的百姓的惨状,许多人不胜喘嘘。 午木仔细的观察着观众们的表情,心想要是在另一个时空有哪一本戏这样长篇大论的复述报纸上的新闻报道的话,恐怕观众早就要高喊”退票”了。 到底是一张白纸好画图啊。 赵曼熊斯基却皱起了眉头:宣传效果是不错,但是这点时事新闻都能引起观众如此大的兴趣,充分说明了宣传部门办事很不到位。 长达年多分钟的时事新闻播讲完了,第一幕也就结束了。 几分钟之后又是第二幕。 伴随着鬼祟阴森的配乐,幕布来开是县衙的布景。 县官、师爷和衙吏们在商量怎么征收今年加派的辽饷,怎么从辽饷加派中给自己多捞好处。 几个角色不但木偶的脸谱刻画不是狠毒就是丑恶,台词也编写的恶毒无比。 诸如“穷鬼就是石子也榨出三两油不宰穷鬼我们怎么吃肉屁民就是贱货,非要狠狠的揍才听话”之类,学员们一个个表情沉默,有愤愤之色。 午木知道大家开始入戏了。 就算是午木这样对历史细节不关心的人也知道。 这一幕和真实场景是有出入的。 但是这没有关系。 要激发起群众的憎恨,稍微做点夸张和集中是必要的。 接着是商量各种盘录百姓的毒计,穿越者手里有得是各种素时,不管是哪个时空,全部加以浓缩汇聚。 看得下面的学员们一个个咬牙切齿。 第三幕开始进入部分,衙役们进到村子里开始征粮征赋。 一路打砸抢。 欺男霸女,连寡妇的最后一只鸡也抢走,还不放过,当寡妇哭诉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就开始扒房子卖房顶上的稻草。 “连烂稻草也要!扒了房子。 人住哪里。 真是丧尽天良。” 有人在嘀咕。 有人却在小声的啜泣。 显然编剧的人不希望百姓把仇恨仅仅放在县官和衙役这类基层干部身上。 免得助长他们“皇上是圣明的,都是下面的歪嘴和尚念坏了经”的思维模式,于是又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太监,太监一来就宣圣旨。 说要为皇帝选美。 然后就是到处抢女人,抢到了之后还有太监和当地的官吏豪伸一起私分女人的情节,甚至还加了一段太监纳妾的情节。 太监没有那方面的功能这是人所周知的,听说太监娶妻不算还要纳妾。 在场的学员们显得很是愤怒。 尤其是男学员们。 接下来的村子场景一变从山清水秀变得了无生趣,到处屋毁房塌,一棵大树的布景上甚至还挂上了一个上吊的木偶。 音乐变得阴惨惨的。 第一幕中出现的木偶们现在都换成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以示其穷困潦倒。 唯一的一家店铺的老板正在惶恐不安的时候,又有衙役来要他“当行买办”于是又是一出惨剧上演了。 正当情节演到店铺老板因为破产而自杀。 儿子被抓走下落不明,女儿被人牙子强抢了卖到妓院里去得时候,姚玉兰忽然听到身边的陆橙在小声的抽泣,回头一看,陆橙把手帕塞在嘴里,强压着哭声,已经满面是泪了。 姚玉兰知道这情苹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安慰她说:“别哭了,这是戏呀”!陆橙摇着头,把哭声压在喉咙里姚玉兰是不能理解的,她不知道全家流浪在大道上忍饥挨饿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亲人病得要死却连口粥也喝不上的感觉;也不知道失去一切,踏上未知旅程时候的惶恐和绝望。 这些感受她过去已经有些渐渐淡忘,有时候也刻意的不去想。 但是这会全被戏勾了起来。 “哎呀,你真是”姚玉兰网想说她太多愁善感了,看四周正在啜泣的人还有几个”有些人虽然没哭,眼睛里也有泪光。” 别哭了,好好的看戏吧。” 姚玉兰劝慰着。 她是很同情剧中人物的遭遇,也同情她的同学们的遭遇,但是这种同情是泛泛的,这和多数人如同身受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接着书生去府城告状,被赶了出来,接着又被人陷害,最后书生带着村里的铁匠揭竿而起,打跑了衙役,杀死了书办。 从妓院里救出了情人。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村子虽然破破烂烂,却开始恢复生气,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又回来重建家园,书生和情人终成眷属”,象征着太阳的照明灯光把舞台照得光明无比。 午木惊讶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木偶戏的水平真高!情节是有点拼凑的痕迹,但是木偶的动作,道白和所用的特技手段,全出乎他的意料一在午木的概念里木偶剧就是小孩子看得玩意。 没想到也能演绎这样复杂的剧情!趁着屋子要光线恢复。 他观察了下学员。 发觉不少人刚才是哭过得“效果还真不错。 女生队更是大多哭得稀里哗啦,唯一没哭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姚玉兰,看上去挺尴尬的,因为她表现不出悲伤的感觉来,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另一个就是杨草,完全面无表情。 这么强大的催泪弹都无效,难道这杨草真有问题?午木的心里不由得划了个大问号。 下半场一开婷二是已经恢复了平静和谐的村庄显得富庶安详。 村里有了自己的武装五个木偶村民在铁匠的带领下豪情万丈的在幕布上要刀弄枪。 正在这时,发来了警告。 官兵来了!众人打起警钟一起御敌,很快就把官兵打败了。 一片胜利的欢腾。 下面的事情就是官府见打仗不行,密谋招安的场面。 然后村里为了是否要接受招安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铁匠和书生坚决要求“斗到底”但是重新恢复起元气的村民们认为“总不能违了王法,一辈子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争辩很激烈,连午木都看得有点入神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潜入存在的官府奸细到处游说村民,许诺“既往不咎”还保证“三年不征”村民们纷纷动了心思。 最后。 在奸细的煽动下,村民把主持暴动的书生和铁匠等人全抓了起来捆到了官府。 几个首要人物被村民抓住,送到官府去的场面引起了下面观众的骚动:“这叫什么事!忘恩负义!这会投降了,不怕官府秋后算账?”学员们纷纷对群众叛卖革命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接着又是一场双方言辞激烈的公堂戏,午木觉得这一幕从台词到桥段都和小时候看过的革命片里反动派审问的差不多,连“我们是杀不完的”这样的话也有。 下一幕是书生和铁匠等人被推上刑场砍头,当中也不免有书生如同电影里的员一般大义凛然的说:“你们的末日就要来了!天谴的报应之火就在天涯海角之地!”处死了首领后衙役官兵又回到了村里,那些出卖了暴动首领的村民也没有好下场,受到了变本加厉的报复。 村里又回复萧条冷落一片灰暗的场面,布景片上多了许多荒芜的坟墓、尸体和更多吊死在树上的人。 最后一幕,铁匠的儿子和书生的妻子在几个人的送别下逃往南方,他要去那里寻找“救国救民的英雄”于是大幕就在“送君送到大路旁,”的歌曲中结束了。 光线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观众还在发怔小这样阴惨惨的结尾和他们看过的戏都不一样,传统戏剧总是有一个光明的结尾,不是“苦中状元”就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现在的结尾虽然给了点期望值,但是也太凄惨了,很多人感到不满意。 有的还大声说:“好人不该下场这么惨!”(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六十五节 人人过关 午木一看机会来了,走到台前,大声说:“‘好人不该这么惨’,你们是不是好人?你们的家人是不是好人?” 众人沉默了下来,午木知道这是大家在沉思,赶紧抓住机会搞启发式:“大明的天下就是这样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好人受冤屈,连安安稳稳的生活都不容易,大家哪个不是有着一本血泪账?你们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下面的学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至高无上的午首长要跳出来问这个问题,都迟疑着不敢说话。 这时候有人小声说:“当官的太坏――” “当官的坏,是因为老百姓太好欺负!”午木大声说,“就像戏里一样,要是村民坚决不要什么‘招安’,保卫自己的村庄,不出卖自己的首领,会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众人有点明白了,有人喊道:“不会!”马上又要人附和:“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比这样被活活欺负死好。要死也不能这么窝囊!” “可是官府势力大,打败了一次,会再调集大军,百姓们势单力薄的总是打不过的―― 午木刚想开始继续启发,只听一个尖脆的声音突然cha进来说:“只要跟着首长,我们就什么也不怕!” 午木大喜,谁这么凑趣?一看正是柯云。她一发言,其他几个十人团成员也纷纷喊了起来: “跟着首长干没错!” “有首长在,不管是官府还是鞑子,我们都不怕!” “首长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恩人!就算要我的性命我也绝不含糊!” …… 其他学员们受到这这种气氛的感染,也纷纷跟着吼叫起来,一时间气氛很是热烈。午木乘热打铁,宣布各学员队当晚组织开展一次主题班会,就这个主题进行深入的讨论。 学员们散去之后,午木的兴奋之情还没有散去――这戏谁编得?虽然一股政治说教的气味,但是在本时空用来教育还很纯真的群众真是太好用了! 他走到幕后。幕后有好几个大箱子,木偶一排排整齐的放着,戏装和鬓口挂在绳子上。各种道具琳琅满目,做得非常精致,有点象静态比例模型。 演员正在收拾物件,见有首长来,演员纷纷停了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剧团的团长,名叫田茂,赶紧迎了上来。田茂是个穷读书人――所谓读书人也就是读过几年私塾,到临高前kao代写书信为生。木偶剧团里虽然多数演员是临高本地的,但是演员全是农民出身,不认字。丁丁就委派了田茂当团长。这田茂也十分巴结。无论是学普通话、学编剧还是管理剧团都很卖力。他最厉害的成就是在不到三个月内把只会说临高本地话的演员教到能够说大致还能听得明白的普通话。 这点让丁丁对他的能力刮目相看。要知道如果剧团都不能过语言关,宣传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于是对他愈发器重,而且田茂是宣传部门里少数几个能领会“宣传”精神的土著,文宣部里,他和纪登高两个是丁丁最为倚重的两个土著干部, “首长有什么指示?”田茂的态度很是恭敬。 “演出非常好!”午木连连夸奖,田茂则谦虚的说这全是在执委会和元老院的正确方针指引下,在丁首长的英明领导下,在午首长的支持下取得的一点小成绩,微不足道。 “这出戏叫什么?”午木问。 “还没有正式的取名,暂时叫《青石村》。”田茂说,“戏是这几天突击排得。很粗糙。” 原来这出戏是木偶剧团最近排演的一出新戏,不过在赵曼熊的要求下,丁丁对剧本进行了突击改编,加入了许多原本没有的内容。原本不是很尖锐的反朝廷的倾向在这出戏里被刻意突出了。赵曼熊斯基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必要对“穿越集团的剑与盾”做什么回避,目的不清晰只会让工作人员赶到无所适从。 “这个名字没魄力,我看就叫《考验》吧!”午木激情的一挥手,“革命大潮浩浩荡荡,经不起考验的人就要被淘汰。” 于是未来穿越国家长演不衰,被改编成无数种不同文艺形式的“十二本经典作品”中《考验》就这样诞生了。 随后他逐一秘密召见了十人团的成员们,对他们的表现进行了肯定和表扬,同时对晚上的班会如何开做了指示:“把气氛搞起了,让怯懦分子原形毕lou。” 当召见柯云的时候,午木对柯云的及时反应做了很大的赞扬。 “你反应很快,对大家的情绪掌握也很好。”午木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女,“我会给你一个好的鉴定。” “谢谢首长,”柯云挺直了身子,“我说的全部是心里话。”她很认真的说,“首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首长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午木对这样的狂热分子没有心理准备,看到她狂热的眼神不觉被吓了一跳。 “什么事都愿意干?”午木忽然恶意的想,女孩子其实不适合说“要我干什么都可以”这样的话。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这个少女――是在太干瘪瘦小了。 “是!”柯云毫不犹豫的应声答道。 “你先去吧。” 当晚,开展了对《考验》的大讨论,各个主题班会上,大家畅所欲言,在十人团的鼓动和午木的循循善诱之下,学员们纷纷表达了自己坚决跟着穿越集团,保护穿越国家的决心,并且表示将于“一切敌人”进行“最残酷无情的斗争”。 赵曼熊斯基没有指定学习的方式方法,但是示意午木可以放手的去做。午木指示,每天晚上要抽出一个小时专门进行政治学习,做到“人人过关”。 一时间,各个政保训练班――根据赵曼熊斯基的指示,在政保系统内的所有的培训单位全部使用“训练班”、“培训班”的名义,不用“”,那是给帝国的不可kao分子准备的――不管是赵曼熊上台之后一手搞起来的“短训班”,还是冉耀时代留下的“士官生训练班”,全部xian起了一股“誓死捍卫穿越集团,深挖胆怯投降思想”的思想政治运动。所有学员都要写看《考验》之后的心得体会。并且在班会上宣读。 每一份体会都要在班会上宣读,然后由全体讨论。讨论不通过的就不算完――发回重写。最后,全部的文稿都要到午木桌子上,他要逐一过关。 陆橙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写心得体会,但是午首长亲临班会指导:看了之后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于是她就把想到的在来临高前自家的遭遇全写了出来。 宣读心得体会的班会实际上成了“控诉会”,每次班会上都有人哭。一人哭就会惹得全队哭。闹得芳草地教育园的其他学员都觉得奇怪:难道政保班里有什么要紧人物死了?大家在悼念。 “这几个心得写得太肤浅了,就知道要去整治祸害自己的老财和当官的,思想太落后了!”午木在学员队队长的会议上声色厉疾的把几份心得丢到桌子中间,“还有没有一点大局的观念?” 学员队队长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要让大家意识到,他们的痛苦经历不是因为某个人干了坏事,而是要挖出根子来――为什么这老财可以干坏事?因为他有钱?那么他为什么会有钱?”午木对着学员队长们循循善诱。 …… 学员队长们走了之后午木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这活计还真不好干。老子又不是搞政工出身――” 但是在这股狂潮中午木越干越顺手,他秉承赵曼熊斯基的旨意,不断的放大学员们的恐惧感和憎恨,从仅仅对个人的憎恨放大到对大明官府和整个旧社会体制的憎恨。 这天他突发奇想,打了个电话到大图书馆,要求历史顾问组接电话。 “我想请你们编一本明代历史方面的书。”午木在电话里说。 他要求大图书馆的历史顾问们编撰《篡明暴行录》,从溺死小明王这样几百年前的历史事件到最近的种种天灾人祸的史料全部予以辑录,然后再进行添油加醋式的描写。 “我要得不是史料,”午木对于鄂水说,“要得是基于史料之上的宣传材料――得能让人一看就能产生厌恶、恐怖和痛恨的。所以细节没关系,添油加醋也行。”接着他又补充,“最好能在三四天之内搞出来。” “全部收录的话工作量太大了,按你的进度要求来不及。”于鄂水听了之后表示,“先搞个选辑,以后可以逐步添加。” “要那些特别令人发指的,还有各种生活丑闻,皇帝的、大臣的,全部要!”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要本大明朝廷的黑材料嘛。” “就是这么回事。” “等一周吧。”于鄂水挂断了他的电话之后评论道:“这人不去文宣部真是可惜了。”v 第三百六十六节 暴行录 历史组花了四五天时间搜集资料,很快就编撰了《篡明暴行录》第一辑。明代史料浩如烟海,历史组当然不可能逐一去查看,就把大家都很熟悉的一些历史事件做了摘录和整理。只是这“添油加醋”该如何进行,几个人有点犯难了:搞历史的有不同观点是很正常的,但是伪造史料这一手就不是那么好干得的了。 于是大家就采用了尽量利用野史的方式。野史较之于正史有更多正史不载的细节,群众喜闻乐见的情节也比较多。 第一辑内部出版之后只印了六十本,大图书馆把四十本交给了政保总局,交给大图书馆收藏十本,历史资料组自己保留了二本,余下的送交执委会审阅。 这本书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目前穿越集团还没有与大明公开彻底的决裂,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离得太远了。一旦决裂,伪装就要被彻底的抛弃,穿越集团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足够的“合理性”,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造反封王封侯博取富贵这样的野心所迷惑,他们要对抗的,是已经存在了将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正统的旗帜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很要紧的。 这本书正好符合了这一新形势下需求。不少人纷纷打来电话要求加印此书,准备用来逐步对自己手下的土著干部进行洗脑教育。执委会不得不宣布此书的发行范围暂时不得扩大,在未经过充分的论证之前不许加印。 丁丁看了这书之后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这点子其实很简单,实现起来也不难――无非就是整黑材料而已。但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下让午木占了先机了!穿越集团内部一致评论:政保总局的午木在搞宣传黑材料上很有一套。 于是丁丁迫不及待的向执委会递交了一份报告,要求由文宣部门牵头专门组织一个班子来编写。不但要继续编写《篡明暴行录》,还要编写《郑孽暴行录》、《东虏暴行录》。为未来和这两股势力作战进行舆论准备工作。 这以后也就形成了一种惯例,但凡穿越集团要和谁开战就会抛出一本《xx暴行录》――反正在这个时空里没有地方比穿越集团的大图书馆还能掌握到如此海量的资料了。 但是这主意的原创权总归是已经归了午木。丁丁亲自去了一次政保总局去,要求午木将《篡明暴行录》的具体编撰工作交给文宣部门来统筹办理。理论上说这一请求并不需要,午木不过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但是丁丁决定还是慎重些――面对秘密警察,你不能不慎重些。 丁丁投桃报李,帮午木把这次利用木偶剧搞得政治学习的经验进行了汇编成小册子印发各部门――当然这里也显示其木偶剧团的重要性的含义在内,属于一种“双赢”。于是午木一下子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办事员式的人物变得在全集团内鼎鼎有名。 魏爱文对这种现象很不满意,发了一个备忘录给执委会和马甲,重申“政治思想工作是政治部的工作,其他部门不宜擅自cha手,以免思想政治工作中出现宣传思想不一致的状况。” 马甲把备忘录转到了赵曼熊斯基的办公室。 “魏爱文有意见了。”马甲笑着说。 赵曼熊斯基看了一眼备忘录的抬头,微微一笑:“他连‘总参’两个字都忘记了。” 马甲刚才没注意,再仔细一看抬头写得是“总政治部”,这不但是忘记了“总参”,连自己部门的抬头都擅自改动了。他的部门的正式全称明明是“总参谋部政治处”。 “他还打来电话抱怨呢。”马甲说,“当然,我是全力支持你得。” “没关系。”赵曼熊说,“午木的工作只针对政保总局的工作人员的――他们有一定的特殊性嘛。” 言下之意就是政治保卫总局不会在这个领域cha手到其他部门去。 “我会和他解释一下。” “这份备忘录我就存档了,不退还给你了。” “当然。”马甲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这样提,“抄送对象原本就是给政保总局的。” “另外我希望你在这份嘉奖令上签字。”赵曼熊斯基拿出一份正式公文,马甲看了看,是给午木的全局通令嘉奖。他没有二话的签了字。 “只有全局嘉奖?他现在的名声完全可以申请主席嘉奖令。” “他的工作还很不够,再说出名太大对他和我们这个部门都没有意义。” 赵曼熊随后召见了午木。午木这位政治保卫总局的办公室主任目前常驻在芳草地教育园,直接抓学员队的工作。 赵曼熊首先对午木的工作表示赞赏,然后将全局通报嘉奖令给了他,而且很抱歉的说目前这样的嘉奖只有一纸公文而已,没有什么具体的奖励,只有等将来条件好得时候再说了。 然后他对午木递交上来的工作汇报进行了指示: “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多加注意。”赵曼熊说,“在政治学习方面永远不要让学员体会到体制问题。” “这个,我不明白――”午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明有体制问题,难道未来的穿越帝国就没有体制问题了?”赵曼熊斯基哼了一声,“我们只要告诉学员:‘大明坏,穿越集团好’就可以了。” “是,我明白了!”午木说,“以后就是‘鞑子坏,穿越集团好’。” “完全正确。”赵曼熊点点头。在谈话结束的时候赵曼熊提醒了他一句:“干秘密工作的人,最好不要出名。” 这话把最近顺风顺水得意洋洋,轻飘飘的午木又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高兴劲少了一多半。 “我以后一定注意。” 午木走了之后,赵曼熊打开自己办公室里的一个本地制造的钢筋水泥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卷宗――上面贴着“魏爱文”的标签。他把马甲带来的备忘录放了进去。 午木回到在芳草地的临时办公室里,看到桌上有最新送来的学员的心得体会。他看了下,正是女生队的。午木对其他人的不感兴趣,直接把杨草的翻了出来。 杨草的字属于学员队里比较漂亮--显然不是在临高扫盲教育的结果,他记得杨草在自我供述里说过,她在戏班学过一点文化。 全文是白话的,还算通顺,里面也少不了许多错别字和读不通的句子,但是大体的意思还能看明白。 午木有些失望,她这份心得就是她自己档案里供述的材料的复述嘛。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纸面上没有泪痕,也没有心情激动造成的笔画错乱。这女人真是够冷静的――但是她越冷静就越可疑,午木无法想象一个有如此凄惨经历的女人会在他全力营造的“控诉”气氛下保持冷静。 午木想了想,让何春把她叫来了。 “这是你的心得。” “是,首长。” “看了这出戏你没有什么感想?” “我都写在心得上了。”杨草说。 午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得,一时无语。只觉得这个女人心硬如铁,而且深不可测,心想此人决不可再留在学员队里。 “首长,你不就是希望看到婢子痛哭流涕,把自己身世的惨事一件件全说出来吗?”杨草却浮现了一种奇怪的微笑,“这样你对婢子就放心了?” 午木大吃一惊,这话直击要害。过去他对土著学员们都有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特别是在搞政治学习的时候,简直有种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杨草却忽然粉碎了他的自我优越感。这让他大为窘迫,下意识的否认: “你过去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其实首长想知道也没什么。”杨草开始宽衣解带。午木大吃一惊:“喂喂,你干什么?” “首长你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吗?”女人的嘴角带着种嘲弄的微笑。 午木更加窘迫:果然戏子出身,真是恬不知耻! 杨草没有一下子全部拖光,她去掉了上衣,只留下贴身的内衣。 “这就是婢子的过去。”杨草指着自己赤裸的双肩、胳膊和半lou的胸脯。上面全是旧的伤痕,虽然颜色已经褪掉,但是仔细看依然可以看得出来。 “首长,这些都是班主给我留下的,还有嫖客――”杨草用一种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语气说,“婢子不唱戏的时候还要替班主接客赚钱。”她指着自己半lou的胸脯上十几个烫伤的旧疤痕,“这是一个客人花了十两银子的结果。” 午木从来没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他毕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完全被震住了。 “其实还有其他的地方,首长您要是想看得话婢子全部拖光了――” “不必了!”午木赶紧挥挥手,“把衣服穿好!” 杨草把衣服穿上:“您现在放心了吧?婢子是首长从十八层地狱里救出来的。首长们的恩德婢子永世不敢忘。”v 第三百六十七节 群英荟萃 几 木对杨草的怀疑减轻了不少 个奸细总不旦得提前引,“就拷打自己弄出许多伤痕来吧? 但是杨草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决断力让他对这个人的疑虑有增无减。他把疑虑和赵曼熊谈了。赵曼熊问:“你觉得此人可靠么?。 “可靠,但是我担心 ”午木迟疑了一下”“无法驾驻她 “学员队的事情是由你全权负责的”。赵曼熊说,“如果你觉得她不能用,直接退学就好 “但是我又觉得可惜 “这件事情恐怕我不能给你决断”小赵曼熊说,“你现在是一个负责人,要有独立作出决定的能力。你打算怎么处理我都同意 午木回到自己办公室思考了半天,最后他把何春和柯云分别叫来,再次仔细询问了杨草的情况。没有发现更多的可疑情况。最后他在杨草的心得体会上打了一个勾,以示通过。 姚玉兰的“过关”很是艰苦。一则她对着《考验》没有多少共鸣,自然也做不到,“情真意切”;二来她平日的张扬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在政治学习这块上,原本对她的优越感心存不满的同学们乘机发难,连着否定了好几次她的心得体会,姚玉兰不得不连续六次改写。牢骚满腹的她想到了退学,但是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再退学她觉得有点 亏了。最后还是在陆橙的帮忙下才算勉强过关。当然自此之后她的为人处世就低调多了。 政治学习的深入使得整个练班的学习热情大为提高。 午木现在已经体会到了一些这方面的奥妙 那就是要让学员们时刻保持着一种兴奋状态,这种兴奋不能简单的用学习课程来排满,于是他安排开展了许多文体活动:即能锻炼身体又能让学员没时间胡思乱想。特别每周都安排一次参观活动,让学员们充分体会到穿越集团的强大,建立起穿越集团“不败。的信念。 学员们的业务学习日渐深入。短班力求要快,所以不能象士官生培记班那样按部就班从基础开始慢慢讲起。赵曼熊请了许多人来讲课:冉耀讲授政保概论,慕敏讲授政保工作的组织和实施,侦查方法。周洞天讲投审讯方法;周伯韬讲授秘密调查;柳正讲授野外生存技能;薛子良讲投痕迹学,同时负责团队拓展练和格斗术讲授, “穿越众里真是人才济济赵曼熊不由得感叹,“堪称群英茶萃 由于某些人过于专业一一赵曼熊不得不多次提醒他们:学员是一群连小学水平都没有的土著,而敌人的水平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教投那些过于专业的知识技能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用加特林机关炮杀鸡。 “某些知识和技能太过超前,没必要让土著太早掌握赵曼熊对薛子良和萨琳娜说。在所有的教师中,以这两个人的专业技能最为出众,大体也代表了国际水平。美国人又比较大大咧咧,赵曼熊不得不专门提醒他们。 学员们很快学会了如何建立秘密工作网络,如何进行秘密的调查,如何对组织和个人进行监控,如何从表面的平静中观察到下面的暗流,如何进行秘密通讯和联系”, 许多课程采用实地演练的方式来进行。有一次周伯韬把他们带到东门市,让他们自由活动三小时。回去之后要他们尽量复述东门市的细节:街道的走向、店铺的数量和方位等等。结果大多数人当场就呆住了,许多人是在这三小时里逛遍了整个东门市,却没有想要记下什么细节。 大多数人只能模模糊糊的说出那些比较大的店铺,许多人没有进入那些较小较为冷僻的横街。 “在任何地方都要注意细节!”周伯韬提醒他们,“细节会救你们的命”。 逃跑的时候,如果事先做好功课对周围的地形状况了如指掌,就不会出现陷入死胡同的状态,可以根据状况随时逃入僻静地点躲藏或者混入人多的闹市。 在追捕或者跟踪的时候,就能知道对方可能向哪个方向逃跑,自己在什么地点有可能截住他。 为了检验他们是否时刻都保持了这样的观察力,有时候会宣布到街上进行某项实习,但是回来之后却要他们复述其他的内容。 有次陆橙去进行实地观测的时候接受的命令是搜集东门市上小贩的活动规律,但是回来她汇报之后周伯韬却要她汇报今天在东门市上看到了有几个小妓女在等客,并且从桌子上的挂牌妓女照片里找出这些人。 橙根本就没想讨会出泣样的问题。她对泣种自愿出卖以”百不知耻的女人是很鄙视的,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为什么不看她们?”周伯韬反问道,“你是一名政治保卫干部,这世界上没有你讨厌或者不讨厌的人,只有自己人和敌人。那些反对我们的,就是敌人,愿意老老实实干活赚钱交税的就是自己人。你要时刻记住这点!” 他们学习了跟踪和反跟踪,在市场、荒野、树林和山区进行实地的练。周伯韬讲投常用的踪法,由三个人交替进行的跟踪。 “跟踪的时候,两个人跟在对象背后,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交换。以免被跟踪的对象发现周播韬指着桌子上的街道沙盘模型,“第三个人在街道的对面,如果在野外,就在河对面或者其他类似的障碍物对面,和被跟踪对象保持基本平行稍稍落后的位置。” “第三个人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对象突然改变位置。”周伯韬用教鞭推动象征被跟踪者的木棋子到街道对面,“万一他突然横穿街道,街上人和车很多的话,很可能你还没来得及跟过去,对方就隐入了某条横街了 周伯韬提醒他们,跟跪和追捕的时候最容易丢失对象的不是荒郊野岭或者是城里冷僻的角落一这种地方人烟稀少,很容易暴露行迹。 “最容易被人摆脱的地方是闹市里,特别是那些四通八达的闹市地区。一旦在这样的方丢失了对方的踪迹就很难再找到了 学员们分别扮演追踪者和被监视对象,轮番进行对抗。失败者的要受到为胜利者打扫卫生若干天的处罚。 周伯韬讲投跟踪尤其擅长,而在调查方面也很有独到之处。这让来上课的慕敏很好奇,她知道周伯韬是退伍军人,手枪玩得不错 但是他不是公安系统出身这是肯定。而且他用得许多技巧明显带着一种“野路子。的感觉。 “我是私家侦探”。周伯韬解释说,“专门负责调查婚外情 私家侦探最擅长的就是偷拍证据,所以周伯韬对跟踪、偷拍之类的秘密取证有一套自己独有的方法。 为了提高每个学员的身体素质,由陈思根负责对学员队进行体能锻炼。陈思根是专业健身教练,营养学博士。目前的头衔是,“卫生部营养及健身处主任”无论是元老还是土著的伙食菜单全部是由他来制定的。 因为招收的是在临高满六个月的移民,所以他们的营养状况和身体素质都比本时空的一般土著要好得多。但是陈思根认为这对一个即将要从事政保工作的人来说还不太够,虽然秘密警察和情报人员一样,大多数时间是在做办公室工作,但是穿越集团的人力比较紧张,不会分出详细的内外勤务人员来,每个保卫干部都有可能要出外勤,必要的时候还要拿起武器来保卫政权,他们的体能好坏直接影响到工作效率。 陈思根决定将政保学员的伙食水平提高到和海陆军士官生班同样的水准上。 “这个是不是提得太高了?”午木有点迟疑。给自己的学员吃得好些他当然愿意,但是一下提高到土著学员中的最高档次水平,他有点担心会遭到其他部门的反弹。 “你打过手枪没有?。陈思根问。 “打过几次”日之后组织过练。 。午木不大好意思,“打得很差。 “你知道手枪射击需要的身体素质吗?。 “啥?”午木想手枪这东西还要什么身体素质? “手枪射击最要紧的就是手臂力量。”陈思根说”“持枪的人至少要能轻松完成刃个俯卧撑,还要能完成凹。米跑,这样才能让手枪发挥出应该有效力。而且我们要给土著学员用的还机械厂自己造的手枪。” 在改善伙食的同时,陈思根开始逐步对他们进行体能方面的锻炼,增强力量、身体协调性和耐力方面的锻炼。这也是下一步讲投格斗术做好身体准备。 不管什么样的格斗术或者武术,其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使用者要有足够的力量。没有力量的攻击是无效的。 陈思根擅长自由搏击,负责了一部分的格斗术的教练课程。不过主要的搏击格斗课程是由薛子良来讲授的。他讲授的是美国执法单位普遍使用的几格斗术。d 第三百六十八节格斗术 咒谓,格斗术是从以煮列发源起来的防卫术,杜一刀似公认为一套高度精确、带有街斗风格的自我保护技术,用以反抗街头攻击、抢劫以及性骚扰等。 用来进行自卫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它是一个完整的内容广泛的武打系统。 内容包括自我防卫技术、反击打和脚踢技术、被动解脱术、摔投法、地面格斗术、徒手对刀术、徒手对棍术、徒手对枪术、反多人攻击术等。 它把人体的本能和自己所练习的格斗技术有机结合起来,并辅以进攻性、战斗精神、情景意识等一系列崔练项目而成的,在技术上具有明显的攻击性。 唯一目标是用尽可能快的方式消除敌对方对自身的威胁。 具有极强的实用性。 “格斗术的一个好处是能够在各种陌生的不利的环境:诸如在夜晚、狭窄的街道,或者在坐着或睡着的时候,手脚动作难以发挥,以及疲惫不堪的状态下使用这种格斗术。 非常适合执法人员和特工使用。 薛子良在传授完动作要领之后让学员练习,待学员动作稍加熟练之后,就开始采用实战性的模拟练。 他经常会选择每天课程临近结束的时候上课,这时候学员的体力已经严重下降,意志也比较涣散。 攻击一方是从陆军借来的士官和一等兵,他们不但身强力壮,还学习了半年以上的军体拳,不但力量十足,而且攻击性很强。 一群养精蓄锐的士兵对一群身心俱疲的学员,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学员队被打得满地乱爬,没有一个能挺过一分钟的。 看到满地唉唉叫的学员们,薛子良知道自己是任重道远。 很多人在学员之间的对练中一招一式蛮象那么回事,临场的时候别说发挥了,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就你们这样还想当特工?”薛子良大声的呵斥着,“一分钟内全部爬起来。” 薛子良在练时经常使学员们在巨大的体力和精神压力下进行搏击,用压力来学会使用自身防卫技术。 女生队在搏击练中同样没有任何优待小敌人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的,也不会搞个公平决斗之类。 女人要干这行首先就得能自保。 轮到女学员的时候陆军士官队伍里响起了笑声。 有人当即就表示:“这就不要打了吧?太欺负人了。” 但是薛子良不为所动,立刻点名:“下士黄安德!你来!”于是第一场就是陆军步兵下士黄安德兆政治保卫总局学员总队女生队队长陆橙。 黄安德不是什么彪形大汉,按照现代标准是相当普通的身材:身高不过体重耿。 但是对身高旧体重的的陆橙来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黄安德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一个劲的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渣。 “怎么?见到女人变傻了?”薛子良斥责道,“开始!”黄安德似乎很不好意思下手,出手即轻又慢。 薛子良斥道:“再不认真打就罚你扫一年厕所!”这个惩罚很是恐怖,于是十秒过后陆橙发出一声惨叫,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软垫上,当即比。 随后黄安德在不到三分钟之内击到了女生队的全部六个人,姚玉兰是干脆忘记了自己学得一切,呆呆的就被打倒了。 杨草在戏班里学了点武术,灵活性也比较好,但是她的武术功底一点用处也没有,她打中了黄安德几拳,但是对方浑然不觉,只是又快又猛的挥拳猛击杨草左支右挡,觉得胳膊都快被打断了。 僵持了不到十五秒之后黄安德一拳打在她的腹部,杨草的面孔顿时扭曲着跪倒在地,久久的爬不起来。 黄安德吓了一跳自己没用多少力啊!他正要俯下身子去察看,杨草忽然横扫一腿过来正中他的小腿。 但是事实马上证明光有技巧是没用的,黄安德只是身体稍稍一晃他到底是战兵出身,反应很快,立刻往后一跳就脱离了杨草的攻击范围。 杨草强忍痛楚全力一击之后已经完全脱力,真得爬不起来了。 黄安德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下手把这狡猾的女人彻底打趴下?“停!”薛子良叫停了。 “大家看见了吧?”薛子良指着还在地上挣扎的杨草,“任你有什么武功,没有足够的体力就是个屁!击中他的拳脚和掸灰没什么区别。” 他云省品强爬起来的杨草她环捂着肚“虽然你没还学会比熙,但是你刚才那一腿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 很好”。 “继续练习”。 薛子良大声宣布,“你们要哭的乘现在赶快哭,以后你们连哭的力气都不会有了,我狠狠的操你们这群废物直到你们能保护自己为止!”于是所有人经常被打得很惨,浑身淤青是再常见不过,陆橙的胳膊每天都是又红又肿,简直连举也举不起来。 用药酒互相按摩成了学员们每天必须的功课卫生部门大量供应润世堂炮制的“散里痛复方酣剂。 这是刘三在散里痛粉剂的基础上开发出的新型外用剂。 正好拿学员们来做疗效试验。 在每个冬晚上都在唉唉叫的时候,姚玉兰却接到了生平的第一封情书,是黄安德写给她的。 这封在练的时候偷偷塞到姚玉兰手里,歪歪扭扭满是错别字的信引起了她的极大鄙视。 她“呸”了一声就丢进了垃圾桶。 作为一个,“城里人。” 她理所当然的在内心鄙视一切流民出身的人。 更何况这个大兵还在壬练场上狠狠的揍过自己。 第二天的格斗练课上,黄安德没有被安排和女生队对练,他满怀希望的朝姚玉兰看过来,却遭到了一个白眼。 黄安德的希望顿时化作泡影,他还以为自己新学来的泡妞法无往不利呢。 他把失望化作无穷的力量,当天和他对战的所有学真全部被他直接倒,让薛子良都纳闷了这个陆军士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然而随着体能的逐渐增强和对格斗术的掌握加深,渐渐的学员和士兵之间的格斗不再象,“挨揍”了,几周之后,开始有士兵被击到。 慢慢得被击倒的士兵愈来愈多。 士兵们不再是笑容满面的来到练场了搏击起来也更加认真。 搏击练不仅锻炼了体魄,也给予了学员更强的自信心去单独执行任务。 增强学员自氟心的另外一项武器就是手枪。 教投格斗术的同时,学员们开始了正式的轻武器射击练。 用得枪正是所谓的“六星连珠锁”当然这并不是《…的左轮手枪,而是机械厂根据武器设计小组的创意自制的临高版左轮手枪,随着行政向基层深入和各套行政机构不断的膨胀,穿越集团迫切需要给人数日渐增加的土著干部、警察、情报人员和保卫人员装备一种有效的自卫武器。 现在的土著干部们是没有武器的,警察也只有制式棍子和刺刀,少量的装备了步枪而已。 远远不能适应需求。 虽然经过了剿匪之后临高的社会治安大为好转,但是谁也不能担保还有没有其他暂时没有跳出来的敌对分子:芶二父子至今没有落网,而剿匪、接管县衙、清理田亩不可避免的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些人害怕穿越集团的暴力机器,不敢公然采取敌对行动,但是对穿越众的土著合作者进行袭击报复的可能性却很大。 土著干部是穿越众最可靠的人力资源,一旦被杀之后不但短时间难以补缺,还会动摇土著为穿越集团服务的信心。 过去机械厂制造了一些德林杰手枪给到敌占区活动的穿越众使用。 反馈过来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但是大家觉得这种手枪的火力持续性太差,而且大口径手枪显得过于笨重。 由于各方面对这种枪有没有必要制造还存在争议,机械厂也就没兴趣把临高版的德林杰手枪量产化。 在第二次全体大会没有召开前,部德就指示手下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次专门的调研活动,结论是给干部们配备武器是有必要的,特别是基层干部们,他们在敌对分子面前几乎没有自保能力,而工作性质又使得他们必须经常在野外活动。 这时候他就很容易被袭击。 都德当上企划小院长之后就开始正式推行这个计划。 计划得到了马千瞩的支持。 总参也表示支持这个计划小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缺乏单兵自卫火器。 土著军官没有仗的时候可以用步枪,平日里反倒成了徒手了除了指挥刀。 而且米尼步枪,即使是短枪管的米尼步枪也不适合装备所有的士兵:军队中的许多特种兵单位,比如炮兵、工兵、后勤兵还有海军的水兵,使用步枪的机会极少,装备步枪取不方便使用又加大了成本。 (访问 】d 第三百六十九节左轮枪 介部分不同的声音表示反对!现在就广泛的给予型背否会造成武器的流散?特别是给土着干部装备手枪的争议最大:军队是集中管理,被穿越众自上而下的严密控制着。 把流散武器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一旦到了极其分散的土着干部手里武器就很难管理了。 但是现实的威胁使得最终企划院还是提案制造一种专供土着人员使用的手枪作为标准自卫武器。 于是这个问题就交给了第一武器设计小组第一小组专门设计“现代武器”和以复古流为主体的第二设计小组是不同。 第一武器组的主要战力就是李一挝了。 这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 身材圆滚滚的男人是机加工方面的好手,不但会做钳工,对其他机床应用也很熟练老到。 这种手艺促成了李一挝的副业。 他过去时常偷偷的非法造枪。 仿制丛式这样的自由枪机的小手枪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据他说自己造过手枪、霰弹枪和步枪。 为了表明他不是吹牛,在随身行李里带了两支他自己的作品,一支卡洛夫,凹式和一支…刚式。 李一挝向组织捐献了自己的全套造枪工具和许多自己攒得专用设备。 有了这套玩意。 只要能找到大致合用的钢材,造支耿也不算太难当然不能和正规工厂里出来的相提并论。 唯一的问题是子弹难造,他很谦虚的表示自己只会复装。 李一挝最初干这行与其说是为了赚钱不如说是是一种兴趣一一种爱好武器又有动手能力的人常会干得事情。 但是兴趣一旦有了利润作为支撑,他的对技术的钻研也就愈发起劲了。 制造出来得东西也愈来愈大胆,从单纯的仿制简陋的小砸炮到像模像样的仿制起各种着名的手枪来了。 如果没有虫们的话,李一挝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他的老婆李元元说:他们参加穿越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成分居多。 在临高他们两口子过得很愉快,老婆在执委会当办事员,他自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造枪了能够在阳光下造枪并且大模大样的和人讨论自己的作品,这种快乐是李一挝过去不曾享受过得。 但是李一挝并没有找到多少发挥的机会。 穿越者的军火库相当充实,步枪、手枪、霰弹枪一应俱全,暂时还不需要他的自制枪械。 大家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但是谁也不想亲手去使用那些不合格的本地钢材制造出来的枪支。 至于给土着制造的米尼步枪,那是工业化批量制造的产物,不需要他出什么力一展无涯等人在另一个时空就准备了全套的生产米尼步枪所需的工装设备。 于是李一挝在机械厂就旦)负责轻武器弹药的制造主要是为步枪的7心5复装子弹这种子弹在几次战斗中的消耗量很大。 李一挝过去经常复装这种子弹,很熟悉而且专门搞了一套小型的专用设备,包括弹头模具和专用压机。 被甲弹他是做不出来的好在这里铅很充裕,就直接使用纯铅制造,火药是最好的高级细颗粒黑火药不管化工部门如何的努力,硝化棉始终停留在制造油漆的水平上。 但是现在的状况不是过去一次复装几发,十几发或者最多百来发。 即使是平日里穿越众为了保持对武器的手感而进行的日常射击刮练,结束之后拿来的弹壳至少在二千个以上。 这些弹壳要靠他一个个的复装,简直就是苦役。 李一挝在展无涯的支持下改进了设备,把原先适合他一个人偷偷摸摸使用的小型装备文些多个工人能够操作的流水线。 这样他才有时间和精力来搞他的本业轻武器制造上。 他没有参与德林杰手枪的制造这种简陋的武器他看不上眼。 他把精力放在仿制军用口号口径霰弹枪上了霰弹枪对子弹的要求很低。 用不着金属弹壳。 海军和特侦队对这种武器很感兴趣。 仿制手枪的任务暂时打断了他对霰弹枪的研发工作。 武器设计小组的从自己的岗位上汇聚到机械厂的办公室来,准备就这种“土着专用手枪。 进行项目讨论。 第一武器设计小组的灵魂人物是白羽,他不但是装甲兵军官,还是堂堂正正的兵器设计与工程设计专业出身。 李一挝虽然有丰富的造枪经验,但是对怎么设计武器并且使之能够适应批量生产的经验很少他一直是手工作坊式的制,:口接到任务书之后,设计小组的几个人一起琢磨了一下企划院下达的武器要求:这种武器必须足的廉价,消耗较少的材料,生产制造要方便,可以短时间内就形成大规模的生产能力。 在手枪配用的弹药方面最好是土着无法仿制或者找出代用品的弹药,以免手枪失落之后被敌对分子所利用。 手枪要易用好操作,能够安全可靠,性能不必很高,有效射程万米即可。 。 要满足这些要求,只有左轮手枪了李一挝看了之后说,”连枪管带弹药都和米尼步枪通用。” ““单打一,就算了,打一发装一次,要么用来谋杀要么用来自杀。” 白羽对这种简陋难看的武器一向很反感。 第一小组的人都有同感。 左轮手枪对材洲要求低,采用击锤击发,不需要对材料和生产技术要求都很高的弹簧和击针。 供弹方式简单可靠,又能提供一定的持续火力。 “我们仿哪一种?韦伯利还是史密斯6韦森?。 李一挝对世界上的多数手枪线图、结构图都了然在胸,如果有材料的话基本都能仿个不离十,当然性能无法同日而语。 “要说性能还是韦伯利左轮要好些。” “还是史密斯6韦森吧王瑞相很喜欢这种手枪,虽然他在另一个时空从来就没见过一支《的手枪哪怕是狗。 但是他还是爱上了这种颇有浪漫主义色影的武器。 穿越者通过北美分舱采购的自卫用手枪里就有许多使用派弹的《…左轮手枪,大部分是换寸枪管的。 王瑞相搞了一支,再配上他从军品店搞来的仿版美国警察的左轮枪套和子弹带,一直挂在他的屁股上。 “韦伯利左轮手枪装弹很快。” 李一挝说。 韦伯利左轮手枪通过向前推转轮座左后的支耳压销使握把低下来装子弹。 然后套筒座和枪管闭合准备射击。 排除弹壳时枪再一次打开,一个星形退壳器自动清除转轮中的弹壳。 这是一种比摆出式转轮更快、更先进的装置,更适合使用快速装填器。 “材料怕是做不到白羽说。 这种枪的结构复杂,重量偏大,所以对材料强度要求较高。” 再说我们也没有金属弹壳可用的,它的优点体现不出来“仿史密斯6韦森吧。” 王瑞相坚决要求。 “我觉得还是太复杂了。 企划院给我们的造枪指示是简化一再简化。” 白羽说,“省却一切不需要的零件,尽量减少工序和加工要求“史密斯6韦森还要简化的话就只好做西部版左轮枪了。” 最终决定的采用西部版左轮枪,它的转轮是无法摆出的,要手动转动弹膛。 转一次装一发。 装弹速度更慢,但是省却了转轮摆出的装置,对生产装配上的公差要求可以进一步降低。 原本为了进一步降低生产难度。 统一生产标准。 王瑞相提议让这种左轮手枪和米尼步枪一样使用径的无缝钢管,这样它们就能使用同一种尺寸的无缝钢管而无需单独备料。 甚至可以使用生产米尼步枪时候切割产生的废料。 但是白羽认为这种改进得不偿失:采用径偏大。 势必造成装填的弹药过多,造成威力过剩。 转轮手枪没有任何反后坐力的部件小如复进机构,所以后坐力完全由射手本身承受,因此不能发射装药量太大的弹药。 后坐力太大的结果是射手在射击的时候很难掌握枪支,影响精度。 而且左轮手枪特有的结构使得其转轮的缝隙内会泄出火药燃气。 如子弹太大,装填的火药势必要多,火药燃气过多和燃烧不完全可能会伤及射手。 火药多击发的时候膨胀的气体就多,对枪管和弹膛制造材料和加工水平的要求也高。 如果使用小口径弹药,枪管材质要求就能大幅降低,结构与工艺要求也可以降低。 最后一个问题是子弹,不管是金属弹还是纸壳弹,尺寸和重量都偏大,造出来的手枪尺寸也会随之增加,为了缩小尺寸势必要减少弹仓容量。” 照我看来,现在的尼步枪都嫌口径过大,威力过剩。 不过这是既成事实,一时半会改不了。” (未完待续)y 第三百七十节射击训练 二司的方苯是采用径,采用泣种口径的原因首朱刀勿心丽氨袭用英寸制度,采用简单的取整数的方式确定口径其次现阶段能兼顿威力和制造难度的问题。 最后是考虑到未来的改装潜力。 。 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制造金属弹壳,但是我建议手校的弹膛校熊拉贝鲁姆手校弹的尺寸来设计持来直接赖装这种手弹。” 筒化工艺的另一个设想是取访膛践、才人持这样的观点。 新手松既然只是土著简陋的自卫兵器性能耍求不高,干臆通过取诣膛残省却了拉制膛残的工序。” 这不行”李一杜竭力反吐”,取访膛残对构支性能影响太大了!”没了膛残,手栈的射程和精度下降的太多了。 多数人都反对这个简化加工膛线对穿越集团来说不是多繁难的事挤而且现在巳径制造拉膛残专月的设备,无非是更桔一下刀头而已。” 这样做延续性不好!”白羽坚决反对。 耍是采月滑膛,采用肌派弹的尺寸就没才必耍了。 最后定出的方紊保留了膛残,转轻为不可楞出的固定式弹巢容量为六发。 朴管长度为,,大致加当于4英寸构管。 如果雷要也可以使用。 或者,的格管来应对不月的需求勺配用的子弹上李一挝尝拭了简单的定装弹。 他把米尼弹头、黑火药和火帽组合戍起来,装进一个标唯的硬纸弹药筒里,组装完毕之后丹用石蜡封装。 就成了一发完整的乎弹。 可以完整的装入弹介。 这样的弹药在本时空是很难被土暮仿制的。 李一杜之所以强烈反对滑膛结构就是滑膛能够使用录简单的黑火药涸铅弹这样很容易被人棋仿。 但是火帽这东西土暮是不可能制造出来的。 缺点自然是和所才纸制弹筒的武呆一样,射击几次之后弹介和构管会变得很脏,必须时刻加以请理。 对持才者的保养意识才很高的要求。 第一支手松是李一挝手工制造出来的,他把手构进行了发蓝处理,以延长其使用寿命口随后进行了洲武,怔明这种克难版的左轮松的威力今人满意:子弹能够击穿刃米之外的轶甲,在幻米之外依然保持才一定的杀伤力井度也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这种手格很快被定型,正式型号为田年式。 筒称。 刃式随即企划院扯谁酱手校投入了小规棋量产。 第一扯匆式被分配到目宗警寡和政治保卫总局。 而学员们将耍练习使用的也正是这种手校口当装着手松的箱乎被搬到学院面前打开的时候立刻引起了一阵驻动一乌蓝的构身在阳光下发出幽光。 。 这是六星连珠手鸟兢!”牢人叫了赵来。” 你们真是外行叫左轮校!”比较识货的人立刻月。 新书”纠正了传挠式叫法口。 听说这轮能够连发,真帮苛!”学员们大多知道这是淇洲人专月的武器,才些滇洲首长身上一直桂着这种。 左轮松”。 。 从今天起,你们耍学习如何使月这种武呆口”薛芋良宣布道,兆着他介绍身边的红毛女人”这位是萨琳拂。” 穿越集团里井于武呆射击的专业和业余人员才不少,但是赵曼熊不需耍豺击比赛选手,他耍得是能够在执法行动或者隐蔽行动中正确的使用手松的人,这点上证也比不过再个作特工专业了口。 使用校支的三不规则”薛乎良对着学员们一宇一句的说道,。 妆口不许对人!不许使用朴支开玩笑!持标的时候手拈不许放在扳机上!谁要是犯了任何一条就立剩滚蛋!”这是薛子良帚痛恨的当初他在给穿越众上课的时候,很多人就拿着手松互相比戎川,让薛子良吓出了一身谷汗口因为不少人还习惯牲的”令手拈”。 手柜不多,各个学员队轮流练习。 武器设计小组和企戈院都急于知道松支的性能如何。 毫不吝毒的配给了大量纸壳弹。 一时间靶场上空枪声隆隆烟雾弥谩。 学员们对自己乎中的这个新鲜玩意充满了好寺心。 这东西真是太好用了,抬手一格就能置人于死她,而且还能连着打,耍知道军队里的弟兄用的让人迄近闻名的长妆也做不到这一点!但是耍唯确的使月却不容易,左轮栋的后生力很大对射手的臀力和射击枝巧都才耍求,薛子良首一阶段为元老开的射击培班上就知道,连大部分来自引一…二沂谓示夫,都对手朴射岳术一无所知,连正确的肃仲劣一竹办不会,更不用说这群土暮了。 薛乎良先从如何正确的程校开始肃,然后再教他们正确的持格方式。 手柜连续使用了一周天之后,李一杜亲自来对这扯巳径发射了大约一百发乎弹的手校进行塑量,除了枪管略劣膨胀之外一切正常,膛残的磨损特况远远小于预期大概用了纯铅弹头的簿故口松擦拭的很干净保养的相当好。 这当然是薛乎良不断咆哮和拳脚相交的结果口。 这群小子连擦轮的习惯都没才薛半良说打完丢下就想跑路了,我白教他们拆格棕枪了。” ”耍是钢材质量昏好些栓管寿命还能更好。” 李一杜无不遗憾的放下游标卡尺”,能月锻造法来造松管,而不是拿无缝钢管凑数口”。 我看足够了,身管寿命多少?”。 原计戈四发,现在看来打殉发问髓也不大就是崭度会不断下降口””其实精度不精度没关系,就是放个响,给他们壮壮胆。” 薛乎良在教他们基本手轮战木的时候就发现,土募学员在。 跑动”射击日练的叶旦轻步令寅严意义丛开黄,目的是壮胆或者示威,而不是为了射击目标这和非洲战吼地区满崭乱开校倒是嗜异曲月工之妙。 薛子良意识到他首光得革了这个习惯的命再旗现代射击木。 女生队到第五天才轮列射击课程,用过的手柱被仔细的擦拭过。 这是宝贵的武呆,是首长们月最先进的枝木制造出来的,你们耍好好的练习让自己配得上这种武茬!”何未大声喊着。 女人们看着这乌蓝的杀人划器一个个都才点手脚发抖,她们早就听到其他学员队射击时候的轮声,嘻的人连过节放大炮甘都不敢,现在居然要月手轮!更别说来散她们用松的还是个女红毛。 负责讲解的是萨琳娜,她最近得到了薛乎良的充分润,不仅容光焕发,心特也恰快了许多,对教导学员这样的工作很嗜热啸一美目人本质上喜欢和人打交道。 而且打交道的人越原始越乐意。 萨琳娜也不免俗0才人向赵曼熊递交了一份材料。 汇极说:才一次萨琳娜对薛乎良说为土暮培就好像。 帮黑非洲的第三世界国家培咱警寨,”在重复了薛乎良的三各基本规则之后。 萨琳娜开始演示分解手构口左轮手构的部件很少,分解和组装郁比较快很适合土著这样对机杭完企无知的人使月。 等她们能完全掌握手格的拆装之后,萨排娜首先进行了一次演示性的射击。 手枪射击的冉候爆发出来的轰鸣和白色的浓烟让女学员们莆点害怕。 。 好,你们去看者靶乎吧。” 2畔充当靶乎的铁甲上巳轻对穿了一个洞,不仅如此用来支挡轶甲的硬木桌子也被打了个泪匕这样演示主耍是给掌员对自己手中典器的信心。 激友出携带武器的执法人员对敌对分子的鄙视和优越感。 。 好厉害!”女学员们咋舌。 她们很请英才了这玩意再壮的男人也扯不住这一校口。 现在我们开始学习如何程格。” 她敏捷的从腰部极出手枪拈着靶手射击一次然后手松复位,妆着又桩出来射击又复位,这样连续三次,速皮帜得无与怪比。 迅雷不及捉耳的三次射击惊得女骇乎们的尖叫声都被打断了。 更让如们吃惊的是子弹全部穿透了铁甲的胸部。 。 只耍你们好好练习,你们也能和哉一样开妆射击。” 萨琳娜开始讲投如何持格:用左手握住校管部份,把松把拒到握枪的右手的虎口中心,月手掌找到舒服的适位置,然后握紧。 这种为左轻手轮的校柄质量很高不但形状完个符合中国人的手掌大小,而且还特意加了防滑的纹路。 。 一定耍程得非常月力但是手感舒服!”萨琳娜看着一个个憋着劲握柜的女学员们”,耍程到你的手誓点发抖,再稍鞘扣开一点!手腕一定耍绷紧。” 萨琳娜逐一检查了每个人的程校状况,对椎校软锦锦的人她会毫不客气的帮她握紧,谁也没想到这个红毛女人的力气这么大。 陆格觉得自己的手就耍她的轶掌和校把亡间挤鼎了,忍不住叫了起来口(访问 ≈g;d 第三百七十一节 工作网 “握紧了!泣么软开枪就会脱手的!”萨琳娜斥 小 大家都握紧之后,萨琳娜开始教她们掌握正确的持枪方式,握住枪,垂下双手,枪口垂下的度,然后迅速举枪指向目标。 “举枪的动行要果断!枪口指向要准确。”萨琳娜说,如果举起来之后发觉枪口没有指向目标,说明握枪的姿势和手腕角度不理想。 “大家反复练习这个动作,直到你们能够举枪就指向目标而不需调整位置。” 整整一天,女生队就反复进行握枪举枪动作,为了便于练,萨琳娜对动作进行了分解,一个一个动作的进行校正。直到能够一举起来就能对准目标。 等到每个人基本都能做到之后,再进行从枪套出枪的练习:单手出枪,然后双手合起指向目标。 反复练习上千次之后,射手就能确立正确的握枪姿势。有了正确的握枪姿势才能做到准确的瞄准。手中的武器才能发挥作用。这是两位前肝特工反复强调的。 午木埋头于培干部的同时,赵曼典开始着手建安覆盖整个临高的“工作网” 秘密工作是政治保卫局与反对派斗争的主要战术。而各项秘密工作的开展,主要是依靠占领地区的工作网。根据他自己制订的《备忘录》中的《工作网组织方法》一节中所阐述:“工作网是保卫局工作中的耳目。” 冉耀留给他的最有价值的财产是军队中的“十人团”这个体制能够有效的控制的军队。而“十人团”在本质上就是工作网。 现在,军队体系中已经被工作网完全渗透,而且表明这个系统的工作卓有成效,赵曼熊决定要将这个体系推广到整个临高,将来要推广到所有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地区。 在他的构想中。工作网的构建、监督和管理任务将由特派员承担,特派员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组建广泛的工作网。在乡村和城市,由特派员选择若干政治坚定,经过斗争考验的基本群众,组成3人一组或单线联系的秘密工作网,从事了解敌情、社情,监视本地区各种不安定因素动态的任务。 工作网的工作人员其实就是“告密者”这点赵曼熊斯基并不忌讳。穿越集团缺少必要的技侦手段,又没有充足的经过练的人手,基层组织还没建设起来。他只能靠最原始的手段:兼职的告密者来监控整个社会体系。告密者有自己的正常工作和社会身份,不能炫耀自己的特殊职务,通过秘密联络的方式和特派员进行定时联系。 赵曼熊给工作网制定的具体任务是注意城市乡村中,陆海军队伍中,各种群众组织内,政治上可疑的事与秩序的混乱;监视和注意政治上的可疑分子;监控内外商人和通商的关系,商人的资本、营业状况、盈利程度,来往停留客商的表现,有无操纵金融物价等;在农村中,监视那些可能会对穿越集团不满的分子。 特别是在穿越集团的施政中利益受到损害的人。最后是侦察和防止一切敌对分子和组织从外部混进集团控制区活动,或潜入政权机关、军队和国营工农业企业和秘密发展其组织等活动。 赵曼熊急于培干部很大程度上正是对拓展工作网的需求一以现在的人力资源,连载几个公社进行布控都很吃力。 在保卫总局召开了一次主要干部会议。会议室里挂起了一幅新版临高全图“这是勤探队最新绘制的。 会上决定,保卫总局将在几个重要地点首先进行工作网建设。每个地点派遣一名特派员,特派员暂时由穿越众担任,每个特派员将配备铭土著干部作为助手。 工作网内的情报员从普通土著职工中发展,根据派驻地区的大重要程度和人口多少,设定发展人员的数量。原则上,每个部门、每个企业都至少应该有铭互相不认识的情报员,以便于交叉确认情报资料。 乌佛曾经跟着冉耀建立了军队中的“十人团”体系,他觉得应该按照人数来配备情报员,大致每十个土著就应该配有一个情报员。 “这不行,比例太高了。胎和盖世太保都没到过这样夸张的地步”赵曼熊摇头,“我们这里又不是民主德国。” “起码要在每个班组内安插一个人吧。”乌佛坚持己见,“要按照现在的规划”一个企业里只安插3名情报员,象造船厂这样的企业,工人有 “造船厂是大型企业,又是重点目标。当然要多安插些人手,这不是绝对的。我只是要求从严控制人数。宁缺母滥。”赵曼熊说,“大家要有预算意识。” 这下大家才想起了,这世界上还有个“财政预算”的问题。 “最近办公厅抄发财政部《关于健全各部门的财务管理的通知》大家都看了吧?”赵曼熊说,“现在我们暂时还没有财务预算,但是不用说下来就会有财务预算的问题,情报员就算是兼职的也得发给津贴,队伍扩充太大了,万一拨给的预算不足就不好办了。” “既然是制度就必须遵守。”赵曼熊简短的打断了他的牢骚。说,“大家先讨论如何分配人力。” 主要的人力资源被投放到了博铺 这里是进出临高的门户,绝大多数的人员和物资流动都通过此地。人员来往多,成分复杂。而且博铺还是穿越集团的重要工业基地、海军基地。所以这里是政保总局的内控防御的重点。 博铺地区政治保卫总局已经有了一个重要的据点 检验营审查办公室,现在处于检瘦营长官阳河的直接管理之下。这间办公室没有专职人员:审问是由周洞天直接主持的,而对移民进行监控的是一支被称为“检瘦营永久居民”的情报员一当然他们并非永久,人在相对稳定和真裕的生活环境下气色会逐渐好转,稍微有心的新移民很快就会发现这伙“同类”气色好得不像话。所以大致使用三四期之后就会被正式安置。 只有那些天生瘦小小气色晦暗的人才能继续他们的这份差使。 赵曼熊对这个机构非常注意小检瘦营的这个机构是冉耀一手建立起来的,在对移民的审查评级和建档上表现的相当出色。他问起这个办小公室目前的具体状况。 周伯韬做了汇报:现在是由阳河在管理,审查继续由周洞天负责。营内的情报员队伍的交替更新和卧底工作还在正常运转。 “我们应该安排一名专门的特派员去主持检验营审查办公室。把队伍也接收下来。”周伯韬建议道。他对这个部门早就注意了,但是冉耀时代他无法插手。这个办公室是半独立性质的。 “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交出来。”乌佛有点犹豫。谁都知道阳河是前民政人民委员,现在的企划院院长部德一手提拔起来的。阳河本人社会经验有限,肚子里没有太多弯弯绕,不会阻挠。但是万一都德指示他拖延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赵曼熊冷笑了一下:“你们太看不起执委会了。元老里还没有哪个敢违抗正常的组织程序的。” 这个办公室当初就是在政治保卫总局的编制下设立的,阳河不过“协助”身份,他占据办公室不放,拒不移交资料就是抗命。经过独孤求婚事件之后,恐怕不会有人再鲁莽到会因为某个人的而公然去对抗组织原则了。 赵曼熊问:“已经安置掉的前检瘦营情报员的名册还有没有?” “没有 ”午木说,“我在档案里没有查到名单。” “名单在检瘦营的审查办公室里。”乌佛说,“这些情报员是临时性的,津贴是民政委员发御 …” “这对我们组建工作网是现成的人力资源”赵曼熊指示,“接收办公室之后就把名单送来。”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他们的告密材料我在档案室里没有看到,也要转移到总局来。” “好,散会之后我马上去办。”周伯韬自告奋勇。 这份名单上的人应该已经被安置到了整个临高:分散到学校、机关、企业、农场和居民点。这是最佳也是现成的工作网情报员的来源。发展现有岗位上的情报员比派人打进去更好。 这批人前前后后有几百人。如果完全掌握下来,即使剔除部分不合格的人员,剩下的人构成的工作网的规模就很可观了。而且他们曾经充当“卧底”的经历能保证他们在未来的工作中炮兢业业,守口如瓶。 赵曼熊的另一件事情是和博铺的其他机构建立起协作机制。包括海关、港务办公室和博铺派出所。要在博铺顺利的开展工作,这三个部门的协作是必不可少的。d 第三百七十二节 内务安全会议 这件事情是要请执委会出面召开协调会赵曼,以正式的文件形式决定下来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光靠文件不一定行啊。”周伯韬说。合作有“亲密无间”的,有“尽心尽力”的。也有“毒应事故”的。里面伸缩的余地很大。文件总不能面面俱到规定合作的细节。 周伯韬盘算着:协作方里最好办的是海关,海关的关长季安是马甲一手推荐的,而马甲又是政保总局的正局长。只要马甲出面,无论从私人关系还是公务的角度,海关都会尽心。 海关有所有出入货物的登记、船只进出港口记录和人员进出登记。是政保总局掌握当地信息的关键一环, 博铺派出所的协作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冉耀和政治保卫总局有很深的渊源。有派出所的配合,无论是监视和行动,都会十分便利。 最难办的是是港务办公室。这个机构实际上是操纵在海军手里。海军的独立性很强。 周伯韬担心港务办公室主任李迫能不能其他部门的头头一样,不要说故意刁难只要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也很难处理。 “当然要建立起协作机制来光靠开个会发个文件是没法做到,“协作”的。赵曼熊知道协作的精髓其实不是什么,“精诚团结”,“大局为重”之类的空话,而是“利益共享要大家一起干活就得一起分润业绩。不能只想着别人帮忙功劳我来得。 大家对如何建立这个机制心中无数,但是看领导从容镇定,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众人也就不再追问了。不该问的话不问着是政保总局的基本原则。 赵曼熊提出的第二个工作重点是南宝地区。乌佛提出了异议:南宝地区虽然是穿越集团的矿石林木资源供用地和面向黎区的窗口,但是没多少当地人口,穿越集团组建的南宝公社主要是是矿工及其家属,除了少量来贸易的黎人之外几乎没有流动人口,而且此地地处内陆,大明的势力非常的薄弱,看不出有作为工作重点的必要性。 “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东门市一百仞公社这块比较要紧。这是我们的“首都”也是重要的工农业基地 “正因为是我们的“首都”才不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里赵曼熊知道冉耀在这一地区的保卫工作上花了很大的精力。制定了各种规章制度,设置了监控暗哨。执委会本身也有在这里安置了警备连、派出所和特侦队 政保总局要锦上添花当然可以,但是这只会招来元老们的忌讳。 “可改进的地方应该还有。乌佛争辩道。 “当然当然”赵曼熊点头,“但是活不能让我们一家全干了去 “我明白了 “海南岛的黎区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赵曼熊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的说,“要开发海南,就必须掌握黎区。这一工作从现在就要开始 黎区是海南岛的腹心地区,未来穿越集团要开展大陆征伐的时候,海南岛要成为最可靠的基地。这个基地不能是一个毫无战略纵深的环形地带,更不能时刻都有爆发内乱的危险。 万一黎人被敌对势力煽动起来 这不是不可能的,大明官府中稍有点谋略观念的人是不会放弃这个可能性的。穿越集团马上就会遭遇腹背受敌的危险。然后不得不陷入长期的讨伐战斗中。 黎人的军事力量当然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再不值一提的武力一旦掀起风暴,就会严重的破坏穿越集团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同时还会牵制本来就有限的军事力量。 现在对黎区进行工作的,有黎苗事务办公室和宗教办公室。这两个。机构都在对黎区进行渗透。前者主要是进行外交和通商活动,后者已经开始进行传教活动,翼图通过宗教手段增强对黎区的控制力。 这两个部门都有搜集黎区政治、经济、社会、资源和武力情报的职责。但是赵曼熊认为这两个部门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差。慕敏本身花了很大的精力在警政上,而且对黎区事务有热情没能力。 她本人虽然是黎族,其实对本民族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一窍不通。 目前黎苗事务办公室干得主要事情就是组织到黎区的贸易和外交活动。应该说成绩不算但是赵曼熊认为他们在工作中忽略了情报搜集工作。迄今也没能在黎峒内发展出一个稳定可靠的消息来是依赖来交易的黎人的只言片语和定期商队尖贸易肺联股集到的消息 这很不够。 慕敏的去职给了政保总局插手的大好机会,赵曼熊当然不会放过。 至于宗教办,他们的情报和宣传意识都很强 但是有心无力。没有合格的人员可以派遣,连传教士都需要等耶稣会的派遣。现在传教士大概还在路上。 “目前我们不能直接在黎苗事务办公室和宗教办里安插人员,但是也要派遣一名特派员到南宝地区去主持工作。”赵曼熊说,“要在当地招募和练能够深入黎区的情报人员。最好就是黎人。设法在黎区建立情报网 “搞对外的情报不是应该由对外情报局来负责吗?”午木迟疑的问。 “黎区不能算“外, 恰恰相反,是未来我们的核心地区,战略纵深赵曼熊说。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局是有权在整个海南岛上进行情报收集活动了?。周伯韬问。 赵曼熊点点头:“我们应该也必须在敌区展开一部分工作,建立自君的情报网微 。 为了和在己方地区活动的“工作网”分开,他把在敌占区展开的情报网络命名为“侦查网”。 赵曼熊计划 中的侦查网是设置在“黄区。内。按照穿越集团的颜色警戒标准,绿区是绝对安全区一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百仞城、博铺营地和高山岭营地,在这一区域内,穿越者无需随时携带武器,不需要保持戒备状态,不分日夜均可以安全的自由行走;蓝区是基本安全的穿越集团统治区,穿越者可以在携带武器的前提下二三人白天结伴而行。不需要武力护送。比如临高县城、几个公社、东门市;蓝区是穿越集团能够控制的统治区,在这一区域内安全无法得到保证,随时有发生袭击的可能性,不仅穿越者自身要结伴而行,还要配置较多的护卫人员,大致相当于临高的其他地区。 黄区、橙区和红区属于“敌占区”。黄区是与穿越集团接壤,敌人统治力量不强,我方有较强的影响力和执行力的的地方,象目前的海南岛北部各州县和黎区都属于黄区;橙区是敌方统治较强,我方没有影响力的地方,诸如大陆地区;而红区是敌人的统治的核心区域。比如省城。京城等等。 政保总局的侦查网将布置在黄区 赵曼熊不打算插手到更远的地方,他不想冒着触怒未来的对外情报局局长的风险,而且他也根本没有这样多的资源可用。他只能满足于较为简单的目标:第一是为穿越集团提供敌军进攻的预警讯息,第二是收集当地的资料,以备穿越集团一旦要占据这个地区准备情报。包括社会。军事、政治、经济等方面,一旦穿越集团正式占据这一区域,就能掌握足够的资料开始社会改革和肃清潜在的危险分子。 会议结束之后,赵曼熊找了马甲,和他谈了组建强力部门内卫协作机制的一些看法。马甲作为正式局长当然责无旁贷要去推行,于是他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提出了这个方案。 这个提案最终导致了“内务安全会议。机制的成立 不过它更多的以八人会议的名字为人熟悉。其得名来自参加会议的部门:政保总局、仲裁庭调查执行局、陆军、海军、对外情报局、国家警察、海关、契卡。会议上各有关部门交换上一周的情报,对现阶段安全形势的意见和看法,通报下一周各部门的开展的工作。需要协作的时候也在会议上进行沟通。这样比各部门头头之间互相打电话或者拜访效率要高得多,而且有会议记录存档,有任何问题直接查询档案,任何问题都能一目了然。 在第一次内务安全会议上,新近刚刚提升到高级职位的穿越众们获悉了让他们震惊的绝密事件:“东沙岛美国沉船事件”又称为,“甲事件”。 沉没在东沙岛上礁盘上的美国淡船从它被发现那天起就是穿越集团的最高机密,甚至比穿越集团的来历还要秘密。事件一直被封锁着消息,在高级干部中也不例外 只有发现、勤察渔船的当事人和少数执委知道。有关报告和资料没有被归档到政保总局的档案里,而是被存在执委会办公厅的机要档案室里一存放最高机密等级文件的地方,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d 第三百七十三节 打捞沉船 现在甲事件的厚厚卷宗就被取到了会议桌上。当时负责此事的高晓松咳嗽了一声,开始介绍事情的前后经过。八人会议听取了有关沉船的详细介绍。 周韦森等人考察结束之后,执委会就通过了打捞沉船物品的决定。一支秘密打捞队成立起来了组成的人员主要来自海军和远程勘探队人员,也包括曾经参与过对沉船勘探的人员。 打捞队除了打捞物品之外,还有一个就在东沙岛上建立临时支援基地,为后续打捞做准备的任务。当然,在公开的任务公报中,这次任务的目的是:“采掘鸟粪石和建立对台航行中继考基地可行性考察” 由一艘机帆船,一艘大帆船和若干划艇组成的打捞队到达东沙岛之后,负责打捞工作的高晓松才向参加的人员宣布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有些还蒙在鼓里的穿越众惊得说不出话来。大家一致认为:这伙人是穿越集团的重大威胁,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弃暗投明”,就坚决把他们消灭掉! 不过大家也为即将从事的任务感到期待――一艘船对穿越集团来说就是一个宝库。一艘海船是个流动的小世界,即使是艘渔船上面也有许多非常有用的工具和物资。 而这艘船的神秘感更是引起了大家的猜测。按照林传清的说法,这艘船十有八九是条干黑活的走私船,走私的货物不是毒品就是军火。 这个猜测让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了,要是军火走私船的话可就发大财了!sks步枪在很多人心目里是在太难看了,何况还是半自动射击。众人都期待在船里找到大量ak47之类的自动步枪或者更好的机关枪。 虽然林传清说船上装得也可能是毒品,但是大家还是一致认为穿上装得是军火。 情绪高涨的“首长”们让船队里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土著海军人员感到迷惑不解,不知道这个荒芜的小岛有什么好处能让他们这样高兴。 在能捞取到武器的狂热情绪下,工作进行的很快。标准化制造的轻型栈桥很快就在岸边建造起来了,一个海兵排搜索了全岛,确定无人之后在岛上避风的椰林里建起了一处临时营地,随后又派人控制了水井。 打捞工作和百多个人员在岛上生活工作都需要淡水,岛上水井里的水并非是完全的淡水。所以在水井边又设立了临时的蒸馏站专门用来进行水淡化。 打捞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尽管缺少专业的打捞设备,也没有足够的潜水设备,堪称合格的潜水员只有两个,但是在大家的努力和狂热情绪的刺激下,十几天的打捞活动中已经逐步将船上的各种物品、工具和装备全部捞了起来,连船舷上防撞的报废汽车轮胎也拆了下来。 被捞出来的东西先被泡在淡水中清除盐分,然后在专门的遮阴棚里风干。物品由专人检查登记造册后装入箱子收存。 从船里捞出来的物品五花八门,但是大家最想找到的东西――军火还是没找到。 “那些舱室还没打开,”周韦森说,“要有东西就在里面。” 虽然在水下利用简单的工具启开锁闭的舱门困难重重,负责潜水打捞的周韦森和林传清还是设法用工具打开了一间舱室。不大的舱室里堆着绿色的大帆布,周韦森拉开帆布,下面是长条形的铁箱子,堆得整整齐齐。 周韦森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里面拖出一只小箱子,箱子非常的重。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从舱室里带来出来,用浮袋浮出水面。 箱子一打开就引起了大家的欢呼:里面是装在单独包装盒里的手枪,一共有12支,每支配着4个弹匣。箱子一点水也没进,枪支保存的非常好。 “是sigp226!”围观的人当中有人叫了起来。 “是cz99,”周韦森在美国打枪无数,立刻就认了出来,“南斯拉夫货!”他拿起一支,拉了下套筒,再次确认。 “南斯拉夫?”大家对这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生产的武器没什么概念。 “这枪不错的,”周韦森熟练的装上弹匣,“15发弹匣,火力很强。” 找到了武器,但不是大家最希望得到的自动武器,众人不由得有些失望。林传清说:“大家别灰心!,既然有手枪就会有其他武器,最少也能捞到不少9派拉贝鲁姆弹。” 但是从舱室里把武器箱子带出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沉船潜水需要很好的潜水技能,一般人干不了。连林传清这样有一点潜水经验的人也只能算是在凑数。更不用说还要带沉重的武器箱通过狭窄的甬道和舱口出来了。 周韦森和林传清连续下潜几次之后完全耗尽了体力,勉强捞起了另外几只箱子,里面是一些军用物资和子弹。其中一箱装得是nato762弹。这给大家很大的鼓励――多半货物里有使用这种弹药的步枪。周韦森认为很可能有fal自动步枪或者14。 经过讨论大家认为这样靠潜水来取货效率太低――沉船中光线阴暗,空间狭窄,不仅无法做彻底的搜索还很危险――最好还是一鼓作气把船只整体捞起来再进行搜索。 林传清特别主张尽快把船捞起来。他当过渔船的船长,对船上的设备很了解。这艘船上的一些专业设备已经损坏,如果能尽快捞起来,他们就能挽回很大一部分损失。特别是机舱里的设备,海水浸泡越久就损害就越严重,到时候再捞起来只能当回炉的废钢铁了。 “海水对船身材料的侵蚀也是相当严重的,特别是船壳上已经开始附着各种海生物了,再泡上几个月这船捞起来也废了!”林传清警告道。 高晓松通过无线电报和执委会进行了沟通,要求尽快打捞船只。执委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紧急磋商,最后决定打捞沉船。为此特意派出了一艘8154渔轮前去协助, 打捞水深不到10米,排水量不过百吨的船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吊机起吊,遗憾的是穿越集团没有这么大的吊机。船用的重型门吊和吊竿虽然合适,却是装在丰城轮上,无法使用。 林传清建议采取堵漏之后再将船体内的水抽出同时吹入压缩空气的方法。船体内的空气多了之后浮力增大就能直接将船只浮起了。这种打捞法需要水下堵漏技术,穿越集团当然没有这样的技术,但是这艘船只是打开了通海阀,船壳和各处水密舱门完好无损,船只本身吨位又小,完全可以使用这种方法 最后决定采用这种比较简便的打捞方法。从临高紧急运去了设备和备用的潜水设备。林传清和周韦森冒险几次潜入船舱深处,逐一找到和关闭了通海阀――幸亏有了林传清在美国渔船上工作的经验,对各个阀门位置和关闭方法了如指掌。 经过差不多前后一个月的紧张劳动,这艘美国渔船终于在浪花翻腾中缓缓浮出了水面。引来了围观者的欢呼。 船浮出水面之后抽水的速度慢了下来。有小船靠在一边时刻注意船身两侧和首尾的吃水状况变化,以免抽水过快造成重心不稳倾覆。等船身完全扶正再被牵引到大帆船旁,林传清登上沉船,用手工操作放下了锚链。 大家都想登上这艘神秘的沉船一睹为快,但是高晓松命令除了搜索人员之外所有人都不许登船以免有人弄坏了上面的物件。众人只好在岸上继续观望。 在林传清的带领下,几名穿越众对全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又寻获了不少在潜水中没有发现的物资和装备,而几间锁闭的舱室里的铁箱也全部被卸了下来。 连着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装得东西五花八门,除了刚才发现的手枪,还有子弹、弹夹之类。就是没有大家熟悉的ak。不仅没有ak,连步枪都没看到一支。正在失望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 “有了!” 大家围过去一看,在一个新打开的箱子里找到了了步枪。 “这ak吗?”有人问。 这枪看起来挺古怪,类似ak47的枪身上插了一个直排弹夹。有点比例失调。 “应该是某种ak的衍生型号。”高晓松觉得这枪很陌生,但是枪的形状应该是ak无疑,机匣之类的关键部件和ak很相似。 高晓松虽然是个军人,实际对武器的了解远不如业余爱好者。对于任何非ak和16系列的自动步枪都是很陌生的。更何况周韦森和林传清都是世界最大的轻武器市场美国的枪械爱好者,对轻武器堪称见多识广。 “这是77b1自动步枪。”林传清说,“实际就是使用nato762弹的ak自动步枪。”周韦森说,“也是南斯拉夫制造的。” “这么说军火贩子倒卖的居然是南斯拉夫的武器了,真是奇怪的选择。”v 第三百七十四节 沉船宝藏 “没什么,南斯拉夫制造轻武器也很有名的。”林传清说。“再说南斯拉夫解体之后武器非法流出的很多,军火贩子倒卖这玩意不足为奇。” “这枪挺奇怪――”高晓松提起一支枪身短短的,有折叠金属托的冲锋枪。 “这是vz68,”林传清提起一支比划了下,“捷克vz61的9版本。俗称蝎子冲锋枪。” 高晓松觉得这枪真够难看的。看起来类似一支放大的手枪,他试了试持枪和肩枪,摇了摇头:“拿起了手感很好,就是抵肩很难用,枪身太短了很难瞄准。不知道打起了比85冲怎么样?” 高晓松作为海警,用过85冲,也用过56c短突,这2种枪他都不大喜欢。但是作为经常带船执行沿海巡逻警戒任务的海岸警备队队长,他很期望自己在出海的时候装备上火力猛烈能够快速压制敌人,枪身又比较短的武器,而不是现在的sks步枪或者短管的米尼步枪。 “当然要好。vz61系列是国际上很有名的型号。”林传清笑着说,“vz61枪1951年就有了。一直生产到21世纪。算是久经考验了。” “要这样就好。”高晓松对这枪有点不忍放手了,依依不舍的把弄了半天才放回去。 “没错,这武器组合还真有军火贩子的模样。”林传清看着摊在地上的武器,“大部分是东欧货。” 随后的惊喜不断,接着又发现了轻型火箭筒和机关枪,机关枪还是240,这和大路货的东欧产品不一样,是正宗的美军现役装备。众人看得眼睛都要发绿了。开箱现场气氛热烈到极点,每个人都想一睹为快。以至于高晓松不得不反复提醒大家不要擅自离开岗位。 经过开箱逐一清点登记,这艘船上一共有77b1自动步枪25支,240机枪4挺,cz99手枪36支,vz68冲锋枪12支。9派拉贝鲁姆手枪弹4000发,nato762弹25000发。手雷120枚,72w66一次性火箭筒25具。还有许多枪械备件和塑性炸药。 “这只是个小贩子。”林传清说,“按这船的吨位原本可以装十倍以上的军火的,看来不过是业余顺手干干。” 最初的狂热情绪过掉之后大家想也没太多值得高兴的地方:自动武器太少了,要是他们没有北美分舵采购的武器,这倒的确是雪中送炭的巨大的财富。现在他们并不缺少武器,手枪、sks步枪他们人手一支还要多出来不少来。就这25支自动步枪、12支冲锋枪、4挺机枪够干什么的?至于一次性火箭筒,本时空又没有坦克给他们打,当火炮用数量太少射程也近,完全就是一鸡肋。最有价值的不过是又得到了一批补充弹药。 从船上找到的生活用品反而更有用处一些。接着又发现了其他货物:从舱室里搬出了许多被海水泡透了的大包――原先在水里根本拿不动。现在打开一看里面全是ade cha的运动款服装和球鞋。多数浙江和广东产的,甚至还有一批假冒的名牌:从女士坤包手袋到男士皮夹公文包一应俱全。在淡水中除去盐分之后再保养保养大概还能使。在一个隐蔽的暗舱里找到二十万支美国香烟、40箱苏格兰威士忌和好几百本各种杂志,都用专用的包装箱和防水布封得严严实实,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没有损坏――这走私贩子似乎什么都卖。 “服装和鞋子是用来打掩护的,顺便赚点小钱。”林传清干过灰色勾当,对这行有点了解,“香烟、酒和杂志即能用来行贿的又能卖个好价钱。” 船主的身份确认无疑了,但是船上有多少人,除了那个已经死掉的人之外,其他人又去了哪里,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时空的,还是一个谜团。 对船只的搜索表明,这船上至少曾经有过五个人。这是从船员宿舍的卧具和私人物品上得出的结论。 “有一点我不大明白。”高晓松说,“大部分私人物品都被丢在船上了,大部分是很有用的东西。就算死了一个人,其他人弃船的时候也会把他的东西带走――要知道海上遇难最需要的就是这些。” “和上次的救生艇问题一样,很可能弃船的时候人很少,搞不好只有一二个人。”林传清说。 渔船上携带了两只救生艇,其中一只已经没有了,另一只还留在渔船上。做工很漂亮而且完好无损,除了上面的应急箱子已经被取走之外配件一应俱全,什么也没缺。 最要紧的事情是,走掉的人有没有带走武器? 从一般的思维模式来看,遇难者不可能不带武器防身,但是船上的军火显然没有动过――所有的箱子包装都是完好的,没有被打开取用过的痕迹, 除非带走的是整箱的武器,但是林传清认为可能性不大: “这几个人应该有随身的轻武器,防身足够了。船舱里的武器是他们的货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取用的。” 在船上的搜索证明了这一猜测,找到了一些弹壳和子弹的包装盒,甚至还找到了一盒拆了封用了一半的9手枪子弹。 …… 听完高晓松的汇报之后,裔凡问:“这船呢?” “船现在停泊在一个秘密地点接受维护,”高晓松说,“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暂时不能透露。” “谁能授权?” “执委会。”高晓松说。 “现在我们要决定的一个事项:甲事件是否要向全体元老公开,”主持会议的马甲说,其实他也是在召开执委会的时候才知道的,“第二是对此应该采取得应对措施。” “这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执委会决定吗?”陈海阳问。 “执委会希望安全会议就这个问题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的结果执委会再考虑是否传达给全体元老。”马甲说。 经过简短的讨论之后,大家认为此事应该传达给全体元老――以免元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到其他穿越者造成被动的局面。传达之后大家至少会有一定的戒备。 谁也不知道哪些走掉的人带了什么武器:有没有携带机关枪、手榴弹之类的大杀器,对方虽然已经弃船,但是船上的武器不可能不带走一部分。无论米尼步枪在本时空有多厉害也不可能是现代自动步枪的对手。 冉耀说:“元老只有500多人,这种事关团体和个人利益的事情应该通知到每个人!” 至于采取的应对措施,八人会议认为原先执委会确立的“愿意投奔光明的可以收留,拒绝的一概消灭”的宗旨是可行的,但是在具体执行中建议: 如果对方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形成一定的规模,应予以不加警告的直接打击,彻底将其消灭。 对方只是单个或者少量人员单独活动,直接将其捕获之后“劝说”其加入。凡是拒捕或者拒绝加入的即将其消灭。 一旦与这些人发生武装冲突就不再收纳俘虏,而是全部消灭。其在本时空的家人和有关联者应予以全部灭绝。他们的一切物品应予以收缴或者销毁。不能再本时空留下任何痕迹。 裔凡甚至提出,既然已经发现了其他穿越者,就不排除还有其他人也到了这个时空,应该专门设置一个类似“猎巫小队”的组织专门收集其他穿越者的情报同时对其进行猎杀和灭绝行动。 “现在没有这么多的资源做这事,何况能证明的也就只有这一伙人。专门搞个组织太浪费了。”马甲反对,“我看把这个可能性向各部门进行通报,让大家提高警惕,发现可疑状况及时汇报就是了。” 于是“甲事件”就在oa上向全体元老公布了。本时空发现其他穿越者的痕迹这事不啻于丢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一时间执委会和各部门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大家都在询问详细的情况和将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办公厅答复说详细的经过将公布在bbs上。 事件经过公布之后又引来了单良等人的抨击:这样重大的,与穿越集团、每个元老都有极大利害关系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时通报?而是藏着掖着前后好几个月?执委会显然严重蔑视对广大群众的“知情权”。 随后又有人加入了这一质疑的大合唱。但是办公厅的答复很简单:此事发生在第一届执委会执政期间,第二届执委会上任伊始就公布了事件,所以藐视“知情权”一说无从说起。 显然单良的开火靶子已经消失了――这是一种狡猾的技术手段,虽然不合理但是合法。第二届执委会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把柄。大家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感兴趣――元老们更感兴趣的是从船上获得的物资装备,特别是武器。v 第三百七十五节战利品分配 oa上公布了在甲事件中获得的全部物资的种类目录、数量和分配意向,服装、鞋子和香烟将作为福利分批发放给每个穿越者;食品、酒类、专业服装、工具、设备和材料由企划院统一存储分配。 这批物资虽然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但是还是很受大家的欢迎。特别是服装和鞋子。登陆快二年了,衣服和鞋子消耗得特别快。虽然现在有了服装厂,能够自产鞋帽服装,但是在款式和颜色上总是很土气,和这批运动款休闲服不能相提并论了。至于鞋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遗憾的是没有内衣和袜子,这是现在缺口最大的产品,本地产品在合体性和舒适度上还有缺陷。 办公厅按人头分配了第一批服装和鞋子。虽然没有童装童鞋儿童也按人头一人一份以示绝对公平。甚至香烟也绝对平均的不论男女老幼一人一条的分了下去,不抽烟的人可以用它来交换其他东西。 皮具用处不大暂时不做分配。公文包列入“因公配给物资”目录中,配发给需要的人员。 酒类和杂志不做分配,萧子山把杂志全部交给大图书馆收藏,穿越众可以在图书馆内借阅。威士忌则留作应急使用。 至于从船上寻获的其他零散的生活用品、服装和物件,采用标卖的方式处理,在bbs上罗列出来,想买得各自出价,价高者得。卖得的流通券归入分红专用账户,年底按照股份分配给全体元老 处理方式没有引起争论,唯一引起争议的是这批武器。cz99手枪是无人争夺,但是自动步枪、冲锋枪和机关枪如何分配却让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海军和陆军的军官们为了这批枪在bbs上大打口水仗,各自历陈自动武器对本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这种讨论以心平气和的摆事实讲道理开始,最后毫不例外的以恶语相加告终,结果自然是被全部删帖。 这个争论随后到了报纸上: “自动步枪、冲锋枪和机枪从来就是陆军的标准武器,陆军拥有和使用它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临高时报》上刊载了一篇署名“一个忠诚无畏的陆军军官”的文章。 第二天,报纸上又刊载了一篇《接舷战中自动武器的应用》的文章,从战术角度阐述,目前的海战中自动武器对海军的重要性。 海军这手很高明,不明白的人只以为这是学术性的讨论,实则搞得是“润物细无声”给大众一种“海军也是需要自动武器”的概念。 接着海军又接连在临高时报上刊登了多篇“学术性”文章,包括:《新形式下海兵在两栖作战中的战术》、《两栖特种战》等等。 这些文章或者相当专业或者干脆就是胡掰,但是共同点是一致的,或明或暗的点出了自动武器对作战的重要性 “这是在造声势啊!”魏爱文把报纸拍到了桌子上。他虽然现在在总参,本质上还是“一颗装甲兵的心”,自然站在陆军的立场上。他马上给张柏林打了个电话: “柏林!你们这下可落了下风了!海军正在报纸上大造舆论!” “没错,我也看到了,这伙汉奸,尽玩阴得。” 穿越国的海军因为在体制、称呼上一股旧日本海军的气味,特别是《军舰进行曲》被正式剽窃为海军进行曲之后陆军就给其戴上了这顶帽子,当然海军给陆军戴得帽子是“黄纳”。以至于在公开场合和bbs这两个词是不许公然谈起得,以免引起双方冲突。 “这样下去机关枪什么的就有可能落到海军手里了,起码也给给他们分掉一半。”魏爱文很着急――这几天执委会就这个问题正在商讨,一旦他们被影响了事情就不好说了。 “海军的笔杆子多,我们这里会摆弄这个的人太少。”张柏林也为这事情犯愁,要说打架,陆军绝对不比海军差,但是在文绉绉的骂人和写文章上,陆军明显不如海军会搞。 “这伙汉奸欺人太甚!”魏爱文骂了一句,他想了想,“自己写写不了,你不会去抄?去图书馆检索所有和自动武器有关的战术文章,拼拼凑凑也赶快发,一定要把舆论的阵地抢到!” “好,我马上就办!”张柏林放下电话,找了几个人商量了下分头行动去找文章。他想,光靠抄现成的怕是不大行,最好要和本时空的环境进行结合才行。 于是他动手撰写了篇小短文:《机枪就是炮》。写完之后觉得挺寒颤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但是看到报纸上一篇根本就是胡扯的海军枪手文,张柏林想反正也是彼此彼此。 于是陆海军的“学术论文战”愈演愈烈,这股突如其来的军事学术潮的目的稍微明眼的人自然是看得明白。在持续几天之后已经没什么“学术”好谈的双方开始互相对对方的文章进行挑错,暗示对方的学术水平有问题。 这场“学术纷争”到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几乎要拳脚相加。虽然在陆海军人民委员的大力弹压之下总算没闹成更大的事件。 “哼,为了几支枪就要闹事,当我们执委会不存在吗?!”马千瞩拍案而起,“陆海军一支也没有,全给我耍米尼步枪去!” 最后执委会宣布甲事件中获得的枪支和火箭筒各分配一件给设计小组作为样品研究和保存;分配给特侦队12支自动步枪和6支冲锋枪。余下的武器暂时入库保存。陆海军谁也没捞到才算是了结了这场争论。 最后就是处置这艘打捞起来的渔船。这艘代号为“甲船”的渔船,从被打捞起来之后就在深夜被秘密牵引到博铺的一处覆盖着红树林的港湾内。这里不但是海军的警戒区,土著不得靠近,而且四边都是滩涂和树林,陆路几乎无法通行,要靠小船进入。便于保密和看守。 甲船被拖到博铺之后,就已经进行了简单的维护:清洗船身内外,清除附着的海生物。船壳暂时进行了封存处理。机密等级解除之后,如何尽快修复这艘船就成为当务之急了。 这艘船现在被蒸汽艇拖到了造船厂码头,进了干船坞,等待全面整修。 各方面组织了一个专门的小组,包括蒙德、王洛宾、钟利时和北美来得有使用小型船只的经验的钱水廷等人。目的是制定出一个修复利用计划。 虽然舷号、日志等一切可以说明船只来历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毁掉,但是根据资料大致还是能知道它是一艘美国西海岸建造的110吨级的围网渔船,属于远洋渔船。但是作为走私船又被改造过。 船上的渔业设备除了作为掩护用的外部设施之外大多被拆除了,冷冻舱还保留着,但是看情况冷冻设备很少使用。船只的动力系统被改装过,发动机被换成了更大的功率。林传清看了之后说这船能跑出每小时三十海里来,油箱也增加了容量,续航力大于一般远洋渔船。 船上的电子设备相当先进,不仅有常规的航海设备,还增加一般渔船不会使用的高性能雷达、导航和无线电系统,可惜因为海水的浸泡,大部分设备已经不能使用的,但是钟利时认为可以尝试修复一下。 驾驶台周边的用钢板进行过加固,驾驶台两侧和船尾安装有用途可疑的万向架,很可能是用来安装机枪之类的东西。 “这艘船比我们的8154先进太多了。”蒙德很是兴奋,“光这速度就是头一份!连保护用的装甲都有!” “发动机组还能用吗?”钟利时对水泡了好几个月的发动机表示担心,“大修船用发动机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可以的。”王洛宾对机舱研究了很久,“恐怕要落架大修。” “这可不行!”蒙德连连摇头,他在造船厂见习过,“拆装船用发动机是个技术活。拆下来容易,到时候要装上去就难了!这东西的重心把握要关键。” 但这还不是最棘手的,大家一致认为船上的发动机组虽然受到了一定损害,但是机械部门的能力来说还是可以设法修复的。难得是被礁盘撞歪扭曲的螺旋桨推进器和船舵。 “没有几年的工业技术积累和设备改造,恐怕我们是修不好的。”王洛宾看了直摇头,“船舵可以试试看,但是这螺旋桨的车叶就有点高科技了。” “动用储备的现代金属材料。我们有数控中心,用cad做出图纸来直接加工。” “只能如此,不过这螺旋桨大概是铸造出来的,机加工出来的未必能用。” 评估下来甲船恐怕得修上二三年才能重新服役。不过上面的各种渔业设备倒是可以和8154型渔船一样先拆下来利用起来。 至于发动机,决定还是拆下来修理,不拆的话连海水都清洗不干净。至于电子设备,全部拆下来交给钟利时去研究,能修好多少算多少。v 第三百七十六节女仆到来 听说甲船的修复期很长,原本对甲船虎视眈眈的各方面也就卷旗息鼓了。除了势在必得的海军之外,远程勘探队、特侦队都对这艘船的归属权跃跃欲试。 在春天到来前的这段时间里,各方面继续延续被全体大会打断的“巨人计划”的准备工作。为了确保即将登船去当苦力的劳工和移民思想上不动摇,各有关部门都开动了马力“坚定思想”。木偶剧团排演了《乐土》这出新戏:以开发荒芜,建立美好的新家园为主题,反复巡演。 木偶剧的剧本大致上是以苏联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为蓝本的,大量抄袭其中的人物和桥段,背景自然是放到了澳洲。 木偶剧中描绘了“在澳洲广阔的荒野上,一批没有土地流落到澳洲的穷苦农民在澳洲首长的带领下开垦土地,战天斗地,建立起农庄,种上一望无际的小麦和稻子,饲养了许多牛羊,人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当然也少不了始终把握着正确方向,时刻团结大众,教育落后分子,和敌对分子进行坚决斗争的“澳洲首长”,犹豫自私的小农、满脑子陈腐思想不思进取的老人、敢想敢干,充满理想的青年、为了集体利益和首长的安全用于自我牺牲的积极分子……各种坏分子自然也一应俱全:从盗窃公有财物造成堤坝溃决的坏蛋,到别有用心,煽动群众不满情绪,妄图破坏群众美好生活的“敌人”――敌人倒是没明确指出是谁,但是这个木偶人物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还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大人、老爷、皇上”之类的称呼。 丁丁甚至仅仅渲染美好的前景是不够的,因此总是前一天演《考验》,第二天再演《乐土》,以进行充分的对比。 文艺的感染力是巨大的,木偶剧的演出效果远远好于大家的预期。移民们大多是农民,没有多少见识,但是他们不怕吃苦,把土地和安稳的生活看得什么都重,只要能满足这点完全可以激发出他们最大的积极性来。 在向劳工和移民描绘锦绣灿烂的南海乐园的美好未来图卷的同时,企划院却在制定着按周计算的死亡人数计划表。根据每周的工作任务和周围条件的变化定出死亡指标。 死亡指标关系到企划院的全局规划:每周需要需要向三亚补充多少新得劳动力;决定了要运送多少粮食、服装、工具到榆林去。还影响着广州运送新得移民到临高的转运速度和是否需要扩大检疫营的规模。在这场开发三亚的宏图伟业中,人不过是文件上的一个数字而已。 正面宣传之外,内部保卫工作也加强了,政保总局在劳工中建立了工作网,时刻反馈群众情绪以便及时作出工作调整。对某些对开发榆林散布悲观、恐慌言论的“低调分子”进行了秘密抓捕。周洞天每天都在审问,以挖出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外来背景和内部串联。这是赵曼熊非常关心的一点。 赵曼熊不认为大明的特务组织的水平高到能派人打入这批移民中来搞宣传串联活动,但是移民内部的自行组建各种小集团是要非常注意的。他在给三亚开发领导小组的备忘录中着重提及了这点。 特别是地域集团,是非常有害的。在备忘录中他明确指明这点,以共同的方言和风俗习惯为纽带的地域集团有强烈的排外性,一旦形成规模较大的地域集团毫无疑问会对人数较少的“外地人”的权益进行侵害,这在很多地方都是屡见不鲜的。 一旦形成了地域集团,就会出现首领人物,或明或暗的控制“老乡们”。而地域集团会强化使用共同方言的倾向,一些方言对外人来说很难理解,近乎于群体内部的“黑话”,这不仅对元老的权威将是一种挑战,同时也包含着不稳定的危险。 在临高属于穿越集团政权的严密控制下,这种情况还能得到有效的防范和遏制,到了三亚之后,控制相对松懈,在艰苦的环境下人们势必会有“找老乡”之类的活动。 赵曼熊提请三亚的五巨头注意,必须绝对遏制这种由同乡关系慢慢串联起成小集团的可能性,如果必要,要采用最严厉的手段来禁止,直至肉体消灭。在秘密逮捕的人中就有企图组织同乡会的劳工,赵曼熊不管其动机是什么,在处理意见上全部写上“无限期劳改”。 但是政保总局最忙的时刻才刚刚开始。他们马上就要面临更为繁重的审查鉴定工作。1630年1月底,船只从广州运来了大家翘首以盼的第一批“特供商品”――女人。 购买女人的事情是张信通过起威镖局的渠道采购的。孙可成对这个任务本来有疑虑,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是给澳洲人买得女子。给海外之外人购买妇女本来就构成犯罪,而且在传统观念,这有离散人骨肉的嫌疑。 张信向他说明:这批妇女全部是送到临高的,保证不会送往澳洲,所以不至于“离散骨肉”,并且表示,如果女子的父母亲属愿意随去的,临高方面也会做出妥当的安排。 张信再三保证,还专门把周士翟找回来说明,这才打消了孙可成的顾虑。 “张大掌柜,您见谅!”孙可成有点歉意的说,“你们远道而来,又落脚在临高那个穷乡僻壤,身边的确要有个女人照料,但是万一要是把人家女孩子带了走,这里离澳洲万里之遥,家人子女再不能相见,我们实在是不敢造这个孽。” 张信心想真是迂腐,要是卖给北京来的富商官吏,不也是相去几千里,搞不好再也见不到了,还谈什么“相隔万里”、“离人骨肉”。 但是他知道孙掌柜这样的老派镖师有他自己的道德准则,如果和他的道德准则冲突的话,孙掌柜是宁可不赚钱也要坚持的。从好处看这样的人实诚可靠,从怀处看,有些事情就难办。 在他再三保证和说服之下,孙可成终于答应经办这件事。不过他声明镖师不干这个,具体经办由外柜上的管事去办。张信给出的标准是:良家女子,未婚,年龄在25岁以下,不缠足。 “最好不要人牙手里买,身价每个不超过十两银子。父母亲属愿意一起去的,给二两安家费。人全部由镖局派人护送。” 孙可成知道澳洲人的审美趣味是高个长腿细腰大胸和一双大眼睛,便关照得力人员按照这个标准去各地外柜经办此事。 最后通过起威的商业网络从广东、广西、江西三省采买了四百多人。这是粗选。到了广州之后再按照女仆对策委员会的标准进行二次筛选。 在女仆对策委员会委员长文德嗣的直接关怀下,专门制作了几种专用量具分发到广州和雷州。其中一种量具是“标准身高”和“候补身高”,其实就是两根尺子,一根是160米,一根是155米。后者是在前者无法找到足够合适人选的情况下的候补尺寸。 这种方法简单直观,很适合土著办事人员掌握,而且完全是硬杠子。另外还提供软尺三把,分别用来界定胸围、腰围和臀围。还专门提供了身高与三围的对照表,罗列了合格的标准。最后一项是身材比例尺度表:有一部分女人个子挺高,但是上身过长。 总体来说,文总设定的标准是相当低的,不仅身高以160标准,胸围也不过是区区的b罩杯的水平。即使是身材比例也订的相当的宽松。至于肤色根本没做任何要求,只是笼统的规定“白净”,但这和“眼睛大”一样,属于指导性标准,不是硬指标。 但是这套标准还是让女仆对策委员会的诸人觉得标准过高――就他们见过的本时空土著妇女的水准,几乎没有合乎大家审美标准的。如果说硬要有的话就是高露洁了。也不过是占着长腿,身材匀称这点。 “既然要办,就要办好了。”文德嗣说,“要不然直接从检疫营地拉一批小妞分给大家就完了,何必费劲到大陆上去采购?” “能办来这么多吗……” “中国很大,人口众多,总能找合格的。”文德嗣对此并不担心。 运到广州的三百多人中筛出勉强符合标准的大约有一百多人,再从广州的难民营里按照这个标准挑选,又挑了不到一百人,这样第一批二百多人就启运都临高去了,随行的还有一百多人的家属。 没被选上的也不会浪费,她们作为候补人员随后启运。 女人的到来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经过前阶段的风起云涌的大折腾之后大家对此事已经有点冷淡了。连bbs上有关此事的讨论也冷了起来。 这批女人由办公厅直接接管。专设了一处检疫营地。和其他营区完全隔绝开。v 第三百七十七节 女仆学校 净化工作结束之后,由卫生部牵头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认有无恶性疾病和各种慢性病,特别是后者。时袅仁亲自挂帅指挥张子怡带着护士们进行体检。 检验的项目涉及所有穿越者卫生部门能力所及的项目,时袅仁要求尽可能做到详尽细致,同时还要询问其家族病史,时袅仁根据对移民的观察,总结出来了本时空百姓常见的家族性遗传疾病。生活秘书的用途不言自明,考虑到她们很可能会产下的穿越众的第一批子嗣,事关后代的健康不可大意。 有隐疾、慢性病或者家族病史的一经查出就被淘汰,需要治疗的单独隔离治疗,不妨碍工作不传染的另行安排:有文化的以后可以推荐上行政培训班,没有文化的安排到办公厅役使,在各种专门为元老服务的设施里当服务员。 这样大约淘汰了四十多人。合格的人进入特意为她们新建的专门营地中接受下一步的培训。为了与其他土著区分开并且能够堂而皇之的称呼,女仆对策委员会出台的了官方标准的称呼“生活秘书”。生活秘书的宗旨是:随时随地为首长的健康服务,为首长的生活服务。 培养生活秘书的事情由文总亲自抓,属于特事特办的性质,不管涉及到什么全部都是一路绿灯。马千瞩对此很有烦言,在他看来这是严重浪费穿越集团的人力物力。但是“群众利益”这顶大帽子使得他无法多说什么。 和其他营地由民政委员会管理不同,女仆服务学校由办公厅直接负责管理和供给。有真正的围墙而不是简单的铁丝网或者竹篱笆。只有一个出入口,平日里门禁森严,没有专门的通行证任何人不许进入学校。 学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单独的浴室、厨房和食堂,还有室内体育场,即使雨天也刻意进行体育锻炼。还有一个小型的卫生所。卫生部专门配属两名土著护士为这里的学员服务。 宿舍的标准比芳草地教育园的水平还要好,这里是四人一间,每间都配有整容镜。这在土著眼里是超级奢侈了。 女仆们进到这里之后就彻底的丧失了人身自由,她们签下的卖身契是“绝契”,不但没有七年到期之后自动获取自由的权利,连赎身权都被取消了,即使父母亲人发了财,想赎取也必须得到主家的开恩才行。文总没有打算靠这个玩意迫使女仆为元老们服务一辈子,只是打算把这种“恩典”的权力留给元老们,将来用来收买人心。 在学校里她们受到最严格的管束,不许和外面联系,不管走路说话吃饭,甚至睡觉都有一定规矩。由社员中选来得大户人家的管家婆、丫鬟出身的女性负责对她们进行直接管理。 为学校服务的土著人员全部是三十五岁以上的女子,不仅要求身体健康勤劳能干态度严厉,还得是在临高本地有家眷的,文化程度不限,最后一个要求是沉默寡言,保证不在外面乱说。 这些女人对严格执行学校的纪律是非常乐意,下手毫不留情。被高墙阻绝的院落内经常可以听见女仆们的哭叫声。 这一手叫做“知畏”,通俗点就叫下马威。和在学员和士兵中培养的服从命令守纪律的的上下级关系不同,这里是完全不提倡任何自主自立精神,核心就是“感恩”和“知畏”,充分建立起对元老的个人崇拜和极度畏惧。 这种做法被不少女仆对策委员视为没有必要,有人甚至怀疑文总有的趣味。文总却高瞻远瞩的表示这是“事关穿越集团未来的安定团结”。 “男人有各式各样的,”文总在女仆对策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说,“有人很有男人气概,也有些同志太阴柔了!不好好的整治整治女仆,让她们从心底里就产生最大的畏惧,很可能会在些元老的家庭中产生武则天式的人物!” 女仆对策委员们顿时笑了起来――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笑什么?我们出发的时空是个过于阴柔的世界,你们还以为自己很有男人气概?”文总很an的一挥手,“我看你们个个都是怕老婆的料!” 大家笑得更厉害。 “哼,有谁敢说自己情人节没买过花?请过女人吃饭?” “文总,这个不是一码事吧……” “是男人就不需要这样花花泡泡的事情!”文总痛心的说,“现代时空的男人一个个都被女权分子洗了脑,又被韩剧减了智商,把女人当成了天使不算,还要当成女主人、女神。” 安熙说:“文总说得有道理,历史上被女人蛊惑的事情是很多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说法了。” “小安同志很有见地。”文总表扬了安熙,“言归正传!这种被女人操纵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现在就要从源头上杜绝这种事情!” “但是女穿越众会不会有意见?现在的下马威教育法有虐待妇女的嫌疑。” “谁有意见可以要求开大会嘛,我们民主投票表决。”文德嗣说,“大家言论自由。” “我看是不会的,”马甲说,“有人狠狠的收拾‘小狐狸精’还不好?” 除了这批女人之外,女仆学校还需要一个校长来负责全部事务。在bbs上热切表达愿意为大家教育女仆的宅男们显然是靠不住的,闹不好会监守自盗。最好还是找个女人来负责来得可靠稳妥。 穿越众当中的成年女性人数也有近二十个,问题是除了李潇侣和杜雯是单身之外,全是穿越众的老婆或者女友――显然她们对培养自己未来竞争对手是不感兴趣的。而李杜二人,一个是逍遥分子,除了工作之外不说一句话,一个是绝对的女权派,对此更加深恶痛绝了。 想来想去,想到了董薇薇。倒不是她表现出什么“豁达”的精神来,而是董薇薇是女仆们的健身教练。 这份差使原先是陈思根的――作为专业的健身教练,对女人的塑体课程并不陌生,有的还很熟悉――这在健身俱乐部里是不足为奇的,某些俱乐部里甚至有男教练教肚皮舞的。 但是陈思根对此有顾虑。毕竟这里培养的是元老们未来的小老婆。作为高大帅气的肌肉男,健身教练很容易有艳遇,不要说真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传出些流言蜚语来他也吃不消。 陈思根就找了董薇薇,打算采用间接教授法:先教给董薇薇,再由董薇薇去教女仆们。 董薇薇的专长就是健美,对各种塑身锻炼方法很熟悉,为了兴趣的目的又乱七八糟的学了很多时髦的玩意,肚皮舞和钢管show她也学过。再经过陈思根的指点教导,就成了女仆学校不可或缺的健身教师了。 文德嗣认为董薇薇既然愿意当教练,说明对女仆学校这事情抵触情绪不大,可以委以这一重任。 专门找她来谈话之后,董薇薇对这项任命有点迟疑――倒不是什么女权问题,而是她还有社会工作部的一摊子事情要干。和杜雯的合作算不上亲密无间,也还算愉快,看到农村的基层组织正在自己手中渐渐的成型,这种成就感是很难用言语表达的。 “你可以兼职,本来你也在学校上课。”文德嗣知道她不想放弃民政委员会里的职位,“上课的当日到校视察办理下校务就好。” “平日里由谁来负责呢?要我干得话我肯定得干好。” “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文德嗣说,“会再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的。” “好吧,我接受了。”董薇薇坦然道,“我知道执委会也难,用男人不放心,用女人怕不愿意。您就放心吧,既然干了我一定干好。不过这个校长助理的人选能让我参与决策。” “很好!”文总满意的点点头,“很有大局观念。” “文总你谬赞了,小女子见识浅薄,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董薇薇一高兴就露出她明粉女的特色来了。 实际上董薇薇对这个任命很感兴趣,她希望能培养出几个很有中西合璧式气质的美丽女人来――要知道当年她的大学毕业论文就是《论天启崇祯朝江南风月文化》。 高晓松出海回来知道了妻子的新职务,开玩笑说: “这学校里可都是培训元老们的小老婆,你不怕自己缔造一个小狐狸精来抢你的位置?” “哼,我是正室原配,穿红裙子的!”董薇薇对此倒毫不在意,“再说了,她连小妾的名分都没有,不过是个丫鬟之类,想当小老婆还得我批准。敢当狐狸精剥她的皮当大衣。” 她眨了眨眼:“我们要不要用发得女仆补贴金买个女孩子回来?” “当然不要。家里有你一个就足够了。”高晓松立刻义正词严的表示了拒绝,以显示其坚定的立场。 “撒谎。”董薇薇把手臂围在丈夫的脖子上,嫣然一笑,“不过我考虑考虑。”v 第三百七十八节女仆之教育 董薇薇到任之后,首先确定教学目的。这事关女仆学校到底教什么的问题。 元老急着要所谓的生活秘书或者女仆的目的何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对女仆到底需要什么技能大家有争议。有人把它设想为临高版的“养瘦马”――罗列了许多性技巧训练的要求。但是女仆对策委员会的诸公认为:现阶段可获得的女人范围很小,挑选余地不大,女仆的整体水平欠佳。穿越集团也没有太多的资源花在调教女人上。所以这个“生活秘书”本质上是生活服务员,或者象大家所说的那样是“女仆”,而非专业的小老婆。 对生活秘书的调教应该以家务劳动方面为重点。至于性服务属于附带功能。到了床上需要她有什么技巧,可以由元老们根据自己的口味去培养,女仆学校只提供合格的原材料。 董薇薇制定的学习内容以普通话教育为重点,以便女仆们能够和主人进行深入有效的沟通,随时了解并满足主人们的各种需求,特别是要明白许多现代词汇的具体含义。 基本的扫盲课程,要求达到丙种文凭的水准:认得五百常用汉字,会加减乘除外加简单的打算盘记账――操持家政的基本能力。 烹调――元老们现在还没有独立起伙的条件,不过基础可以事先打好。所有时空都把做饭作为女人的天职,但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显然不会有太好的烹调技术。更不用说明代和现代的口味差异了。 洗衣、擦窗、打扫卫生这些最基本的家政工作也要从头教起。有不少女仆的家里就是泥地,根本不存在扫地的概念。当然更不会有保养地板,给地板打蜡,洗厕所和擦玻璃窗的本事了。 现代人认为很简单的东西,在土著心目中完全没有概念或者概念不一样。就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也一样。董薇薇了解了下这些丫鬟们掌握的本事,感觉和穿越众的需求不大一样。她从大图书馆里找来了专门的酒店服务、家政服务课程的书籍和教学片。 女仆对策委员会在女仆学校里建造了一个小院子,里面有按照现代式和传统式两种风格装修的全套房间,还设有现代化的卫生间、浴室和厨房,专门用来给女仆们进行家务实习。 平日里的进退礼节,走路时候的姿态也一一加以指导。女仆们大多数出身贫苦,即使身材相貌还算不错,气质却完全为零。因为缺少营养和保养以及过度的劳作,皮肤、头发普遍很差,发质发黄,眼睛没有光泽。举止笨拙。 董薇薇亲自给她们上形体课。每天让女仆们做瑜伽,练形体,外加一小时的肚皮舞训练。文总知道之后特批立刻在学校内装修了一间形体教室,装上了大幅的落地镜子和地板,还安装了扶杠。 每天一长列女人就在节拍器的节奏下头顶半块砖头在这屋子沿着墙根转圈走路,然后是劈叉、下腰…… “可惜造不了化纤,紧身衣做不出来。不然穿上了在这里一站,练练劈叉什么的……执委会真是英明。” 运来大镜子的萧白朗看到这一幕垂涎三尺。原本在制造镜子时候的怨言全部丢到了爪哇去了。为了造这三幅大尺度的镜子,他在玻璃厂里待了二天二夜,怨言不断。这会执委会的“瞎指挥”忽然变得“英明”了。 “干脆光屁股练!有个xiong罩、丁字裤就结了!”陈思根笑着说――他是来教董薇薇的,顺便看看自己配置的营养餐效果如何。 “什么xiong罩丁字裤的,直接脱光了练!”萧白朗舔舔嘴唇,“把萨琳娜那大洋马抓来当教练,一起练!”他遗憾的叹了口气,“现在这衣服,太不给力了。” 不仅没有紧身衣,连女仆学员们穿得制服的确一点引不起穿越众的遐想。 原本女仆们的服装就是大家很感兴趣的内容,在专门的讨论帖子里提出过许多不同的方案:高开叉旗袍、带蕾丝边围裙的迷你裙女佣装……总得来说都带有性幻想的成分在内,近乎于情趣装。穿了这种衣服倒不是不能干家务,而是出门就不大方便了,众元老也没有很大的肚量愿意自己的女仆光外露。 实际配发的依然是这里最常见的批量制造的套头式翻领蓝色土布女学生服,配有长裙。这也是芳草地的女学生们的标准制服。作为区别,她们的胸口有“保健”二字的隶书布票作为识别。 服装上和普通女学员唯一的区别是每个女仆学员都发了xiong罩,xiong罩是轻工业部服装厂出品的,非常简易,没有钢丝托,对ru房多少有点基本的支撑的作用。xiong罩很早就做了出来,因为不是急需物资,也不知道出口到广东地区有没有需求,只少量生产了供给穿越众内部使用,这还是第一次批量生产配发给土著女子。 陈思根检查了卫生所的每周体检记录,他要根据其中的数据状况来判断自己的配餐是否合适。大多数女仆有程度不同的营养不良的问题,而且多多少少有微量元素摄入不足或者过多的问题,这都要一一解决。 天气不错,陈思根就在卫生所的门廊里放了把椅子边晒太阳边看数据。这时候刘三和他的徒弟符悟本来了。符悟本推着辆紫电改,上面捆着两个大藤篓子,用绳子捆扎的密密麻麻的,框子的缝隙处还戳出很多稻草梗来。 “这是什么?”陈思根好奇的问。 “滋补药。”刘三神秘的一笑,“全是好东西。” 卸下来的筐子里全部是小瓦罐,起码有上百个。盖子虽然盖得很紧,还是散发出一股药材的浓烈气味。 女仆学校请陈思根负责制定膳食菜单增加营养的同时,还使用中医的调养方法。常师德为此特意贡献了雷州的老军医的几种滋阴养颜的秘方――包括三白汤,根据常师德的经验,这方子的确有点用处。 这些方子转到了刘三手里――他受女仆对策委员的的委托,负责对女仆们进行身体调养。他时常把“调养”说成“调教”――充分暴露其本质。 这样差使刘三很是喜欢,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充分的近距离观察女仆们的姿色和身材。 刘三研究了老军医的几张所谓秘方以后,觉得不过尔尔。无非滋阴补气之类,他过去对中医妇科兴趣不大,但是手里有许多传统方子集成类医书可以参阅,作为润世堂的股东,他又能看到药店所藏得各种秘方。润世堂本来就是以养生滋补丸药见长的,这方面的秘方存量很多。 经过几番参酌,刘三针对目前女仆中不同的身体状况,开出了几种滋补膏方。至于药材方面,萧子山明确和他说过不必吝啬,一切费用全部由办公厅行政特别费账户下开销。 润世堂接到这笔买卖之后听说是给首长们的小妾们吃得,从店东杨世祥到下面的管事、伙计,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精选药材炮制熬炼。每天一次,由润世堂派专人送来。每个女仆都要在管理人员的监督下吃下去,不得有误。 今天滋补膏由刘三亲自来送,目的和陈思根一样――看看效果如何。 效果是相当显著的。在充分的营养和药物调理的双重功效之下,即使不看数据,只要看到女仆们的气色变得红润,头发和眼睛也有了光彩就知道这番功夫没有白费。 增加营养和锻炼身体让女仆们能锻炼出良好的身材曲线,柔韧的身体和健康的体质,即能在各方面充分的满足元老的各种需求和欲望,也为生育健壮的下一代做准备。 “瞧上哪个了没有?”陈思根打量着院子里正在做跳绳活动的女仆们。 “我瞧上也没用。”刘三说起这个问题就意兴阑珊,家里的母老虎篱笆扎得很紧,不时还要预防性发威,除了到雷州出差的时候算是偷吃了几口之外,刘三一直是规规矩矩的。 “哦,你有带老婆来得。”陈思根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 “这事情很难说服她。”刘三再次叹气。 “我可以理解,”陈思根点点头,“要扭转是很难得,”他嘿嘿的笑了笑,“这就是我们单身的好处了――苦尽甘来。” 刘三更加提不起兴致了,单身汉们未来的“性福”的前途一片光明灿烂。现在只有一个生活秘书,以后只要身体吃得消,组织一个娘子军连都可以,他的滋补药业务大约会非常兴旺,只是自己只有干看着份。 以前身边有女友很被只有五姑娘相伴的单身汉们羡慕,自己还有点值得骄傲的感觉,现在看来这是副枷锁,刘三忧郁的想着眼睛在女孩子们的身上扫来扫去,又觉得自己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一定得争取争取。就算一时半会只能当真正的女佣使也得搞一个回家!v 第三百七十九节 家庭矛盾 正想着该这么和老婆去开口,陈思根说: “不知道这个的身价怎么样?”说着他示意刘三看一个正在场地上练跳绳的女孩子。看模样大概有十七八岁,虽然头发只长出了短短的茬子,但是看起来眉清目秀,而且身材高挑,不算太小的胸部随着跳动的节奏充满韵律感的晃动着。 “身价?”刘三因为知道自己多半吃不到,对此也不大关心。 “你不知道?”陈思根有点惊讶,这事情应该算是尽人皆知了:按照文德嗣的指示,对女仆的身材相貌进行评级,分为s、a、b、c、d、e五级,之所以分级是因为分配采用的是现金分配,大家自由选择,既然是商品就得标出等级来。 按照女仆对策委员会的制定的政策,一个c级女仆的身价相当于元老领取的女仆津贴,如果要买更好的,就得自己贴钱,反之也可以为了省钱买d、e级的女仆――丰俭随意。 “反正现在流通券也没用,干脆买个好点不就是了?” “你只知其一,”陈思根笑了,“哪有这样的好事?c级以上是要摇号按照选择权顺序买的,要摇号的时候运气不好就得排最后了,至于s级,大概要竞价投标。” “nnd,执委会就是一个劲的想花样捞钱啊。”刘三说,心里却酸溜溜的,老子想花钱都花不了呢! “要是全给评个s级就搞了。”陈思根知道这小妞被取名为赵敏――女仆学校里也有黄蓉、李珂和沐剑屏等等――照他看了这女孩子起码也得评个级,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提前被人选走?陈思根想要不是最近大家对集体利益这四个字盯得死死得,自己近水楼台开个后门大约是没问题的…… 刘三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久到底如何开口,并且编好了一套说辞。遗憾的是家里乌云花的立场非常坚定。购买一名女仆专用于家务劳动的申请被直接打了回票。 “人家要我是没意见的,”乌云花大大咧咧的说道,“憋得太久了也得给人发泄,不能总是自己解决不是?但是你――什么时候憋着你了?” “老婆您说得是啊,”刘三连连点头,“就是家务活让你受累了……” “家务活你可以干嘛。”乌云花嘿嘿的笑了笑,“符悟本也可以帮着你干活,学徒不都给老板娘倒马桶之类的吗?” “那是万恶的旧社会。” “我看你们这伙人想建立的新社会还不如旧社会呢。”乌云花笑着说。 “不是‘你们’,是‘我们’,”刘三不死心,“老婆,你想你自己也有很多工作,将来我们肯定还有孩子,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家里没个贴心的人照料怎么行?” “不是贴心还贴身吧?” “绝没有这个意思。”刘三打得是曲线救国的主意,先把人搞进来,再徐徐图之,慢慢的软化对立情绪。最终达成目标。 只要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打开第二第三个突破口就容易多了。现在看来老婆的壁垒森严,不肯松一点口。 但是男人的天性使得他依然对这件事情也很热衷――他还抱着一点幻想,说不定老婆未来会答应他搞几个生活秘书之类的――要知道社会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忙?”乌云花忽然关怀的问。 刘三心存警觉:“是的,有点忙,有点忙。” “这么忙你就到部里去睡觉吧。” 五分钟之后刘三就背着个行李卷出现在百仞城的街道上。有知道他的人打趣:“怎么?又要奉嫂夫人之命去为穿越集团做贡献了?” “工作忙,工作忙。卫生部要开会。”刘三掩饰着赶紧溜走了。 卫生部当然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因为卫生部的办公室就在总医院里,二者实际上是一体的。里面消毒水的气味很浓,地下室里还有一排排新鲜的人体标本。刘三不太喜欢这地方。去制药厂的话药味又太大,而且去了之后肯定会被职工们拉住请教各种中成药方面的技术问题,平时他倒是愿意指点,今天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想来想去,干脆到润世堂去住一宿。杨世祥是他的结义大哥,对他这个重振家业的义弟很是看重,去润世堂少不得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多少能享受点家庭气氛。 润世堂在县城里,现在执委会已经将临高县城撤出了“慎重前往地点”的名单,列入了蓝区范畴。对县衙接管之后,县城实质上已经完全被穿越集团控制,属于相当安全的地方。 刘三带了符悟本出了百仞城,在城门口登记了去向――这项制度是由政保总局提出的,每个人离开百仞城都要登记去向,以保证安全。在东门市的商店里买了些水果糖、彩球糖之类的糖果作为给自己“侄儿”的礼物,随后上了去往县城的牛车。 作为一个元老,刘三是有配车的,配车当然不是吉普之类的机动车,也不是数量稀少的红旗马车,而是俗称28大杠的农用自行车、山地车或者电动自行车。刘三属于经常要外出的人,不时还要带东西,就选了一辆农用自行车。 通往县城的道路已经完成了路面硬化,骑起自行车来毫不颠簸,很是舒服。从百仞城到县城不过五六公里路,二十分钟就够了。 公路沿线的正在大兴土木,这是第一个五年计划中的重点工程:文澜河综合整治工程。每天都有几千民工在沿线挖土筑坝。挖出来的泥土、运来的石块、木材、竹筋和各种其他建材堆得到处都是。 刘三经过的时候,这段河道的两边已经被堤坝堵了起来,露出了空荡荡满是石头的河床,有的标段已经清除了石头,正在深挖河床。计划是将文澜河的径流深度增加到15米,不仅增加河道的蓄水容量,还能通行较大的驳船。 成群的民工正在劳作,刘三想起了前几天卫生部召开过一个会议,是关于人群密集地区夏季防暑防疫工作得――特别是田独开发方面。时袅仁要求避瘟神和诸葛行军散的库存保证一定的储备量,以备急需之用。 “每天把现代医学挂在嘴巴上,到时候不还得求教中药!”刘三很不服气――卫生部里他属于另类,时博士和艾大夫这两个海龟干脆把他当做“巫医”一类的人物。刘三对中医的兴趣有限,对那套神叨叨的五行理论也持怀疑态度――他主修得是中药学,中医不过是附带而已。但是在卫生部里他却身不由己的当起了中医捍卫者的角色。 牢骚归牢骚,事情还是得做得,中成药效果愈好,他在卫生部的发言权就越大。好在现在的常用药几乎全是靠中成药在顶,他在卫生部的地位也日渐重要起来。 自行车到了县城西门外,学田庄外,手持标准矛的民兵正在庄门前站岗,盘查可疑分子,学田庄的门楼上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观察县城内和周边情况的瞭望员。 县城门口原本衣衫褴褛,獐头鼠目的民壮变成了精壮的小伙子,他们穿着簇新的公服,手持长矛,这些都是从陆军中抽调来的士兵――县城里有一个步兵连的驻军。 县城里的状态大有改观,为了保证进驻县城的人员健康,在接管县衙控制全县之后不久,民政委员会就对县城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清理整治工作,内容包括清理街道,登记户口,绘制全县详图……还整修了一部分公共设施――临高县城里第一次有了不积水的道路,县里的一些公用建筑也得到了修缮。 批着临高快班外衣的临高县派出所进行了几次大规模整肃活动,拘押了城内全部流民,全部送检疫营地净化准备安置。卫生部也进城来大规模的搞了几次卫生运动,清理了成吨的垃圾,喷洒了大量的消毒水。 没有做太多的基础建设,但是城内的气象已经一新。刘三经常出入县城,对比感受尤其强烈。 “这样的地方,经常来走动走动,住上几晚还差不多。”他对自己说。 杨世祥对他的突然到访有点吃惊――很快就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刘三很少在这样的时候来拜访。 “小弟要叨扰兄长几天了。”刘三苦笑道。 “哪里,”杨世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满口答应,“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当下将他迎了进去,安置在一座小院内――杨世祥的外书房。润世堂有专门的留客用的客院,安排他住外书房是视他为自家人一般。刘三不懂里面的道道,不过杨家到底也是有点底子的老人家,父亲又是从佛山迁徙来得,见过大世面,书房布置的整洁雅致,很是舒适。 当下拨了两个小伙计过来伺候,收拾屋子,又备洗澡水。洗完澡免不了要和义兄一家见个礼。一套繁文缛节完毕。杨世祥才命人在书房里摆开一桌酒席,两人一同吃酒议事。v 第三百八十节义兄 酒席很精致。杨世祥家是从广东富庶之地来得,享用上的见识比本地的士绅财主要高得多。最近手头大为宽裕,享受方面也水涨船高起来。一桌酒席上菜肴不多,做得却很精致,酒也是从大陆上特意买来得兰陵酒――这可是大明有钱人常喝的高级酒。 杨世祥让伺候的学徒烫好了酒之后就打发他出去了,书房里只留下他和刘三两个――他有些紧要的话要和刘三谈。 杨世祥自从和刘三结义合股之后,买卖越做越大,堪称日进斗金。正因为此,他对穿越集团内部动向愈发关注。澳洲人不仅是他的投资人,大客户和技术指导,实质上也是他的靠山。澳洲人的兴衰成败从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润世堂的前景。 刘三因为中成药制造和销售方面的事情经常到润世堂来,但是很少有机会能够坐下来随意的聊天打听消息。 杨世祥急于想了解“女仆”的详情。这件事情并不象穿越众想象得那么保密的密不透风,实际没有几天就有传闻出来,说澳洲人为了女人的事情自己内部闹了起来。甚至有人言之确确的说,之所以闹起了是因为里面的头目每个都讨了几十个老婆,下面的人没有。还有人说澳洲人不缺女人而是因为大家争抢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争风吃醋才闹将起来。 杨世祥对这个消息很是惊讶,因为他没想到澳洲人会没有女人!博铺港每隔十天半月就会运来一二船难民,里面不乏女子,澳洲人充其量不过千人,每人一个总能分得到的。 自己的结义兄弟刘三是有老婆的,当初他还专门送了一份礼给乌云花,很为澳洲女人的健壮和气势所震摄。他有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位义弟大约是有点惧内。 酒过三巡,杨世祥终于隐晦的问起这件事情来。 刘三一怔,这事情居然都传到县城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轻轻点点头: “确有其事。” “结果如何?”杨世祥赶紧问道。 “皆大欢喜。”刘三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有皆大欢喜的模样,让杨世祥摸不着头脑。 “看兄弟的样子,并无欢喜啊。” 刘三几杯酒下肚,不由得把对女友的牢骚说了出来。这样的牢骚只要是个男人都能体会。 “原来是不许纳妾。”杨世祥看着有点颓唐的义弟,心想这是在不算个事。便道,“这有何难?既然不许娶回家去,在外面再置办一处家业就是了。” 刘三一怔,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建议来。迟疑了下才摇摇头: “不行的,眼下还不许在百仞城外置办住宅,再说――” 再说这种胆大妄为之事要是给老婆知道了,还不立刻打上门来闹得满城风雨。想到这里他觉得完全不可行。 这里当然没有妇联之类机构出来给乌云花撑腰,穿越众中的女人不但人少彼此之间也谈不上有多团结和谐,真闹起来除了个杜雯之外大约不会有谁来帮助乌云花。刘三发现,在两性关系上,其实他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真要这样,这些年来的两人的感情就会彻底毁灭,刘三对此很是不忍。 “算了,还是让小弟徐徐图之吧。”他没精打采的说。 杨世祥原本已经有了主意:若是刘三真有这个想法,他老婆娘家在漳州有门亲戚最近渡海来投奔他。家中有几个到了适龄的女孩子,说一个过来给刘三做妾不难。 刘三既不愿意,杨世祥也不多提了。他急于想知道:澳洲人在这次骚动中个有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影响? 要知道外面的谣言很多,有说澳洲人之间打起来了,百仞城里尸横遍野;有说澳洲人的头目摆了鸿门宴,把闹事的人骗来之后掷杯为号,两厢里放火枪,一下杀死了几百人;也有人几个主要头目已经全部被杀,现在掌权的是另外一批人…… 有一个传闻特别接近事实:管着东门市的东门大官人造头目的反,带着手下的人企图冲进百仞城去,在城门口双方互放枪炮,东门大官人寡不敌众全部被打死了。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说百仞城里的枪声响了一晚上…… 土著对独孤求婚这个人不太熟悉,张冠李戴到了东门吹雨头上,而东门吹雨调走之后从东门市上消失给这个谣言添上了可信的色彩。 刘三听闻外面谣言如此的厉害,不觉皱眉――政保总局是干什么吃得,这种谣言不是严重影响穿越集团的伟光正形象么! 他不得不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向杨世祥说明:这些全部是谣言。至于游-行之类,这种事情算不了什么,穿越集团的力量不但没有受到损害,经历这次风波之后还会更加强大。 为此他不得不解释了下选举制度和穿越集团的基本政治制度,免得义兄无法理解。 好一番解说之后,才让杨世祥安下心来――他对政治制度不感兴趣,不过从刘三的话语中知道这只是场“文斗”,没有大打出手伤及元气。不由得松了口气,笑着说: “那是我多虑了。没有伤到元气就好。” 刘三又向他提起了开发新的药品的计划。他打算下一步开发制造十滴水和藿香正气水这两种夏季药物,另外尝试制造风油精。都是开发榆林急需的药品。 杨世祥对刘三提出试制的每种新药都信服的五体投地。现在中成药的生意好到他已经不得不考虑把制药工场从城里搬迁到百仞城外“民营企业园”去了。润世堂的工场已经忙不过来了。 “这当然好了。”刘三想原本就有这个打算,过去只是为了图方便才把厂继续设在润世堂里的,现在既然你要自己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如今手中有了几个钱,哥哥想盖象你们澳洲那样的大作坊!好好的干一番大事业。”杨世祥对澳洲人的工厂印象极其深刻。几杯酒下肚,他有点兴奋起来了,最近他的心情很是愉快:堂兄杨世意现今态度大为转变,不仅经常写来信件,馈赠礼物,言辞上也客气许多――连对他派去驻在佛山照料生意的老管事刘本善也非常客气。而且还屡次向表示进货不必再用现钱,放账额度更可以加大。常年被亲戚看不起的杨世祥算是扬眉吐气。 和澳洲人合作能干大事业这种印象已经在他的大脑里深深的留了下来。现在既然听得澳洲人元气未伤,在临高还有得待下去,还能和这义弟干一番大业。 “愚兄想在厂里装你们的那种,嗯,机器,”杨世祥说,“上次愚兄去磨坊,看你们的水磨,真是又快又好。大家都说你们澳洲人最为机巧,大约做药也有机器吧?” “机器的确是有得。”刘…头,他早就想开办一家使用机械辅助加工的制药厂,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手工操作,现在润世堂用了二十多个药工,还有十几个散工和学徒。如果使用机械辅助生产就能减少三分之二的人员。节约下来的人工就能用来扩大再生产。 老药工长期接触药材,熟知药性药理,这种人才让一直做这样简单的手工劳动显然是浪费。 “不知道要哪些机器?”杨世润对机器生产极有兴趣,但是加工药材需要什么样的机械他心里完全没有概念。 “机器有许多,种类也是各式各样的。”刘三想这得自己出面打申请。制造药品的设备应该会得到制造的优先权。不过润世堂算是合资企业,不知道价格上会怎么核定?只好先打个伏笔: “价钱上可能不便宜。” “贵不要紧,只要好用――银子赚了白放着又不会生出小银子来!”杨世祥手里有钱,说起话来不免露出纨绔的味道来了。 “大哥有这样的意思,我回去就办。”刘三很兴奋,这可是典型啊,土著资本家和穿越集团合作的典范。执委会那帮人肯定会好好的给点政策以备将来宣传之用,说不定还会树个“典型”出来。 成了正面典型,那真是样样事情都好办了。 其实润世堂的能不能成为“典型”,本质上和刘三没多大关系――刘三这个股东是挂名的,真正的股东是穿越集团本身。但是他还是很希望润世堂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强。成为新世界里的医药巨头。 刘三和杨世祥的结义开始不过是出于加强合作的目的。然而大半年来和杨世祥之间切磋药理,交流医术,还一起出门采购药材,经营业务,两人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且义兄全家对自己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犹如真正的家人一般。这让刘三感到温暖。对这位义兄的利益他自然是要关注的了。 “这就有劳贤弟了。”杨世祥兴奋的说,“我这就关照刘管事,从佛山再找些工人来――” 刘本善现在是润世堂驻佛山的管事,总揽一应润世堂在广东的事务。v 第三百八十一节 春梦(一) “人暂时不要招了,机器用得人少,一般的散工招多了不好安排。”刘三说,“药铺里的伙计、药工有本事的不妨再招几个――医局能用。” 刘三关照他最近不要再招人了,等工厂落成之后再按照需求扩充人员不迟。 其实是邬德和他打过招呼,要他把好中药厂的人员关――现在润世堂里的工人有穿越集团招募来得,也有润世堂自己从广东招来得。成分复杂,也不容易管理。邬德希望刘三尽快把人事权收回来,以后制药厂的工人准备从检疫营的难民中统一调配。 “贤弟说得是,”杨世祥没想到其中还有弯弯绕,他对如何组织机器生产一窍不通,对刘三说的一切都是言听计从了,“以后这厂子的事情,就要全部拜托兄弟了。” 刘三满口应承,便谈起润世堂开设分号的事情了。李梅出任商业部副部长兼任合作社主任之后立刻对中成药这个获利丰厚的拳头产品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专门和卫生部开了几次协调会,就扩大药品销售的问题进行协商。而对外情报局也希望增加新的驻外据点。 药店不比奢侈品,那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开在哪里都不会惹人注意。润世堂就成为一个合适的对象了。 杨世祥不知道其中原委,但他也是极有野心的人。暗自盘算了一番,却连连摇头:“分号还是暂时不开为好。” 他接着解释原委:“开分号就要涉及到用人,我这里有本事又信得过的,只有一个刘本善,其他人都没当掌柜的本事。再说,润世堂这块牌子在广东一点名气也没有,药店讲究是老字号,越老病家医家越信。” “我倒是有个想法,”刘三说,“润世堂能重整旗鼓靠得是什么?” “当然是贤弟你的两张方子。” “没错,这就是叫一招鲜吃遍天下。若是卖生药饮片,自然是字号老得好,但是我们只要有几种特效的丸散药剂,不愁买卖不上门,饮片不卖也罢。” 杨世祥一怔,不卖饮片还能叫药铺么?他到底是商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不卖饮片只卖成药的话,成药直接从临高做好了运去,店里无需储备大量生药,也用不着雇佣许多药工炮制药物,更用不着很大的房屋作为储存和加工之用。只要一所柜房,再雇佣几个伙计当柜卖药就好,掌柜只要老成可靠就能用。能缺省一大笔的成本。 这个主意很妙,杨世祥想了想,又摇头:“可惜没这许多成药可卖。” “有了药厂还怕没有药?”刘三胸有成竹,其实刘三和李梅打得注意是类似屈臣氏的连锁药店。 两人商量了一番这个药店该如何开,成药的方子来源等等。计较稍定,杨世祥便打听起澳洲人什么时候准备“分女人”。 “不瞒兄弟说,大哥这里颇有几张滋阴壮阳的秘方,”杨世祥说,“王师爷用了都说好!”说着他站起身来打开身后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些坛坛罐罐来。 “这是药酒,这是滋补膏,”杨世祥指点桌子上的几个罐子,“都是按照家传的方子炮制的。”他指着其中的一个罐子,“王师爷吃得就是这种,很是见效。” “他是中年活鳏,纳了妾当然要用这个。”刘三笑道,“这个买卖能有多少,不做也罢。”这五百号人现在的问题是没地方发泄,而不是发泄过头需要滋补。再说穿越众几乎全是青壮,吃这个恐怕只会上火。 “这些滋补药剂大哥愿意全部报效。”杨世祥说。 刘三一怔。这份礼物可不轻。虽然滋补膏里噱头不少,真材实料的名贵药材也是要用得。而且滋补膏不是吃一份就完事了,至少也得吃上一二帖的,算来也是很大的开销。 “使不得。”刘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是药三分毒,穿越众里还有许多中药黑,万一有点什么不良反应,就会成为攻击的把柄,影响到他和润世堂之间的合作关系。 但这话不能直接说,他想了想说:“大哥的心意小弟领了,但是我们那里多半是青壮,吃这个未免早了些。” “贤弟不必担心,”杨世祥说,“其中绝无虎狼之药,不过是温补而已。” “使不得,使不得,”刘三回绝的很是坚决,见义兄的态度很是恳切,只好提醒他一句,“大哥,滋补膏也是药,既然是药就不是一般的吃食……” 杨世祥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他内中的意思,心道兄弟果然想得周到!当下点点头。 “若是有人需要,小弟自然让他来买。”刘三说,“如此妥当些。” “还是兄弟想得周到。” 这顿晚饭吃到深夜,两人又议了许多要办的事情。末了,刘三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满面通红。杨世祥要丫鬟送来酸笋韭芽汤,汤里又下了二十只鸭肉馄饨,即醒酒又饱肚,刘三吃得浑身酣畅。觉得在这结义兄长家过得日子比在宿舍好太多了。 杨世祥见他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叫了丫鬟扶他到里间安歇下。刘三还有几分清醒,先将自己的手枪套取下来放在里床,才躺下来任丫鬟替他宽衣。不觉立刻酣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半夜,猛然觉得心口闷热难忍,身上大汗淋漓,连衬衫领子都湿了。口舌干燥异常 刘三伸舌舔了下干涩的双唇,睁开双眼,咽下一口唾液,更是觉得口干的紧,屋子里很亮,月光从纸窗户里投射进来,给屋子里带来一种朦朦胧胧的光晕。一时间他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愣了片刻方才想起这是在杨世祥的外书房院中。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枪:枪弹俱在才放下心来――以后不如把手枪留在宿舍里,县城里有步兵连有警察还有特派员,和绿区也没甚两样,带着枪走来走去真是白白给自己找麻烦。 渴的难忍,便自己起身准备倒杯水来喝。窗前桌子上放着茶具。借着月光下床走进桌边。窗户外面的月光极亮,就是在窗下看书勉强也使得。 然而虽有茶具,却没有茶水。茶壶茶盏全是空得,触手冰凉。刘三有些失望的坐回到床沿上。忽然想起大明是没有热水瓶这样玩意,要喝茶得现烧水现泡,考究的人家也不过是有茶房里时刻滚着水备用而已。 只是酒醉之后口渴难耐,急需要喝水,刘三也不知道这院子中还有没有其他人,一时正没奈何。忽听门帘一响,室内烛光摇曳――有个女子举着烛台走了进来。 “老爷怎么不叫奴婢倒茶?” 开口出来是广东白话,这是刘三能听得懂的方言,知道大约是个丫鬟之类的人物,当下说:“不妨事。” “您不叫奴婢,奴婢不就没用了?”女人的声音很清脆,说着把烛台放在桌上。刘三不觉定睛看去,只见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年龄,穿着青布裙袄,外罩背心,梳着双丫鬟。生得眉清目秀,又透着成shu女人的风韵来。 刘三暗暗奇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还梳着少女的发型,看她的一举一动中透出的妩媚也非青涩处子说能有得。 而且此人他不认识:杨世祥家中的仆婢不多,他差不多全见过,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女人。 他警觉道:“姑娘是哪里来得?” “奴婢是新近投到这府里来得,”女子落落大方,“婢子叫萱春,是从漳州来得。” “你是福建人,怎么说一口广东白话?” “奴婢是广东人,早先的主家是漳州的。”她边说话边从外屋提进个小铜吊来,取了茶壶茶盏在那里沏茶。 “不用沏茶,我不过是口渴,有口温水喝就好了。” 萱春却不答话,忙活了一阵端了茶盏过来:“三老爷喝茶吧。” “三老爷?”刘三奇怪,忽然想到这是在称呼自己。自己是杨世祥的结义兄弟,就是他老婆也得叫自己一声“叔叔”,这丫鬟当然得叫他老爷了。 茶盏外面是温热的,即不冰也不烫,喝到口中那个只觉得茶香清润入口甘甜,刘三抬手拭拭嘴角的茶水,萱春递上块手帕,让他擦嘴。刘三心内暗道:“难怪驻外站的人个个乐不思蜀,这样的享用可比住集体宿舍吃公共食堂好多了。” 萱春收拾了茶具吊子又摸了摸他的被褥。刘三酒后即睡,被褥上又是汗水又是酒渍。她返身离开,一会又抱了被褥进来,替他将床上的被褥收起,重新铺设。 “这是新洗晒过得,极干净的被褥。”萱春说。 “不用,不用。”刘三有点尴尬,这也太铺张了,书房里的被褥原本就是干净的,自己没有酒吐,上面不过是有些酒渍,又出了一身大汗而已。 萱春双膝跪在床沿上替他铺床,褥子上加被单,还要掖好,很是费事。萱春撅着个浑圆饱满的屁股,移到东,挪到西,刘三的双眼也不觉得跟着移动起来。v 第三百八十二节 春梦(二) 萱春谈不上好看,但是身材丰满,凹凸有致。这是比较对现代人胃口的。刘三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不觉得搭话道: “你的主家怎么会到这里?”海南岛在本时空的人看来是典型的穷乡僻壤,瘴疠之地,一般人若非过不下去或者获罪发遣是不会到这里来得。 “主家过不下去了,不得不到此投亲。”萱春说话很是干脆利落,“我家老爷原是个举人,不合为了件古董被对头害死了,一下子家破人亡,漳州站不住脚。我们太太和这里的太太是表姐妹,只好来投亲了。” “原来如此。”刘…点头。心想这家进了生人,不知道政保总局有没有暗中审查他们的来路?润世堂现在可是重点合作对象,“路上还好走吗?” “出门在外总没有家里方便。”萱春似乎不愿多说路上的事情。铺好床说了声“好了”,从床上跳了下来说:“三老爷请稍待。”一会又端来了放满了热水的铜盆。 “奴婢替三老爷抹身子,换身衣服。” “不必了不必了,”刘三下意识的拒绝。 “三老爷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容易受风寒。”萱春的话股干脆利落,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决断,“奴婢帮你擦一擦,换身干得,睡着也舒服。” 被她这么一说,潮呼呼的领子还有汗衫贴在身上的确不好受。不过自己没打算在这里久住,没带替换的衣服。 “老爷早就给您预备下了。”萱春说着拿过了一叠棉绸的贴身裤褂,“这是姑太太亲手给三老爷做得。” 刘三不觉为这样的温情所感动,义兄一家待自己真是不薄!虽然其中不乏有笼络的成分在内,但是这份关心体贴是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 萱春正要替他解纽扣,刘三不让她动手了:“我自己来。” “让奴婢伺候您就是,换衣服要快才不会着凉。”说着不由分说将他的衬衫纽扣逐一解开――看得出她对这衣服很是好奇,特别是上面的白色半透明的塑料纽扣。 “三太太一定很贤惠吧。”萱春把衬衣放到一边,绞了毛巾过来,边替他擦边问。 毛巾是新得,加上微微发烫的热水,擦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何以见得?”刘三奇怪的问。 “这衣服裁剪的真是规整,针脚又密又整齐,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针线活计。” 刘三笑了起来――乌云花连个扣子都不会钉,更别说做衣服了。 “这是厂子里做出来的,机器缝得!” “没听说过,做衣服还有用机器的?”萱春显然对机器还是有点概念的。 “当然是有得。” 萱春替他前胸后背都一一抹到,连腋窝都擦了,简直是拿他当病人用。闹得刘三好不尴尬。萱春手脚很麻利,抹身,绞毛巾一气呵成,随后马上抖开一件贴身小褂替他穿上。 褂子很合身,又薄又软又滑的织物贴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萱春又端来了新木盆,帮他洗脚。刘三也不再推三阻四,尽情享用服侍。萱春的手指很有力,不时还在脚上按摩穴位,经络。 “你还会按摩?” “奴婢过去服侍老爷的时候学过些导引按摩。”萱春说,“三老爷觉得舒服么?” “很好。”刘三满意的吁了口气――让人伺候,尤其是让个还算顺眼的女人伺候真是不错。 “裤子请三老爷自己到床上去换吧。”萱春抿嘴一笑。 刘三换过衣服,浑身舒坦,坐在床上看萱春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并脸盆等物收拾起来拿了出去,她身材丰韵,动作又灵巧看着很是惬意。 过了片刻萱春又进来,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招呼?若是要夜宵,外面五更鸡上暖着粥,随时可以用。 刘三经过这番折腾,睡意全无。眼见萱春收拾了并不去睡,只在一边候着,问:“你怎么不去睡?” “奴婢给三老爷上夜,怎么能自己去睡?没这个规矩。”萱春说,“老爷要是没别得吩咐,奴婢就去外屋躺一会。” “你若是不困,先陪我说会话。”刘三已然对这丫鬟有了意思。 萱春犹豫了一下,她被派来服侍刘三,姑老爷的意思不言自明:满足这位三老爷的一切需求。虽然杨世祥严格说起来并非她的主人,但是现在自家的太太小姐也是寄人篱下的食客,更遑论自己这样的丫鬟了! 再说自己虽然还是梳着丫鬟,其实早非黄花之女,不过是因为和老爷的关系一直没能过明路才保持着少女的装束。为这“澳洲老爷”侍寝伴宿也算不了什么――总不过自己命苦罢了。想到这里眼睛不由微微发酸,拨亮了烛火,又倒了热茶过来。自己委委屈屈的在床沿上坐下。 刘三见萱春双眼微微发红,似有委屈,心想她莫非是被强迫来伺候自己的?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好没话找话: “姑娘多大了?” “奴婢二十五了。”萱春其实是二十八了,隐瞒了三岁。 “倒看不出!”这是常用的恭维女人的话,古今通用。 萱春果然露出些笑意来:“老爷不要拿我们下人寻开心了。” “真得看不出。”刘三想古人总觉得过了二十的女人都是老太婆,非得十四五的小姑娘才好,难道全是萝莉控?削瘦肩膀,平胸脯的小姑娘,他看都不要看。哪里有眼前这女子风姿绰约。犹如熟透的水蜜桃。 然而要勾搭却无话可说。刘三对本时空的女子喜欢什么,想什么一无所知。泡妞技法一概无效,只好找些话题来问: “在临高过的还习惯么?” “还好!”萱春略有笑意,“姑老爷姑太太人很好,对我们很照应。”她接着又说,“太太原本觉得临高是个荒蛮之地,瘴疠又重,怕待不下去,没想到这里这么好!” “呵呵,”刘三有点得意,这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在内,“总比不了漳州吧。” “不一样!一上岸太太就说;这里是一副太平景象。日子过着都觉得安心。” “你家里有几口人?” “太太、三位小姐和小公子。还有个姨太太,路上发痧死了,”萱春大约想到一路上的艰辛,眼圈又红了,“上路的时候有老总管和即个家仆丫鬟的,路上走得走,死得死,到临高只剩下三四个人了。这家算是彻底散了。” “我是问你自己家里。” “我?”萱春一怔,“家里有爹娘还有姐姐哥哥和妹妹。不过有十年没回家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主家既然散,你为什么不回去?难道你们太太还不肯放人?” “她是愿意放得,凡是愿意回去的都放了。奴婢是不想回去。” “回家总是好得。”刘三说。 “回去做什么?”萱春苦笑道,“难道还去嫁人?” 她既非处子之身,有过了适婚之龄,主家遭到变故,也出不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除了穷得讨不起老婆的人之外还有谁会要她?这样的人她当然是不肯嫁得。 “为什么不嫁?难道没有人娶。” 萱春面又愠色――这是故意埋汰人还是怎么的?许久才道:“人老珠黄不值钱,人家瞧不上。” “哪里人老珠黄了?我看是风华正茂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萱春果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老爷又拿我们下人取笑。” “一点不开玩笑。”刘三说,“我老婆和你一般大,还一天到晚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 萱春一笑,她原本就失了困,这位三老爷愿意说话也好解闷,但是老爷的夫人如何她不便评论,只好说: “三老爷的太太大约很外场。”萱春问。她到临高不久,知道澳洲人中的女人地位颇高,有当官的有经商的,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岂止外场,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刘三说,“不过能遇到你,也是托她的福。” 萱春不解其意也不便相问。不过刘三说话耐听,也没有动手动脚的出格行为,她心中大有好感,不似刚才那般勉强了:“老爷是澳洲人吧?” “是的。” “大家都说澳洲是个民丰国富的好地方――为什么要到临高这么个荒蛮的地方来?还就一直住下去了。”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刘三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底为何而来?他自己也有点模糊了。似乎就是为了有个全新的开始吧。 萱春却以为另有难言之隐,大约也是“不得已”才来到临高的。倒有了同病相怜的心境。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就在这默然相对之中,只听“扑”地一声,抬眼看时,蜡烛上的一个灯花爆了。远远得出来了汽笛的鸣放声,一长一短,一共十二此。 “时候不早了!”萱春柔声问道:“老爷恐怕累了?” “你也累了吧!”刘三乘机握住了她的手,萱春的手皮肤有些粗糙不细腻,但是很柔软。 握女人的手在现代不算什么,在本时空就有调戏的意思了。萱春面皮涨得通红,又不敢劈手躲开。 “你的手很软。” “丫鬟的手,能好到哪里去?”萱春小声说,“老爷放手――” 刘三却不放手,又捏一捏她的手臂,隔着小夹袄,臂上的肌肉很结实,捏着很是受用。 萱春大窘,只是低头不语――她对这“三老爷”已经有了几分好感。 “你的手很冷。”刘三忽然说。现在已经是交三更时分。夜深露凉,萱春穿得单薄,被他一说更觉得手脚发冷。 刘三乘机将她一拥,便已美人满怀,萱春稍一挣扎,脖颈上已被他深深一吻,顿时全身都软了下来。 “老爷――”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蜡烛火顿时灭了。 第二天一早,刘三醒来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室阳光,赶紧摸了摸枪――还在,再看手表,已经是将近十点。萱春早已不在身边,只在枕边落下了几缕长长的发丝。刘三不觉得有些惘然,同时也觉得对女友有些歉疚。正在玩味间,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萱春端了洗脸水进来,服侍他盥洗。 “三老爷的昨晚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晾着,到晚上大约就干了。”萱春说,“三老爷预备着在这里住几晚?奴婢好和厨房去说了预备。” “今日就要回去。”刘三说。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么平白无故的躲在土著家里,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萱春并无任何留恋的表示,也没有私情蜜意。难道这是古代的“一夜”?刘三有点失望。正在这时,杨世祥进来了,萱春赶紧退了出去。 杨世祥挂着愉悦的笑容,意味深长的拱了拱手:“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刘三面色一红,愈发肯定这是义兄的安排了: “睡得极好,做了一场梦!” 杨世祥兴致很高,觉得又把彼此之间的感情加深了一步,当下说:“萱春可还合贤弟的意?” 刘…头。萱春在床上婉转承应,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令他大男人感充分的满足了一回。 “要不是弟妹不许贤弟纳妾,愚兄本当是要配送副嫁妆亲自她送到府上的,”杨世祥说,“如今就不给贤弟找这个麻烦了。” 刘三原本就为这段露水姻缘发虚,听到他提起乌云花,更加不安了。 “贤弟不必挂念,大哥我会好好待她。贤弟以后来还叫她伺候。”杨世祥说。 刘三无法拒绝,杨世祥算是为他考虑到十二万分了。只好说:“多谢大哥费心!” “哪里,自家兄弟,何用客气。” 从润世堂告辞出来,刘三觉得心里很没底――他对杨世祥的好意甚是感激,也怕就此背上了包袱。在润世堂里固然安全,但是往来多了自然是要露出风声去得。到时候乌云花知道了怎么办?他为这事情感到极大的苦恼。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刘三这样宽慰自己,他想起下午在卫生部还有个关于中药厂的会议,赶紧往办公室而去了。v 第一节安游乐市的最后一夜 天快要亮了,夜幕依然浓重。沿街店铺和住家的油灯和火把的光线幽幽的投射在沙砾路上。酒店、小饭铺和ji馆里还有灯火,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错过了风信在这里歇冬等待季风的海船上的商人、管事和水手们困在这个偏僻的“天涯海角”之地,成天无事可做,唯有把精力和时间花在酒和女人身上。 胡逊穿着一件罗袍,披着斗篷,不顾凌晨的寒意,昂然走在安游乐市惟一的一条大街的中央,后面跟着一个奇怪的队伍。一个清俊的僮仆托着只套着锦缎面棉套的茶壶,旁边是穿长衫留胡子的师爷模样的人,再后面,有个家丁杠着一张交椅。另一个拿着一根毛竹片――这是刑具。然后就是一队手持棍棒刀枪的丁壮了。 胡逊正在履行他作为本地的保正的职责――巡夜。盘诘任何可疑的人员。安游乐市虽然不大,治安问题却是很突出的。这里经常聚集着大群海上讨生活的人,脱离了海上劳累无聊的生活,在陆地上一放松,偷盗、争吵、斗殴乃至白刃相交都是常见的事情。在最高潮的时候,每天都要在斗殴中死好几个人。 死人的事情,胡逊是不上报到县里的――纯属自找麻烦,县里也解决不了。这地方出了城就是荒山野岭,离城几十里就是黎人的地盘了,上哪里去追缉凶手。 但是作为地面上的头面人物,起码的秩序还得保证。胡逊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带人在街上巡视,看到有喝醉吵闹的或者带着刀棍的,一律先扣押起来再说。顺便也得些花销――船主要放人少不得要花钱具保。若是无人具保的穷光蛋也没关系,等下一波海船到了之后再把人卖了就是――船上死人极多,一次航行死掉三分之一的人不算什么,管事很乐意多预备些人的。 今天的安游乐市很安静,但是安静不代表太平。作为下南洋前的最后的一个驻泊地,安游乐市在某些人眼中也有很有油水的。胡逊平日里防盗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清查可疑人员――海盗很可能会派出探子进来,找机会“开门”。 特别是天快亮的时候,天色即黑,守夜的人又困倦,最容易被偷袭所乘。所以每到这会,胡逊总是要亲自出来巡夜。 从街尾走到街头,他登上了面朝海湾的西门门楼,几个寨丁睡眼惺忪的站着,守望着大东海的海面,几盏气死风灯在海风中摇曳。胡逊扶着木寨墙向外眺望,寨墙下的码头上的灯光亮着,各条船只上的风灯也亮着,船只随着海水起伏着,侧耳听去只有海水的撞击礁石和船只的浪涛声。 海湾的对面能看到几点灯火,那是去年来这里的临高海商筑得寨子。虽然双方买卖物品互相交往,彼此笑脸相迎,一直相处的不错,但是暗地里他非常戒备,生怕对方别有企图。 然而这许多日子以来,寨子里的人始终也没超过三十个。每天早出晚归,不是种菜养鸡打渔自给,就是去采椰子,伐木。他们的活动给安游乐市带来了活力,安游乐市里的贫苦寨民很多都受雇于他们去伐木采椰子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按日取酬。而对面寨子不时也到安游乐市来采购物品雇佣匠人。 不过胡逊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初那位王掌柜说他们是专跑南洋贸易的商人是假话。几乎每周都有船只停泊到“临高寨”的前的栈桥上,运走椰子、原木和其他本地的土产,运来一些尺寸一致的箱子。 胡逊没下过南洋,过路的客商可是见过无数,南洋的情形也知道点。那地方原木和椰子更不值钱,显然装了不是运到南洋去得。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伙人干得是违禁的买卖,至于到底是什么,他并不关心――大家相安无事就好,管人家闲事做什么? “有什么异状?”胡逊问门楼上的头目。 “没有异状,平安无事。” 夜里的海风有些凛冽,胡逊不由得掖了掖斗篷。月亮已经快要下去了,海面上海火时隐时现,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状。 “叫大家小心,别又打瞌睡了!”胡逊说着从门楼上下来,自会去抱小老婆睡觉去了。 离开这里不到十海里的地方,“榆特04”特务挺的艇长阮小五通过望远镜观看那一长列在他后面破浪前进的船只。足足有五十艘之多。 在他前面,是快速单桅帆船,轻快的船身在风浪的作用下倾斜的几乎要贴近水面,有几次阮小五甚至以为这船要倾覆了,但是每到关键时刻,船头总会即使的转动。让看得人时刻捏着一把汗。 驾驶这种单桅帆船的全是士官生和水手中最胆大也是技术最熟练的人,他们操纵这种速度快又灵活的小船走在船队的前面和两翼。时刻探查异常情况。在单桅快帆船后面是一长列各种杂型船只组成的特务艇编队,船上除了武器和水手,舱室里塞满了各种补给品。 然后就是蔚为壮观的五桅大帆船三亚一号了,它的五根大桅张满了巨帆,在船队中特别的显眼,它和周围不那么壮观的其他帆船一起,运载着数以千计的劳工、士兵、建筑材料、工具、车辆和粮食。 但它还不是核心,真正的核心在后面:那些在一般土著中神秘异常,不用帆不用桨的船。迅鲸号自推驳船、大鲸号平甲板驳船、67式登陆艇和2艘8154渔轮。迅鲸号广阔的甲板上堆满了用油布严密包裹着的奇形怪状的大型物件。而登陆总指挥部就设在其中1艘渔轮上。 在所有这些船的右舷,是另外一支编队,以镇海和伏波两舰为首,6艘三桅风帆炮舰成纵队航行,炮门关得紧紧的。 阮小五对自己在如此壮观的船队中航行而感到自豪――不错,论及船只的数量比澳洲首长船多的海主多得是,但是他们的船算得了什么呢?破烂肮脏的甲板、拼凑起来的船帆、粗糙的大炮少得可怜,而且是用绳子捆在船上的,一开火大炮甚至会跳起来来个空中翻滚!火药乱七八糟的堆在甲板下面,充作炮弹的废铜烂铁装在筐子里,里面甚至还有石子和碎掉的瓷片!海军士官生们参观的投诚来的海盗船上就是这么一副模样,每个士官生都露出了藐视的笑容――一伙土包子。 在旗舰上,未来三亚特区的主要领导挤在用原来的冷冻舱改装成的指挥室内,8154的排水量不大,船身在风浪中显得很是颠簸。卓天敏晕船晕得厉害,干脆躺在长椅上开会 这几个人挤在一张小桌子旁,再过二小时天就亮了,登陆行动也就正式展开了。 虽然这不是敌前登陆,岸上也没有大炮、雷场和机关枪,但是协调一支如此规模的队伍登上陌生的海岸依然是件艰巨的任务。船队满载着各种物资、设备和人员,光他们平平安安的送上陆地就是件复杂精细的工作。 为了准备这次关系重大必须全力以赴的登陆,细致的计划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由总参谋部和企划院的组成的联合小组在王洛宾的直接领导下,为登陆计划制定了详细的步骤。 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无比复杂――这种登陆在军事上有很多先例,但是穿越集团是在17世纪,在极其有限的现代支援能力下进行登陆。甚至与d日相比更为复杂。d日他们不过500人,现在他们要让3000人登陆! 他们有一大堆的疑问需要解决。应该在何处登陆?何时为宜?第一批登陆应该有多少人?劳工多少,士兵多少?运载这些人员需要多少交通工具?干粮需要准备多少天的份额才能支持到流动厨房能够充分的供应热食?多少人通过小艇登陆,多少人通过栈桥,怎么来组织他们分批上岸?从船上下到栈桥或者小艇上需要绳网梯,需要多少小艇?这些小艇该怎么运输? 这些仅仅是制定计划的人必须回答的大量问题中的一小部分。问题还有许许多多。最后他们的方案在定稿的时候已经成为一部厚厚的大书,巨人计划的每个细节都做了详尽的规定,对可能遇到的问题也制定了相应的预案。 “制定计划的时候先不要想打胜了怎么办,先想失败了怎么收拾残局。”王洛宾在小组会议上这样要求。 “有谁能打败我们?”参与制定的计划的人感到匪夷所思,“难道是安游乐市的寨丁?” “要考虑到各种可能的情况,”王洛宾说,“比如船队遭遇大风,沉了一半的船;或者我们正在登陆,郑芝龙的船队来袭击……都要考虑进去怎么应对。” “真丧气,没开始就想这个……” “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最坏的可能性考虑在内,”东门吹雨表示支持王工的看法,“怎么应对突发况是我们制定的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大家想得越周全越好。”v 第二节 在船上 现在,这份计划已经贯彻到所有指挥官的脑子中,每个人都被训练成本能的按照计划去做。保证绝对不会走样。 不过,比起敌前登陆来,他们有充分的优势,那就是榆林堡的接应。榆林堡的规模太小,不足以作出充分的保障性接应,但是在情报上能够提供足够的支持。从建立榆林堡那天起,常驻榆林堡的王涛就按照指示,不断的将当地的水文潮汐和气候状况用电报和书面的方式发回临高。 测绘队在20世纪的地图基础上重新勘探绘制出了更精确的地图来,远程勘探队勘探了周边的水源和自然资源状况。不久前一个气象预报小组也带着设备来到榆林堡,设法进行当地的短期天气预报。 在情报方面,他们的准备是够充分的,除了从榆林堡搜集,还专门从大图书馆的资料库里找出了所有关于榆林-三亚地区的水文、地理、资源和民情资料。这些资料被分类整理送到企划院的巨人计划行动办公室来。 现在他们比本时空的任何土著对榆林地区的了解都多,在规划图上,哪里建设宿营地,哪里停泊船只,哪里修建第二条栈桥……已经全部做好了具体的规划。 现在,三亚地区军事委员会的四个人――暂缺田独矿务局局长,正在等候天明的曙光,按照计算,天亮前后他们将正好抵达榆林港地区。 一名通信兵敲门进来,送来了榆林堡的电报。 电报里是最新天气预报:今日榆林地区,晴,东北风3~4级,海面阵风5级,浪高15米。席亚洲看了一眼说:“这是谁做得预报?他从哪里得来的基本信息?大明的气象卫星吗?” 王洛宾说:“这是榆林堡气象小组的发来得。可靠性很高。”他是这么说,但是到底是不是可靠心中无底。这里比临高的条件更差,临高好歹有丰城轮上的气象雷达可用,这儿大概就是靠着自己念小学的时候见过的“简易气象站”在搞预报。 “不管高不高,天亮我们就行动,船到门口了不能不进去。”李海平说。 “再不上岸,就算上岸了这三千人也没法用了。”卓天敏发出呻吟声,他晕船折磨得很痛苦,“今天能上岸的话还能休整一下。” 再不尽快实施登陆,船上的人的士气和体力就要耗光了。这是企划院和总参没有预料到的问题。他们把输送人员看做电脑游戏一般:人员只是一个数字。没有一个人估计到帆船时代长距离航渡的严酷性。 起航三天之后,在三亚一号上,在所有的人员运输船上,挤挤挨挨的吊床上躺满了因为晕船而呻吟的人。 不管做多少天的适应性训练,依然有许多人在长达6天的航渡中晕船,呕吐物的气味和海水的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船只在航行的时候,海水从舱盖口的栅栏孔里冲进来,舱室里始终是湿漉漉的,每个人的衣服都不干。因为人太多,上甲板透气要轮着进行。每人只有十分钟,从这点来说还不如小一点的船。 伙食是草地系列干粮:人太多,厨房无法同时为这么多人提供热食,士兵和劳工只能啃坚硬的草地系列海军专用饼干:用水、盐和面粉烤制出来的耐储食品,味道古怪――这个味道只有那些还能吃下东西的人才能体会,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 少数人不在乎风浪:胡五妹和几个人正打叶子牌。他已经被证实任命为安游乐市的市长了。他手下有一支三百户的移民队伍。 派遣他带领移民到榆林去建立一个新市镇的任务是征求过他的意见的,胡五妹表示愿意去,条件是给他一千亩上好的土地,山地也行,只要是能种树的。 他在学田庄当庄头日子不长,但是显露的农田经营能力和理念让吴南海颇为刮目相看。胡五妹在本时空堪称一个成功的经营地主,当初他在广东种靛蓝,养鱼,在山上种植果树和药材。要不是世道不好,他原是可以在农业上大展宏图而不是半路出家来当海盗。 “可以。”邬德毫不迟疑的答应了,“给你三千亩都可以,不过必须是你自己管理自己雇人种地,不能佃给佃户。” “我才不要佃户,用长工好了。”胡五妹说了之后忽然拍了下大腿,“崖州那地方没地方去雇长工……” “放心,会有得。” 胡五妹原本是想当个地主,现在发觉自己要当官了,兴奋之余不免有些惴惴,自己可从来没当过官儿。 他被安排上了一个短期行政训练班,学习如何按照《行政手册》进行管理,为了确保这个前海盗能够正确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民政委员会另外委派了一套班子来辅助他,包括秘书和会计。自然也少不了政保总局派遣的工作网网员。 胡五妹原本跟着他当海盗的兄弟子侄还有听说他洗脚上岸之后来临高投奔的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想跟着他移民上榆林去了――有亲戚当官这种好处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但是民政委员会不批准这批热心的“积极分子”――要让他们去了,这安游乐市不就成了胡家寨了!去了个胡逊来个胡五妹而已。最后胡五妹只带着至亲的几户兄弟子侄出发了。 坐在胡五妹对面的人是郑二根,郑二根经历那次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就被抓了起来,在被连续询问了三天三夜,他以为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忽然被释放了,没多久就被宣布成为安游乐市的派出所所长。即日收拾准备上任。 随同他去的,还有东门市派出所的几名同僚。而且每个人都晋升一级。众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升调搞得摸不着头脑。内中有人稍有头脑的,猜到多半和当晚独孤所长要他们装备起来向百仞城进发有关。 只是这是赏是罚却闹不清,说是赏,从临高突然就被打发到崖州的荒山野地里去,说是罚,郑二根当了所长,大家都提升一级加了工资。 土著警察一时间虽然闹不清其中的原委,但是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是卷入了澳洲首长之间的阴谋之中。能留得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人人言行谨慎,绝口不提当晚的事情。胡五妹在打牌的时候打听了好几次,全被郑二根以“忘记了”、“记不清”敷衍了过去。闹得胡五妹很不高兴。拍也越打越臭,四圈打完,胡五妹已经输光了他本月的工资和下个月的工资。 “,”胡五妹咒骂着,把充当筹码的几张纸条递给他,“继续。继续。” “要打可以,”郑二根说,“不耍钱。” “不耍钱还打个屁牌。”胡五妹骂骂咧咧,心想你赢了钱就想抽身啊。 “你的钱我一元也不要,”郑二根把胡五妹输给他的代充筹码的纸条全还给他。“要让上面知道我赌钱我就完蛋了。”警察的纪律中有一条就是严禁赌博。这是冉耀再三抓的纪律。 “真没劲!”虽然自己的工资又回来了,但是不来钱的打牌对胡五妹来说就好像美味佳肴不加盐。没了兴致,他的小肚子倒有点热烘烘的,有心想拿小老婆去去火,但这里是船上,全是一个挨一个的吊床,根本没地方干这事。 林功劳躺在吊床上,他家是船匠,自然不会晕船。然而林功劳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从过去百图村里横着走得“功劳哥”、“功劳小爷”,沦落到百仞公社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每天早晨听着汽笛出工干活。而过去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和他打招呼的百图村的散工们,现在混上了正式工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个落差让他的心理极度的不不平衡。 林显明几次想把他弄进造船厂当正式工人,但是林功劳的手艺毫无长进,在造船厂越来越多的运用机械设备,使用新的生产流程之后,新培养出来的学徒无论从知识结构还是动手能力上都超过了原先的手工业工匠。连林显明自己的地位都变得岌岌可危,更不用说引入手艺一塌糊涂的儿子了。 他就这样继续当着最普通百仞公社社员。有的不安分的林家子弟不想干活的,就去保安团报名当了兵。林功劳虽然喜欢舞枪弄棒,对当澳洲人的兵却没有兴趣――他觉得那是很傻的兵,排得整整齐齐的走路放枪也叫兵?再说他压根就不相信澳洲人能在临高待得长远。 吊床随着船只的摇摆晃动着,舱室里气味浑浊。有人因为晕船而呻吟,也有得睡着了,发出鼾声。还有人在说话聊天。林功劳睡不着,他百无聊赖的望着头顶的舱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把他和许多族里的人给送到崖州来呢?这是哪个混蛋出得主意?临高好歹还算繁荣。崖州这地方,可不就是所谓的“天涯海角”,专门流放犯人的所在嘛。 移民队伍中除了林功劳和他的一部分族人之外,还有陆家的一些族人。 这两个宗族被拆分开之后,穿越集团对他们依然不放心,林氏家族光男丁就有近二百人,不成丁的孩童和妇女还有三百多人,在本地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百仞和博铺之间距离很近,林家的人时而还经常在一起聚饮,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举行全族活动。特别是今年除夕林氏全族聚集在一起祭祖吃酒的场面让穿越集团的人对此心生警惕。 政保总局在调查中发现,林家的宗族体制还维持着,林显明等人在宗族中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一些人正在试图发起建造林氏宗祠。不但在全族人中间积极串联,还在临高的其他林姓人中间大肆搞“连宗”,有扩大宗族的企图。 林家族人很多在工厂上班,收入不少,经济能力比一般劳工要好得多。许多刚到临高不久,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林姓穷社员就贪图宗族里的接济,纷纷和他们连宗。 这里面最为活跃的,就是林家的几位“二代”,包括林功劳、林功勋兄弟,这两个人因为技艺不精,始终进不了工厂,一直当社员,心怀不满之余对这种事情即显得特别热衷。 穿越集团一直对宗族势力始终保持极大的警惕性。时任民政人民委员的邬德决定立刻对这种宗族集团死灰复燃的状态进行遏制和打击。 第一个措施就是将林家进行第二次拆分,不安定分子林功劳和林功勋两人成了移民。林显明大吃一惊,通过李迪苦苦哀求,李迪也觉得一下子把人家的二个儿子都弄走了似乎不大好。最后给他把林功勋留下了。 林氏家族被迁徙走得还有一批人,大约有十几户。其中即有林功勋这样不忘过去的辉煌岁月的人也有只想好好干活有个好日子的人。邬德专门和胡五妹谈过话,要他特别注意这十几户。除此之外,邬德把过去在林家备受欺压的王三狗也派来了专门用来监视这伙人。 陆家同样被迁走了几户。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削弱陆家在临高的工业企业里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榆林也的确需要铁匠。 胡五妹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但是这几个月来已经有了个明确的概念,那就是首长的话就是绝对的圣旨,甚至比圣旨还可怕,因为皇帝不是什么都知道,首长可是什么事情都清楚。 他还清楚的记得一同来投临高的海盗头目中有人后来企图带着自己的船一走了之,这件事情还在策划阶段就被首长们知道了。这人某天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去,把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准备干什么全给说了一遍。最后什么也没干就把他放了出来。这海盗头目从此以后彻底变了,首先他再也不要管船了,彻底“献纳”给澳洲人,其次他赶紧把身边的子女全部送进了澳洲人的学校以示自己的忠诚。v 第三节 D日 天色这会已经蒙蒙亮了。在大东海外驻泊的平静的船队开始骚动。船上的人忙碌着:士兵们在检查武器,劳工们被叫了起来,现在多数人都不怎么感到晕船了,肚子开始咕咕叫。水手们开始分发早饭。 有条件的船上尽量供应了一顿热饭。水兵们分发了木制的一次性饭盒。众人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雪白的米饭,饭里夹杂着蔬菜末,还有一整条鱼和鸡蛋。 劳工和士兵们高高兴兴的吃起早饭来,原本低落的情绪稍稍好转。吃完饭的人可以从热气腾腾的铁皮桶里舀一碗热汤:用蚕豆酱做得酱汤,里面有鱼干和海菜,暖呼呼的暖胃又舒服。 无法供应热饭热菜的船只上也分发了比较好的干粮:分发了甲1号口粮。一种坚硬的饼干,用米粉混合了猪油、果仁、鸡蛋粉、盐和糖做出来的。属于最高级的应急口粮。除了特侦队和少数海军水兵之外,其他土著部队连见都没见过。热汤是从大船上用小艇送过去的。卓天敏坚持要让每个人至少要喝到一碗热汤。这不是无意义的福利――劳工们需要补充这六天来晕船厌食所消耗的体能。上了岸还有很多活计等着他们去干劳工队的组长、中队长和大队长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一边给大家鼓气一边督促劳工们收拾好自己的装备。马上就要开始登陆了。 穿越众们一个个神情紧张,但是又不乏兴奋――d日t时就要到了! 六十多艘船,花费六天环绕了半个海南岛,现在就要展开穿越集团最大的海上行动,这是日后无数次登陆中的第一次。他们策划准备和训练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到底如何,就看这一刻了。 船只在海面上排开了队形,等待依次逐批进入大东海。 “开始行动!”站在8154渔轮驾驶室里的王洛宾下达命令,随后他宣布,“现在我把指挥权交给李海平,直到我们在岸上建立前进指挥所为止。” 接着,船队里的电台和通信兵全部忙碌起来,一道道命令通过无线电波、信号旗和旗语发布出来,传达到每一艘船上。 迅鲸和大鲸号上,吊机开始隆隆作响,钢丝绳绷得笔直,笨重的木制机动艇从甲板上缓缓的吊入海中,这是4艘交通艇,安装了小型蒸汽机,每艘艇由4名水手操纵,运输12人和若干物资。 机动艇上运载的是要在鹿回头和田独河河口建立登陆场的先遣队员,每处2艘――登陆将在多个地点同时展开,以节约航渡和转运的时间。鹿回头和田独河口将各自先建立一个临时哨所,便于及时展开工作。 先遣队员将在登陆场设立灯光和发烟标记,以方便后续的船只日夜识别,而且还携带了不同颜色的大幅识别布板,前往不同登陆地点的船只都有任务卡片:上面除了任务内容之外,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运到哪个登陆点,卡片就是哪个登陆点的颜色。这种方法及其简单直观,非常适合水手们的普遍教育水平。据说这套体系是文德嗣发明的――他醉心于标准化建设。“未来的国家是一个iso体系的国家!”这便是他的名言。 看到机动艇的烟囱里已经冒出了黑烟,开始启动,队列中间的67式登陆艇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白色的水花从尾部喷涌而出,这艘老旧的登陆艇再次充当了突击先锋的角色。 登陆艇上,是二辆装上了推土铲的的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拖拉机两边的空隙里,见缝插针的挤着越野摩托车、新组建的特侦大队三亚分队的侦察兵和海军的一个海兵排的全体人员。后者正半是羡慕半是惊讶的看着前者的装备。 侦察兵们穿着美国海军陆战队bdu,全套美式装具,除了脑袋上的头盔是80钢盔――合成纤维头盔有保质期,在一开始选购物资的时候就被摈弃了。 特侦队的装备原本就是穿越集团中最好的。发了沉船的财之后更是鸟枪换炮。普通队员每人一支sks,一名枪法最好的队员装备了装备瞄准镜的44莫辛-纳甘步枪,一名担任火力支援的队员使用b77b1自动步枪。还有两名队员使用霰弹枪。站在驾驶台上的钱水协肩膀上挂着一支vz68,胸前挂着俄罗斯产的望远镜,腰间插着一支glock17,屁股上挂着美军多用途刀具和一把丛林砍刀,戴着墨镜,左手持无线电对讲机,右手一支12号口径泵动霰弹枪,脚下还趴着一只捆上了专用救生衣的拉布拉多犬。嘴里要是再叼上根雪茄。活脱脱就是一个南美游击队里的小头目。 钱水协原本不在特侦队,他是被薛子良拉去的。钱水协的专业是开重型卡车跑运输,d日之后没安排什么正经工作,时而在这里干活,时而在那里帮忙,基本上不是开车就是操艇。组织处考虑这么一个人才继续在新世界当司机未免太过浪费。一直想给他搞个更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当差。 薛子良因为玩枪的原因和北美系的人关系都不错――北美系几乎人人爱玩枪。在薛子良的建议下,钱水协决定加入特侦队。 北炜对这个新战力的加入很是欢迎――愿意当军官的穿越众不少,但是愿意到特侦队来的人寥寥无几,谁也不傻,这特侦队的训练岂是一般军队能比得?多数人觉得犯不上受这个罪。 钱水协觉得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是当个普通群众不等于白来这个新世界了?出人头地才能在以后得到更大的好处! 他自持体力好,有参加野外活动和射击比赛,特别是ppc(police pistol petition)和idpa(ternational defense pistol association)的经验。就在薛子良的蛊惑下正式参加了特侦队。 钱水协在八周内就通过了正常十二周训练大纲的基本训练项目。很多项目只用了几天。这让北炜刮目相看。难怪米国这么狂妄:米帝人民对武器、机械的掌握没有一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比。 当然十二周训练是远远不够的,接下来的进阶训练就不大容易了,钱水协仗着自己体能好,多年开长途重卡能吃苦把训练课程也支撑了下来。在巨人计划开始之前,钱水协被任命担任三亚分队分队长。 北炜考虑再三:其他分队长――特别是陈思根和薛子良。薛子良是很有用的教官;陈思根,穿越集团里需要他的地方太多,而且他还是“卫生部营养及健身处主任”。不宜派遣得过远。 至于叶孟言,北炜是在不放心把这年轻人单独放出去独当一面――天知道他会干出点什么来。 相形之下,钱水协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唯一有问题的是钱水协是个已婚人士――登陆之后的最初几个月总没法家属随军,搞成两地分居总不大好。慎重起见,北炜专门征询了他的意见。 “没事,我现在也算是个军人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么。”钱水协毫不犹豫的表态。 “你老婆――” “没事,她现在也找了份外派工作,正好我也不能跟着去。” 钱水协的老婆郑尚洁已经正式被调往广州站任职,职务是商务代表。郑尚洁在美国干过无数代理:机票代理、化妆品代理、保健品代理、保险代理、旅游公司代理、山寨机代理……等等等等,擅长推销宣传。到广州站去属于专业对口。 “你也够放心的,让老婆到敌占区去干活。” “没事,她很行得。”钱水协嘿嘿的笑了笑,“这个,我们特侦队的女仆福利费什么时候发……” 任命一个加入特侦队不久得人――而且还是北美分舵的人――当队长引起了某些高度警觉的民族主义分子的异议。有人提出现在特侦队里的美国色彩太浓了,不算钱水协,现在的三个分队长里陈思根和薛子良都是美籍华裔,再加上钱水协,四个分队中有三个就掌握在“美国佬”手里了! 然而对钱水协的任命还是下达了――据说是得到了文总的大力支持。 钱水协指挥的十五个人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土著侦察兵,他们不但战技术高超,在忠诚度上也是完全能够保证的。 特侦队在榆林没什么作战任务可言。登陆指挥部授予特侦队的任务是:在榆林港外围设立远程警戒,对任何往榆林地区来得陆上人员进行拦截和预警。任务本身很简单:榆林这地方在古代社会差不多就是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内陆的黎民和采药打猎的人之外,几乎不会有人通过陆地往来于榆林。与其说是作战,倒不如说是一次ya热带野外适应性训练来得合适。 至于钱水协本人,他要直接指挥一个小组护送一个采矿小组到田独去。 “全体检查装备!”钱水协大声喊着,“穿上救生衣!” 所有人取出临高制造的木棉填充的救生衣,迅速的套在身上系紧。 “全体都有!”队伍里的士官们检查着每个士兵的装备,一个接一个的吼叫着汇报。 登陆艇的越开越快,浪花开始飞溅进来。 “注意保护武器!”钱水协把冲锋枪枪口用个套套迅速套好。 “慢车!瞭望哨注意观察!”登陆艇的船长是蒙德亲自掌舵――大东海的入口处颇有些暗礁,让经验不足的土著海军学员驾驶他放心不下。 蒙德看了看手表,现在是5点不到十分钟,t时是6点正开始。根据登陆计划预案,t-1时榆林堡会派出一艘引水艇来接应登陆先头部队。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小艇从视线内出现。蒙德有点焦急,67艇上有电台,但是他不知道榆林堡的呼叫频率。 “前方3点方向有划艇接近中!”瞭望哨大声叫到。 “拉响警报,全船戒备!”蒙德按照流程下达命令,在汽笛的警报声中,右舷的机关枪对准了3点方向。 “船上有旗帜,”瞭望哨继续汇报,“黄色旗帜。” “警报解除!”这是榆林堡的引水艇,黄色的旗子是当天的识别联系信号。 艇上为首的是石进喜――驻榆林堡的海兵队的一个下士,他本身是渔民出身,在榆林的这些日子里驾着船打渔捞海菜,不仅丰富了食品供应,还把整个大东海沿岸的礁石、暗沙、浅谈和潮汐水流情况全部摸清了。勘探队正是在他的带领下绘制出整个大东海地区的海图的。 现在他受王涛之命,来引领第一批登陆船队进入大东海。 第一批登陆编队在划艇的引领下向大东海海湾内驶去。大东海的一连串暗礁上已经设置了浮标。这里的海况不算复杂,稍加留心就可以避免出错。 这会在榆林堡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工作为迎接第一批船队做准备。从一周前开始,海兵们就在白国士的指挥下在榆林堡前的海湾里用浮标标记了航道,划分了停泊区――为此提前一个月就从临高运来了整整一船的浮标,每个浮标上都有一面旗杆6米高的旗帜作为识别。穿越众还无法制造出色彩鲜艳的油漆来,只好用土法染成的红旗作为识别标记。 为了在夜间也能正确的识别航道、登陆区和停泊区,有一部分是灯光浮标,上面装备了煤气灯,浮标的底部是个小型的煤气发生炉,一次装填燃料可供使用六小时。 在临高建筑公司的先遣人员的协助下,榆林堡还做好了其他的准备工作,包括扩大了引水渠,修建了一个水泥结构的蓄水池作为淡水供应站。还挖好了公共厕所的化粪池。第一批劳工登陆之后只要组装船只运来的构件就行,用不了1小时就能修建完毕投入使用。 第四节 T时 胡逊正搂着小老婆睡得香甜,忽然被人叫了起来。 “什么事?”他立马就清醒过来――手下胆敢闯进他的卧室把他叫醒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不好了,海湾里来了――来了――好多――”仆人气急败坏的边说边比划,“好多船!” “海盗?!”胡逊一凛,赶紧披衣起床,“你赶快敲锣,全体操家伙,准备干仗!”说完他跳下床,头也不回的对还在床上发愣的小老婆吼了一声,“快,更衣!” 外面的锣声紧一阵慢一阵的敲打起来。寨子里顿时乱哄哄起来。丁壮们抛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朝公所那边跑。里面管事的人早得了胡老爷的命令,把刀枪弓箭发给寨丁们,还有十几杆单眼铳、三眼铳。两门小炮也被推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往寨门口拉去。 胡逊匆忙从家里出来,左手提着一柄大刀,右手拿着一支短火铳――这是个船主送给他的西洋玩意,火绳还没点着。 在安游乐市歇船侯风的船主和管事们象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打转,逢人就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知道有大队海盗来到的时候,许多人面如土色,也有人嚎啕大哭,寨子下面码头上的船只肯定是保不住了。 胡逊刚到西门门口,就见着百十个人正堵在门口嚷嚷着要出去。寨丁们拼命拦阻也不济事。闹哄哄的只听得他们是船主和水手们,要出寨去开船逃走。寨丁们人少,被红了眼的人拼命的推挤,渐渐的就给挤到了一边,有人便要去取门上的顶门杠。看守西门的头目急得直叫唤――门一开,万一海盗乘机冲进来怎么办? 胡逊猛得冲进人群,手起刀落,便将在取顶门杠的两个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都得了失心疯是怎么得!”胡逊把沾满血迹的大刀一甩,“外面几十条船等着,你们一条船也出不去!白白的送了性命!” 众人被他血淋淋的大刀震摄住了,一个个不敢说话。 “安安生生的给我待在寨子里,听我号令!”胡逊冷哼了一声,“船货你们是不用想了,起码能保住条性命!” 胡逊命令寨丁们把人全赶回旅店去,自己登上了西门的门楼,只见海湾里已经出现了不下五六十艘船只,有的正朝临高寨方向而去,有的还在向海湾深处航行。 胡逊倒吸一口冷气,船队里面有很少见的五桅大船。但是更让他吃惊的事情在后面,他看到好几艘模样怪异的船只居然无帆无桨的在海湾中破浪航行。这让他呆了几分钟――这也行?! 但是很快就有更可怕的事情了,三艘双桅大船呈纵队向安游乐市岸边驶来,很快就到了安游乐市码头附近。船身侧对着寨子。他清楚的看见侧舷上一个个方型的窗板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来。胡逊不由打个寒战:这一面就是十二个窗户,这条船上装了多少炮?。 “总爷,要不要点一炮?”有寨丁说。寨墙上的几尊铁炮铜炮充其量也只能打到海滩上,只能算是放个大炮仗,壮壮胆。 “放你的炮!”胡逊这会顾不得冒充什么水南村胡氏了,抬手便是一嘴巴,“放炮放炮,你以为你家出丧放鸟铳听个响?” 头目说:“总爷!我看他们没有打寨子的意思,最多把下面的船货都抢去了。” “也不能不防来攻寨。”胡逊说,“叫大伙小心把守,不要乱放炮。”说着他赶紧提着刀下得寨墙。关照把寨子里所有男女都动员起来,丁壮上寨协守,妇女老人准备滚木砖石,必要的时候就拆房子。 但是胡逊没有傻到认为自己全寨这几百人能够抵挡进攻的地步。他这样如临大敌的准备起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这股人马――不管他们是谁,安游乐市不是个软柿子,而是硬核桃,谁想吃下去就得费点牙口。 “准备五十坛酒,二只汤羊,二百两银子和一百匹布。”胡逊吩咐管事的,“都运到东门那边预备着。” “总爷,这点东西怕是不够。”一直紧跟着他的师爷小声说。 “我也知道不够。”胡逊有点不耐烦,“先探探路,试试口风再说。” 登陆行动犹如一次完美的表演,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按照时间表进行着。 第一艘人员运输船靠泊在榆林堡前,舱门被打开了。 收拾整齐的劳工们按照顺序,一个小组一个小组的爬上甲板。再在水兵的引导下,从舷梯上下去到栈桥上。 多日的航渡让很多人踏上陆地之后依然是步履蹒跚。栈桥上一多,稍有推挤就有人摔倒了,还有人直接从栈桥上掉进了海里,周围的小艇赶紧过来把人捞起来,体力消耗过大的人来不及挣扎就被身上的行李拖到了水底,等到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送命了。在一开始的混乱中淹死了几个人,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顺利的登上了岸,许多人一踏上沙滩就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着。他们很快就被组长和队长们赶了起来,一批一批的往企划院设立的分配中心走去。那些怎么驱赶也爬不起来的人被收容队收容。 能够来到分配中心的人被带到热气腾腾的大锅旁。几个炊事员模样的人从锅子里舀出一碗热乎乎的汤倒在他们的搪瓷杯子里。是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气。 林功劳喝了一口,味道有点苦有点甜,还有点药草的味道,并不难喝。大概是什么汤药,专门解晕船的。汤药不冷不热,正好适口,林功劳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奇怪的是,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因为坐船太久有点发软的腿脚有了力气,身体中似乎源源不绝的冒出活力,精神更是好了许多。他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四周,身边的人也差不多,那些晕船特别厉害,勉强走到分配中心的人喝了一碗汤药之后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真邪门,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林功劳嘀咕着。 锅子里熬煮的是由卫生部配置的“精力补充剂b型”,是刘三、陈思根等人几番修改试验之后才定下的配方。它之所以有如此灵验的效果是因为里面的主要成分是古柯。 古柯叶在中南美洲是一种被劳动阶层广泛使用的软性毒品,在西拔牙征服之前,印第安人就用来来消除疲劳、口渴和高山反应。形成了所谓的古柯文化,并且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 穿越集团当初带来古柯树,其目的也正是看中了它的作用和相对较小的毒副作用。不过元老中的许多人对这种东西依然是心存疑虑,要求对其使用采用最严格的管理制度。 但是实用主义倾向终于占据了上风。卫生部预备了大量这种药剂――几乎把已收获的古柯叶储备全部用上了――就是考虑到开发田独工程将会艰苦异常。必须有一种能够快速恢复劳工精神的东西。和“精力补充剂”一起运来的还有大量的香烟。“大生产”敞开免费供应,只要愿意抽,每人每天最高供应三包。 喝过药之后稍事休息,就有人来喊他们的小组编号。每个十人小组都有一个单独的编号,这个号码用布条缝在他们的工作服和行李上。对企划院来说,劳工甚至连无名的个体都不是,他们只是构成一个个劳动小组的部件而已。 林功劳的小组被派去为建筑公司的安装小组打下手,修筑第二道栈桥。 两艘装着吊杆和打桩机的工程船被机动艇拖了过来,在机械的帮助下,临高寨前的码头上很快用船上运来的组装式栈桥修起了第二道栈桥,两艘装载了锅驼机的机动发电船在栈桥旁下了上面的八个锚,升火发电。 按照计划,榆林寨原有的栈桥成为一号栈桥,作为人员通行栈桥,新建的二号栈桥专用于货物装卸。 四台钢制吊杆快速的安装起来。这种吊杆相当奢侈的采用全钢管结构,用螺栓连接。整体重量轻,强度大。使用电动葫芦吊运货物,可以完成大多数重载货物的卸货。 成捆的铁轨从船上被卸了下来,道路工程队的劳工们开始铺设铁轨。轻便铁轨将从二号栈桥上一直延伸到榆林堡外新开辟的货物堆场上,沙滩上无法铺设铁轨,单道谦就使用了预制的框架式的路基,砂石被填充到框架中去。铁轨就在上面用螺栓固定起来。采用分段施工的,两头向中间并进的模式,几百米的复线轨道花了不到二小时就完工了。轨道车从大鲸号上被卸了下来,投入到货物运输中去了。 罩着绳网和防水布的货盘被一个个的卸到平板轨道车上。然后用人力推动到货场去。这时候从大鲸号上吊下来一个奇怪的大家伙,在一伙人的前后跑动指挥下算是安安稳稳的落到了铁轨上。标准的平板轨道车上装着一台一人多高的机器。这是机械厂用量产的小型蒸汽机制造的小火车头,因为时间紧迫,蒸汽机和锅炉差不多是完全裸露在轨道车上。这种小蒸汽机的马力小的可怜,不过它是目前唯一能够装在平板轨道车上的蒸汽机 几个技工爬上去,七手八脚的给机器加水升火,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从排气阀里开始喷出白色的蒸汽。气压表显示已经有了足够的压力。 单道谦看了下手表,比时间表提前了三分钟,是个好兆头。这个奇丑无比的所谓火车头是铁道上的第一台车头,由临高车辆厂和机械厂联合试制,克服了不少困难,在临高本地的测试中获得了通过。被取名为“流星”号。 “启动!”他挥舞着手里的绿色小旗。 站在车上的梁信满脸乌黑,他身后堆满了装满了优质鸿基煤的大筐,几个土著工人正在蒸汽机周围忙活着。 看到绿旗举起来,他立刻搬动杠杠,流星号发出一声呜咽,嘶嘶的冒着蒸汽开始起步了,挂在车头后的十节平板车出发钢铁相撞的铿锵声。 流星号往前走了几米,忽然停下不动了。这下单道谦着急了,三步跨作两步的跳上了车头。 “怎么了?” “不知道。”梁信满头大汗,工作服已经被汗水浸得发黑了,他手里拿着大扳手,“压力突然下降了,又没见到有地方漏气……” “快修!”单道谦很着急。这次的登陆计划是详细到分钟的,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延误到下一个环节,虽然计划有后备预案,但是谁也不希望问题出在自己负责的这块上。 “好好,”梁信这个在核工业企业当技工的人围着这蒸汽机忙开了,一会敲,一会拧,好一会气压又恢复过来了。流星号牵引着车皮,缓缓的启动起来。对这台裸体版的车头来说,它的马力实在是太小了。简陋的小火车喘息着向货场而去。速度慢得只有5公里。 不过,好歹是机械化运输!这一列火车拉得东西,够劳工们用紫电改推上几百车的,更别说有的大件还得靠人杠 单道谦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好,延误了不到二分钟。项目的总协调人孙笑不必调整计划实施进度表了。 这次登陆建设采用项目制,每个项目由一名项目经理负责。由企划专员孙笑负责协调。 孙笑根据文德嗣的标准化思路,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实施进度表:哪个劳工队几点上岸,哪些设备应该在几点被卸到指定堆场都有专门的计划。所有的项目制定出了开始和完成的详细的时间表。项目到几月几日几点结束,孙笑手下的企划院文书们根据表格和卡片就能很快判断出截止到几点有什么设施可以启用,有多少劳工小组和设备空闲下来可以调用。最大限度的发挥人员和机械的作用。 采用计划进度表还明确了项目轻重缓急,安排正确的时间顺序,以免不要紧的项目反而得到优先的人力和物资供应。e 第五节安游乐市的陷落 王洛宾等人在派遣营的陆军士兵的护送下,乘坐机动艇在一号栈桥登陆。这艘机动艇上威风凛凛,挂了四面指挥旗。 王涛换上一套整齐的作训服,佩戴了全部荣誉标记:海南岛环岛航行纪念章、博铺保卫战袖标、榆林堡开发纪念章、集体三等功袖条。带着榆林寨的海兵队在榆林寨前恭候,枪刺如林,旗帜飘扬。场面很是庄重。 众人寒暄几句,王涛向李海平办了交接手续――这里实际上属于海军管辖,他不是海军军官,只是代管而已。 随后陆军三亚派遣营营长兼任三亚特区卫戍司令席亚洲和海军三亚分遣队司令兼三亚根据地队队长李海平在榆林堡门前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交岗仪式。陆海军两名号手的吹奏声中,一个步兵班和一个海兵班在堡门口列队接受了检阅,随后李海平敬了个礼大声喊道:“本官交出榆林堡指挥权!” “本官接受榆林堡指挥权!”席亚洲回礼。随后双方交接榆林堡的文书材料。 “好了,仪式搞完了。”王洛宾说,“指挥部布置好了没有?” “布置好了,请大家入驻吧。” 新的指挥所就设在原先的榆林堡内,原先的人马已经全部迁徙出去,至于王涛和他的徒弟王德纲也要在第二天正式调离榆林堡另有任用。 除了几次短暂离开,王涛基本上是一步也没离开过这里。现在要离开苦心经营了快一年的榆林寨,王涛当然有些不舍得,不过这里并非他的理想家园,榆林堡不过是他短暂的停留地而已。 接收榆林堡的席亚洲向他保证,他留下的一切都会维持的很好――榆林堡将作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一个样本永存。但是王涛对自己留下的土鸡能否还能活过明天感到怀疑。 榆林堡里的原本作为指挥部的大凸角堡里已经提前好几天被重新装修分割成办公室和会议室,连各位主要长官的卧室都布置好了,床桌一应俱全,属于拎包入住的水平。 几位大佬看了之后纷纷点头,觉得这次办公厅在保障方面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不过来榆林堡的穿越众还有不少,要是他们的居住环境太差,不用说是要闹起来得。王洛宾问: “元老们的宿舍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王涛说,“陆海军军官住帐篷或者船上――这是条令规定的,其他人住东西两个凸角堡,条件还行。最后一个凸角堡留给警卫班住。” “我就不用住这里了,”李海平说,“我可以睡船上,再说住这里鹿回头基地炮台工地上没人现场指挥了。” 王洛宾关照赶快架设电台构建起通讯网络来,在这里没有基站,对讲机的发射范围有限,只能先依靠无线电台进行指挥了。好在现在土著报务员的业务水平差不多已经够用了,随队来的绍宗只需要负责维护机器就可以。 在会议室里,一张桌子被架设起来,随后一张详细的大比例地图被铺了上去,几块大玻璃板被小心翼翼的抬了进来,覆盖在地图上。文书们拿来了墨笔--用来在透明片上的书写和标记。 “现在由我指挥。”王洛宾宣布。几名文书按照第一批报告开始在桌子上摆设各种纸制的标记物:每一艘船的泊位、物资的堆场、建筑的地基位置、部队和劳工队的位置一一表示出来。现在榆林港周边的形式图一目了然。 四大头目围着桌子,席亚洲清了下喉咙,阐述安全形势: “目前来说,我们的开发工作是有安全保障的。海军有能力击退中等规模的海上侵袭活动。”船队中几乎每条船都装备有数量不等的火炮,有的还装备了打字机。更不用说二艘8154渔轮的镇场了。 “至于陆地,”席亚洲说,“崖州州治所离此地陆路直线有60公里,根据情报部门查阅史料得出的结论,没有任何像样的道路在两地之间连接。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道路的。我认为本时空不可能有哪支武装力量愿意或者有能力穿过没有道路的高山密林,长途奔袭60公里来袭击我们。所以我们无需担心敌人的武装讨伐。” “这么说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王洛宾说。 “基本是这样。”席亚洲说,“唯一有可能造成损害的是内陆的黎人,按照王涛的报告,黎民有时候会到海湾这边来和安游乐市进行贸易。不排除他们可能在路上伏击抢劫我们的小股队伍的可能性。” “对策呢?” “这样的小股袭击很难防御,不过黎人很少到这里来,要来也只有极少数人,纵然发生几起事件也不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害。” “匪患情况怎么样?” “这鬼地方连土匪都待不下去。”席亚洲说,“几乎没有城镇和村落,而且进入内地几十里就是黎人的地盘,土匪没有生存空间――要在崖州这样人口相对稠密的地方才可能有土匪活动。” 席亚洲说着拿起墨笔,在玻璃上画着,“派遣营一连的三个排分别布置到田独河口、安游乐市和鹿回头地区作为警戒。二连留在榆林堡垒码头,即进行警戒也充当预备队。其他部队作为机动劳动力使用。海兵全部集中到鹿回头半岛负责警戒。” “我同意。”王洛宾点了头,其他人也表示同意。 “最危险的时候是护航队撤走之后。”席亚洲补充说,“特务艇火力不错,但是数量少了点,容易被优势敌人淹没。” “鹿回头的炮台一定要抢先完工。”李海平说,“有重炮就安全了。” “实话说,这两门炮三四分钟能打一发就不错了。”席亚洲说,“与其指望这大炮能以一敌百,还是指望敌人会被炮火吓跑。” “只要防御体系不被攻破,郑芝龙也无可奈何。”李海平说,“三五天之内海军主力就会南下,正好逮住敌人。” 防御体系的核心就是榆林堡。榆林堡将向北、南、东三面进行扩建――西面是码头,没有扩建潜力――新得榆林堡将由内外两道防御墙、10个凸角堡和12座塔楼构成,能够容纳一个满编的步兵营驻扎,同时还能安全可靠的储存大量的物资和装备。新榆林堡的南区将被规划为一个巨大的仓储区和露天堆场。专门用来储存输出的矿石和物资。 榆林堡除了作为输出码头,还要承担整个三亚地区的防御体系的核心的任务。 几个人正在会议室里谈事,忽然有人来报:从对面的安游乐市出来了几个人,要求见“海主”。 “要不要见他们?” “不见。”王洛宾很干脆的说。安游乐市里的土著想什么,做什么他一概不感兴趣。他只知道按照时间表,再过一小时安游乐市就应该开城投降了。 “我已经下过命令,十五分钟之后开始炮击。”李海平摩拳擦掌,“水兵直接上岸,一个冲锋就拿下了了,连海兵队都用不着。” “慢,”王洛宾想了想,“请王涛来。” 王涛原本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搭乘今天就要返程的三亚一号回临高去。 “你去说服胡逊投降有把握吗?”会议室里,王洛宾问他。 “没有,”王涛很直白的说,“我和他的关系是泛泛而已。这种老地棍很难搞。”他想了想,“能许诺给他什么好处吗?” “保证他和他的家人安全,”王洛宾说,“还有他的名下财产――不包括土地和除了他自己住宅之外的房产。” “这个――”王涛想这条件不算差,但是对方是不是这么想就不知道了。 “我试试看吧。” “他们的人已经来了,你尽量去说服。”王洛宾看了下手表,“给你45分钟。” 王涛剩下的最后任务就是说降胡逊。王洛宾并非忽然大发慈悲,而是觉得要是能够无血开城,不仅可免火药炮弹的消耗,同时也避免损失太多的财物和人命,安游乐市的一切资源,从瓦片到ji女都在企划院的算计之中。里面的人口虽然有限,却有很多工程指挥部急需的后勤服务人员。 “我这就去。”王涛接受了命令。 胡逊听到派去的师爷得到了这么一个答复,气得手足冰冷。这王老爷看上去倒是个好人,没想到居然如此的狂悖。这伙临高来的海匪,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正在发怒,外面有个巨大的声音在吼叫:“安游乐市里的人注意了,注意了。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立刻开城投降,保证你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如若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声音是从一艘船上传来的。但是这样巨大的说话声,胡逊从来没听到过,顿时吓得面色都白了――这是妖法吧? “总爷,您看――”派去送“犒劳”的师爷问。他是热切的希望开城投降:眼前的形式明摆着,要是打,安游乐市区支撑不了多久的。师爷虽然和胡总爷相处得不错,心里可没打算为胡逊陪葬。 “没事!”胡逊说,“他们的炮再多也打不到寨墙上――这里离海边有二里多地,我们怕个球!告诉大家,准备厮杀!”他强壮胆气,“告诉弟兄们,一天给一两银子,伤一次给五两!死一个抚恤五十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胡逊能用得也只有这手了。 但是寨丁们对他的“重赏”没有兴趣,许多人已经被快船和装满了黑洞洞炮口的大船吓坏了。都在盘算着怎么能逃出条性命来。 胡逊又是许愿又是威吓,但是众人对打仗还是没兴趣,寨丁的头目也觉得真打起了本寨必亡。纷纷劝说胡逊投降。 在最后通牒到期前几分钟,胡逊带着师爷出来交出了安游乐市。安游乐市毫无悬念的按照时间表陷落了。 胡逊浑身发抖,眼见着海湾各处一队一队身穿紧身短褂的海贼从船上下来,海湾里密密麻麻都是船只,这阵仗他何曾见过!不知道这伙人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这地方值得他们出动如此多的人船么? “王兄!看在我们这大半年来相处不错的面子上,你得多美言几句,小弟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都拜托了。”胡逊一看到王涛就连连作揖。 王涛和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是榆林堡能够顺利的运作,胡逊的支持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当初许多生活物资和人力都是从安游乐市获取的。尽管当初他意图拉拢胡逊入伙未能成功,也不希望他的下场太糟糕。 “我一定尽力而为。”王涛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少不得要委屈胡老爷和宝眷几天了。” “是,是,只有请王老爷多多出力了。”胡逊说着将一只小首饰箱塞到他的手里,“还请多多美言。” 王涛稍一掂量,沉甸甸的,好大一笔横财!不过这笔贿赂他不需要。他转手就交给了身边的符悟本。 当下命人将胡逊、师爷和寨丁头目等人押到安游乐市内的公所关押。这几个人的住宅也派人看守起来。郑二根率领警察队背着步枪雄纠纠气昂昂的进入安游乐市。 安游乐市在开城投降的短暂混乱中发生了一些抢劫事件。警察对当场就拿捕了几个正从店铺里拿东西的人。原本已经跃跃欲试的乱民们顿时一哄而散。 郑二根关照手下打着锣在街上喊叫:“各处良民居停家中,不得外出,街上见人格杀勿论!” 警察队收缴了寨丁们的武器――严格的说是捡起来,寨丁把武器丢了都跑回了家。控制了各处要点。 一切平静之后,孙笑按照预定计划就来到了安游乐市,随同前来的还有企划院的特别搜索队――俗称“抄家队”。 在王涛的的建议下,胡逊的浮财和住宅部分得到了保全――他毕竟是本地的老土地,周边情况了解很多,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他出面和官府和当地人打交道。是值得利用的对象。胡逊全家满门良贱和财产都在穿越集团的手中,不怕他不就范。v 第六节 三亚市 胡逊万般无奈,只好答应。他在安游乐市内财产甚多,除了宅邸和家中的浮财,还有许多过路海船失事之后漂没的货物,被他打捞起来的,都存在市内的公库伺机变价,这下全便宜了穿越众了。 土著们躲在自己家里、客栈里、店铺里,从窗缝门板缝隙里偷偷的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街上很是安静,只有穿着一色紧身束腰褂,背着长鸟铳的海匪在走来走去,四处没有生火起烟,也没有烧杀奸y的哭叫声,大家稍稍安定下来。 过了一会,听到有人在街上敲锣,叫各铺的掌柜、商船的船主、各家的户主出来,到街东庙里去开会。众人哪敢不去,纷纷小心翼翼的出门而去。 何方回提着个大号铁皮喇叭一脸严肃的站上了石台阶,充满精气神的目光横扫了一番台下的几十个人,犹如在旧世界里拍卖的一般气运丹田,大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他的声音很大,非常的洪亮,他说得是本地通用的海南白话。除此之外,何方回还会说广府话、海南文昌话、潮州话、客家话,这次被派遣为三亚地区的民政事务联络员。三亚地区的所谓民政事务只有一个安游乐市,于是何方回就成了安游乐市的土皇帝。 何方回秉承指挥部的意见,首先宣布对物资进行“征用”。整个安游乐市内的物资、粮食和资产,只要澳洲人需要的,一概征用。征用将给出收据,日后再予以偿还。 随后他又宣布了若干规定:天黑以后不许上街;所有青壮年和妇女全部要服从“建指指挥部”的派遣为“澳洲人”干活;除了工作的人之后外,任何人不得离开安游乐市。 “你们老老实实的服务,我们保证保全你们家里人畜平安,财产无碍。”何方回拿着铁皮大话筒,“听从警察队的指挥,不许反抗不许延误”说着他猛得挥了下手: “把乘火打劫意图暴的犯罪分子押上来” 警察队将三个破衣烂衫的倒霉蛋押了上来。 “谁要有违碍我们的命令,或者别有企图的,就是这样的下场。”何方回厉声说,“吊起来” 警察队立刻在安游乐市街当间树立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架,当场吊死了三个乘火打劫的乱民。 众人噤若寒蝉,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看着还在木架子上踢腿的倒霉蛋。几个胆小的尿都出来了。 停靠在这里海船的船主和管事们,自知船货难以幸免,一个个面如土色。何方回要他们立刻上报货单。有需要的按照广东的行情进行“和买”,不需要的货物船主可以保留。他们可以保留船只,但是船上的所有人力都要听从澳洲人的调遣。 “……风信起的时候,自然会放你们走。这段日子大家好自为之就是了。” 船主们当然不敢说个不字。一个个乖乖得交出了货单。 何方回带着人占据了安游乐市的公所作为指挥部,卫生队员对房屋进行了消毒处理。何方回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孙笑最大程度的榨取安游乐市的资源。 何方回巡视了一遍安游乐市,视察了总体状况,立刻赶回公所去布置任务。 一到公所,里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桌椅文具都已经布置好,孙笑带来的几个企划院的“珠算手”正围着几张桌子打算盘,劈里啪啦的珠算声和脖子上挂着墨水瓶,用铁尖笔写字的文书们的书写声沙沙混在一起。企划院的办事员忙得不可开交,到处查封、征用物资和用具,登记人口。 这种工作效率真让人觉得愉快。何方回想。他的办公桌上已经有了几分文件,他稍微翻看了下,都是调查统计资料。而最要紧的,是安游乐市的户籍册子。 胡逊的师爷非常配合的交出了安游乐市的户籍册子,这不是糊弄官府用的黄册,而是真正的人口登记册。 “你一口气就杀了三个人,太浪费了。这不是现成的免费劳动力么。”孙笑抱怨道,“再说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劳苦大众,就这么不明不白送了命。” “杀人立威。”何方回说,“不杀几个人怎么让这伙人乖乖听话?” 何方回和孙笑商量了一下,当下拍板先征发市镇里的“专业人员”,一时间厨子、帮厨先被集中起来,送交公共食堂使用;然后是铁木泥瓦匠人,送交建筑工程队使用。最后是ji女,安游乐市有三所ji馆,还有若干私门头的土娼。 “拢共不到一千人口,ji女居然有六七十号”孙笑看了下户籍登记册子,发出感叹。 “好事啊,这样我们不用逼良为娼了。”何方回说。 “ji女也是穷苦人出身。”孙笑很同情劳动人民,“所谓不逼良为娼不过是遮羞布而已。” “要解放ji女以后再说,现在先让她们暂时为穿越大业服务。”何方回对此满不在乎,“原来的设施也可以利用起来,不用再造专用的房子了。” 市镇里的其他人,丁壮健妇按年龄编制成队,随时听候卓天敏的差遣。 各处工地同时开工,基建的物资从船上卸下,堆得到处都是。大量的预制房屋组建使得造房速度大为提高。这种房屋采用高架式结构对地基要求很低,很适合在港口这样沙土地为主的修筑。 同时展开的工地有四处:榆林堡、鹿回头、田独河口和安游乐市。这四处以田独河口的哨所工作量最小,土木结构的外墙,壕沟和几所房屋花了不到半天就落成了。这处哨所的目的是控制田独河口,保证榆林堡和田独镇的交通通畅,计划中的田独镇到榆林堡小铁路就是沿着田独河铺设的。 在榆林堡外平整过的空地上,很快修建起了一个劳工营地,成排的房屋布局呈棋盘状,棋盘中间是卓天敏的工程总部,他也谢绝了在榆林堡内的专门卧室,表示还是住在劳工营地的总部里办事比较方便。 劳工营附设卫生所,拥有五十张病床和一个简易的外科手术室,能够做一些简单的手术。为了保证卫生,还专设了淋浴室。洗澡用的水由抽水机从田独河里抽来,经过沉淀池再加以漂白粉消毒。洗澡产生的废水用来冲洗公共厕所。劳工们和士兵的饮用水由储水站供应,处理过程和日用水一样,不过再加了一道煮沸的手续。 仓库建在榆林堡原来的货物堆场上,建筑工程队突击在露天的堆场加了覆盖三分之一面积的棚顶。下面又分隔成好几个分库房,分别用来储存粮食、武器弹药、商品和贵重工具设备。 粮食是最重要的物资:粮食仓库里不仅有大量的草地系列口粮还有大量的糙米、菜干、咸菜,这些粮食要供全体劳工和士兵吃上一个月。由于粮食是如此重要,它们全部是用密封的铁皮桶装的,而不是用草袋。 这些物资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损失其中的一部分就会使得整个巨人行动遭到严重挫折,三亚指挥部对仓库看守的极为严密,不仅有一个海兵排日夜驻守在榆林堡里看守,还专门运来了抽水机和水龙,用来防火。整个榆林堡内不许有任何烟火,任何人不许抽烟,晚间全部用电灯照明。 胡五妹带领的移民则在安游乐市外二百米处安置下来。这批移民暂时只来了青壮男女,在新得安游乐市――或者叫“三亚市”没有建成之前,他们只能暂时住帐篷。 三亚市不准备利用旧有的老安游乐市,而是采取易地重建的方式。在市政建设上,三亚市将采取全新的市政规划和建筑模式。 三亚市按照棋盘式布局。先修筑一座市政公所,公所是一座五层楼的碉堡式砖石建筑,即充当行政机构,又充当堡垒、避难所和仓库。移民另有粮食、药品、被服和工具的储备。万一一处仓库被毁,靠另一处还能支撑一段日子。 公所前是广场,充当集市和聚会场所,然后两条街道以市政公所广场为中心呈十字形布局。围绕广场的建筑将全部是商业用房,不设住家。在街道下面,是砖石的排水沟。虽然不至于夸张到能够在里面驾船,但是足够让维护工人在其中行走,也便于未来利用下水道铺设其他管线。 排出的污水将和城市里产生的垃圾一起在沼气池内发酵,产生的沼气用来点路灯。处理过的污水用来农业灌溉,而残渣也作为肥料使用。 季退思还打算在这里建造一座干馏炉。榆林是穿越集团的木料供应地,当地有许多打筒剩下的残料,而且未来椰子将在三亚当地加工,加工过程中会产生的大量椰子壳。这些废料可以用来焦化,产生的木焦油运回临高用作化工原料,煤气用来供应三亚的民用照明和工业用途。而椰子壳干馏之后就是很好的活性炭。 自来水限于穿越集团尚无一种充裕的原材料来大规模的量产管道――本时空没有pvc。如果象欧洲人一样用铅倒是方便,就是对身体有毒性。青铜很适合但是成本过高。只剩下铸铁,还是受到原材料产能的限制。所以最终田九九为三亚的设计的用水系统继续是引水渠模式:用抽水机在水源地抽水,通过暗渠输送到沉淀池再进行沉淀消毒的模式,消毒完毕的水通过铸铁总管输送到城里的公共蓄水池里。蓄水池用钢筋水泥制造,顶部有打开的盖子,便于清理。蓄水池的墙壁上安装有多个水龙头。机械厂还专门设计了一种投币收费系统,一枚筹码投下后可以让水龙头打开能放出20升的水的时间。 三亚市的没有修筑很高的城墙――按照执委会的计划,三亚将会再未来几年内不断的膨胀以容纳更多的人口和企业,现在修了城墙将来还得拆除了造环路,浪费拉动力。所以三亚的防御体系的是宽土坝+壕沟。宽土坝上修筑有胸墙的战壕,再修起几座塔楼。土坝边缘是标准化竹签构成的防御带,再外围则是深深的壕沟,灌满了海水。 这样的防御工事效能不差,一旦城市需要向外扩展,土坝稍加改建就可以作为环城路的路基使用。甚至壕沟也不会浪费――用砖石封砌之后作为下水道。 执委会如此不惜血本建设三亚目的是为了让三亚市成为未来穿越国家新城市的一个标本。不仅要面对本地的土著,还要面对那些往来于中国-东南亚贸易的商人们,向他们展示实力。一座干净整齐,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新城市。 另外就是大家对三亚的风光很是向往,希望自己能在闲暇之余来这里带着生活秘书来度度假。为了满足这一要求,一座干净整齐,设施齐全的城市不可少。 移民们的工作就是为自己的新城市干活。六百多名男女移民在工地上充当力工,具体的建造是由专门的建筑队进行。为了供应大规模基建所需要的砖瓦,每天都有三四艘满载基建材料的船只到港,卸空之后又匆匆离去。卓天敏希望在本地烧制砖瓦,而不是每天坐等建筑材料上门。现在各种基建物资都嫌供应不能及时,如果能够就地就绝砖瓦,节约下来的空间就可以运更多的水泥和竹、钢筋。 这个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三亚既然是建设重点,基建工程量当然不少,不能总是从临高运载砖瓦。自给是必须的。最终勘探队员们在田独河口附近找到了合适的粘土。于是在当地就修建了小型的砖窑。 烧窑的燃料准备使用本地特色――各种碎木和枝杈,这些东西即不够用也不好用,实际上还是主要使用煤炭。榆林堡四周无煤供应,所用的燃料煤将从临高运来――考虑到这里要用煤的设备很多,专门开辟一条煤炭运输线也不为过。()v 第七节 爆破 三亚开发中大量运用了蒸汽机,不仅有穿越众的二型标准蒸汽机墨子一型和二型,还有仿制自美国小型蒸汽机的轻型机器“随巢一型”。这些机器被广泛的运用在各个方面充当原动机,大大的节约了人力提高了工作效率。比起当年d日的状态,众元老不由感慨:虽然总体技术水平是下降了,但是在运用规模上却提高了几倍。 蒸汽机的广泛运用的一个结果就是对煤炭的需量激增。以至于海军很快就得专门安排三条运输船负责运输煤炭。 最好的动力煤自然是鸿基的无烟煤,但是鸿基煤供应时断时续,临高主要供应的还是南宝地区的劣质褐煤和泥炭,也杂有从广东运来的褐煤。三亚开发对煤炭的需求量使得临高的煤炭储量陡然下降,展无涯不得不发出警告:就算停止农业肥料的制造,全部褐煤和泥炭都转到动力用和化工上,库存也支撑不到一周了。 费了大力气开采的甲子煤矿供应的是炼焦用褐煤,大家是不舍得烧得――好不容易才积攒起这点东西来。焦煤在南方是非常紧缺的资源。 商业部发出通知:要各驻外站设法加紧煤炭进口。而在集团内部,开发鸿基煤矿的呼声再次高了起来。不断有人向企划院痛陈开发鸿基的重要性和意义。在元老院常委会中也有许多人持这样的看法。在国务会议上,工能委的不少专业人员也对煤炭供应形势表示担心,要求能够得到稳定可靠的煤炭供应。 “开发鸿基的确很有必要,”邬德说,“但是短期内再开一个分基地,但是超过了我们现阶段的能力。鸿基煤矿的设防压力比三亚更大,等于要在北朝的眼皮底下武装割据,不派驻重兵和一支足够强大的海军分遣队是不行的。” “按照贝凯等人的报告,鸿基当地不是荒无人烟吗?北朝会为这么一个小地方来大动干戈?” “很难说。”于鄂水被召来充当会议的顾问,“诸位,大伙要知道越南这地方是如何从两汉的郡县渐渐变成东南亚小霸的?”他清理了下嗓子,“那就是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越南的历代酋首,侵吞周边的土地不遗余力,对别人的侵占则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而且越南地方不大,消息传播起来比大明要快得多。我们只要一在当地筑堡,北朝朝廷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了。知道了就一定会来进攻的。” “我们是否可以勾结南朝?反正要和北朝破脸。” “当然可以,南朝对我们这样奋不顾身的引火烧身消耗北朝肯定是欢迎之至,问题是,”于鄂水说,“我们有南朝的支援又能得到什么呢?” “南朝总不见得会派军队来支援我们的行动,就算来了,大家也未必想用不是?” “猴子的军队算个屁……”东门吹雨刚刚发出评论就被于鄂水打断了: “大家不要小看了明末的越南南北朝军队,他们是在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的指导下装备和训练的,广泛装备了火器,相当的欧式化。绝对不是东南亚土邦的那种半野人军队。而且这几十年内战不断,军队的作战能力不会很差。我们守住堡垒没问题,但是要有效的控制和开采,不投入很大的力量恐怕办不到。” “这么一来,只有走和平方式了。”邬德说,“我看派人到越南去,先通过商业渠道买下地皮,搞个庄园慢慢开采。如果可能,用当地的代理人就好。” 最终定下了由雷州站去具体办理此事――他们在当地已经有了一定的商业贸易关系。也建立了一点社会关系。雷州站提出的设置对越贸易公司的提案也在国务会议上得到了通过。越南不仅有煤炭,还有大量的稻米和木材,这都是穿越集团最需要的物资,甚至堪称战略物资。 越南这块宝地众人早已垂涎三尺,但是苦于实力不济还不能直接下手。这种闷骚的感觉正如一个丰腴美丽的女子就在近旁,不时可以吃点豆腐,却不能占有她的身子。 潘达背着个大包,骑着越野摩托车在野地里奔驰,后车座挂着全套从美国进口的专业级拆弹防护服。虽然这套东西是他花了大价钱才搞到手的,但是他自己也觉得价值不大――过去潘达的同事们都说,这玩意的唯一作用给自己留下全尸。 三亚开发需要的爆破工作量很大,卓天敏虽然是建筑总指挥,但是此人是搞工民建出身,对爆破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就由潘达担任副总指挥,专门分管爆破和军事工程建设。 潘达手头可用的人员主要来自三亚派遣营的工兵排――这个排是从工兵教导连中抽调人员组建的,三分之一是接受了六个月以上工兵专业训练的老兵,其他是新兵,突击培训了一个月爆破技能。 另外就是劳工队中开办的爆破培训班毕业生,当时短期突击培训了一些劳工。但是这些爆破工和工兵的素质不能相比。为了安全起见,登陆之后潘达把人员进行了混合编制。少数工兵再配上爆破工组成爆破队,一共编制了五个爆破队,其中二个被派遣到了鹿回头半岛上,他们的任务是在山上开出道路,清除植被,为山顶的炮台清理出一个稳固的平台。爆破产生的石块正好充当建筑材料。 出于就地供应建筑材料的考虑,卓天敏和潘达已经商量过,除了开办本地的砖瓦厂,最好再有一个采石场。为此,白国士带队在特侦队的护送下去附近勘探去了。采石场不能离得太远,太远了要挤占运输力就没有意义了。 不过这样一来,维持采石场的运作至少要占去一个爆破队,他手头能用的就只剩下二队人了。工地上对爆破的需求愈来愈多,特别是榆林-田独的路基工程,尽管路基是选择沿着田独河的较为平坦的河谷地段修筑,沿途的地形地貌还是相当的复杂。不时会遇到土丘和巨石,必须及时的清理。 如果用人工清理,土方工作量大的惊人,钢铁部门对铁矿石的渴望程度是每个人都清楚的。现在焦煤的来源已经解决,囤积的焦煤愈来愈多,就等米下锅大炼钢铁了。 潘达迫于无奈,只好将人员稀释,减少每队人数和其中的工兵比例,把爆破队数量翻了一倍。这么一来,安全性就堪忧了。潘达时而骑着摩托车,时而做jiao通艇,在各个爆破工地之间逡巡视察,及时的纠正各种不安全隐患,如果有必要地话,他亲自指挥爆破。 海风夹杂着沙子打在他的摩托车头盔上,他的内心很紧张。最近工地上广泛使用爆破来加快基建步骤,合格的人员比例偏少,事故的隐患愈来愈大了。实际上就在前几天就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一艘运输黑火药的交通艇在海湾中不明原因的突然爆炸,船上六人全部失踪――不用说是给炸成了碎片。 黑火药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够大量供应的爆破用炸药,但是威力和安定性都不好。不管怎么样精制,黑火药爆速太慢,用来做工程炸药是在不太给力。远不如硝化甘油那么好用。 按照他的要求,从临高给他运来了硝化甘油炸药和少量的硝铵炸药。硝化甘油是比较安全的用硅藻土吸附再经过一系列处理钝化过的炸药块。尽管在安定性还略显不足,但是现在三亚急需烈性炸药,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海军是招募了志愿人员来驾驶这艘船的,原本七天的航程走了差不多十天才抵达。这些宝贵的货物被小心翼翼的卸下来,堆放在一个四边不靠的专用简易房仓库里。 但是问题还是出来了,潘达刚刚接到消息,有一处工地上哑炮了。 哑炮是爆破队最怕遇到的事情,一个处理不慎就会炸死人。为此潘达亲自保管雷管,保证发火安全,每天开工前才发给工兵。 没想到还是出了哑炮的问题。而且还是装填了硝铵炸药。这硝铵炸药稍微比硝化甘油要安全点,但是危险系数还是很大。 爆破地点在田独-榆林路基的0+1400米处,这里有一座土石混合的小土丘正处在施工线路上,单道谦打算直接把它炸掉,即去掉障碍又弄到了建筑材料。 “怎么样?”潘达到了之后问在现场的工兵队长。 “导火索点了,但是不炸。”工兵队长比划着,“我过了15分钟去看了:导火索烧完了,可是雷管没炸。”说着他拿出卷成筒的炸药包,“我拆回来了。” 潘达看雷管已经拔掉了才放下心来,心想安全教育总算没白费。他看了看炸药,似乎有些受潮了――大约是因为这里的空气湿度大影响了起爆的灵敏度。 炸药运用还是不规范。潘达想,速成教育果然容易出事。不过这也不能算是士兵的问题,穿越集团能提供的炸药和火具本身就不甚规范。有的甚至还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继续爆破吧。”潘达说,“这包炸药不要用了,收起来带回去。” 爆破队继续工作,潘达有点不放心,亲自到装药现场上去看,炮眼打得很规范,完全是按照爆破教材的上的做法做得。几个队员正在装药,小山包下却汇聚了许多看热闹的工人。潘达一看大惊失色――这种热闹有何好看?起码的安全距离都没有了。正要找人把劳工们都赶走,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抬头一看,他的血管都差点凝固起来了,一个队员装填的时候,一卷75g标准包装的炸药柱从手里滑脱,直往下坠。 完了潘达的第一印象就是自己要被炸得四分五裂了。他记得此地用的是硝铵炸药,这东西没有钝化之前遇到大的撞击就会爆炸,从山上摔下来的炸药包还不立刻就爆。 一瞬间,电影电视和现实里的爆炸镜头全部涌进了潘达的脑海。他一个虎跃,无比灵敏的趴到了地上。这一招能不能救命就看运气了――要是炸药落得近,趴在地上也活不了命。 “啪”的一声,炸药落地了,潘达大感意外――居然没炸潘达刚抬起来头来,只见劳工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潘达知道人群里总有手贱的人喜欢瞎摆弄,赶紧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人前,捡起炸药柱猛跑几步朝田独河甩了过去,自己又是一个虎扑趴在地上,四肢紧紧的扣住地面,闭眼张口。 潘达当兵的时候手榴弹投掷得过全连第二,危机关头技能全开,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连围攻的劳工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炸药就掉到了水里。火光一闪在河面里爆炸了,高高的水柱直冲天空,看热闹的劳工全被冲击波震到在地。 潘达也象一片树叶一样被猛得推倒在地方,只觉胸口发闷,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他发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腿也在发抖。心想这回是运气好总算捡回条小命,不然就要提前进翠岗了。 “有没有伤亡?有没有伤亡?”他高声喊道。 “我没事。”爆破队长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总体来说爆破队的人表现还不错,炸药一掉下来每个人都卧倒了,而不是冲过去围观。 至于被震倒了一地的劳工,有几个人在被冲击波震倒的时候磕破了皮,也有人觉得胸闷不适,更多的人是被吓坏了――他们从来没见识这样猛烈的爆炸。 “都回去干活吧。”潘达对爆破队长说,“你们休息十五分钟再干。要注意安全。” 那个失手丢下炸药的爆破工被附近警戒的士兵抓了起来,垂头丧气的从山坡上下来了。 潘达制止了要把这倒霉蛋送交指挥部处置的爆破队长:“算了,他是一时失误,不过装炸药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干了,先干点力气活,晚上开会搞安全教育。”v 第九章 坚壁清野 胡逊正搂着小老婆睡得香甜,忽然被人叫了起来。 “什么事?”他立马就清醒过来――手下胆敢闯进他的卧室把他叫醒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不好了,海湾里来了――来了――好多――”仆人气急败坏的边说边比划,“好多船!” “海盗?!”胡逊一凛,赶紧披衣起床,“你赶快敲锣,全体操家伙,准备干仗!”说完他跳下床,头也不回的对还在床上发愣的小老婆吼了一声,“快,更衣!” 外面的锣声紧一阵慢一阵的敲打起来。寨子里顿时乱哄哄起来。丁壮们抛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朝公所那边跑。里面管事的人早得了胡老爷的命令,把刀枪弓箭发给寨丁们,还有十几杆单眼铳、三眼铳。两门小炮也被推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往寨门口拉去。 胡逊匆忙从家里出来,左手提着一柄大刀,右手拿着一支短火铳――这是个船主送给他的西洋玩意,火绳还没点着。 在安游乐市歇船侯风的船主和管事们象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打转,逢人就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知道有大队海盗来到的时候,许多人面如土色,也有人嚎啕大哭,寨子下面码头上的船只肯定是保不住了。 胡逊刚到西门门口,就见着百十个人正堵在门口嚷嚷着要出去。寨丁们拼命拦阻也不济事。闹哄哄的只听得他们是船主和水手们,要出寨去开船逃走。寨丁们人少,被红了眼的人拼命的推挤,渐渐的就给挤到了一边,有人便要去取门上的顶门杠。看守西门的头目急得直叫唤――门一开,万一海盗乘机冲进来怎么办? 胡逊猛得冲进人群,手起刀落,便将在取顶门杠的两个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都得了失心疯是怎么得!”胡逊把沾满血迹的大刀一甩,“外面几十条船等着,你们一条船也出不去!白白的送了性命!” 众人被他血淋淋的大刀震摄住了,一个个不敢说话。 “安安生生的给我待在寨子里,听我号令!”胡逊冷哼了一声,“船货你们是不用想了,起码能保住条性命!” 胡逊命令寨丁们把人全赶回旅店去,自己登上了西门的门楼,只见海湾里已经出现了不下五六十艘船只,有的正朝临高寨方向而去,有的还在向海湾深处航行。 胡逊倒吸一口冷气,船队里面有很少见的五桅大船。但是更让他吃惊的事情在后面,他看到好几艘模样怪异的船只居然无帆无桨的在海湾中破浪航行。这让他呆了几分钟――这也行?! 但是很快就有更可怕的事情了,三艘双桅大船呈纵队向安游乐市岸边驶来,很快就到了安游乐市码头附近。船身侧对着寨子。他清楚的看见侧舷上一个个方型的窗板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来。胡逊不由打个寒战:这一面就是十二个窗户,这条船上装了多少炮?。 “总爷,要不要点一炮?”有寨丁说。寨墙上的几尊铁炮铜炮充其量也只能打到海滩上,只能算是放个大炮仗,壮壮胆。 “放你x的炮!”胡逊这会顾不得冒充什么水南村胡氏了,抬手便是一嘴巴,“放炮放炮,你以为你家出丧放鸟铳听个响?” 头目说:“总爷!我看他们没有打寨子的意思,最多把下面的船货都抢去了。” “也不能不防来攻寨。”胡逊说,“叫大伙小心把守,不要乱放炮。”说着他赶紧提着刀下得寨墙。关照把寨子里所有男女都动员起来,丁壮上寨协守,妇女老人准备滚木砖石,必要的时候就拆房子。 但是胡逊没有傻到认为自己全寨这几百人能够抵挡进攻的地步。他这样如临大敌的准备起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这股人马――不管他们是谁,安游乐市不是个软柿子,而是硬核桃,谁想吃下去就得费点牙口。 “准备五十坛酒,二只汤羊,二百两银子和一百匹布。”胡逊吩咐管事的,“都运到东门那边预备着。” “总爷,这点东西怕是不够。”一直紧跟着他的师爷小声说。 “我也知道不够。”胡逊有点不耐烦,“先探探路,试试口风再说。” 登陆行动犹如一次完美的表演,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按照时间表进行着。 第一艘人员运输船靠泊在榆林堡前,舱门被打开了。 收拾整齐的劳工们按照顺序,一个小组一个小组的爬上甲板。再在水兵的引导下,从舷梯上下去到栈桥上。 多日的航渡让很多人踏上陆地之后依然是步履蹒跚。栈桥上一多,稍有推挤就有人摔倒了,还有人直接从栈桥上掉进了海里,周围的小艇赶紧过来把人捞起来,体力消耗过大的人来不及挣扎就被身上的行李拖到了水底,等到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送命了。在一开始的混乱中淹死了几个人,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顺利的登上了岸,许多人一踏上沙滩就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着。他们很快就被组长和队长们赶了起来,一批一批的往企划院设立的分配中心走去。那些怎么驱赶也爬不起来的人被收容队收容。 能够来到分配中心的人被带到热气腾腾的大锅旁。几个炊事员模样的人从锅子里舀出一碗热乎乎的汤倒在他们的搪瓷杯子里。是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气。 林功劳喝了一口,味道有点苦有点甜,还有点药草的味道,并不难喝。大概是什么汤药,专门解晕船的。汤药不冷不热,正好适口,林功劳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奇怪的是,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因为坐船太久有点发软的腿脚有了力气,身体中似乎源源不绝的冒出活力,精神更是好了许多。他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四周,身边的人也差不多,那些晕船特别厉害,勉强走到分配中心的人喝了一碗汤药之后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真邪门,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林功劳嘀咕着。 锅子里熬煮的是由卫生部配置的“精力补充剂b型”,是刘三、陈思根等人几番修改试验之后才定下的配方。它之所以有如此灵验的效果是因为里面的主要成分是古柯。 古柯叶在中南美洲是一种被劳动阶层广泛使用的软性毒品,在西拔牙征服之前,印第安人就用来来消除疲劳、口渴和高山反应。形成了所谓的古柯文化,并且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 穿越集团当初带来古柯树,其目的也正是看中了它的作用和相对较小的毒副作用。不过元老中的许多人对这种东西依然是心存疑虑,要求对其使用采用最严格的管理制度。 但是实用主义倾向终于占据了上风。卫生部预备了大量这种药剂――几乎把已收获的古柯叶储备全部用上了――就是考虑到开发田独工程将会艰苦异常。必须有一种能够快速恢复劳工精神的东西。和“精力补充剂”一起运来的还有大量的香烟。“大生产”敞开免费供应,只要愿意抽,每人每天最高供应三包。 喝过药之后稍事休息,就有人来喊他们的小组编号。每个十人小组都有一个单独的编号,这个号码用布条缝在他们的工作服和行李上。对企划院来说,劳工甚至连无名的个体都不是,他们只是构成一个个劳动小组的部件而已。 林功劳的小组被派去为建筑公司的安装小组打下手,修筑第二道栈桥。 两艘装着吊杆和打桩机的工程船被机动艇拖了过来,在机械的帮助下,临高寨前的码头上很快用船上运来的组装式栈桥修起了第二道栈桥,两艘装载了锅驼机的机动发电船在栈桥旁下了上面的八个锚,升火发电。 按照计划,榆林寨原有的栈桥成为一号栈桥,作为人员通行栈桥,新建的二号栈桥专用于货物装卸。 四台钢制吊杆快速的安装起来。这种吊杆相当奢侈的采用全钢管结构,用螺栓连接。整体重量轻,强度大。使用电动葫芦吊运货物,可以完成大多数重载货物的卸货。 成捆的铁轨从船上被卸了下来,道路工程队的劳工们开始铺设铁轨。轻便铁轨将从二号栈桥上一直延伸到榆林堡外新开辟的货物堆场上,沙滩上无法铺设铁轨,单道谦就使用了预制的框架式的路基,砂石被填充到框架中去。铁轨就在上面用螺栓固定起来。采用分段施工的,两头向中间并进的模式,几百米的复线轨道花了不到二小时就完工了。轨道车从大鲸号上被卸了下来,投入到货物运输中去了。 罩着绳网和防水布的货盘被一个个的卸到平板轨道车上。然后用人力推动到货场去。这时候从大鲸号上吊下来一个奇怪的大家伙,在一伙人的前后跑动指挥下算是安安稳稳的落到了铁轨上。标准的平板轨道车上装着一台一人多高的机器。这是机械厂用量产的小型蒸汽机制造的小火车头,因为时间紧迫,蒸汽机和锅炉差不多是完全裸露在轨道车上。这种小蒸汽机的马力小的可怜,不过它是目前唯一能够装在平板轨道车上的蒸汽机 几个技工爬上去,七手八脚的给机器加水升火,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从排气阀里开始喷出白色的蒸汽。气压表显示已经有了足够的压力。 单道谦看了下手表,比时间表提前了三分钟,是个好兆头。这个奇丑无比的所谓火车头是铁道上的第一台车头,由临高车辆厂和机械厂联合试制,克服了不少困难,在临高本地的测试中获得了通过。被取名为“流星”号。 “启动!”他挥舞着手里的绿色小旗。 站在车上的梁信满脸乌黑,他身后堆满了装满了优质鸿基煤的大筐,几个土著工人正在蒸汽机周围忙活着。 看到绿旗举起来,他立刻搬动杠杠,流星号发出一声呜咽,嘶嘶的冒着蒸汽开始起步了,挂在车头后的十节平板车出发钢铁相撞的铿锵声。 流星号往前走了几米,忽然停下不动了。这下单道谦着急了,三步跨作两步的跳上了车头。 “怎么了?” “不知道。”梁信满头大汗,工作服已经被汗水浸得发黑了,他手里拿着大扳手,“压力突然下降了,又没见到有地方漏气……” “快修!”单道谦很着急。这次的登陆计划是详细到分钟的,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延误到下一个环节,虽然计划有后备预案,但是谁也不希望问题出在自己负责的这块上。 “好好,”梁信这个在核工业企业当技工的人围着这蒸汽机忙开了,一会敲,一会拧,好一会气压又恢复过来了。流星号牵引着车皮,缓缓的启动起来。对这台裸体版的车头来说,它的马力实在是太小了。简陋的小火车喘息着向货场而去。速度慢得只有5公里。 不过,好歹是机械化运输!这一列火车拉得东西,够劳工们用紫电改推上几百车的,更别说有的大件还得靠人杠 单道谦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好,延误了不到二分钟。项目的总协调人孙笑不必调整计划实施进度表了。 这次登陆建设采用项目制,每个项目由一名项目经理负责。由企划专员孙笑负责协调。 孙笑根据文德嗣的标准化思路,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实施进度表:哪个劳工队几点上岸,哪些设备应该在几点被卸到指定堆场都有专门的计划。所有的项目制定出了开始和完成的详细的时间表。项目到几月几日几点结束,孙笑手下的企划院文书们根据表格和卡片就能很快判断出截止到几点有什么设施可以启用,有多少劳工小组和设备空闲下来可以调用。最大限度的发挥人员和机械的作用。 采用计划进度表还明确了项目轻重缓急,安排正确的时间顺序,以免不要紧的项目反而得到优先的人力和物资供应。v 第八节 疟疾袭来 爆破事故无人死亡是运气好,但是运气不会每天都这样好。在元老们不惜一切开采铁矿石,赶进度的狂热气氛下,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几乎每天都有工伤事故和意外发生。 机械厂突击生产的结果就是让许多土著工人制造的产品直接运到了三亚,再加上突击培训出来,技能即不熟练,安全意识又淡漠的土著操作工,事故率居高不下也就不足为奇了。登陆不到一周就有二台锅炉爆炸,死亡十一人。接着自动制砖机在运转的时候突然零件飞出,砸死一人,砸伤数人。 至于操作机械不慎造成的伤亡,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二次,安全生产状况之糟糕,让卓天敏大为吃惊。平均下来这里几乎每天死亡0778人。这还是在海滩附近,等到了条件更为艰苦的内陆地区岂不是死亡数字还要往上翻? 王洛宾对他提出的“减少工作量,加强安全教育”的提议不感兴趣。 “我们现在要的是铁矿石,更多的铁矿石。”王洛宾说,“死人是多了点,但是你教育了就有用?” “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我们的任务是尽快开采铁矿石,”王洛宾说,“一切都要围绕这个主题。” “但是伤亡太多了。”卓天敏还要争辩。 “会运来新人的,这些损失临高方面的同志会给我们补充上的。” 卓天敏还在犹疑,王洛宾知道此人大约心比较软,为了避免他产生心理负担,只好再补充了几句:“每天吃饭和睡觉前再加强点教育。再抽些人当施工安全员好了。” “还有机器的质量,这不是在草菅人命么”卓天敏愤愤不平。临高本地量产的钢铁质量好坏不一,突击扩大产量又留下了很多隐患。特别是锅炉的铆接全是周比利的徒子徒孙造得。活计之粗糙让人看了就不敢靠近。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向制造总监呈送一份报告。”王洛宾不置可否。要是在另一个时空,这样的重大安全事故自然是调查的,有问题的机器必须暂时停用。不过在这里,一旦机器停用就意味着开发进度的延缓。 卓天敏还想追问下去到底采用哪些手段来尽量保证安全生产,这种虚应故事的答复他很难接受。但是再一想就算追问了也没有任何的结果,王洛宾是绝对不会同意采用任何减缓建设速度的手段的――就算是他自己在位也未必有这个勇气。要知道三亚的巨人行动在报纸上被称为“事关国运”的第一号行动。“煤铁复合体”这个概念已经深入每个穿越众的心中,自己要是逆流行事只会撞得头破血流别说当政的诸公道时候看自己不顺眼,就是下面的普通元老也未必待见自己自己且不去说,儿子怎么办?千辛万苦的带着儿子到这个异时空来,不就是为他争取一个前所未有的光辉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热血冷却了下来。 “那就写一个报告――设备质量事关所有人的安危,还是向上面提一提的。”卓天敏说,“我来写。” “我们可以联署这份报告,”王洛宾说,“至于士气问题还可以采取一些其他的措施来安抚大家。” 于是第二天何方回就受领了任务:去寻找一处墓地。 “地形要高爽。周围风景要好。”王洛宾指示他,“看看土著里有没有当过风水先生的,一起去看看。” “用来安葬劳工么?” “当然,现在死哪埋哪太伤士气。”王洛宾说,“死人其实是无所谓,关键是活人受不了。” “这我明白。”何方回点点头,“搞个类似翠岗公墓的地方。” “对,还有就是面积要大一些。要考虑到以后。” 正好胡逊的师爷略通此道,就被找来协助何方回工作。 何方回原本就是在三亚附近的陵水长大的,三亚这一带在旧时空起码来过几十次。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脚下的缓坡,这个地点他是煞费苦心才找到的。首先不能离大东海沿岸太远,不然很难利用,其次不能妨碍未来的房地产开发――大东海沿岸将来要做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度假地,所以地点要隐蔽,还得能防台风。 墓地采用翠岗一样的模式,不封不丘,只在地面覆盖石碑。地面铺设草坪,四面种植树木鲜花,搞得和公园一样,再配合远处的蓝天白云大海,足以让活人看了觉得满意了。 当然,这只是未来的规划,现阶段是什么也没有的,不过周围环境尚算令人满意。师爷表示这块地虽然不见得能让后代大富大贵,子孙平安,家道兴旺还是没问题的。他大约以为这是澳洲海贼们准备给自个用的吉地,所以特别在子孙平安几个字上做文章,以为能正中下怀。 “他们永远不会有子孙了。”何方回感叹着。其实对劳工的生或死从来不感兴趣。但是此时此刻在为他们选择墓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些死掉的土著也是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即没有父母也没有老婆孩子,现在就这样消失了,什么也没了留下。 身后事办得隆重点勉强算是对得起这些穿越大业中的基石了。 何方回调来了几个劳工队,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和建设工作,清理平整了地面,修砌了护坡和排水沟,修剪了树木,最后修了一个简单的纪念塔。十几天下来倒也有点模样。在榆林堡的劳工大营前举行了一个简短隆重的悼念仪式之后,在陆军士兵的护送下第一批死亡的劳工和水手的骨灰被埋了进去――有些被淹死或者死于爆炸的,只好埋进去几件衣服之类的东西聊作衣冠冢。 然而给予劳工们的死后哀荣并不能遏制施工中愈来愈高发伤亡,尽管卓天敏开始在劳工中使用安全员制度,每天在吃饭和临睡前大力开展安全教育,还加强了对设备的检修维护力度,死亡数字还是在不断的上升。 特别修筑通往田独的铁路,占到了工伤中绝大多数。榆林-田独的路线要通过ya热带的丛林和谷地,地质条件相对复杂,自然环境更是恶劣。施工的是时候坠石、倒木、滑坡造成了许多伤亡。 河谷地区的蚂蝗给施工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蚂蝗让劳工流血不止,身体衰弱。成了困扰工程的一大问题。穿越集团缺少必要的药物防治手段,只好尽量采取防护设施,劳工们配发了山袜――这是山民用来防蚂蝗的专用袜子,用多层布制成,蚂蝗很难钻偷。裤腿、袖管、脖颈全部遮蔽。每个人还发一竹筒盐。发现蚂蝗叮咬的时候可以用盐来清除。 单道谦不在乎污染环境,但是他手里没有化学药物可用,只好采用粗暴的物理手段。广泛使用推土机、爆破和火烧手段,以彻底破坏蚂蝗的生存环境。单道谦下令把沿线五十米外的植被全部清理干净,再辅助以地形改造,包括垫高地基和挖沟排水。 排水是单道谦最为关注的事情,排水不仅是为了消灭蚂蝗也有消除蚊子繁殖环境的作用,对小片的低洼地,直接用推土机将废土淹埋,海南的疟疾问题到哪里都有。不能不防。王涛在榆林的时候,驻守部队是按时服用抗疟药进行预防的。现在人来的太多,不可能采用这样的方式预防。 每天劳工们穿得严严实实的来到工地施工,在将近三十度的气温下劳作,不一会就会把厚厚的工作服全部湿透。每干一小时轮班一次休息。穿越集团准备了足够的避暑药,随时配发。沿路到处弥漫着焚烧着青蒿的烟雾,卫生队用这种方法来驱散蚊子,预防叮咬传染。 路基一米一米的延伸着。路基每修筑一米,后面的铁轨就铺设一米。使用煤气机驱动的柴油机牵引车头拖着长长的平板车沿着刚刚铺就的轨道将替换的劳工、食物、药品、干净的饮用水和工具设备材料运到第一线工地。大大节省了搬运物资的劳动力和时间的消耗。 有时候坐着轨道车而来的是临高电信的施工队,带队的是单良――这算是他的本职工作。轨道车上装着从临高运来的经过木焦油防腐的电线杆和成卷的电报线,这种电报线是漆包线,外面再用麻丝缠绕保护再涂上一层生漆,是现阶段穿越集团里最耐腐蚀的电报线了。 临高电信的施工队在单良的指挥下沿线架设电报线,轨道铺到哪里,电报就通到哪里,这是穿越集团在日后扩展中的基本原则。 但是最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终于在施工队伍中发现了“打摆子”的人。派遣到三亚负责卫生工作的河马到病房里看了一下:收治的六个人有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有的面色潮红,满头满脸的大汗。是很明显的疟疾症状。 “这是疟疾。”河马无需再做诊断就下了结论,“先单独隔离起来。”他又加了一句,“窗户上要加防蚊纱。” “是的,大夫。”担任三亚卫生所护士长的是郭芙,她现在已经算是卫生部的骨干护理人员了,勤奋好学加上天赋使得她在护校一期生中脱颖而出,卫生部正在考虑将她培养成第一代土著医生。这次让她担任护士长也有增加临床经验的含义在内。 “明天你要给卫生员们开一个会。”河马继续指示,“第一,要他们检查每个营地的防蚊情况,特别是有没有积水?有蚊帐的要督促他们挂好,没有蚊帐的宿舍一定要按规定安装防蚊窗纱,青蒿要24小时焚烧--烧青蒿专用的熏炉过几天应该会到。过渡期特别要让卫生员提醒大家注意防火。” 三亚开发队中卫生员的地位是很高的,三亚建设指挥部的大头目们为了让卫生员说话管用,特别的提高了卫生员的地位,使得他们有足够的威信。任何触犯卫生员的行为都要受到追究,不听从卫生员指导的人将会被拉到劳工营地的公所里打屁股直到他能充分的理解卫生的意义。 “第二、给卫生员们分发疟疾药的事情你要亲自做,确保他们每个人都按时服药。也包括你自己和其他护士。”卫生员尽管水平低劣,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保证这批人的健康是首要任务。 “是的,大夫。”郭芙说。 “第三、陆海军虽然有他们自己的卫生员,你也要去巡视督促。特别是陆军,他们经常要深入内陆地区。对他们的疫情监测也不能放松。” “是,大夫。” “专门抽二个护士去照料疟疾病人。”河马开始下医嘱,“按时服药不用说了。注意保暖、降温和补充水分。对了,给病人第一级的病号餐。” “我都记下了。”郭芙恭恭敬敬的看着河马,看这位教导了许多知识给自己的大夫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的困难刚刚开始。”河马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郭芙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给他点上。 “谢谢。”河马抽了一口烟,“d日到现在差不多是40天了,疟疾的潜伏期要过去了,马上我们就会迎来一个疟疾的高发期。这担子不好挑啊。” “有您在,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郭芙一副对他“彻底信赖”的神情。 “我又不是神仙。”河马苦笑了一声,愈发觉得身上担子不轻。疟疾药储备总归是有限的,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大夫不是神仙,可是是神医。”郭芙甜甜的一笑。这笑容让河马一阵心摇神曳。这小娘愈发的招人喜爱了。 出现疟疾病人的事情引起了指挥部的重视――这是当初在做预案的时候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当即在榆林堡内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讨论如何应对。且不说死亡率的问题,大批劳工一旦病倒就足已延缓开发进度表。v 第九节 骚乱 “这种病没有什么办法,”河马说,“只有靠奎宁。我们带了不少来。不够的话临高还有大量的库存。所以我不担心死亡率--有奎宁就能活命。而是一旦出现爆发性流行,恐怕在床位还是护理人员上都会出现缺口,严重影响病人的康复。” “这事情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怎么办。”王洛宾说,“总而言之,不能出现爆发性疫病流行” 疫病流行造成的劳动力损失是很严重的事情,不管是死亡还是生病。从残酷无情的实用主义来看,在有充分的新劳动力填补的情况下,死人比病人要好,病人需要占用的资源远远超过健康人。不但无法劳作,还要人力物力来照料。 穿越集团还没有到这样的水平,劳动力依然是相当宝贵。每个基本劳动力从广州收容开始到能正式投入使用,周期长达90天,这90天消耗的食品、医药和人力成本是笔很大的开销。 “出了吃药,还是要以预防为主。特别是要增加蚊帐供应,”河马说,“做到每人一顶。现阶段凑不齐的,至少要把窗户全用纱布蒙上。” “至于烧青蒿驱蚊,我是向执委会打过报告了,刘主任说干青蒿能敞开供应,不够再到大陆上去采购。最好派专人去办理这事情。” “青蒿熬汤给大家喝有没有预防作用?”何方回插话道,“不是说青蒿素是新一代抗疟药吗?” “青蒿对疟原虫没有杀灭效果,有效果的是其实是黄花蒿,其次嘛,就算有黄花蒿,以我们的制药厂现在的水平要萃取出有效成分还是很困难。老老实实给病人吃奎宁吧。”河马说,“慎重起见,所有元老从今天起也要预防性的服药。” 随后穿越集团发起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卫生运动,清理深埋垃圾,填平低洼,清除积水,安装窗纱,忙得不亦乐乎。从临高运来了大量的干青蒿还有专用的陶熏笼――有了熏笼,就不容易引起火灾了。营地里的宿舍全是木板房,用火不慎就是大灾难了。 整个营地日日夜夜都冒着青蒿的烟雾,实际上海滩上蚊子很少,青蒿主要是在熏人,上到王洛宾下到基本劳动力都被这可怕的烟雾搞得不得安生,一个个叫苦不迭。 但是这套措施似乎没有发生多大的效率,过了几天之后,疟疾开始进入大规模的爆发期。开始是每天几个人,后来就变成了每天十几个,几十个人,医院很快就住不下了,河马关照立刻腾空若干独立营房宿舍作为专用的隔离病房,卫生员不够用了,就把移民中的妇女全部动员起来,担任临时的看护人员。 抗疟疾药物按照病情不同被分发下去,本时空的疟原虫还没有抗药性,服药之后几乎是立刻起效,但即使是这样一个人从发病到重新恢复工作起码也得十天。随着病倒的劳工愈来愈多,河马开始抓狂了――根本就没准备这么多的抗疟疾药 卫生口对海南的疟疾状况并没有估计的很严重,携带的抗疟药物主要是为将来登陆台湾和开发东南亚准备的。到临高之后,疟疾在临高的大部分地区只有偶发,要靠近黎区的地方才比较多见。这使得他们对海南的疟疾严重性有了错误的估计。 这样算来,要保证劳工能够有效的工作,就必须给每个劳工预防性的口服抗疟药,这就大大超过了他们的储备。奎宁的量产还得等好几年,把储备全消耗光了怎么办?而且对疟疾来说,奎宁的效果并非是最好,在治疗效果和治愈效果上远不如化学合成的氯喹和伯喹。 但是这会河马已经别无选择,发病的人日趋增多,有很多人因为体质不佳,加上前一阶段劳累过度,抵抗力很差,即使使用了特效药物也无法支撑过去。死亡率一路攀升。从开始无人死亡,发展到每天死亡三四人,随后是七八人、十几人。死亡者的尸体被抬到一处偏僻的海滩上在柴火堆上焚化。最高潮的时候,每天在海滩上火化的尸体超过二十具。以至于新开发的公墓不到一周就满了,何方回不得不紧急开发二期。 每天不停歇的焚烧尸体的浓烟引起了劳工们的极大恐慌。到路基工地上去干活就会感染瘴气的谣言传开了(其实并非谣言,感染者主要是筑路工人),营地里的士气不断低落,营地里弥漫着一种恐惧的气氛。尽管在穿越集团的强大武力面前还无人敢提出异议,但是从内部的工作网网员的汇报中他们知道劳工的怨气和恐惧正在增加。 但是施工进度依然毫不减少,单道谦为了表示以身作则,每天都随工程队到第一线工地去。他一直按时服药,对药物的防治效果充满了信心。 但是劳工们不这么看,对继续要去“瘴疠之地”干活充满了恐惧和怨恨。网员们开始发出橙色警告:很快将有暴发生 建设指挥部的人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做出…决议:即日起元老无论职份,全部以身作则轮班上第一线工地,不需要干活就是坐镇着起个表率作用以安定人心;其次,大幅度提高伙食供应标准,舒缓怨言同时增强劳工体质;第三,先向进入内陆地区劳作的工人分发原先只配发给元老和士兵的复方抗疟片。同时派遣河马回去要求更多的抗疟片,做到人人服药。 然而事件却比他们预想的提前了。这一天在营地里爆发了罢工,被派去筑路工地的一个劳工队在队长的带领下拒绝出工。另外几个队也把要带他们去上工的队长和组长赶了出去或者直接扣留。 卓天敏正在劳工营的公所里,听到骚乱声出来和他们对话,迎接他的是瓦制的熏笼和其他杂物。 “我们不去干活”劳工们对着他喊叫着,“我们不是来送死的” 卓天敏知道问题正在一分钟一分钟的变得严重起来:许多劳工队虽然没有明确的喊出罢工,但是也在观望中,不肯走出营地去上工。 王洛宾用对讲机和卓天敏联系:“现场怎么样了?” “不行,他们不肯去上工。”卓天敏摸了下脑袋上的汗,灰头土脸的说,“我再努力做做工作……” 卓天敏继续苦口婆心的要求他们放弃对抗,继续去干活,并且保证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染病。目前的病人都是过去感染上的。 “……吃了这种药片,你们是不会得疟疾的,我也吃了,我可以陪大家去工地……”卓天敏没有铁皮喇叭,只好拉着嗓子喊着。 “去你的药吧”固守在营房里的劳工们把发给他们的药片丢了出来,“药留着你自己吃,我们要活命” “大家不要害怕――”卓天敏的话还没说完。早就按耐不住的几个人冲上来就是一拳,他被人一拳打倒在地,接着十几双手挤了过来,一个个拽住他不放。有人在喊“打死他”一瞬间他已经吃了几记拳脚。卓天敏被揪得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他要被人活活的打死了 他被打倒的时候劳工营瞬间骚乱起来,有人在公所里放起火抢劫物品,开始殴打卫生员和劳工组长、队长之类的“走狗”,有几个女卫生员们正在分发药物,一时没跑掉被,在混乱中卓天敏手下的文书在逃出了营地,赶到榆林堡去报信。那些没有卷入骚动的劳工队被队长们迅速的带离了现场,在外面负责警戒任务的步兵班按照预案及时控制了各处要点,阻止了骚乱的进一步的扩大。 王洛宾已经接到了营地发生骚乱的消息,这会听说公所被烧,卓天敏被劳工抓了起来大吃一惊,暴? 席亚洲已经赶来了,他全副武装。手里挥舞着一支手枪。 “我看还是出动军队吧。” “卓天敏陷在里面了,贸然冲进去会不会……”王洛宾犹豫了。 “现在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了就会把卓天敏看严实,拿他做人质和我们讨价还价。要救人就难了,现在里面正乱,是个好机会。”钱水协也赞成立刻突击。 “好,突击吧。一定要把卓天敏完好无损的救出来。”王洛宾下达了命令,“尽量不要造成伤亡。” “开始吧。”席亚洲命令身边的传令兵。 换上防爆装备的步兵连排成横队向营地内前进。雨点般砸来的石头丢在藤牌和钢盔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步兵低着头举着盾,毫不迟疑的向前挺进。少数企图顽抗的人在棍棒下很快就击溃。几分钟之后步兵就控制了局面――劳工们既没有武器也谈不上组织,连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也没弄清,少数人企图建立组织,但是没来得及组织就被打散了。 参加罢工的劳工们被驱赶出来,坐在空地上不许乱动听候发落。 卓天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小命无碍,有人想到要扣留他做人质,才算逃过一劫。 “老卓,你受苦了。”看到被担架抬出来的卓天敏,王洛宾安慰道。 “我没事。”卓天敏支撑着抬起身子抬起手,“这事不算大事,别小题大做……” “好了,好了,你先好好休息。”王洛宾安慰他,“我们会处理的。” 卓天敏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几个披着破碎不堪的衣服,一瘸一拐的女卫生员互相扶持着边哭边走过了,接着又抬过几副担架,有的人在痛苦的哼哼,有的却已经被盖住了面孔悄然无声了。 他叹息了一声,躺下不言语了。 王洛宾关照把卓天敏搬回榆林堡的卧室里去,让高露洁去伺候他。卓天敏的公事包、文件和手枪都找了回来。这些东西都在公所的水泥保险柜里,逃过一劫。 公所的烟雾散去了,劳工营里的公所已经被烧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焦黑木架子。要不是救火及时,恐怕还要延烧开,后果不堪设想。 骚乱中有十人死亡,三个卫生员,五个是劳工组的组长和队长,还有二个是文书。死得都是穿越集团培训过的人员。这样的人员损失让王洛宾很是肉痛。而公所被焚毁造成了一批还没有备份的文件永远的消失了。 惩罚是迅速而严厉的。众人一致认为这样殴打元老,焚烧建筑物,打死土著办事人员的行为已经超越了罢工的范畴,再者穿越集团从来没承认过土著有罢工的权力。加在一起,元老们认为这已经是形同叛乱。 “这件事情要用最血腥的办法来处理”席亚洲激动道,“居然殴打元老不杀掉一批怎么能让他们知道元老神圣不可侵犯?” “不杀一儆百不行。”何方回也坚决支持,“一闹事就杀了好些土著职员,不严惩的话为我们服务的土著人员还怎么安心?一定要揪出凶手来当众处死” 钱水协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劳工们罢工是很正常的权力诉求。只是手段有点过激了――但是他很明智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过也没有表示赞成。 当天全部劳工停止上工,集合在劳工营门口,陆军和海军能够动用的部队全部集中到这里,枪刺如林。显得非常肃穆威压。土著们从这气氛里就知道――要杀人了。 正对劳工营的大门口的海滩上已经堆起了一座火葬堆,上面放置着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十一具尸体。几个木匠正在不远处安装了绞架。 在火葬堆前进行了简短的审判。被指证参与殴打攻击元老的;打死劳工队长和卫生员的;过女卫生员的劳工全部被判处死刑。一个又一个人在简短的“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判处死刑”的判决下被拉到绞架下处决。在执行绞决的时候,火葬堆被点上了火,冲天的火焰映照着绞架上摇晃的尸体――审判结束的时候绞死了二十五人。v 第十节 道长来了 随后席亚洲宣布实施“什一格杀令”,作为对对参加暴的劳工队的集体惩罚。除了元老们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这个名词就让人闻风丧胆。参与暴的三个劳工中队全部被驱赶到中间排成队列。随后从一数到十,将第十人拉出来绞死。 在军鼓声和营部军法士官冷漠的“一、二、三、四……”的点数声中,一个又一个人被士兵拉出队列,拖到绞架边套上绳索。被拖出去绞死的人有的呆若木鸡,有的拼命挣扎,有的瞪着血红的眼睛想要大喊大叫,早被士兵一索子套在脖子上出不了声。军鼓不紧不慢的敲着,只有当一个人的脖子被套上绞索即将拉起来的瞬间才会变得如雨点的般的急促。而当他的生命消失的时候,军鼓会猛得重敲几下。沉寂片刻,又恢复到不紧不慢的敲打声中。旁观的劳工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干脆软瘫在地。 军鼓声终于停歇的时候又绞死了二十七人。然后宣布绞架上的尸体不许解下任其腐烂,鸟啄虫食,直到变成枯骨再投入大海。 没被处决的劳工全部编成了“惩戒队”,专门负责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工程。他们的最终命运将由政治保卫总局来决定。 对死在骚乱中的土著办事员,三亚军事委员会大加褒扬,不但将骨灰隆重收敛之后下葬,还致电临高,要求给予其优抚。 杀人只能暂时控制局面,要保证生产力就只能给痊愈和目前还算健康的人分发预防性的抗疟药品。河马亲自回了一次临高,向卫生部提出了要更多的复方抗疟片的要求。时袅仁在这个问题上不敢做主――抗疟疾药品是管制物资。最后企划院长邬德同意卫生部可以按照需求来使用药品储备。 “就算把药品全部消耗光也得先把三亚这一块顶下来。”邬德说,“三亚搞不定,煤铁复合体就建不起来,还谈什么开发台湾东南亚。” “还有营养品。”河马说,“劳工的伙食还是太差,碳水化合物太多,蛋白质不够。强体力劳动下有点吃不消,也影响抵抗力。” 要是劳工的营养良好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大面积死亡现象的。 “我给你拨五吨鱼干,一千罐鱼露。”邬德说,“对了,你要不要糖?补充能量的最好方式。” “当然好,”河马对此表示满意。“我就要红糖好了。” “又没人坐月子,吃什么红糖啊,这里有白糖还有冰糖。” “哈哈,你也信中医这套。”河马表示鄙视,“红糖不过是粗制的糖罢了,多了些营养成分而已,和坐月子有屁个关系。白糖什么的还是留着卖吧。” “行,也给你五吨。” “这太感谢了。”河马谢过了他。回到卫生部去要求再增派一些医护人员。 “护士是在有困难。”护理科主任兼总护理长张子怡皱眉,“已经给了你二十个护士了,你再要补充就只能给三期生了,还不能太多,只能给几个。” 她不愿意放人是有原因的:最近卫生部正在健全各处的医务力量,特别是初级医士的数量。从元老中选出突击培训的蒙古大夫们无论从学习热情还是学习效果都不如护士班,多数人进入到背医书背词条的阶段就溜走退学了。失望之余的时院长决定把培训主力放到土著护士身上。经过筛选,一期护士班里大约有一半的人要转为医士培训。余下的也要进行高级护理培训。 而艾贝贝最近提交的一份报告加重了护士匮乏的局面。艾贝贝在报告中提到:随着生活秘书即将大批到岗,接下来肯定会有一个怀孕生育的高峰期。她建议从现在开始要培训妇产科医士、助产士和儿科医护人员。 这样关元老的后裔的大事,时大夫不敢怠慢,当即批复“同意”,于是连二期生里的可造之才也得开始新的培训。 这么一来,余下的二期生就成了骨干,三期生刚刚结束基本培训不怎么顶用;四期生更不用说了。 “三期生也好。”马甲把三亚那边的状况说了一遍,“生病的人很多,护理人员太少。再说你不一定要正式拨给三亚卫生所,可以用实习的模式。” “这不是一码事,”张子怡不以为然,“要不把四期生给一批给你带去实习好了。” “我又不懂护理专业。”河马连连摇头。 “你那里有好几个一二期的护士,老带新就是了。” 至于医生,一个也派不出,连张子怡的丈夫兽医杨宝贵都没空。河马失望之余正要告辞,张子怡叫住了他: “有个人,挺奇怪的。不过他倒是正牌子的中医科大夫……” “是谁?”河马想这人显然不是刘三。 “宗教办公室刚把人事关系转过来。意思是要我们先安排一下――对了,他明确表示愿意去最艰苦的地方行医。正好合你的意。”张子怡说,“具体的事情你去找何平吧。” 何平是卫生部的办公室主任,专门负责卫生部和下属各单位的各种杂务事项,不时还要到制药厂去客串设备维护工程师,对后者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制药厂的厂长就是他老婆赵艳梅。 何平平时很低调,属于能力不强,但是绝对听领导话的好员工,而且从不在外面乱说。人缘不错。 “这人是宗教办转来的。”何平把档案抽出来,“叫张应宸,看简历倒是正儿八经的中医院大夫出身。” “这么个人才我怎么不知道?”河马奇怪:医生特别还是受过现代医学训练的医生是穿越集团里最紧缺的人才。 “他登陆之后就一直混在宗教办里搞宗教调研。对本职工作兴趣不大。水平如何不知道,不过肯定有医师执业证书。”何平说,“这是宗教办何主任说的。” “靠,他不会是什么劳什子基督教的传教士吧?”河马对这洋教不感兴趣,“不过也好,这会需要来点精神鸦片。” “我看他不像传教士,”何平不知道如何形容好,“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气啊道啊什么的……” “别是什么练气功的大师吧?”河马警惕起来。他把手里的清单交给何平,这是一份要求补充的药物、耗材和器械清单。上面已经由企划院和时袅仁签过字了。 “其他好说,精盐没有这许多。碘酒也不够你要的量。”何平摇头。 河马觉得难以置信,精盐和碘酒是卫生部里最一般的消耗品了,属于不需要任何手续就可以使用的消毒剂。 “这也会缺货?” “马袅那边的盐场出事了,”何平说,“王总调走之前给他们搞了一个蒸汽制盐厂,装了四台蒸汽发生锅炉,前几天不知怎么的一台接一台的全爆了。化工厂和食品厂现在对盐的需求又多,一下子就供不应求了。” “碘酒呢?” “这个么,”何平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你知道我们的碘主要是从海带之类的海草中提取的。但是最近流行起吃海带了――海草供不应求”。 这是最近的几天突然流传开的:说吃了海带海草延年益寿,更能百毒不侵。先是土著中在轰传,市场上原先甚不值钱的干鲜海带被一抢而空;最后连元老也卷了进去,不过说法变成了吃海带能美白防晒增强性能力之类。食堂里的所有海带菜肴忽然供不应求,不光三顿饭煮海带豆酱汤,食品厂还赶制了许多干海苔当零食供应。 与此同时,在宗教办的主任办公室里,何影正在翻看着一本会议纪要。 这是新年过后,宗教办内部召开的一次宗教事务研讨会。何影在去年的下半年展开了一次对临高的宗教的社会调查。搜集了许多第一手资料。 在这次研讨会上,宗教办的张应宸抛出了《临高宗教状况的调查报告》一文。随后他提出了要搞“新道教”的理念。 张应宸这个人年近三十,原来是某中医院的大夫,对宗教领域特别的感兴趣,不管是佛道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都有涉猎。算是半个宗教学研究者,而他对道教学尤为感兴趣,研究也比较深入。 他提出的这个理念在宗教办研讨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吴石芒、白多禄等人对此持反对态度。这种分蛋糕的事情临高教会是不希望看到的。特别是吴院长,尽管他到现在连《玫瑰经》都背不下了,却一直盘算着要在全临高开展一次全面的传播信仰的“圣战”,拔除全部的旧有信仰了。 吴石芒的反对并非是出于信仰――他只是不希望来个对手和自己分一杯羹。一个新的宗教首先要挤占宗教办的资源,其次会造成传教的困难。他在发言中列举了双方争夺信徒将会造成的许多后遗症。 但是张应宸的提案获得了何影的支持。全县的宗教调研活动是他发起主持的,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看何种宗教形态能够更适合本时空土著的需求。何影很清楚执委会的思路:在临高引入天主教――不管耶稣会对此抱有多大的热情――临高的天主教会本质不过是未来的新宗教的一张皮,新的躯体将在这张皮后面演化,最终变成一个穿越众完全掌握的全新宗教形式。 这个终极目标宗教办的每个人都很清楚,但是吴神父最近的活动引起了何影的极大的关注。吴石茫不遗余力的健全教会组织,积蓄教会财产,大搞移风易俗,搞传教士培训……显然,老吴是准备搞国教。 他为此事应该如何应对而苦恼。从眼前来说吴石芒的思路对整个穿越集团来说是有很大的推进效果的,从反面来说,这个推进效果都最后必然会造就一个罗马教廷式的教团。何影很清楚,元老院不会喜欢一个强大的教团。他们需要的是工具,彻底的工具。就算是最关心宗教办建设的文总,也多次在指示中提到过:要注意教会建设的“度”的问题。 张应宸的想法给了他一个启示:垄断是危险的,只有竞争才会造就良性循环。 为此会后何影向执委会提交了一份报告,将张应宸的具体设想汇报上去。这种事情牵扯到意识形态领域,不是他可以擅专的。 批复是文总写得,第一句就是:“在一个光明神领域之下,任何宗教形式都可以讨论的。” 何影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忽然冒出个“光明神”来?难道文总准备自己也搞个什么教会?再往下看,又是一句:“道圣者,如老、庄流,皆光明神大天使长麾下之大天使也。巴勒斯坦木匠子基督氏者亦仿。” “原来如此”何影有点明白文总的意思了。他通知张应宸正式找来谈话,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 “何主任,您还是移步到我的办公室来比较好。我有很多东西想给你看,带过来不大方便。”张应宸在电话里说。 于是何影就往他的办公室去了。张应宸的办公室就在院子里。相比临高教会的规模来说宗教办是个很小的衙门。当然他们也不便在临高修院里办公――现在是和黎苗事务办公室合用一个院落。后者平日里几乎没有人,院子里很安静,花坛里花木葱茏,很有古典中国情趣。待在院子里几乎感觉不到外面的喧嚣。 张应宸的办公室布置很雅致,充满了传统情趣。屋子里的家具字画摆设,都是当初他从合作社里花自己的钱买来的,而不是计委配发的现代主义的家具。 张应宸正在坐在紫檀竹节椅上戴着耳机奋笔疾书,手边是一台便携式的cd机。紫檀的书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也有临高本地自制的蘸水铁尖笔。一个花梨木三层格架上整整齐齐的排满了书籍,这是他私人出钱托广州站采购的明代书籍。大多数是道教方面的。v 第十一节 新宗教 第十一节 新宗教 何影知道明代的刻版书是相当贵的,而且元老私人要花用白银,德隆的兑换手续非常麻烦。一般元老根本懒得去这么干。这张应宸还真舍得花本钱投入。雪白的墙壁上悬着一张老子化胡图,是本时空的某位大明地方画家的作品,大约也是从苟家的战利品里买来得。 张应宸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藏青交领道衣腰束布绦,是临高的服装厂按照他的设计裁制的,最后还留了一个短马尾式的头发,看起来像个搞现代艺术的。 这个男人一面哼着歌,一面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何影细听之下,才知道他是在给经曲填词。 “这么好的宣传才能,搞这个有点可惜了。”何影看着张应宸填词的几首新道教经曲,有点惋惜地说。 “能在最适合的岗位上发挥光和热,为穿越集团做出贡献,就不算浪费。”张应宸这才注意到他进来了。赶紧把耳机摘了下来。笑着给他沏上新茶。 “作为即将蓄发的我而言,生活节俭、谨言慎行都是必要的。所以烟酒之类全戒除了。也没有好东西招待你。” “没事,”何影想此人倒还真是敬业。他端着茶杯开门见山地说,“我就是想来听听你的这个新道教的体系。” “您先看看这个。”张应宸说着打开了打开了身边的一个箱子,里面是散发着墨香的新书。这种装订一看就知道是印刷所里自己印得书籍。 何影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太上洞渊度世玉经》,他对道教典籍一无所知。翻看了几页,不觉有些茫然。 “您看这几句。”张应宸指点着。 何影定睛看去,只见写得是:“大明之世,世欲末时,人民无淳,苗胤生起。但闻有哭尸之音,不闻有仙歌之响,人民垢浊,三洞壅塞,百六之灾,刀兵疫疾,魔王纵毒,杀害良善,门门凶衰,哀声相寻,众生相残,自作苦恼,相牵而死,怀愚受苦,了不知出。” “大明?”他有点迟疑的问,“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大明吗?” “没错,就是这个大明。”张应宸点头,重新拿起一本来,“你再这里看。” “大劫来时,中国有仙人文司、仙人吴每、仙人马属,领五百仙圣,同乘铁船,来接道士有经之人,子等候之。” 何影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说穿越集团他吃惊的问:“这是你写得?” “是,也不是。”张应宸有些得意,他从书架上取出另外一本书翻到某页给他看。 书名叫《太上洞渊神咒经》,何影仔细看他指出的一节:“大水来时,中国有仙人唐平、仙人玉光、仙人马期,领八万天人。仙人乘铁船,来接道士有经之人,子等候之。” “你刚才看的那段‘大明’,原文实际上是‘大晋’。” “你这是在篡改道家典籍”何影恍然大悟,这张应宸够厉害居然能想到这手。非对道家典籍极其熟悉,有深入研究者不能为。他不由得对这个大夫刮目相看。 “就是这样。我要推得是新道教,不是沿用旧有的体系。”张应宸点点头,“我计划以《老子》《想尔注本》及《太平经》为蓝本编写的《诠道真籍》为临高道教教职人员唯一指定典籍。” “这么大删大改行不通吧?”何影表示怀疑,“虽然临高这里道教很衰微,但是放眼于全国还是很强大的存在。这本经书也不会是孤本,你直接篡改要被人揭穿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教义争论到哪里都是存在的,看谁占据了上风而已。”张应宸对此毫不在意,似乎胸有成竹。 “教义且不去论,现在天主教会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新冒出一个教会怎么相处?岂不是要造成信仰方面的大混乱?” “调和的办法,就是两种新宗教并行,互相承认对方为兄弟宗教,同时互为牵制。因为我的道教模板采用的道教系太平道的救世主与地上神国理论,与基督教的基督千年王国思想几乎是一样的东西。”张应宸说,“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将来如何发展也留有余地。要是照吴院长的做法,单一宗教神权极度膨胀,未来对穿越国的影响力只会超过元老院。这个后遗症不可不防。” 何影点头,这也是最近他一直担心的。现在对方的思路条理都很清晰,这个方案有戏。 “说说你的具体思路吧。” “首先,道教教义的终极信仰是道,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在哲学上神学上这比三位一体的基督教教义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何影想这个开头不出意料,一般总得先贬低下竞争对手。 “其次,道教的世界观来自道炁论,上到鬼神星辰,下到凡人蝼蚁,都是元炁的演化。” “气功的气?” “不,是炁,”张应宸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这个字。“‘炁’乃先天之炁,‘气’乃后天之气。二者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他继续解说道:所谓炁,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不同于气。 “在我们的中医学理论中,指构成人体及维持生命活动的最基本能量,同时也具有生理机能的含义。在中医学术语中,炁与不同的词合用表达各种不同的意义,如五脏之炁,六腑之炁,经脉之炁等。而道教的一个重要概念就是‘一炁化三清’。 “原来如此。”何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了“灵能”。亚空间能量什么的概念莫非就是抄袭中国的道教理念?再联想到tau人的“道”和“和谐论”,何影愈发坚定这样的感觉。 张应宸不知道何主任有如此的联想。继续解释着这个他的宗教体系里最要紧的概念: “注意,是‘一炁’,不是‘一气’。” 张应宸着重的说,“我们基于这两点,就可以进行改造了。” 他的思路是从根子入手,以传统的“道炁论”为基础,以自然神论为参照点,彻底扬弃以“三清四御”为代表的道教鬼神系统,将一切鬼神解释为“道炁”在某个层面的显化。 其次,将老子作为教祖,而非至高神。这为至高神的最终形态留下了可扩充的空间。 第三,对一切鬼神,包括道教神谱以及其他宗教的神明如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佛教神道教,要在道炁论的指导下采取梵蒂冈信理部的态度。这些神明只是道炁在某个层面的化现。 “日本的神道教体系里有一个‘权现’的概念,起了调和了佛教和神道教之间的矛盾的作用,形成了事实上日本宗教信仰的‘双轨制’。 “我们的目标是,将这些信仰彻底融合到临高新宗教体系中去,成为圣徒之于基督教的存在。 “当然,在这样的融合中,旧有的地方上y祀必然要打击。y祀信仰都要被消灭,然后将地方上的正面神仙信仰进行改造和转化。 “比如福建地区的妈祖和保生大帝这类影响深远的地方神,新道教必然作为重点吸收对象,使之成为新道教的皈依对象。同时,也要改造过去地方神信仰实际脱离道教组织的问题。 张应宸兴致勃勃,越谈越有兴趣。 “这方面且不谈。你的新道教准备怎么进行宣传?这种宣传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促进穿越集团的统治?”何影打断了他对教义的高谈阔论。 “不愧是何主任,一下子就谈到了核心问题上了。”张应宸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他表示:对普通信众进行宣传的时候,重点在于“行善”、“守法”、“拥护临高政权”,搭配种民四天说,宣传穿越集团是使他们相信自己是被真君拣选上的种民。同时,要依据《太平经》、《洞渊神咒经》等道经的“真君下世”预言,宣传临高政权的合法性。 “当然,宣传如何做,还要和宣传口的同志沟通。这样才能起到互补的作用。”他说,“我现在还只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大成熟,暂时就不献丑了。我的第一步设想还是先建立起新道教的形象来。宗教人员必须有醒目的标示,这样才能明确自己的身份,显示宗教的存在感。” 何影点了点头,再次打量了下目前这个身材修长的医生。 “你研究这些资料多久了?” “没多久,念书的时候旁听过道教研究的课程。算是一个个人爱好。不光是道教,所有的宗教形式我都感兴趣。准备无聊的时候用来消磨时间,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张应宸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手边的茶壶,给何影的茶杯续上水。 “总之,新道教的服制是第一宣传武器。我们务必要给民众一个直观的认识,把新道教与旧道教分别开去。所以,我选用了这套唐式右衽窄袖翻领胡服作为蓝本,请服装厂的同仁设计了这套一般教职人员的制服。” 张应宸说着,从一旁拉过个藤箱,将两套带有军装风格的灰蓝色翻领胡服取了出来,挂在衣架上。 “为了区别男女教职人员,服装厂的同志参考陆军服制,在制服右臂缝上了红色袖章,乾卦袖章代表男性教职者,坤卦袖章代表女性教职者,简单明了。” 一个伪信者,还是很有能力和宗教素质的伪信者。看着面前的军装风翻领教袍,何影这样给面前的男人下了定义。本质上他和吴石芒一样,是个敬岗爱业的神棍。区别是他给自己的勃勃野心涂抹了一层丰富的教义教理。而吴院长干脆就是赤膊上阵。 他滔滔不绝的说许多,包括神学论点,典籍的编写,教义的修改,组织管理模式,人员培训等等。何影暗暗吃惊。此人显然是蓄谋已久。这套东西没有几个月的反复考虑和修订是搞不出的,所谓“没事消磨时间”显然是刻意在轻描淡写。 “当然,筹建道教理事会,还需要领导与同志们的指导。我一个人闭门造车是不成的――难免有想当然的成分在内。这些教义、戒律、仪轨、服制、管理都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粗浅想法,都需要大家的监督与控制。”他用一种陈词滥调式的发言结束了阐述。 说这话的时候,张应宸还是一派温文地微笑着,但是何影觉得有必要重新估量这个医生。 “你的做法,倒有些象新教与旧天主教之间的关系。” “的确有这个含义在内。”张应宸点头。“旧瓶要装得是新酒。最终的产物是一个全新的宗教体系,注意是体系,而非一家独大。一个能影响全社会的教会对世俗政权来说是危险的。”他说,“我认为应该提醒每一位从事宗教活动的元老,不管什么教,宗教只是为临高政权服务的宣传维稳工具。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这是世俗政权和宗教集团之间的必然矛盾。”何影沉吟了片刻忽然提出了一个新概念: “既然国教不可避免的会对世俗社会产生指手画脚的欲望,两者矛盾不可调和,那么彻底政教合一如何?比如说英国。国王就是教会领袖。”他接着说,“你搞得五百仙圣,不是就意味着每个元老在这个体系里本身就是一个‘神’?” “政教合一有个问题:英国有国王是教会的天然领袖。我们有谁?五百人都是大天使,文总当大天使长吗?你同意不同意?”张应宸自问自答,“显然你不会同意,不管谁当这个大天使长大家都不会同意。这其中的危险性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你把方案整理好,我上报给执委会。”何影说,“这事情多半还要在元老院常委会上听证。意识形态领域无小事啊。” “听证没关系,我相信元老们能够充分的领会我的意图的。”张应宸对此有很大的把握,再怎么说,道家也是中国的土产,在元老的心目中地位大有不同。 p: 关于新道教的理论、概念、服装、细节的阐述全部由l论坛的盗泉子(即本书中的张应宸)提供,在此表示感谢e 第十二节 突破 第十二节 突破 “好,不过你不要指望能得到多少支持。执委会对为我们宗教办的拨款和人力配给是很吝啬的。天主教会现在差不多都是在花耶稣会的钱。” “我不需要多少资源。”张应宸很谦虚的说道,“只要拨给我必要的人力――十几个孤儿就可以。至于经费方面,目前需求有限,我自己可以先垫上。” “人力很不好办,各方面都在争夺。”何影说,“你还要孤儿,你知道不知道孤儿是稀缺物资。” “总能有吧,我要求不高,十个人也够了。全要男孩子――11~16岁,最好是十三四岁。要眉清目秀的那种。我亲自来培养他们。” “人一天到晚想着养萝莉,你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何影说。 “哪里,哪里,”张应宸咳嗽了几声,“我也是有要求的沾染了江湖下三门气息的孤儿不要,太老实而不懂变通的孤儿也不要。最好是曾经在戏班子之类地方受过训练,懂得乐器的。最好仇恨值要高得。他们对这个时代越仇恨,越符合我们的要求。” “听证会通过之后先打个报告。”何影说,“纯粹排队性质,马上分到人的可能性不大。” 最后张应宸的提案通过了常委会的听证会,也得到了执委会的批准。至于他要的道生暂时没有。正如何影所说:孤儿是一种稀缺物资,各方面的需求量很大。这份申请不等几个月是没戏的。 张应宸决定不再等待。他决定把正在开发的三亚地区作为自己的第一块传教试验田。那里有大量的劳工需要宗教提供抚慰。而且在临高直接开始传教容易和老吴起冲突。虽然老吴不是什么十字军战士,但是这种直接侵犯他人领域的事情还是要尽量回避。 他决定尽量利用自己的医术来传播自己的教义。为此他让何影把自己的人事关系借调到卫生部,准备争取赶赴三亚执行卫生服务。慎重起见,他还让何影开了一张宗教办的介绍信,还盖了政务院大印。三亚当地的元老:王、席、卓、李等人没一个善男信女,万一以为他是搞啥“邪教”,抓起了再说就糗大了。 出了这封宝贵的信件,张应宸带得东西非常的简单。他要效法那些披荆斩棘,深入不毛的传教士,只携带最必须的生活用品,尝试以最简单的生活方式生活传教。不仅是为了保证作为一个宗教人士所必须具有的简朴谦逊的外表,也为以后深入荒蛮地区进行传教活动打下基础。 除了身上的自制道袍之外,他只带了一个临高被服厂自制的双肩藤编背箱,里面装了几件发给劳工穿得粗布内衣;同样是发给土著劳工用的毛巾、搪瓷杯子;一个铁皮饭盒,一件油布雨衣,两双备用的皮革底布鞋,陆军用的布制裹腿;他自己带来的瑞士军刀是唯一的现代化装备。除此之外就是一个标准医药箱,里面除了少数土制抗生素之外主要是刘三主持开发的各种中成药。 张应宸决定这次在榆林就先使用这样的装备来锻炼自己。为此他还特意去了远程勘探队,参加了一次为其四周的野外生存训练。学习辨识方向、选择道路、寻找食物等各种技巧。还开始学习当地的几种方言,包括本地最为流行的海南白话和军话。至于黎语一时半会没地方学。 河马返程的时候带来了熏笼、药品、食品和更多的护士还有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医生。 指挥部办公室里王洛宾等热已经出去了,只有卓天敏在指挥部留守。他在暴中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暂时就在指挥部里留守。 卓天敏看了看此人的派遣证,再看了看这个奇怪的人,他那奇怪的衣服,还有头发。背着藤箱,挎着卫生部标准药箱,腰带上挂着29式丛林砍刀。一顶斗笠背在肩上。脖子上挂着五六个装清水的竹筒。 这样一副模样,不像元老倒像个普通的土著。 “你是医生?” 这个身材高大的道士却笑着对他伸出了手:“我是张应宸,听说三亚开发区要求增派医务人员,就先来你们这了,以后在工作上还需要你多多帮助。” “哦,你这模样――”卓天敏打量着他。 “这是原生态装备,”张应宸说,“我打算深入到内陆地区去勘探采药,顺便接触下当地的黎苗土著,看看他们对教义的接受程度如何。” “原来如此。”卓天敏点点头,“不过这装备太简陋了。” “不碍事,”张应宸带着温和的微笑,“土著旅行的时候和我一样,或许还远不如。他们行,我也行的。” 卓天敏对他古怪的嗜好不感兴趣,但是对他的使命却产生了怀疑。此人的口口声声说是来当医生,介绍信和派遣证上却戳着宗教办的公章。 王洛宾对百仞城临时支援的医务人员是道士还是神父不感兴趣,而当这个自称医务人员的道士拿出了百仞城医疗系统的主治大夫证明后,就直接放行让他去了卫生所协助工作。 卓天敏却对这个不像医生更像神棍的家伙有点不放心。 在他看来,这么一个古怪的医生出现在本来就因为工伤事故不断而人心惶惶的三亚,本身就是一种不确定因素。亲历过李头目骚乱的卓天敏,不得不向王洛宾提出了他的怀疑。 王洛宾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个张应宸的好歹是正规的科班出身。医术比起穿越众里那些突击培训的兽医和护士要强不少,而神职人员的出现对于土著工人而言不啻是适时的情绪稳定剂。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美洲和东南亚都带着神父,”他一面看着工程报表一面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宗教洗脑对于殖民者而言是必不可少的法宝。退一万步说,老张是我们中的一员,也是一位元老,你难道担心他会半夜刻个独眼石人埋在工地然后组织这些土著起来闹吗?” 关于新来的道士医生的讨论就此不了了之,正在忙着救治病人并给弥留者许诺打包票能超度他们上圣弟子天的张应宸完全不知道,围绕着他,两位开发三亚的同事有过一次并不太愉快的争论。 然而他很快就尝到了同事们对他的传教活动的敌意。当天他和郭芙搭班,乘着空隙他对郭芙宣扬了一番教义。第二天,河马就把他找去很严肃的谈话: “我知道你来三亚是承担着试验性的传教活动的。这是得到中央政务院批准的。”河马说,“但是你要知道,根据执委会的执发一61号文件规定,象护士这一类的职工是不能作为传教对象。” “执发一61号文件只说不得再学校、机关和军队中传教,没有说不能向护士传教……” “现阶段医院卫生所就是机关,护士是公职人员,不能传教。”河马不喜欢自己的护士有宗教倾向――尽管宗教系统办医院在世界各地都很普遍。 张应宸看来这是毫无理由的横加干涉。但是他没有争辩。自己要在这里立足就得得到本地的元老们的支持,争辩这些于事无补,反而会影响到自己在此地的立足。 于是他把传教对象转而放到了普通的劳工身上。他相信这样的传教行为管理层是不会干涉的,再者暴之后,三亚军事委员会的诸位b肯定要急于找到一种可以抚慰群众心灵的精神鸦片。 卓天敏得到河马的汇报之后感到不甚放心,在和王洛宾谈过一次话之后,席亚洲得到命令,要他“看着点那道士”。 根据各方面的汇报来看,张应宸对传统道教的方术和飞升成仙之类并不太感兴趣,他的传教理论在卓天敏看来简直像变种的基督教。 抛开他对“道”这个道教最高信仰对象的抽象解说,这个短发道士时刻挂在嘴边的是“老君怜悯世人多艰,乃遣五百真人乘铁船一艘,降在南海,现圣王相而教化百姓,以待太平乐土到来。遵从教化之人,就是天选之民,必将在太平乐土享有一席之地,纵使不幸殒命,也将飞升选民天。 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嘛。卓天敏想。但是他也承认,现阶段的艰苦条件下,让土著劳工有点精神寄托是好事。人知道死后能去一个好地方面对死亡的时候会勇敢一点。 在一干人的共同努力,特别是广泛的分发复方抗疟片和大幅度增加营养的双重作用下,疟疾的狂潮在达到高潮之后突然退潮了,死亡率直线下降,到第二个月的月末的时候,不再有新得发病和死亡病例。三亚开发终于挺过了第一道关。 尽管工伤伤亡依然不时发生,但是疫病恐惧的解除大大安定了人心,加上张应宸不遗余力的宣传那些死于疫病和事故的人是上了选民天。物质加精神的双重作用下,原本惶恐不安的土著劳工终于安定下来,随着环境被进一步的改造和大搞卫生运动,蚊蝇、蚂蝗和各种寄生虫生存环境恶化,密度不断减少,患病人数大幅度下降,工程的进度大大加快了。 四月二十日,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铁路终于铺到了田独铁矿所在地。王洛宾、卓天敏等人在筑路工人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中象征性的将最后几根道钉装入道轨。榆林-田独铁路被正式打通,这是穿越众第一条正式运营的铁路线,而不是临高的工业区里用来运输原料的轨道。这条全长不到二十公里的铁路线在后世被某些人士称为“血路”:前后有数百人死于各种工伤事故和疫病传染。著名独立学者独白在他的著作《现代化面纱下的血腥巨人》(此书已遭禁)中写道: “……据统计,在“巨人计划”实施的初期阶段。当时作为整个开发工作的基础工程铁路、公路、通信的建设。因为其整个工程的施工沿线的气候与生活条件非常恶劣,加上卓某某、王某某、潘某等人的非人道的强制役使,先后有近千名劳工死于技安事故、过度劳累、疾病和营养不良,正因为此,这一段工程后来被称为‘死亡之路’。” 然而对主持开发三亚的元老们看来,这条线路的修通意味着一次决定性的胜利。铁路犹如一条巨大的血管,终于能将建设物资和劳动力源源不断的运到建设的第一线。王洛宾在他的回忆文章中写道:“……如果说在此之前我们对前景还有所担心的话,那么铁路完成那一瞬间我相信三亚开发的成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流星二号车头――一号流星车头因为某些部件的强度不够已经彻底毁损,失去了维修价值被拉回临高拆解回炉了――在鞭炮声中从简陋的榆林堡车站的木制站台上发车。流星二号使用了输出功率达到五百马力墨子三型蒸汽机。巨大的锅炉吞吃着优质的鸿基无烟煤,把几千升的水烧成灼热的蒸汽,推动着活塞和杠杆,乌黑的铁轮缓缓的转动。整列的火车满载着建筑物资越开越快,终于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向田独车站驶去。 元老们在后世的田独镇原址上埋下了一块基石,宣告了田独铁矿开发的正式开始。在推土机、炸药和紫电改手推车的支援下的使用钢制工具的劳工队将这里的植被和原始地貌全部毁灭:湿地被废土和碎石掩埋,草木和树丛被完全清理干净。大片的灌木直接用放火清除。原本充满y热带植被的河谷现在大半已经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地。田独河也干涸了――上游被暂时筑起水坝堵截起来,河床将被清浚和加深,王洛宾还计划在附近修筑一个小型的水库用来提供田独镇和矿区的生活工业用水。如果水量够大的话,再考虑上个小水电作为能源补充。e 第十三节 新田独镇 第十三节 新田独镇 三亚特区的规划建筑办公室主任季润之在基石旁的工棚――也是工地指挥部里放了一张折叠桌,在上面铺上建筑规划图纸。一盏汽灯把昏暗的工棚照射的雪亮。 季园和季墅在工棚里忙前忙后的收拾,把个工棚收拾的干净又整齐,让季润之觉得很是舒服。有徒弟就是好啊。这两个徒弟除了不能用来满足生理需求之外,服侍的他无微不至,到了他咳嗽一声就马上拿吐痰的纸的地步。 季润之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徒弟如此讨他的欢心,他教起来也就相当的用心――尽管他对教育不感兴趣。。 在他的教育下,现在这两个徒弟掌握了简单的地形地貌测绘,学会了简易制图,季润之打算三亚开发的工程稍稍安定下来就集中精力教授他们更为专业的内容。以后简单的工作就直接交给他们去做,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了。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季润之听到外面远远的有人在喊立正敬礼,知道三亚地区的主要军政头目都来了。他们要在这里审核田独的建筑规划。 他走出工棚,果然从车站上流星二号正冒着白气停在站台上,劳工们纷纷爬上车皮卸载上面的货物。一众元老正从站台上下来,站台上的哨兵正举枪行礼。 “你这里不错么。”席亚洲第一个钻进他的工棚里,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收拾的比我那司令部好多了。” “都是季圆季墅搞得,两个孩子干活真不错。”季润之一边招呼一边关照在外面候着的两个徒弟,“去泡一壶茶来。” “泡什么茶,”王洛宾晃了晃手里的钢化旅行杯,“都是自备的,你关照他们弄点开水来就好。” 季墅从开水站提来了两个热水瓶――这是元老们才能享受的高级奢侈品,给每个人都倒了水,又把汽灯的开关拧大,才退了出去。 工棚四面到处是川流不息的劳工和车辆很是喧闹。不过并不影响工棚里的会议。三亚地区的主要军政长官没人在意这个,全都聚集在季润之身边,仔细的看他刚刚搞好的田独规划家族图,听他讲规划思路。 这个原本潮湿的y热带谷地现在未来的田独铁矿将容纳上万的矿工和他们的家属。季润之不仅要为这个新兴的城镇做出布局规划,还要考虑到将来的发展。 田独的铁矿石质量很好,但是绝对储量是有限的。以穿越工业对钢铁的巨大需求来看,对田独的开采不会延续到一代人以上,所以从一开始就要规划好当附近的矿产开采殆尽之后如何发展的问题。 从城市发展的角度来说,三亚湾沿岸才是较为合适发展成大型海滨都市的地方,不仅有足够的海岸线作为旅游资源,此地的海盐生产潜力也足够支撑一个城市的发展了。而且三亚河的河水为城市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相形之下田独的发展潜力有限,首先这里的面积有限,其次矿产品一旦开发殆尽就会造成城镇的衰落。矿业城镇普遍污染严重,要进行产业转型很不容易,而且可能还需要做大量的环境恢复工作,因此田独的可持续发展性不强,作为一个城市必须的资源――水的储量也不太充分,转型为其他产业城镇有相当的难度。 因此在三亚开发规划中,季润之只把田独作为一个功能性极强的矿业小镇来规划,不设工业区和商业区。小镇只有三部分构成:矿业公司行政区、矿工生活区和矿业工业区。后者只是一个为矿山搞机械修配的机械车间,也为整个三亚地区的机械设备提供简单的修配服务。 城市和矿区的水源将来自田独河的小水库――根据白国士等人的勘探和查询旧时空的水文资料,田独河的水量和海南所有的河流一样,干雨季差距极大,虽然现在修筑了铁路,无需指望田独河的河运,但是城镇本身的生活用水和矿山工业用水的总量很大,而且穿越众还准备在田独附近搞些基本的农业生产,综合起来看没有个水库调节水量还不行。用来发电倒在其次,小水电发电不平衡,发电量也不够,只能用来丰富下元老们的生活而已。 田独的主要能源来自煤炭。运输船只从三亚运走铁矿石,返程的时候运来煤炭。一部分直接用于驱动蒸汽机,另外一部分制造煤气,用来供照明、烹调和供应本地小工业的燃料。 “配套太少了。”王洛宾看着他的规划图,“商业区的规模也太小。”他继续点评着,“矿工以后会有老婆孩子,这些人安置在哪里?多余的劳动力也要有所安排……要照你这样规划这个镇是典型的单身汉小镇了。” “正是这样。”季润之把自己的考虑解说了一遍,“……在这个镇上花太多的力气是没意义的,它的发展潜力有限,田独的矿石储量也不算太大。所以田独能用上二三十年就够了。” “要这样的话,未来的田独镇就没有妇女和孩子了。” 季润之点头:“照我看,这里最好是劳动营类型,和甲子煤矿差不多。矿工、行政人员和技术人员都采用合同轮换制,单身赴任。在这里干三四年就回家。伙食采用食堂解决,个人不开伙,后勤社会化管理,吃住穿行全部由矿务局统包,生活服务设施配套缩减到最低,最多开几家小餐馆、小酒店之类的设施调剂调剂,再搞个体育场和ji院让矿工们没事的时候发泄发泄。” 他接着说;“这里还有个三亚市,矿工们休息的时候也可以到三亚市上去消遣。这样也能带动当地的第三产业。反正有了火车的话,两地来往很方便。” 至于田独未来的作用,季润之认为等矿石开采完毕之后,这里可以作为军事驻屯之用,作为包围榆林港的陆上要塞。 “强迫矿工当几年光棍,是不是不大人道?”卓天敏对此感到担心。 “我说这也太军事化管理了吧。”钱水协虽然抱定了尽量少开口的宗旨,但对这种军事化管理的社会本能的反感。 “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的集约化管理,减少社会成本。”季润之解释说,“如果让他们带家属,我们就得安排家属就业,如果不就业,对劳动力就是浪费。有了家属,他们肯定要自己开伙吃饭。这里不比临高有起码的商业流通和农副产品供应。这里什么也没有。” 军事化管理的最大好处就是方便划一:伙食、服装、工具……最后连女人都是统一配给。对物资供应来说大大简化了流程。 “不,我觉得这样不好。第一,矿工没有家庭就对这里不会有归属感。人来来去去,留不下。这里就始终只是个劳动营――我们开发一个城镇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能象美国人俄罗斯人那么奢侈,资源没了把城市抛掉搬走拉到。第二,女人本身也是一种劳动力资源,安排她们就业对我们来说不是负担。比如三亚开发规划中的木材加工厂、椰干加工厂和和食品厂……这些全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没理由一边强迫矿工用嫖ji解决生理问题,一边再从外面引入劳动力。”王洛宾说,“最后一点:我们最需要的是人口,特别是孩子。这样强制单身白白浪费了大量育龄人口。对扩大人口,特别是新一代人口不利。” 最近的几年在穿越集团控制区出生的孩子,就能完全按照穿越者的意愿进行教育,二十年后他们将成长为穿越国家的土著中坚力量。 “嗯,我也觉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扩大三亚的人口群落。这样才能形成稳定的统治基础。”何方回表示同意,“说句不中听的话,这里没有自己的女人孩子,要矿工卖命打仗保卫矿山的时候恐怕都难啊。” 最后决定矿工生活区适当的扩大,矿工住宅也不是单纯的集体宿舍了:集体宿舍楼之外修筑一部分容纳家庭单位的筒子楼。生活区的配套设施也相应增多,增加了一所小学和一所幼儿园。除了合作社的商业用房之外,还预留了一部分商业用房用作未来供新得商户们开设铺子之用。 至于原先季润之规划设计的森严的防御系统,席亚洲觉得没有必要。 季润之设计的防御系统基本上和三亚的防御体系一样,壕沟和土垒。但是席亚洲认为田独的防御压力反而要比榆林港那块要少很多,从田独再往内陆而去就是黎区,黎人的武力水平很一般――一个铁器全部需要外购的民族要打仗是很吃亏的。而且从胡逊的口供来看,黎人有偶发性的骚扰,但是极少大规模的武力侵犯行动。 “如果想打,我们这几千装备着标准矛和安全帽的,受过军训的矿工民兵就足以推进到五指山脚下了。” “这个已经是最简化版的防御设施了,还能怎么简化?”季润之见自己的规划相继被否定,很不高兴的说。 “采用德意志殖民者东进的时候采用的村落模式。”王洛宾说,“用房屋本身作为防御工事。” 具体做法就是将一栋栋的独立房屋围成方型或者圆形的组团,每户的门窗都向中心空场开设,朝向外部的墙壁不开窗户。房屋与房屋之间用原木或者砖石砌成墙连接起来。只保留一个设防的坚固大门出入。 “这个太简陋了吧。”季润之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做法他也见识过――搞封闭式小区的时候就是直接把小区最外环的公寓楼之间用砖墙封闭起来。 这种做法防范下小贼还差不多,防范武装起来的敌人?季润之觉得完全不靠谱。 “当年德意志移民就是用这个方法抵抗住了斯拉夫人,把德意志的土地从施瓦本拓展到了奥德河,一直深入东普鲁士。你要知道他们的房子和围墙还是木头的。我们要面对的黎人连斯拉夫人的武装水平都没有――斯拉夫人当时好歹是有铁制武器的。” “除了黎人之外,还要考虑明军或者海盗吧。” “如果他们有本事越过崇山峻岭,穿越黎区,那么他们就不是明军或者海盗了。”席亚洲胸有成竹,“就算他们有这个本事和毅力,从榆林堡调遣部队增援坐火车过来最多三十分钟。几千武装起来的矿工抵抗二十分钟总能办到吧?” “其实看你的规划建筑设计,”何方回插话,“大部分房屋都是二层以上的砖瓦结构楼房。二层就有五六米高了吧?临高城墙也不过如此了。除了一楼向外不开窗之外,二楼以上还是可以开的,最多加个铁皮的百叶窗。” 最后决定将所有房屋组团化,再在要害地点增修几处炮楼作为防御核心。每个炮楼驻扎若干基干民兵。行政区的办公楼仿照三亚市的公所形式要塞化。最后在整个田独镇外围挖掘一道壕沟作为基本防御。 席亚洲在会议上就安全问题提出了使用装甲巡逻车的概念。建议专门向临高申请建造几辆装有随巢型蒸汽机或者更好些的单缸柴油机的平板轨道车,车体四面安装简单的防护,车上配备一挺打字机,轨道车在榆林堡到田独的铁轨上进行定时巡逻,遇到敌人袭击的时候就能以最快速度赶到沿线任意地点,用密集的火力对敌人进行打击。 “就本时空的敌人的技术水平和战斗意志来说,我认为起码在南中国地区不会有什么敌人能够在打字机的扫射下还能坚持进攻的。”席亚洲信心很足。 铁甲巡逻车除了作为机动兵力随时增援之外,主要还是对铁路沿线进行常规警戒。席亚洲倒不是怕敌人想来这手,而是担心如此之多的铁轨会不会引起当地人的窥觊之心,引来大规模的偷盗铁轨风潮。e 第十四节 初见成效 第十四节 初见成效 “谁会到这荒郊野岭来盗窃铁轨,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吗?”卓天敏不以为然。 “还有在炮兵靶场紧跟着炸点捡炮弹皮呢,这点算什么。”席亚洲说,“除了安游乐市之外,根据特侦队的报告,三亚特区里还是有一些零星的居民点的。你能保证他们不来偷铁轨?” 问题这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居民点寥寥无几,卓天敏想不出就这几个可怜的居民点里的拢共不到二三百人口里会出多少贼人。他们盗窃了铁轨又准备干什么用。他感觉这不过是个借口。 果然,在随后的三亚军事委员会会议上,席亚洲提议:为整肃周边环境,应对三亚大区的管辖范围内进行一次全面的“治安整肃”活动。 具体措施是将这一范围的村寨全部进行安游乐市一样的改造,进行人口集中,强制移民到穿越集团的控制下的居民点。总而言之,就是劳动力集约化。 “你这是搞战略村,我坚决反对。”卓天敏表示强烈抗议,“集村并屯是日本鬼子和美国大兵搞得花样,你也要捡起来了?” “不管叫什么,管用就好。”席亚洲表示淡定。 但是大家觉得没什么意思,倒不是他们觉得这对村民有什么骚扰,而是大动干戈能增加的劳动力有限,安置起来又需要花费人力物力。费效比不高。最后只批准对这些村寨进行一次礼节性拜访,摸一摸各村的底,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资源情报可以收集。 “与其都抓来强迫干活,不如用物质利益诱惑。”何方回说,“再说他们既然能够生活下去,对附近的地区肯定有一定程度的开发,我们多少还能从中获取资源。我提议本地开个合作社,用商品交换的方式来渗透到内陆地区。” “几个村寨潜在的消费人口太少了。” “还有内陆的黎人呢,”何方回说,“他们没钱,可是有山货。我们和他们交换盐、糖和各种日用品,让他们形成对三亚贸易的依赖性。再招募黎人中的合作对象。将来我们深入黎区建立政权他们就是合适的民间基础了,做买卖不光是为了赚钱――其实我们也不需要赚钱不是吗?” “这可以交给移民户去办吧。我们用不着包办一切,让合作社搞个代销点,找几个小商贩经营,我们出政策提供货源就是。”王洛宾说,“不过我去看了下安游乐的地基,这块地皮太小了,要新建城市差不多是一字排开。以后拓展成大城市怕有困难。” “季润之正在做规划调研。”卓天敏说,“他也认为原先的规划计划有重大的疏漏。具体怎么修改,三天后他会拿个报告出来。” “下面我们来谈谈工程的进度――”王洛宾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什么时候能够出矿石。” “现在我正组织人手抢通前往黄泥岭的道路。劳动力三班倒施工。”卓天敏摊开图纸,“黄泥岭不高,地形也不算复杂。修路的主要问题是植被过于茂密。清理起来很费功夫。”他看了下手册,“再过一周就能修通道路,不过路面等级不高,只能人和独轮车通行。” “能让人上去就是胜利。”王洛宾说,“只要人能上去,就可以边修路边清理矿场,双管齐下。” 王洛宾当初就参与过对田独矿的考察,对当地的地质情况很了解。田独矿的储量不算很大,但是埋藏很浅,可开采的矿坑直径不过三百米。矿体非常规整,只要剥离表层土,拉起采矿段就能开采,不管是手工还是机械化开采都很方便。 要迅速剥离表层土最好的方式就是山头整体爆破。过去在开发南宝的时候曾经进行过揭顶式的大爆破。不过潘达实地勘探了一下,表示有很大难度。 “要整体剥离,且不说技术上的难度――我也不是特别懂这个――但是看山上的情形起码要十吨黄色炸药。”潘达说,“不是黑火药。” 众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十吨硝化甘油炸药从何而来――制造甘油的油脂至今是稀缺物资,就算有现成的炸药,用船运也是个冒险的活,海军运一次就要骂一次娘。 “最好是在本地建一个炸药厂,哪怕只能造黑火药。”潘达说,“接下来的采矿对炸药需求很大,总从临高运即不方便又不安全。再说这里本来就要建椰干厂用来榨油,现成的椰子油” “这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怎么办?”王洛宾问。 “稳妥的话先打小炮,逐层剥离土石层。直到露出矿层。黑火药和硝铵还够用一个月。爆破之后人工清理出一个工作面来。有了工作面就用手工开采,再配合放小炮。”潘达说,“这是我认为最稳妥的方法。这里不比在南宝搞爆破,火药近在咫尺,不成功大不了多炸几次。” “就这么办吧。”王洛宾拍板,“蚂蚁啃骨头,一点一点啃开。其他工地也要抓紧。特别是鹿回头和榆林堡的设防工程和码头设施,一定要抢在夏天之前完全基建工程。” 夏季降雨量大增,而且有台风正面袭击的危险,如果不能把基建及时完成,现在临时性的木板房和简易码头就有被海浪和台风摧毁的危险。 整个三亚开发指挥部里充斥着大干快上的劲头:元老们几乎都是日日夜夜的工作,灯光彻夜不熄。谁都知道元老院和执委会正看着三亚,越早把第一船铁矿石运出去,未来在元老院里的发言权就越响亮。 数百名劳工在卓天敏的指挥下日夜施工,整修道路,平整地基;季润之吃睡都在田独工地的临时工棚里,边设计边绘图边施工;李海平干脆睡在刚刚被炸平的鹿回头山顶的炮台工地上,全体海兵都成了劳动力;孙笑手下的企划院计算员们的算盘打得象下雨一样,孙笑每天的工作就是统计填写数不清的报表,精密表格上统计着每日劳动力死亡、受伤、患病状况;人力补充状况;分类物资消耗和库存状态、工程完成和计划土方量…… 这些数据报表无需即时回送临高的上报。企划院代表只在每天的电报上汇报工程进度需要补充的人力和物资。但是邬德上任之后特别强调要建立起完善的档案体系,要求所有工程都要建立档案。以备未来查考,总结经验教训和追究责任。 王洛宾在榆林堡的指挥部图板注视着工程进度表上五花八门的标记,每天有线电报都把各工地最新进度汇报到总指挥部,他在进度表上不断的画出超过或者未能按时达标的记号,对劳动力、机械和物资进行调整。计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运出铁矿石。按照企划院的计划,d日之后10个月运出第一船矿石,18个月之后形成年产一万吨铁矿石的生产规模。24个月后扩充到年产六万吨。 看到这个进度表,王洛宾的心里有点没底。这工作大大超出了以往他的工作经验。他过去也当过项目负责人,但是对经手如此庞大又关键性的项目还是头一回,更别说他其实没多少基建采矿方面的知识了。只好硬着头皮上马,边干边学。 总得情况来看,各方面的状况正在好转中。工伤死亡率已经下降到一个可以接受的低水平上,因为疟疾而休养的人也开始恢复劳动能力。可用劳动力人数第一次出现了恢复性增长,根据孙笑的预测,短期内他们不需要从临高补充新的劳动力了。 出现灾难性工伤事故的制砖机已经修复,现在它除了偶然零件毁损出现些小故障之外运转一切正常。三亚砖瓦厂的砖窑是使用钢丝绳和铁制滑轨车的连续窑,效率比临高的轮窑要高得多。产出的砖瓦已经能完全满足建设需求,除了水泥、钢筋和竹筋还依赖临高供应之外,砖瓦、石料和石灰已经完全是三亚本地解决了。木材加工厂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一旦完成不仅可以提供足够的建材供应当地,还能向临高供应木材制成品和副产品。这些大宗货物原先占用的货仓吨位将改为装载煤炭。目前三亚对煤炭的需求量正在逐步增加中。 企划院的要求是三亚除了日常用煤之外,至少要保证有十五天的煤炭储备。蒸汽机和锅炉对穿越集团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依赖”的程度上。 唯一的问题是锅炉的质量还是堪忧,突击制造的大批蒸汽机和锅炉故障率很高,一度影响到工程进度。在他的要求下,展无涯专门派出了一个全部由元老组成的特别维修队,对工程使用的所有锅炉和蒸汽机进行了一次大检修。 潘达带领爆破队在各处不间断的连续爆破,整个榆林地区炮声隆隆,劳工和移民们知道这是在搞爆破,但是对原先安游乐市的人来说,炮声突然增加了他们的惊扰不安。以为这伙“澳洲海贼”不知道在和哪路人马开仗。 胡逊待在海边的临时拘留所里,每天有吃有喝,能冲澡,还允许家里送换洗衣服来,算是十分的优待了。就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自己认得的,未免心里发虚。不知道这伙海贼――他现在知道他们是所谓的澳洲海贼――要怎么对付自己? 他即担心自己的小命,又害怕这伙海贼对他的家眷不利,胡逊有好几个小老婆,还有个已经年满十四的女儿待字闺中。这不是歹人人人垂涎的肥肉是什么,更何况他们还是熄了灯老母猪照样上的海贼 每天的放炮声更是加剧了他的恐惧。内陆的话,就他所知除了黎人之外没有什么势力了。和黎人打仗显然不需要这样滥用火器。至于说官军,他们就算要来也只会在海上来,绝对不会从陆地的草莽中穿行而来的。 他一直想从看守他的人口中了解点什么――包括他们从哪里来,到这里干什么和最要紧的――准备把自己怎么样?但是看守的人对他是一言不发,要说话也是最简单最必须的话,而且他们之间也是如此。胡逊想这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到底什么来路?居然能面对面的站着几个时辰彼此不说一句话。 这样在痛苦的等待中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有人来看他了。 来人是个澳洲人――胡逊知道他和原先所谓的临高王掌柜是一路人,都是所谓澳洲短毛。见他中等身材,身形魁梧,脑袋剃得趣青,双下巴,黑眼袋,厚厚的嘴唇。穿着澳洲短毛常穿的灰色短褂子,身上斜跨一个背包和一个斗笠。长相和打扮都远远超过了胡逊所有的社会经验,闹不清此人算是什么来路。 何方回很客气的问了下他在这里的起居状况,身体情况如何。 “身子还好。贵众待我这一阶下囚算是不薄了。”胡逊苦笑着说。 “呵呵,”何方回笑了起来,表示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老胡啊,不是我说你,再过二十年,你回想起今日就要感激能做我们的阶下囚了。” 胡逊是彻底的无言以对了,心想这么不要脸的家伙还是第一次看到,被你们抢走了自家的基业还要感激?这是什么屁话 但是他不敢表露,只好唯唯诺诺。见来人兴致很高,他赶紧询问自家情况如何。 “你家一切都好。”何方回说简单,“还在原来的宅子里,我派了几个警察在你家门外照应,家中一切平安,你大可放心。” “多谢何老爷了。”胡逊听说家宅平安,略略放下心来。自己全家都是刀俎上的鱼肉,对方没有必要来欺骗自己。 “这里你不用再留了。”何方回说,“今天放你回家。” 当下关照他把东西收拾收拾,带着他出了安游乐市的公所。外面风和日丽,阳光耀眼,让一个月没出屋子的胡逊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随后在专人“护送”下回到了自家的宅子。 走在街道上,安游乐市已经面貌大变,原先的寨墙已经全部拆除了,街上的房屋也拆毁了一部分。只有几家ji院和小饭馆还继续在开门营业。海商们居停的客栈货栈也安然无恙,门口有穿着黑色短褂,束着腰带的人在看守。 自家的宅邸倒是没有变动,只是大门紧闭。回到家中自有一番惊喜嗟叹。好在上下人等全都平安无事,海贼们也没来骚扰。还每隔几天送来蔬菜、鱼虾和粮食,也不要钱 “家里是一切太平,连一文钱一个蚊子都没少,只是你存在外面公库里的东西全没了……”他老婆犹自絮絮叨叨。 “那点财货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胡逊不耐烦的一挥手,“人要愿意拿连家里的都没了。还说什么库里的东西” 胡逊脑子很乱,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看样子这伙一会自称临高人一会自称澳洲人的家伙是准备在这里长期盘踞。看他们大兴土木就知道这个意思。 胡逊在家苦恼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被灭门的可怕命运。如何处理这个安游乐市的前保正,在三亚军事委员会里有二种不同意见。最极端的认为胡逊是旧势力的头子,很可能会勾引官府,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出于安全考虑应该把他处决掉,连带家眷。另外一种认为胡逊不过是钻了官府控制不严的漏洞当了个地方豪强而已。本身没有多少劣迹,又熟悉当地的情况,而且他还是主动投降的,杀掉他未免让穿越众落下残暴的名声。以后再遇到这类人,对方岂不是要坚决抵抗到底了? “他现在全家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有什么异动立刻就能灭了他全家。而且灭得名正言顺。”何方回力保他的性命。 “哼,我们需要什么名正言顺吗?”席亚洲对此嗤之以鼻,“老实说吧,这个人对我们用处不大,留下了就是个隐患。至于我们的名声――残暴也是一种武器。” “这和匈奴人、蒙古人一个水平了。不好。”王洛宾考虑再三,觉得现阶段还是不要树敌过多的好。最终决定还是留下他,作为今后招降纳叛的榜样。 于是胡逊被软禁在家中不许外出。他们家中的仆佣可留下十人。留下的人仅限丫鬟、老妈子和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其他仆佣全部“没收”。 胡逊的三个儿子中除了不满十岁的一个幼子留下之外,另二人被送往临高“就学”,等于是人质。胡逊闹不明白临高怎么成了澳洲人的了,但是他无力拦阻,只好收拾行装送他们上路。 原来胡逊手下的师爷,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之后在何方回手下留用当个文书。至于寨丁头目,原是海盗出身,也有些拳脚功夫,就被带回临高补入了海军新兵营。 原先安游乐市的寨丁,在本地有家眷的编成劳工队,单身汉被运回临高去补充劳动力。至于胡逊的同宗、亲戚一个不留全部被送往临高安置。e 第十五节 李洛由来了 第十五节 李洛由来了 “看来,我们要到临高去一次了。”李洛由放下手中的书信,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旁边站着得人没吭声,自从上次去佛山之后,李洛由似乎就对”临高”这个地方念念不忘了。 他的手下人不大理解为什么自家的掌柜忽然对这个就算是广东本省的人也所知甚少的小县忽然来了兴趣。只有少数亲信才知道,李大掌柜认为现在广州市面上最热销的澳洲货的源头就在临高。 作为一个商人,他对这种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人。最近广州的市面上,出现了愈来愈多的前所未见的商品,这些商品全部是从广州的紫诚记批发出来的。而紫诚记正是澳洲货的商行。 李洛由对澳洲货极其上心,派专人每天去紫诚记、紫珍斋立巡视,看到有新出的货色就立刻买回来。从奇珍异宝到不值钱的糖食、酱菜。现在在他总号柜房里专设了一间屋子,里面陈列的全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澳洲货。 他发觉:与以前的澳洲货都是精巧高昂的奢侈品的不同,紫诚记最近批发出来的澳洲货都是日产实用消费的物件,东西一如既往的精巧好用,但是价格却是平易近人的多,家道小康的人家都能消费得起。 用竹管包装的12支一包的缝衣针,不但钢口好,针身真鼻上一点毛口也没有;装在瓷瓶里用蜡封口的”味精”,加一点在菜肴里就能奇鲜无比;五颜六色的透明硬糖,不但色彩绚丽,形状美观,而且吃到嘴里还有各种水果的滋味;厚厚的满是线圈的”毛巾”,擦起脸来柔软又舒服,还特别的吸水,比光板一块的洗脸布好不知道多少;不知道用什么料子做得轻薄柔软又透气的袜子;不用打火石,随便在哪里一划就能点着火的小木棍……最后是雪白光洁的纸,李洛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白的纸,最好的进御的宣纸,仔细看还是略略有点微黄,这种纸却是彻底的纯白,和冬天的雪花一样。至于纸面的光洁程度,李洛由更是前所未见。 当然,要说白纸,京师里裱糊用的大白纸也算很白,但是这种纸是土纸上刷了一层白土的,没法用来写字,表面也十分粗糙,和澳洲白纸不啻于云泥之别。 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买来厚厚的一叠纸,随便抽出一张纸来,质量完全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不管买多少都是一样。 这个现象他在所有的澳洲货上都有感觉,任意从两包缝衣针里出来各抽一根,其长短光泽粗细完全一样。 不仅能够造得好,而且品质始终如一。这正是澳洲货的厉害之处。最后一点更为恐怖,那就是它的价格。 紫诚记最近销售的澳洲货,从价格上来说依然不菲,但是对比本地原有的类似的东西,就能体现出在价格上的巨大优势了。 紫诚记发售的澳洲纸的,最普通的大路货和本地产最廉价的账册纸价格相差无几,但是质量却要好上数十倍。这样的价格优势下,本地和其他外来纸的销量顿时一落千丈。市面上充斥着大量各式各样的澳洲纸。随后,紫诚记又开始发售各种纸制品。包括记账的账本、学生的描红簿、各种帖子…… 纸张质量即好,印刷又极其精美,价格更是便宜。这…要素加在一起,整个广州的纸店的货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变成了澳洲纸,只有少量的书画用纸和糊裱业使用的粗纸还继续原有的产品。 李洛由始终算不出来,澳洲纸如何能卖得这么便宜还能赚钱?这纸肯定不是千里迢迢从什么澳洲运来的,但是就算是如他所料,是在临高制造的,他也想不出澳洲人是如何办到的。要说临高的造纸原料特别多特别便宜似乎也谈不上――这地方过去根本就没有造纸作坊。 若说澳洲人做得是亏本买卖,那么他们的意图又何在呢?李洛由愈发对这澳洲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存放澳洲货的房间里,林林总总的澳洲货已经摆满了屋子里的紫檀木多宝架,吃得用得玩得,琳琅满目。李洛由时而会来到这里,欣赏摆弄这些新奇的小玩意。他最喜欢的,是一只晶莹透明的“神机自来火”,可以看到里面装着水一样东西。轻轻一打小巧的转轮,就能冒出火苗来。这让他很着迷。有时候他会想到,若是用此物来给火炮鸟铳来发火,岂不是要比冒烟又容易熄灭的火绳来得好?他因为准备承接广东官府铸造大炮火器的任务,对这种有助改良性能的新东西很是留心。 只可惜此物太昂贵,而且高举的铺子里已经断货很久了。至于紫诚记,则根本没卖过这东西。他关照伙计去打听过,要是大量订货会不会有货?紫诚记的伙计却很明白的回绝说这东西“三四年里不会再有了”。 “一定得去看看。”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回。 “老爷要去临高?” 站在一旁的顾葆成见他第二次说这话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原想过段日子再去,现在看来,时不我待。”李洛由凝神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往来书信和簿册。其中便有一封京师总号的来信。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告知他建奴已经退去。遵化的分号全毁,人货均损。已密告沈阳分号的掌柜设法打听有无本号被掳伙计和家眷并且设法营救。其他京畿各处分号均有不同的财货损失。这里有被建奴掠走的,也有被各路官兵乡勇趁乱威逼着“劳军”的。总而言之,损失惨重。 而他一度寄予厚望的袁督师已经被下狱。京师舆论汹汹,对他很是不利。李洛由接到信件之后长叹一声。且不论袁督师的罪名如何,下场恐怕是凶多吉少。这样丧师辱国的事没有人出来担待是不行的。 原以为袁督师经略辽东,宁锦防线固若金汤,纵然不能“五年复辽”,将建奴拒之关外还是能做到的。没想到居然会绕道蒙古从蓟镇的大安口入关,看这模样,朝廷是完全没有防备。所谓的关宁铁骑也不过尔尔。 想到建奴铁骑所过之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公私财货被掳掠而去。想到这里李洛由忧愤不已。 不仅忧愤,而且失望。鞑子过去只是建州女真里一个小小的部落而已,已经死去的奴酋努尔哈赤当年不过是李成梁手下的一个随从,居然打得拥有亿兆百姓,富有天下的大明节节败退,丢了辽东不算,现在连边墙都进来了。在京师门口天子脚下纵横数百里,打得官军溃不成军,连遵化都丢了这大明的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照李洛由的过去想法,以大明之力,就算镇兵野战不利,只要靠着大炮火器,坚墙固垒,只守不攻,拖也把建奴给拖死了。 现在看来,建奴反倒是越活越精神了。以李洛由对后金和大明的了解,建奴这次入关绝对不会是赔本的买卖,所获人口钱粮财物牲畜必然极多,大可过一个肥年;至于官军,多半是远远的跟在后面“礼送出境”了。 愤懑也好,失望也罢。李洛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商人,军国大事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制造火器,刷新军备这件事情,还是能够努力做好的。李洛由前阶段通过关系游说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将仿制红夷大炮的事情交给他做得活动已经初见成效,大约用不了多久,”关书”就会下来。 虽然夸克已经派人回国去购买设备和雇用工匠,但是船期漫漫,纵然一切顺利,也得等上一年半以上。澳洲人素来也有火器犀利的传闻,既然他们能在临高制造出这许多精巧好用的的货物,必然有巧手的匠人和机器在临高。直接买机器雇人也好,与澳洲人合办也好,李洛由只想让铸造工场早些开工,为官军多造火器。 “请夸克先生来。”李洛由吩咐。 jn?qur或者叫夸克?穷在大明的日子过得很舒服,他在澳门的李家商馆里待得腻味了,就到李洛由的广州公馆去混吃混喝。不时还可以随着李洛由在南中国免费游览。李洛由有心笼络他,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女人烈酒应有尽有。闹得这英国商人乐不思蜀。 夸克的心情不坏:他从印度贩运来得棉布原本堆在澳门和广州一直卖不出去,最近突然全部脱手了,利润虽然不大,合计起来也小赚了一笔。而这位李大掌柜要造炮造炮车,更是一笔潜在的大买卖。他派了自己的一个伙计拿着亲笔信回英国去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来中国的铁工和技师,他还指示伙计,要设法“搜集最新的炮厂专用的机器”。 做中国军队的军火供应商这个前景让他有点飘飘然。葡萄牙人已经当了皇上的雇佣兵了。英国人当皇上的军火商岂不是更好――起码不是拿自己的小命换钱。 他听说鞑靼人这次攻到了京城附近,官军很是吃了几个败仗,甚至还有点暗暗高兴。皇帝和他的文官们受到的压力越大,他们越容易被说服。夸克从李洛由口中知道欧洲火器在所有的战斗中表现都不错,所以朝廷军队败仗吃得越多,他们购买新式火器武装军队的欲望就越大。 当然这种心思他是不表露的,只是一个劲的跟着李洛由痛骂“鞑子”、“野蛮人”之类。 “去临高?”夸克有点意外。这事情李洛由说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动作。他自己一个外国人人生地不熟,连临高在广州的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去。 “没错,我想就是这几天去看看。”李洛由点点头。 “太好了,这地方我早想去看看了”夸克很是兴奋,“我想看看那些东西他们是怎么做出来得?还有那艘船。” “我也想去瞧瞧。”李洛由微笑着,“其实你应该对他们更有兴趣才对。” “为什么?”夸克感到奇怪。 “呵呵,你知道你的棉布是谁买去的?” “是澳洲人?”夸克这下真得是吃惊了。印度棉布已经够便宜了,但是运到中国来销还是比不上本地布来得便宜,当初他运来的几千匹棉布卖了好几年才卖掉十分之一,还是花纹比较独特那些才销掉。 他原本还有雄心勃勃,想把英国的呢绒贩卖到北方去,看到这副光景知道呢绒是根本不可能卖出去的。 “虽然我没有证据,”李洛由点点头,“但是我可以确定就是他们买得。” “临高,”夸克说,“这地方商业是否繁盛?或是有良港?”他忽然动了心:既然澳洲人能够长期盘踞此地,那么英国商人是否也能在此分一杯羹?要知道欧洲诸国没有一个不想在中国沿海获得一个稳定的贸易基地的,只是除了葡萄牙人之外还没有人成功过――荷兰人占据的地方已经不能算是中国近海了。 如果能和澳洲人建立起贸易关系,甚至进而建立一处英国商馆,对英国的对华贸易就会大有好处,自己居功甚伟。要是对方实力不强,也可以勾引东印度公司派出远征队将他们驱逐出去。东印度公司同样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这样看来,临高是非去不可的,就算谈不成生意,也能打听个虚实来。 “此地人烟稀少,商业几乎没有。”李洛由哪里知道这英国人已经动了如此之多的脑筋。他对临高同样所知甚少。这次为了打算去临高实现准备,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熟悉临高的人,知道临高在本省是典型的“穷乡僻壤”。 “至于说港口,有那么几个,也谈不上良港。” “这就奇怪了,澳洲人跑哪里去做什么?” “天高皇帝远。”李洛由说。 “你的意思是,临高是皇帝管不到的地方?” “中国很大,皇上有许多顾不上来的地方。”李洛由说,“不过皇上一旦知道了,他就非管不可了。”e 第十六节 琼州海峡的霸权 第十六节 琼州海峡的霸权 动身去临高的决定在李府内除了少数亲信之外无人知道,李洛由估摸着朝廷迟早要对临高动兵,所以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夸克之外,只带着顾葆成、贴身小厮扫叶并几个得力的家人跟随。 事情虽然定了下来,但是此时已经是年底,崇祯三年的新年转眼就到了,年关上事务繁琐,应酬又多,公事私事一一料理完毕,转眼过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李洛由才算空闲下来着手安排临高之行。 去临高最便捷的办法当然是在广州坐高广船行的船了。这船虽然以载运货物为主,也搭客,票价极廉。不过环境嘈杂,人货杂居很不舒服;若是用自己的专用座船又太过张扬,而且海上不甚太平,要是给哪一股海上的好汉打听到了绑了票去就不好办了。正在思量间,扫叶提醒他,佛山的杨润开堂和临高有买卖来往,不如走他们的线如何? “老爷还记得不?上次佛山的林老爷请吃酒,席面上就有位从临高来得刘老爷,说是临高一家药铺的掌柜。他家好像和杨润开堂的杨老爷是亲戚。走这条线路过去即稳当又有人照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经扫叶这么一说,李洛由也想了起来。当下关照把自己的日记调来。他有个事无巨细写日记的习惯。当然他的日记并不是今天心情不好,某某人是个混蛋,哪个姨太太欠管教之类的生活琐事,而是事关商业上的事情,当天做过什么买卖,见过什么人,谈过什么事情,有什么新的主意。 这种习惯是他在澳门做买卖的时候向当地的葡萄牙商人商人学来。他觉得这种方法不容易忘事,就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天不管多忙,睡觉前都要记下来。 翻看了下日记,查到的细节比扫叶说得更丰富。这么说,临高的润世堂药店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渠道。 当下又把替他掌总的冯师爷叫来,问他本地可有润世堂的分号? “润世堂在广东没有分号,”冯师爷博闻强记,凡是和辽海行做过买卖,有过接触的商铺和人无一不掌握的清清楚楚,“可是他们在佛山有个账房,专管和杨润开堂接头,买卖药物。掌事的叫刘本善。” “老爷要去临高,可以请杨世意杨老爷牵线。”冯师爷说,“临高的润世堂和佛山的杨润开堂是一枝二叶,两家的掌东是嫡亲的堂兄弟。” 虽然去临高是机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杨世意却无需忌讳――此人和自己一起倒卖辽东货,又和临高有勾连,绝对不敢在外面乱说。 当下打定主意,叫身边另一个专办机密事的小厮去佛山办这件事。 李洛由要去临高,杨世意当然不敢怠慢这尊“财神”,马上和刘本善联络。不过几天功夫,小厮就从佛山回来,说事情已经办妥。 因为事关机密,李洛由离开广州的时候只是对外宣称去佛山分号巡视――他在广州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每天都有人来拜访,不可能秘密失踪十天半月的。到了佛山之后,再由刘本善安排去临高。 杨世意对这尊财神曲意奉承,专门包定一艘双桅福船――原就是来往于临高的。船老大跑熟了的。又精心布置了舱室一番,还要派自己府中得用的家人随船伺候,李洛由谢绝了――他不想闹得声势太大。杨世意只好又送了许多路上搜用的酒菜。 船行一路无话,这天风和日丽,李洛由出了舱室在甲板上透气,只见这里海域极狭窄,两岸青山树木村舍田庄一一在目,不觉奇怪,问: “这是哪里了?” “已到了琼州海峡了,那里就是雷公岛。”船老大看上去很是轻松,指点着船只左面海域一处近岸小岛。 “这里是临高和澄迈的交界之处,过了雷公岛就是临高县的沿岸了。用不了二个时辰就到博铺港了。” 李洛由点点头,他从来没到过琼州,对这个大岛毫无概念。他的产业遍及广东,唯独在琼州府从无涉足,此地人烟稀少,物产贫瘠,除了木材、椰子、槟榔、红白藤之类,并无大宗土产出口,同样也卖不出什么东西。 澳洲人到底靠了什么,居然能让一个荒凉偏僻的小县兴旺起来?李洛由对此怀着浓厚的兴趣。 夸克从船舱里也钻了出来,他全身都是大明人士的打扮,只是戴着一顶乌黑的四方平定巾以掩盖他的头发。不过他的蓝眼睛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船老大平日也见过外国人,对此并不以为异。 “上帝,好美丽的风景。”夸克说。他有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海上空气――这几天他一直不敢露面,现在才冒了头。 “船长说了,再有几小时就到临高了。” “真得吗?”夸克兴奋的说,“我真想看看传说中的大铁船。” 正说着话,只见海岸边一艘挂着三角帆船正在破浪航行。李洛由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中国的船――从船型、帆装就可以看得出来――倒象是西洋帆船。 “这是什么船?”他指示了一下给夸克。 “这是艘三角纵帆船”夸克的吃惊程度不比李洛由小。这是艘典型三角纵帆船,模样和他在英国老家海边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是他在亚洲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船――这种船一般只在近海沿岸航行,不跑远程贸易的。 “这是澳洲人的巡船。”船老大插话道,“从这里起到临高就是澳洲人的地盘了。” “澳洲人在这里巡逻?”李洛由有点吃惊,还真是光明正大啊“水师也不管?” “水师也得看有没有本事管不是?水师就会要钱,看见几个海盗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敢管澳洲人的闲事?”船老大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官军的鄙视,“澳洲人在这里天天巡逻,遇到海盗就剿灭,有船遭难了还肯施救,一点不含糊--自从有了临高的巡船,海峡里就太平多了--海贼们不敢进海峡。 “这船,操得真漂亮”夸克大呼小叫,“抢风航行上帝”他又尖叫了一声,原来这船倾斜的一度让人觉得要翻了。 “澳洲人真是第一流的水手”夸克拿出块大手帕擦了擦汗,“就是在我的家乡也不过如此。” “他们能驾着大铁船远涉重洋而来,自然要长于舟楫了。”李洛由注意看着三角帆船的行动,速度即快又灵活,朝廷水师笨重老旧的师船若没有大炮怕是连自保都难。 巡逻船慢慢靠近,靠得之近,他已经看得见甲板上来回奔忙收帆放帆的水手了。在倾斜又颠簸的甲板上,穿着蓝布短褂的水手依然能快速的跑动干活。桅杆到甲板两舷上挂着成片的渔网,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甲板上的一切井井有条,而最惹眼的就是前后甲板上裹着油布的长长的管状物体了。大约就是澳洲人的大炮了。 “快挂旗”船老大吩咐伙计。一会一面三角旗就在桅杆上飘扬起来。三角帆船似乎感到满意了,船首向外一侧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洛由饶有兴趣。 “我这艘船是在博铺注册过的。”船老大说,“所以有一面旗,挂起来就可以免检直航临高了。若是没有注册的船只就有可能要叫你停船候检。” “有意思。”李洛由心想澳洲人管理极有章法,不像商人的作为,倒似是官府了。 “要是不停船呢?”夸克忽然问。 “您这位红毛老爷说什么呢?”船老大说,“不停船?别说上面的大炮一炮过来神仙也扛不住,就算给你一排鸟铳也够受的。再说检查又不会要你的钱财货物,何必找这个不自在。” 船老大又说:“临高的澳洲人很不错的,当差的都很客气,也不乱要钱。最近船只进出港不抽水,去做买卖的人都说好。” “进出口免税,这是在吸引商人去那里交易。”夸克很是兴奋,从这点来看,澳洲人是欢迎商人去贸易的。自己要在那里设立商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澳门虽然不错,毕竟是天主教徒的地盘,自己若不是有李洛由托庇,早就给狂信徒们驱逐出境了――闹不好小命难保,他的同胞们在美洲走私黑奴的时候被西班牙人抓到是什么下场夸克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在广东自己也只能一直待在李家的宅邸货号里尽量不外出,日子过得还算舒适,但是未免太过无聊了一点。 如果能在临高设立一处货栈,自己就能通过这个据点和大陆做生意,收购丝绸、糖和瓷器,在临高存储之后再择机搭船回苏拉特转售,等自己有了更多的钱就干脆自己买一艘船贩运,实力再大些,就可以和澳洲人再谈,让他们允许设立英国商馆,让更多的英国商人来临高贸易,自己就能以商馆代理人的身份活动,其中的好处更是无可估量…… jn?qur那商人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仿佛眼前有无数的黄金在闪烁。他简直有点急不可耐了。 夸克?穷不禁吞了口唾沫,问:“去临高做生意的人多吗?” “早先不多,最近半年多了起来。”船老大抽着烟杆,“差不多什么东西都能卖掉。再说回程还能带很多好卖的临高货回来,一来一回不空走,赚双倍的钱,大家能不愿意?” “原来如此。” “两位也是去临高做生意的吧?” “何以见得?”李洛由问。 “不做生意,谁会去那地方。”船老大笑着说,“再说还有这位红毛老爷。红毛人无利不起早,只要有钱赚的地方,刀山火海都要去走一遭,油锅里的钱也要捞起来。” 夸克?穷哈哈大笑,连称说得是。当时欧洲流行的是重商主义,这番话在中国人听起来是贬,在他这个英国人听来却是夸奖。 李洛由觉得有意思又和船老大闲扯了好一会,见海上风浪渐渐大了才回舱室去。 “把物件都收拾收拾,马上就要到了。”李洛由吩咐扫叶,眉头一皱,“葆成呢?” “回老爷的话,”扫叶小心翼翼的说,“他今天还是晕船,在舱室里起不来。” “真是娇弱”因为他的晕船,上船伊始让他在舱室休息,李洛由心想这都五六天了,晕船还不好。这孩子眼看要成家了,身体还这么弱,自己的妻族的唯一血脉不知道有没有能力重整家业?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发愁。 自己活着,当然是对他尽心竭力,只是自己的身子愈来愈不好,若有个三长两短,葆成别说能自立门户重振门庭,就算在李家谋个安身立命的位置怕也艰难。李洛由知道自己宗族里颇有几个近支对他如此照顾提拔一个外姓人有烦言。 不断有族人托人到他父亲或者族中其他长辈面前活动,要把自家的子侄塞到他的手下来,说是“学点本事”。而顾葆成的存在就屡次成了他不愿亲近族人的证据。 “哼,做事不行,贪财倒是个个在行。”这几年,宗族里投奔到广州来的也颇有十几个,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大多都准备靠着一个祖宗的好处来来享福的。这还算好得。更要命的是极其钻营,一个劲的想到他身边来“伺候”,以便让自己能捞一个经手大钱的“掌柜”、“管事”当当。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叔叔的事侄儿不当心,还有谁当心?” 这种话,李洛由听得都快吐了。事实证明,同族的人比雇来的异姓伙计更不可靠――在捞钱上面更是理直气壮:都是李家的钱,凭什么我不能用?李洛由对这号人很是无奈,又不便赶他们走。只好安排个闲差使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免生事端。 李洛由一想到这些宗族里的人就觉得烦闷。为了解闷消遣,他取了本书看了起来。这是一本《数书九章》,这是宋人秦九韶的作品。e 第十七节 博铺见闻 他对数学很有兴趣,少年时候再澳门读过不少欧洲人和阿拉伯人的著作,对几何学和代数学颇有研究。不过外人对他的数学热情只以为是经营算账所需――不免还有一干无知的人取笑:说李老爷爱钱如命,怕账房先生黑钱,自己学算数学得门精。 李洛由间或也听到过这样的言辞,虽然无需争辩,却是暗暗苦笑:绝大多数国人对数学的概念还是停留在最简单的算术应用层面上。李洛由博览过许多中外数学大家的著作,也和当世的数学家有过来往,但是这东西也就是在很小的圈子里作为一种“玩意”存在。许多人觉得这是毫无用处的“奇技y巧”,恭维一点的也不过说这是:“屠龙术”――要说应用,也只有天文历法上用得上了。平时过日子谁用得上呢? 以李洛由对代数和几何的修为,在本时空大明也算是少有的数学人才了。不过这才能几乎派不上用处。平日里他只能把解几何、代数题作消遣之用。不免时有怀才不遇之感。 《数书九章》的内容大致类似数论范畴,不过并非纯数学理论,内中有许多实际的运用举例,包括天时历法,测量、市场交易、税收计算等方面。即有理论又有实用。李洛由对此颇有兴趣, 越看越有兴致,干脆在桌子上铺开了纸,拿出鹅毛笔计算起实例提来了――这是他少年时候师从耶稣会教士学习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他有眩晕之症,算得久了不免有些头晕目眩。起身走了几步,干脆又回到甲板上去透透气。刚出舱门,只见扫叶居然攀在一只箱子上,扶着桅杆在眺望。看到主人出来,赶紧跳下来过了伺候。 “有什么好看得?”李洛由奇怪,“没个样子。” “是,”扫叶恭恭敬敬的说,“老爷教训得是,小的在看盐船。” 李洛由看去,只见船舷左侧,一队船只正航行。这队船只都是中小船只,有双桅的福船、广船,也有米艇、拖风之类。船型各异。只是每艘船的船头都涂着白色的字样:“临运”,后面居然是阿拉伯数字李洛由吃了一惊,他认得阿拉伯数字,平时记得私账也有用过这种数字。不过,自己属于极个别的现象,这样直接油漆到船帮上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是临高的船吗?” “没错,是马袅运盐的船。”船老大说,“这边就是马袅港了,有个盐场。” 这样一说,李洛由略有印象:此地的确有个官盐场,属于海北提举司。 “这许多盐要运到哪里去?” “当然是博铺了。”船老大说。 澳洲人在贩私盐李洛由心想,他注视这队盐船,大约是十艘,结队航行,每艘的吃水都很深,大约上面的海盐数量不少。这样明目张胆的运输私盐,这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船队保持着规整的队形,一艘跟着一艘以单列纵队航行着。水手和刚才见到的巡逻船上的水手一样穿着蓝色短褂子,有一些人身背长长的鸟铳,在船舷两侧警戒。李洛由暗暗数了数,每条船上背着鸟铳的至少有四人。还有几条船的船楼上装着奇怪的东西,一个圆形的西洋高脚杯式的底座上装着一个黑乎乎的长箱子,后面站着两名水手扶持着,不知道作何用处。李洛由猜想可能是一种澳洲人的大炮――他们既以火器犀利著称,有几种大明和西洋都没有火器也不足为奇。 这样的架势,难怪官府只能装聋作哑。李洛由想。缉拿私盐这种事情一贯是捉小放大。抓到惩办的无非是几斤几十斤的小贩子,抓大一个有几石的已经算是大案了,真正几十上百贩运的大私盐贩子是无人敢惹的。不光是私盐贩子剽悍敢搏命,也因为这种买卖背后往往牵扯到缙绅。 澳洲人如此胆大妄为,背后的缙绅又是何许人也?高举可以算是他们的一个靠山。高大官人又连着京师里的杨公公…… 不过,就算是杨公公也不见得敢于给他们如此的乱搞撑腰。澳洲人显然没这么简单。运盐的船队渐渐的落在后面。李洛由眺望着马袅港,海岸线上一片片的盐田在阳光下显得很是耀眼。盐田之间坐落着一座座的风车,巨大的风翼在风中缓缓得旋转着,这种巨大的提水风车已经成为马袅沿岸的一道风景线。 “很象尼德兰的风景。”夸克评论道。 “这些风车有什么用?”李洛由问。 “我想应该是用来提水。”夸克说,“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用。” “如果是提水的话,为什么要把海水提升起来,”李洛由评论道,“开条水渠把海水引到盐田里不就是了?” 这时候风向把船只向海岸线又推近了一点,看到风车的旁边有木结构的高台,高台的顶部是一道道的水沟,里面插满了竹条子,竹条子密密麻麻,但是十分规整。 李洛由看得十分仔细,奈何距离还是远了些,勉强可以看到风车的确是在提水,提起来的水被不断的淋到高台上再淌下。 李洛由对制盐的概念全来自书本,大概知道制盐要先制卤,制了卤之后再用煎熬或者日晒的方式制成盐。看了半天,还是没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夸克当然也不明白,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在内陆的地方,冒出了滚滚的黑烟,在晴朗的天空下直冲云霄,难道有地方在失火? “天天如此。”船老大似乎看出了乘客的疑惑,“这种黑烟在临高到处可见。都是一个个比树还高的砖烟囱放出来的。小的也不知道他们天天烧炉子做什么用。” 船很快就到了博铺港,靠在临高角码头――天然的大石堤经过整修之后向港湾内伸出十多道木栈桥,作为博铺的客货码头,中小型船只可以直接靠在栈桥边上下旅客和装卸货物。 李洛由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忽然间变得欣欣向荣的博铺港――这港他过去连听都没听说过。港湾里的船只很多,但是排列的很是整齐,一艘接一艘的停泊在栈桥旁。他注意水面虽然不大,但是船只的停泊显然是有划分区域的,水面上用彩色的飘浮物标记出来,船只进港出港各有航路,看上去井井有条。 “这是大铁船了。”船老大指着港湾对面,好像一个热心的导游一样。 果然很大李洛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船的高度堪比广州的城墙,不,只怕比城墙还要高些,至于体积更是庞大无比。要是装货能装多少?十万石的货物恐怕都无法填满货仓。 丰城轮完全超越他的认识。李洛由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不是人能够制造的东西。 “上帝”夸克代他说出了心声,“这玩意只有魔鬼才能建造” 李洛由点点头。想到船老大说临高这里到处是喷发着黑烟的烟囱。莫非这伙澳洲人是魔鬼的信徒,他们正在此地进行着秘密的黑巫术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警惕,他摸了摸自己的十字架,默念着《玫瑰经》。 “英格兰能造得最大的船只也没有它的十分之一”夸克继续评论道,“太不可思议了人类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巨船。”说完他很快的画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李洛由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灵魂问题来了。 “呵呵,很吓人吧。”船老大大概早就对这样的反应熟悉了,似乎还很得意,“这船还是铁得,您说稀奇不稀奇?啧啧,一个小铁钉子丢到水里都要沉底,做出这么大一艘船来居然能漂在海面上” 夸克还在问他是不是真的是铁,有没有人上去看过。李洛由在旁一言不发,是不是铁得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样大的一艘船就算是木头造得也够让人震撼了。他摇了摇头,对自己来临高的决定甚至产生了一丝懊悔――他愈发怀疑澳洲人是魔鬼的信徒――最起码也是用了某些堕落的禁忌之术。 倒是夸克对此不甚在意,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堤岸上有两根平行的黑色铁条铺设着。上面由人力推动着平板车,铁轮在铁条上发出轰隆的滚动声。车上似乎能运很重的货物。夸克看着二三个人就能推着满满的平板车快速的移动,有的车是箱式的,里面堆满了黑色的煤炭。 “真是好主意。”夸克想这个法子能用很小的力气就移动重货,如果用马牵引的话效率会更好。不过中国似乎严重的缺少马匹,用人力也在情理之中。 李洛由的目光却被堤岸上的一座座高大的塔楼吸引住了。塔楼有高有矮,不过最矮小的也不会低于二丈。都是用铁条和坚固的木材建在石头的圆台上,塔楼的上面斜斜得向空中伸出长臂。长臂顶端垂下黑色的绳子来。 这样的塔楼沿着博铺港湾各处都有。港湾对面,据说是造船场的地方更是密集。 “注意注意”堤岸上有人在边吹哨子边喊,“15号泊位开始装货” 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一长列平板车沿着轨道行驶过来,李洛由和夸克都吃了一惊――这列轨道车不是用人力推动的。 不但没有人力,也没有马匹、骡子、驴子、牛或者任何他们想得到的可以役使的动物。平板车上也没有帆。这一长列平板车就这样自己发出轰隆声开了过来。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拉动了车辆,应该就是第一辆车,上面装着半张桌子大小的黑色铁家伙,还有一个圆圆的铁皮的大桶一般的东西。这个黑色的铁皮筒上挂着一张很大的木板,上面用红色写着四个大字“严禁烟火”,还画着一朵火焰。 在这堆奇怪的东西旁边坐着驭者,他的脸熏染的乌黑,衣服也沾染的斑斑驳驳看不出本色来。脖子上挂着已经变成灰色的白毛巾,这个人手里握着铁杆子不断的前推后拉,不时还向堤岸上的人大声的喊着什么。 “听说澳洲人的船无帆无桨一样能行,这车大约也是。”李洛由小声说。 夸克?穷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情:“魔鬼” 平板车停了下来,随着哨子声,几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人从后面的平板车上跳了下来――李洛由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穿着这种短小的蓝布褂子,不过有人腰里束着腰带,有人却不束。共同特点是他们全戴着一种大概是藤编成的头盔。李洛由闹不明白这种头盔有什么用?难道澳洲人学了三国志里的南蛮,还练藤甲兵? 这几个人钻进塔楼下面的一个圆形的笼子里。他们在笼子里快速的跑动着,让笼子转动起来。塔楼上的长臂随之升了起来,接着其他人全身用力的推动着这座塔楼转向了平板车的方向。有一个人不断的吹着哨子,挥舞着一红一绿两面小旗子。李洛由看了一会就明白了,这是在指挥推动塔楼绞盘的人转动的方向。在他的指挥下,长臂慢慢的伸到第一辆平板车的上方,垂下一个巨大的铁钩子,平板车上的人把钩子挂住了车上的一堆网绳。赶紧跳下了车。在哨子声中笼子里的人又跑了起来,铁架的头部开始抬高。 一大堆的绳网原来是一个网袋,里面的许多麻包和草包。 “鼠笼起重机”夸克认出了这个玩意。这东西在欧洲也有人用,不过相当的笨重,要很多人力,这个鼠笼起重机看起来要简单的多,也轻巧的多,大约是澳洲人改进过得。 长臂开始向船上移动,甲板上也有一个人吹着哨子挥舞着两面小旗子。长臂移动到船甲板上空,吊索慢慢的放松,网兜安全的落在甲板上。 接着起重机又从另外一辆平板车上吊起货物。这次吊起来的不是网袋兜了,而是一个木盘,上面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板条箱,箱子上面用网袋牢牢的裹住。v 第十八节 海关 第十八节 海关 比起同时代的欧洲使用的鼠笼式起重机,临高版鼠笼使用了变速器和凸轮控制器,即提高了输出效率,又防止突然倒转引起伤亡事故。 21世纪科技改造过的鼠笼无论在效率还是安全性上都比夸克?穷见到的好得多。即使以夸克?穷这样对工程技术所知甚少的贸易商来说,这种装卸模式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平板车的货物,几分钟就装卸完了,总共用了不到十个人。若是用人力搬运,非得一二个小时不成。 夸克?穷到大明之后的最深的感触就是大明极少使用畜力和机械,而有滥用人力的倾向,对这个问题他曾经和李洛由谈起过,李洛由的解释是,机械固然用来方便,但是一台机械总要省却许多人工,无形中夺走了这些人的饭碗。 “虽然是口苦哈哈的饭,但是也得让人有得吃不是?”李洛由对这红毛人不懂治世之道很鄙视。 李洛由一方面对机器很感兴趣,经常向欧洲来的传教士和商人打听这方面的消息,还订购图书。一方面却很排斥机器的实际运用。这使得夸克?穷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思维逻辑,不过大明的人力极其便宜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李洛由字号里的伙计,照夸克的标准,报酬简直低得难以想象。 难怪他屡次建议李洛由引进某些英国的机器运用在他的产业都被拒绝。而李洛由还振振有词的说他不引入机器是“做善事”,因为用了机器就要解雇多余的伙计,毁了他们的生计。 到底是做善事还是人工便宜才让这位大商人拒绝运用机器的?夸克想大概兼而有之。 这位大商人只有对一种机器是来者不拒的――那就是单纯靠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造炮的机器。 此时,这位大商人正对这种装卸方式看得入神。连刚才的恐惧感都渐渐消失了。平板车和货箱车在轨道上来回跑着,有的是用人力推动,有的编排成一列,自己开动。把一些货物运到泊位上装上船,又把另一些货物从船上卸下。塔吊不断的转动起落,货物不断的流动着,这种速度和频率让李洛由看得目不暇接。 运送的货物什么都有,从临高运出去的都有很好的包装,不是尺寸一致的板条箱,就是整齐的草袋草捆或者密封好的藤筐竹篓。有由裹着草绳的坛子。上面还做着各种标记和图案,李洛由勉强看到有的箱子上写着“易碎”“轻放”的字样。 运来得东西就不那么规整了。不过看样子要杂得多:有一些是糙米和稻谷,一些是砂糖,还有一根根的木料,有的平板车上装运的是广东的生铁――最近他一直在关照手下囤积生铁作为铸炮的原料,对这种货色的形态标准已经了解了不少。他一直奇怪为什么生铁的货源会如此的吃紧。现在他看到那平板车上堆积如山的铁转铁条就知道了过去不值钱的冷货价格会涨得如此之高的原因――澳洲人收购生铁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水平。 澳洲要这么多生铁做什么?李洛由感到奇怪,他们卖出来的各种澳洲货很少有需要大量用铁的东西。这些铁流入之后肯定是被囤积起来了。 难道他们是在打造兵器蓄谋造反?李洛由打了个寒战。 但是更多的还是黑乎乎的煤,大部分的货箱车上装得都是漆黑的煤。澳洲人对生铁和煤炭的需求似乎大得惊人。 船老大劝告道:“两位老爷,下船之后还要过海关,验关防,你们还是抓紧时间收拾行李下船吧。” 李洛由原本指望润世堂派人到码头上相迎,所以在甲板上等了好一会,眼见着附近几艘船上的客人都走干净了,还是没有来人相迎,只好关照少爷准备下船。 李洛由大老爷做惯了,自然有下人们操持。不到片刻,仆役们便将行李捆扎完毕,把这位李老爷簇拥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船。 堤岸上除了铁条路之外,也有行人的道路,道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铺得,灰色的硬路,光洁平整,路两边还树立着牌子,上面写着“行路靠右”。有牌子不算,路面上干脆直接涂上了白色的箭头。一边“去”一边“来”。 李洛由一行人按照箭头的指示,靠在右面走路。堤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长长的房子,房子是四四方方的摸样,当中和欧洲的教堂一般矗立着一座钟楼,不过上面并没有悬挂青铜大钟,只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窟窿,用木板遮蔽着。 这座建筑很奇怪,最奇怪的就是有许多门。前面有个很大的空场。现在人不多,空荡荡的。可以看到空场上树立着许多大牌子,分别写着“本地”、“长期有效”、“短期有效”、“临时”、“报关”、“检疫登记”、“难民”、“绿色通道”…… 李洛由初履此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夸克对这套东西也是莫名其妙。正在徘徊间,有穿着蓝色对襟短褂的人迎了上来: “你们是第一次来临高吧?”来人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李洛由注意到此人胸前钉着一块布票子,上面墨笔恭楷的写着“海关”二字。 如此说来这就是澳洲人设的海关了,不过海关主要是收税抽水,现在澳洲人即不抽水,这所谓的“海关”官吏到底有何用处呢? “正是。”扫叶赶紧迎上去答话。 “有带货物吗?” “没有货物。” “请走临时通道。”这个人指点着。 李洛由原本以为夸克的存在多少会遇到一点麻烦。但是对方显然对红毛人不感兴趣。 扫叶沿着通道先过去瞧了瞧,才回来道:“老爷里面还要排队办事,你先在这里宽坐片刻,让小的去办。” “你去吧。”李洛由吩咐一声,选了个有遮阳棚的地方,身边的仆佣赶紧打开两张折腿凳子,请老爷和夸克坐下,接着又有人从裹着蓝缎面暖套的白铜暖壶里倒出茶来,又有人递送手巾。夸克有吸鼻烟的嗜好,烟盒子也马上奉了上来。 这番做派让广场上的人纷纷侧目。李洛由是享用惯了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随着前来的韩师爷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老爷,这样是不是有些招摇――” “无妨。”李洛由想这次来本身就是要和澳洲人接触的,否则自己也无需去联络杨世意了。现在澳洲人大概早知道他要到来了。 李洛由喝着热茶,审视四周,只见这里打扫得极其洁净,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各行各路,各做各事,稍有犹豫不决徘徊观望的,便有穿着蓝褂子的人上前指点,看上去便是井井有条的模样。 李洛由正暗自点头,打开一柄祝枝山题字扇面的折扇轻摇,目光扫到一边,手抖了一下。原来这广场的一边还有三间房屋,门口还树立着一个木牌子,上书一行不伦不类的浓墨楷书:“大明临高县博铺巡检司”,且不说这牌子立得根本不合大明的体制,在澳洲人堂而皇之的海关一旁居然就矗立着大明的巡检司,让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这个巡检司门口居然也有一名身穿公服的巡检司兵丁手持哨棒站岗,看模样倒有像模像样,只是这兵丁和尚一般的头发暴露了此人其实是个“髡人”,或者说叫“假髡”。 这伙澳洲人倒有趣的紧。正想着,扫叶一路小跑的过来,单腿请了个安;“回老爷,那边的副爷非要您亲自过去填什么表,小的说了好些时候也说不通――” “来此地,行此礼。”李洛由收起扇子,站了起来,“走,去会会再说。” 屋子里是长长的柜台,后面坐着好几个缀着“海关”字样布票的人,李洛由注意了一下,他们都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每个人面前有一叠白纸,欧洲式的蘸水墨水瓶。还有中国式的文房四宝 “这位是我们老爷。”扫叶摆出很足的气势说。办事人抬头打量了他一下: “要填写表格,识字吗?” 连客套的话都没有,更不用说“老爷”二字了。扫叶刚想呵斥,李洛由点点头:“认得几个字。” “那太好了,你自己填吧。”说着给了他一张白纸,“笔墨都有现成的。” 李洛由拿起来一看,白纸上已经事先套格印好了许多字句,什么姓名、出身年份之类的林林总总的内容。有些象住客栈登客簿,不过内容要详细的多。 他思量了一下,取了一支笔开始填写起来,李洛由来临高用得是化名,叫犹树成。他就填了这个名字,职业写得是“行商”,居住地是佛山,来此的目的同样写了“行商”。 最后是随带从人的数量,姓名和性别。李洛由一一填写完毕,交换给他,对方稍加浏览就拿起个图章盖了下去。 “按个指印。”办事人递过来一盒红色的印泥。 李洛由过去生意还不大的时候的确在订立契约的时候按过指印――这是种普遍的商业习惯。没想到临高的澳洲人也搞这套。 表格随后交到了旁边的一个人。 此人复核一遍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牌子,牌子是厚纸做得,很硬,有半本书这么大。办事人在李洛由填写过的表格上撕下一长条纸用浆糊粘在牌子上。然后用一支竹杆的铁尖蘸水笔开始在牌子上写着什么。 “你在临高期间要随时携带这个牌子。”办事人说,“牌子的有效期是三十天。离开临高时将牌子交回。如果你要在临高逗留超过这个时间,必须在到期前到这里或者所在地派出所重新登记领牌。” 他加重了语气以表示郑重:“……牌子很要紧,千万不要丢失,万一遗失损坏要尽快来登记” 李洛由接过来一看,牌子的背面写着“临时签证”,下面贴着那张撕下来的长条纸。是粗粗细细的黑色线条组成的一个长方体,下面还有一排阿拉伯数字。 正面除了写着他登记的名字、来处、职业之外还有“发证日期”,最下是一行字:“有效期自填发之日起三十天”。 李洛由注意到,不仅是他有这块牌子,韩师爷、扫叶乃至每一个佣人全都过来一遍领到了相同的牌子,不认字的人是由办事人代写的。 领到证件之后,李洛由旅行团又沿着柜台往前行。柜台后面这会是几个穿着蓝布长褂的年轻女子,她们戴着馄饨一样的布帽子,褂子做得很修身,看上去模样甚是俊俏。胸前的票布写着“检疫”。 这几个女人身后,是四五名身穿黑色短褂,腰里束着带子,头戴圆盘式帽子的男女,他们的胸前票布上写着“警察”――李洛由知道这块小小的布实际上市注明他们的差使。 女人接过李洛由手中的牌子,看了看之后喊了一声:“佛山” 他身后的一个女人马上翻看一本大本子,过了一会大声回道:“佛山最近九十天无疫情。” 接着女人又问李洛由一系列问题:最近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咳嗽?还仔细的端详一番他的面色。让这位老爷觉得很不自在――平日里女人们看见他或是诚惶诚恐或是害羞的把眼睛垂下去。 “最近得过什么病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女人喊了一声:“通过”随后啪得再李洛由的牌子上盖了一个章,李洛由仔细一看,印章居然是蓝色的,上面刻着四个字:“检疫合格”。 随后是夸克,照样问了这些问题,李洛由忽然听到:“得过梅毒吗?” “上帝作证,没有”夸克断然否认。 “淋病呢?” “没有” “请您到里面来一趟。”女人说。 “为什么?”夸克有点觉得不妙,“我没病,我很健康” “只要一会就好。”女人毫不通融,身后几个带着棍子的壮汉也逼了过来。e 第十九节 大路 第十九节 大路 夸克?穷满面通红的从小屋子里出来,过了很久他才告诉李洛由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被半强制的剥掉了裤子,然后被迫躺在一张铁床上,接着几个脸上蒙着白布罩,只露出双眼的女人过来,用蘸着药水刷子把他下面从前到后的刷洗了一遍。 接着他被清洗消毒过的部分被人仔细的围观了好几分钟,又被冰冷的象钳子一样的东西来回拨弄。夸克暗叫不妙,但是身边的彪形大汉使得他不敢反抗。 他接着听到有人在议论他的体毛太多,看不清楚,接着有人在讨论要不要给他剃毛。夸克大惊失色,自己又不是女人,下面剃了毛被人知道了不成了终身的笑柄。 他用官话和广东白话连声求饶,说他愿意放弃一切,请他们不要干这种让他蒙羞的事情。最后不知道是他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是对方认为无此必要,才算逃过了一劫。 “……我从临高回去之后好几天身上还有着那股药水的气味。”夸克无奈的说道,“这伙澳洲人真是奇怪的家伙” 但是此时他铁板着面孔,一言不发的跟着李洛由出了海关。 海关外又是一片石块铺地的广场。一行人正张望间,忽然一个青衣小帽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请问,这位不是从佛山过来的犹老爷?” “正是我家老爷。”扫叶点点头。 “给犹老爷请安。”来人当即爬到地下磕了个头,“小的是临高润世堂杨世祥老爷门下,奉我们家老爷之命专门来此迎接老爷。” “请贵管家前面带路。” 来人赶紧爬起来在前面引路。广场的边缘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沿着路又树着许多牌子。上面写着的大概是地名。有县城、马袅、百仞等好几处。每处牌子下都聚集着些乡民模样的人挑担背篓的在等候,里面也夹杂着穿着澳洲人招牌式的短褂子的“髡人”。 众人看得有趣,忽然路头的一排房子里传来了吹哨的声音,一辆用四头牛牵引的四轮车缓缓的出现在路面上。牛车是长箱形的,很是高大,每个轮子都有到人肩膀那么高。两个御手坐在车头,一块写着“百仞”的牌子挂在车头上。 “乘客请注意,乘客请注意,发往百仞的班车就要进站了,请大家退到安全线后等候排队上车。”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人走了出来把铁皮做得的漏斗放在嘴边喊叫着。不时还猛吹一下哨子。 牛车慢慢的靠到了百仞的牌子下面停住,候着的人群一阵骚动,你挤我推的向牛车涌去。拿着铁皮漏斗的人不断地喊着:“不要拥挤,不要拥挤” 但是显然他的喊话不怎么起作用,每个人都要挤到前面去。挤到前面去做什么?难道牛车上是要施舍钱米? 这时候广场上出现了几个戴着斗笠,腰里挂着短棍的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喊叫着,秩序稍有恢复,人们开始渐渐的排成队列。看得出这里的人对戴斗笠挂短棍的“警察”是很害怕的,大约是临高的“做公的”。 驭手爬下车子,放下折叠的铁踏脚梯。排队的人群开始一个个的登上牛车,沿着车厢两边坐好。接着驭手支起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棚。那些带着担子和背篓的,就用车厢外壁上安装的铁环和绳索把东西固定在车外。这辆牛车就变成了满是外挂的奇怪模样。 李洛由一行人自然是不用求教公共交通工具,润世堂早预备下两乘轿子,并四五辆独轮车伺候着。当下主人坐轿,从人将行李捆在车上,随同步行前往。 临高气候炎热,不过是交二月底,天气已是有些燥热,润世堂备下得是竹丝凉轿。即透风又可观光。李洛由端坐轿中,前往县城的道路一平如砥,全是是用黑色的碎末铺成的,极其紧密。沿途看到的车辆走在上面即平又快,让在北方坐多了骡车的深以为苦的李洛由暗暗慨叹――这路修得,就算京师的天街怕也没有这般平坦。 道路中间画着白线,不到一里路就是一个箭头标示着方向。路边到处树立着牌子,有的是字有的是符号,简直让李洛由目不暇给。 他最为赞赏的是每个岔路口都有明显的指示牌,告诉你这个路口去向哪里,不仅有终点地名,还有沿途的地名和距离长短。看上去即清楚又明白。 他关照扫叶将来迎接的杨家仆人叫来。 “这满路的记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是交通符号。”杨家仆人逐一的解释牌子上的符号和字样的意思。 “真是精细入微了。”李洛由评论道,“是澳洲人搞得?” “是,这道路也是按照澳洲方式修得,花得人力物力不可胜数。” 道路的花费就算是李洛由这样毫无工程经验的人也知道不会少,虽然不知道路面的黑色材料是什么,又是怎么铺上去,但是路基两边铺着有孔盖子的排水沟;路两旁种栽种的树木――树木才不过茶盏粗细,养护极其精心,每棵树的树干上都有支架支撑;沿路供行人牲畜歇脚的凉亭、水槽、水井;每隔两里路就有的墩台……林林总总加起来,这条路的花费起码是一般道路的几倍以上。 “这样的大兴土木,临高的百姓怕是过得很苦。” “回老爷的话,这倒没有。”仆人笑道,“临高的百姓才多少人?全拉来修路都不够。”他一指道路右侧的大堆石子灰沙,“光这河道上的工程,就有好几千工人在干活,全是澳洲老爷自己运来的劳力。” “劳力从哪里来呢?” “从大陆上运来的,每隔几天就要运几船人到临高。”仆人说。 “从大陆上运?都是流民吧。” “是。运来得时候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先得在博铺的大号子营里住上二个月,调养好身子才能用。”仆人笑道,“小的们都说:这不象是雇工用人,倒似是在做善事一般。澳洲老爷们对穷人真是没话说。” 这话听得很是刺耳。李洛由淡淡的哼了一声。仆人知道他心里不快,不再言声,只跟在轿边。 虽然从道路上看不到河道里的工地,但是从路边连绵不绝的石子、黄沙和挖起来的泥土来看这个工程很大。一些满载着砖石、木料、成捆的细竹条还有许多麻袋的牛车整齐的排在路边等候卸货。有些麻袋边缘破了,洒出灰色的粉末来。那种他在港口看到的鼠笼起重机这里也有,一台一台的矗立着。奇怪的是却没有人在里面跑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黑色的铁家伙,呼哧呼哧的喘息着,冒着白色的水汽和黑色的浓烟。铁制的大小轮子在飞快的转动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几个被煤烟熏染的浑身乌黑的人围着这个家伙转悠,不断的用铲子往里面铲着煤 不时有戴着藤帽的蓝衣工人背着工具推着车子走过。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灰尘,但是看上去精神很饱满,一个个体格健壮,肤色黝黑。还不时还唱着“……有力量……”的歌。这歌让听惯了浅吟低唱的李洛由听来和嚎叫差不多,不过的确非常的雄壮振奋人心。 劳工们很守纪律,有人拿着红绿小旗在指挥工作,但是没有挥舞鞭子的监工,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整个工地看起来就是井然有序。 李洛看着这沿河的工地,不由得咂舌。这样规模治河,临高要有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更不用说修路造房……澳洲人在临高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此说来,和澳洲人的合作是可以谈谈的了。李洛由认为:不管澳洲人是什么来路,他们的货色有多好,本事有多大,最起码的一点是能够自保。如果他们没有能力自保,迟早不是给官军就是给海主们驱逐消灭,合作对自己就没多大的好处。 只有他们能保证自己在临高待下去,合作才有可能。正如他的主要合作伙伴葡萄牙人一样。 现在看来,澳洲人在临高的投入极大,既然有如此大的投入,他们必然也有保卫自己财产的能力和决心。有这两点,他李洛由就可以和澳洲人谈更为深入的合作。 李洛由一行很快就到了县城,他一路上已经看够了澳洲人修建的丑陋房子。说丑陋不是房子不够坚固或是房子修得不好。而是所有的房子全是按照标准的几何造型修建的,几乎看不到曲线。所有的房屋除了涂白之外没有任何的装饰,许多房屋从外形、比例到尺寸一模一样。澳洲人的建筑最大特点就是实用而坚固,楼房很多,不但有二层,而且有三层四层乃至五六层的。李洛由不大明白,临高的荒地多得是――沿着大路,许多地方不要说村镇,连田地都没有,都是荒芜的草莽――为什么澳洲人还要用这样节约土地的做法。 眼见县城的城墙已然在望,城门口不远处却矗立着一座圆形的堡垒式建筑。 与城堡周围是大片农田,有的已经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有的却是开满了金黄色的菜花,有的是成批的各种蔬菜,也有种着不知名的绿色的作物。长势极好,比起沿路的农田要规整兴旺的多。李洛由不觉暗暗点头,这地方 轿子抬过的时候他注意的看了一下,城堡的门开着,坐着几个妇女,有的在缝补衣服,有的抱着孩子说话,一派平和的景象,但是城门楼上却有手持长矛的丁壮的在放哨。 “这是什么地方?” “回老爷的话,是学田庄。” “学田庄?” “是,里面住得是种学田的长工和家眷。”仆人说,“四周都是临高的学田。” “这学田照管得好” “这是澳洲人的天地会承揽包种的。” “澳洲人还会种地?”李洛由更加吃惊了。外面的消息只说他们“善技”、“能工”,做得出许多精巧的玩意,没想到他们还会种地这倒是天大的新闻。 “没错,”仆人指点着,“这一带的学田原本是十不收一的地方,自从天地会来包种才变成这样的。老爷您有所不知,光种田前花得一番功夫就够吓人了。” 说着他饶有兴趣的说起澳洲人是如何翻田整地,如何开沟,澳洲人怎么用十多头牛拖着铁架子在地里做农活,怎么运来成车的黑炭和石灰撒在地里……李洛由仔细的听着,愈发觉得澳洲人的来意与欧洲人不同。欧洲人,不管是哪国的,到大明来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通商贸易,要不干脆就是抢劫掳掠,从没听说过有人对种地感兴趣的。当然,他们不感兴趣情有可原――大明即非他们的家乡,又不能作为殖民地屯垦。 澳洲人在这里招募流亡,修路筑城,疏浚河道,办理屯垦……李洛由虽然没怎么念过史书,也知道这种做法远远超过了海商的需求――葡萄牙人占据澳门不过是求得一处居停歇船之地,澳洲人却是在营建一个“小澳洲”了他忽然想到:莫非这里又是一个建奴? 这样想来,和澳洲人的合作倒是要慎之有慎。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态,李洛由的轿子已经到了到了城门口。门口有四五个手持长矛的民壮在值守。看来县城还是大明的天下。不过他一看民壮留得和尚一般的短发就知道这大明的天下不过是一张皮罢了。 “出示证件” 李洛由这下知道这个牌子叫“证件”,扫叶把各人的证件递上,又随着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了人事:二钱银子的红包。 “给兄弟们喝杯茶。” “不用。”哨兵很客气的把红包又还了过来。扫叶一愣:这可是二钱银子对四个民壮来说堪称是笔不小的外快了,怎么还嫌少? 哨兵自顾自的取了证件一一查看,又核了车子上的行李。最后他挥了下手:“进城吧。”e 第二十节 柳工作 扫叶第一次遇到不要钱的差人,诧异的连呼喊轿夫起轿都忘记了,韩师爷赶紧吩咐了一声,一行人才重新出发。 轿子进得城来,县城里倒没有什么澳洲人的痕迹,不过,仔细看也能看到澳洲人的手笔:比如这新近铺设平整的大街,两边还在开挖的排水沟渠。 李洛由比较意外的是这里街道的干净程度,不但没有积水泥潭,也没有随地乱抛的垃圾,连墙角必有的屎尿也全无踪影――这些就算是在广州城里也是少不了点缀。更遑论临高这样的偏僻小县了。 沿街铺户极少,几间杂货铺、茶馆之类。店铺不大,门面还算整齐干净。李洛由看得出这些房屋最近都修缮过,墙不但刷过,还补过砖瓦。 县城显得很冷清不过气氛还是算平静详和。李洛由暗想:这临高的县太爷是如何与澳洲人相处得?难不成真是缩在县衙里装聋作哑?这份涵养功夫倒是好得很 临高县城卑小,走不过二三百步,轿子转入横街,就到了润世堂的门脸上了。轿子没从大门进去,而是转过弯从角门抬了进了,直到了住宅的二厅上。早有管事的带着仆人过来迎接了。 抽出轿杠,去掉扶手板,扫叶赶紧上前几步打起轿帘。 “请老爷安。”迎接的管家带着佣人们立刻磕下头去。 李洛由见润世堂颇有规模,仆人行事也有大家风范,心里舒坦了几分。澳洲人手下那副毫无尊卑的样子让他看了很是厌烦。 李洛由的到来已经由刘三汇报到执委会。这个商人的基本情况自从刘三去过佛山之后就登上了情报部门的档案,随后又因为他在广东的大规模收购生铁而被提升了资料等级。不过李洛由的资料还是相当的简单。穿越集团在大陆上除了广州、雷州两站之外并无其他情报来源。 对外情报局成立之后,对情报委员会时代建立的重要土著人物档案进行了一次补充调查,李洛由也名列其中。广州站从各个公开渠道搜集了许多他的材料,渐渐的这个人物的具体轮廓清晰起来。 对外情报局并不知道李洛由和后金的关系深到何种程度,但是起码知道他和后金控制区有贸易关系的,而且这个关系不会太浅。 “诸位请想想看,这个李洛由卖的是什么?”于鄂水说,“是辽东货。而且尤其以人参为主。能贩卖人参的人,在后金政权里是绝对说得上话的人。” 后金自努尔哈赤起兵之后对人参这种药材极其重视,还专门设置“沃尔霍达章京”,专管人参采集、保管和销售――这是他们向关内购买各种物资的最主要外销品,其重要程度不亚于石油对于海湾国家的意义。 李洛由能够运销人参,不仅要在后金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在辽东各边镇必然也有和当地将门有勾结。否则在朝廷禁绝辽东贸易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把货物千里迢迢的来回运输的。 换而言之,如果能得到李洛由的合作,就等于打通了海南-辽东的交通线。贸易和情报网络可以就此展开。 而李洛由并非仅仅是一个跑辽东的冒险商人而已,他还拥有许多关内的商业网络。穿越集团大可利用他的关系把情报和商业网络铺设出去。 过去穿越集团一直没有拓展大陆上的网络,人手紧张固然是一个方面,当地无人接应,人生地不熟也是个问题。古代的地方社会是相当封闭的,外人要在某个地方打开局面没有当地关系的引荐和保护是很难成事的。高举的势力虽大,出了广东只有在京师还能吃得开,其他地方就不值一提了。 京师他们不急着去,但是江南却是穿越集团急于要渗透的地区。在穿越集团未来的布局中,江南将是他们的主要商品销售地和物资采购地。 特别是江南的稻谷、布匹、丝绸都是穿越集团垂涎的贸易商品,而此地繁盛的商业更是为穿越集团的金融业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市场。 于是李洛由还在佛山等待上路的时候,临高的各个部门就已经为此运转起来了。 虽然大家对李洛由的来意还不太了解,但是此人到临高来得目的显然是为了做生意。而最有可能做成的生意就是武器军火。 对外情报局已经掌握了李洛由在广东活动总督和巡抚衙门,希望为官府铸造大炮的情况,他到临高来很可能是出于类似的目的,毕竟穿越众是以“火器犀利”而著称的。 但是对出口武器这件事,穿越集团内部并不热衷。军火买卖虽然是最赚钱的买卖,消耗的却是穿越集团的“战略物资”:金属和煤炭。在这二者存量均不充裕的情况下还要大量出口是很难接受的。 至于武器的代差和被大明或者后金仿制的可能性上,工业部门认为倒是不必太担心。以临高制造的武器的水平来说,要靠纯手工制造来仿制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仿制的摸样结构一样,但是在材料性能和加工水平上的差距足以使仿制品的性能劣化到很低的地步。 最后决定,先不提武器的事情,而是尝试将其他工业品销售给他。通过他的渠道分销到全国各地和辽东。有钱赚得事情,李洛由总不见得会拒绝。特别是穿越集团还指望通过他的商业网络将自己的金融产品:德隆银行汇票推广到各主要城市,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将穿越集团的货币输出, 这一切都取决于李洛由对穿越集团的印象。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来负责应对他。由情报、政保、贸易和行政部门的抽调人员临时组成。对李洛由的工作被命名为“柳工作” “柳工作”的负责人选定了刘三。李洛由是通过杨润开堂-润世堂的线到临高来的。刘三既是元老又是润世堂的股东和杨世祥的义弟,而且还曾和李洛由有过一面之缘。无论是从道理还是情面上来说,由他出面接触都是最合适最方面的。 刘三得到了全部关于李洛由的情报资料。为了不至于让义兄过于紧张,“柳工作”的事情没有向他透露。刘三认为还是尽量自然的发生接触比较好,最好是对方先开口,这样在谈判中才能取得一定的主动性。 杨世祥已在花厅的滴水檐前等候,两人见面之后自然先是一番礼数,说几句“久仰”“慕名”的客套话。李洛由不免又恭维了他几句“重振家业”之类的话。这是杨世祥最为得意的事情,被人一恭维自然是被挠到了痒处。他原对这位由堂兄介绍来的商人有些好奇:堂兄在信中只说来人对“澳洲人”非常好奇,希望到临高观光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和澳洲人做生意的可能性。 虽然堂兄信中语甚不详,但是杨世祥知道以堂兄的为人是不会为一个普通的商人来专门给自己写信。这个人肯定非常的要紧,闹不好还是官府的人。 杨世祥见此人大约四十上下的年龄,中等身材,长脸短须,颇有面团团富家翁的神韵。仔细看来眼神颇为凌厉,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然而一见之下却有面熟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得心中暗暗疑惑,见佣人已经奉过茶水,又问:“给犹老爷安排的客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犹老爷住东客院里。”管家赶紧回答,“那位红毛老爷怎么安排?还请老爷示下。” “先请他到东客院歇息。”杨世祥从来信中早就知道要来这么一位红毛商人。 东客院是润世堂新近扩建的,自从润世堂发达起来,来往的客商和同业日渐增多。原先的客院不够用了,又新建了这一座,专门是接待贵客用的。五开间带前后厢房,足够容纳李洛由一行人了。陈设用具一概不少。 李洛由带来的箱笼行李,由扫叶逐件清点送到客院中,自有人安排开。李洛由另带了四色佛山的土特产作为见面礼。 礼物不算很重,以示朋友之交,也不轻,毕竟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叨扰对方。 “犹大掌柜礼重了。”杨世祥有些忐忑,以双方的交情来说,这份礼物着实丰厚了些。 “不妨事,少不得还要杨掌柜多多照应。”李洛由见花厅上不相干的人相继退去,只留下自己和对方的贴身小厮,这才开口道: “我不姓犹。”其实这位掌柜还刘三他是见过面的――虽说当时是一面之缘,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无需向他们保密,“鄙姓李,广州的辽海行就是憋人的产业。” “原来是李大掌柜失敬失敬”杨世祥大感意外,他一下全想了起来。这位李大掌柜不就是当初自己和义弟一起去佛山时,在堂兄的宴席上见过的大商人么? 这位大商人的来头过去他不甚关心,随着润世堂在广东药商界的地位日渐上升。这位药商界举足轻重的李掌柜也略知一二了。此人在广东商界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少年时在澳门当过佛郎机人的跑腿小厮,学得一口流利佛郎机话。后来去了辽东经营家族产业;广宁撤镇,他从广宁逃回的时候,一路颠沛流离,几乎丧命。李家在辽东百年的产业一朝殆尽,回到关内靠着留存在京师的一点产业再下广东经营洋庄生意,不到十年功夫便已家势复振。成了广东地面上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李洛由经营辽东货物,在广东商界是公开的秘密,官场上自然也不会不知道。若是光有钱,没有点背景手段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当他的富家翁的。 “我此次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请托。”李洛由开门见山,毫不隐晦来意。 “好说好说。”杨世祥深沉的点点头。这位广东商界的李大掌柜化名而来,必然是要要紧的事情。而这事情多半是牵扯到澳洲人头上的。如此倒不能不慎重。 慎重小心之余,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自己原本守着这家半死不活的小药铺,哪里会有李洛由这样的大人物来登门拜访的殊荣 但是此人忽然孤身犯险到临高来拜访自己,要和自己谈得事情也绝非小事。 “我想和澳洲人见一见,还想烦请杨掌柜居中牵线搭桥。” 杨世祥大感踌躇,这事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临高的澳洲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他到底要见哪个?如果要见大头目,比如“文总”或者“马公”,自己的义弟说话是不是管用都未可知。 “尽力而为。”杨世祥点头,他决定暂时不把刘三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先和刘三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当天晚上,他就叫人把刘三请来了,将李洛由的要求转告他。 “愚兄不敢先答应他,也没说你就是澳洲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他特意提醒刘三,李洛由很可能是官府要派人来探听临高的虚实。亦有可能代表官府来商谈什么。 “那次在佛山与李洛由初次相遇的宴集,就有官面上的人在场。” 刘三当然知道这事,不仅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官面上的人是锦衣卫的试百户。不过这话不必对义兄说,说了徒然让他害怕。 “大哥见教得是,”刘三说,“他既然要见我们,你许他就是。” “愚兄不知道你们澳洲人中的阶级位次,不知道这位李老爷要见什么样的人?他若是要见你们的大头目如何?” “此事由我来应付就是。”刘三说,“他要见文总的话,我代为转达就是,见于不见是另外一回事。” “好。”杨世祥点点头,又说:“贤弟还是通知贵众想个应对之策来。”杨世祥警告他,“你们这样在这里筑城练兵,朝廷迟早要管得。万一大兵一到,不免生灵涂炭,还是要早作打算。” 刘三却并不在意,只关照他好好招待这位贵客就是。至于他刘三,最近要常在润世堂了,为了办事方便,希望他拨出一间出入方便又不惹人注意的院子供他使用。v 第二十一节对外政策之争 第二十一节对外政策之争 “这个好说。”杨世祥心定了许多,“有兄弟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刚才说得话,兄弟找着机会可要向文总马公面陈利害。” “一定转告。”刘三说。心里大不以为然。 杨世祥的招安论在临高的既得利益群体里是很有市场的,特别是那些得到利益最大的群体。澳洲人给他们带来了过去想不到的财富,但是他们深知这财富背后的风险。要对抗大明的潜在可能性让他们寝食难安。 相比较那些被收容来做工当兵的赤贫流民朴素的感激之情,这个在新政权下收益最大的群体反而有些摇摆。政保总局在一份秘密调查报告中指出:临高的新富们对保卫胜利果实的决心有限。很多人对自己的地位感到害怕,认为自己有“从贼”的嫌疑。 报告继续指出,一些人甚至在向临高之外的大明统治区转移部分财产和家眷,做狡兔三窟的打算。 大明虽然在本地的存在感有限,毕竟有将近三百年的积威。穿越集团在没有充分的显示自己有能力保证国民的利益之前,这种不安感在临高本地的新兴既得利益群体中普遍存在。招安思想在这批人中很有市场。特别是那些临高的新富们。他们靠着穿越集团到来的机会获得了利润得以发家致富,即希望穿越集团的统治能够长存下去,又怕官府的征伐会毁灭这一切。所以迫切的希望穿越集团能够招安以获得一个“合法性”的地位,来保住自己新近积累起来的财产。 要让这群人死心塌地跟着穿越众,穿越集团还缺少一场不折不扣的胜利来打破他们对官府的畏惧和迷信。 最近或明或暗的通过各种渠道表达希望穿越集团主动寻找招安的人多了起来。杨世祥也是这群人中间的一个。没有穿越集团就没有润世堂的今天,杨世祥同样对“红旗能打多久”更为关切。不仅因为润世堂和穿越集团的利益勾结更为紧密,也因为润世堂的市场和原料全部来自大陆,一旦大明和穿越集团动兵,谁胜谁负且不论,做买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招安的问题,穿越集团内部过去也有人提到过。他们认为招安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获得相对平稳的发展时间,相比之招安所花费的成本还是合算的。但是这种意见没有成为主流的看法。 大多数元老认为招安纯属自找麻烦,要花费的人情成本太大了。而且大明的体制下,穿越众以割据临高为条件的招安是否能够达成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能够招安,所获得的好处也很有限。但是要受得制约却相当多。 这次李洛由的突然来访,对外情报局分析其动机除了想来做生意之外,很可能也代表官府或者郑家来对临高进行摸底。决定是战是和。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临高政权在现阶段到底打算采用什么样的对外政策。是扶明抗清,还是扶清攻明?当然元老们终极目标是一致的:就是亡明灭清。但是在先灭谁这个问题上,元老院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就在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后不久的一次元老院常委会工作会议上,双方为此发生了一次激烈的辩论。 扶明派以远程勘探队的柳正为代表。柳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皇汉分子。每次在元老院常委会的会议上他都要仿效老加图吼叫一句:“盛京还存在。”他靠着这手成了元老们中的皇汉的领袖人物。 这一派主张在一定范围内援助大明同时获取利益。具体到政策上包括向大明出售军火,承揽漕运,在大明愿意提供抵押基础上给予大明信用贷款――以大明的财政状况来看要收回借款和利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使用海军在辽东展开军事行动,袭扰满清政权,不断的削弱敌人以减轻其对大明的压力。 援助大明的目的,照柳正的说法是:一,减轻中原百姓的痛苦,将中原的牺牲和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二,减少大明的敌视,使之成为暂时的盟友――就算当不成盟友,起码也能当个贸易伙伴。毕竟大明是穿越集团最要紧的原料、人口供应地和销售市场。三,穿越集团一旦登上大陆建立自己的政权,至少有一个可利用的基本社会构架,有可供使用的知识分子而不是一片空白。 当然,这派人马实际上是由目的组成到一起的。其中不少人是明粉,旗帜鲜明的表达对大明的好感,希望替大明延命增寿;有人只是希望中原的百姓少受朝代更替的痛苦,免去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之苦;也有的不过是从利益考虑,认为扶助大明对穿越集团的整体利益有好处。 另外一派以海军的李海平为首的现实利益主义分子,这派人马是彻底的利益至上,鼓吹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有“病毒流”的拥戴者,主张进行无差别的病毒攻击;有“贩毒制胜论”的鼓吹者,希望大规模向辽东贩卖鸦片和古柯的;有“砸烂重建论”的鼓吹者,认为应该对满清提供援助,加快满清进关的速度。让满清、南明和农民军来个逐鹿中原,打得烟生火起,中原大地变成一片白地,彻底的从上到下的砸烂旧社会体制和经济结构。 “伟大领袖说过,扫干净房子好待客。”李海平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毫不掩饰的鼓吹砸烂重建论,“不砸烂旧体制我们就无法建立新的社会。这个砸烂旧体制大砍大杀的任务,我觉得完全应该交给满清去干。”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靼子进关残害百姓――我们来这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拯救华夏,大明这个烂桃子,事后也可以摘。”丁丁在常委会上对李海平的看法提出激烈的反驳,“你连起码的民族认同都没有了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我们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和土著有什么民族认同?难道大明的百姓会认同我们是中国人吗?” “你这样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丁丁气得要跳起来,“你这不光是汉奸言论,简直就是民族虚无主义者” “安静,安静,”临时主持会议的吴南海赶紧敲着锤子,“不要搞人身攻击。” “大明的宗族乡绅对于地方的控制权你怎么夺取还有儒生们控制的话语权怎么办?如果不解决这点,谁也救不了华夏建立全国政权不难,难得是改造社会不对社会进行一次放血式的清洗,我们的新体制是站不住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回传统式社会的老路上去。” 李海平对民族虚无主义的指控毫不在乎,他继续指出,等到时机成熟,穿越集团挥兵北上的时候有了大义的名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穿越集团只要打起这面旗子来,天下的大义的名分就占全了,谁敢反抗穿越集团谁就是汉奸。 “‘恢复中华’这个字号比得过‘反清复明’吗?要知道大明在这个时空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看看有多少人都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就知道了――连李、张二人的残部都打起了大明的旗号” “这个不成问题。大明不管是亡于满清还是李闯,临高的官方宣传应该是‘明失其德,有德者可取而代之’。再用天命论和五德循环论一搞。大致也就能搞定了。元末的时候各路人马还抬大宋的名号出来呢。” “……到时候我们已经借着满清的手清理了一切潜在的反对力量,我们的到来对苦难深重的民众来说意味着拯救。不用脏自己的手就消除了社会改革的阻力,还收取了民心,岂不是一举多得?” 但是砸烂重建论者们本身也存在分歧,分歧的重点是谁来当大锤,有人支持满清,也有人认为与其让野蛮人来干这事不如让李自成来干,反正就破坏的程度来看双方是半斤八两。这个问题扯到最后往往就闹出“民族大义”的问题来了。于是砸烂派的首脑人物李海平就得到了一顶“汉奸”的帽子。 李海平的某些言论,诸如“让鞑子帮咱们把读书人全部杀光,这样就不用我们杀了”、“摧毁旧体制旧社会就是要靠无差别杀人”之类的话让他成了皇汉和普世们的共同敌人,要不是有海军同仁及时抢救,在昌化堡担任指挥官的经历让他锻炼的体魄健壮,他在元老院门口就差点被人狠揍一顿。从此以后李海平每次回到临高都要带着甩棍。 两派在会议上论战数小时之久,由于两派在元老院的常设委会中都有足够的代表。最终也没有哪一派能够获得决定性的多数。 由于在常委会上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元老院通过了一个各方面大致可以接受的对外指导政策:“维持大陆均衡下的光荣孤立”。 这个政策的核心是“机会均等”、“不干涉”和“孤立”。其具体措施是:穿越集团将使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使用一切手段在必要的时候扩大穿越集团的控制区;不放弃从双方获取好处的机会:与双方同时发展贸易关系,开发沿海贸易航线,刺激大宗货物流转;大规模的输出临高商品,输入原料和人口。暂时不干涉双方的战争进程,不采取会严重影响双方力量均衡的行动。 在这个指导政策里唯一要被消灭的势力是以郑芝龙为代表的海上群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建立对中国沿海的制海权,企划院、商业部和海军计划的大规模沿海贸易就无从谈起。 由企划院提出的看似和稀泥的方案其实体现了执委会的官僚们的思路――“均衡”。 现阶段穿越众的战略是尽可能快速的爬科技树,积蓄力量。在这个总体目标下,穿越集团即要有效的治理海南全境,还要向越南、台湾等沿海要点扩张,在中国沿海确立制海权。以穿越集团的力量来说是无法在多个战略方向展开,大陆政策就只能以均衡为主。让大明和满清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攻伐牵制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如果过度的帮助了大明。大明在辽东的局势一旦稳定,不可避免的就要来对付割据琼州的穿越众;相反,如果满清实力变得过强,造成其提前入关,而李自成、张献忠的力量还没发展起来,满清直接一家坐大,提前控制了大陆建立起政权来,穿越集团未来对大陆攻略就会造成很大的妨碍。 文德嗣在执委会的一次工作会议上明确表示,不管是扶清还是助明,都是不可取的。而助明尤其不可取。 “大明不乱是不行的。不乱不足以让名正言顺的进入大陆。和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搞民族认同,啧啧。搞认同我是赞成的,但是得别人认同我们,而不是相反有些同志的脑子都乱了,千万别搞到最后穿越军变成大明的藩篱了――因为‘民族仇恨’把大明周边的各路人马都打了,然后留下一个自以为是的大明,完全无法入口――难道大家打算自己动手打进大明去搞近代化?那些被我们强大的武力所保护的大明儒生、地主和旧官僚们难道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乖乖得听话?人家满人只剃明人一半头发,你们却要把人家连根拔净,谁更遭恨啊?” 马千瞩少见的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文主席的观点:“对旧体制清算不彻底会给我们留下无穷的后患。特别是旧意识形态的清算一定要彻底。” “但是乱要乱得有章法。象李海平这样公然支持满清打大明,等于是脱了裤子直接上去干了。同志们,有时候还是要注意形象,这样搞得太难看了以后我们还怎么教育下一代?” “现在就卷入大陆事务是危险的,”邬德说,“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之前,我反对以任何形式卷入大陆事务――贸易除外。我们的出路在南方” 邬德鼓吹的是“南进论”。提议穿越集团不必急于加入大陆逐鹿的行列,而是控制外围,和各方势力做买卖,获得最大的利益。穿越集团开发的重点应该转向东南亚地区。建立殖民地来开发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 “我们在人力上的资源有限,投放到大陆上,哪怕只是管理控制一个广东,就会牵扯到我们大量的精力。要控制广大的地域和人口是力不从心的。与其现在就投入逐鹿中原的大漩涡中去不如去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东南亚。”邬德接着很隐晦的说道,“而且我们在东南亚地区的行动有足够的自由裁量权。” 南进论和“大陆均衡政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在大陆保持彼此混战的均衡模式,临高乘这个空挡将主要力量投放到东南亚远至印度的贸易线上。这条线上可以提供除人口以外的其他大多数工业化资源。通过贸易中获取到的白银和粮食两项资源换取大陆上的人口。一方面提高自己的人力资源水平。一方面大量白银的入超造成通货膨胀,给明王朝多压一根稻草。 “同时我们吸纳大量流民的做法会大大减轻明王朝的内乱程度。原本遍地起火的农民军大概就不会一下扩展到十万十几万了。”邬德说,“相形之下又拿掉了几根稻草。大致损益相当。” 从大陆上获得的人口,即能满足临高对劳动力和士兵的需求,而且可以利用组织向东南亚的殖民,建立起殖民地。殖民地不仅是临高政权在东南亚的堡垒,更是吸取东南亚资源的血管。有了殖民地,临高政权就能在主要的资源地拥有强大的控制力而无需仰仗当地土王的鼻息。 基于这一指导战略和对其来意的判断,执委会下达的柳工作指导意见是要尽量的展示临高强大的军事和工业能力。把自己打扮成一颗满刺的硬果子,打消官府或者郑芝龙窥觊的野心,同时尽可能的拉拢李洛由,设法使之成为穿越集团的商业伙伴。 至于夸克这个英国人,商业部认为可以通过他和印度的英国人建立贸易关系,现在他们通过李华梅已经打通了葡萄牙人占据的果阿贸易,有夸克就可以打通对苏拉特的贸易路线。 苏拉特目前还不能提供什么穿越众迫切需要的产品,建立这条贸易路线首先是防止李华梅在对印上的垄断,其次不论苏拉特还是果阿都是亚洲通向欧洲的贸易中转站,具有一定的窗口价值。 “英国人还有其他用处。”邬德说,“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对财富的渴望远远超过了热爱金子的西班牙人,在不择手段寡廉鲜耻方面更是胜过了所有欧洲人。这点是我们可以充分运用的。许多脏活可以让他们去干。”e 第二十三节 刘三的恋情 第二十三节 刘三的恋情 县城门口,县快班的头目带着人正在恭候。临高县城里现在还不是绿区,所以他要搬进来常住照规矩是要配备警卫员的,刘三考虑到润世堂本身比较封闭,外人出入很难,安全性是有保证的,没必要安插太多的人员徒增不便,所以谢绝了政治保卫总局为他派遣的贴身警卫,只同意在润世堂门口由派出所安插暗哨守望。 杨世祥给他安排的住所是润世堂和住宅之间的一处跨院,院子不大且很冷僻,一般人等闲走不到。有条夹弄可以直接通到宅邸后面的一道小门,出入方便。 管事的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屋子是旧得,但是最近由办公厅重新把这里翻修过,墙壁刷得雪白,窗户全部镶嵌了玻璃,屋子里铺了地板,收拾的干净敞亮。 刘三围着窗户前的紫檀木书桌转了一圈,上面擦拭的一尘不染。书架、文博架,笔筒,全是上好的东西。 最扎眼的是桌子上有一门电话。这种灰绿色的手摇军用磁石电话机看似老土,在穿越集团中却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刘三摇了三圈,拿起话筒。 “县转接台,请问你要呼叫哪里?”话筒中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 临高电信最近已经在县城设立了一个电话转接台,在县里拥有电话的地方也从驻县办扩展到了征粮局、县快班(县派出所)和各处城门值班室。 “润世堂办公室电话测试。”刘三嘀咕着。 “您好,首长,电话一切正常。” “谢谢。”刘三挂掉了电话。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符悟本――他不明白师父在干什么。刘三笑了笑:“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就把行李打开收拾一下吧。” “是,师父。”符悟本东张西望的看得正起劲,这会问,“师父,我睡哪里?” “就睡东厢房吧。”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刘三抬眼望去,正是萱春。 萱春依然是半旧的蓝布裙。洗漝的干干净净,上身却是一水红色缎对襟短袄。双丫鬟上系着红色的缎带――这种束发的缎带其实是从穿越众那里流行出来的,确切的是说是从李赤骑的妹妹张雨那里流行出来的新时尚。 模样比上次见到的更为齐整。刘三心中不觉一动,笑着招招手。 萱春盈盈含笑,把双手放在左腰上,福了一福:“三老爷万福。” “好,好。”刘三在杨家日久,多少知道点大户人家的规矩。此时照例要放赏,钱他自然有,流通券三五元的赏格就足够了。但是刘三对萱春是另眼相看,另备了赏物。 “行李还是让奴婢来收拾安排好了,他一个半大小子,自己还是要老娘照顾的时候。”萱春说。 符悟本脸都红了,他是乡下小子,见到这样漂亮大方的大户人家丫鬟不免自惭形愧。 “他可是我的徒弟,很能干得。”刘三说,“既然有你代劳,就免了他的差使好了。” 符悟本跟着刘三不少日子,有了点眼色,赶紧退出去。萱春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不多片刻她又出现了,打来一盆清水,先将他挎包上的毛巾解下来清洗了一遍,这才又打了热水过来给他绞毛巾,端茶递水,服侍依然周到细致不减。刘三原本打算专注于工作把男女之事抛到一边。见了萱春不免又心猿意马起来。 “三老爷先洗脸,宽衣。晚上用什么菜?。” “晚饭你做吗?” “当然由灶下的去做了。”萱春一笑,“若是老爷不嫌弃,奴婢也能做,就是没人家手艺好。” “那我倒是要尝尝。”刘三说。 “好。”萱春毫不推脱,“反正你也是这家的半个主人,做得了这个主。” 原以为她要推辞,没想到答应的干净利落。让刘三有点意外,再看今天她的表情比上次丰富的多。 “看你的样子,有高兴的事?”他试探的问道。 “奴婢又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萱春一面说一面替他解钮扣卸去外套,身子半依偎在身边,又是那种无限幽怨的声音,刘三别有一般滋味。 等她低头去解他腰里的皮带扣,他不由得就伸手去摸她黑漆般的头发,萱春把头再往下低,避开了他的手:“三老爷,青天白日的――” “嗯,是我唐突了。”刘三有些扫兴。 “大白天的,让人瞧见了不好。”萱春小声说着。取来身宽松的绵绸长衫服侍他穿上。话虽简短,内中却有极亲昵的成分,让刘三一阵心摇神曳。 他从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银粉盒。这是紫珍斋量产的玻璃镜粉盒,专门打中等市场之用。其实不是手工制造,而是在临高用机器批量冲压成型后再送到广州去做简单的手工修饰最后镶上小镜子,因为不费劳力,成本极低。 但是这东西在临高是极罕见的。萱春是惊多于喜,看了又看,开了又关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放下来: “三老爷的赏赐太重了。”萱春不无遗憾的摇头,“我一个丫头,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刘三说,“一直让你伺候,也没什么东西好谢你,这个权作谢礼。” 萱春依然不肯要。不是不想要,而是这种玻璃镜小粉盒她是见识过得,最近二年组时兴的洋货,价钱很大。自己家的太太和小姐都没有,杨家也只有太太有,她一个丫鬟拿了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一味的峻拒,让刘三没了面子也不好。犹豫再三还是接了,又跪下磕了个头。 “哎,哎,不必不必。”刘三想这动不动就要当“受头”的滋味其实也不怎么样么。 借拉她起来的机会又捏着她的手,萱春也不甩手,只小声道:“奴婢的手粗。” “不要紧。”刘三想不出什么其他话好赞美,“劳动最光荣。” “什么?” “没什么。”刘三赶紧换个话题,“杨老爷最近纳妾了?” “没有,不过快了。”萱春小声说,“杨大老爷送了二个歌伎给杨老爷,杨老爷喜欢得紧。花园里的锁春轩就是为这个修得。” “送歌伎?”刘三不由得浮想联翩了一番。忽然他警觉起来最近杨家生人多了起来。这倒不可不查。问:“杨家添了不少人口,都是哪里来得?” “大多是自己投效进来的,也有是亲戚朋友送得荐来得。”萱春不以为意,“杨老爷发达了,想来混口饭的人自然就多了。最近人添了不少。” 润世堂作为重点企业,现在招募的员工都是通过检疫营地的政审的,唯有这杨家的奴仆,一直没有监控其来路。混进几个奸细来就不好了。这是应该写入报告提醒政保总局的。 而且传统企业的特点就是往往家企不分,传统用人模式中自己人占有很大的地位:家人亲戚自不用说,徒弟、奴仆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却也算是“自己人”。 以后再拓展分号,宅子里新来得奴仆就有很大的机会。最近润世堂规模拓展很快,店里旧有的伙计都提拔起担当一面了,杨世祥几次说过现在人不大够用。 过去刘三一直对自己和润世堂搞合资自鸣得意,认为是神来之笔――典型的“双赢”格局,现在看来,这种合资还是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 他打定主意,制药厂和分号这两块的人事绝对不能让杨世祥插进手去。正在盘算此事该怎么办,萱春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里面一只盖碗,揭开碗盖来看: 碗里是杂果糖水:木瓜、椰肉、荔枝、芒果、西米和蒟蒻,还浮动着许多珍珠圆子,看上去香味浓郁,鲜艳夺目,加上碎冰之后更是清润甜美。这道点心和萱春头上的发带一样也是穿越众带来的新时尚。象西米、蒟蒻和珍珠圆子之类更是食品厂的出品。做法是从合作社的酒楼里流传出来的。 刘三原本走得有些热了,这碗糖水来得正好。吃了几口,一人坐窗边,吃着那碗糖水,往窗外望去,只见绿荫婆娑,花影摇曳,心境是说不出的那种开阔轻松,真有南面王不易之乐。 “糖水是我煮得,没有酒楼里煮得好。”萱春说,“三老爷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没有,两条腿不吃人,四条腿不吃桌子。”刘三开玩笑道,“不过,肉是多多益善。鱼虾越少越好。” 食堂里的供应,算是愈来愈好了,不仅开始每天能有鸡蛋,猪肉也变成每周供应一次。偶然还有牛肉。不过蛋白质的主角还是鱼虾海产品和豆制品。所以元老们特别馋肉。 “好。”萱春答应。 “晚上你还来吗?” “不来哪个给你送饭。” “送完之后呢?” 萱春犹豫了下:“老爷要我来我就来。” 她面色微红,似羞还嗔,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样。这种卖弄小意儿的温情,恰恰是现代男人很少能接触到的,刘三身边常伴河东之狮,更是少尝这样的滋味,不由得神魂颠倒。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直接拉到自己身畔。 柔软温热的身体贴在身上,刘三不由得怦然心动。萱春默不作声,心里有些不安,她一直有这样一个感觉,这位刘三老爷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情感,并非仅仅是贪图一夕一刻的皮肉之欢。 既然有情,就不是薄情之人。自己到了青春落寞的年华,难道就这样下去白首垂鬟?总得有个归宿才好。心思一活动,态度便不同了,靠紧了刘三,口中发出“嗯,嗯”的腻声。刘三在她腰臀间游移,让她一阵耳热心跳。 刘三摸着她的脸说:“好烫” 萱春把脸避了开去,但身子却靠得更紧了。似乎只有让他抱紧了一颗心才由了着落。 …… 刘三放开了手:“给我倒茶去。” 萱春赶紧站起身子,背着他钮好了马甲,又抿了抿散开的头发。 “茶凉了。奴婢去换热得。” “就用凉的好了。”刘三只觉得浑身燥热,但是这里大白天的说不定有谁会进来,何况还有个符悟本在外面,他只好先放手再说了。 萱春从茶壶里倒出一碗凉透了的茶,刘三大大地喝了一口,沁人脾胃,顿觉心地清凉。想到刚才的光景,居然有点象高中时候第一次和女生在楼梯下偷偷摸摸鬼混的感觉。即激动又惶恐。 萱春走了之后刘三打了几个电话,把明晚宴请和接待的各项事宜安排下去。商馆的大宴是少不了的,不过不是重点――靠吃饭是吃不出强国来得。烹调天下第一又顶个屁用最多人以为你们全是厨子而已。 重点是如何展示己方的强大――军队演习?大炮射击?看电影还是参观工厂,要不要看看圣船?或者把那烂尾的854工程再给他看看? 这是个相当伤脑筋的问题,赤裸的炫耀太过着相,最好是让他主动提出来。 李洛由一行人收拾行装安顿下来,新装修的盥洗室让李洛由大开眼界――全部用瓷器装修的房子,用瓷器做得浴桶便桶,光这份新意就让他叫绝。而且用起来之方便,环境之干净都是前所未有。 这个盥洗室的轰动效应甚至超过了全玻璃窗的效果。不仅顾葆成、夸克等人都去参观,连仆人们也找机会进去看一眼。大家都对这个一开就来的冷热水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在哪里烧水的呢? 倒是夸克有点概念。他说应该是有水管通向某个蓄水池,至于热水,大概有加热器之类,不断的派人烧火。 不过,他对居然有瓷器做马桶和浴缸表达了极大的震惊。欧洲对瓷器的价值是高估的,最初的时候堪称价比黄金。夸克久在中国知道在大明瓷器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是用来做如此大型的洁具,这份豪奢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众人都对澳洲人的手面感到由衷的佩服。 李洛由痛痛快快的在青花瓷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洗掉一身的尘嚣,换上一双陈州草拖鞋,宽松着袍子出来散步。 院里新栽了许多花木。这里地气和暖湿润又甚于广州,此时已交二月,院中早已是花木葱茏。花叶在风中婆娑舞动,甚是雅静悠闲。 院中有一架多年生的葫芦,是李洛由特意从城外寻觅了移栽而来,这会已经活了,满架的浓荫。 仆佣们早在葫芦架下安设了藤榻桌几,李洛由坐在藤榻上,只觉得凉风习习,一路上的尘嚣一扫而空。 扫叶并几个贴身小厮都在廊檐下垂手伺候。顾葆成是子侄辈,也不得坐,只有韩师爷和夸克各有座椅。韩师爷不敢放恣,只坐了张藤春凳。倒是夸克四仰八叉的靠在一般藤交椅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格瓦斯。 “这东西好喝,又酸又甜又解渴。”夸克说着往杯子里又倒了几盎司的朗姆酒,“没想到这里也有朗姆酒你也来一杯?” “不吃饭就喝酒,这个我可不行。”李洛由笑道。扫叶早已用他常用的茶壶给沏好了一壶上好的新茶。 “葆成”他不再理睬夸克,“一路行来,观感如何?” “回老爷的话,这里一是阔绰,二是地方不靖。”顾葆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李洛由点点头,“阔绰二字怎么讲?” “是,”顾葆成应了一声,“从博铺到县城,就这一条路,还有河工,若没有十几万的银子,怕是办不起来。” “地面不靖呢?” “沿路碉楼森严,到处有丁壮值哨。就算是牛车上的驭手也带着鸟铳刀剑。” “你看得不错,很有心思。”李洛由赞同道,“不过治安好不好不能用戒备上来看,以澳洲人之力,难道还怕几个小贼土匪吗?” “这么说――” “现在还不好说。”李洛由啪得合上了扇子,“明日到得市面上才能知晓一二。” 地面不靖的地方,市面必定凋敝。这是造不了假得。县城很冷清,似乎印证了顾葆成的说法,但是听杨家的仆人说过,本地最繁华的地方不在县城,而是在百仞城外的东门市――那里是澳洲人屯居的地方。 李洛由知道澳洲人对自己必然有一番款待。从他们费尽心思如此周到的安排自己的住所就知道,这伙人对自己很是重视。 他现在已经看到了澳洲人的一部分实力,显然还有更多的东西他没有看到。李洛由自诩眼光老到,心思缜密。澳洲人的实力和弱点绝对瞒不过自己。 正说着话,只见扫叶进来禀告:今晚是润世堂的主人杨老爷摆宴为一行人接风洗尘。还有一封请柬,是刘三发出的,请他们明日晚上在东门市商馆赴宴。 “这个刘三是谁?” “润世堂的二东家,润世堂杨掌柜的义弟。上次也到过佛山。”韩师爷回禀道。 “哦,是他。这刘三大概就是个澳洲人吧?”李洛由道,“上次在佛山我就觉得此人有些奇怪,果不其然 第二十四节 东门市游记 第二十四节东门市游记 当晚杨世祥的家宴很是精致,不是中看不中吃的五五席,也不立狮仙糖果,高装摆菜。十二个小碟的下酒菜,外加十道热菜。本地风味再混合广东的官菜做法,别出一格。李洛由虽然浅尝辄止,倒也觉得别有风味。 用过晚饭,又奉上茶果,两名杨世意奉送的歌伎作陪,唱曲行令,夸克虽然对此道一窍不通,但是有女人在就是兴奋点,一个劲的傻笑叫好。当晚居然还舔着脸问扫叶,能不能搞个女人来陪睡?让一行人很是鄙夷。 李洛由旅途劳顿,第二天起得很晚,接近中午方才起身。用过午饭,便和来伺候的管事说,想在县城和东门市转转,顺便再看看本地的名胜。不知道此地地面是否安静?要带多少人出去为好? 管事的笑道:“地面安静的很,老爷们只管游玩便是。”说着忙不迭的叫人:“备车” 李洛由在京师做过骡车,当时就差点被震得差点五脏六腑都翻个个,听说要被车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扫叶赶紧过去,对管事低语了几句。 “不碍事,”管事说,“这是澳洲马车,不是北面的大鞍车,坐着比四面不靠的轿子要舒服。” 来得车子自然是红旗马车,不过车型又有改进:增加了板簧的数量,轮轴上安装了滚珠轴承,马车的内饰也做了一定的改进。至于车子外观是从广东调来紫珍斋的巧手工匠细工装潢的,大方中透着奢华。 因为马匹数量有限,这种车只造了二辆,平日里不出来,只作礼宾之用。 “这倒和欧洲的马车很相似。”李洛由坐在车内,屁股下是欲拒还迎的弹簧垫子??工厂卷出的弹簧用在制造业上不大够格,造沙勉强是能用了。 “比英国的马车轻便舒服多了。”夸克看着马车的内装,“里面倒像是我们坐过的凉轿。”临高天气比较热,所以这辆马车摒弃了第一辆红旗所用的以绒、缎之类的内饰,改为清凉滑爽的竹藤和纱。 车窗用得是玻璃镶嵌,再罩以绿色的纱窗框,另有细竹帘供遮阳用。车内除了对坐的两排椅子之外,侧面另设矮凳。这是专为大明的国情设计的。马车度快,小厮婢女不可能象坐轿子一样徒步跟随,若是同坐车,一般的老爷官人怎么肯让下人和自己比肩而坐,所以特为设计了两个矮凳。 扫叶就坐在这矮凳上,忽然他眼睛一亮:“老爷,这车上还真是稀奇” 所谓稀奇,是车壁上的暗柜,打开一看,里面是二个藤壳的瓶??昨天他们在房间里就认得了,这是热水瓶,滚烫的开水放在里面过一晚上倒出来还是热得。 有了这个东西,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随时随地有热水,扫叶觉得这种澳洲货比起镜子之类的东西要实用多了。 一个瓶里是开水,另一个大口瓶却装满了碎冰。除了热水凉冰,尚有几玻璃瓶的格瓦斯,用软木塞封口,还有几瓶红彤彤的饮料,不知道是甚。夸克心急,干脆开了一瓶来喝。 “什么滋味?”李洛由打趣他。 “又甜又酸,还有股奇怪的芳香。”夸克砸吧着嘴,“很好喝。” 灌了一瓶红茶菌下去,夸克又起了酒兴,然而柜子里却没有朗姆酒。让这英国人直喊“吝啬”。 马车出了县城,直上大路。这会天气晴朗,正是不冷不热,风调雨顺的日子,农民都在下田,做工的,行商的,或徒步或推车挑担,路上行人纷纷。这部双马马车昂然从街心而过,轮声鞭影中,不断有人指指点点。李洛由视而不见,只是稳稳地坐着。他心中暗暗懊悔,这样子出去太招摇了 车行不多会便停住了,管事的从驭手的位置上下来禀告:已到东门市。 “请老爷示下,是在这里下车进入,还是把车直接赶到市里?” “就在这里下车。” 下得车来,只见一道灰色的堤坝横贯河面,河水从水坝的顶部倾斜下来,白色的水汽缭绕,景象颇为壮阔。再望过去不远处,河岸边就是一大片的红色的房屋,外面环绕着高高的土垒,上面塔楼林立。 这一堆房屋的中心矗立着一座他从未见过的高大的铁塔,河对岸是另外一片红色的房屋,象锯齿一样连绵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红色砖砌的烟囱林立着,向空中喷吐着黑色、黄色和白色的浓烟。李洛由看得几乎忘了神。这种景象,就算是最诡异的梦境中也不曾出现过。 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和锤击敲打声。一股刺激性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隐隐约约似乎有硫磺的气味。李洛由打了个寒颤,蓝天下阳光普照,他却感到了一种地狱的气味。 夸克不由自主的画了个十字。 “几位老爷,请这里走。” 东门市的繁华很快吸引了他们。这里的繁华当然比不上广州佛山。但是房屋之齐整,道路之平坦,却是前所未见。市井的气象更是比广州佛山好过百倍。路面干干净净,不要说垃圾,连个果皮都找不到,街面更是没有积水。两旁的行道树虽然不大,已经能提供些许的遮阴了。 让人不解的是沿街的一个个高杆,上面顶着个铁网玻璃罩。 “这是何物?”李洛由问。 “是路灯。”管事的回答。 李洛由也猜到是路灯。不过沿着大街这么一字排开,这份气魄大概只有宫廷里才有??他在京师听太监闲扯的时候说过,宫里的永巷两旁都有石灯笼,每晚点着照亮。 这么个市镇上也点路灯未免太过奢侈。就算夜市兴旺,商家也会自己点灯,何必多此一举。李洛由不以为然。 漫步街上,路上行人不少,有穷有富,各自奔走忙碌,其中既有本地的土著,也有外来的商贩,更有穿着蓝、灰、土黄色对襟小褂,留着和尚似的短的澳洲人。粗粗一看,澳洲人的数量还真不少。只是开出口来的口音却听得出他们大多来自两广福建。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假髡”了。 真髡多少,无从考证。但是假髡的数量却有许多。稍加留心就现,假髡虽然穿得差不多,但是细节上还是能看得出具体的从业。 戴着有檐帽,腰里束着腰带,挂着短剑的,是士兵之类;戴着藤盔帽,敞胸挽袖的,大约是作坊的工匠;戴草帽,挽起裤腿的,不用说是下地的农民了。最后一类衣着整洁,穿戴得一丝不苟,多半还挎着个包的,李洛由看不出是什么来路,便问管事的。 “这是澳洲人的书办。”管事的说,“专替澳洲人办事施政。” “就是衙门里的书吏一类人了。”李洛由点点头。 “是,也不是。”管事的说,“里面复杂着呢,光这书办还有三六九等,他们内部叫‘干部’。其中还有许多花样,我们这些外人就闹不明白了。不过老爷您看,但凡是‘干部’的,上衣就有四个口袋。若是一般的书办,只有下面两个。” 望过去,果不其然。李洛由点点头,忽然又看到了穿着类似衣服的女人。 “怎么?澳洲人还有女书办?” “正是。”管事当新闻一样的告诉他,“澳洲人没有男女之防,女人一样有当官管事的,有些厂子作坊还专招女工做活。有几个女书办也不足为奇。” 繁华市面上常见的乞丐混混儿,这里一概没有。连跑马卖解之类的江湖人物都看不到一个。李洛由看了暗暗纳罕:莫不是为着他来特意在这里清肃整顿过?想来自己也没这么大的面子。 当下只在市井漫步游走,只见这里商铺林立,各种货色齐全。李洛由随便进了几家看看,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这里销售的各种澳洲货物,广州也买得到。不过这里的房屋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二层以上的,三层很普遍。一栋挨着一栋,密密麻麻,式样也和中原的不同。夸克看了也直摇头,说和欧洲的房子略有神似之处,但是绝不雷同。 很难说着房子好看或者不好看,但是这种房屋显然很节约土地。李洛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临高的荒地极多,何必如此的节约? 眼见前面就是一处五开间门面的大店铺人进人出极热闹。漫步过去,只见店门口有几名穿着蓝布衣裙的女伙计不时用各种方言招呼客人,一会广东白话一会客家话一会雷州话一会又是福建话……李洛由暗自皱眉,这做买卖还有用女伙计的?简直有以色相招揽之意。 但是走进了就现所谓色相招揽是无稽之谈。这些女伙计个个都是膀大腰圆之辈,绝无哪个有婀娜之色,胸前挂着木质的名牌。衣服的背上却有三个大字:“合作社”。 “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本地吧?各种新鲜好卖的货物,拆零整趸皆可,咱们店里还代客包装托运,量大从优” 一个女伙计看到李洛由正在驻足观看,赶紧过来热情宣传。李洛由也不推辞,干脆进店去看看。 店里规模极大,中间是直达屋顶的中庭,二、三层全部是走马楼。站在屋子中间,那份高旷的气势就压得人说不出话来。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屋顶,用得是明瓦天窗。 明瓦天窗当然不算稀罕,有些人家为了采光,屋面上用半透明云母、牛角或是磨薄的大蚌壳做得明瓦。但也不过是一小块而已。 这里却是玻璃的明瓦,而且是极大的一面??整个中庭上面全是用铁条搭建的框架,上面镶嵌的整块的玻璃。阳光从明瓦上透过,把这三层楼宇里照得极其敞亮,和一般店铺里黑黝黝的感觉大为不同。 “好大的手笔”李洛由不由得赞了一声。 三层走马楼上悬着一块大匾额,黑底泥金的牌子,上书三个大字“合作社”。大匾额两旁,各有一条木抱柱,题着:“质优价廉”,“谢绝还价”。 李洛由问管事的:这合作社是什么意思? “小的也不知道。”管事的说,大概是从澳洲带来的名字。 中庭里设有一圆形的柜台,里面有五六名蓝裙女伙计,这几个人和在外面招呼的伙计不同,都是二十四五面目清秀的女子。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小箱子一样的东西。有顾客过来,女伙计就在上面不时的按动着什么,接着就会听到清脆的“叮当”一响,箱子里弹出一只抽屉来。李洛由看得入神,但是没看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收钱。”管事的说,“钱要收到这个抽屉里。” 李洛由不知道这样做得意义何在,问管事的,管事的也不知道。不过澳洲人似乎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但凡收钱都用这会弹出抽屉的箱子。 柜台之外,又有女伙计站在中庭各处,看到有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顾客,便上去招呼,指引顾客购物看货的方向。 “真是,真是,”顾葆成年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脸都红了,“不是个正经的地方。” “这也算一种生意经。”李洛由倒不这么看,“没有真金白银能赚钱的货色,光用几个女人有什么用处?” “这铺子的掌事的就是个女澳洲人,所以店里伙计全用女子。”管事的饶有趣味的插话道。 “哦?这倒是位奇女子了。” “谁说不是”管事的当新闻一般说,“这位老太太很厉害做买卖的主意一个胜过一个,您看这店铺,从造房子,选伙计到立店规……全是出自她的手笔。” “有机会倒要见上一见。”李洛由说。 店铺里不设柜台,只有一个个的镶嵌着玻璃的百宝架,上面陈列着各色货物,看得到,摸不着。每件货物旁都标注着一张硬卡纸,上面写着价格,李洛由看了下,一共有三种价格,零售、整件和整批。最后还有一个“量大”,写着“面议”。 各种货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仔细看来大多数是日用百货和本地土产。和李洛由的猜测一样:所谓的澳洲货其实就是临高货。合作社大约是以批为主, 顾客就在这些百宝架前选货,看中了,女伙计当场开票,顾客拿票到中间的柜台上去付钱,换一张小票,往后走去,不知是何花样? “这里的规矩是这样,”管事的为他解释,“前面看样付钱开票,到后面凭票取货。” 夸克问:“只有货样,取到的货色和货样不合,怎么办?” “这个绝不可能。这里的货色最讲究货真价实。”管事的说:“澳洲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货色的成色完全一样,货样是什么样子,货物就是什么样的。就算有点差别也在毫厘之间。” 他随后又问了个问题:“这标价里的‘元’是什么?我见收钱似乎不用银子和铜钱。” “用得是流通券。” 听得管事的说了什么是流通券,又看了流通券的实样之后,李洛由陷入了沉思。今天的所见所闻给他的惊奇震撼甚多,但是都比不上流通券这种东西。 李洛由不是经济学家,不懂什么叫货币经济学。但是以他商人的头脑,不会不理解纸币的推广难度和一旦推广成功之后带来的巨大好处。 整个明代对铸钱不甚重视,民间苦于钱币匮乏,流通不便。因此私铸小钱劣钱泛滥,官府也不禁。与流通券类似的代币也有地方使用,但是没有用到如此的规模,而且从管事的口中知道,澳洲人对流通券的使用兑换都有一套严密的制度,还专设了一家粮行来管理,这些做法绝非一般的解决钱币不足的权宜之计。 澳洲人费尽心机在这里推广流通券,这个手笔哪里是屯居贸易那么简单。李洛由的心中又多了一层疑惑。 合作社的二层还是各种玻璃展示架,三层却是一个个的小房间,都关着门。偶然也有人出入。管事的说若是有大买卖,伙计便会把人请到这小房间里来,奉上烟茶,自然有人和你慢慢细谈。 “……我们掌柜的也在这里做过买卖。” “杨老爷也在这里进货?” “不,是卖货。” 原来这合作社不仅销售批各种澳洲货,也从本地进货。润世堂大量制造的“梅苏丸”、“秘制陈皮”、“荷叶茶”、“枯草茶”、“炖肉香料”之类也有一部分是通过这里销售出去的。 过去的中药店里有许多这样即不算药又是药的东西出售,在业务中不占大头。药店也不图靠这个赚钱,主要是为了拉拢与本地顾客的关系。所以价格不高,百姓居家用着也方便,很受欢迎。刘三对这块业务相当重视,认为这些产品在广大农村市场有很大的销路,所以大量制造,统一包装卖。这上面赚取的利润虽然有限,但是在打牌子上却有奇效。u 第二十五节续东门市游记 第二十五节续东门市游记 “想不到你们这位刘三爷不但是位名医,也精通陶朱之术。” “三老爷的确是个奇人”管事的由衷的夸道,“润世堂能有今天这份局面,真是多亏了由三老爷的襄助。” “如此说来澳洲人都很有些本事了。” “谁说不是呢?种地做工打仗盖房子做买卖样样在行,好些就没有他们不会的。” “走吧,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李洛由扇子一合道。 顾葆成知道姑父的意图是和澳洲人做买卖,但是到了澳洲货批发的地方,他却毫无所动,不觉感到奇怪,赶紧提醒李洛由。 “不碍事。”李洛由摇头,“这是给小客户做批发的地方,我们看看就是了。”李洛由另有一番盘算,自己此次来原本就是要见澳洲人谈生意经的,澳洲人肯定会给自己一个大得多的折扣。李洛由相信自己手里的资源足够狠狠的杀澳洲人的价。 正要出门,只听得门口一阵喧闹,只见一个蓝布裙装的合作社女伙计挥着一面小三角旗,领着十几个人从大门一拥而入。 “来,各位客官这就是临高最大的商品批发市场了――合作社总店本店拥有各色货物一千多种。上到皇后娘娘用的镜子,下到庶民百姓吃得酱菜……大家好好的看看,各式各样的澳洲货应有尽有,买回去你就能赚钱来趟临高不容易,不多买点货色对不起自己的两条腿……” 女伙计拿着个三角形的纸筒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着三角旗。后面跟着的是一伙商贩摸样的人,乍来到这么阔气宏伟的店铺里,东张西望之余,不免有些畏首畏尾。 “大家先喝杯茶,不要客气,慢慢看,细细选,时间有的是。”说着,已经有女伙计端来一托盘一托盘的杯子,里面热茶、凉茶、红茶菌、格瓦斯应有尽有,让从船上下来排队过了半天海关,又坐了好一会牛车的小商贩们缓过劲来。 这些是来临高贩货的小商贩们,自从营救海家的五桅船之后,当时船上的商贩们发现了一条近得多的商品渠道,于是后来纷纷专程来临高趸货。当时在对外联络部门的熊卜佑有心推销穿越集团的轻工业产品,赶紧和执委会商量,是不是给这些人搞个“东门市一日游”? 于是这个东门市一日游的活动就一直延续下来了。小商贩们一过海关,就会被组织起来,十几个人一拨的拉上专门准备的牛车,分批分地去购物。 东门市的繁荣、清洁、有序让小商人们大开眼界。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更是让他们心痒难挠。这里有太多在大陆上看不到的新鲜玩意:有目前逐渐在广州的城市居民中流行起来的厚厚的“毛巾”、钢口极好的缝衣针、雪白的砂糖、彩色的糖果、轻薄柔软又透气的针织袜子、不用打火石,随便在哪里一划就能点着火的小木棍,雪白光洁的纸张……还有许多各种没见过的食品、酒类……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小商人们目不暇接,每个人都在盘算有哪些东西贩运回去是可以卖大钱的。但是要买这些东西,银子和铜钱都不管用,这里只收“纸片”――流通券。 德隆粮行的大厅里排起了长队,小商人们都跑到徳隆粮行,先按照本日粮食牌价用银子买到糙米的米筹,然后再把米筹到柜台上换成流通券。 久而久之,德隆为了方便顾客,除了在东门市设立有兑换点之外,在一些定点的商店里也设置了临时兑换点以方便客户。 购物批发的场所过去只有一个商馆。第二次全体大会开过之后,这种批发点扩展到了多处,包括“国有化”之后的合作社、天厨酱园,乃至润世堂也加入了这个大量收用流通券的体系中。杨世祥愿意收用大量的流通券主要是考虑到向穿越集团买机器之类的服务需要支付。 还有一家新开的专门的藤器商店。陈列了许多从没见过的新鲜样式的藤器,包括各种藤制家具、日用品和工具――还临高传统上以红白藤出口为最大宗。吴旷明觉得这么好的资源只出口初级产品太可惜了。就专门搞了个藤器车间专门开发藤器产品。这些产品有一定的特殊性,要较大的陈列场所,由商馆或者合作社代销就不大合适了,于是商业部就专门开设了一家藤器商店。 小商人选购好得商品,由各店收取运费之后代为打包,再由邮局统一收揽托运,等他们坐上高广船行返程的船只的时候,打好包的货物已经装在底舱了。 高广船行的航线也从单纯的广州-临高拓展了广州-琼山、广州-徐闻、临高-琼山等定期航线。引入了固定班轮的概念。拓展了客户来源的群体。 东门市购物一日游在穿越集团的大力推广下渐渐成了气候,小商贩们很欢迎这样周到的安排。由来临高贩运货物的商人也多了起来,除了单纯带着现金来采购,到很多人开始携带货物来交易。许多货物现在不需要广州的采购就由大陆上的商人直接运来了,不但满足了穿越众的需求,也满足了一般民众的生活日用品需求。这点对整个临高社会供应也不无好处――穿越集团总不能每一样东西都自己来制造。 李洛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伙小商人在店堂里大声的评论着货物的好坏优劣,揣度着能赚多少钱,第一次来得人不懂规矩,还要讨价还价,女伙计对此只是用手指点“谢绝还价”的牌子笑而不语。 澳洲人不仅欢迎大买卖,对这样的小客户也不遗余力。照顾唯恐不周,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从刚才管事的介绍和自己的观感来看,澳洲人并不喜欢银子,他们要得是货物――不是丝绸、瓷器之类最受欢迎的洋庄货,而是普普通通的货物:铁、煤、布匹、粮食、木材…… 他猛然惊省――澳洲人要得都是国用民生之物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他想到建奴和他贸易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粮食、铁器,往往愿意出大价钱收买――这和澳洲人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从合作社出来,管事的见他们有些倦了,便在合作社酒楼里开了个雅间。李梅正在合作社酒楼里盘查账目,听说有贵宾到来,亲自出来应酬。 李洛由见这位“做大买卖”的女澳洲人只穿一身极简单的青布裙袄,留着齐耳的短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没有一寸的丝绸,这身打扮就是广州大户人家里稍有头脸的女佣都比不上。 买卖做得这样大,享用却如此的简朴,李洛由很是钦佩――起码他是做不到的。 李梅对这位李大掌柜的到来早有所知,这会更是殷勤备至。专门致送了最高级的燕窝椰奶杂果糖水,即滑且香又凉,内中更有许多不知名的水果,让不嗜甜品的李洛由也觉得极满意。至于夸克,更是吃得眼睛发直。 李洛由便寻机打听起澳洲人内部事情来了,但是这位女澳洲人虽然态度殷勤,对他的套问要么左顾而言他,要么一笑而已。 倒还是个狠角色李洛由心想。听管事的介绍,这个李梅在澳洲人当中应该是个有权势的人物,貌似是什么“部长”。现在既有了一面之缘,还是要好好的敷衍一番才是,保不定将来会有她什么用处。 一念之下话锋一转,言辞变得很是恳切,还赞叹了一番合作社的经营。果然李梅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见时机差不多了,李洛由使了个眼色,扫叶早有准备,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个锦盒来: “区区一点辽东的土产薄礼,还望笑纳。”他的拱了拱手,“将来还有许多要李部长照顾的地方。” “这从何谈起,您老太见外了――”李梅笑靥如花。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全须全叶的人参。就算按照本时空的价值,也是不菲的礼物了。 这倒让她犹豫了,最近她的确想买几支人参给自己和老头子留着冬日进补之用。但是照规定,贵重的礼物是要上交的,自己要留下就得按照市场价收买。她倒不是吝惜这几个钱――这人参品相如此之好,就算自己收买也是合算的。而是这李大掌柜和己方的关系未明确,贸然收了礼物会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她是吃过一次亏的人,这上面不得不慎重。 考虑再三,还是把人参还了回去。 “这礼物太重了。”她说,“受之有愧。” 再三致送,对方还是婉言相拒。李洛由把人参当敲门砖,到得哪里都是一敲就灵,现在对方居然峻拒。颇为意外。 李梅又与他们一番敷衍,方告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人送来四个棉布的口袋,口袋做得极其精巧,阵脚又密又整齐。口袋上有彩色的丝线绣出的字体:“合作联社敬赠”。 “这是李部长的一点心意。” 不收自己的礼物,倒送了礼物给自己,纳罕之余打开一看,里面却是澳洲人最受欢迎的也最大众化的商品,一大一小两条毛巾。蓝白花样,染得十分讲究。 虽然是很受欢迎的澳洲货,在临高这地方也颇为实用,毕竟价值是很低的东西。专程送来,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这澳洲人的心思真是别有不同。李洛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建奴之间的共同语言还要多一些,起码他能明白野蛮人的想法。对这群人却感觉完全找不到北。 “走,再去逛逛。”李洛由挥了下扇子。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到了用最好的红砖砌成的楼宇,问了下知道这里是管理市集贸易的地方。门口有人站班,大约是个衙门之类的地方。但是台阶上大门口百姓进进出出,站班的人并不拦阻盘问,李洛由便来了兴趣,要进去看看。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管事的说,“都是办事的地方。” “不碍,我就是要看看如何办事。”说着他抬脚就上了台阶。 这衙门果然没什么好看得,澳洲人的房屋大量的用玻璃镶嵌窗户,所以屋子里总是亮堂堂的,这让习惯了屋子里幽暗光线的李洛由不是很习惯,他不能设想自己在这样的屋子里能够办事。 正当间陈列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三样物件,一个是座巨大的天平秤。旁边放置了许多砝码。一个是一把似乎用钢制造的尺子,最后一个是用铁皮制造的小桶。 大桌子前设立着一块牌子,上写“公秤处”。听管事的讲这里是专门放标准衡器的,凡是在街上买卖物件,对尺寸分量有所怀疑的,都可以到这里来复核。不会用的话,还有专门的书办来帮忙。 李洛由点点头,走近细细观摩,尺寸似乎和大明的不一样。仔细看尺子的刻度叫“公尺”,秤砣的刻度叫“公斤”,还有一个单位叫“公石”,小桶则是容积,叫“公升”。 “这些度量衡,应该是从澳洲带来的吧。” “应该是的。”管事的说,“和本朝尺度不同。”他指点着“公尺”,“这把尺,大约合本朝的营造尺三尺多一点。” “就这么用了?” “打从东门市一开张就设了这三个衡具,”管事的说,“原本一尺是长是短,一斤是多是少,都说是自己的最准。有了这三样衡具,就有了准头,做买卖的时候多少长短也就没争议了――不服气的,到这里来秤秤量量就是了。大伙觉得方便,就都用了。” 私设度量衡。李洛由又给澳洲人加了一条罪名,转过身子,见中庭的左面一大间屋子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和中庭隔离开,栅栏上有门,现在锁闭着。里面是摆成马蹄形的长桌。中间的桌子高高在上。中间的桌子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木雕,有点象欧洲的盾章。上面是一轮红日,当中是天平,下面是波浪纹。 “倒像是一座法庭。”夸克忽然说。 这提醒了李洛由,的确很像欧洲人的法庭。一问,果然是座“审案的地方”,正式的叫法是“东门市简易法庭”。 按照管事的说法,这个法庭专管各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随地丢垃圾,斗殴,短斤缺两,偷东西,也负责审理小额度贸易纠纷和填发公证书等法律文书。审判很简单,三言两语,事实清楚就当庭判决,半天能审十几个案子。 一般的治安官司没有原被告的,直接由法庭判决就结案。比如偷窃被警察抓住的,到法庭上不过是走个过场,宣读下判决书就直接拉劳改队去当免费苦力了。至于有原被告的,双方就得花钱先买标准公文纸填写诉状。这种公文纸是统一格式,统一印刷的,一切法律文书都写在这种纸上。 “这里有办公证文书?”李洛由忽然插问了一句。 “是,有的,只是很少有人办,大伙不是很明白……”管事的一指墙上挂着的一排镜框,“都在上面写着。” “走,去看看。”李洛由招呼了一声夸克。 李洛由仔细的看了起来,不时还和夸克交流几句。夸克会说汉语不会读,只能根据李洛由的转述来判断。 “……照你这么说来,这伙澳洲人用得是欧洲的法系了。”李洛由说,“起码这公证书大明是没有的。” “不错,还有这些法条。如果这是澳洲人制定的,那么制定法律的人一定很熟悉《罗马法》和各种大陆法典。”夸克说,“我对法律是一知半解,但是根据你说的内容,澳洲人的司法体系显然和欧洲有关系,但是又不一样。”他摇着头,“我有个感觉,他们应该比我们要高明些。” “比你的祖国还要高明?”李洛由开玩笑道。 “呵呵,我的祖国哪里比得上。”夸克毫不掩饰,“一个海外的殖民地尚且能做到这样,母国不知道是什么摸样。真想去看看。” 从管理所出来,日头已经渐渐西斜,街上的行人散去了些。街道上便得空旷安静起来。夸克在街上买了些小东西,说准备托人捎回去当礼物。 这时候忽然从空中传来的尖锐的啸叫声,由远而近,似乎有什么怪物在在一个接一个的尖叫。顾葆成的脸色刷得变白了。李洛由也心中一凛,正要查看哪里来得声音。管事的赶紧劝慰:“不碍事是早班下工的汽笛。” 呼啸声一长一短,连着响了十七下。响过之后不久,道路上成群结队的穿着油污的蓝粗布衣服的人便多了起来。他们象潮水一样,一下就挤满了整个东门市。 工匠们一边大声的说笑,一边成群结队的涌入那些便宜的酒店和饭铺。路边的小吃摊也一下来了精神,一个个卖力的吆喝起来。 东门市上顿时弥漫着一股汗臭、油污的气味和食品香味混合的怪味。原本有些冷清起来的街市,一下又变得生机勃勃。 第二十六节 贸易协定 第二十六节 贸易协定 工人们象潮水一样涌来,一点也不管正在路中间大摇大摆的李洛由一行。管事的赶紧将一行人引到路边,寻了个路边茶摊先坐下来。 摊主和管事的认识,忙不迭过来打招呼要倒茶。 “茶不必倒了,我们歇歇脚,一会就走。”管事的说,“不用忙。” 看到这伙肮脏的工人毫不在意的从他身边走过。心中很是不快。 他木着脸不说话,只是闲坐。坐了好一会,路上的工人才渐渐少了。李洛由正要起身,只见管事的忽然匆匆的跑了出去。过来片刻又回来了。 “三老爷已经在商馆设下酒宴,为老爷您接风洗尘。” 当晚,刘三和外事、商业、情报各口子上的人员一起在商馆酒楼安排下酒宴,宴请这位李大掌柜。 入席前,由刘三向李洛由逐一引见。 参加宴请的主要是柳工作小组的成员和相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李梅也赫然在列――请她出马首先是和她的部门有关,其次是论及酒席上应酬的功夫,五百众里还没有比她更强大的存在。 诸元老因为出席正式场合,一个个都换上了正装,不再用作训服当家。只是这正装在李洛由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他们手下的假髡简直就是难分伯仲,不过料子稍好,也干净一些。怪不得澳洲人没有尊卑上下之分。 李洛由一脸微笑的不住得说:“久仰”,眼看着这一个个和尚一般的短褂男人,忽然发觉他们都很年轻,而且一个个下巴上唇光溜溜的。不由心生疑惑,莫非来得都是“公公”?再想他们开口说话还是正常的,应该不会是。 被邀请入席的有李洛由夸克等四人,扫叶等人被请到另外一处去款待。顾葆成原不敢入席,李洛由看澳洲人对上下尊卑看得不甚重,自己还要坚持大明的一套恐怕会被人嗤笑,便叫他也入席。 与豪华的宴会厅相比,酒宴显得非常的简单。元老们一致认为,虽然这有准国宴的性质,也要以“精俭”为。于是这场宴席上就出现了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之类本时空还没有的蔬菜,烹调精美,让李洛由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有夸克饕餮之欲未偿――几乎没怎么吃到肉食。 李洛由见商馆的建筑内装华丽舒适,但是宴席却极其简单,不但菜肴以清淡适口为主,席面上没有厨子头献二献三献放赏的事,有没有歌伎小幺儿唱曲侑酒,以为他们是不事奢华,倒有几分钦佩。 酒席上的侍者全用年轻女子,一个个穿着浆洗的笔挺的黑色束腰高领连身裙,外罩荷叶边的白色罩袍――还只罩前面,后面只有一对交叉的背带。裙子短得露出了脚。黑色的鞋袜皆见,让顾葆成看了之后顿时羞红了脸。头发不梳任何发型,要么垂肩短发,要么在脑后梳成马尾用各色缎带束着。胸前都有一块闪亮的小银牌,李洛由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上面写得是“保健”二字。 黑白两色的装扮,显得干净利落,比起大明的女子来,又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但是这些年轻女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即不陪酒又不唱曲,只用了端菜送酒,岂不是多此一举? 席面上的酒水全用兰陵酒和格瓦斯,没有夸克热爱的朗姆酒不算,连紫诚记在广州发卖的几种名酒也一概没有。除了一开始刘三发言敬酒之外,就不再有劝饮。 宴席上气氛轻松,谈得都是些闲话。在坐的至少也能听得懂李洛由的广东白话,而他们说的“澳洲话”,李洛由居然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交流起来不算困难。李梅是酒席宴上的高手,调节气氛上很有一套。气氛很快就即亲切又友好了。随着宴席的进程,李洛由再次确定:这伙人说得所谓澳洲话里颇有些辽东军话的口音,对此愈发感到奇怪了。 李洛由在本时空的土著当中算是很有见识的了,说起几次下南洋去印度的事情,众人听得都很仔细,还不时有人发问。只是当李洛由提起澳洲的时候,在座的几位元老的面孔就不怎么活络了。 除了一本被俘手册上有点说明之外,谁也不知道澳洲这片所谓的“故土”到底是什么摸样。是按照21世纪的摸样还是按照19世纪? 李洛由见他们面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愈发坐定了流言:这伙澳洲人是在母国宫闱斗争失败,迫不得已驾着铁船逃命来到大明的。 又听闻来临高的澳洲人多半是单身一人,而且又多是年轻男子来看,很可能是这伙人的父辈谋反失败,行将覆灭之时,将他们送往海外避难另谋他就。之所以来到大明,大约是因为“同文同种”的缘故――外面早就在传说,澳洲人是崖山宋人的后裔。 想到这里便提醒自己不要再多问澳洲的事情,免得他们难堪,更要避免勾起他们的伤心事来。不过既然这许多男子都是单身前来,就有成家立业的需求。李洛由不怎么相信澳洲人为女人起来闹事的传闻,在他看来澳洲人如果只是为了找个女人暖床洗衣做饭,无论是用钱买还是用刀枪逼迫都不难做到。 所谓澳洲人缺女人,不过是缺少能配得上他们地位的女人吧。李洛由想,这些澳洲人中必然有不少是原本澳洲国内高官显宦的子弟,即使对妾侍大约也有很高的要求。到得临高这么个穷乡僻壤,一般乡下小地主的女儿如何看得上眼。 想到这里,他已经在盘算着在这方面如何投其所好了。 饭罢,刘三请他们移步到休息室。这休息室和宴饮之处差不多,一样的高大敞亮,上挂着水晶玻璃吊灯。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大幅的画作――说是山水花鸟不是山水花鸟,说西洋人的油画又不似油画。似乎二者兼而有之。画得不是山川大河便是傲雪松梅。当中正对屏风的一幅气象万千;云山雾罩的群山中奔腾着一条大江,滚滚入海,海上一轮红日刚刚升起,霞光万丈,霞光的中心却是一条船,仔细看来,就是澳洲人的那条大铁船。画上横着题着四个墨笔大字:“锦绣山河”。 这画的气魄好大李洛由猛然警觉。 青砖的地面上铺设着大幅的波斯地毯,这地毯李洛由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疼,这是最高级的波斯货,买卖的时候不是论幅而是轮尺寸计价的。现在肮脏不堪不说,上面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烧焦的痕迹, 至于座椅,不知道是从哪里掠来得。不但不成套系,而且摆得很奇怪。摆设成了半圆形的模样。桌椅背后,是一架雕工精美的十三扇紫檀木螺钿金银丝镶嵌屏风,尺寸很大。照理说这样大尺寸的屏风要放在更高大的厅堂里才像样。放在澳洲人这样的房间里有硬塞进来的感觉。 其实这屋子是独孤求婚当初仿照中南海紫光阁的布局布置的,只是商馆大楼的房间根本不合适如此布局,才搞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模样。虽然是按照国宾馆来布置,当初却没什么“国宾”,东门市管理所的一干人便经常拿这个房间当休息室兼吸烟室,一条上好的波斯地毯就被荼毒的不成样子了。 每张椅子上都插着张名签,众人各位名签落座,少了叙位推辞的一番繁文缛节。 落座稍定,女仆们送上细瓷咖啡具,这是萧白朗督烧得高级骨瓷,招募来的佛山瓷器工人用按照他给出的工艺流程,选用上好的高岭土筛选过,再加上骨灰,最后用煤气窑以极高的温度烧出来。造型和纹样都是模仿按照现代时空,造出来倒也毫厘不差。 这种骨瓷目前烧造极少,除了少量发到广州给紫明楼使用,寻机开拓国内高级瓷市场外,余下的就留在临高自用。 咖啡是吴南海的热带作物园里采集的第一批咖啡豆手工焙烤出来的,气味芳香。吴南海给它取名为“黄金南海”。 夸克和李洛由在阿拉伯和印度商人那里见识过这种饮料,并不以为异,倒是这瓷器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夸克对这种瓷器爱不释手,李洛由感觉这种瓷器从外形到质地都不像是大明烧制的。莫非澳洲人也会烧瓷?再想他们既然是崖山宋人之后,里面有几个瓷器工匠也不足为奇了。 喝过咖啡之后,双方的谈话才算切入正题。 刘三在谈判之前已经在柳工作的工作会议上确定了谈判的几个基本要点,并且报请了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的同意。 一、李洛由为穿越集团运销商品。 二、李洛由必须协助穿越集团在当地开设字号,如果有必要可以开设联营字号。 三、李洛由为穿越集团采购指定的各项货物,货物的价格按照大宗采购每年进行一次谈判,临高方面有权选择使用用货物或者钱币支付。 四、李洛由在大陆及海外的分号为德隆汇票提供承兑业务。 但是在提出要求之前,大家想先听听这位大掌柜对临高有什么需求。 李洛由对自己的来意毫不掩饰,他恭维了一番穿越集团“船坚炮利”“世上罕有”之后直截了当的要求向穿越集团采购军火。 采购的量并不大,甚至具体的种类也只简单到了火炮火枪短火枪这三种。 刘三迟疑了一下,他没有料到李洛由当临高的真实目的是这个。他当然是来寻求贸易机会的,但是贸易的对象居然是军火武器?这不比卖纸张火柴,军火不仅要消耗大量的战略物资,在工业产能上也是个高消耗的项目。 而且军火是很敏感的战略物资,会大大影响大陆上的力量均衡。牵涉到穿越集团对外政策问题,更不是刘三等人可以决定的了。 没想到李洛由一上场就提出了一个超出刘三权限之外的问题来。在场的元老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洛由何等人物,见他们面露为难之色,知道这事情难办。不过他到临高来一多半就是为此,不甘就此了结,便道: “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道来。” 刘三定了定神:“这件事情,不在我等的权限范围,要请示上面才能决断。” 李洛由点头表示理解:“需要多久?” “三五天光景便有结果。” “好,若是直接卖枪炮不便,能否代办炮厂?”李洛由又把第二个要求提了出来――其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既然卖武器是大事,帮助造枪炮恐怕也得“上面”决断才行。 “你的要求,我一并呈报上去。”刘三苦笑道,“此事事关军国大事,望李东主见谅。” “省得,省得。” 随后就是李洛由的贸易特权要求。临高这里是自由贸易,目前进口税全免,出口则部分免税。谁来贸易都不成问题,李洛由不是搭船来的小商人,他的手面大,实力强,要求的是贸易特权。 具体说来,是“澳洲货”的独家出口权。主要是澳洲的玻璃镜子。李洛由准备运销到南洋和印度去销售。而后者,他还准备通过果阿这个窗口向欧洲销售。 欧洲的威尼斯玻璃镜举世著名。不但价钱奇高而且产量有限。临高这里发卖的澳洲玻璃镜似乎源源不绝,价钱上要比威尼斯玻璃镜要便宜的多,特别是临高最近通过广州的渠道开始大规模销售价格便宜的各种材质玻璃镜粉盒,在价格上更有杀伤力。 这种粉盒体积小,重量轻,一艘海船能够运输大量的货物,即使加上长途货运的成本,运到欧洲销售也能获得100以上的利润。 这种小件高价的商品甚至都不需要运到欧洲就能赚取丰厚的利润。海船在前往欧洲的沿途各个贸易港口就能换取其他商品。实际上李洛由也根本没想过要直接运到欧洲去,他的打算是将这些澳洲货一部分销往果阿,再由葡萄牙商人运销到印度、红海沿岸、东地中海地区,一部分交给夸克,让他运往苏拉特,直接倒卖给当地的英国商人。当然这个秘密是不能说的。 “我愿意每年包销十万个,其中瓷得五万个、漆器三万个,其他二万个。”李洛由说,“价格按照你们在广州的零售价的五折。” “太便宜了……”李梅直接摇头。李梅当然不能同意――目前紫诚记给高举进货价是零售价六折。如果给李洛由五折,他翻手投到国内市场上就能让高举的这块买卖一败涂地。李梅做生意的时候最恨也最怕的就是“串货”,经销商利用地区价格差倒货,最后把价格做得稀巴烂,谁也赚不了钱。 “打通欧洲的渠道,五折的价格不算为过,再说我要用船运到葡萄牙去,万里迢迢,风波险阻。” “您的船用不着到欧洲,”李梅差点说出“其实你根本没到过葡萄牙”这句话来,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要留有面子。“只要运到果阿或者苏拉特就能脱手了。” 李洛由的笑容有点呆滞了。在大明知道果阿或者苏拉特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大明的海商很多,但是不是去日本就是下南洋,他们对马尼拉、巴达维亚这些地方很熟悉,但是对印度航线就一无所知了。 “再者我们在果阿的航线上已经有了一个贸易协定。”李梅还记得去年和李华梅签署的临高-果阿的航线垄断权协定。这个协定还有几个月才到期,而且商业部门总得意见是不再给予贸易垄断权,而是采取自由贸易的政策。但是这个垄断权的说法可以以此来提高自己的价码。 双方就这个问题展开了冗长的谈判。最后达成了和李洛由的贸易协议,李洛由可以运销一切穿越集团允许出口的商品目录上的产品销往除南直隶、两广以外的地区,包括辽东;这些商品的折扣与给予高举的折扣一致。 “这样的话我的成本就比高举高多了。”李洛由对这个条件不满,“我花在道路上的花销比他大得多了。” “如果他要把货物运到辽东或者京师去卖的话,一样要支付运输成本。这点上你们的条件是一样的。”李梅道,“距离就是利润,距离就是价格。您和所有的商人都知道。” 销往苏拉特和果阿的商品,穿越集团给予额外的05的折扣。这笔折扣采用返利的模式。即李洛由在采购的时候支付全价,一个财务年度结束之后再将这笔折扣返还给李洛由,至于使用货物、现银还是流通券,悉听尊便。 外销苏拉特和果阿的商品,必须在前一年的十一月签订第二年的贸易协定,具体规定订货数量和种类,穿越集团给予其10的上下浮动额度。如订货额超出浮动额度,超出部分的返利折扣取消。 同时规定内销货物,按照大明的商业习惯,三节结账。外销货物,采用现金结账的方式。 第二十七节 深入合作 当然三节结账并非无限制的放账。财政部和德隆银行的意思是放账有一定的额度,相当于出口信贷。额度按照进出口状况随时进行调整。不过这笔信贷是无息的。 至于双方结算的货币,指定为临高流通券。 这让李洛由有点为难,更让韩师爷不知所措――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非要什么劳什子流通券?再说这玩意除了临高之外也没地方找去。 李洛由道:“流通券我是没有的,贵众难道不收银子?” “我们这里的结算货币就是流通券,白银也好黄金也好只是一种商品。”陈策说,“没有流通券不打紧。你把大陆上的货物运到临高来销售,我们支付给你流通券不就是了。” 这位前银行信贷评审部的职员在德隆分家改制后毛遂自荐的出任了银行规划处主任。他做了7年的银行信贷评审,论起专业程度,出任信贷管理处处长是很正常的。但他实在不想继续整日的文牍工作,干脆申请了规划处的位置。 “这个――”这倒新鲜,不要白花花的银子,而要货物。这是哪门子做买卖的道理?做生意做讲究真金白银,有金银拿是再好不过,即不占地方,又不会霉烂,或花用或窖藏都很方便。 不收现钱的,要么是当地能够倒换到更赚钱的东西,要么就是当地根本没有现钱。澳洲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这样,”李洛由整理了下思路,“我运货物到临高来发售,赚到的流通券再来买你们的货物?” “正是。”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李洛由摇头,“直接换货不就是了” “好吧,那您说一面镜子换几斤人参?” 他顿时语塞,没有钱币这个等价物,根本就不好计算价格么 “若是这样,我得在本地设个字号,建货栈才行。”李洛由迟疑道,“额外的开销――” “你设字号的地皮由我们提供,房屋营建你只要出钱,也由我们来建造。”李梅很大方,“另外,我们有一个包销的目录,只要你运来,我们全部按等级分价收买,不管数量多少。” 说着给了一份最新版的包买目录,上面罗列着三十一种包买货物和包买价格。 “这三十一种货物,免征所有进口税,而且全部按照指导价格由我们买下。” 李洛由看了看,煤赫然是名列第一,下面许多都是金属:生铁、熟铁、铜、铅、倭铅、锡之类;接着是粮食、布匹、棉花、油脂、木材之类的民生物资……他看到最后不觉眼皮一跳――马、驴。海南这地方要马和驴做什么? “这些货物大多量大价贱,运销极其麻烦。”李洛由还是传统的做海贸商人的思路,喜欢价值大,物件小的东西。 “利润不大,但是东主您的成本也不大。”李梅继续分析,“这些货物大多可以在南方各地买到,运过来就有钱赚。再说量也大,一包赚就算只能赚几分钱,累加起来也是个大数目了。这包赚不赔的买卖还不够好?指导价格我们都是按照广州的行情价再上加了一成的毛利在里面了。” 这样算来,自己的利润也并不低。而且货物只运到临高,一年之中可以运上几十次,小型的船只也可以运输。不比下南洋西洋,要候风信,要耐得了风浪的大船,要花大钱雇用通针路的舵工火长。 “至于包买之外的货物,你尽可以运来发售。目前来说,海关对大部分商品免征进口税。”李梅说。 双方的一般商品交易就这样谈成了,同时确认李洛由在临高开设辽海行的分号,专门负责本地业务接洽。 “另外,我们还将为会为你提供出口信贷。” “出口信贷?” “万一你的额度不够,手里现金也不足。你又需要大量的进货,我们可以提供额外的出口贷款,利率从优。不过,如果是限制出口目录上的商品,就不能得到贷款。” 以李洛由的手面,只要一纸便条,就广东随时能够调集十多万两的银子。对这种繁文缛节的所谓信贷额度之类原本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里既然只收所谓的流通券,这套东西对他来说就变得很有用了。 双方又就辽海行分号的具体事宜作了协商。李洛由认为这间分号除了作为接洽之用,也可以进行一些零售业务,照临高目前的情况来看,零售业务未来会很有潜力,现在权作是打基础。 李洛由在和李梅等人的谈判中已经摸透了澳洲人的商业习惯。澳洲人谈生意的时候没有情面只有规矩,也不讲究什么暗示,一切都要当面说清楚,做什么都要落笔为据,所以在谈判的时候,关于这所分号的细节面面俱到的要一一谈清。 他已经知道临高最好的市口在东门市,于是明确要求地皮必须在东门市。 “可以,不过面积有一定限制。”李梅当即同意,“只能给200平方米的建筑用地皮。” “这是多大?” “大概三分之一亩。” “这如何盖柜房?”李洛由大为不满,他才不要盖三层四层,连个院子都没有个鸽子楼,“我出钱买就是。” 李梅道:“东门市的地价很高……” “多少钱一亩?我买十亩” “看你要哪个地块。” “什么?”李洛由想这伙澳洲人还真是够奸商的。 “东门市现在是临高的一类地区。原本地价就是最高的,”李梅不失时机的摊开东门市规划图,“您看,这几条街道属于一类地区中的甲级,地价最高。而且地块普遍偏小,东主想买十亩还没这么大的地块。”她的手指在规划图上指指点点,“您要买得地块大,不如买这边的,刚刚修好路,现在稍微冷僻点,过几个月就热闹了。很有升值潜力。” “升值?”李洛由的概念里除了收租子的田地和有收益的山林之外,一般的地皮是不会有大起落的。而且他买地皮是为了造分号,就算地皮涨到几万两一亩又能如何?难道把分号卖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李洛由在东门市新开发的街道旁买下了十亩地的一个地块。其中一亩算是李梅代表商业部无偿赠送。 陈策随即提出了希望双方建立联合汇兑业务的要求。 李洛由沉思了一会,广州德隆银行发出的汇票,最近在广东已经渐渐流行开了。他们的手段无非是采取联号的模式,在有大笔款项流动需要的商家之间进行联营,互相兑付。对用户来说的确是非常方便。 不过,这种联合汇兑有很大的风险。李洛由想。汇票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一张纸片,完全可以被用来做资金流动。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势头,有的商家直接将收到的汇票不兑现而是重新转让支付出去。这样固然方便,但是必然有人会想到通过虚开汇票的方式来进行增加流动资本――一百两银子本金可以当一千两流动。这种击鼓传花的把戏建立在信用的基础上,一旦某一家出票商号或者承兑商号出现问题,就会出现崩盘的风险。 这件事情倒不能不慎重。他再三考虑决定拒绝。拒绝的理由不仅是其中蕴含的金融风险。还在于政治风险太大。澳洲人在临高足以自保――这点他有相当的把握,不过他们在大陆上的产业可就很难说了。万一官府翻脸,在大陆上对临高的产业进行查封没收,作为联号要承担的损失是毁灭性的。 当然,官府是否翻脸,翻脸翻到什么程度,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德隆也好,郭逸名下的产业也好,从来就没有自称是澳洲人的生意。如果澳洲人功课做得足,钱花得到位,官府对这些产业不闻不问或者明着轰轰烈烈,私下网开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既然风向不明,自己就没必须急于去插一脚。 于是他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这个答复让陈策有点意外,在他看来联合汇兑虽然有风险,但是带给李洛由的好处更大,绝对算得上是“双赢”。 不过,就算他再三向他阐述这个业务的风险控制和潜在利益,李洛由还是不为所动,左顾而言他。 这个滑头刘三心里暗暗着急,四点目标中其他…顺利的达成了共识。唯独这个德隆银行最为看重的业务被打了回票岂不是自己谈判不力?连连向李梅使眼色,要她加入战团。 李梅是商海老手,见这情形知道再说也无用,反而露了己方的软肋。对方反倒是要起疑心,以为德隆有什么问题,急于要找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来注资。 要是这李大掌柜这么想的话,别说和德隆合作,恐怕就是贸易协定他都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于是李梅便插上话去,慢慢的将话题转移到和夸克谈生意上去。 夸克也得到了一份贸易协定:夸克有权可以向临高运销任意种类的印度和欧洲商品,享受和其他贸易商一样的部分商品免征关税的权力。 穿越集团规定他到临高的每一艘船必须运来不少于总载运量的三分之一的印度硝石和紫胶。除除此之外,他必须运来数量不限的呢绒、梳过毛整理过的羊毛、鞣质过的羊皮和牛皮、棉布、棉花、黄麻。另外每年向临高运送印度鸦片五百箱,按照20英镑一箱的标准包装。合计10000磅。 “鸦片不准多运,准定五百箱。超额的全部没收。”李梅说,“另外鸦片不免进口税。” “这个没问题。”夸克想鸦片又不是什么紧俏的东西。几十年前就由英国商人向大明贩运,一年最多能卖二三百箱。 “另外,还有几笔买卖要和夸克先生做,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李梅说。 “好,那以后再谈就是。”夸克很是兴奋。 贸易条件让夸克精神大振。一直以来他这个英国人就没找到什么大明需要的商品。他能贩卖的,无非是产自印度和东南亚的香料、海产品和一些奇珍异宝。他几次企图运销英国呢绒和印度棉布全以惨败告终,现在终于有了大宗商品的出口可能性。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用必须流通券结账,不过李梅告诉他,他可以用流通券在商馆采购白糖的时候这英国人兴奋的连连搓手。白糖这东西可是太抢手了,而且不需要千里迢迢运回英国去,运到苏拉特就能脱手获得。英国商人除了运回欧洲之外,还能运销到波斯和阿拉伯地区。 当晚,李洛由拿着算盘不断的算计着销售哪些商品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稳妥的角度来看,这三十一种包买物资是最合适的,尽管利润不高,但是对方有多少要多少,利润是非常稳定的。 可惜他最好卖最有利润的东西对方却不怎么感兴趣――人参鹿茸之类的辽东货,在大陆上极其抢手,澳洲人却兴趣缺缺。 而最关键的是,对方对卖大炮的事情似乎不大愿意,照他的想法,武器上的钱是最容易赚得了。葡萄牙人不想卖是 不知道润世堂对这些货色有没有兴趣?杨世祥应该是有的,他知道他曾经向杨世祥趸过这类货。他忽然想到,这叫刘三的澳洲人既然是润世堂的二东家,润世堂的利润他也有一份,自己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来。 不过这是件长期的工作,自己在临高不能久留,他盘算着,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叫人把韩师爷和顾葆成都叫来了。至于夸克,有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知道。 “好了,咱爷们也看到了,澳洲人和一般的红毛人不一样,和我们大明也不一样。”李洛由说,“葆成,你坐吧,你说说看,这澳洲人如何?” “澳洲人重利。”顾葆成犹豫了下,“不过侄儿看来他们虽然重利,却也讲信用。” “不错,”李洛由说,“澳洲人的确重利。不过这伙人和一般的西洋人还是不同的。” 韩师爷道:“他们若是全然重利,今天也就不会不答应卖炮给我们了。” “他们愿意不愿意卖,还犹未可知。”李洛由说,“不过看今天的样子,买炮的事情不一定能成――这伙澳洲人在临高恐怕另有所图。” “澳洲人隐然有割据临高之意。”顾葆成冲口而出。 李洛由用扇子轻轻的拍打着掌心,良久才点点头:“他们的想法一时半会我们也猜不透。不过澳洲人在这里恐怕会呆得很久。大有买卖可做。”他忽然问顾葆成,“葆成,你来当这个临高分号的掌柜如何?” 顾葆成大概没料到姑父有如此一问。顿时瞠目结舌。良久才道: “姑父既然栽培小侄,小侄自当竭诚效力” 韩师爷知道这顾少爷在李洛由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比儿子看得还要紧的人物,妻子娘家的香火。把他放在临高这样的即偏僻还是澳洲人的地盘上?赶紧劝谏道: “老爷请三思,这里不比大陆上――” “不碍事。”李洛由说,“这里反倒比大陆上的字号要容易做。” 临高这里的商业环境和社会环境比较单纯,要应对的也只有澳洲人一家而已。不像在大陆上,需要掌柜八面玲珑,有应付三教九流的手段才能支持门面。而且澳洲人固然重利,却绝非不讲道理规矩的人,比起西洋人又强得多。 “在这里你就掌柜的,掌柜的该有的权我一概给你。”李洛由心想,这孩子长期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有多少就很难说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个独自历练的地方。这二天下来,他对临高的社会环境是相当满意的。 “是,侄儿一定兢兢业业。” “嗯,你自己从来没有独当一面过。你是转眼就是要娶亲成家的人了,不能总在我的羽翼之下。临高这里环境比大陆上清明,乌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你一个人独当一面我也放心些。”李洛由吁了口气,“只要好好的和澳洲人处好关系,把生意上的事情接洽好就行。”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内侄。接着道:“这个字号我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的本钱。除了和澳洲人联络接洽之外,你自己要做什么买卖就做什么买卖。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概支持。做赔了也不碍事。” “是,”顾葆成恭恭敬敬道,“只是还要请老爷派下得力的管事和伙计协助侄儿才是。”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手里的人你随便挑――你自己选人。选谁是谁。”李洛由道,“选错了不打紧,知道错了还能改。” 韩师爷知道了李洛由的意思,不再劝谏――让这位公子历练历练当然是好事。不过他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爷,”他小声道,“这伙澳洲人在临高有割据之心,若是朝廷派兵讨伐,临高就成了修罗地狱……”v 第二十八节 奴隶买卖 第二十八节 奴隶买卖 “嗯。”李洛由想,朝廷恐怕是没这个本事。且不论澳洲人的火器到底有多犀利,就澳洲人在博铺的设防和海峡里的快船,朝廷不出动个几万大军一二百条战舰,恐怕澳洲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倒无需担心,澳洲人船坚炮利,要动他们怕不容易。”李洛由故意不压低声音,看这个侄儿的神情如何,见他并无惶恐,愈发觉得此事可行。 “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葆成你丢下铺子马上走人,我也绝不会怪罪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丢人。” “是,侄儿谨记老爷教诲。”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派谁到临高来协助办事,这处字号的买卖怎么做,准备哪些货色,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如何脱身,广东怎么接应都一一计较停当方才各自安歇。 李家诸人在议事的时候,夸克却被悄悄的请到了润湿堂中刘三的办公室来了。 他被一个提着灯笼的仆人引领着,穿过漆黑的备弄,无人的夹道,七转八弯晕头转向之际,他被带到了一处院落中。院中灯火通明。刚才和他谈判过的刘三正在房前迎候。 夸克被迎请到一间厢房里,一进去就大为诧异,这里的灯光怎么如此的明亮?李洛由住的院子,杨家是竭诚供应,房内烛台都在四座以上,同时点亮灯光也很幽暗,这间屋子却像点了几十支蜡烛一般。 光源是从屋里桌子上的一盏灯具中发出的,玻璃罩子下一撮火苗正在跳动,发出的光芒把整个房间照得雪亮。 屋子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张中国式的书桌,几把漂亮的藤椅。除了刘三之外,屋子里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男人,中等偏胖身材 长相普通,一脸书生样,脸上戴着一副架子,镶嵌着两块玻璃。夸克知道这是眼镜,不过这样把眼镜直接架在在脸上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此人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夸克先生,请坐吧。”刘三笑着说,“我们还有一笔另外的买卖可以谈。您一定有极大的兴趣。” “很好。”夸克想,这笔买卖只和他一个人谈,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刘三起身把屋子的门关好,又严严实实的拉好窗帘。夸克见刘三如此谨秘,不知道要做什么,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夸克先生,我们要放心的坐下来谈生意,不得不谨慎些。”坐在藤椅上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突然开口了。而且说得是一口英语。 夸克吓了一跳。这个时空里英语既不是学术的语言又不是贵族的语言,不过是欧洲无数种语言中的一种而已。很少有英国之外的人会说英语。 他到大明来最感到痛苦的就是会说英语的人几乎不存在,为此他不得不自己学汉语。汉语学得七七八八,到底隔了一层,表达含义有时候会觉得很困难。现在忽闻有人能说英语,心情大为轻松。 古英语和现代英国英语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不过两人之间总算能畅通无阻的交流了。 这个说英语的人是徐天琦,此人是学语言的大学生,精通英语德语,不过d日之后没什么用处,一直沦落在基本劳动力群体中,后来马千瞩要搞机械式卡片数据管理系统,要人翻译技术资料才把他借调到大图书馆去搞翻译,翻译完了之后又成了基本劳动力 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广大基本劳动力群众激动的表示:“我们的春天终于来了”。 徐天琦被正式调到外事部。到了外事部其实没什么事情好做,主要的工作还是翻译技术资料。这次算是有了正式的工作。 “夸克先生,你贩过奴吗?” 夸克摇摇头:“这是很危险的买卖” 贩卖奴隶是件一本万利的事情,一船奴隶即使路上死掉一半还能赚到百分几百的利润。但是其中的风险性极大。船只在非洲的黑奴贸易站上要停留等待内陆的奴隶贩子把奴隶送来期间很多人会染上可怕的热病,一命呜呼;这买卖的利润太高,到处有人窥觑,袭击奴隶船袭击商站的事情屡有发生。如果在驶往南美的路上被西班牙人捕获,上到船长下到水手很可能会被活活的吊死,或者交给宗教法庭处置,就算抛弃信仰改宗天主教也要服多年奴隶般的苦役才有机会脱身。 敢于做这种贸易的人,都是最大胆,最无情也是最肆无忌惮的人,夸克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想过经营这种生意。 “现在有一个机会――”刘三通过徐天琦把要他贩运东南亚土人到三亚的生意阐述了一遍。“……你贩运到三亚的土人我们用糖、茶叶或者生丝来支付。” 夸克犹豫了下说道:“你们需要奴隶,这个我理解。不过为什么要这种土人?他们又矮小,又懒惰,而且十分凶残。不是干活的料。” “奴隶有懒惰和凶残的么?”徐天琦说道。 夸克点点头:“好吧。不过对捕捉贩运奴隶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个计算在你的成本之内。”刘三说,“我相信英国商人正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华贸易港而烦恼。” 英国商人在南洋没有立足地,不得不在荷兰人的地盘活动。而荷兰人想要的是垄断的对华贸易,先是在万丹搞摩擦,接着又在安汶杀了八个英国人。英国人怀恨在心,天天叫嚷着“安汶大屠杀”,想用这个义正词严的借口狠狠的报复下荷兰人,但是英国人在东亚的实力微不足道,根本不是荷兰人的对手。至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东亚和东南亚属于根深蒂固,连荷兰人都啃不动,英国人就更不用想了。 “你是说――” “请看。”刘三打开一幅南中国海地图。 “这地图是你们绘制的?”夸克大为惊讶,这地图绘制的太精美了,不但精美,而且将原本许多没有测绘过,纯属臆测的海岸线都绘制了出来。 “不错,”刘三说,地图是一级管控物品,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这里就是琼州府。”他指着海南岛。 “我们在这里。”他指着临高县所在。 “你们准备开放这里作为自由贸易港?”夸克问。 “不,不是这里。临高作为贸易港来说还是有欠缺的。”刘三说,“确切的说,是在这里。”他指着海南岛的南端。 “这里什么也没有。”夸克说。 “不,这里有我们的一处港口。”刘三说,“你只要把奴隶运到那里去,我们就会支付给你最好的白糖和冰糖,还有生丝。” “你们在那里有一处港口?”夸克夸张的叫了起来。这个地点他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从地理位置来看,是中国大陆到东南亚地区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比起荷兰人占据的福摩莎,此地离中国大陆的距离更近。英国商船停泊在这里的话非常方便。 如果在这个地方设立一处货栈……夸克眼前的黄金又开始飞舞起来。 “我想亲自去看看。至于奴隶……”夸克还是犹豫。贩卖奴隶固然一本万利,但是做起了颇为不容易。不像非洲黑奴,已经形成了产供销的链条。东南亚没这行,夸克想干就得自己建立一条链条。 参照非洲的模式,得买通几家当地的土酋捕奴,用商品交换俘虏,还要在当地建立囤积奴隶用的贸易站。这个贸易站必须有相当的防御能力才能避免眼红的同行或者随时随地可能背后捅一刀的当地土酋的袭击。 这是一笔巨额的开销。夸克计算了下大概的费用。最后摇了摇头: “这笔买卖我做不了。一开始的投入成本是我无法承受的。”为了表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把需要的各种投入一一向刘三开列。 “我要造船或者买船,我还要雇用足够多的人手来办理各种事务;贸易站需要要塞化,得购买大炮和武器,装备一支小规模的卫戍部队,还要给当地的土酋馈赠贵重的礼物,否则他们才懒得为我捕奴,更不用说给修筑贸易站的地方了。” “我们向你发一张奴隶贸易的专利权证书。”商务和外交部门早就做好了考虑,“准许你享有对三亚的奴隶贸易垄断权,为期五年。” 专利权证书夸克的眼睛亮了。有了这张专利权证书,他就能以此来组织一个股份公司,募集股份,拉更多的商人来参与这件买卖,资金上的问题迎刃而解。 “怎么样?你有这个就可以去组建一个股份公司了。”刘三似乎知道他想什么。 “是,如果有这样的专利,资金问题就好办多了。”夸克对李洛由造炮厂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这种事情哪有贩奴来钱快 “不过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夸克说,“我要到苏拉特去一次,募集股份。还要买船招募人手。最快也得今年年底才能运送第一批奴隶。” 年底的话,正好赶上田独的基建基本结束,开始采矿,第一批奴隶运到正好投入使用。 “可以,不过你得抓紧,如果你不能在今年十二月底之前运到第一批奴隶,专利证就无效。” 夸克眼见钱财在前却还要等上大半年,不由得急得满身冒火,当下满口应承:“好,我保证一定运到。” “这张专利证只包括东南亚土人,除此之外,你不得贩运其他奴隶过来。除非我们要求。”刘三警告道,“只要有一次发现夹带了其他人,专利证就无效。” “我要求在这个――三……亚设立一处货栈。”夸克随后提出了要求。 “可以。这里既然是贸易港,就欢迎商人。只要你们按我们的法律办事。” 与此同时的夜里,百仭城里召开了一次国务会议,就是否向李洛由销售军火进行讨论。 大多数人对卖军火持反对态度:销售优质武器给一个潜在的敌人,其危险性不言而喻。万一大明来进剿,穿越众可不想尝尝自己铸造的拿破仑炮的12磅炮弹的滋味。如果李洛由转手倒卖到辽东的话,后果更加严重--属于严重破坏了大陆均衡。历史上关宁军就是运输队,丢了许多火器给后金,而且再过几年就要发生的登州之乱更使得一大批火器、使用火器的士兵和技术人员落到了满清的手里,后金进而开始制造自己的红衣大炮。李洛由要是倒卖的话,火器优势就会更早的向后金倾斜。大明依赖火器的防御说不定就此崩溃也未尝可知。 有一部分人认为可以制造劣质大炮,性能略高于红夷大炮就好,另外还可以批量销售质量较好的火绳枪。专门开设一个向大明供货的武器车间。 “同志们,造武器是要金属的,我们的铁、铜至今还是依赖进口,属于战略物资,一门大炮要用多少生铁或者青铜?大家算过没有?广州站辛辛苦苦买来,我们造成大炮再卖掉――这种做法太奇怪了我们不缺这几个钱。”马千瞩说,“而且生产火炮火枪还需要消耗能源,不管是电力还是煤炭,还没法说到了充裕的地步。” “搞来料加工如何?一门炮要李洛由出多少铜,多少铁,多少煤炭,而且要超额的给……” “意义不大。”展无涯说:“大家别忘记造炮还要消耗工人的工时和机械损耗。这都是成本。” 于是出口武器的事情就给否决了,有人提议出口临高产的30式左轮枪,这种枪无论消耗的金属还是工时都非常少,而且弹药上不管是大明还是后金都搞不定,要用就得向临高购买,很容易从弹药上卡死对方。 “另外左轮枪也不能用来上阵杀敌,在土著看来不过是奇技y巧的东西罢了。将军文官搞一支护身肯定很受欢迎。” “这倒可以,不过人家未必想要。你知道这是奇技y巧的东西,李洛由不傻,自然也知道派不上大用处。买也买不了多少。” “还有么,我很怕有一天某个元老看戏的时候,锦衣卫的特务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掩过来,用30左轮给他的脑壳上来这么一发。”参加会议的午木说。他是作为政保总局的代表来评估出售军火的政治安全性的。 最后决定不销售军火。邬德却表示,可以考虑帮助李洛由建立炮厂。 “大炮不卖卖炮厂?”程栋表示无法理解,“我怎么觉得本末倒置。” “严格的说是卖一些简单的设备。适当的扩散技术,”邬德的建议是,利用李洛由要开设炮厂的机会,向他销售简单的工业加工设备。 “比如炮膛镗光镗圆,这在中国传统制炮技术中是没有的,我们卖几台专用的火炮镗床,就能大幅度的提高他们仿制红夷大炮的水平。威力有提高,但是提高的有限,不影响我们自身的安全,对大陆均衡也不会很大的影响。” 除了火炮镗床,他还建议提供铁模铸造技术。这种技术能够提高火炮的成品率,使得炮身更为耐用。同时提高火炮的生产效率。 “铁模铸造在火炮生产领域不是什么先进技术,我们自己生产火炮以后主要是采用罗德曼法和整体铸造深钻两种工艺,铁模具铸造术给李洛由不会对我们的技术优势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鼓风机,这也是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设备。 “动力呢,难道还要提供蒸汽机吗?” “现阶段先供应水轮机或者风车。”邬德说,“当然要提供变速箱,不然这两样都不能用。” “这些设备卖出去之后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马千瞩不大理解。 “卖炮卖军火消耗资源,卖机器设备也要消耗资源吧。” “倒是可以卖服务,就我们制造零件的质量水平,李洛由看到维修保养费账单恐怕要疯了。”展无涯说。 “不能单纯从赚钱上去考虑。至于消耗资源我们应该这么看。卖大炮给崇祯那是净消耗,卖机器是一种造血,”邬德说,“我们不能永远靠自己生产一切不是?这很不经济。迟早要把一些生产领域开放给民间的。既然开放给民间,当然不希望他们继续沿用传统的手工方式来制造,否则我们的装备制造业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缺少足够的订货。” 只要见识过穿越众的工厂的,无不为工业化的生产效率所折服。杨世祥已经在跃跃欲试把药厂改成机械化,但是临高本地的经济力量太过薄弱,有资金投资工业的人寥寥无几。工业又要占用大量的人口。本来劳动力就偏紧缺,再增加民营工业的需求,人口瓶颈就愈发突出了。 如果近在咫尺的即有大量资金又有许多人口的珠江三角洲也加入到这个工业化进程来,临高的装备制造业就能得到极大的发展。而且会形成对临高工业的依赖性。机器设备的供应、维护和升级都要依赖临高的工业。 第二十九节 铸炮厂 第二十九节 铸炮厂 但是要让人知道机械设备的好处,必须眼见为实。穿越众又不能把人都拉到临高来见识见识临高的工业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大陆上设立一个样板。李洛由既然要建立炮厂,这就是最好的样板。邬德相信这些设备在生产中表现出来的效能带给土著的冲击力会非常的大,足以引起他们对新技术新装备的兴趣。 “明末的工商业还是非常发达的,已经有一批工场主的存在。”邬德说,“江南我们一时半会还插不上手,但是广东这地方还是有潜力的。我们通过设备升级的方式使得本地兴起一批新兴的工厂,掌握比较原始但是成规模的工业生产能力。对我们未来对珠江三角洲的控制和工业化进程就打下了一个基础。” 从长远来看通过控制装备制造业就可以控制所有的制造业。这样的技术扩散对临高的技术霸权不会有任何损害,而且通过源源不断的外部订货还能刺激临高本地的装备制造业。 “不过大明的人能把炮厂和生产力联系起来吗?他们看了之后最多人为:这座澳洲炮厂很强大,但是也仅此而已。不会和织布纺纱之类的民用工业联系起来。” “嗯,我也觉得怀疑,”展无涯说,“现代人生活在工业社会里,有起码的工业常识。古人的话,一般商人恐怕没有这个联系能力。” “大概铸造场会意识到。比如机械化的鼓风机。” “我们不能太低估土著的创造力。”邬德说,“再说风车和水轮机在国内原本就是有的,我们提供的不过是一个升级版本,效率更好,出力更大,起码这两者的价值多数人是看得明白的。” 这时候文德嗣咳嗽了一声:“我想质询一下。根据我们的战略,秉行的是‘不干涉’的‘大陆制衡”战略,现在不是向大明卖炮,而是直接输出造炮的工具,军工技术扩散这有违战略政策吧。” “我觉得可以忽略不计。”邬德说,“王尊德本身就是造炮狂人,他每次组织铸炮都是动辄百门计算的,我们提供设备,无非是他的炮质量好一点,制造速度快一点。最直接的结果无非是能多造一些大炮。” 邬德说:“最后,就算我们现在给他们12磅拿破仑炮,我也认为明军奈何不了建奴。几件新式武器改变不了什么。” 多一些大炮并不会挽救大明的命运,这是历史所证明的,孙元化聘请葡萄牙人做教练,在登州编练的使用西方火器的新军在大明的内乱中覆灭证明了“器”并不能挽救大明。从这点来说,穿越者卖给大明一些设备也不对对大陆的均衡产生质的改变。 “诸位,我提醒大家有一个问题不要忘记了。”于鄂水再次跳出了提醒大家,“郑芝龙就抚之后从熊文灿手里拿到了大笔的援助,从大型战船到火炮,福建布政司给了他许多援助。广东福建毗邻,王尊德又是造炮大户,很有可能一部分火炮会流入郑芝龙的手里。” “郑芝龙现在自己打李魁奇还忙不过来,不然他早就来打我们了。”邬德不以为然,“就算有几门炮落到他手里,也用在李魁奇身上了。 就这个问题在国务会议上争论了很久,最后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只输出水轮机、风车、变速箱、鼓风机和火炮镗床,不输出铁模制造技术――后者对火炮的生产速度提升很大。尽管有人估计以大明的悲剧的财政状况来说不大可能造出太多的火炮来。 接着有人在国务会议上提出,虽然技术扩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何扩散,扩撒哪些技术,最好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进行评估,以免对战略形势构成威胁。 于是决定在科技部下成立一个“技术统筹办公室”,专门负责对输出技术和产品进行评估。 李洛由不知道为这个问题召开了秘密会议,随后的几天里他很悠游,到处游览。刘三本着展示实力的意思,也安排他到处参观。 圣船现在是热门景点,对李洛由这样够得上国宾资格的人来说肯定要去看看。第二天一早,刘三就陪同他坐马车到了博铺,进入铁丝网围绕的海军码头。 李洛由仔细的看着穿着蓝色制服,戴着草帽的澳洲兵们,他们和在东门市看到的士兵又不一样,除了制服是蓝色的之外,戴得是圆顶的有檐平顶草帽,草帽上还有黑色的布带绕着,在脖颈后垂下两根飘带。 刘三给他和夸克各准备了一张新得“证件”,上面用醒目的红戳子盖着“当日有效”和“一次有效”。 验过证件和文书,刘三带着他们登上了一艘划艇,前往丰城轮。 李洛由踏上丰城轮的甲板的时候,站在这即高耸又开阔的甲板上,海风吹过,他的腿脚忽然有点迈不开步了。 好容易调匀了呼吸,慢慢的迈步向前。脚下的粗糙的钢铁甲板。巨大的生满锈迹的锁链。李洛由小心翼翼的走到船舷边向下看去,下面是碧幽幽荡漾着的海水,不觉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收回目光。 虽然是船,却感觉不到一点摇晃起伏。真是坚如磐石。 李洛由摸着冰冷的钢制船舷,这样的船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沉吟片刻问刘三:“这船如此之大,如何行驶呢?” “用机器。” “机器?”李洛由问,“机器,若非用马牛牵引,就是风车水轮,风车水轮显然是不能的了,莫非船腹中有许多马牛驱动?那得多少马牛才行” “就算马牛再多,也驱动不了。”刘三想这李洛由还有点见识,有“动力”这个概念,“用得是蒸汽之力。” 其实丰城用得是大型船用柴油机。刘三觉得没法解释内燃机的概念,干脆拣一个简单的说。 “蒸汽?能让我看看吗?” “有何不可?不过这船上的机器极大,下面又黑,看不清楚,工厂里相似而小得。” “船上用的机器也能用在工场里?” “为何不能?”刘三觉得奇怪。 李洛由不再追问,久久的注视着甲板上的那门泛着青光的阿姆斯特朗线膛重炮,看着下面的圆形滑动轨道和旁边矗立着的巨大的圆锥形炮弹。 原本他一直怀疑这门炮是不是摆样子的西贝货。别得不说,这样的巨炮岂是人力能推动的?但是如此的铁船都能被驱动从万里之外的澳洲来到临高,这门炮又算的了什么。 澳洲人在这里下如此的本钱,原来还有这样的利器 想到这里,从临高买炮的希望忽然变得非常迫切起来。他忽然小声的对刘三说;“贵上关于卖炮的计较可有眉目了?” 此事刘三虽然还没接到正式的通知,但是会议上的情况已经正式通报给他了。卖炮的事情没戏是肯定的了。他含糊其辞道:“尚未听说。” “此事若能得三老爷襄助,李某感激不尽”说着使了个眼色。 刘三当然明白,不要说自己真得去帮忙,就是透出一点风声来,对方马上就会有贵重的礼物致送。昨天在东门市上,他要送给李梅的人参虽然不知品相如何,但是绝不会是便宜货。这还不过是见面示好之礼,若是要拉拢自己请托办事,一支百年极品老山人参这李大掌柜都不会手软。 但是这种好处是绝对收不得的。昨天李洛由要馈送礼物给李梅的事情,当晚就有报告送来。他只好含糊其辞道:“此事须得耐心。” 李洛由做眺望海景状,用几乎听不出的声音问:“有哪几位需要李某打点的?” 刘三只好装没听见。 李洛由见这群澳洲人个个铁了心的不收任何贿赂,有些失望。再转念一想,一般的财货珍宝他们的确也不稀罕,至于人参之类,大约海外之人不识得它的好处。看来只有美人计能够奏效了。 一路盘算着,他被带到了博铺兵工厂。此处是是穿越集团的主要火炮制造基地。这里是陆海军火炮都生产的。不过海军对火炮的需求很大,现阶段主要生产海军炮。 为了安全起见,这座兵工厂本身就是一座要塞,石块地基红砖墙壁的高大墙垒,堡垒式的正门和壕沟。门楼前有荷枪实弹的海兵站岗。高耸的红砖墙内不断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撞击声,白色和黑色的烟雾不断地从墙后散发出来。空气中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 李洛由迟疑了一下,看夸克也很迟疑。这地方看着就让人害怕。两人不约而同的画了个十字,又默念了一段,方才随着刘三进去。 兵工厂里,是一座又一座的铁架房子,每座房子都有三层楼那么高,大门开着,里面装着乌黑的钢铁机器,正在不知疲倦的轰鸣着。铁条路上,工人们推着滑车,车上装满了铁锭和钢块。 他们参观了铸炮车间,十几座化铁炉同时开工的巨大热量让两人几乎无法站稳。工人们穿得严严实实的,连脸上都裹着毛巾,还戴着黑色的眼罩。 通红的铁水发出“嘶嘶”声流向浇注口。一时间烟雾弥漫。让夸克猛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脸逃了出来。 李洛由相比之下要好得多。自从要承揽铸炮的买卖,他就经常到铸造场去看工人们如何造炮。所以这会还忍得住――他很想要看看着出了名的“澳洲大炮”是怎么造出来的。 就现在看起来,这澳洲人的铸炮也没有超出他的意料,还是做模具,浇注。当然他们的规模要大得多,用得工具和设备也多,干起活来比佛山的工人要快得多。 但是他在下一个车间马上发现了不同之处――铸造好的炮胚居然是实心的这如何用?只见工人用一部吊车吊起炮胚送到一个个火热的烘炉中加热,待到一定时候又把炮胚吊起来,红热的炮胚被小心翼翼的吊装上一台铁滑车,夹在一对巨大的铁具之间,然后这个夹子转动了九十度。工人们把车子推到了一台大型的落锤机器前。 在蒸汽的弥漫中,李洛由看着那巨大的铁锤从架子顶部滑下来,狠狠的捶打着红热的炮胚,工人们操作着铁夹子,乘着铁锤被重新提起的间歇转动着炮胚,让铁锤逐尺逐尺的锤击着。红色的火花在巨大的锤击声中不断地爆裂出来。坚硬的铁快在锤击下象面团一样被改变着形状, 巨大的震动声和热量让一行人几乎无法在旁边多待一分钟。李洛由看了一小会已经汗湿重衫了。 刺鼻气味,浓烈烟尘,巨大的噪音和机器表现出来的强大的力,不管是李洛由还是夸克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夸克见过的最大场面是英国的呢绒织布场和造船厂,但是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安静的花园了。 穿着被烟尘和汗水染成黑色的衣服的工匠们在这烟尘和噪音中工作着,操纵着巨大的机器,他们奔走着呼喊着,十几个人一起用力推动某样机器,他们筋肉突起,一个个显得孔武有力。李洛由不禁毛骨悚然。这好象魔鬼的军械库,地狱的锻冶场 一种恐惧浸染了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正在失去自制力――上帝,难道我的灵魂要在这里迷失吗?他暗暗的祈祷着,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却不让他离开。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这是一种力量,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见过驾驭过的力量。有一扇门忽然向他打开了,他情不自禁的想看个清楚。 锻造完成的炮胚被装在铁滑车上送走了。李洛由在下一个车间又看到了它们,他想在也该不是刚才锻打过得,因为车间里还堆着好些炮胚。这里装着许多黑色的机器,底座是石头的,工场的屋顶上,是飞速转动的一根一根的铁轴,许多皮带从轴上延伸下来,飞速的转动着,带动着许多铁轮在转动。 被捶打过的钢铁铸块被装在一个个巨大的铁床上,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缓缓的前进,仔细看的话,他发现炮胚是在快速的旋转着向一个刀具摸样的东西凑上去,一缕缕铁屑连续不断地从炮身上飞出来。与此同时炮身上不断的淋下气味难闻的油,似乎是从刀子上流下来得。 很快,原先经过捶打斑驳不平的炮胚就变成青光闪闪的光滑表面了。 李洛由顿时呆如木鸡。“削铁如泥”是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见过能削铁如泥的日本刀剑,但那是最好的百炼钢造得,花得功夫不计其数,在日本也是宝刀之类。澳洲人居然用这样的宝刀切削大炮 下一个场面他更加震惊,炮胚被固定在一个架子上,一把多棱的钢刀飞速的旋转着,在实心的炮胚中间旋转着,铁屑不断的被刀头带出来,还混杂着黑色的污水。一股烧热的铁器混着油脂的气味弥漫在空中。 原来这炮膛是用刀子钻出来的,澳洲人的刀好厉害李洛由想,这不是木头,是大铁块铁碰铁最多是出个缺口,怎么还能挖出洞来?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成品,大小不一的炮管青光闪闪,被装在铁滑车的铁架上。李洛由暗暗算了下,光这个铸造工场里,同时就在造五十门以上的大炮要在佛山,工人原料全部够用也得造上五六个月的――光一个浇注的泥模干燥就得等上一个月。 “真是叹为观止”李洛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难怪大家都说澳洲人火器天下无双这样造出来的大炮,哪里是几个铁匠化铁锭浇铁水能比得” 夸克也点头:“李掌柜,这炮厂比英国――欧洲最好的炮厂都要好上一百倍”他贪婪的吸了口气,“要是他们把产能全开的话,征服全中国也不是难事” “还能扩大生产?”李洛由大吃一惊。 “你没看到许多机器没有开动吗?”夸克说,“要是全部开启……”他摇头,“李大掌柜,你托我办炮厂的事情我看就不必了。” 李洛由不知道他已经和穿越众谈妥了贩卖奴隶的事宜,有了更快更容易的赚钱渠道,对搞铸造厂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正好就此推脱。李洛由还以为他是处于至诚,不由的点点头道:“只是这国之利器,人家未必肯卖。” 刘三见他们有些失魂落魄赶紧请他们到兵工厂的办公室休息,先送来热毛巾,又派人送来冰镇格瓦斯。两人惊魂稍定,李洛由马上有了一堆问题要问他;为什么铸炮的时候不铸成空心的而非要铸成实心再钻出来?什么样的刀子居然能切削铁器?为什么要把炮身捶打? 刘三对他的所有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李洛由以为他存心要保密,只好不再追问,其实刘三不是学工出身,倒并非要保密。 第三十节 行贿和索贿 第三十节 行贿和索贿 最后根据李洛由的要求,刘三带他们去了动力车间,让他看看“水汽的力量”,李洛由被浑身乌黑,只有两只眼白的锅炉工吓了一跳,他们在锅炉前不断的向烈火熊熊的炉膛内填着黑色的煤。至于这叫“锅炉”的大铁箱子,到处散发着一缕一缕白色的水汽, 蒸汽机活塞、连杆、飞轮的转动,让李洛由和夸克看了许久,默然无语。这样强大的“力”所体现出来的震撼性是在太大了。 要是澳洲人为大明也办这么个炮厂的话……李洛由随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别说王尊德根本出不起这个钱,就算让朝廷来办,恐怕光这笔拨款就要在朝堂上吵翻天了。 这个炮厂起码也值百万两的白银。再说如此之多的匠师又从哪里来?自己在佛山雇请的匠师动机器。 想到这里,他已经意兴阑珊。看来这趟:买炮不成,办炮厂更是没指望,和澳洲人谈成的买卖固然不错,但是自己本来赚钱就不少,一年再多个十万两也不过如此。 因为意兴阑珊,干脆连当天继续参观的兴趣都没有了,推说身体不适,回润世堂去了。 刘三送他们回去之后,立刻去了趟执委会,汇报了整个情况,还把李洛由企图贿赂他的事情也说了。 “看了我们的兵工厂之后他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消沉。” “大概是觉得我们能操纵鬼神之力,吓得不轻。”文德嗣说,“看情报部门的资料,这个李老板很有明粉的潜质,看了生产工序之后大概有了大明必亡的预感。” “要这样岂不是自找麻烦?人马上就带着大明来进剿。” “进剿?他出军饷出军粮?”邬德嗤之以鼻,“让官府知道点我们的力量也不坏,起码让他们知道这地方不是那么好啃的。” “我看你完全可以收他的贿赂。”吴南海正好在大院里办事顺便一起打屁,“说经过你的努力和运动,终于答应给造一猴版炮厂,为此你运动了执委会诸公,人情花了无数……” “好了,别开玩笑了。”马千瞩打断了吴南海的“变相增加资产”的主意,“我们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要廉洁奉公,不值当为这点东西给自己抹黑。” “我也这么觉得。”刘三想这下人参怕是泡汤了。 当晚,刘三带着一种神秘的表情来拜访李洛由,告诉他:上面说了,卖炮不行,不过可以卖给他一个炮厂的设备。 李洛由呆了呆,这原本是他一直想要,所谓“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但是昨天看了铸炮厂之后,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样的幻想??这种炮厂他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多谢三老爷费心和贵上的美意,这炮厂,小弟大约是无能为力了。”李洛由苦笑着拱拱手,“小弟到临高之前,还以为见多识广,昨日一观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刘三一愣,原以为他要对自己感激涕零,没想到居然说出这番话来,言下之意显然是太贵。再想昨天看地东西的确是太猛了,其中是有了误会。 “这是一个简易炮厂。”刘三比划了半天,他自己不是工科出身,面对的又是一个本时空的土著??李洛由不是对科学一无所知,如果论起代数几何之类,大约还比把高中数学全还给老师的刘三要高明些,但是对工业生产就是一无所知了。 费力的解释了半天,总算让李洛由明白了他的意思:澳洲人愿意按照大明能够适应的水平提供一套简易的设备。这套设备完全可以在佛山生产大炮,生产质量和效率都比土法要高。 “造出的是澳洲大炮吗?” 李洛由没见过澳洲大炮开火,但是听说了不少:什么打得特别准,打得非常远??一炮几十里之类。而昨天他在铸炮厂看到了生产流程也让他产生了这种炮威力非凡的感觉??如果只是一个澳洲版的红夷大炮,他们没必要如何的精工细作。 “这套设备是专为制造红夷大炮准备的,”刘三说,“造出来自然还是红夷大炮,不过要比红毛人的好用。” “原来如此”李洛由微感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佛山办铸造厂原本就是准备造红夷大炮的,这趟来得也算物有所值了。 随后由外贸部门提出了一个合同。规定临高向李洛由提供简易炮厂的全套设备、生产工艺,并且负责安装和培训工人,同时提供为期一年的维护和备件服务。合同总价值折合库平银五万两, 李洛由看到报价倒吸一口冷气,这比夸克报价的英国炮厂设备还要贵夸克估价设备加运费四万西班牙双柱银币。匠师另算:最高的不过年二百二十两白银。最低一年一百两。人力成本加起来一年不到二千。 这笔投资恐怕给王尊德造十年炮都赚不回来。别说自己为这个项目的投资,就是造成的大炮广东布政使司能何时给他结回全款都是个问题。 李洛由的忠君爱国和商人天性在心里纠结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 “真得不能卖炮了吗?”他还是期望能直接买到大炮,五万两能买很多炮了,澳洲大炮运回去的效果肯定比买回一套设备来得显眼。钱虽然大部分是自己垫办,到底也有个官督商办的意思在内。自己大张旗鼓的打着官府的旗号办事,结果成效不显,布政使那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王尊德那里眼红他这个差使的人不少,应景就成了很大的把柄。 “原则上是不行。”刘三打起了官腔。看李洛由一副吃了苦瓜的摸样,明显是肉疼银子。 “容李某再思量思量。” 这天晚上,刘三回到润世堂自己的办公室里,刚想休息休息,洗个澡,晚上再和萱春happy一番??两人感情日浓,萱春也渐渐得放得开了许多,比以往躺着任他摆弄要来得主动多了。正想着晚上要闹搞什么新鲜的花样,忽然符悟本来报:韩师爷来拜。 “韩师爷?”刘三奇怪,此人是李洛由的随行师爷,他的心腹,忽然来拜访自己做什么? “快请。” 说着话,只见韩师爷已经进来了。这韩师爷年可五十上下,眼皮一直耷拉着,看似恹恹无精神的摸样,只是偶然眼皮一番才精光四射。 “三老爷,”韩师爷一躬到底。很是客气,“学生来叨扰了” 他说得是官话,但是口音却带有闽南方言,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人,挑着食盒 “好说,好说。”刘三赶紧回礼,请他在正房坐下。 “东主带得上好的武夷茶,是进御的贡品,学生看此地的茶叶不甚好,就以此借花献佛,与三老爷共品。” 说着,两名仆人已经在忙开,把茶具风炉一一摆开。刘三一看,这不就是所谓的功夫茶么,不过形制起居上略有不同。 仆人升起风炉,坐上凉水。韩师爷示意他们退下。 风炉用得是上好的红罗炭,铸铁壶容积又不大,片刻水已经微微沸腾了。 “这是没有好得泉水,不过杨掌柜家到底是世家居然有隔年的雨水” 福建的武夷茶,器具精洁,烹制得恰到好处。刘三虽然不知他来意,抱着随遇而安的思路,一面品茗,一面鉴赏茶具,和韩师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显得极其舒适随便。而韩师爷也是故意不谈正事,只全力周旋。想在片刻之间,加深交情。 待得换过一次茶叶,韩师爷这才道:“学生此来,是受敝东差遣。专为炮厂之事而来。” 刘…点头:果不其然,还是来讨价还价的。按说大笔交易,讨价还价也是应该的,奈何现在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里就这个问题争论的非常激烈,邬德的卖设备的方案只是勉强才通过的,所以这五万两的价钱要打折,恐怕会成为反对者最好的炮弹。 韩师爷见刘三一听他的来意就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心中算盘愈加笃定。他的确是受李洛由的差遣来得,但是自己还有着另外一层目的。 韩师爷吹捧了一番临高是“民安市茂”,又恭维了他们一番,这才谈及要求: “这炮厂的价钱,不知能否还能相让些?” 刘三当然摇头。外贸部只给他报价的权力,可没给他谈生意的权力。 韩师爷随后暗示:但凡做买卖,总有戴帽子的虚头在内,若是刘三能出面活动,让报价下降一二成,李洛由必有一笔好处馈赠,银子,女人无不可。 “实在是爱莫能助。”刘三继续摇头,“不是我矫情,实在是上面定了规矩,非五万两不卖。”他用情商的口吻说,“凡事总求老兄体谅。” 这等于是把话说死了。说到这里其实便无可再谈。刘三也懒得再和他应酬,虚情假意的绕着弯说话。 没想到韩师爷并不走人,却开始说另外一番话来。“敝东对贵众的机器是极喜欢的。只是价钱太昂,一直下不了决心,总在两可之间。实话说此事成与不成,总在一言一念之间。” 刘三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全是空话么仔细再想,忽然明白了:这是韩师爷在开盘子。 这买卖能做成,而且是按照他们的报价,但是要给韩师爷个人一笔好处. 先是要用贿赂自己来还价,还价不成又变成了索贿。这买卖做得真是有创意刘三想穿越集团对受贿是绝对禁止的,但是行贿却不碍事??这本来就是一个贿赂公行的社会,不行贿什么事都干不了。 “不知韩先生要戴多少帽子?”刘三先试探一下 “呵呵,三老爷真是痛快。”韩师爷道,“四万的总价已报了,帽子是不能戴的。” “回佣多少呢?” “一成。”韩师爷举起两个指头。 “一成?”刘三差点叫了起来,这就是五千两??肯定没戏。别说一成,就是一千两的回扣都没可能。这事原本反对的人就多,再闹出一个巨额回扣,不成了现成的靶子 连汇报上去的必要都没有??刘三直接回绝。 “三老爷不再三思了吗?”韩师爷眯缝着眼睛,小口的啜着茶。 “实在无能为力。”刘三摇头。 韩师爷见他态度很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微微冷笑: “澳洲的机器原是没说的,不过毕竟也是铁器家伙而已。” 刘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想这韩师爷真是翻脸翻得比书还快。也冷笑道:“镜子是沙子做得,人还抢着用真金白银来买呢。” 韩师爷却高深莫测的一笑,告辞走了。刘三一脸茫然,到最后也没弄清楚韩师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洛由接到韩师爷的回报,知道想私下疏通优惠一二是没戏了。便和韩师爷商议这炮厂的事情是买还是不买?。李洛由平时很少就做买卖的事情和人商量,这次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韩师爷沉吟片刻,道:“澳洲人的本事,老爷是都看到了。学生也不便多言。不过这机器大明无人会用,倒是个难题……” “据这位三老爷说,他们帮忙培养匠师来操作。” “澳洲人一贯言而有信,此事可略过。”韩师爷道,“不过澳洲人这价码可不低。一年之内还好说,若是过了一年,澳洲人搞个‘挟机自重’怎么办?”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到了李洛由的头上。机器只有澳洲人会用,也只有他们能制造,万一坏了,也只有他们能修。这可是个大问题 “老爷,合同上可只有第一年包修包教啊”韩师爷见东翁脸色大变,心知自己这番言辞已经说动了他。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要是澳洲人第二年漫天开价,他到底是用还是不用。用就要被盘剥,不用,辛辛苦苦花大钱买来的机器岂不是一堆废铁 “老爷,澳洲人的机器确实好,但是这不比本地的匠人,张三不会李四会,李四不会王五会,总能找出一二个能干得。再说您是为朝廷效力,要谁来谁不来那是不识抬举,一张帖子就请官府办了他也不是夸克老爷请来的英国机匠??到了这里全靠您老人家,出了门就两眼一抹黑。澳洲人的本事就他们自己会,在临高又有老巢,看样子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万一拿乔不来修怎么办?” “澳洲人一贯言而有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李洛由的信心已经动摇了。 “老爷,这层且不去说。澳洲人到底是化外之民,朝廷总不见得永远对临高不闻不问,到时候兴兵讨伐,一打几年,澳洲人不能来大陆,这里又不能把机器拆下来送到临高去。岂不是一件麻烦事?” “是极”这是很堪虑的事情,“以你之见如何?” “学生以为,要无后顾之忧,必得不惜重金能在澳洲人中招募几名机匠带到大陆维持。”他接着说,“无非以重金妇人结纳其心。” 韩师爷不说不买,而说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此事根本行不通。”李洛由的这个算盘早打过,刘三回绝的干干净净,只答应为其培训匠师。至于私下结纳澳洲匠师,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而且看澳洲人的样子又是戒备森严,根本没可能。 他不觉长长了叹了口气。 “这种破玩意,造出来简直是丢人啊。”几个技师围着机械厂办公室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摊开了几副设备三视图。这是刚刚由大图书馆调来的资料。 所谓的炮厂设备:一共只有五样东西:动力机、变速箱、滑轮组吊车、鼓风机外加火炮镗床。图纸上的三视图全部是按照18~19世纪的实际设备图纸绘制出来的。绝对是经过考验的老装备。 大家经过讨论,认为佛山这地方用风力恐怕不靠谱,还是以水力为主,早期工业的工厂几乎全是大规模的使用水力。水力比风力来得可靠,能够保持延续性生产,是没有蒸汽机以前最为合适的大规模动力来源。 水力机配合变速箱,发出的动力能够驱动比人力鼓风大得多的风箱,一次为多个化铁炉提供氧气,而火炮镗床也可以由水力发动来 “制造这套东西,有一周就可以了。”展无涯看了一会宣布。 “我觉得挺无聊的,虽然耗费资源和工时不多,但是总觉得造得莫名其妙。”萧贵评论,“还不如直接卖炮卖火绳枪给那李老板来得痛快,起码还能让徒工练练手。” “卖枪炮是脑残”孙立跳了起来,“卖设备是发疯邬德我看是个穿奸我要发起弹劾” “啥叫穿奸?” “别瞎掰我觉得邬德卖设备也不错,”展无涯说,“搞个工业样板,让那边的有钱人看到用机器生产能提高效率,有钱赚。大家一起来搞,起码让广东能慢慢的建立起原始的初级工业。这样可以进口初级制成品,不是总买原料自己加工了。再说几台简单的设备就能赚钱几万两,这个生意做得” 注:英国设备是不是制这点钱,不知道,随便写得。匠师的工资参照明末雇用葡萄牙军人操作教练火器的工资。当时最高的是每年一百二十两,伙食费每月十两u 第三十一节辽东人口 第三十一节辽东人口 “要是这样的话,可以扩散轻工业,为什么要扩散到炮厂出去呢?这东西一般人不会经常去参观吧。” “我的意见是卖给李洛由全套缫丝厂设备……” “我觉得来料加工好啊,赚钱赚原料还能让徒弟练手” “扯淡――” 双方对技术问题没有多少争论,对是不是卖设备,如何卖设备倒是几乎要打了起来。 “算了,大家别争了”黄天宇一脸沮丧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人不要了” “什么?”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管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这消息都好像冰水一样。临高工业制造的所有东西,有热销的,也有销路一般的,还从来没有人嫌不好不要得在大家的心目中,临高制造等于就是旧时空里的“德国制造”。 现在这么个土著财主居然说不要了几个原本反对卖机器最为激烈的也一下茫然若失。感觉好像一直有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缠着自己非要上床,声称可以任你蹂躏玩弄,现在忽然连都不给摸了。情绪上失落万分。 “为什么不买了?” “听说是嫌贵。”黄天宇一屁股坐在一只装零件的箱子上。 “谁说得?”原本积极反对卖机器的人反而更加失落――五万两银子没有了 “是刘三说得。正式通知应该很快会来。” 几分钟之后,机械厂的电话响了起来,制造总监办公室的秘书通知展无涯,刚才企划院办公室的秘书初雨已经正式通知取消了简易炮厂的设备订单。 政治保卫总局里灯火通明――这座院子即使在午夜时分也亮着灯。秘密警察们――不管在哪一个时空――都习惯在夜间工作。院子里传来电话铃声,说话声和中文打字机沉重的敲打声。 乌佛手里拿着午夜前刚刚整理打印清楚的最新的窃听报告。十几名土著办事员坐在一间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屋子里。每间隔间都安装着厚厚的玻璃板和用木棉填充的吸音板。每一名监听员至少懂二种方言:广东白话、琼州话、雷州话、海南军话、客家话、临高话……这一带有人说的方言这里都有人听得懂。他们聚精会神的收听着用各种器材:电脑麦克风、录音机、录音笔……录制下来的声音,然后用铁尖笔蘸着墨水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对话的内容。 这些声音是通过统一采购的十几元的廉价电脑有源音箱播放出来。每个记录室都装着一台,小心翼翼的装在木质保护盒里。 记录下来的窃听报告被送到文书室,在那里被誊清打印。打印用得是几台沉重的中文打字机。不是他们从旧时空带来的,而是本地仿制的,因为材料不大甚过关,做得比原版还要傻大黑粗。不过在打字速度上土著打字员们很快就证明她们干得比首长强多了。 出于节省器材寿命的考虑,政治保卫总局只在少数的地方安装了窃听器。尽管安装地点是保密的,但是元老们基本上猜得出来,商馆里肯定有,县衙里也有,县学和茉莉轩里有,县衙对面的小茶馆更是装满了窃听器。而润世堂的东客院也可以随时监听。 不管是杨世祥也好,住在里面的润世堂贵客们也好,谁也不知道这房子里有他们不知道的夹层和暗道。监听设备只要有需要就随时安装到夹层墙里。 窃听报告99都是无用的。有用的材料里涉及民间评论的装订成册之后交给宣传部参考;涉及对基层工作人员抱怨和牵扯腐败官僚现象的交给契卡;涉及一般犯罪的交给国家警察……最后牵涉到“严重状况”的窃听报告交总局侦查处处理。 即使是很平常的家长里短之类的闲话内容,只要牵涉到关键字的,就要交给专门的小组处理。这些关键字主要是县令之类的大明官员、本地的大地主、附近活动的海盗人名之类。这些人在政保总局里都有档案,而牵涉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按照“传言”类目进行归入他们各自的卷宗材料里。 不管哪一种处理结果,所有报告的原始稿件都要归档留存。赵曼熊在工作会议上屡次强调:要搞好保安工作,首先就是要建立完备的数据资料库。 乌佛翻看着这些报告,先把润世堂东客院的报告取了出来――李洛由的到来使得润世堂东客院的监听从“一般关注”上升为“重点关注”。 他看了几分钟,眉头紧锁。这韩师爷说得话不怀好意明显是不打算让这买卖成事么他赶紧要商业部电话。 “商业部已经下班了,要我转值班室吗?”电话里是总机小姐嗓音甜美依然有口音的普通话。 “哦,不必了”乌佛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半夜,根本不可能谈任何生意的。 不过,要是在明天上班前把消息传达到的话,李梅那边还有机会重新调整,包括交易条件之类。这桩交易是邬德主导的,而第一副局长和邬德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浅。乌佛不敢怠慢,拿起手机就要拨邬德的号码。 慢他心里觉得不妥,这件事情是邬德的主见,但是反对的人很多。自己直接向他汇报太过赤裸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不打给邬德,而是打给李梅。她是这次交易的直接负责领导,而且对这桩交易的兴趣也很大,她一定会和邬德沟通,拿出新得方案来挽救这笔交易。 从业务角度来说这样处理合乎程序,抓不到毛病。 然而她的电话却关机了。李梅年近六十,睡眠很浅,不会开着手机睡觉的――除非有通知关照这样做。 他立刻关照把报告密封之后放到收发室。信封上写得是抄送商业部李梅。 “急件”他盖了一个章交给办事员,“限明天早7点送达” 乌佛这时候还不知道,当天傍晚李洛由已经明确向刘三表示了不打算购买炮厂的装备,而企划院也已经撤销了订单。 李洛由听了韩师爷一番话之后他悚然发现他一直没有很好考虑过:官府和澳洲人的关系到底未来会怎么样? 官府现在是默认他们的存在,可不会永远默认。李洛由太了解官府和抱着发财的目的来大明的各路欧洲人之间的关系了。欧洲人总是期望在中国沿海占据个据点长期就近做生意,地方官府一开始不闻不问,等事情闹大了,地方上再也掩盖不住了,就得发兵驱赶了。 一般来说,到现在为止,除了葡萄牙人之外,还没有哪一股外国人能够长久盘踞沿海一地的。荷兰人虽然说在台湾占据了一地,到底也是被赶出了澎湖。 这个疙瘩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绕不去。让他很伤了一番脑筋。他决定,在澳洲人和官府的关系明朗化之前,自己还是尽量少掺和――澳洲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他可是拖家带口的,想跑也跑不了。 最终他决定,自己不用这么着急的精忠报国,免得到时候打起了自己成了“澳洲爪牙”、“奸商”之类人物,不免又要大大的孝敬一番广东官府上下才能过关了。 刘三知道买卖吹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随后他看到了韩师爷那张无比平静的面孔――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刘三却感觉他在笑话他。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韩师爷来拜访向他索取贿赂被拒绝的事情写进报告。他有种感觉,写了这份报告很可能会成为交易失败的替罪羊。 当天他没有及时的向上面汇报索贿的情况,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显然就是第一责任人了――尽管穿越集团里不会有人同意这种贿赂。 刘三心情顿时变得很糟糕,考虑再三,他决定在报告里略去这个部分,只写韩师爷来拜访,要求他降价的报告。不能降价是上面的指示,他是忠实的执行得了。反正索贿这种事情,韩师爷自己是不会说出来的。 李洛由的军火买卖虽然没做成,但是双方对这次交易总体还算满意。一方面钱总是多多益善,另外一方面,得到了两条供货渠道。李洛由的供货价比高举和黄顺隆都要便宜些。特别是大宗货物。 最要紧的是,李洛由已经同意,只要他们需要,他可以安排他们前往江南,并且提供必要的协助。 不过,这种协助只能是暗中进行,不能放在明面上。 至于京师,暂时不便去,至于理由,李洛由很明白的告诉他们:穿越众的口音太奇怪。 “最好把这口音改改。贵众说得话语,倒似有辽东口音,在京师未免太过惹人注意。”京师逻查的番子甚多,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汇报到东厂去,万一被哪个没事干的番子拿问了去,他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至于去辽东,李洛由表示若是去看看做做生意倒无不可,但是要常驻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鞑子地面上汉人的日子很难过连范文程这样给鞑子立下大功的伪大学士也差点因为是汉人就被老鞑子宰了。你们这样惹人注意,绝对呆不下去。” 说道辽东的汉人处境,李洛由不免又是长吁短叹,说了一番辽东汉人的苦楚,最后又说到去年破关大掠,从关内又掠去了十多万男女,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存活。 “将帅无能,百姓遭罪百姓吃糠咽菜卖儿卖女缴得皇粮国税,养活得竟然是如此一帮废物饭桶”李洛由这会对袁督师已经从崇敬变得痛恨了。言辞之中咒骂不已。刘三想不管袁崇焕到底是不是死得冤,起码当时的舆论对他极度不利是肯定的了。 “……鞑子根本没有粮食养活这许多人”李洛由激愤道,“老鞑子活着的时候,粮食不够吃,干脆杀汉人减丁。黄台吉当了伪罕,算是对汉人网开一面,不过粮食还是不够――” 粮食不够,便向关内开出了高价收购,一石米愿意出十两甚至十几两,比中原贵出几倍的行情。派不上用处的妇人儿童就直接卖到蒙古去换取牛羊。 他有切身之痛,又长期在辽东行商,辽东汉人和俘虏的惨状是亲眼目睹而又无能为力的,说起来极是沉痛。 李洛由宣泄了一番,想到自己是在临高,和一群海外之人谈这些做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是大明的臣民。当即不再说下去。拱手道:“失态了,见谅见谅” 想到既然鞑子因为没有粮食急于把俘虏卖出,己方完全可以去收买。妇女小孩鞑子不要,蒙古人也不肯出高价,临高这边却很需要。在李洛由到来的柳工作会议上,对收买辽东人口也有讨论。 “此事,我等倒是愿意解百姓之苦。”刘三说。 “哦?贵众意下如何?” “鞑子养不活这许多人口,要把人口出卖,我等去买就是了――” 李洛由眼睛一亮。这刘三爷说得不错,澳洲人不管怎么样总是自认为华夏苗裔。临高又是大明的疆土。到得临高,比沦落到蒙古人手里好上百倍。然而他又是摇头: “此事难办”他警告道,“鞑子很鬼青壮年是绝不肯卖得,只肯卖妇孺老幼……以我的薄面,一次赎取十几个青壮还是可以得,大批很难。” 他没有说下去,澳洲人毕竟不是单纯的做善事,不见得会花大钱千里迢迢的弄许多干不了重活的妇孺老幼回来。 “妇孺老幼我们也要,救得一个是一个。”刘三摆出一副正义化身的摸样,妇女,临高本来就是性别失调,多弄一些妇女回来可以平衡性别,再说轻工业上女人也有很大的用处;至于孩子,更是穿越众最喜欢的人力资源――没有什么比怀着强烈仇恨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了。 “三老爷真是义薄云天。”李洛由激赏道,“不过,鞑子最看重的就是铁器粮食,我看贵众包买的三十一种货物里也有,想来需用不足。如何有余力再去赎买?此事怕是很难。” “只要粮食铁器?”刘三顿时被浇了盆冷水,他怀着希望问:“总能卖其他物件吧?” “黄台吉虽是个鞑子,见识却不差。”李洛由说,“商人运物进去卖得,他只欢迎事关民生国用的物资。粮食铁器最好,布匹绸缎也行。就是象你们这玻璃镜子之类纯然享用之物,怕一运进去就会下令禁卖。” “原来是这样。”刘三想这倒是棘手。牵涉到战略物资出口的话,就得通过执委会的同意了,“那倒要另外计较了。” “若是你们有这样的意思,李某愿意牵线搭桥。” “有劳李东主了” 双方约定:最近三个月内,由他安排,让几名元老秘密前往辽东实地勘察,看有无可能向辽东大批购入俘虏。 双方以李洛由在此的分号作为联络地点,而顾葆成是联络人。除此之外的渠道双方不做其他接触。李洛由出示了一对花押牛角图章,两个图章可以合成一个,又能分成一对。他留下一个。 “但凡有信或是捎来口信,以此花押为凭。见章如见人。” 他在平日的经营中为了保密,与各方联络全用这种手段。不识为简单又有效的办法。除了扫叶之外,他的内外书房里各有两名心腹为他保管这些花押各不相同的牛角图章,至于每一枚图章对应的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赎买俘虏的事情,对李洛由没有直接的好处,而且也未必能做成,还是让他心胸稍畅。对澳洲人的好感也有所增加。 李洛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在临高参观访问。吴南海的集约化农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着又拜访了东门市天主教堂――他是偶然中才知道这里有教堂的――在路上他看到有人挂着木十字架。一问才知道此地早已有了教堂。于是在他的要求下临时增加了对教堂的参观。 在东门市教堂他受到了吴石芒等人的热烈欢迎。虽然李洛由对这位澳洲的神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此人仪表堂堂,举止得体,比在马阳春那个臭烘烘不爱洗澡的德国神父要体面多了,但是他的谈话里却实在感觉不出此人是个神父。 倒是白司铎还有点样子。李洛由对澳洲人能允许教会在这里修建教堂大有好感,听说这里还成立了修道院更是吃惊不小,这样看来澳洲人对天主很有崇敬之心。 教堂不大,尖尖的屋顶,一座小型的钟楼,墙壁上开着长长的玻璃长窗。建筑简洁美观,李洛由对这教堂很有好感,当即捐赠了相当于一百两的流通券。吴石芒表示感谢,回赠他一本中文版的《教义问答》,这是天主教徒入门之书,书印得极精美,又有漂亮的装帧。让李洛由大为激赏,当即又捐赠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印刷此书之用。并且表示愿意采购五百本。 第三十二节 五道口金融会议 第三十二节 五道口金融会议 对教堂的访问另外一个效果就是让他有所安心――原本他一直怀疑澳洲人崇拜魔鬼,从魔鬼那里汲取非常的力量,现在看到如此堂皇的教堂,十字架和神父,他的疑虑消失了。一下又认为这是上帝赐予的非凡智慧和力量了。终于能够心情平静的离开临高了。 这是平静而悠闲的一天,百仞工业区继续喷吐着颜色各异的烟雾,源源不断的废水从处理厂的排水口涌入文澜河。气温渐渐升高,河水似乎变得比往年更绿。隐隐约约还散发出一股臭味来。有些导流渠道的水甚至发臭了,不得不每天派人清理。 在东门市一个比较偏远的街区――对,现在东门市已经形成了街区,而不是过去的一条街道。从中央大街延伸出来的横街随着大街的延伸一条接一条的被开拓出来。新得街区形成了,地皮被篱笆包围起来,插上一块块被标记着奇怪文字的的牌子,有得地方已经在开工建造新得房屋,有得还闲置着,任由百姓种上蔬菜。 在第五街的街口,俗称五道口的地方,有一座新落成不久的茶庄,一楼是售卖茶叶的地方,二楼和三楼是茶座,这个地方是合作社新开设的产业,茶叶作为一种大众生活消费品,在临高的消费量愈来愈大了,临高本地不产茶,全部从福建进口,合作社开设这座茶庄销售茶叶除了调剂民生之外还有回笼货币的含义在内。 执委会和常委会已经同意,在很多非关键性的行业内可以适当的引入民间资本。这间茶庄就有天地会的几位客户的投入的资本,占总资本的49――这些客户现在正在指导下在丘陵地区种植茶叶这种经济作物来满足内需。 二楼三楼的客座,陈设精洁,也吸引了不少茶客。至于茶客的种类,大多是本地最近新发家的小地主、商人们和愈来愈膨胀的各个部门的土著员工们。 光顾五道口茶庄最多的顾客,就是来自财政金融系统的元老们了。这个地方离开新开设的德隆银行总行营业处很近。很多人就常常到这里来聊天休息。渐渐得这里就取代百仞城里原财金委大院里的那间冰冷、方正、充满初级工业简单线条感和集约感的休息室。 茶叶是从福建进口之后再经过轻工业部茶厂用机械进行过简单的分拣再加工和包装而成,大多数本时空的福建名茶都能在这里看到。而最受欢迎的是乌龙茶,这种茶在当时已经出现。 这是勤劳、质朴、富于开拓精神的天朝商人,与临高新势力之间交集的一个小小缩影。福建的茶叶,临高式的包装与服务,土著商人与垄断国企的合作。运作的很自然,很流畅。五道口茶庄开业之后,渐渐的这里成了财政金融口元老们的一个聚集地点,连来这里喝茶的土著新贵们也知道,三楼不是他们去得地方。 元老们的业余生活一般不大有趣,而财政金融部门的人天天面对的是报表和数字――为了适应未来不适用电脑的财政体系,财政总监部下属的各个部门正在推行“财会手工化”,这种开始倒车的行为是避免有一天没了电脑大家连做报表汇总的本事都没有了。目前的计算机系统只用来进行一些较为复杂的核算。 每天看报表,打算盘,手摇计算机,移计算尺的日子让大家叫苦不迭,更不用说每个人都分到了学徒,学徒与其说帮忙,不如说增加了工作量,让大家一时间反而变得负担更重了。 愈是枯燥,对休闲放松就愈加重视,愈是这个地方成了很多人每天必来得地方,不仅闲聊瞎掰的时候来,有时候连工作会议也在这里召开了。 在长时间的聚会使得财政金融口的元老们在这里渐渐的形成了几个小集团。主要有“会计系”、“银行系”和“财税系”,各集团之间并非完全经纬分明,人员多有交集。这些小派系松散的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后来在元老院叫做“五道口”的派系。这个系统没有法学俱乐部一样的规模,也不比法学出身人士缜密的思维和组织,这里更没有志向远大的马院领导一切――集团内部的各个小派系林立,而且彼此对各自的金融、经济和财政理念互相鄙视,谁也不买谁得账。所以在第二次大会中,金融集团没能篡夺到更大权力蛋糕。自然也没有法学俱乐部那么大的成就。 在初级的煤铁复合联营体中,金融或者说现行体制下的财金部门,是个虽然不可或缺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部门。所以大家对获得更大权力的可能性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是服务单位。”财金系上下,在这个问题上,思想很统一。 金融财税系统在最近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刚刚经过全面的改制。原来的财政金融委员会被拆分调整成多个部门,新的体系中终于有了正式的财政部,四不像的审计部门契卡终于获得了正式的地位;一直以来没有明确地位的税务部门也建立起来了,除了正式接管了大明旧体制下的折衷产物县征粮局之外,新得税务局也在组建当中。 原本的德隆粮行被分割为两个部门,一个维持旧有的名称――德隆粮行,继续承担粮食收购、储存和销售业务。德隆原本的货币发行和金融业务部分被剥离单独独立成为一个德隆银行,目前暂时扮演央行、专业行和商业行三合一的角色。 新任的财政总监程栋从来不到五道口来,但是他很支持下属们在这里讨论专业问题。茶庄是非正式场合,谈话比较轻松,不像正式会议上谈论问题那么正式,许多话能够放在台面上讲。所以这个地方渐渐得成了业务部门讨论制定政策的一个重要场所。 三楼上全部是一间一间的雅间,门口挂着细细的竹帘子,还有些绿色的植物点缀。有的雅间极小,只能容纳四五个人聊天,有的足够二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开会了。楼梯口有一名土著服务员把守,免得哪个不知道情形的土著闯进三楼。其次是照看热水瓶和茶叶。 现在是上班时间,多数雅间空着,只有一间里高朋满座,七八个人环坐在一张圆桌边,互相开着玩笑。交流的主要是本系统的业务问题,再就是似乎就要到手的女仆福利。不时传来一些“你懂的”笑声。 桌子上放着热茶和成盘的水果,屋顶上的天窗开着,好几支香烟雪茄的烟雾冉冉的朝着上面升起,这种青烟袅绕的场面让土著们给了他们一个“神仙会”的雅号。 “听说女仆调教之后质量很不错啊,比起刚上岸那会强多了。”契卡头子裔凡有点不得意的感觉,不免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真想早日弄个回去亲自调教调教。” 契卡成立几个月,到现在也没抓到一条“大鱼”,裔凡很是失落,他的审计工作进度慢得象龟爬,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做什么都要做头做起。而且和你抢资源的人还特别的多。就说这审计最起码的会计培训班,是在他的竭力鼓吹下才大规模开始搞得,结果培训出来的会计大部分给各部门截留了,而执委会似乎忽然醒悟了――要各部门企业记账,健全财务制度,就得有会计。 于是裔凡最后只得到了不足十个人,加上自己亲自带得徒弟和不需要懂财会审计的文职人员,算是勉强凑够了一个足球队的人马。 就这十来个人,边干边学。裔凡花了比自己亲自干多十倍不止的精力――这些初出茅庐的审计人员错误百出,每一份资料都要他亲自审核。结果到现在还没把吴南海的农委会下属各企业的账目闹清楚。他的“把元老拖出去枪毙”的名言成了笑柄。 季安吃着芒果:“好看得还要摇号竞标,这是存心要榨干我们的财产嘛。” “我是一点都无所。”吴迪轻弹香烟灰,一个完整的烟灰漂亮的飞出去,掉在一个丢满烟头的玻璃杯里,此人30上下年纪,,身材适中匀称,肌肉结实,长相颇为帅气,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土著女仆算什么呀?长得不咋的,个子又矮小,”吴迪表示蔑视,“别说长相,开出口来和现代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你还领女仆福利金干啥?” “大家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吴迪毫不在意的说,“再说买一个回去干家务也不坏。这种生活秘书,也只够干这个。” 穿越者很少有带老婆或者女友的。唯独这吴迪不仅带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连小姨子也给拐来了。这家伙毫不掩饰自己和小姨子之间的暧昧关系,时而还三个人一起出入,引得人人侧目。杜雯在私下里屡次把他老婆和小姨子当成“自动套上男权枷锁,沦为男性从属”的典型。 “你真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裔凡每次看到他就很想查查他的账,看能不能把他揪出去枪毙,免得他一个人占有过多资源。不过吴迪现任的德隆银行信贷处这个机构到现在还没做过几笔交易。这种念头也只好打消。 “咳。”金枝娇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作为在座者当中唯一的女性,她对这样的话题很不适应,而且还有些切身的不安--老胡不会也要闹个小老婆吧? 裔凡注意到她的反应,赶紧不再谈这个问题,而是岔开到其他上面了。倒非他尊重女性,实在是因为金枝娇眼下是他的一员大将,必须好好笼络。 金枝娇是临高电信里一个工程师胡木野的老婆,会计专业毕业,搞统计很有一手。现在是契卡里的二把手。 “最近有什么新政策吗?”裔凡随口问了一句,弹了下烟灰。 德隆银行规划处处长陈策看了他一眼,把香烟卡掉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执委会办公厅下了一个文,就货币体系改革,要我们在上次上报的基础上,补充一个详细方案。” “就那个征求意见稿?”裔凡说,“不就是你上次打得那报告吗?” 陈策几个月前向第一届执委会打过一个报告,就是关于财金体制改革的。在这篇报告里,除了要求对财金委员会这个体制进行改革,财金分家之外,还提了货币改革的问题。 “不错,大体还是我提的那个框架。不过看得出执委会对货币体制怎么改完全是心中无数,摇摆的厉害。” “也不错了。起码现在的财金体系改革和你的报告有极大的关系。德隆分家了――你说,你打这个报告是不是最终目的就是德隆分家?” 德隆在粮行时代,其中掌握大权的主要是计委体系里出来的人马,金融财会人员基本上就是下面干活的人。 一分家之后,粮行业务被剥离出去,银行体制成立,原本一班吃金融财会饭的人立刻就抖了起来。一批人混上了中层岗位。 “呵呵,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势所趋么”陈策不动声色,“粮行做金融,这太可笑了,名不正言不顺。你能想象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发行钞票吗?” 所谓基础货币,是央行的负债。央行买进财政部债券发行货币。所以陈策提出的财金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德隆粮行变成德隆银行。这一步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货币改革。 “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不是发行了很多年粮票吗?不过我们更彻底,直接二合一。”裔凡评论道。 “你也是学财经的,我们这所谓流通券的毛病,你肯定最清楚了。” “没错,所以当初你提议程栋用粮食做本位的时候我是赞成的。”裔凡说。草创初期使用大米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完全可兑换纸币是可行的。在临高这种不发达的地区,只有大米可以提供充足,有信誉的信用保证,而且通过外贸可以比较轻松的将米价,也就是币值稳定在一个可接受的波动范围内。 “粮食流通券最大的问题,是它实际上是一种粮行兑换券。限制的太死了,其它的资产要先兑换成大米,才能折算成货币。这已经与目前社会经济的发展不匹配了。”裔凡总结道,“不过,当初能够通过,关键是你这手投了马督公这个‘工业主义’狂热分子所好。”裔凡笑了起来,“我有一感觉,督公在本质上对货币的认识不足,但是他对金融有一种强烈的敌意。而且渴望完全操纵金融体系” “督公是个计划经济的狂热分子。”吴迪点燃了一支新得香烟说,“他也搞了个新货币体系方案。” “哦,这我倒是要看看的。我不知道马督公对金融财政也有兴趣。” “很长,”吴迪说,“我可以给你归纳下他的思路。” “洗耳恭听。” “马督公的货币体系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控制贸易渠道来掌握世界货币发行权,”吴迪说,“他的理论是只要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而英镑美元先后能够成为国际货币就是因为垄断了商品流通。”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我给你们念一段他的原文―― ……买东西要有2个前提,a有人卖,b有渠道买到。光有农民,你买不到大米,只有工厂,你买不到衣服。必须使用货币,还有物流业从中转手才行。所以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近代英镑美元先后成为国际货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两个国家掌握了海权。掌握海权的意思又有两种,一种是你拥有垄断性的商船队,别人竞争不过你。所以所有的大宗贸易都由你做,你自然有权选择怎么计价。另一种是你拥有世界第一的海军,可以随时制止任何一条线路的贸易而不必招致报复。美国和英国就是这样的模式。美国可以不在乎谁开采中东的石油,谁制造半个世界的工业品――只要这些东西都用美元计价……” “当然啦,要是能做到这点,短期看还是有利的,看旧时空的美国就知道了。”陈策说,“他打得算盘和美国人一样,靠着国际性货币的信用无限举债。大部分超发货币在世界市场上打转,” “在这个计划里他有个四步骤的方案,”吴迪说,“第一阶段,让这个新货币――我们叫它澳元吧――可以买到我们的物资。现在有流通券了,就直接替换流通券;第二阶段,我们要求澳元可以买别人的物资,和金银兑换;第三阶段,要求金银必须用澳元标价;第四阶段,我们要求一切都用穿越币标价。” “督公是计划万能,物资第一主义者,对他来说金融本质上都是异端邪说。”陈策笑着说。 第三十三节 新货币政策 第三十三节新货币政策 裔凡说:“他这套思路不我敢苟同。首先,英镑和美元是建立在它们首先是一个制造大国的基础上的。我们现在的产能是效率高,总量低。有限的产能和产品中的大部分还要放在自身升级上――短期内看,连比较有效的满足中国大陆的工业消费品需求都不能做到,所以单依靠出售临高的商品还是难以支撑大规模的输出信用纸钞的,至于单用武力就能让货币流通这更不可能了。” “我也不赞成,督公的思路还是计划经济万能的那套,”吴迪说,“他就是无限贬低金融工具的作用。无非还是几十年前,全国只有人民银行兼中央银行和零售银行,后来人民银行退隐二线,弄出四个专业银行来接替的模式。” “这个问题暂且不谈,我们谈谈新货币政策吧。”陈策说,“计划经济么,我们本来就是计划经济,而且比苏修还要计划的计划经济。” “货币政策是月经问题,没有哪个月bb上不扯这个淡的,人人都想做经济学家,”裔凡说,“我看执委会对这个问题已经头大如斗了――第一他们知道粮食流通券有问题,第二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取代;第三,也是根本性的问题,意见太多。” 吴迪说:“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基本照搬银本位制度是当下最有操作性的稳定制度。容易实施,百姓也能够接受。” 现行的制度摆明是不可持续的临时手段,因此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财金部门的人早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多次工作会议,迄今存在一定的分歧。 陈策说:“我们是服务部门,这事不能和执委会拧着干。生产部门和销售部门才是主导,我们只是配合他们的工作,解决穿越大业中存在的问题,顶多前瞻个五到十年。” “好吧,你扯扯你的方案吧。”在场的人都知道陈策实际上是受到执委会的委托在起草新得货币制度。他的发言有定调子的意思。 “现在的理论千奇百怪,不过归结起来,大体是两种思路。”陈策说,“一是银本位,二是纯信用货币。两者都有好处,我个人觉得,以临高目前的状况,可以搞一种挂钩白银的信用货币体制。” “我觉得现阶段用银本位很好,方便,直观,而且信用有保证。”吴迪说,“参考西班牙鹰洋在中国的使用,成色不过900的银币因为铸造精美,计值容易,在现实流通中反而比925的散银来得好用。很多时候七钱二分的银元在交易中能抵一两用铸币本身就能产生利润。而且你要考虑到外贸需求,没有白银,根本买不来货物。” “机制银元。”裔凡说,“流通出去,肯定会成为大陆上的老财们窖藏的对象。劣币驱逐良币,不可不防。中国的白银黑洞可不是白叫得。” “没事啊,让他们窖藏好了。反正到临高买东西他们总得带银子来得。流出流入持平就好。按照我们的发展势头,未来恐怕是严重出超,通货膨胀的厉害。”吴迪说。 “恐怕没这么简单。我们最需要的是大宗货物。销售大宗原料的商人,未必想从我们这里购买什么东西。他会直接带着白银走路,而不是采购我们的商品带走。再说带走的是标准银元,带来得可未必是925银。大家总是倾向把最坏的货币用出去。” “没错,白银的作用对我们来说相当于外汇。”陈策用铅笔敲着茶杯,“我们这流通券呢?其实就是90年以前的人民币。执委会很希望流通券能够大规模的流通出去,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暂时不可能。尽管采取了种种措施,外来商人手中留存的数量还是有限的。流通券在临高之外是没有购买力的。外来商人只会选择要么接受白银要么把流通券全部花掉,” “你是要搞货币与白银挂钩?”裔凡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错,否认白银的价值是不对的,至少现在不对。我们先看看我们的面临的问题在哪里?”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首先是原材料的匮乏,除了钢铁在短期内即将完成自给自足,其他几乎完全依赖进口;第二,外销产品几乎全部依赖土著渠道;第三,控制下的人口过少。” “这和早期的英国人很相似么” “没错,但是我们的负担比英国人大多了。”陈策说,“英国只要一支够用的海军,而我们不得不再同时建设和维持一支强大的陆军。陆军、海军、商船队;不断膨胀的行政和技术队伍;大规模的基础教育……这些全部需要大量的投资。而我们的生产力呢?不幸的是临高生产的工业品,占大头要用来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扩张新的产能,只有小部分用来出口。目前维持经常项目的收支平衡……” 裔凡咳嗽了一声。陈策意识到这是在谈国家机密问题了。他说:“大家明白我的意思。” 裔凡说:“当然了,在可预见的将来,临高的工业生产能力都不足以比较有效的满足哪怕东亚对于工业消费品的需求,所以输出粮食流通券是根本不可能的,人家不认账。所以,其实答案只有一个――照历史上的做法,暂时推行以白银本位制为基础的纸钞,特别这是唯一我们能够大量掌握也被所有人认可的贵金属。” “不,这太浪费了”陈策见自己说了一大通,被裔凡直接篡改,“是白银挂钩汇率的信用货币”他接着好说,“临高境内的经济活动存在白银流通本身就是资源浪费” “使用银元券,”吴迪说,“市面上见不到银元,只是规定一元纸币兑换一元银元;或者来个不完全银本位。规定钞票的含银量,但是限制兑换白银的数字。免得出现突然挤兑无法兑换的局面。” “要我二选一的话,我宁可选第一个。第二个在我们信用不高的情况下只会加速信用破产手打。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的兑换成白银,规定含银量又有什么意义?某一天如果某个大商人来兑换一大笔流通券,你说‘对不起,这超过兑换限额了。你还买货物回去吧。’你觉得他会理解什么叫限制兑换下的不完全银本位吗?不会。”陈策加重了语气,“他只知道一个事实,流通券换不了银子了。然后所有和我们做买卖的人都会知道这点,我们的钞票信用就完蛋了。如果不能换,干脆还是不要规定含银量是多少。” “你这是大跃进。”裔凡敲着桌子,“且不提你的所谓信用货币能不能实现,先说说临高的经济规模有多大?你要知道不知道经济规模总量根本谈不上货币发行总量的问题。不能按照需求印钞票,不然我们就是常公第二了。” “临高经济规模的核算不是由你来负责吗?”陈策直接一个皮球踢了回去,“财政部已经下文要求所有部门建立初级财务体系,这个东西培训一下土著财会人员,很快能上手。” “难”裔凡就说了这一个字,“非常难,我现在连审计都没人干,谈这个简直就是妄想。”他喝了口茶,“光一个核算就够你昏过去。” “这事容后再谈,我把我的思路谈下去。”陈策继续谈他的货币政策,“简单来说,目前可以模仿天朝的货币制度,境内禁止贵金属流通,不仅外来商人,包括控制区内的商业活动也全部改用流通券,除了使用流通券,任何人都买不到东西。通过回笼贵金属和收兑,逐步把控制区内的贵金属全部掌握到穿越集团手中,作为外汇来进行储备和使用。纸币以有管理的固定汇率挂钩白银,这和银本位不是一回事,白银和流通券的汇率只在贸易中有意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裔凡说,“归结起来就是:穿越集团控制区内全部使用流通券;外来小商人通过指定银行兑换流通卷购买临高产品;大宗贸易交易全部使用流通券计价,但以对方可接受的货币进行结算,由专门机构负责完成;穿越集团控制区内外贸企业通过通过指定银行对外贸易,使用流通券计价;流通券将不再单一使用粮食本位,而是用一篮子基础农工产品进行挂钩;流通券将指定和白银兑换率。” “大致如此。”陈策说,“这个政策的关键是要推行强制结售汇。临高的基础设施、技术、和政策的影响下,必然会诞生一批境内合资企业和独资企业,他们的出口所得白银黄金必须在德隆银行强制结汇;他们在境内的消费,扩大生产,招募人工,用流通券就够了;他们进口所需白银由德隆审核通过才售出白银。当然,随着流通券的流出,在诸如广州,雷州这样的境外地点,也会产生一定的日常消费流通。与存款单不同的是,李洛由手中的流通券可以在广州向临高控制的企业购买一定的消费服务和产品。但这个数目在近期会很有限,意义不大。” “你这个玩意本身还是变相银本位。只不过你现在是用强制结汇控制住了临高经济体内的金融风险,你要搞清楚一点,工业产品是用货币标价的,而不是货币用工业产品标价。对临高来说,现在最大宗最重要的进口产品是煤铁粮,等鸿基和田独的产能正常之后,最重要的输入品就是人了,矿山用奴工,企业和农业用人从大陆输入,只要不跟大明翻脸,流民能花多少钱?最终还是粮食的问题。而粮食问题自我解决的可能性也很大。临高长期来看出超是必然的,要考虑的只会是通胀的问题。这个封闭的经济体只有靠输出资本和技术的扩散才能不让自己被通胀玩死。” “这个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陈策说,“现阶段的事实是我们是逆差。而且这个逆差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是会存在下去的。” “你这个体制在早期还是要依赖不断增加白银储备。不然风险依然很大。”季安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半天,“问题是我们最近的出口增长不是很理想。” “一五过后,轻工业产能上来之后贸易肯定是出超,这方面我不是很担心。” “好吧,其实还是一个归根结底的问题,临高的经济规模有多少。银行券的发型规模不能按照白银储备来算,而是要以临高的经济规模为准。” “这不还得你来操劳吗?”陈策微笑着说。 “好吧,好吧。要是你的政策通过了,我得和程栋说说,得把账房这个摊子扩大。最好再搞个统计局出来,强制推行统一的财会制度,”他想了想,“货币是单一挂钩白银。金币随行就市。” “对。” “暂时就这么搞吧,长远看白银是不合适当货币的。”裔凡舒展了一下身子,“白银量还是太多了,最好是金本位――或者不锈钢本位之类更好。” 吴迪说:“说道不锈钢本位还有一件事,不管最终执委会实行什么方案,我都强烈要求在临高推行统一的法定货币,取消现在各色白银和铜钱的流通。现在市场上的流通太乱了。白银、铜钱、流通券,铜钱白银成色不一样,银行换算起来太难。” “这事,督公谈了多次,不过他是从工业领域需要出发的。主要就是要回收铜钱――临高的日常流通里白银很少。铜钱是大头。不过哪怕是最劣质的铜钱里面也含有大量的铅,这东西花掉了当金属用不是更好?”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贩运到东南亚去。这种劣质小钱在东南亚是使用最广泛的通货,有海商就是专门贩运这个到马尼拉的。” “现实是我们最需要的是辅币,流通环节最需要的也是小额辅币。”吴迪说,“小额辅币最好使用金属铸造,现在用得1分5分10分纸币不理想,老百姓不习惯使用,铜钱在小额支付上还有很多流通。” 几个人沉吟了片刻,继续铸造铜钱最好,但这是战略物资,不管是军事工业还是电力工业需求量都很大。而且铜具有的自润滑属性使得它在穿越工业中的用途更大。临高的铜储备本身就少,企划院肯定不同意;也不能发行铁钱――这东西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太低。而且铁钱这东西发行的时代都不怎么样,属于名声很坏的货币。 “发行钢钱怎么样?就像人民币一样。亮晶晶的,看起来和白银差不多,我们叫‘秘银’好了”吴迪心生一计。 “人民币用得是不锈钢的。普通的钢冲压的硬币一开始看看还行,用不了多久就锈了,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铁的,你还落一个伪造的名声。不可取。” “造不锈钢要什么?”裔凡对不锈钢币早有企图,要有这“秘银”的话还扯这么多蛋干嘛,直接用不锈钢本位好了。反正只有穿越集团能造不锈钢,本时空也没有一克的不锈钢存在。发行使用不用考虑外界因素。而且“秘银”这东西的卖相好,分量也不轻,弄好了取代白银也未尝可知 “需要镍。” “这东西我们有吗?” “有色金属的话,圣船基本上都有一点储备量带来――包括不锈钢也带了不少。不过执委会这干人是不可能拿它出来用在造币上的――要按照这帮工程师的打算,最好把银子也用在工业领域里。” “只要有合适的代用品,我不反对。”裔凡说,“镍能进口吗?” “要从东南亚进口,搞不好还得自己开矿――这年头什么都得自己来。貌似广东这一带也有。不过造不锈钢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啊。” “我们可以呈报上去么。让工业部门去解决。”裔凡说,“对了,还可以搞铝制币。当初铝制品也是很强得,价比白银呢。只要我们控制好产量,也能起到秘银的作用。” “铝币太轻,而且时间久了成色也不好看。我倒是很喜欢不锈钢这个概念。”吴迪说,“早知道当初就该多搞些一元和一角人民币来。直接发行了用。新版的硬币没有国号,连解释都用不着。” “太沉,与其带这个不如多带不锈钢,起码你还能自己定义面额和尺寸。” “好吧。我们拿两套方案上去。辅币问题一定要解决。” 大家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基本一致,下面的事情就是在工作会议上决定各种细节,制定一个方案了。这个方案要上报到执委会讨论,通过之后还得再送交元老院常委会批准。后者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了。 “执委会那边,马督公的态度很难说。”陈策对裔凡说,“你提出的对经济体系进行全面核算督公是很不感冒的。”x 第三十四节 财会制度 第三十四节 财会制度 “我知道,他的理论和我不同。”裔凡说,“他的论点就是:在工业充分展开,可以随意调配资源来控制各个部门的产能之前,财政和会计不过是账房。不过,就算目前的产能也是根据项目需要来预估的,准确及时的预算核算是生产能离不开的。财政又不只是政府部门的费用投资,更是货币调节的一方,货币发行回笼离不开财政。” 裔凡说到兴头上,他对货币政策的关心程度远不如他对财税体制来得热心。他一直自诩为“总会计师”,而且暗自打着算盘,程栋的这个财政总监是政务官,最多两届之后就要下台,到时候自己就是这个职位很有竞争力的人选。 从默默无闻的中层一下进入九长老的位置,这个希望值得裔凡对能够表现的事情一贯不遗余力,尽管五道口这个集团没有形成一个很强有力的团体,但是起码现在能够发出足够大的声音了。 他兴致勃勃的谈着自己的一揽子财税方案,有些东西其实现在已经实施下去了,有的还只存在在于他的笔记本和数不清的备忘录上??写备忘录制定政策基本上就是裔凡在平时的主要娱乐活动。 “临高经济上目前最基本最急迫的问题是什么?财税、核算与市场”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不搞这套现代化的体制,我们还不如干脆取消所有货币,倒退回实物配给和物物交换的经济结构上去。” “你要这样提的话督公肯定赞成,”陈策说,“谈你的计划,少评论了。” 吴迪也说:“别提谁谁谁了,我们就事论事。”说着他不安的瞥了四周一眼。 “好吧,”裔凡说,“很多人只是把税务当做聚敛的手段,其实财税问题很复杂。财税决定了公共品的投资与消费,决定了公债规模,决定了金融市场的控制力;至于核算,我相信大家都明白:一个财政体系,没有经济数据是建立不起来的。核算决定了对经济数据的掌握,决定了投资方向,决定了进出口的规模和明细;市场决定了有没有这个地点与机构来执行货币的发放和回笼,决定了政府对货币的控制力继续细化。” 他这番发言对在座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是常识。裔凡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锻炼一下自己到正式的元老院财政金融听证会上的演讲??他打算用这个给元老们留下充分而深刻的印象。为此一个人在文澜河边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财税的根是税。在采用税制上,除了我们要继承的农业税这样的直接税之外,新开发的税种应该尽量沿用旧时空的流转税体系。至于两级税务体系就不必要继承了??我们的地盘还很小,在土著税务人员偏少,素质很低的状态下,搞两套机构是不合适的。所以暂时只有国税局掌握。地方政府的财政靠上级全额拨款;至于公债面向全部临高居民发行,由德隆承销,需要时也由德隆回购。在目前规模下还不必要立即建立对应的市场机构,但是德隆内部要分清楚,审计要在德隆驻点,防止滥发和过度回购,有必要建立财政部和审计联合的金融委员会,对于德隆的常规业务和非常规业务作出季度规划。” “公债暂时不忙,特别是我们的辖区不过一个临高的时候,”吴迪说,“现阶段这套东西越简单越好,不然牵扯精力太多。” “没有公债还发屁个货币。你的金融怎么学得?”裔凡本来就对吴迪看不顺,这会干脆直接喷。 “我没说不能发,但是财政部和德隆之间换换手就完了,别公开发售了。”吴迪说,“临高这么个小地方,搞太多的花活有意思吗?别说自由购买了,你就算摊销又能卖给谁去?” “临高靠着我们发家的人不少,让他们贡献一点难道不应该?反正他们也在偷偷的向外面转移财产。” “那能有多少,再说人转移财产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发散出王八之气来。”吴迪说,“对我们的前景还是缺少足够的信心。” “好了,你继续吧。”陈策说。 “然后就是核算了,是整个经济金融的基础,目前临高虽然有上百的产品线,但是主要还是归结于以煤铁有色金属为原料,内部基建为消费者的重工业,以食品加工、棉布成衣、火柴等为主,以临高居民为主体逐步加大对外出口的轻工业,以及以卫浴陶瓷、钟表、化妆品为主,以出口为主要目的,逐步对内推广的奢侈品工业。 “这三个条产品线里,第一种是临高需要对外支付的主要项目,而且以白银计价不直接产生利润,第二种原料多半也是进口,但是出口部分的利润就可以支撑整个工业的继续发展,而对内以粮食券为计价手段的销售实际上最终也转换为白银计价,第三种是以第一种工业作为支撑的,而且是利润的主要来源之一。同时,临高还存在纯消费领域的进口:粮食、人口。粮食支撑人口的进口,而人口的费用还要加上检验检疫、体力恢复等,那么这块需要进行人力资源成本核算,通过细化核算决定人口进口的方向和方式。 “以上的核算只是成本方面的一个概论,而费用的核算则需要大量的基础会计人员,鉴于目前生产比较简单的情况,可以由财政部下设一个会计核算部门,统一对各单位核算,但分别编制报表,逐步扩大总账规模,加速每月合并报表的编制。而同时核算与税务也是分不开的,不止央企需要核算,财税、德隆更需要。” “你说得这套,我打赌元老院的多数人都不懂。”陈策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懂这套东西的人都在财金部门了。马督公不是一天到晚鼓吹‘工程师治国’吗?我们也算是一种工程师啊。” 陈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野心勃勃,从他搞那个劳什子契卡就该看出他的野心来。不由得心生警惕。 “所以我看你的统一核算还是不搞为好,这触动了督公一直坚持的物资计划调拨体制。”吴迪再次提醒他,“他对这个理念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我知道。”裔凡点头,“我这是方案不是定稿。就算完全批准我的方案,实行当中也会有各式各样的问题的,到时候再调整就是。” “最后就是市场,主要是指金融市场,”裔凡继续道,“目前临高民间以及民间和穿越政府之间就存在合股经营的情况。那么先建立店头市场,开展政府指导下的股票交易就是一个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同样,紫诚记和德隆以及雷糖对外的合资企业也可以纳入到这个市场中来,紫诚记在广州的点就可以看做是广州证券所的雏形,但是,股票市场目前只是金融市场中一个很小的试点,对于临高的财政和货币体系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建立债券市场,以公债的发行作为,公债可以通过财政一方起到调节货币规模的作用,而德隆同时通过信贷规模在银行端调节货币;同时金融市场还必须包括海上、火灾保险机构,大海贸是以两点为基础的,一是股份制,二是保险制度。对于商品交易,合作社现在就是一个商品交易所的雏形……” “证?弧5唐方灰姿?褂心愕谋展?局?嘣菔毕炔灰?读耍?飧龊驼??谐∫谎?>?霉婺?「阏飧雒灰馑肌6?蚁衷谝裁挥凶愎坏目突!背虏叽蚨狭怂?慕?徊礁呗郏?捌鹇氲酵骋缓险剂旃愣?伞阆衷诟愕迷胶晡埃?磺贡械目赡苄栽酱蟆次?嵴飧扇瞬灰欢ㄏ不堵矶焦?睦砺郏??侨?欧睢?虻ゾ褪呛谩?睦砺邸!?br> “行,行,我简化简化就完事。” “裔主任,你说了半天全是理论上得。到底这个会计和审计体系怎么搞?”金枝娇在会议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发言了,“要照你的说法,我们‘气卡’等于是审计会计统计一肩挑,怎么协调和企业会计部门的关系就成问题了。” “这事我有一个想法,”裔凡说,“会计体系,关注的其实就是央企和参股企业,由于合格会计人员的不足以及单个企业规模较小,我们可以采用整个临高设立一个账务中心,处理所有临高企业的账务数据,央企内部的所有交易目前可以都做关联交易处理,只有进出口才产生现金流,将费用核算部门独立出来,处理所有企业的费用支出,另外再搞个计划与预算部,统筹所有临高广州雷州三亚的企业预算。” “这个讨论为时过早。”陈策说,“我看你只要把各家企业的财务制度健全起来就好,数据收集完备,以后怎么做都可以。” “行行,对了德隆银行添置银行保卫人员的事情,程栋没什么意见吧?”陈策问。 他询问的是德隆银行的办公室主任独墨??此人属于d日之后一斤也没有瘦得极少数人,他干过财务,所以也就成了财金口的一员,一度在契卡干活,德隆分家之后因为以前搞过办公室接待改为担任德隆银行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 独墨和裔凡的很多理念上完全一致,所以是裔凡的铁杆粉丝,他是裔凡在契卡里的基本人马。这个调动突如其来又让他无法回绝,至于裔凡对组织处突然把金枝娇塞给他颇有怨言??他想象中的契卡是个廉政公署之类的地方,不是会计事务所。 “程委员看到后是签字了,这事我估计下次执委会开常务会一笔带过的流程。”独墨说裹在一大堆签报上去的,一个小小的银行业务请示。 随后大家继续谈天论地,只谈风月了。裔凡觉得水喝多了,要去上个厕所。 “我也要去。同去同去。”陈策说。 在三楼的一间现代化的小厕所里,两个男人并肩放水。就在裔凡发出畅快淋漓的呻吟声的时候,陈策小声说: “你的方案其实有搞国资委的意思。这恐怕会找到督公的狙击啊,而且邬德肯定会和他结盟??有了国资委,企划院的地位就大大下降了。这两个人搞到一块去之后你的方案就很难过了。” “关于这点我有觉悟的。”裔凡继续保持放水的姿势,小声说,“好歹执委有九个不是。” “悬得很。”陈策表示担忧,“你不要忘记,文总你别看他过去是个自由派,还是个小资本家,其实本质上也是个计划经济分子。他是个标准化主义分子??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统制欲比督公强多了。至于展无涯,地地道道的工程师,他肯定会站在文总一边。马甲是个滑头,而且这事情和他不相干,他没必要跳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的态度,打酱油为主。” “元老院的常委会呢?执委会又不是一手遮天。” “你这方案这么复杂又专业,还指望常委会的人听得懂?他们只能决定方向??你要他们决定拨款数量和拨款分配,这个没问题。你要他们决定该发多少货币,会计怎么走账,这是专业问题,本来就不该他们管得。” 裔凡沉默了下:“我还是要试试看。” “我看你还是稍安勿躁,准备一个简单的上报比较好。” “简单的我也有,”裔凡说,“先来复杂的,闹腾一下,然后再来简单的,就容易过了嘛。”他扣上裤门,“过于简单的东西,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时间久了肯定有弊端。反正我是有言在先了,决定权在上面。” “收兑贵金属和铜钱你们打算怎么办?”程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递送方案的三员主要干将,“这事情涉及民生和民心,不能不慎重。” 他的办公室里有点拥挤。里面最多的是档案柜,里面塞满了各种财务上的文件和卷宗。过去这里是穿越集团所有财务资料的汇总地,随着部门愈来愈多,相当多的卷宗转移到了它们本该去得地方。原本显得拥挤凌乱的办公室才变得像样一些。 家具还是最早的制造的白木胚的桌椅,装饰只有几盆绿色植物。很多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悬挂搜刮来得明人字画,最起码也要挂几只福建产得克拉克瓷器的盘子当装潢。但是在他这里根本就没有。墙壁白得耀眼。 裔凡有时候觉得此人在这上面的艰苦朴素到了矫情的地步。 “来人。”他喊了一声。一个穿着女办事员连衣裙式制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倒茶” “是。”秘书退了出去。 “你也终于有秘书了。”吴迪不动声色的拍了记马屁,“执委中也算少有了吧?” “不算少有。文总和督公一直没有。现在元老都有分秘书的指望的时候我才敢用秘书。不然就是靶子。”程栋苦笑了下。秘书一会端来了三玻璃杯的红茶菌饮料。 “只有这个,先将就下吧。” “没事,我就爱喝这个。”吴迪马上一口气喝了半杯。 裔凡没喝,直接进入正题:“简单的说来就是出公告,规定白银和铜钱的流通最后截止期限。到期之后禁止一切非我们发行的金属币在临高的流通。” 看到程栋直皱眉,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提法对方不大赞成??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个是行政手段,还要辅助以具体的实施办法,我的想法是……” “在说你的想法之前,我有一点要先和你们谈清楚了。”程栋说,“我,也包括执委会,虽然赞成收兑市面上的金银和铜钱,但是绝对不希望百姓留下一个我们在搜刮钱财的印象。老百姓不会管你的经济政策或者货币政策。他们只会认为你搜刮这些是为了自肥,这是一;更糟糕的是他还会以为我们要跑路,所以才这么拼命的搜刮金银铜钱。民心这东西,难养易败,老百姓早就被官府坑得极其多疑,这种重大的经济举措得非常小心。绝对不能落下与民争利的把柄。” “事实上的确有这样的意图??” “这我当然知道,关键是吃相,吃相。”程栋强调,“不能太难看了,尤其是在我们的第一块根据地里。” “是,这个我们是明白的。”裔凡连连点头,“所以我们讨论下来,尽量采用软性手段。通过商品流通和税收来达到目的。不过这这样延续的时间会比较长。” 具体措施就是:所有穿越集团控制的临高零售批发渠道,在过渡期之后全部使用流通券计价,不再接受白银和铜钱;在过渡期内,各家店铺设置兑换柜台,收入白银铜钱兑出流通券;过渡期执行双重标价,对白银和铜钱采用贬值标价,促使消费者使用流通券……u 第三十五节 组织处新来的年轻人 第三十五节组织处新来的年轻人 “最后就是通过税收领域来进行,所有税收全部以流通券计算核收。”裔凡说,“不过我们现在的税收部门很薄弱,除了关税之外也没有制定出税种来。最大的收税项目秋粮征收要到年底。所以只能是先通知吹风,再慢慢的进行。过渡期不妨设得长一些。另外就是严格限制境外的金银铜钱的非法流入。” “好吧,我同意你们的一揽子方案,不过辅币的问题,你们最好亲自去趟工业口,看看到底上什么材质比较好。当然这个前提是你们能估计现在临高有多小额辅币在流通。在工业口不能提供大量的辅币供应之前,可以先用纸币顶一顶。” “好,我们立刻就去工业口谈谈。” “江山同志来了。”新来得秘书李莫愁小心的报告道。她刚刚从行政培训班出来,拨到办公厅工作。这个名字当然是在检疫的时候取得,以割裂她的原有身份属性。 “请他进来。”明朗轻轻的合上了桌子上的卷宗盒子,窗户外面,一颗新栽不久的已经含苞欲放了――到底是海南的y热带气候,明朗记得在四川这种花要到初夏才会开放。 空气中有着湿润的花香,非常的宜人。办公厅和执委会原本共用一大院子,机构改革之后就分开了,新办公厅在执委会大院子旁另起,两者紧挨着。还有通道连接。去执委会办事的人虽然多,但是主要是各部门的头头;相比之下,到办公厅就方便多了,元老随时随地的都能来拜访。 明朗的办公室设在院落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现在的位置是“执委会办公厅组织处处长”。这个重要的职位落到他的头上的时候让他很是目瞪口呆了一番。一家全是党员出身的明朗当然知道组织部是个什么机构,组织部长的地位有多要紧。要知道很多领导都当过地方和中央组织部长的职位的 自己这家人在穿越集团内是彻底的外来户,而且也不见得有多少特别的人气。自己老娘早先还特别遭人非议,差点成了三反五反里的“窃取国家财产的反动资本家”,二次全体大会结束之后才算是了结了这个麻烦。 明家的人有个感觉,自从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全家就如同坐火箭一般被提拔。明秋从顾问这样的虚职一下上升到海军人民委员。明秋虽然闹不清穿越集团搞得官僚体制和职位,但是大体知道这个职务相当于海军总司令。从顾问到海军总司令,这是个大跨越。 李梅是不用说了,交出合作社的股份之后一跃成为商业部副部长兼合作总社社长兼东门市管理处副主任,从股份公司高管一下转型到高官兼央企高管。 至于明朗的老婆,调到了东门市派出所的所长。听起来倒是没有黎苗事务办公室主任来得显赫,不过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替执委会和元老看大门,简直就是腹心之位了。 至于明朗,原本是打算继续碌碌无为的混日子了,没想到忽然之间他就被提名当办公厅组织处处长。 穿越集团的组织处,主要的任务就是管理元老的人事档案,当然,也负责到元老们最关心的问题:干部选拔和任免。 这个问题是第二次全体大会上最为尖锐的议题。到底如何提拔任命干部,成了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大家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最后是通过了一个原则性概念:干部职位公开招聘,自主报名,竞争上岗,最后是结果公示。 执委会办公厅组织处就是这个决议的产物。萧子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组织处长的人选,这个职位是在太敏感,多少党内斗争的第一步就是抓组织部这个位置。不仅要考虑才能问题,还要有立场。 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启用明朗。 启用此人的最主要考虑还是明家毫无根基,另外,根据他的履历表:此人学得是金融,但是毕业后主要是在专业不对口的政府部门里工作混日子。政保总局有他的秘密鉴定报告――负责对他做个人调查的是林佰光,当初就是他奉命去接触明家,根据接触结果对这家人做出逐一鉴定。 林佰光在对明朗的秘密鉴定中写道:“……对机关内部的逢上迎下具有极强的敏锐感……对机关内的某些事持有‘明知可为而不屑于为’的清高态度……有多年行政管理经验和官僚机构干部考核、运行的经验。” 有了这两点,萧子山认为明朗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把这个人选向执委们做了汇报。大家表示没有意见。 萧子山找他谈话要他出任组织处长之后,明家一家人就陷入了一种即惶恐又激动的情绪之中了。 “我看这个职务要推辞”明秋想了半天说,“你想想,这是个什么位置?说好听叫炙手可热,说不好听就在炉子上烤。咱们家在集团里没根基,总不见得是拿你当接替人培养。让你干这个组织处长摆明了是派系平衡的考虑” “我也觉得这位置挺玄”李梅当然还是期望儿子平安无事的好,“要培养你当接替人是不可能的,几个执委年龄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么会让你接替?别干几个月当了替罪羊――这工作容易得罪人啊” “我倒觉得没什么”慕敏满不在乎,“这个职务很威风的以后你就不会被人笑话了。再说我当派出所所长不是派系平衡的关系?我觉得只要抓住不偏不倚这个原则就好你别随风乱倒就不会有问题,反而比站了队好做。” “就怕各方面压力太大。”明秋吸了口烟,“现在元老们慢慢的也都提起来了,一时半会忍耐下,以后混个中层总没问题,何必赶这个热灶?这样坐火箭上去了,爬得高,跌得重。” “跌下来最严重能到哪里去?”慕敏还是支持,“最糟不过和独孤求婚当伴去,他现在当农技员不也好好得,又没人迫害他。现在明朗连独孤求婚全文字都不如。” 明朗咳嗽了一声,老婆说得没错。现在他连独孤求婚都不如――独孤求婚好歹现在是天地会农技推广部门的小头目,手下管着二十几个土著农技员。自己只是某部门的办事人员而已。如果要算行政级别的话,独孤现在起码也有副科级,自己最多是副科级科员。 “小慕啊,你不知道这政治斗争的严酷啊。”李梅对这个还是心有余悸的。 “没事,没事,这儿总共才五百来人,怕什么?要说理还怕说不清?”慕敏大大咧咧的说,“反正你只要记得一句话:照章办事真要有黑了心肝的人想搞你,我就要求开全体大会,当场拽出他的牛黄狗宝来给大家瞧瞧” 在老婆的鼓励下,明朗鼓起了勇气――他对自己这样换了环境还是碌碌无为的窝囊日子觉得有点厌烦了,这五百多号个个都要重新开始,为什么自己不要?这样好的机会落在眼前拒绝岂不是太傻了。 “要说干组织工作我还是有点思路的。”明朗说,“起码干部选拔和任用制度,还有干部考核,我敢说这五百多号人里就没有比我懂得更多的……” “屁话”明秋一口打断,“别人不说,林佰光会不懂?人过去都爬到县委办副主任的位置了,见识的场面比你多多了。还不是把自己弄出临高去了呢为什么?这水太深啊” “林佰光的追求不一样,才不是为了避祸。”慕敏再次支持丈夫出山,“爸妈,这里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再说这五百元老也不是面人,随便上面揉搓。现在的元老院内部的民主气氛还是很浓得几个人想一手遮天还办不到。” 最后,明朗还是决定接受组织处处长的职务,到办公厅大院去上班了。 萧子山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你来了就好,我对干部任用是一窍不通。元老又和土著不一样。现在大家意见很多,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搞出个干部任用体制来。” “干部任用体制,我建议第一是公开招聘,第二是必须经过组织流程。当然组织流程要向元老公开。”明朗很谦虚的说,“如果需要,我倒是可以很详细的介绍一下旧时空干部选拔任用中的每一个细节,其实还是很科学的。只要执委会和元老院在监督上多下力气,效果不会差的。” “愿闻其详。” “级别有大小,程序差不多。先谈正规的途径:首先是组织部的干部科整理出空缺领导干部的位子名单,交给组织部分管干部管理的副部长,然后组织部部务会酝酿一个条件和范围。但是通常都是直接到人头了。然后组织一个4人组成的考察组,这里面必须有组织部的一个部领导,纪委的1名干部,两名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一起到考察对象所在的单位就某一个职位的拟任人选开始考察。第一步是民主推荐,该单位全体干部职工一人一票进行民主推荐,这一关相当重要,必须是票数绝对多数的那个人进入下一关,否则会进入第二轮民主推荐,所以再跋扈的人,和自己单位的同事,至少是大多数同事处好关系是必要的。民主推荐出一个人选之后,该单位进行一次测评,测评就打满意,不满意和弃权,如果不满意的多了,也不行,得重新来。测评之后,考察组会和单位的大多数中层以上干部以及拟任人选科室的干部进行一对一谈话,了解拟任人选的所有事儿,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廉洁问题,如果被人上了药,那就麻烦了。考察组考察结束后,对拟任人选形成一个考察报告,给组织部部务会汇报,部务会讨论同意之后,报地区党委常委会,一般都能通过了,最后就是公示7天,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正式任命了。” “还是相当复杂的。”萧子山说。 “当然,其实这套制度是很科学的,在流程上规范相当的严格。这套程序,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人都提不起来,问题是:由上而下的考虑是有了,但是由下而上……还是有点流于形式了。出问题的主要地方是有时候上级的干涉会扰乱整个选拔过程中。所以说有时候效果不好。”明朗说起这个头头是道,“当然还有非正规的途径。比如引进人才的直接任命型――某博士直接到某县任副县长。只需要上级组织部门走部务会提名-常委会决策两个程序就可以了。” “非正规的就不谈了,我们这个组织处要管理的只有五百人,不用搞得太复杂。你看这一摊的工作如何开展?”萧子山说,“关键是要服众,你恐怕也知道:元老们对过去执委会的干部任用体制是意见的。” “我觉得可以把这个流程简化一下,不必照抄。尽量科学化制度化。”明朗想原本的制度当然不行,几个职位想到谁就是谁,点个名谈谈话就行了,这不是直接给安插私人大开方便之门么 “你尽快拿具体的章程出来就好。关于这个部门的工作,你还有什么想谈得?” “干部的管理必须要有一套科学的程序和制度,哪怕是古代的科举加稽考也行。现在这样的只考推荐加审议是不行的,摊子大了必然要出问题。”明朗说,“照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意思来看,元老们肯定是走干部路线,而土著是公务员路线――我这样认为没错吧?” “大致如此。”萧子山点头,“元老是天然居有干部身份的,随时可以任职。” “土著的干部或者叫公务员不论,先说元老干部,”明朗这下更有把握了,“干部的管理不仅要涉及到干部的选拔任用,还有干部的培养教育、干部的监督管理和干部的绩效考核。这些制度慢慢的都要建立起来。不过干部培养之类的应该是干部处那边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搞个专门的行政学院来培养。” “现在有行政培训班。” “这样也行,先短训一批用起来,”明朗说,“还有一点就是机构编制。现在是机构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多。每个部门的机构编制和人员编制问题必须有一个部门来审核和确定。不然人人都说自己那里差人手,人人都说自己的部门最重要……人力资源究竟该往那里放,那些人应该在哪里工作才能发挥最大效能还是应该有个评估安排的机构。” “这个暂时可以放在组织处一并处理。”萧子山说,“人事组织这块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就多费心吧。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了。你可以自己装饰下。至于土著人员,你先自己估计一下规模。越少越好。你班子全是负责接触元老档案材料的,土著人员尽量少用。” “我明白的,我只要几个事务性人员打杂就好了。” 于是他就这样走马上任了。萧子山把人事上的档案卡片和资料全部移交给他,同时给了他一名秘书。 “这是目前空缺的职位,”萧子山给了他一份文件,“一部分职位已经挂到了内部bb上去了。一部分还没有发布。你先关心一下。把这部分任命先搞定。” 在这份名单上,名列第一的就是“对外情报局局长”这个职务。这个职位很关键,正是因为关键,现在是长期空缺中。 而且这个职务很难规定任职要求,毕竟元老们中间只有政保和治安人才,没有真正干情报的人物,所以就没法说“有工作经历或者专业知识者优先”这样的提法了。 情报工做好者们想当这个局长的人却不多――积极要求外派的倒是不少。 对于情报工做好者来说,局长这个位置显然不会被外派,肯定是长期待在临高,任务也无非是开会和布置工作,肯定是要做大量的事务性工作,还要承担责任。大家觉得还是象郭逸这样的工作岗位来得即刺激又愉快。 报名当这个局长的总共只有三个人。明朗看了下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是组织流程方面的工作要做足。这是他的第一个工作,一定要打个头炮。 他先整理好了三个人的档案材料。然后开始组织四人考察小组。他打电话给政保总局和契卡,要求他们各派出一人参加干部考察组,前者掌握对元老的秘密鉴定,后者掌握元老们的消费状况。他自己算一个,最后一个人他决定选择马千瞩――对外情报局隶属于中央政务院,马千瞩是直接领导,由他参加考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马千瞩表示自己恐怕没有时间参加直接的考察活动,不过他可以选择一个人代表中央政务院参加这个考察组。x 第三十六节 对外情报局 经过一周的考察,很快把另外两人排除出去。其中一人的消费记录表明此人每天在咖啡馆喝朗姆酒酒,经常把每天限额的朗姆酒喝得精光,而且根据周围的人反映,此人一喝酒就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还发过几次酒疯。这样的人立刻就落选了。还有一位各方面指数比较平均,不过没做过管理岗位。明朗和他约谈的时候发觉此人的全部的情报理念是从007之类的惊险小说里来得,充满了一种幻想色彩。 剩下的人选就是江山了,他的个人资料很长,中央政务院代表戴谐在看完他的材料之后哼了一声:“这简直就是标准版的精英。”戴谐是马千瞩在计委的老人马,计委改企划院的时候,他就被调出来到了中央政务院。 资料很显赫:江山,33岁,心理学硕士毕业 (社会心理学方向)、经济管理硕士(企业管理方向),医学本科毕业(生物工程方向)。中医世家(诊脉开方都会一点)、当过两年ib市场营销工作经历,六年电力央企工程/商务/计划/投资工作经历、担任过大型单体风电项目的项目经理……出身空降兵家庭、熟悉轻武器射击及格斗术。 “我觉得他还是相对合适的。”明朗说,“当这个局长主要还是搞情报分析和行政管理的层面比较多。从他的专业和职业状况来说比较有发展潜力。” 他的秘密鉴定表明此人温和坚韧,外柔内钢,思维冷静缜密。大致说起来是个合适的领导人选。 至于财务记录也非常得清白。记录表明此人几乎不去咖啡馆喝酒,每月的流通券也只用来买点食堂的加餐,完全不抽烟。 群众反映此人很愿意与人交流,但是从不评论时事。 “江山同志来了。”女办事员向他禀告,随后他就看到自己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男人走了进来,178的个头,63kg体重,此人的体型非常的匀称,宽肩长腿,典型的运动员体型,非常的健康。头发理得极短。看上去精明强干。 明朗想,要不是他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过分清秀,他完全可以成为“新华夏秩序”下的“纯华夏人”的一个样板。 “您好,明朗同志”来人带着让人舒服的爽朗微笑,轻快的和他打着招呼。此人身穿一身熨烫平整的作训服,上面一点泥巴也没有,还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他现在在卫生部实验室工作,是疫苗研发小组的一员。 “您好,请坐。”他在座位上欠了欠身。 “您这里空气真不错。”江山用一种由衷的赞美神情打量着办公室, “哪里,哪里。办公室分到哪里就是哪里了。”明朗说。 他咳嗽了一声,“我受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委托,向您宣布――”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官样文章我就不读了,我这就通知您,您现在就是对外情报局的副局长了――不过是常务的副局长。” “感谢执委会和元老院对我的信任,”他的脸上露出了纯真的兴奋之情,“当然也要感谢您……” “不,这事情和我没关系,”明朗赶紧否认,“我们是按照组织流程办理的。” “是,是。”江山又说了一通恭维话,不觉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看得出此人对明朗下了点功夫――他家的情况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哪里,哪里,你过誉了,”明朗点着头,客气的微笑着,想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看起来极好与人相处,实际上“腹功”很深。属于易交难深的人,“当然,对您的任命还有7天的公示期。不过任命既然得到了元老院的通过,基本上公示就是走个过场了。” 几小时之后,江山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外情报局属于很寒颤的机构――过去的所谓情报委员会其实只是个联系会议机构,由对外的各个口子上的人员定时派人参加交流汇总。大部分的事务性工作由政保总署担任。现在既然成立了单列部门,其他各机构的人员也就全部撤回了。江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对外情报局甚至没有自己的独立的大院,他只得到了一座二层小楼。房间里堆满了从其他部门移交过来的文件箱,上面贴着封条。最机密的那部分还没送来,需要他随后去各部门调取。 江山挑了间办公室,他认为自己作为常务副局长有这个权力。办公室选在二楼走廊的底部,位置是理想的,就是面积稍大了些,他想可以再隔出一个会议室来,召集人员开会就够用了。 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标准的办公桌,一把椅子,这是标准配置,如果他需要“升级配置”,得自己开单子到办公厅申请。 现在不着急置办家伙,江山想,办公室里的桌椅家具之类,办公厅会帮他解决,他首先要考虑的是人手和组织机构。正如名言所说的:“工作的事情主要就是人事安排”。 江山从来没干过情报工作,不过这里大家都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更何况还有一个强大的资料库让他参考,怎么配置都不会比本时空的差。 他理了理思路,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白纸。干一件事情,第一就是要知道自己的目标和定位在哪里?情报部门属于强力部门,是一个政权的重要组成部门,但是它在“重要的”政府部门内的地位却是可大可小的。 抛开中央情报局、红军总参情报局、i5之类的巨头不谈,临高政权的对外情报机构的定位在哪里呢?或者不如说,未来的“敌人”在哪里? 江山很清楚,情报工作是没有朋友的,“朋友”之间互相安插特务在这行里并不罕见,不用说法国人这种首鼠两端的货色,就是美国佬的铁杆盟友,最忠心耿耿的英国女仆也很不会放弃在美国布置情报人员。 穿越集团的敌人是谁呢?他在白纸上先画了一面旗子,上面写了个“明”,这是大明;然后他画了几个铁锚,分别用箭头写上“刘”、“郑”、“李”;第三个画上去的是一个拖着辫子的脑袋――这是后金;接着是他画上了几个三桅船的图样,画上不同的旗子:英国的,西班牙的和荷兰的。思索片刻,他最后画上了一个少数民族式的头冠,这是本地的黎族和苗族。 首先是大明,毫无疑问大明虽然国力衰弱,但是无论是地盘、人口和经济实力,依然是穿越集团的头号对手,也是最危险的对手。大明如果要认真起来,以对付后金的重视程度来对付临高的政权,他们将会面临极大的危机。 幸好,大明的内部倾軋十分严重,它的精力主要消耗在内耗中,加上悲剧的财政状况,除非崇祯直接关注海南战场,否则他们不会面临太大的挑战。 由于大明是穿越集团的主要人口、物资来源地,又是穿越集团侵袭的重点目标,大明显然是穿越集团的重点情报工作对象。他在大明上画了个“1”。 对大明的情报工作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特别是广州站和雷州站的工作。广州站掌握了广东全省的中枢活动,而雷州站为大明对临高发动的大规模陆海进攻提供了预警的可能性。 可惜广州和雷州两站的背后还有商业部门的身影。看执委会的意思,这两个站今后还是以贸易为主要的工作重点,而不是情报工作。 不过他们的存在为情报工作提供了非常好的基础,广州站对广东中枢的渗透卓有成效,而且通过控制起威镖局,逐步渗透到了广东和邻近几省的许多地区。有他们的支持的话,情报人员的渗透就能深入的更深。 后金,他们和穿越集团现在不形成任何的利害关系。李洛由来过之后,后金或许会成为穿越集团的贸易伙伴,但是仅此而已。后金被大明视为边患,对临高来说却不值一提。这个政权国匮民乏,不过是一个建立在对内极度压迫,对外依赖抢劫的匪徒式的地方性小政权。近期它威胁不到穿越集团。远期穿越集团要消灭它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后金的情报活动可以放在最后。他写了个“5”。 以“刘”、“郑”、“李”为带代表的南中国沿海的海盗海商们,现在正达到他们势力的顶点。郑芝龙财大势众,是穿越集团在海上的最大威胁,幸好有李魁奇牵制他,他暂时不会对穿越集团又什么威胁,只能算有潜在威胁。 刘香则是穿越集团最直接的海上威胁。而且他勾结西班牙人已经对临高动过手吃了亏。说他怀恨在心并不为过。 江山在“刘”字上画了个“2”。 西班牙、荷兰、葡萄牙和英国。这四家在东亚和东南亚海面上的主要外来力量。英国人在东南亚势力最小,只在印度和暹罗拥有商馆,实力不强,而且已经和穿越集团形成了贸易联系。暂时不是工作重点。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处在一个国王的旗帜之下,却同床异梦各有打算。他们在中国沿海的势力即不算大,又没有多少野心。只不过想保住自己的势力而已。对穿越集团不会有太大的威胁。而穿越集团暂时也不想攻占澳门或者马尼拉,这两个地方前者是欧洲在中国的门户,后者是白银输入的中转站,元老院认为暂时还是让它们继续存在好了。 江山认为,荷兰人是这四大外国势力中最危险的,这不仅因为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的势力最强,也因为他们最为活跃和富有攻击性。如果说西班牙人的征服中国计划不过是梦呓的话,那么荷兰人是真正的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知道1622年荷兰人发起过一次对中国沿海的远征切切实实是抱有在中国沿海占据殖民地的目的。只不过后来发现中国过于庞大,难以达成这个目的才从澎湖撤退,去了台湾。 至于本岛的黎、苗族,江山放在了最后:他们的实力有限,而且已经有了两个对口的部门在负责了,不管是宗教办还是黎苗事务办公室,在对黎、苗族都做了许多工作。自己没必要再去插一脚,最多做做情报汇总分析工作就好。 分出了先后顺序之后他就开始撰写组织构成――这是要在明天报给组织处审核的。江山考虑再三,决定首先成立情报分析处――情报工作首先是分析公开情报,这一点21世纪和17世纪没什么区别。大多数情报都能从公开渠道获得。穿越集团也不需要知道奏折上皇帝的批复。在古代的生产力状况下,官府的任何举措都能很快从官僚机构的运转中看出来。 他最后递交的方案里一共设置五个处:第一处是国内处,专门负责大明官府;第二处――海外处,针对西班牙、荷兰、葡萄牙和英国势力,如果有必要以后再增加;第三处负责未归类的各种势力,现阶段主要针对中国沿海的海盗海商,也包括未来的李自成等势力;情报分析处,专门负责对搜集来得情报进行分析汇总;支援处,负责为情报活动提供各种支援。 另外设立一个办公室,负责全部行政人事和档案工作,还有协调工作。考虑到广州雷州这样跨组织的机构存在,跨部门协调工作肯定会非常繁重。 他的组织方案很快得到了批准,除了支援处之外。执委会认为对外情报局可以依赖其他部门的支援进行活动,比如在大明可以依赖商务部,如果要动用武力可以调用特侦队之类。江山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是没有必要争论的。过去是没有职位的元老太多,现在则明显太少。 他把第一个元老招募进来了。此人叫王鼎。似乎是为了和他形成对比,此人30岁,1米6左右的身高,长着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不过江山觉得此人有搞情报工作的优势――第一他不爱说话,第二他的面相不引人注目。 而且他还在某强力部门当过勤杂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起情报分析来头头是道,很有自己的见解。 王鼎在临高混不出名堂来,看到常师德外派之后混得风生水起,便动起了当外派情报人员的念头。 “我看你还是留在机关里当情报分析处的处长好了。”江山对他说。 “可我比较想去外派,到江南之类的地方为组织上服务……”王鼎早就有这个企图了。到江南搞个小买卖当情报站,然后做做丝绸茶叶之类的买卖――他对江南的特产就知道这些。秦淮八艳身价太高不敢问津,苏杭佳丽搞几个当小老婆还是可以的。 “呵呵,”江山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美梦,“你的小算盘以为执委会的人不知道吗?你看吧,能外派到江南去的人肯定都是要赚钱情报一肩挑的人。你觉得会选你去吗?” 当然不会,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王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得。 “你要坚决要求外派的话,把你弄到陕西或者辽东还比较有可能。” “算了,我就当这处长吧。”王鼎立刻不再坚持自己的外派要求了。他抓了下脑袋,“情报分析当年我也干过,算半个专业人士了。” “这就对了嘛,老实说:外派有什么好得?脱离核心可不是件好事。” “好了好了,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王鼎说,“你说吧,我们这班子第一件干什么事情?” “当然是找人当处长和办公室主任,不然就没法运转了。”江山说,“不过这是后话,我们先谈谈情报工作的怎么开展吧。” “我管情报分析……” “得了,我们这里又不是中央情报局,条条框框分得清清楚楚。现在我的参谋可就你一个。”他拿出一个银烟盒,“抽枝烟吧?” “好。”王鼎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临高土产的烟,而是旧时空的烟,私人带来的香烟二年下来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了,最近打捞了沉船才又分到一些美国烟。 不过仔细一看,却是一支“中华”,他吃了一惊。一支中华烟的珍贵程度远在套套之上了 “你还有中华?” “对,我带了些存货,保存得还不错。你抽吧。”江山说着,拿了包火柴,给他点上火。 王鼎猝不及防,赶紧就着火抽了一口,然后慢慢的深吸一口再吐出来。 “太爽了,真正的旧时空的味道。”王鼎带着怀念的神情说。 “好了,说说你的看法吧。”江山把烟盒放回口袋里――其实他根本不抽烟,带烟卷的目的无外乎是作为公关之用。 “我们的情报工作么,现在阶段必然是贸易活动的附庸。这点我觉得应该有清楚的认识。”王鼎说,“这点上首先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v 第三十七节 情报工作会议 第三十七节情报工作会议 郭逸等人算是商人还是间谍?他们的身份和隶属关系从来没有得到过明确。不过显然他们的商人成分更大些。广州站也好雷州站也好,它们的主要任务都是为穿越集团销售商品,进口物资和人力。搞情报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至于雷州站,不仅涉及到销售和进口,还牵涉到轻工业部门的制糖、制酒,涉及到农业部门的甘蔗改良种植,还牵扯到天地会和德隆联合推进的农业组合。 “……这两个站,其他部门插手比我们深得多,我们要去直接指挥他们,恐怕是做不到的。” 没错,江山想,广州雷州体系已经习惯了他们独有的政治经济情报综合体的地位,把这二个站收入情报局的体系下完全是妄想――执委会和元老院都不会同意。如果自己直接去要求这些归我们,那些归我们,对外情报局这个新出炉的衙门只会碰一鼻子灰。 对外情报局听着名字很显赫,实际上是个地地道道的皮包公司,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是不会有人买账的。。 “我们必须依赖驻外站的组织、关系和工作。”江山说,“当然,我们可以另起炉灶,重新派遣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情报人员到大陆上去。但是――” “但是执委会不会批准,对吗?”王鼎说,“您和我一样清楚执委会的意思,他们是不喜欢浪费的。每个元老都是一个知识和技能的宝库,就是所谓的废柴宅男也一样。至于派出土著情报员,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到底有多少人可派了。” 江山想,情报系统到底有多少底子他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有等移交的材料全部到位看过之后再说了。 当天两个人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把移交来的材料全部看了一遍,从各部门移交过来的材料五花八门,幸好数量还不算太多,最有价值的当然是从政保总局移送来得原来敌工部的材料。过去少量的情报工作大多由政保总署敌工部操作。 “林佰光在琼州搞了有个据点――这大概算是纯正的情报站了。”江山说。 林佰光在琼州的站点万丰米行不但有五名土著情报员,还他还发展了一个以马本元为首的当地情报网,同时在协助甲子煤矿生产外运上做了大量的工作,堪称成绩斐然。 甚至米行的经营状况也不错,根据他递送上来的财物报表,万丰粮行的盈利已经足以维持情报站本身的运转,甚至还能有少量的盈余。 “林佰光要是愿意回来任职的话,当第三处的处长是绰绰有余。”江山评论道。 王鼎想要是他愿意回来认知的话还轮得到你当对外情报局局长么?不过这话他不没说出来。他说:“还有雷州的邹和尚庙,也是个专业情报站。”谌天雄当初就特别要求把这个庙重修之后作为情报站。他现在雷州的活动就基本上是以这个地方为据点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大家召回来,召开一次工作会议。”江山沉吟着说,“也包括广州和雷州的代表,这首先是尊重他们表示,其次以后我们要和这些地方协调的地方很多,不当面谈清楚怕是会有问题。” “嗯,其实某些位置你可以给派遣人员留着――不一定要他们回来任职――郭逸就可以当第一处的处长,至于林佰光完全可以当第三处的处长,用不着非在临高的元老中选拔……” “你这是封官许愿。”江山开玩笑的说,“当了处长,他们就想不认真也不行,对吧?” “是的,县官不如现管么自己职分上的的事情总是要上心一点。再说很多工作是第一线的人更了解,突击提几个看间谍小说的人当处长有什么用?第一线的工作人员能服气?” “话是没有错,不过他们可都在第一线,怕是没法做处长应该干得事情――当领导要干很多事务性的工作。”江山说,“让郭逸当第一处的处长他大概是乐意的,执委会也不见得有意见。但是以后情报局要安排人手进入大明开展工作,怎么和他商量沟通?流程上太复杂了。” “嗯。”王鼎想自己疏忽了在这点,他不无遗憾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这样不行。” “要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把第一线的人员调回来出任处长,把新的情报人员派遣出去。”江山说,“这样当领导的有经验,新人也可以到第一线去锻炼。” “眼下恐怕办不到。” 江山也知道这大概是办不到的事情。古代社会的商业关系和个人联系的非常紧密。郭逸等人调走一个就意味着广州的许多商业和社会联系会被中断,这和现代的大公司高管随便换不是一个路数。 “我们还是先开一次情报工作会议。和大家通通气。”江山打定了主意,“我还要先去各部门走走,了解下具体的情况。” “好吧。那我干什么?”王鼎问。 “你么,就先去拜访下这张名单上的人,和他们随便聊聊,”江山说,“他们都是志愿投身情报工作的元老。你过去在强力部门干过活,看人识人的本事总有得,看看他们是真想干这种不见光的职业还是相当大明好。我一会就去。”王鼎问,“后者不要,是吧?” “不,后者也可以要――起码有足够的热情。”江山说,“前提是我能知道能得到多少人力和财政预算。” 对外情报局召开的第一次情报工作会议在博铺召开了。与会的机构包括:商业部、宗教办和“两教”负责人、黎苗事务办公室、政保总局和两家驻外站人员:广州的代表是张信,雷州的代表是谌天雄。琼州的林佰光也回来参加了会议。 这次会议在博铺召开――就在邬德自己在造得私人别墅里。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为了避免被元老就这个问题提出质询,他把别墅产权上整]理]缴给了办公厅。因为这个地方即清静又隐蔽,而且不像在百仞城那样引人注目,就成了专门召开小规模秘密会议的好地方。 情报工作方面的问题,执委会早就认为需要一次大规模的整合清理。首先是肃清政保部门对情报系统的插手,其次是把现有的系统进行整合,避免政出多门的局面。 现代人对情报很敏感,几乎每个部门都想搞自己的情报组织或者干脆自己充当情报组织。连农业委员会这样的部门也在打报告,要在天地会系统内搞红花会――一个一面充当小商小贩游走乡间一面进行情报搜集和宣传鼓动的机构。总参也在打设立总参情报局的主意…… 这种全民搞情报的狂热情绪必须得到纠正。对外情报局正好是执委会浇到各部门头上的一盆凉水。 在这次情报会议上,明确了对外收集情报由对外情报局负责,一切对外情报活动必须经对外情报局规划备案。各部门不得未经报备擅自开展对外情报活动,同时重申,任何部门不得擅自设立自己的情报组织,编制专项人员。 在情报工作统一指挥的前提下规定所有情报的汇总分析工作由对外情报局负责,各处收集的情报必须首先递交给对外情报局,由该局进行情报的汇总分析,再进行分发。 情报分析是情报工作中的重头戏,甚至也可以说是关键性的工作。过去各部门自行收集到的情报除了政保总局之外,大多不做分析直接抄送上去。抄送的对象一般是执委会和“可能有用的部门”。后者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比如广州站收集的广州每日市场商品零售价电报--收件人都是执委会。执委会收到之后这份情报的抄送对象就比较模糊了:商业部、外贸公司、合作社甚至农业委员会和民政委员会理论上可能都需要。 办公厅出于负责的考虑,就把所有可能有需要的部门全部都抄送一份。不但浪费而且还牵扯到接受部门的精力――这些情报没有经过提炼分析汇总,完全是以原始资料的摸样提供给各部门的――情报判断解释工作就成了各部门自己的事情。主管人员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来和判定这东西是否对自己有用。有些人懒得过问就直接归档了。 按照王鼎的规划,现在全部情报在分析处进行初步的汇总分析之后,按照情报的时效性和内容进行分类汇编。每个部门向对外情报局提交自己所需要的情报类目,对外情报局根据保密等级再向各部门进行分发。至于紧急和重大情报,直接送到分管该项事务的执委和对口部门手中,以保证在最快的时间段内就能有所反应。 其次是成立共享式的总情报资料库。所有收集到情报资料按类目和日期编成册子专门收存在资料库内。各部门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按照本部门的秘级直接调看。而不是过去各自归档,变成一堆死材料,非得有心人才会去查阅。 在事务划分上:划分黎苗事务情报属于“内政”类,对外情报局不再插手这方面的情报的收集和整理,该项情报事务由黎苗事务办公室牵头,政保总局和宗教办协助。 对外情报工作上的关键一环:驻外站的在隶属关系在会议上得到了明确――驻外站属殖民地及贸易长官部直辖――过去驻外站的身份一直不明确,有算在情报口的也有算在商务口的,也有算在计委的。归根结底是他们的经手的事情即多又杂,且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现在被明确了隶属,各方协调就比较容易了。 会议上作出了驻外站有义务支持对外情报局的各项活动的决定。为了便于对外情报局能够有效的指挥驻外站,所有驻外站的站长都要兼任对外情报局情报站站长的职位,和对外情报局局长形成事实上的上下隶属关系。 这么一来,广州站的郭逸,雷州站的文同就成了对外情报局的情报站站长。以后每一个成立的驻外站,都有搜集当地情报和支援对外情报局活动的义务。当然在实际工作中他们可以把具体的情报事务交给站里的其他元老来负责。 除了驻外站之外,宗教办也被指定为对外情报局的“重点协助单位”,特别是张宇辰的“新道教”,各方面认为有极大的情报渗透价值,特别是谌天雄,他提到徐闻的邹和尚庙这个地盘就很合适“新道教”用来做据点,即可以作为传教基地,又能当情报站。 刚从三亚开发区回来晒得黝黑的张宇辰对这个提议非常热衷。他提议“新道教”准备和对外情报局进行紧密合作,他愿意把正在准备中的“新道教”的“道生培训班”的毕业生贡献出来,做传教和情报的双重培训。这样道生们一旦结业,向大陆拓展的时候就会成为意识形态和情报工作的双重急先锋。 “你的道生培训班一个人都没有,已经贡献给多少人了?”宗教办主任何影一哂,“一会要贡献给黎苗事务,一会要贡献给政保总局搞内保,现在又要贡献给对外情报局了。” “我只是指出‘新道教’在我们的事业中可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张宇辰面不改色,“至于道生的来源,我已经打过很多次报告了。”言下之意是没有发挥出作用主要是不给他人手。 吴石芒见自己的临高教会无人问津,赶紧出来表示,尽管临高教会在向中国大陆地区进行传教方面受到一定的限制,但是“天主教”这个信仰能够使得他们在针对欧洲人的活动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相形之下,临高教会已经掌握了一批足够虔诚的教徒可以使用,比起只能空谈潜在作用的“新道教”,临高教会属于立刻就能“投入战斗”的。 “我们的教徒非常虔诚,对,非常的虔诚,”吴石芒说,“他们对殉教是由衷的欢迎,所以让他们执行任何任务都不需要考虑后果。” “让你那里的修女婆婆去执行什么任务好呢?”张应辰作出一副沉思的摸样。 会议桌上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吴石芒并不难堪,据理力争:“修女婆婆怎么了?这样的老人家,去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这可是非常好的情报人员” “我看算了,你就别折腾修院里的老人家了。”何影说,“人为你临高教会服务的够多了,就让人家安度晚年吧。” “年轻虔诚的教徒也是有不少的。”吴石芒急于要表达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工作,“我相信有坚定信仰的土著派出去担任情报搜集工作是非常合适的――起码他不会叛卖。” 江山觉得利用宗教进行情报收集是个不错的主意,当下对宗教办的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 博铺情报工作会议结束之后,谌天雄和林佰光又受邀到对外情报局和江山等人开了一次小会。 这两个人算是对外情报局在外面的基本情报员人马了,江山十分重视,言谈之中也很客气。首先就是邀请林佰光回来担任第三处处长或者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不了,我还是当驻外的特勤比较好。”林佰光毫不客套的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机关工作。想在外面干点实际的事情。” “好吧。”江山知道这种人很难轻易说服,再多劝自己也有份,“我想听听你对本机关工作的看法和建议。” 林佰光一笑:“其实没什么看法,首先就是人,要大量的添人。” “我也觉得人手太少,”江山点头,“不过现在元老可是稀罕的资源……” “我不是说元老,”林佰光摇头,“正如你说得,元老是稀缺资源,怎么能把他们随便的投放到大陆上去担任基层的情报工作?随便死一个都是重大损失。我说得是土著情报人员。” 林佰光提醒江山,过去也办过几期情报人员培训班,但是人数很少,根本不够用。人员培训这方面要抓紧。 “土著情报人员没经验,要多给他们实践的机会,我建议对琼山县加大人力的投入。新培训出来的情报人员可以都派到我这里来。”林佰光说。 “哦?”江山想这是什么意思?琼山县虽然是琼州府的附郭县,毕竟也只是海南岛上的一个县城而已,在执委会眼里不过是暂时不摘的苹果。要不是有甲子煤矿的存在,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投入太多的情报力量。 “在我解释之前,我先谈一下我们在琼山县的活动情况。” 他首先汇报了自己在琼山县的工作。 万丰粮行的活动、对海家的工作、马本元的本地情报网…… “……琼山县这个地方,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林佰光说,“整个琼州府的官僚机构差不多和筛子一样了。”x 第三十八节 组织体系 第三十八节 组织体系 几个月时间里,林佰光通过马本元的本地关系和利用手中苟家账本进行讹诈,对整个琼州府各处衙门加紧了渗透活动,很快把大部分的衙门渗透进去了。不仅建立了以师爷、书办和衙役这样的中下层人物为对象的关系网,还成功的收买了当地好几名主要官员的仆佣。现在琼州知府昨天看得是哪本书只要有需要他第二天就能知道。 “我之所以说要在这个地方加大人力投入不是说增加常备情报人员,我们在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很强实力,有足够的能量保证缺少经验的新人在这里活动的安全性――把琼山县作为情报人员的实习场地。” 这个想法够新颖。江山想,“在相对安全的‘敌占区’进行实习?” “没错,”林佰光点头,“琼山县是明朝地方社会的一个缩影,虽然在繁华程度上要略逊一筹,还是官府的运作,社会形态还是很有代表性的。我们的情报人员,不论元老还是土著,在这里活动取得的经验都要比在东门市这样的地方实习来得有用,起码他们会有在敌区活动的紧张感。” “能保证安全?” “完全可以。”林佰光保证,“任何人只要被抓,我就有办法弄他出来――当然要花点钱。” “好,这事我记下了。” 他接着说:“我正在培养二名土著情报人员,原本希望能够从中选拔一个接替我在琼山的工作。不过最近我才发现恐怕很难――他们太年轻了,还要过五六年才能满二十岁。不是他们的能力不够,而是在大明一个人的年龄是开展社会活动的关键问题。”他咳嗽了一声,“过于年轻的人很难获得足够的尊重和信任。容易被人轻视。当然,如果安插他们到下层社会这没有关系,要是以商人或者其他与官府、缙绅有接触的职业身份,年龄最好能在二十五六岁之上。我希望局里在选择新一批土著情报学员的时候要有所注意。” “是这样。”江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已经结业的土著情报人员培训班的档案――清一色都在二十岁以下。 谌天雄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插话了:“办过几届培训班,都是培训些少年,这有什么用?一个劲的要忠诚,可光有忠诚也干不了事。”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大多只能担任机关工作,派到外界去只能担任一些简单的跑腿和打听工作。这对大规模开展活动很不利。 “还有,情报培训应该有重点,而且必须有一定的技能。”谌天雄补充道,“我看了下他们的训练资料,实际上和政保总局的培训内容差不多――很多非法活动技巧――完全没必要。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情报人员?无非是能够准确的报告敌人的动向、数量、当地的社会民情、经济状况,这些内容90都是公开情报,只要多花点力气收集整理就行,用不着大费周章的去学什么跟踪、绑架、纵火之类的事情――这不是收集情报,是情报作战了。 “我对土著情报人员的要求是:他们只要掌握基本的搜集情报的技能就可以,要会计数,认识几个字,能撰写报告最好,不行的话能够准确阐述所见所闻也够了。然后教授一些简单的秘密工作技能,其他一概不用。而且也用不着他们如何赤胆忠心久经考验。采取适合的保密和组织制度就可以让他们即使被抓或者叛变也影响不了大局――低级别的情报人员完全可以按照消耗品来培训。” “还有应该教授一些掩护和生存技能。”林佰光补充道,“会一二门手艺,或者会念经算命之类,这样情报人员就能够利用职业作为掩护进行流动。” “当然,也可以有针对性的培养一些高级的人才。但是我反对直接培养高级情报人员――这种所谓的直接培养情报精英的制度是不可行的。应该从工作了若干时间的普通情报人员中选拔优秀分子来进行继续教育。”谌天雄继续阐述他的情报人员教育理论。 这样的建议才算是有建设性的,听一下第一线人员的想法果然是很有用的。江山暗暗点头,其中的一些关节他也想到过,不过没有形成系统。现在这二位说得比他全面系统多了。 “那好,以后我们就按照这个方案来培训情报人员。”江山立刻肯定了他们的建议,“这样听你们一说,思路活泛多了。还是第一线的同志考虑得全面。” “哪里,哪里。”林佰光很客气的说。 江山见会议气氛已经变得比较融洽,这时候他才说道:“关于情报工作的开展,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我们把情报工作分成两大类,第一类是是可以有目的、有计划的、容易建档保存备查的,即各个地区的稳定信息的收集和编纂。比如地图测绘、交通考察、物流经济情况分析、物产、人力、政治组成与外交倾向、历史沿革、邸报抄件及重要出版物摘抄、长期驻军情况,公共和大型军事设施概述……等等等等。” “存档在总情报资料库内?”王鼎在笔记本上画了几道。 “是的。这些情报的来源可以依托各种部门,包括驻外站之类的机构,也可以派遣专门的人员去这些地方以经商游学游方为名进行实地考察。以古代社会缓慢的发展速度来说,一次考察得到的资料也许十几年都不需要修正。” “这太夸张了--”林佰光摇头,“一二年核实一次还是应该的,特别是对交通状况和民情。现在不是太平年月,崇祯朝的十七年基本上是一个逐渐变乱的时代,社会变化非常快。” “大致就这个意思。”江山决定不和他纠缠细节,直接说下去,“这些数据不光军事部门,对经济、工业部门也是非常有用的。可以按照保密等级开放查询,包括体制内的土著干部也可以查询。此类情报可以通过公开半公开的手法获得和传递,和其他情报工作实施手法有所不同。我们也无需投入太多的专业人员,可以采用官督民办的体制。” 江山的所谓官督民办类似广州站扶植起威镖局的模式,沿着交通要道和重要城镇开设各种企业,大部分工作人员可以不从临高派遣而是就地招募,只在其中派遣少数情报人员开展工作就。 “这种企业还可以提供后勤支援、物流和情报人员交通线的作用。一举多得。”江山说,“同时企业自身的运转可以保证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经费支援。我们只要花开办费,随后就可以让靠企业自身的利润来维持了。” “这是我在移交过来的原情报资料委员会档案里找到的材料里找到的一份备忘录,”王鼎说,“发件日期是1629年的八月。和你的思路不谋而合。”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江山表示很突然。 “昨天又移交了几箱子资料过来,”王鼎解释说,“我们先看看。” 致:情报资料委员会 来自:大图书馆-历史资料研究组,一级史料研究员:于鄂水 主题:于鄂水对情报系统的看法和对号备忘录的评价。 机密仅此一份,限业务相关人员阅读 …… 情报机构需要情报补充资料,可以参考日本的大陆浪人行动,临高组织积极派遣热血忠心的浪人集团向北方和南方积极渗透,用办学开店经商的方式收集情报。 这个工作是一项非常具体而且庞大的自发工作,需要受过严格教育的土著精英自发的感到在临高现有体制内按部就班无法实现梦想,只有向广阔的大陆率先行动,才能一步登天…… ……可以让军方、政治保卫总署和其他有关部门共同参与其中,并且实施关键性的领导和业务指导工作。但是不干涉其具体的业务活动。这是半公开的情报机构,可以配合其他强力部门,也是顾问机构收集庞大实体书和明代世界资料的深入整理…… …… 对外情报工作太快进入强力的远程侦察行动,我个人以为是不合适的……特侦队的规模尚不足以支撑起这样广泛的行动,……由情报系统的公开机构负责搜集,这种参谋旅行式野外考察完全可以进行。 …… 军事情报局可以建立两个组织……一是内河近海舟艇暗杀小组,在海盗河道漕运的混乱中发扬无声近战武器的优势,让一些敌方头目死于无形,荷兰人鬼船满处跑;沿岸城市有情报人员和浪人组的接应下可以执行轻度斩首威慑敌人;二是采取超远程侦搜训练,目标是实现轻步兵小队可以在南中国山林中荒野求生到贝爷的程度……那就是步兵山地的硬探、夜不收,针对山匪水匪等地方武装。正规军平原作战不需要他们,这些特种武装未来的前途主要是用清剿游击队和地方土匪…… …… 林佰光点点头,这份材料他是有印象的,尽管印象不深。不过当时的情报资料委员会没有实体组织,政保总署在这方面也不是很积极的响应,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这个军事情报局是怎么回事?”江山对这个词产生了警惕。他刚接手几天就意识到穿越集团里的情报系统的混乱了。难怪林佰光对此不感兴趣,一个劲的要出去干外勤。 “当时陆军和海军都提议成立专门的军事情报局,后来又有人专门上了一个备忘录谈军事情报局的组织架构。”林佰光说,“不过这个方案太消耗资源,执委会也不怎么感兴趣。事情就搁置下了。于鄂水的后半部分应该就是针对这个备忘录谈得。”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林佰光说,“这份备忘录应该还在情报资源委员会的档案里,你可以找来看看。” 江山发觉林佰光和谌天雄都不太愿意深谈此事,决定暂时把这事情搁下,还是谈他的“官督民办”的情报系统。 “……于鄂水的思路比我宽泛。”江山说,“按照他的思路我们可以把渠道拓展的更宽广一些。未必一定要经办企业经商,也可以搞宗教设施或者办学。” “这个方面我们可以和宗教办深入合作。”王鼎说,“张道长不是已经表态了吗?” “哼,你要和他合作,就得帮他申请人员――他最伤脑筋的就是这个。”林佰光一笑,“你还真以为是张道长精诚合作,给我们提供免费午餐。” 王鼎说:“要人家出力,给点好处是天经地义的吧。” “如果他的新道教真能有他吹嘘的那么强,我觉得帮他申请一些人员也是应该得。大家都得益。”谌天雄说,“和尚道士这种人可以公开的到处乱窜,官府也不大注意。散布谣言也是他们的强项。” “至于这种外派的情报机构,个人以为最好最好不要形成公开的连锁或者分号的模式,避免一个机构暴露之后被株连着一网打尽。”江山说,这点上他对起威镖局的大连锁体系是有看法的。但是这个看法不说也罢。现阶段他们还需要起威的帮助,以后他准备逐渐自己建立一个体系――或者正如于鄂水所说的“黑龙会”一类。 “至于人员的管理,我们可以借鉴赵曼熊搞得侦查网体系。”江山说。赵曼熊在对外情报局正式成立之后发来了一个备忘录,对政治保卫总局在临高周边县设立的对敌侦察网的事情进行了通报和相关说明,并且表示这一资源“可以以某种方式共享”。 江山对于这一行为虽然有所不满,但是现在他兵微将寡,没有半点业绩,只好忍气吞声。再者执委会给他的指示上明确说过:对海南岛本岛的情报工作不用投入太多精力。而且政保总局眼下只把侦察网布置到临高附近的几个县,没有大规模的铺开。在这上和政保总局去争执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他在许多方面还要依赖政保总局提供专业指导和业务合作。这个侦察网的组织结构就是从政保总局办公室主任午木那里搞来的,对方还非常热情的表示愿意在情报人员培训上提供师资的支援。 侦察网在每一区域设侦察指导员1人,下属2个至4个侦察小组,每组3人,1人为组长,当发展到5人时,即分为两组。指导员与指导员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组长与组长之间也不发生横向联系,实行垂直的按级报告和指导。侦察指导员指挥全区侦察工作,搜集各组长的报告经由交通站将情报反馈过来。 江山接着谈到了情报工作中的“第二类工作”。即采用暗线操作,针对的是涉密信息和不确定事件,比如打入敌人政权核心的潜伏特务之类。他们的价值相对比较高。这种暗线人员采取交通员单线模式直接联络。不与当地的侦察网发生任何联系。 “深海潜伏的人员我个人觉得没什么价值。”谌天雄毫不客气的直接反对,“我们推倒大明最多也就是十几年的事情,何必搞什么深度潜伏?我们掌握崇祯怎么想,他往奏折上批什么对我们没多少意义。” “起码可以掌握对手的战略动向。” “这我不否认,但是要达到这个水平花费的成本和收益相比未免太不相称了。”谌天雄提醒江山,“我们对大明的体系几乎是一无所知,穿越众更是和古人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要打入敌人内部,还要混上高层、核心,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就算有哪个元老发了疯要去卧底,我也要反对――这是送死。” 林佰光咳嗽了一声:“送死不至于,打入敌人内部还是有价值的。当然混到高层恐怕不大可能。个人认为:不用太刻意的去需找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有合适的机会就不要放弃。有几个混入敌人体系的潜伏特务或者关系还是有用的。”他提醒道,“比如我们的唐僧计划。这个方案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了。” “唐僧计划难点就在于让一个现代人去冒充大明官员的难点太多了。等于要把这个人重新进行教育和塑造,”谌天雄说,“万一失败,损失惨重。” “唐僧计划还在继续实施中吗?”江山在成堆的档案中看到过这个行动方案,里面收集的材料很丰富。有北炜写得参谋旅行的专题报告,有雷州站的各种社情调研,但是没有下文。 “理论上说,唐僧计划从来没有取消过,”谌天雄说,“问题是谁去当冒名顶替的土匪?” “是啊,而且按照上面的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之后,雷州就要收入囊中,再去冒充这个知府有点多余了。” 第三十九节 于鄂水的研究 第三十九节于鄂水的研究 江山倒是兴致勃勃:“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占住这个知府的位置,可以设法提前让他调转到其他岗位上去。花钱运动一下把他调到南京或者北京的中央部门去。不是说东林党里不少人卖官鬻爵也干得很起劲,给钱就能办事吗?” “还是那句话,谁去?”谌天雄摇头,“按理说安插这么个人是有益无害,但是元老里根本挑不出这么一号人来。” “危险性很大吗?” “这个危险性是基于任何元老都没本事扮演一个合格的大明官员。一出场立刻就要露陷。不谈最明显的口音和外貌问题,一个大明知识分子的基本素质,元老们就没人具备。”林佰光有点遗憾的摇头,“这不是靠几个月的恶补就能学得会的。这个机会其实很不错……” “要是我大清就好了,捐官班子满地跑,什么烂人都能当官。”王鼎说。 林佰光说,“我提议选择一名信得过的土著去冒充雷州支付。这是唐僧计划能成功的唯一可能。” “土著信得过么?会不会当官当迷糊了,把我们给出卖了谋个真正的官帽子。其他倒不怕,就怕在他幕后遥控的元老遭殃。距离远了我们救人都来不及。” “那他自己的罪名也够大了。”林佰光说,“我觉得还是能掌握住他的。只要大家动动脑筋,还是有办法想得。这事情于鄂水当初很有兴趣,我建议你不妨找他来谈谈。” “这事情非常难,”于鄂水老生常谈,“最理想的状态是我们找一个元老来当知府,不过我研究了下,就算从现在培养起来,这个人又聪明学习刻苦,没有二三年工夫也办不成。” 他在大图书馆里负责历史资料检索汇编,事情不多。空闲的时候对唐僧计划花了不少精力研究其可行性――与其说于鄂水真得想推动这个计划,不如说纯属是一种休闲型的研究工作,类似于过去架空“一个现代人如何在大明当官”这样的议题。越研究越觉得有兴趣,感觉就好像过去写论文搞课题一样。而且他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正生活在大明,临高这地方虽然科举不盛,好歹也是出过一个进士若干举人,外加还一批秀才。科举正活生生的存在在自己身边,用不着一个劲的揣摩书上是怎么说得,还要考据真伪。 除了翻史料,他还走访了一批临高县的科举人物,向他们请教科举方面的种种知识。包括县里的几个秀才、举人,县学里的王教谕,甚至刘大霖也接见了他一次――刘大霖不知道他打得算盘,以为这澳洲年轻人“心向教化”,有心要参加科举,顿时大为激赏,不仅大谈自己的科举见闻,还说了许多做八股文,写试帖诗的技巧,还推荐了几位当代写“白帖子”的高手的闱墨推荐他临帖。 “殿试的时候,卷子要写得大、光、圆为好,一笔好字胜过一篇好文章。”刘大霖对他谆谆教诲,“殿试说是皇上亲试,实际以主考荐卷为准,皇上只是御笔点个名次。殿试须臾之间就要决定名次,谁来看你的文章?主考荐卷第一就是看书法。” 最后刘大霖又拿出几本刚从广州买来的闱卷文集,谈了一番最近几次科举场中的文风变化,以及他对朝廷取士时候的文章倾向。 这番学问虽然对于鄂水的研究没什么用处,但是让他极为佩服――果然猜题押题这种事情是古已有之的。 不过这么一来,于鄂水对一个现代人能当大明的官员这个想法基本上是绝望了。 “……我们的这个冒牌知府,他不需要经过科举――这还好点,但是起码要懂科举的道道。比如八股文的撰写和好坏评判,如果这个都不懂,在处理府里的学务的时候就会露陷;其次是能写诗。”于鄂水说,“我不知道我们这五百多号人里有谁会写真正的古诗词的,但是作为一个通过科举上来的人,诗词水平不高是正常的,根本不会就奇怪了――科举考试除了八股文就得写试帖诗,你不会写诗,又不懂格律音韵,旁人对你的科名是怎么来得要打几个问号了” 众人的心已经直往下坠了。什么八股文,试帖诗,这些东西不用说也和天书一样。 “……然后我不得不说书法问题了。”于鄂水的脸上泛着奇怪的笑容,一副知识分子摆难题的洋洋得意的摸样,“现代人大多养成了用电脑做文字处理的习惯,现在写钢笔字铅笔字已经是七歪八扭了,再写毛笔字恐怕连店里学生意的小伙计都不如。还得练字――另外,凡是经过科举的人都会写白帖子,这得另外练。”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根本没指望?”王鼎说。 谌天雄是一副“原本就是这样”的表情点头说:“要不是这些问题,当初怎么会停顿下来?” “问题还多着呢还有个口音。我们大家普遍习惯说普通话――这种普通话是以现代北京话为基准的,而现代北京话又是在清代的北京话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清代北京话是怎么来得呢?”于鄂水来了个神秘的微笑,“主要是明代北京的原住民加上八旗和他们带来入关的大批辽东陈军汉人,这三者之间的口音混合而成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口音和鞑子比较有共同点?”江山大惊失色。 “严格的是和辽东的陈军汉人相似,”于鄂水说,“当然,这两种语言不是一回事,相似度也不见得很高,但是里面的确是有相似的地方。” “口音问题我觉得可以改,不会太难。”林佰光说,“我现在就能说大明的官话了――和现代南京话差不多,如果有心学不难,三四个月足够了。再说口音问题不算太大的漏洞,广州雷州两地都没出过纰漏。” “口音问题是相对最容易解决的,当官的学会官话,大体也能混得过去了。”于鄂水说,“但是前面两点,很难。尤最~快其是第一点。” “还有两年,突击培养一下应该可以吧。” “按照刘大霖和本县的秀才们的说法,一个人从开蒙起步,到能考取秀才的水平,大概需要十年功夫。当然能不能考中还得看运气。考秀才的难度比考硕士研究生要难多了。”于鄂水说,“虽然冒牌知府不需要去直接考科举,但是要熟十三经,还要达到对八股、诗词略通的水平,恐怕有得要三四年功夫――前提是此人得够刻苦,还要有学习的兴趣。” “归纳下来就是,元老是不可能当这个冒牌知府的。”江山说,“你想说得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这么说,如果有人愿意刻苦学习,他又足够聪明的话,也许二年也能搞定。起码临高还有人能够讲授这些知识。”于鄂水说,“冒牌知府有个好处,就是出身籍贯这套东西全是现成的,用不着另外做。而且古代没有照片,冒名顶替很容易。” “足够聪明的人很多,愿意刻苦学习的人恐怕是没有。”江山很清楚,这伙元老要他们“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刻苦学习什么《十三经》、八股文、练书法,还不如要他们下乡去当农技员。起码有人鞍前马后的奉承,说不定还能搞上个小地主家的女儿之类。 “看来真要实施唐僧计划的话,只有土著能选用了。”林佰光知道于鄂水这通高论虽然有卖弄自己的研究成果之嫌,但是道理还是完全正确的。 江山说:“土著人员要有这点本事,还得忠心耿耿,这个人选――”他面露难色。 “有一个人,你可以考虑看看。”于鄂水说,“张兴教。这个人的档案你可以调阅了看看。” “谢谢了。”江山说,“我们对外情报局有意向大陆上派遣情报人员,事实上也有不少元老愿意出外勤,但是经你这么一说,反而有点犹豫了。” “我知道,”于鄂水点头说,“我的建议是,派出元老可以,但是最好不要混官员这个身份,除非是混在荒僻的远州恶军,否则一旦应酬起当地缙绅很容易露陷――缙绅一般都通着省里和朝廷,就算不是举报,寻常家信里当笑话逸闻说说都可能带来麻烦。” “这么说来外派人员还是要走广州雷州的路线,当商人之类?” “商人、和尚、道士都可以。地主也凑合。冒充知识分子,想抄袭诗词或者纳兰性德词来当文人诗豪的想法还是趁早丢开的好――凡是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律都不能出外勤。”于鄂水对此似乎深恶痛绝,“对所有擅自侵占古人知识产权的现象必须严厉打击所有使用这类材料必须得到大图书馆的认可否则就是剽窃” 众人不知道于鄂水为何对此深恶痛绝,一时愕然。 谁也不知道于鄂水前些日子向某秀才请教科举知识的时候出了个不大部小的糗事。这家秀才是乡下的小门小户之家,没有太多礼防上的讲究,无意间便让他看到了自家的女儿。于鄂水颇为心动。于鄂水便乘机吟诵一首袁枚的词,来表现自己的“才情”。对方的表现不是“五体投地”也不是“激赏万分”,而是表现的很诧异――原来早就有穿越众剽窃了袁子才的这首词来这里献过殷勤了。 一想到这事,于鄂水就咬牙切齿,当然这番心思不能向别人说。只是一个劲的写知识产权备忘录提醒执委会,对古人的知识产权要严加控制,不能随意供元老使用。所有明末以来的诗词、文章、著作必须先申请才能使用…… 江山开玩笑的说:“幸好这是明末,能抄袭的就剩下清代文人了,清代诗人词人能抄袭的不多……”他接着咳嗽了一声:“我看,我们得自己搞个培训班来培训情报人员。不仅包括土著,也包括愿意出外勤的元老们。” “这个主意我很赞同。”于鄂水说,“特别是元老,长相、举止、生活习惯和语言都与大明的土著相差太多,没有一定的培训冒冒失失的出外勤很容易出事。到时候就不比广州雷州两站了,那是近在咫尺,出了什么事情二三天时间临高就能开始营救活动。到了大陆上一旦出事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别说什么北镇抚司或者东厂了,就算是关到县里的大牢里就够元老脱几层皮了” “于研究员,你对明代社会情况掌握这么多,不如到对外情报局来供职怎么样?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明问题专家。”江山说,心想自己这边的总局职位大多是空缺的,于鄂水要来得话让他当大明处的处长也够格了。万一他喜欢轻松点的,不如设个情报人员培训中心让他当主任。至于级别可以套用兼任大明处副处长这个职位来解决。 “当兼职的顾问没问题,全职的不干。”于鄂水一口回绝。他在大图书馆里混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完成指派的任务之外时间几乎完全由自己支配,正好干自己感兴趣的研究工作。才懒得上这样的实体性工作的衙门来埋头文牍之中,“要有什么史料方面的问题,随时欢迎来电,我一定尽力解答――这也是我的工作嘛。” 没能拉来这个战力,江山略感失望。于鄂水大概知道他的心思,说:“我有个人选,他很想到情报战线上来干活。你有兴趣没有?” “当然,我现在就是缺人手――”江山还有半句话没说,特别缺愿意坐办公室的人手。 “这个人你肯定满意,”于鄂水说,“此人对情报工作非常感兴趣,在我们那负责文献检索和翻译工作,顺便也在农业部帮忙养养细菌。这人最喜欢的业余活动就是翻译研究各种制造陷阱和ied的资料,还亲身到博铺的靶场去试验过几次。办事的计划性很强。” “叫什么名字?我去向组织处调他。” “名字叫李炎,干细胞生物学博士,”于鄂水说,“此人对情报工作曾经写过一个备忘录。你要愿意可以看看,不过这个备忘录应该是针对军事情报的,和你们这里不对路。” “哦,是不是号备忘录?” “我不记得了编号了。”于鄂水摇头,“我还写过一个评论,不赞成他的想法――他的那套东西就是克隆美军的体制――要这么搞我们这会就破产了……将来或许可以。” 接着,大家又就下一步的布点进行了讨论。情报系统的大陆布点涉及到穿越集团未来的战略布局,眼下还没有就这个问题得出定论来。不过,消灭刘香、郑芝龙,寻机占领大陆沿岸的重要战略地点,打通大陆沿海交通线这些大致已经形成了共识。 “如果要干掉刘香、郑芝龙,就得设法到福建去布点。这样才能有效的掌握郑芝龙的动向。”于鄂水说,“郑芝龙的老巢是在安平,他现在有了合法身份,对安平的经营不遗余力,安平有他的大量产业和宗族,另外一个就是中左所了。最好能在福建的漳州、泉州这一带设立情报站,时刻打探郑芝龙和李魁奇的动向。” 至于广东这块,大家一致认为不需要再花多少力气,广州、雷州两站经营的已经很到位了。加上起威镖局的产业覆盖,不需要再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把情报和贸易的关系理顺就好。 至于澳门,大家认为此处应该设一个据点。不仅用来收集葡萄牙人的情报,还能得到许多郑芝龙的消息――葡萄牙人和郑芝龙的关系很紧密。这个据点即可以作为对外贸易的窗口也能用来收集情报,一举两得。 “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江南――或者说叫长三角地区。”江山说,“这里必然是集团占据珠江三角洲之后的第二个重点目标。” 江南丰富的物产、广阔的市场、充沛的劳动力还有已经初步成型的资本主义式的手工工场是比这个时空的珠三角更优越的一块根据地。元老院一直有人鼓吹“取江南定天下”。把江南作为主要攻略目标的呼声不断。 “不管元老院或者执委会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取江南,我们都要从江南获得资源和市场,所以在这里布点绝对是有必要的。” “不仅可以兼顾商贸,还能顺便收集各种情报,一举多得。”王鼎说得眼睛发光,“谁要能去江南当站长简直是大大的美差啊。”他遗憾的想到了自己已经破灭的宏图。 “这地方各部门恐怕都想插手,”谌天雄说,“德隆银行也想在江南插一脚吸收存款,搞金融业。” 江山摇头:“德隆银行最好是单独成系统,不和情报部门和商贸部门混为一体。搞成单独的一条线。”x 第四十节 黑龙会 第四十节黑龙会 “江南的话,无非是是南京、苏州、扬州和松江这几块地方。”于鄂水说,“其实松江的布点可以选择在上海县,松江本身是个工农业城市,虽然出大量的布,在商业航运上的价值没有上海县这个港口来得大。” “北京呢?” 江山说:“北京的话德隆银行肯定会去布点。严茗还打着吸纳贪官和太监的赃款的生意。我们情报局也该去开个小买卖什么的,打听朝廷第一手消息。” “辽东这块我们不应该忘记。”林佰光的眼睛里冒出奇异的光芒,“完全听凭李洛由居中不是很稳妥,再说此人未必能完全信任。我们派人直接在当地掌握第一手材料。如果有必要,搞个商站也是应该得。” “到辽东去长期驻扎不得剃头留辫子,没人愿意的。” “先派个人去看看也好,不一定要常驻。”江山想,是不是能常驻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计较已定,江山把会议上谈得问题整理了一份资料去向马千瞩汇报。 马千瞩看完报告之后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他说: “你要充实人员我没意见,你去找组织处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调到情报局任职的。还有,组织处最近出了一个文件,关于各部门机构定编的,你先看看,撰写一个编制表出来。” “是,我一会就去。”江山知道马国务卿是个讲究“苏维埃式的同志礼节”的领导,喜欢简短干脆的回答和利落的表情。 “人员编制不仅有元老的,还有土著人员也要定编。”马千瞩说,“这个问题你们多商量,这里面牵涉到明年的财政预算问题――明年开始,所有的行政机构都要有预算和决算,你心里有个数。” “明白”江山利落的点了下头,“有几件事情还想请示一下。” “说吧。” “我在提交的情报活动方案里提到的‘官督民办’的收集思路,还有在大陆上设点,”他说,“这都牵扯到和殖民贸易部的业务关系怎么处理的问题。” 虽然情报人员可以使用各种掩护,商人毕竟是最常见最容易的掩护身份,而且能就此建立起大陆的商业网点,一举两得。 “这事我还得和殖民贸易部的次官商量一下。”马千瞩说,“既然是双方受益,新开设的商业站点应该由他们投资才合适,你们搞情报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山见督公准确的找出了他话里的关键部分,还表示赞成,很是高兴。 “至于要不要派人去辽东,我个人的意见是没有必要。既然有李洛由当我们中间商,何必再派一个元老去?多此一举嘛。后金一共就这么大的盘子,轻轻一砸就稀巴烂了,我们管皇太极多尔衮大玉儿小玉儿想什么呢。” “我觉得摸清辽东的情况对将来的征服辽东的军事行动还是有一定的意义的。”江山说,“我的想法是效法日本浪人的活动,对辽东的地理、天气、城寨、商业、人口之类的基本情报进行搜集,为将来采取军事行动和全面肃清提供情报支持。长期来看用不着派元老去,但是前期应该派个元老过去坐镇指挥一下。” “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又有哪个元老愿意剃头冒这个险,我也不反对――免得有人说我们不尊重民意。”马千瞩表示无所谓,“不过去得人要经过组织处核准,有些特殊技能的人才不能去。” “好得。”江山一阵发冷。他有个不能说出来的感觉:马督公看元老其实和看土著没什么两样。 “外派的情报站,”江山继续汇报,“除了和殖民贸易部合作的驻外站之外,我还打算另外成立一个单独的系统,我称为‘黑龙会’系统。” 马千瞩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摸样:不管你是黑龙会还是白龙会,要不红花会,江山的来意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要经费。 搞情报要钱,而且还是大量的钱。不能用流通券。得用大把的银子或者能够换成银子的货物。现在白银是“外汇”的身份,必须一事一报的申请,手续很麻烦。 江山锲而不舍的谈了下去:“黑龙会组织是个民间的组织。由穿越集团体制下的民间资本出资去大陆上各处设点布局,情报局只派遣关键性的人员在其中潜伏指挥。甚至可以考虑就地招募大陆上的情报和行动人员……” 他谈了十几分钟关于这个黑龙会的组织体系和运用模式。马千瞩这才开口: “你考虑过由临高的哪些资本家来当黑龙会的出资人了?” 黑龙会的官督民办的思路是不错,问题是驻外站是穿越集团的产业,可以靠着执委会的一纸命令进行合作。而民间资本家,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逐利,没有足够的利润,谁会来冒这个风险参加什么黑龙会 “我考虑好了,一个是林全安的全福行。林全安是靠了为我们负担大宗采购而发家的。现在我们的供应体系渐渐完善,对外贸易体系也建立起来了,他靠着早期的垄断性供应商的地位获取利润的日子迟早要结束,必然会选择转型。”江山已经做过调研,林全安最近从穿越集团得到的订单正在减少,利润也小了许多。当然,他从本地快速扩大的人口中获得了一部分利润补偿,但是总体上处于下降的趋势。 江山认为:林全安现在正急于寻找新得商业出路。和他合作是很有可能的。 “林全安在海南各地已经有了广泛的商业联系,但是海南的市场很小,很多原本由他采购的物资也变成由我们自己直接获取,所以他有走出去到大陆上发展的意图。” “嗯。”马千瞩来了点兴趣,“说下去。” “林全安之所以迟迟未动,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大陆上他缺少靠山。毕竟他的发家是靠着我们,而且整~理]我们还为他的商业发展提供了保驾护航的作用。一旦到了大陆上就脱离了临高的势力,他对此没有信心。 “所以我准备利用他这个心理,让他充分感到我们没有忘记他,我们的利益和他捆绑在一起,而且,会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在幕后支持他,林全安就会愿意成为黑龙会的一员了。” “很好。”马千瞩简单的评论道,“还有呢。” “当然是润世堂了。” “你把临高的资本家一网打尽了。” “是,”江山说,“卫生部的刘三有过一个备忘录,是关于以润世堂为依托,建立大明的‘屈臣氏’连锁药店的事宜。 “润世堂的东家杨世祥正在投资搞中成药的机械化生产,而且他的大部分产品也是依托大陆进行销售的,扩大在大陆上的投资是他原本就有的意图,我们只是利用这个意图……” “咳,”马千瞩咳嗽了一声:“杨世祥在大陆原本就有自己的商业网络,他对我们的依赖性不如林全安那么大。你要他冒风险参加黑龙会搞对大明的情报工作有没有可能性?” “可能性一半对一半。”江山坦然说,“一开始不需要让他知道,我们只利用他的分支机构作为掩护――直接安插情报人员到他的机构里去。等到他见识了我们情报机构的能力之后再告诉他。” 这样当然也可以。不过润世堂和林全安的全福行不一样。全副行对穿越集团的意义只剩下一个样板;润世堂却相当于穿越集团的子公司。而且杨世祥和刘三在大明准备走得是连锁药店的路线。要是一家出了纰漏就会全军覆没。且不说杨世祥的态度会怎么样,就是刘三和在润世堂投资的卫生部也得暴跳如雷。 “这事情,你一定要和刘三、卫生部还有商业部沟通好。”马千瞩提醒他。 “是,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就暂缓润世堂的方案。”江山说,“用黑龙会体系我们能减少很大的投资,一部分可以由这些资本家来承担……” 另外一部分自然就是我们来承担了。马千瞩想,说了半天还是要回到关键问题上了。 他说:“好吧,你写个方案,再把预算估计一下送上来。” 马千瞩关照候闻永:这几天凡是收到的关于对外情报局的文件全部优先送到他的桌子上。候闻永已经荣升为国务卿秘书。他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师爷”级别的职务感到高兴,但是又很尴尬,因为他很快就发现,各部门的秘书几乎全是年轻的女性。每次召开秘书会议的时候,他就成为“万红当中一点绿”。 “然后你去一次殖民贸易部大院,请他们的次官来一趟。”马千瞩吩咐,“嗯,不要到政务院大院来,到办公厅休息室去。” 他想:对方虽然是次官,毕竟也是和自己平级部门的次官,双方没有隶属关系,直接叫到这里来显得自己太跋扈了。风评会很不好。 殖民及贸易长官至今还没有选出来。按照《共同纲领》九执委全是政务官,需要由元老院选举产生的,但是里面的好几位到现在还没产生,这些职位要不是无人问津要不就是窥觊的人太多,元老院开了若干次全会还没解决。 于是有志于这些业务的人员就走了事务官路线,执委以下的职务是任命制的,司凯德就走了这条路线,很顺利的当上了殖民及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目前来说等于是该部的次官了,而且实际代行着该部的大部分行政权力。 司凯德学得是雷达专业――这地方有几台雷达,不过要造出雷达很有难度。什么叫“屠龙之术”他立刻就明白了,到目前为止他的全部专业经历就是为穿越集团仅有的几台雷达做维护保养工作。 马千瞩知道这个人。此人在政治上是个寡头主义者,反对议会民主,和北美分舵的首脑人物钱家兄弟势不两立,还把单良称为“肥皂箱上的野心家”。马千瞩觉得此人在殖民和贸易事务部当官正合适:这个部的工作太普世太民主的人是干不了的,但是赤裸的宣扬种族屠杀之类的人物也不合适――他们太极端了,时刻都想表达自己对理想的忠诚,不知道很多事情是要分阶段进行的。 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上“离开中”的牌子――这种牌子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绿色,意思是十五分钟以内的短期离开,一种是黄色,表明离开时间可能长达一小时。以免有人空等。 马千瞩下了楼,从办公楼的后院开门出去――这里有一名土著警卫。他亮出自己的通行证,警卫仔细的核对了照片和他的面孔,接着在登记本上写下了他离去的时间和通行证号码。 他看着这个警卫黝黑的面孔,一丝不苟的按照警卫规章笨拙的抄写着阿拉伯数字,心想:我们这套制度还真得贯彻下去了,既然人可以改造,社会也能改造。 “您的通行证,首长。”警卫来了一个立正,拉开了后院的门。 “谢谢。”马千瞩收起通行证,缓步走了出去。 打开后门是一道长长的露天夹道,直通执委会办公厅所在的院子。各个机关大院之间的夹道可以使各部门的人员不出大门就直接在彼此的建筑之间走动,便于保卫和出入控制。 夹道里没有人,非常的安静。马千瞩甚至能听到鸟叫的声音。这种鸟鸣在百仞城附近已经愈来愈少能听到了,邻近工业区的机器的轰鸣和浓烟赶走了这里的鸟类和动物。 鸟鸣的却如此欢快,对了,临高的春天已经到了。这地方毕竟是y热带,冬天即短暂又不明显,树叶不会枯萎,花儿四时开放,中午的时候,你总是可以穿着衬衣甚至汗衫到处跑。马千瞩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可以感受到植物荣枯,四季更替的岁月流逝……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回想起最近财政总监部送来得关于财政体制、税务制度和会计制度的几项制度建设的文件。还有五道口财金会议上裔凡、陈策等人的谈话内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正在向他涌来。 这种压力别人很难理解,甚至不会理解――财经制度,这不是堂堂正正的制度建设么?正如有人说的那样:没有会计和财政体系,难道倒退回物物交换的体制? 不,不是这样的。马千瞩心想,这是一场路线斗争。 简单的说就是工程师和会计师的冲突,是两种不同的发展思路的路线斗争。 会计师着急要搞财务,用经济指标来控制社会,用管企业的方式来管企业。工程师则打算用复杂的一套技术指标来尽快扩张工业。 马千瞩认为会计师的思路只适合单个企业,而且还是那种随时能够在多个供应商,多个物流商,多个出售方式中切换的企业。这样的企业才能以资金为中心进行管理。 他在自己的秘密备忘录中写道: ……在临高的现行经济状态下,以裔凡等人的这种思路是没有意义的。资金在不同的供应商――即其他工厂的生产工艺――那里完全不能等同使用。无法线性地用一种指标去换另一种指标。即流通券不是真正的通货,工业化产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成熟的市场可以随便应用微观经济学。所以市场化是不成立的。必须用复杂指标,即技术核心控制。只有大路化的技术,成熟的技术,也就是可以开放给土著经营的技术,才能走纯资金控制路线。 …… 高技术永远不走市场。因为本身价值无法市场化衡量,这时候就必须走工程师核心路线才合理。计划经济必须在核心产业保持,用垄断利润来弥补开发成本,用技术优越性来对付微观效率损失。 …… 但是,从一个政府的角度来说,很难否定货币、会计、审计和核算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没有这套体制,现代政府就无法运转,包括现代政府运作最起码的财政预算和决算。所以,该如何在其中取得平衡是件很关键的事情。 他想,自己应该找程栋谈谈,他对自己的理论应该能够明白。当然了,程栋现在也支持裔凡这伙人的方案――这是很自然的,这套方案一旦得到通过,财经部门的权力就会呈几何级数的上涨,人是不可能抵制住这种诱惑的。 他忽然想了起来,最近财政总监部送到执委会秘书处的文件里有一件是关于添加“专职银行警卫人员”的请示报告。这份报告毫不起眼,放在一堆事务性报告中。按照程序,只要在执委会上通过,再到元老院常务会上三通过,这事就算成了。 哈马千瞩想,你是要想搞财政部特情局。这事能不能作为筹码?他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筹码太小了,财政部特勤局这么个机构能和影响全局的权力相提并论?x 第四十一节 合作 第四十一节 合作 不过,这事可以作为提醒其他执委,特别是企划院总裁邬德的警钟。一旦采用了“裔凡-陈策”体制,企划院作为计委的直接后身所受到的影响他当然是预见得到的。 马千瞩在夹道的终点拉响了门铃,包着铁皮的门上立刻出现一个窗口,里面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 “通行证。” 他把通行证递过去。 几分钟之后,门开了,警卫来了个立正敬礼:“您好,首长。” “好,好。”他含糊的说了几声,收回了通行证,随口问:“萧子山在吗?” “在。” 马千瞩看了下院子里的青砖小楼。萧子山的办公室就在二楼的顶端。他要是从窗户里看下来就能看到自己――照他的一贯做法,肯定要和自己来应酬应酬。想到这里,他紧走几步赶紧脱离这个视线区。 办公厅休息室就在办公厅的后院。萧子山让李潇侣搞了个景观设计,造了一座敞轩式的假古建,四面移栽了好些花木――眼下茉莉开得正盛,雪白的小花满枝,芳香袭人。 这是个类似茶馆的地方,屋子里很敞亮,里面有藤制的座椅,很象马千瞩去过的苏州杭州的茶馆。清风习习,是个休息谈话的好地方。不过这里没有服务员,茶叶、开水和饮料全是现成的,整齐的包装好了放在矮柜上。自带杯子也可以,用这里的杯子也行,沿墙有水槽,还备用刷子和小包的漂白粉。墙壁上贴着一张纸:“使用茶具之后请自行清洗” 马千瞩给自己泡了茶,悠闲的等了几分钟之后,司凯德才匆匆赶来。 “你好,国务卿。”他打了个招呼,其实他和马千瞩不大熟悉,只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见过几次。 “叫我马千瞩好了,司凯德同志。” “好。”司凯德点头。这个人大概三十上下,身高175,体型相当标准,长着大众脸。按照政保总局的政治鉴定此人是个沙文主义者,仇英仇美,理想是建立殖民帝国,在有生之年进入第三次产业。就这最后一点来说,马千瞩认为他和自己还是由共同语言的。 马千瞩把对外情报局设点的方案向他做了介绍。 “……江山的想法是现在在大陆上的布局布点,基本上还是要搞情报和商贸一肩挑的体制。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人、财、物的使用效率,避免重复建设。” “您是说,类似广州站的模式。” “大致是这样。不过这类站点可能达不到广州站这样的规模。” “投资和经营由殖民贸易部负责,同时负责情报人员的支援工作,是这样的意思吗?” “当然。”马千瞩点头,“不过我要纠正一点,严格的说投资都是由企划院和财政总监部提供的。”他闻到了一种要讨价还价的气味,迅速的打掉了这种可能性。 “是,”司凯德点头,“我的意思是,如果要我们的部门负责经营活动,那么在这些站点的选点上就会有商业性的考虑。而不是单纯性的出于获取情报考虑。有的地点情报局认为有重要的意义,有必要布设常驻点,但是从商业考虑这些地点可能无法获得足够的利润,甚至连维持站点本身运作的利润都赚不到。” “如果有这样的地点,就由情报局单独负责。”马千瞩很干脆。 “这样的话我同意合作。不过我希望情报局提供一个他们希望布点的列表,这样部里可以进行一次综合性的评估。” “没有问题。”马千瞩说,“我会告诉江山来找你的――这个地点列表你必须保密。” “当然,”司凯德说,“我正在起草一个增加驻外站的报告。既然情报局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们就可以和情报局联合起草这个报告。” “这事情你可以和江山慢慢的讨论。”马千瞩漫不经心的说,“你们的布点打算怎么安排?” 司凯德咧嘴一笑:“大规模布点的事情,商业部、轻工业部也着急,他们都想拓展大陆市场。” 马千瞩知道,这是因为最近白银的储备正在不断下降中,穿越集团最大的财源:雷州糖的榨季还没开始。而工业化的消耗却是一分钟也不停止的。作为主要赚取“外汇”的部门:商业部和轻工业部,他们的焦急是可想而知的。 “我们讨论下来,首先是在江南布点――南京、扬州、苏州和杭州。这四个地方最有商业价值,我们的高质量工业品会很有市场,福建最好也能搞一二个点。” 福建是重要的外销瓷产地,克拉克瓷大多出在这个地区,还有就是本地丰富的茶叶资源,二者都是重要的外销货源。就穿越集团自己的需求来说,高岭土和茶叶是很需要的资源。 其次是北京和张家口。 “张家口?从山西老财手里抠出钱来,很不容易。” “张家口是蒙古货的交易重镇,皮货和马匹,难道执委会不想要。” 当然想要。皮货可以用来转口――欧洲人对皮货的热情极高,至于马匹,穿越集团最缺得就是这个。别看农委会的一干人对蒙古马很瞧不上,嫌肩高低,嫌体格小,但是这种马耐粗饲,能搞上几百匹当畜力也是相当好的,起码比慢吞吞的牛好用。再说军队对马匹也有极强烈的需求――张柏林已经抱怨过无数次了:用代畜输卒拉炮是一种野蛮落后的军事体制。 “蒙古货怎么运?从张家口到关内的任何一个出海口,这个距离不近。” “这就要情报部门想办法,第一要搞定镇军的将领,由他们出面搞手续,不然马匹根本不能上路,其次就是要在北方沿海地区搞一个出海口,就近把从北方交易到的货物装上船。” “考虑到的布点就这些了?” “是,江南地区的商业布点可以更密集一些,比如镇江、上海也可以布点,不过暂时就先这些吧。点太多了投入就不够了。” “很好。”马千瞩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司凯德不知道这“很好”是赞许他的工作做得好,还是表示“就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 “除了大陆之外,我提议在澳门也设置一个点。” “澳门有个叫……” “黄顺隆。”司凯德提醒他,“这个人是我们在澳门的代理商。但是此人做生意不很积极,他的业务无非是坐地收赃,倒卖违禁品而已。现在对我们来说价值愈来愈小了――他满足不了临高的胃口。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直接面对葡萄牙人的销售窗口。” “不是有了个李华梅在代理。” “这个人,”司凯德说,“很可疑。您应该知道她恐怕靠不住。” “要是这样可以考虑设一个。” “最后就是在越南的设点。”他说,“一开始设在北圻,这里是我们的大米和煤炭的来源地。设立一个贸易站是非常有必要的。”有了贸易站自然就有情报工作。 “在北圻设点是件大事。恐怕要各部协同才行。北朝未必能允许。我们要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 “先试探试探如何?”司凯德早就在筹划这件事情了,上次雷州的常师德还专程回临高就这个问题和他讨论过:雷州站和广州站准备成立对越贸易公司,除了在鸿基采煤,同时还搞贸易活动。 在北圻搞个商站货行不难,只要有钱赚,北越的小朝廷还是欢迎的大家来做生意的――很多大明商人已经在当地有了货栈商行。难得是在鸿基的煤矿开采。这事情就比较棘手了。很难想象北越小朝廷会对一伙奇怪的海外之人挖煤的举动不闻不问 司凯德的算盘是如果马千瞩不反对,自己先小规模的在鸿基搞一下。反正手头有人力物力可以调用。 “这事还是要提交到执委会讨论一下。牵涉到对外关系问题。”马千瞩说,“北圻可不是东南亚土酋。军队也有几十万。现在闹僵了关系,恐怕我们也不容易对付。” 几天后,关于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在大陆联合布点的提案在执委会获得了通过,随后在元老院常委会三读通过。至于北圻的布点,执委会和元老院“原则通过”,同意可以派遣小规模的队伍进行试探性的布局――前提是“尽量不发生军事冲突”。 司凯德觉得很憋屈――殖民应该是血淋淋的才对,没有大炮火枪的奏乐怎么能称得上“殖民开发”。 “我们对越南人都要畏首畏尾啦。”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着牢骚,随后拿起电话来,“接组织处……对,组织处吗?我殖民贸易部办公室,我要调几个人的档案……不,调动手续暂时不办……对,第一个叫贝凯……” 李炎盯着显微镜下的菌丝――这是农委会的生物试验室。里面挤着七八个人,一群学分子生物学,干细胞之类21世界前沿科学的博士硕士都在黄大山的领导下研究各种实用菌种。这是学生物的人两个选择中的一个,另一个选择是去卫生部的生物试验室,那里专门和病毒疫苗打交道。 他在板夹上写下自己的观测结果――这种活计即无聊又枯燥,好在他也习惯了。按部就班的搞计划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李炎把显微镜交给别人,走出了这间已经变得拥挤的实验室。从空气浊热的实验室走到外面只觉得空气无比的新鲜。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相比其他地方,农庄这里的空气还是不错。 他已经接到了调令,明天就上对外情报局去干活了,老是在图书馆里干检索和治疗翻译这样的活计也是在太没有挑战性了。他习惯于枯燥的工作,可不等于习惯于简单的工作。情报工作正合他的脾胃。 李炎不打算当什么007,也不想当,他想当得是办公室里的计划人员。最好是培训人员。专门讲授各种阴谋诡计和陷阱,还有他心爱的ied――尽管这东西有没有使用的可能性还存疑。 几天后,第一届派遣人员培训班开班了。之所以说是第一届,是因为这个班的学员与众不同――全部是有志于献身于情报或者贸易工作的元老。他们都是主动递交申请,要求到大陆第一线去工作的人。 这批人有十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除了一点――他们都是男性。倒不是没有女人提交申请,颇有几位女士愿意投身这一高危工作。但是情报部门分析之后认为女人到大明控制区里活动的范围不大,除非她能甘于混迹下层社会,或者和pipe小姐一样豁出去当交际花。 幸好穿越集团里的女性几乎全有男友或者丈夫,使得江山避免了面对企图打入崇祯身边或者皇太极多尔衮身边准备通过宫闱斗争潜伏到敌人床上的优秀女特工人员。这是他一直感到担忧的。余下几个坚持的积极分子在于鄂水指出赴大陆搞情报活动的即将面对的种种生活上的不便之后也都撤退了。 “别说女生,我看这些男人到时候都说不定要吃不消这个苦。”于鄂水翘着二郎腿,“大家都以为是和广州雷州那么闲情逸致,丫鬟小老婆佣人围着转――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我得抗议,我们在雷州开发的初期日子过得还是非常苦的”谌天雄反对把广州雷州扯到一起的提法,开发广州的难度在他看来比雷州小多了,广州有高举高大官人这个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帮忙镇场办事,雷州可是自己一伙人披荆斩棘的,担惊受怕的开发起来的。这两者哪有可比性?别得不说,雷州站的所谓“享用”也就是大家提前搞了几个女人而已,和广州一干人的生活水准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好了,我们来看看要不要淘汰掉谁。”江山对李炎说――后者刚刚被提升为大明处副处长,兼情报培训主任。这个主任头衔是情报局自己搞出来的,组织处只承认大明处副处长这个职位。 “现在淘汰了,将来要再招募就难啦。”于鄂水说,“现在大家都以为外派就是广州那样的,等一派遣出去就要大呼上当,回来一说大家就没兴趣去了。” “好吧,我们稍微面试一下,真得不合适也不能要。”李炎坚持要面试。 “好,随你。” …… “许可――”面前的这个人穿着海军制服,“你是个海军,还是现役上尉,怎么到我们这里来?” “搞海军军事情报是我的夙愿……” “那你得先退役,然后再来,我们这里是中央政务院体系下的,不收现役军人。” 要此人退役再来显然有点强人所难,许可眨巴着眼睛:“破个例吧。难道你们不需要懂海军的军事情报人员吗?对外情报局也收集军事情报吧。” “没错,但是你的编制在海军啊你到我们这里来,工资都发不了,而且海军还要算你是逃兵――” “这个问题――”许可挠了了脑袋,工资不工资的倒问题不大,成了逃兵就是严重问题了。 “真想来得话得到海军申请退役,把档案转回组织处,再提交申请。” “我还是很想当情报人员是海军的军事情报人员。”许可还是非常坚持自己的志愿,“要不你们帮我沟通沟通?总有办法的。” 于是电话总机和转接台一阵忙乱,明秋也不知道这该如何处理,按理说海军应该有自己的情报分析室之类的地方。经过一番紧急磋商之后,决定许可以海军军事情报人员的身份到对外情报局工作,算是海军外派工作人员――工资由海军发,津贴由对外情报局支付。在对外情报局专门负责海军军事情报搜集和分析。 “这个,现在就让海军伸一只脚进来合适吗?”王鼎小声问江山,“看海军和陆军的意思,以后自立门户搞军事情报局是肯定的事情,多半还要各设一个。我们辛辛苦苦的折腾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做嫁衣就做嫁衣嘛,这是合作。不要太斤斤计较了。”江山一脸堂皇之色,“对外情报局的任务之一就是为军队未来的大陆征伐行动提供情报准备,海军要派人来负责海军情报没什么不合适的。再说我们以后的活动有很多要依靠海军提供支援,有这么个人在,协调起来不是更容易?王处长,凡事还是要从大局着眼。” “行,听你的了。” “下一位――” “程逆风。是你想当外派人员?” “让我当人口贩子好了――我对这个有心得……” …… 经过简单的面试之后这些人就全部收下了,李炎让他们签字拍照填表。手续办完之后,王鼎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里的同志们都是准备接受派遣到大陆上从事情报和贸易活动的,有些同志会留在总局工作,不过难免也要出差。 第四十二节 培训 “出差就意味着要深入到敌人的领土上,不管是大明,后金还是欧洲殖民者,全都是17 世界的土著,大家不要拿20世纪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去套他们的所作所为。这里,我代表对外情报局和殖民和贸易总监部宣布一份‘须知’,这是你们执行任务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大家了解一下比较好……” 这个须知是江山坚持要求搞得。于鄂水反对。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江山的意图执行了。江山的意思很简单:大家把丑话说前头。 他的意图是把情报工作的困难和危险说满,充分激发大家的英雄主义气概,也免得以后发牢骚。 “好了,好了,像个老娘们一样啰啰嗦嗦的。”坐在后排的一个壮汉不耐烦的说道,“老子报了名就不怕死,别扯那么多虚得……” “大家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对将来面对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王鼎想起了这个人的材料,此人叫黄骅,是个黑龙江人,原本在制造总监部下属的机械厂干活。他填表的时候志向是去后金地盘担任站长。这个人的履历上注明他做过生意,有一定的商业头脑,懂机械方面的技术,对关外地理风物捻熟,还会点防身术;能讲一口流利的朝鲜话,还会点山西方言,倒是个适合做后金工作的人选。 “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有时候恐怕是生不如死。”王鼎说着开始宣读这份须知。 须知的内容大意是:你参加的是一项危险的工作。首先你将在糟糕的道路条件下奔波饱尝旅途的艰辛;不管你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可能会遇到土匪。除非你有王八之气,能说得土匪倒头便拜,否则就是横尸当街的下场。 乡勇、衙役和士兵比土匪好不到哪里去,某些地方的百姓,在打劫和杀死一个过路人的时候也不会迟疑,即使这个过路人只有几块干粮和一件破衣服。 卫生上,城市不见得比农村更好,甚至可能更糟糕。一般来说疫病总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流行。当地人能够适应的水和食物,现代人的肠胃很可能会受不了。食物和水除了有细菌的感染,还有寄生虫的风险。 恶劣的卫生状况很可能使你患病,即使没有卫生问题你也可能得病,如果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除了携带的少量药品和当地的中医,你没有任何的卫生服务。一次狗咬伤,被一柄生锈的小刀刺伤就可能让你送命――就算紧急送回临高,路途迢迢,很可能在路上就会死去。 你可能要面对跳蚤、臭虫和蜱子之类的寄生虫的袭扰――这种东西在本时空大量存在,不一定在穷人中才有――这些寄生虫不仅会让你浑身难受起疙瘩,还会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有得病在现代时空都未必能够有效的治疗。 最后,一旦在大陆被捕,对外情报局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展开救援:如果运气不好,附近没有电台或者无人及时通知,总部可能要过了规定的联络期才知道你被抓了。等到派出人来营救的时候时间也许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被捕不一定是因为你的工作出了纰漏,或者身份暴露。西班牙人会因为你是个中国人就把你抓起了,后金则可能因为你是个汉人;至于大明,也许仅仅因为你在做生意,有几个钱,就被某个希望搞点外快生发的东厂番子或者县官衙役之类的人物看上了;即使扮成穷人也不见得安全,你可能会仅仅是因为当地发生了命案官府需要找个外来的没根基的人当替罪羊就被抓去严刑拷打。 大明、后金或者欧洲殖民者的各级政府、专政机关甚至私人团体都会严刑拷打你,有的是为了口供,有的只是为了从你身上榨出钱财来,本时空的监狱不但没有基本人权,连生存权都未必有,你可能会被牢头禁子用各种方法弄死。而且这是一个好男风的时代,所以白白净净的现代人很可能会惨遭某个猥亵大叔的毒手…… “……就算把你营救出来了,你也可能因为受过得拷打和嗯……种种其他的摧残而落下心理和生理上的残疾和阴影……” 这番刻意描写的恐怖前景让人们发出一阵骚动――这说得不像17世纪,倒像是人间地狱一般了。 “如果有哪位觉得自己不合适这份工作,现在还可以提出退出。”王鼎说,“组织处的调动手续还没办,我们把报名材料退还,不会留下任何记录资料。” 场面变得很寂静,当然了,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害怕:首先这面子上就搁置不下,其次么,广州雷州的榜样就在那里,好像没听说有这样恐怖的状况。起码他这些外派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且很滋润。 “哼,这不过是免责声明罢了。”黄骅评论着,随后大声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出了事和你们没关系,都是我们自找得我签个生死状给总局就是了嘛。” 根据他们和殖民贸易部的协定,外派的元老属于双方,不分彼此。至于培训全部由对外情报局包干,具体开设的课程则由各部门商讨之后再决定。 李炎原本想让胡青白拨给芳草地的教室和宿舍作为情报人员培训之用。但是江山认为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太过热闹。而且太过“现代”了,缺少一种大明生活的代入感。最终在芳草地只设立了情报培训中心甲部,甲部专门培训土著情报人员,包括派遣人员、办事人员和情报分析人员。 而专门培养的元老作为派遣人员的情报培训中心乙部设在了临高县城原苟二家的宅院里――这地方一直空置着,不但建筑面积够大,后院和四周还有足够的空地可以扩建新得建筑。而且临高县城总算还是本地保留完好的大明社会标本。 驻县办事处主任熊卜佑去找了典史孙瑞伍,立刻就把这所没官的房子算是廉价“发卖”了。其实是虚钱实契,就是县里几个当官的得了好处。 建筑公司对此地稍加装修整顿,主要是添加的生活和培训用设施,情报局培训中心就成立了。为了保密起见,这里不挂牌,不设门岗,只安排二名可靠的土著看守大门。人员和物资出入都在夜间。 培训计划是江山制定的。至于课程设置,主要是参照了政保总局的午木、雷州站的谌天雄还有于鄂水的建议。 由于大部分人是要赴大明活动,所以培训课程主要是使得他们“象一个大明的人”。反倒是愿意去欧洲人地盘活动的比较不费事――他们无需冒充是大明人士。 怎么才能象大明的人,只属于一个课题。光靠历史资料是不够得。好在他们有广州和雷州两站的长期积累。在生活细节、风俗习惯、社会状况等各个方面都掌握了真实的第一手资料。 第一关是外形,这个最容易处理。每个人进入这个培训班开始,就停止理发开始蓄发――有志于使用和尚作为掩护身份的可以免予蓄发。根据脸型和每个人希望选择的掩护身份,一部分人要留胡子。 为了有代入感,除了在某些训练中穿着作训服,平时每个人都穿穿戴明朝的衣冠起居上课。宿舍里没有任何的现代用品。他们住得宿舍全都保持着明朝应该有的摸样,睡得是硬板铺,铺得是本地土布做得床单,枕头也是古人用得硬邦邦的长方形枕头。窗户上糊着纸,晚上点得不是蜡烛就是油灯。 每天的饭菜都是土著做得“纯正大明广东风味”或者“纯正大明福建风味”,这两种风味和大家熟悉的广东菜福建菜完全不是一个口味。每周还要吃二天的“忆苦饭”:以红薯、黑面和其他各式杂粮为主――不是超市里卖得小包装的价格比大米还贵的“杂粮”,而是真正的农民用来糊口的杂粮。玉米窝头是带茬子的,一咬就会掉渣,在口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红薯粥是有皮的,喝起来只有红薯和皮,看不到几颗饭粒…… 这种饮食安排是为了让元老们提前适应起本时空的饭菜,免得已经习惯了精米白面的元老们到了大陆上吃不下饭或者一吃就拉稀――总算d日之后大家长期吃糙米,对真正的粗粮已经多少有点习惯了,肠胃适应没有出现太剧烈的反应。 随后就是口音和身份问题。经过大家讨论,认为最好是冒充广东籍的人员。这主要是因为广东白话古今差异相对较小,穿越集团里很多人已经能说本时空的广东白话了。另外有广州站的存在,弄户籍搞身份都很容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外派人员建立一个掩护用的“家”。 语言的学习主要放在官话上,能说大明官话,在很多场合都能混得过去了。当然和地方百姓的交流还是有点难的,不过这可以慢慢的在派遣地学习。 至于文字,每个人都要练习毛笔字,不用写得好,起码能用毛笔字写书信、记账,至于简体字,于鄂水倒觉得问题不大――这种俗体字在社会生活中运用也很广泛。至于文言文,就更加用不着了,只要会说大明官话,直接用口语书写就能应付――大多数商人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外形和语言过关之后,大致就能混入大明社会了。当然后续还有很多要学习的。特别是作为大明人士的生活习惯和应该有的精神面貌:一个现代人感到害怕或者愤怒的事情,土著或许不以为然。土著感到畏惧或者害怕的,现代人可能会无动于衷。 “切忌不要同情心泛滥,更不要随便打抱不平。”于鄂水强调,“不要以为古代社会就是民风淳朴,很多现在社会的骗局套路都是自古就流传下来了。轻则你损失钱财,重则会惹来无穷的麻烦至于当街打抱不平更要不得,不要以为你21世纪来得你就是超人,就算能自保,在当地一旦得罪了人你就无法立足,在当地的一切经营就成了泡影。” 于鄂水喝了一口水:“我奉劝大家把看武侠小说看来的桥段全部忘记,什么英雄救美,拔刀相助,赌场豪举……这些全与我们的工作不相干,而且对工作非常有害有时候甚至是相当致命的 “除非总部批准,有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和必要的外援协助,否则不要企图在当地组织地下社团――大明也有黑社会的,往往根基深厚,官府也奈何不得。使用的手段更不比后辈差。你想在大明的县城里当教父不会比你在旧时空的县城里当教父更容易。 …… 甚至在男女关系上,他们也被提醒要严格注意。 “你们一去几年,当然不可能要大家禁欲。你们一旦能在当地安顿下来,总部会安排可靠的生活秘书随同去。不要随便逛ji院,会得上各种性病――明末是个梅毒传入并且大爆发的时期;不要招惹有妇之夫,大明律规定本夫杀死奸夫y妇是不犯法的。总部辛辛苦苦培训你去大明,不是让你当西门庆被武松砍脑袋用得。也不要招惹黄花闺女……” “高级ji院也不能去?”有人提出质疑,“上次你在讲座上说过,明朝的高级ji院是一种社交场所,如果我们伪装成大商人的话,这种地方是肯定要去得。还有赌钱,有时候工作需要恐怕也不能避免。” “当然,这另当别论。”于鄂水说,“不过高级行院是销金窟,这里面的规矩又有一套。不懂的人就是白花钱还要被人嗤笑――我也不是很懂。林佰光手下有个人对这套很熟悉,以后请他来讲吃喝嫖赌的门道好了。免得你们被人骗。” “这太好了。” 有人就女人问题继续提问:“我们可以在当地买女人吗?” “可以,”于鄂水点头,“相对来说买来得女人最安全。但是买女人是要经过正规手续和渠道……” 所谓正规手续和渠道,就是尽量从本地的人市和人牙手里购买,价格虽然贵一些,但是不会遇到“放白鸽”的。 “或者就是当地小门小户人家,你看中了人家的女孩子,可以托人牙去拉纤,价格合适还是能谈得。” “当地的人家看中我了,要把女儿嫁给我怎么办?”有人问。 于鄂水摊开手:“这个牵扯到政策性问题,我回答不了。” 坐在一边的李炎笑了,说:“只要大家是没带老婆或者女友的,总部不反对你们在当地娶妻或者纳妾。只要能保证她们的可靠性。不过你们娶妻的话,这个‘妻子’的地位穿越集团同样是要保证的。换而言之你以后换地方或者回到临高就不能再娶妻了。大家是不是明白?” “明白了”众人发出一阵兴奋的回答声。 “要记得,你们愈是深入大陆,总部的力量就愈是难以支援你们,”李炎在课上强调,“在两广,有高举这个保护伞,有起威镖局,还有我们的特侦队,必要的时候海军甚至可以去炮击广州,但是你们去得地方什么也没有,总部有可能要几个月才能收到你的消息。一切都要靠自己。虽然生活细节上出现的纰漏不像在现代情报作战中这么致命,但是积累多了也会引人注目。” 随后有人来教他们各种常用的礼节和应对举止。他们要知道按照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应该拱手作揖,什么时候应该磕头,如何按照关系称呼他人……这些课程一般是由最可靠的土著人员来传授的,张兴教就是其中一个。作为一个读书人,尽管他生活在南陲小县对各种礼节进退还是知道的十分清楚。 这方面最大的助益居然来自王赐。这个县学教谕是被熊卜佑以“我等素来仰慕大明的礼仪,希望习得一二”的名义给骗来得。王赐一直以来都被澳洲人在各方面的优势压得很萎靡,特别是他现在完全是靠着“嗟来之食”维持着县学和茉莉轩,这种内外交集的苦痛比醉生梦死的县衙一干人要强烈的多。 现在忽然听说有伙澳洲人“心向教化”,而且一看他们连服装发式都变成了大明装束,激动的差点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一时间精神大振,以极大的热情来讲授礼仪进退的知识。甚至坚决不要任何的报酬,白白的给培训班干了好几年的活。 接着从找来了正在努力“学习”刻苦“改造思想”的书办和衙役们,讲授明朝地方政府的运作模式,办事方式,各种陋规和习俗,作为商人、地主、游方僧道等等应该如何与县衙里形形色色的人相处;开展哪些活动要和县里的哪些人建立起关系,如何贿赂和分赃,万一出了事情怎样才能免祸和逃走……v 第四十三节 大明化 第四十三节 大明化 为了增强实际感受,还专门组织参观了县衙――除了内衙没去之外,全都转了一个遍,每到一处都有衙役做专门的解说。 王兆敏王师爷也时而被请来开“座谈会”。他和“被改造”的衙役书吏们不同,层次要高些,身份比较微妙。为了避免他面对一大群人心生疑窦,不肯深谈,一般是采用熊卜佑以“喝茶吃酒”为名请到办事处聊天。 驻县办里搞了一个小庭院,稍加整理修缮,有些花木。环境比较优雅。专门用来和县里的官吏们接洽事务,这里气氛宽松环境幽静,彼此说起话也比较便当。驻县办为了联络感情,不时也在此地搞些品茗游宴之类的活动。 王师爷的“授课”就在这里。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份“荣幸”。在他和熊卜佑高谈阔论的时候,四周其实坐满了人――这个地方是经过专门改造的,看似周围无人,其实学员们都坐在暗室内听他们聊天。 王师爷很愿意来驻县办消遣聊天。原本在县衙里就枯坐无聊――临高原本就属于“业务清淡”的地方,随着澳洲人不断的插手县务,他除了“等因奉此”的照转公文,搞搞县里的官样文章之外就没什么好干得了。而且澳洲人搞得简易法庭又把师爷的主要业务“刑名”弄走了一大半。 现在有人请客聊天,王兆敏当然是每请必到,每到必饮,然后便是高谈阔论。以至于熊卜佑每次谈话的主题都要经过事先的准备,以免他的谈兴上来了扯得无边无际。 但是他随口聊天的内容,对穿越众来说却很有价值。王兆敏作为师爷,他对官场的观察和了解的内容比吏役们更为深入和全面。而且师爷游幕四方,见多识广,眼界远比小县城里的衙役书办来得大。而且对社会的上中下阶层都有接触。李炎要求驻县办请他开“座谈会”很大程度也有开拓外派人员眼界,增进对大明社会状况了解的意图。 王兆敏的座谈会全程录音――回去之后进行复习和整理成资料――但是不做现场口译。他说得是官话,李炎就要求大家回去之后把他说过的内容复述成报告。这首先考验外派人员对官话的掌握情况,其次锻炼外派人员对情报内容的“复原”能力。 另外一个大明社会情况讲座的主要土著教员是警察总部的顾问周士翟。他传授的各种大明社会的江湖门道和出门在外的种种规矩、风险 古代社会的旅行即劳顿又危险,不管富人穷人,在旅行的时候都会遇到极大的风险。周士翟走过镖,护过院,社会经验极其丰富。 “……在外走道行远路,记得每天烫脚不洗脸。”他把自己的经验一一传授给大家,“只要有条件,就要烫脚挑泡,舒缓筋骨,但是脸却不必洗。” 不洗脸是为了防止面部皮肤开裂。道路上尘土大,太阳毒,容易晒伤开裂。古人没有防晒霜,只好拿尘土作为遮蔽。 至于路上要当心的地方,更是多如牛毛,周士翟着重讲如何避免住黑店,哪些地方容易成为贼人打劫的地方,晚上睡觉怎么安排避免被盗…… “……大家一旦上路,钱财决不可露白。”周士翟淳淳教诲,“一路上见财起意之人甚多。匪盗之外,车船店脚之中多有匪类伺机行事的。”接着他就说起他走镖路上有次渡河,船家见他们押送货物多,临时起了歹意动手劫镖,镖局好不容易才护着镖物脱身。 周士翟讲解的很多知识和窍门都是镖局在长期走镖中积累起来的,对于外派的情报人员来说实用价值非常大。不仅情报局请他讲座,警察总部还专门收集编撰他讲授的内容作为参考资料。 为殖民和贸易部长期销售私盐的刘纲也被请来,他为穿越集团贩运私盐发家。这次被悄悄的请来,讲授明代社会的商业和非法贸易,特别是作为一个中小商人如何在大明社会中做买卖。 至于被林佰光拯救出来的贺新,他被专门从琼山召回,开了一个明代ji院的系列讲座,这个讲座还包括许多明代的娱乐消遣的方式和方法。他们学会了高级行院里的规矩、行话、骗局、消费标准和禁忌, 贺新听说要回临高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又要落到符有地那恶魔的手里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居然是教一群奇怪的人怎么样逛行院、吃花酒、摇番摊…… 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各种职业的土著,只要被认为他们的知识和见闻可能有用得,都会被在夜间“请”上一乘轿子,悄悄的抬进培训中心,随后他会在一道严严实实的布幔对面和几个首长面对面的谈话,讲授首长们希望知道的一切事情。谁也不知道布幔后面有什么,但是聪明的人大概猜测到那后面也坐着澳洲首长,因为当某个人的土音太重的时候,就会有一个首长会把他说得话用澳洲官话再说一遍。 为了增强外派人员的代入感,于鄂水搞了生活场景式的演练,由土著人员扮演不同的角色。他每次指定一个生活场景,然后指定外派人员担任其中的一个角色。由土著扮演另外一个或者几个。外派人员去投店,土著就是老板、伙计;去买丫鬟,土著是牙人;谈生意,土著是生意伙伴;到官署去,土著是门房、衙役、师爷和县官…… 每次表演中使用的土著都尽量使用有过这样职业经历的土著。以求尽量表现得准确。为了激发土著们刁难外派人员的勇气,于鄂水对每次表演都要计分,在为难外派人员上表现最好的土著可以得到额外的奖励。 每次表演结束之后,大家都要聚集在一起进行回放式的分析。于鄂水特别要求外派人员记得各种人物使用的行话、切口,了解对方的思维模式和处事手段。 “你们不要抱着一种‘我是超人’感觉。任何时候都吃不得亏。”于鄂水在课堂上无情的打击他们,“你们在21世纪是小市民,在17世纪也不会成为大人物。没有穿越集团这个整体,你们什么都不是。除非有必要并且总局批准――否则不要在任何地方急于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学识广博,卓尔不群;更不要到处瞎掰‘民主’或者‘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之类的东西。派大家去大明不是让你们当科学家、政治家或者其他家的。你们的任务就是做到‘象一个大明百姓’就好了。” 为了确保他们“象”,就要增进代入感,每隔一个阶段,外派人员就要以大明人士的身份出去实习一番。实习的内容从开始简单的买东西,雇仆役,到设法自己做点小买卖……每个人都要使别人认不出自己的身份。 由政保总局行动处的人员对外派人员进行跟踪监视,看看他们是否被土著发觉。李炎认为,临高的土著是和穿越众相处最多的人,如果能骗过他们,到大陆上去就不成问题。 后来这样的行动还被发展为一种对抗式的演习。双方限定场所和人数,然后情报局学员和政保局学员在其中进行互相辨识,抓捕。 在大致认为他们不会出问题,伪装得很象之后,外派的元老会在特侦队的暗中护送下,单独或者结伴进行几次长途陆地旅行。旅行的目的地一般是琼山县。外派的元老和所有的土著一样,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少量的盘缠,徒步或者坐轿子上路。这种旅行会给他们对未来身处的环境有一个切身感受――临高已经被改造的“近代化”了,和真正的17世纪时空有了很大的区别。 在琼山县,他们可以在琼州站的暗中保护下活动几天到半个月,以体会下大明统治下的社会状况。这一趟的旅程被认为是合格之后,外派元老们有机会到广州去见识见识本时空的大城市景象。 在伪装课程之外,元老们还要学习情报工作可能需要的一切知识,他们学习了跟踪和反跟踪,学习格斗术和使用匕首的技巧;掌握简单的测绘和地图绘制;学习仅仅依靠目测就准确的判断人数、物体尺寸和距离的长度;学习使用电台,加密和解密――在没有可靠的土著电报员之前,这一切必须由元老们自己动手;电台珍贵而且数量有限,所以大部分时候需要使用加密的信件,情报局开发了一种密写方式:其实就是用米汤写字,用碘酒显影。大明除了穿越众之外没有碘酒,保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还掌握了一套简单的专用密语:“中心”是情报局总部;“游泳”是旅行;“生病”是被捕;“干湿活”是暗杀;“传说”是伪造的假身份经历;“酒”指密写药;而“琵琶”是电台;“邻居”是政治保卫总局;小贩是交通员…… 最后,他们被派到野外勘探队,在柳正等人的指导下度过了为期四周的野外生存训练,保证万一需要逃命的时候能够用得上。 在情报培训中心乙部的紧锣密鼓的训练的同时,情报培训中心甲部的土著情报人员也在加紧培训中,他们的课程比元老们要多而紧密,内容则以情报业务为主。这批人员将作为元老们的随员派遣。这一批随员全部是男人――在没有安顿下来带女人上路是很不方便的。 这天,李炎把大家集中起来,宣布了一个消息: “大家收拾一下,现在去芳草地。” 到了芳草地之后才知道,这是要他们挑选自己的“生活秘书”。李炎宣布:选中的生活秘书将在甲部接受额外的情报培训,等每个人在工作地点稳定之后,将逐步派把她们送到各自的身边担任情报工作。 “领导还真是体恤俺们啊。”有人感激涕零。 也有人不怎么领情:“不是说自己可以随便买女人吗?还要带生活秘书干什么呢。” “生活秘书比你们在外面买得女人更安全不是?”李炎说,“而且还能帮你干情报工作,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得?” 这么一说大家就释然了。当下每个人看了材料之后各自选择了想要的女孩子,多数人就花了女仆补助金的金额,买个级女佣,也有人看上了更高级别的,只能先挂号等待后续摇号了。反正女佣不会很快到位的――按照“中心”的计划,至少要等他们在当地安顿下三个月之后才会派出。 东门市靠近合作社总社的附近,有一处很大的房舍。这处房舍是东门市上少有的传统式的房子,有个很大的前院,用来停放车辆和轿子,两厢是用来堆放货物的栈房。 正屋是柜房,木制的柜台用生漆桐油打磨的光鉴可人,里面的货物种类繁多,不过和合作社不一样,这里卖得是都是大陆上来得商品:松江的布,苏杭的丝绸、蜜饯,江西的瓷器,福建的茶叶,柑橘……各式各样的南北货物。在临高能有这么个货色齐全的大铺子,要不是这几年人口翻了几番,大家手里又多少有了点闲钱是不可想象的。 第二进是正厅看起来很是堂皇,方砖铺地,上好的广东酸枝木的条几、官帽椅,大号的瓷花瓶,一座雕花的大屏风矗立在厅堂的中间。廊檐下挂着八盏写着“全福”字样的风灯――照理说这是逾制的。但是南边一向是天高皇帝远,谁也不会来理会,在临高就更不用忌讳。 这样大的气派,一看就是一家传统的殷实的大字号买卖。谁都知道,这家字号是临高的头号“皇商”,澳洲人的御用买办林全安老爷的产业。 这样一家阔绰铺子里面坐着商业部指定供应商,东门市商业协会理事林全安林老爷。 这位林全安在三年前,所有认识他的人,也包括他自己在内,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人叫做“老爷”,更不用说能积攒下如此的财势了。 他坐在大厅后面的柜房里,身边尽是商业文书和大本帐簿。林老爷年纪大约有三十五六岁,却已经皮肤黝黑,满是皱纹,看上去象五十出头的人了。他是一个苦出身的人。人生差不多有二十年之久是在挑担沿村叫卖中度过的,过着做一天吃一天的日子。 此时他却穿着一件从广东买来的南京香云纱袍子,脚蹬一双开封陈桥产的草拖鞋,聚精会神的看着账本。林老爷是个敢为天下先的商人,早年他即不认字也不会打算盘,后来买卖大了,和他当年第一个为“髡贼”做生意一样,他毫不犹豫的参加了澳洲人办的扫盲班,识了字,学会了打算盘和记账――这种账是澳洲式的账,连数码都是澳洲式的。这让他很称心――因为这样就没人看得明白了。 一根鹅毛笔插在桌子上的墨水瓶里,林全安不会用毛笔写字,他从澳洲人那里学来了这种蘸水写字的方法。 他正在审查着眼前这—本大帐簿的页子;每页上面都印有横线和纵线,右边记载负债,左边记载资产。帐簿第一页上用大字写着:“崇祯三年,庚午年。” 林全安审查完了最后一项帐目,并小心改正了上面一处错误之后,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心里有些忧闷。 门市上的买卖还不错,赚得钱毛算也在三成左右。但是这样卖货的量太少了――他已经习惯了成批成批的销售货物,这样零敲碎打的做买卖他已经不怎么习惯了。 自己这二年做顺风顺水的大买卖做惯了。林全安回想起三年前,他还不过是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小买卖人,本钱只有四五吊。靠着给“髡贼”――澳洲老爷走村串寨的收购蔬菜猪羊鸡鸭,一年功夫他就发了财,开了这家全福行。然后他在熊老爷的指示下,渐渐的把足迹扩大到了整个琼州府,为澳洲老爷们收购各种各样的货物。赚钱赚到手软――宅子和铺面三年翻了二次:连澳洲老爷们用的玻璃窗、瓷马桶、瓷浴桶、自来水都用上来了,更不用说热水瓶、水晶镜子之类的小物件了。不但能够娶得起老婆,到现在已经纳了二房小妾。 这一切都来自坐着铁船来得澳洲人。澳洲人是自己的福星和财神。 最近,他觉得这颗福星的光芒有点暗淡了。账本上显示,他的最大客户――澳洲人,这半年来和他的来往愈来愈少了。他只做成了几笔木材上的大生意,南北货倒是销了不少,但是量都不算大。 现在澳洲人的蔬菜猪羊鸡鸭全是他们自己在供应了,种的蔬菜自己吃不完还用来做酱菜、咸菜发卖;至于猪羊鸡鸭,他们最近甚至能够给手下的团丁每周都吃上一次肉了。澳洲人手下的船只从各处源源不断的运来他们需要的东西,留给自己的买卖自然是越来越少了。 第四十四节 林全安的新买卖 第四十四节 林全安的新买卖 这样下去,他就只能满足于在东门市做一个座商,卖卖大陆上的南北货了。(,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当然,这样面团团富家翁的日子也不错。然而林全安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如何肯甘于安享这样的小局面? 做生意也要求新求变才行 正这样想着,有人走进柜房来。林全安睁开眼睛,认得是他的邻居兼佃户林里,林里和他一样是个“福佬”,而且两个人还是一个村的,彼此还有点瓜蔓亲,当初两个人坐着同一条船来临高谋生。林全安在乡下买的几十亩园子地和水田就是佃给他种得。 林里过去和他一样是个挑担的小贩,当初他和澳洲人做买卖成功之后,很有些敢冒险的小贩们步他的后尘为澳洲人收购蔬菜猪羊。不过林里赚了点小钱之后就买了二十几亩稻田,盖了所房子,把老婆家人都接来临高,靠种地过日子了。 一家子人靠十几亩地过日子当然是紧巴巴的,林全安发达之后就把自己买得园子地干脆也佃给他种了。 林里行了一个礼。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内是用稻草绳小心包裹着的鸡蛋。两只鸡,绑着双脚,在他的脚下旁边挣扎着。 “老林,是你么?”他和颜悦色地说,林里是他的老伙伴,虽然后来不做买卖改种田了,总算是贫贱之交。“你近来怎样?今年春天很好不是?” “好,好,托老爷您的福。”林里半是羡慕半是悔恨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老爷”??这个老爷,三年前还和他一样,穿着本地的土布衣,肩膀上打着厚厚的补丁,戴着一顶别人不要的破草帽,挑着担子走上几十里地去向一个个的村寨兜售货物,买进土产。三年不到,双方的身份已经不啻云泥之别。 自己当年要是不去买地盖房子,继续和他一起挑担做买卖,家业恐怕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总算这过去的老伙伴还有几分情面,不但把园子地佃给他种,而且除了要他供应日常的烧柴、蔬菜、鸡鸭和食米之外几乎不收其他租子。日子总算还能凑合着过下去。 想到这里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当时一时糊涂,总以为这澳洲人待不久的,赚几个钱安安稳稳的买地起屋是正经,没想到澳洲人的局面会越来越大 林全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咳嗽一声,道了个谢,就开始谈起正经事来。 “做工的人都备办好了么?我们的事情到三个晚上可以完工吗?” “一切都备办好了。做工的人也足够了??我自己,我老婆,还有我那大儿子,今年十四了,也能干个杂活什么的。”他眨巴了下眼,“老爷,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林全安即客气又和蔼的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临高的局面,还看不清叻。” 他又关照了一声:“就在晚上做,白天不要干。” “白天,我那院子附近也没有半个人走过的??那里荒得很” “还是小心为好。”林全安说。 林全安吩咐林里准备动手做得事情,是在他家的院子里挖一处地窖??这处地窖里他藏得当然不是金银财宝??林里还没到能够被信任到这样的地步,他藏得是干谷、咸菜和咸肉。十石米,一缸子咸菜,几条腌过的猪腿。够吃上好几个月了。 除了林里这里,他还在几处其他地方也预先做了这样的安排。为得是万一官军来征伐,全县乱成一团的时候他有个藏身之处。 林全安觉得,以澳洲人的实力官军恐怕是不能取胜得,但是战事一旦陷入僵局百姓的日子就会很难过,他这样的有钱人肯定会成为各路人马窥觊的目标。万一临高大乱,他就带着家人躲到这几处地方去,靠着这点东西能够混过几个月,等待局面明朗了再重新露面。 至于大笔的财物,他已经为它们找好了合适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隐蔽的无影无踪。 这几年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在邻县置办几百亩地现在已经全部佃种出去了。真要在临高混不下去了,还能逃到邻县去混个小粮户当当。 总而言之,林全安打得是“狡兔三窟”的主意。 打发走了林里。林全安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昨天晚上,熊首长忽然到了东门市商业协会,点名要见自己。 和熊首长一起来得是另外一位大首长,这人姓江,官衔据说是“局长”。林全安对澳洲人的官僚体系已经有点明白了,知道最大的叫执委,然后是人民委员或者部长,凡是叫局长或者主任就的要稍逊一筹。没帽子的首长就是平民百姓了??澳洲人有个好听的说法,叫元老??虽然他们即不老也不圆。 江山打听了他的生意状况,问了他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林全安把自己最近的状况和他谈了谈,说了下目前的境况??他是澳洲人一手扶持起来的,深信自己对澳洲人依然是有用的。否则根本就不必来和他说这样的话。 “在海南岛做买卖,能有多大的市面。”江局长说,“到大陆上才是正途。” 这位江局长随后提出了一个相当诱人的主意:澳洲人打算支持他到大陆上做买卖,开字号。并且给予他资金和货物上的种种优待。甚至还会为他寻求官面上的支持。前提是他必须完全服从澳洲人的指挥。 林全安对这个要求迷惑不解。做生意赚钱当然好,不过为什么非要自己出面?自己在大陆上可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仗??若有得话当年他也不会孤身一人抛下家人到临高当射耕人了。 “我们不是大明人士,长相谈吐颇为不同,由你出面,免去许多的麻烦。”江山解释说。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林全安却隐隐约约的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江山提出要他出面到大陆上建立的买卖是南北货行??这在大明的商业领域里属于大买卖,不仅要有大笔的流动货款一年四季收购各地货物,还要每年南来北往的运输各种土特产。和脚行、船行、车马店、镖局要打很多的交道。非有大能耐大手面的商人不能为。 自然,这里面的利润也高,南北货是“双向利”,讲究不走空,南货运北,北货销南,走一趟就是双倍的利。 林全安这几年买卖做大了,眼界开阔了许多。各种买卖也了解了不少。他估算着,若是要经营南北货的生意,至少要投入五万两银子。 银子,他当然拿得出,但是这差不多就是他的全部资产了。万一失败,再要东山再起就难了。林全安知道自己是“时势造英雄”,自己不过是抓到了机会,用好了机会。这次要败了,能不能再有这样好的机会就很难说了。 江山当时没有要他回音,请他回去“好好想想”。 “我明日来登门拜访,”江首长带着微笑,“想来林掌柜的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若是答应,这个机会的确不错,自己原想到大陆上去干,怕身后没有势力,现在有澳洲人的支援,这方面的担忧就可以少上几分了。只是这澳洲人到底能在临高待多久呢? 为了这件事情,昨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夜,还是没下决心。 林全安已经不是过去的林全安了,过去他是个孑然一身的光棍,做什么都不怕,现在他有家有业,已经开始瞻前顾后了。 “干”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自己当初要不是豁出去了挑着一担蔬菜去去百仞滩卖,不是给澳洲人当向导去苟家庄,怎么能有今天的家业?林里当年也和澳洲人做买卖??他见好就收,现在沦为一个佃户,吃点自己的残羹剩饭过日子。 自己若不是抓住这个机会,将来也过是过得舒服些的林里罢了打听了主意,便叫人去合作社酒楼预订了一桌酒席,静候这位江首长前来谈生意。 没想到下午来得还不止江山一人,自己的老相识熊卜佑,还有一位不认得元老??他自我介绍叫司凯德的一起来了。 他们似乎料定他一定会同意这次商业冒险。 “三年前,我们刚到临高的时候,是红眉毛绿胡子的吃人妖怪,你就敢挑着一担蔬菜找上门来卖。难道现在就没胆子去大陆上做生意?”熊卜佑笑着说。 和澳洲人的合作事宜谈得很顺利。双方约定合资成立一家新字号,取名“万有”。这家字号的总号不设在临高,具体的位置待定。利用运河的便利条件贩运南北货物。 “万有”的资本定为十万两,以白银计算。林全安出资五万两,占股本的45,澳洲人出资五万两,占51??多占的6是作为穿越集团提供的各种后勤和安全支援的报酬。另外4为官中股。所分利润供员工福利和支付应酬费用花销。 双方约定,所有投资款在一个月内存款到在德隆银行开设的公司账户上。以后所有金钱往来一律通过德隆的票据进行。这样的做法当然即便利又安全。但是在穿越集团来说等于一次性无偿回笼了五万两白银。至于穿越集团的投资,不过是划一笔账而已。 在经营管理上,由林全安出任管事店东,元老出任大掌柜,人事和财务权力由元老掌握,林全安知道这个买卖里自己多半只是作为一尊菩萨供着而已,平时可能需要自己出面应酬。所以对此并不多争论。反正澳洲人赚钱的本事只比自己大,不比自己小。而且对方许下了“保本分红”的诺言。即买卖若是亏折本钱,他只是不享受分红,本金一概保全;若是有利润就按比例分红。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损失几年的利息而已??说起来临高这地方也没什么地方供他放款取利的。 双方草签了一份备忘录,随后约定三天后正式签署协议并且公证存档??这种商业习惯现在正在全临高推广之中。 “南北货的买卖我们是不懂得,不晓得林掌柜有什么见教?”司凯德问道。作为殖民和贸易部的人员,他对这件事情远比情报局热心。 “南北货是很赚钱的买卖。”林全安说,“不过我也所知不多,只是听人谈起过。” 林全安的想法是,万有到扬州设置总号,然后在南京、京师、苏州、杭州各设一处分号即可。 在扬州设总号便于运输。南北货赚得就是地区差价。而且这个差价非常之大。福建的笋干,在当地不过几钱银子就能买上一篓,运到京师,就是几钱银子一斤了。苏州的洞庭红橘子、福州的蜜桔,产季的时候多得只能倒掉,贩运到北方就是南方珍果;海参鱼翅,在山东不过分把银子,运到江南和京师就是珍馐美味…… 但是大宗的货物南北运输,在过去除了走骡车之外就只有依靠运河。具体来说,就是利用漕船运输。每年漕船上行运粮都允许漕军随船携带私货,至于下行空载,带货就更是漕军的一笔的重要收入了。 扬州是运河上南北交汇的重要口岸。在这里设总号,无论北货南运,还是南货北运,都可以就近接洽漕船分拨运输,而汇款寄信也可托漕船顺路递送,非常的便利。 至于四处分号所在地,一来这里都是商业繁华的货物集散之处,不仅交通方便,而且居民消费水平也高,用来门市销货,无论零售整趸都很便利。二来可由此地坐庄或者派员收购附近的土产。以杭州来说,在杭州不但能够就近收购两浙地区的各种土产,从此地出发通过徽杭道可以深入皖南山区,收购茶叶、笋干等各种山货,也可以直下福建,收购福建的各种土特产。 “为何不走海运?” 林全安一愣,江南往京师走海运,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毕竟这两处之间的物资和人员流动向来是走运河的。 “这我也不知道。”林全安摇头,“我只听人说过,海运难行,遇到风浪漂没,顷刻便是倾家荡产。大家宁可用漕船,纵然路上沉掉几只,总不会全军覆没。” “漕船很慢。” “是漕船不仅慢,期间的弊端也大。”林全安说。他听人说过不少运河上的花样。从起运开始种种勒索,盗窃,陋规,一路上“靠水吃水”吃漕的人不知多少。 “不过商人运货,交给漕军就完了,期间的交道都是他们去交涉,左不过多费几钱运费罢了。” “这里面不就是钱嘛。”司凯德想,如果能把江南到京师的货运改成海运,把运河里的货物运输业务抢过一部分来,不仅穿越集团可以大赚其钱,还能锻炼出一支横跨南北的船队,将来军队在海上机动就有现成的船只和水手可用,而且沿途的航线也可以早做开发。 这么一来,总号所在,莫如在上海为好。 上海是中国南北海运的交界处,船只出海,无论向北到天津、辽东,还是向南到广东福建,甚至向内地各省渗透,都很便利。 从上海沿长江上溯,可以轻易的到达中国的主要产粮区湖广地区,占据了这条中国的黄金水道就能以长江为交通枢纽,向两岸渗透。源源不断的吸收当地的丰富物产和人力资源,销售大量的商品。 …… 穿越集团若是要经营对日贸易,从上海启程,也比从郑芝龙占据的金厦地区来得便利。 郑芝龙运往日本的商品,以生丝和丝绸制品为最大宗,其次是布匹、日用品和药材,这些产品在江南地区都有大宗出产,就近收购就近发运。在运费上又比偏居福建一隅的郑芝龙集团来得便宜…… 其实司凯德还在打为大明海运漕粮的主意,每年几百万石漕粮从江南起运,若是能承接下来,光水脚的收入就不得了了。 不过,这个主意太远大了,恐怕一时半会是办不了的。 双方商讨已定,各方自己去做准备。林全安当下提出要求,自己若是要出外到总号任职,需带妻妾一人,并携其子女,其他家眷可留在临高。 江山当然同意??这是合理要求。林全安其实还打着另外一个算盘:即乘这个机会把自家的人口和财产转移一部分出去??还是打得狡兔三窟的主意。 “可惜你的儿子太小,不然倒可以做你的帮手。”江山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小算盘。 “将来还要首长们多多提携。”林全安说得很是客气。 林全安开设的万有,在临高的情报局体系中被称为山路。代号为“金字号”。根据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的多次会议商讨,从兼顾贸易和情报的双重考虑,决定未来的大陆情报-贸易体系参考郑氏集团当年的组织方式。 郑氏集团在海上的行动,除了明末受招抚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外,前期收到明廷压制,后期遭到满清的封锁。u 第四十五节 山海两路 第四十五节山海两路 无论是明还是清,都深知郑氏集团的力量来源是海贸上的巨额收益。打击郑氏集团的一个主要措施就是在封锁大陆货物出口上下功夫,尤其是郑芝龙降清被杀之后,满清实施强力的禁海措施,对郑成功进行贸易封锁,实施禁海,“片板不许下海”,禁止商品出口,但是郑成功依托台湾和金厦两地依然能够源源不断的从大陆获得海外贸易用的大量商品。这都仰仗于郑氏集团在大陆设立的商业-情报网络,也就是所谓的山海两路五商五行体系。 这个体系的运作是非常成功的,不仅源源不断的为郑氏集团提供大陆上的各种商品货源,还为郑成功在大陆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情报和后勤上的支援。1659年郑军进攻镇江,郑氏集团的商人事先大量籴米存储在江口的金山寺内,待到郑军船只一到即能就地供给军粮。郑成功部将黄梧叛降满清,才把这个体系检举出来,不过整个顺治年间,才破获了十二起所谓的郑氏奸细案,而且多数语甚不详,牵涉的人员也不过五六人而已。显然对这个体系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郑成功的这个体系,是以山路经营商业,海路经营物资配送。每一路各有五家商行分别负责,互不联系。 现在江山和司凯德等人要建立的体制基本上就是模仿其运作方式。 山路负责穿越集团的的大陆贸易和采购物资。五商按照“金木水火土”为代号。万有领“金”字号;“木”字号留给润世堂系统,余下的待用。 广州的几家紫字号的企业以及雷州的华南糖业,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认为它们对穿越集团过于重要,最好还是暂时保持原样。 海路则成立五行,经营货物人口运输、客栈,兼营金融。相当于物流金融服务业。以“仁义礼智信”为代号。其中“仁”字号为起威镖局系统,“义”字号为德隆银行系统。 山海两路五商五行均采用垂直管理,彼此之间只发生商业联系,不发生情报联系。彼此行动互相保密。除了少数关键性人物之外,大多数店铺里任用的伙计和掌柜是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使命的。 五商五行以搜集当地的公开情报为主,同时负责后勤、交通和通讯联络方面的支援。 在山海两路人马之外,是直属于对外情报局系统的“黑龙会”体系。这个体系全部由情报人员组成,他们以侦察网的模式在重要地点进行布局侦查。这些人员将会使用各种身份进行掩护,包括地主、小贩、小商人、伙计、和尚、道士之类。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采用占山为王或者组建乡勇的模式来经营小规模地方武装作为未来的大陆武装工作队。 黑龙会和山海两路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主要以搞危险性较大的非法活动为主,执行卧底、渗透和策反类工作黑龙会成员不得在山海两路店铺内任职,以免事败被捕牵连,需要对方配合行动或者支援的时候,必须出示专用的信物或者有密码信件的指示。 在大陆大规模建立商业网络是一件大规模的投资项目。这一项目不仅投资大,而且投入人员也相当大,在元老院三的时候引起了较大的争议,为此举行了一次听证会。 会议上,财金、贸易和工业部门的人员各自阐述了目前的状况和面临的问题。 目前临高的工业、民政、基础建设上的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在扩充产能和增加人口的行为大大刺激了进口。而临高本土的原材料自给率又非常的低。结果就是临高的对外贸易依赖程度在不断加深。临高的财金部门终于开始遇到一个难题:外汇匮乏。 所谓外汇当然是这个时空使用最为广泛的硬通货:白银。 不断扩大的工矿企业、行政机构、军队警察雇用了大量的人员,庞大的行政费开支加上工业投资,使得财金委的实物白银储备到1630年的四月已经下降到接近警戒线的水准。 如果从账面数字来看,临高的贸易一直处于出超的地位,白银储备的数目也堪称绰绰有余,但是大部分储备只是在广州站的应收账目上,同样广州站在进口物资的应付栏目下的负债数目也为数不少。如果不是五月端午的第一次收账日将近,而穿越集团到夏季结束的白银储备状况就会变得很难看。 而雷州这个穿越集团最大的白银来源地,不仅不能贡献财源,还要大量的财政投入。华南糖业公司依托雷州糖业公会,正在当地组织“糖业组合”,类似日本的“农合”体系。采取统一供应种、肥、农药;统一种植指导,统一收购的模式;这个体系中最关键的就是向农家提供大量的小额低息贷款,使得其免受当地乡村高利贷的控制。这个体系目前只在徐闻开展,但是需要投入的资本至少在五万两以上,加上到秋天还要投入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收购款才能满足收购需求。这使得下半年财政形势变得很严峻。 “既然财政形式如此严峻,为何还要增加向大陆的投资?”元老院的常委钱水协提出了质询,“现在投入的资金,不可能在当年就收回本金,更不用说获得足够利润了。” “首先这个体系是个逐步建设的过程,不是一步到位。”坐在马蹄形桌子中间孤独的椅子上的是司凯德――这个体制虽然是商业-情报的双体系,但是主要还是为商业服务,按照谁受益最大谁来回答质询的原则就只能由他上场了。 “这个体系主要是使用现有的成熟工商业企业,由我们牵头来指导他们进行扩展性投资。”司凯德指出不管是即将成立的“万有”,还是准备搞“大明屈臣氏”的润世堂药店,都是私人股份企业,对外拓展的资金也主要由他们来承担。 “但是我们也有投资不是吗?而且这个投资并非小数目。” “当然。虽然我们的名义投资数额较大,但是实际的白银资金投入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的投资只是一种账目行为?” 司凯德有点迟疑,过了几十秒才回到:“如果你说的是资金的划拨方式的话,那么的确是的。”他紧接着补充,“但是我们同样需要投入一部分白银实物。只是数目有限而已。” “不管怎么样吧,就万有和润世堂的投入,总额不会小于五万两吧?就按照你的合同投资额打对折好了。这笔银子投下去,多久能够收回成本――我不谈利润。” “我想就算是巴菲特也不能说什么时候肯定能赚到利润。”司凯德说,“不过回本的时间是很快的。比如万有的南北货的生意。” 按照史籍资料、海军的测算和商业部门的估算:使用传统的沙船从上海到天津贩运南北货,大约两个月可以完成一次往返交易。五万两银子的本钱,去除开销费用,纯利大概在三千到六千两之间,利润非常可观。 “利润不可能立刻就抽回临高使用吧。既然要扩大经营,就要积累资本。” “是,这样的,”司凯德说,“不过只是投资比较大,后期就不需要追加投资了――即使追加也会有限,可以靠企业自身的获利来维持运转和发展。以我们的投入来说还是相当合算得。” 常委会的人发出一阵骚动,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 司凯德继续说:“关于资金,还有另外一个渠道可以补充。大家都知道广州的德隆银行的存款是从哪里来得吧?主要是靠紫氏企业吸收的当地有钱人的存款。我们的大陆商业网络系统构成之后,也可以采用同样的方式来吸收资金。” “另外,殖民和贸易总监部提请大图书馆历史资料研究组一级史料研究员于鄂水同志作为我方证人。” “同意。” 于鄂水提交了一份证言,按照史料记载,明年也就是崇祯四年,明军将会封锁广州湾,禁止葡萄牙人进出贸易。这使得延续多年的葡萄牙人每年可以二次到广州城来采购商品的惯例被废除了。 “葡萄牙人不能直接采购中国商品了,他们必然会寻找中国的代理商人来购买商品。广州站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直接向葡萄牙人销售大量的中国商品,我们可以获得巨额的白银外汇储备。如果我们能够在明年之前建立大陆商业网络,就可以通过这个网络廉价的收购商品,然后外销――不管是直接在澳门销售给葡萄牙人还是运到东南亚地区去。” 葡萄牙人最喜爱的商品――生丝的主要产地在江南。外销生丝的第一级品种“lnijn”就是江南生产的。 组建大陆商业网络的提案终于在元老院三通过,不过常委们给它增加了一个附属的条件,即对这些企业的追加拨款必须经过元老院的同意。 另外,元老院也批准了殖民及贸易总监部向东南亚地区和辽东各进行一二次试探性的贸易考察行动,看有无在当地设立商馆或者代理机构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元老院还责成制造总监部,尽快开发更多的外销产品,确保在外贸领域的出超地位。增加外汇储备,保证生产原料和人口的持续性进口。 殖民和贸易部得到了他们想要得一切授权。制造总监部里却显得很不愉快――这次听证会他们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不说,反而又被增加了压力。开发新得出口商品,这事情说来容易,其实很难。 制造总监部下属各部门各企业的大部分产品是无法出口的――就算他们愿意出口,临高本身还不够用。占去制造总监部产能大部分的机械设备的订单已经排到了1633年,这些全部是要供应临高还有未来的三亚地区的各种工矿业和农业使用的;服装厂的产能已经高到了土著感到不可思议的每月5000套各种服装的数字,却还是无法应付愈来愈多的人口。有时候,净化过的移民甚至得不到每人两套服装的标准,只好用服装券先欠着以后再领取。至于鞋子,从来就没能真正满足过需求,军队是靠着自己打混和着碎布条子的“高级草鞋”才能勉强使得士兵们不光脚训练――正式的皮底布靴只有在检阅、演习和外出的时候才穿。 甚至许多轻工业产品的产能也被内部消化掉了――比如肥皂,本身产能受到油脂不足的影响,而内部对肥皂的大量需求使得大部分肥皂直接消耗在临高本地了,只有少数高级香皂和透明皂作为奢侈品出口。 “莫笑安,这事情就归你考虑了。”展无涯说,“众所周知,要重工业部门出口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军火和机器,现在执委会统统不同意,所以出口工业品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轻工业部身上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为难,好些产品的原料都是‘管控’物资,就算能在市场上旺销你也没法批量投产。不过你还是努力一下吧。” “我尽量想办法。”莫笑安苦着脸说,“能不能向执委会递个报告?允许一部分粮食出口?这样我起码能大量的开发红薯产品。” “这事情基本没可能,不够我会再去试试看。你还是祈祷今年红薯特大丰收,多得要烂掉,说不定还有这可能。” 莫笑安想问题就是食品厂对红薯的综合利用太强大了,简直没一点浪费的可能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能够扩大出口的。他现在能用来出口产品相当多,从副食品、零食、药品、化妆品、卫浴陶瓷、纸张……林林总总,去掉那些产能太低只能本地消费的品种和执委会出口管制目录内的品种,大概还有四十多个品种。 其中销售量最大的是天厨产得味精和酱菜,还有就是针和纸制品了。这四者占据了临高大宗出口商品的总额的一半。 润世堂的中成药出口上涨幅度非常快,但是手工制造的产能不高,加上临高本地大量的自用,出口产值还比较低。要等新的机械化制药厂投产之后才能改变这个局面了。 味精因为是需要红薯作为原料,生产数量受到很大的限制;酱菜之类倒是可以扩大生产――蔬菜的产量总是十分的可观,尤其是在临高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所有的蔬菜都能一年四季的生长。 可惜自己的米粉干计划不能得逞――搀了大量薯干粉的米粉已经在临高上市了很久了,穿越众和土著肚子里都吃了不少下去。而他一直希望能把这东西卖到大陆上去,但是执委会始终不同意出口。 莫笑安想来想去想不出新的产品来,新产品的创意不少,在广州的试销结果也还算可以。但是他需要得能够大批出货的新产品。最后他把勋素济和周洞天找来了。 勋素济最近对工作的事情不大上心。刘友仁对他主动提出婚事的可能性已经绝望,干脆直接叫刘光表向他提亲:愿意把自己的“侄孙女”刘美兰嫁给他。不但刘家肯嫁女儿给他,还会重重给刘美兰一份陪嫁。至于勋首长身边的“屋里人”金喜善,刘光表表示刘美兰绝不是容不下人的姑娘。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勋素济头晕目眩。这个身材高大的姑娘他其实是有点想法的,但是也只是有点想法而已,从来没想过该如何付诸实现。 但是娶土著女子为妻,执委会一直没有具体的说法。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女仆兼秘书。忽然提出来要娶老婆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勋素济找了吴南海,吴南海表示他双手赞成: “我们本来就应该尽快的融合在当地的土著中去么。你要是娶了刘友仁的族孙女,刘家等于是上了我们的船,以后就是基本群众了――这女孩子好看吗?” “还可以,身材不错。”勋素济说。 “那就抓紧机会。”吴南海说,“我把刘家的农技推广活动给你多安排几次。” 但是莫笑安却是另外一种说法: “素济啊,你搞个土著女人当丫鬟女仆什么的都没事。让刘家的女儿当老婆,这是不是有点过头了?”莫笑安说,“貌似元老院里不少人对土著和元老之间的私人勾结是很忌讳的。你要是和刘家结了亲,以后怕是有很多事情说不清了。” 莫笑安倒不是危言耸听,这的确是一部分元老的看法――和当地土著实力派结亲,不可避免的得会造成一个依附于元老的新权贵阶层。这个权贵阶层如果利用这种姻亲关系横行不法,穿越集团处理起来就比过去要棘手的多:每个人都有照顾自己亲戚的私心,有时候则完全是出于面子的考虑。x 第四十六节 书本 第四十六节 书本 这个问题又称为元老院开会的时候的月经话题,不管马甲贯彻了多少次“马甲议事规程”,与土著联姻和随之而来的子女继承权、土著权利、教育问题等等称为经久不衰的老话题。各方面不但主张对立,而且针锋相对。 “这样啊――”勋素济开始考虑了,其他没所谓,要是因为和土著女人结亲就会别列入“另类”的名单,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你再好好考虑下吧,实话说这事不忙,再说你不是有秘书吗?”莫笑安说,“我看你暂时不忙,元老院马上要开全会了。你上个此事的提案,然后大家在元老院吵个不亦乐乎。最后肯定会有结论出来。” “要是结论是不许怎么办?”勋素济有点担心,刘美兰他已经有点喜欢上了。 “我觉得吧,多数人肯定是愿意的。”莫笑安说,“为什么呢?推己及人嘛。难道大家会自己妨碍自己娶漂亮女孩子当老婆?” 不管大家如何说自己对土著女人没有太大的兴趣,一个出身地主家庭的女孩子,当然要比出身普通穷苦百姓家的女孩子来得有吸引力,另外也有一种面子上的满足感。 “我还以为女仆以后这些事情就是大家自便呢。”听说结婚还要到元老院讨论讨论,勋素济表示不满。 莫笑安笑了笑:“我觉得元老院讨论过好一点。以后大家都没话说。”他大约觉得这话不大妥当,咳嗽了一声:“言归正传,还是谈新的出口商品吧。” “出口商品,还是要从廉价大宗上打主意。”周洞天说,“现在临高的工业品大多没有规模效益,很难用价格来冲击市场。” 没有价格上的冲击效果,只靠“奇技y巧”,最终只是沦为一种新得奢侈品而已。这在他们向大陆推销的各种工业品的结果上就能看到。最终能够大量出口的形成消费市场的只有针和纸张。这两者恰恰是考虑廉价和数量完全冲垮了旧有的市场格局, “资本主义初级阶段是靠什么商品摧毁小农经济的?”勋素济苦思冥想着学过的政治经济学之类的课程。“似乎是纺织品?大量制造的机器布摧毁了手工制造的布……” “这对我们有价值吗?松江布已经够便宜了。再说就算我们立刻上机械化纺织厂,也得很长时间才能达到倾销的水平吧。另外还有个棉花的问题。”莫笑安说,“现在执委会的意思是要短时间内就能形成出口规模的。” “我倒有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收效的东西。”周洞天说,“书。这个建议我上次就提过。本时空的书籍价格太高了。其中的降价空间很大,市场需求也很大。” “土著能有多少识字率?有百分之三十就了不起了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古代的读书人似乎都把买书藏书视为一件大事,可见书籍很难得。市场潜力很大。”周洞天说,“我去年帮着小熊印了点书送给县里的教谕,那老小子视若珍宝。后来给茉莉轩搞了点书作图书馆,刘大霖又感激得要命。” 茉莉轩的图书馆,总共不到三百册书籍,在现代连街道图书室的水平都没有,但是在古代,这就算是很大的一笔文化财富了。 “不过我老没时间搞――兼职的任务太多了。这次干脆就把活字印刷厂的事情彻底的搞定。不过老莫,你得帮我去搞定机械厂那帮人,要搞活字印刷厂要一整套设备。还有就是企划院,这里消耗的资源可厉害了。” “你不是原来就有个印刷厂了?印了好多教材和书籍的。临高的报纸呢?我看不像是手工刻钢板做得啊?” “那是高速油印机印得。”周洞天笑了笑,“也有一部分用得是石版印刷。” “油印机?这不可能,你的印得教科书还有报纸……都是印得很精致的,和正规的印刷厂出来得一样。” 周洞天摇了摇手指:“印刷,你得不懂。”他解释说他带得那是商用高速油印机,可不是大家概念里的手工刻钢板蜡纸然后涂上油墨,再用手工转动印刷,印刷出来的东西即模糊又容易掉色的简陋设备――那种东西也叫油印机,但是和他带得设备是两码事。 “我们自己制造的设备,在印刷效果上是不可能和这部快速油印机相提并论的。”他说,“不过现代设备都逃不过一个寿命问题,我虽然带了不少备件,但是这么用下去迟早是要完蛋的――要印得东西太多了。所以这次我提议一定要搞个新得印刷厂了。” “我非常的支持” “支持归支持,这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办得。”周洞天解释时候,印刷厂需要制造专门的设备,还有大量的铅、铜、钢之类的金属,而且还要许多工人――工人要专门进行培训。 “印刷厂形成生产能力,大概要三到四个月时间。” “还是久了些。”莫笑安还以为这是叱咤立办得事情。 “够快了。”周洞天说,“这是在我们有一整套工业体系和材料支持的基础上,要是我们几个光屁股穿越,起码得折腾二三年。” “我马上就打报告”莫笑安兴奋得说,“排字工人不知道广州有没有。” “应该有,中国的活字印刷尽管一直不普遍,还在存在在一些低端的运用上得。广州的邸报什么的就是活字排得――实话说够烂得。难怪很多洋人不承认中国人发明了活字印刷术。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上。” “洋鬼子还不承认火药是我们发明的呢。” “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现在是主流观点了。除了极少数有白人至上倾向的历史学家还要扯是培根发明的。不过说到印刷术这个概念嘛,说真得还有点不好意思。现代印刷术的技术基本上和中国没什么关系。要说有得话,雕版印刷和使用活字这个概念是中国人发明的应该算是。”周洞天说,“这个我们不去管了,先谈印什么书好了。搞活字印刷要先做活字,活字需要的量非常大。我得有个基本概念。” “就是不知道印什么书好卖,”莫笑安想了下,”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经典应该是最好卖的吧?” 勋素济说:“肯定是最好卖,但是竞争一定也激烈。印得人太多了。” “有竞争最好――我们低价倾销就是了……”周洞天说,“一旦成了规模,我们的书籍在成本上的优势传统雕版印刷是根本比不上的。” “其实不如印刷《西游记》、《三国演义》和《水浒》。这三种书成书出版都在明代,肯定好卖。至于版本就用人民文学版的电子稿做底稿。人民文学版属于精校过得,错别字又少,印刷出来肯定轰动。”明末是个出版活跃的时代。书籍种类很多,而且消遣性的书籍开始占到书商出版销售的大头。 “《红楼梦》应该也会受欢迎的。”莫笑安说,“而且不犯忌,反正就是无朝代可考嘛。” “《红楼梦》还是算了吧,不然有很多人要来抢着当作者了。大家都想署名了。”周洞天说,“上次我印了个《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有好几位都想来当著作作者,混个当代大儒了。” “这是赤裸的盗版。” “我看后人的作品暂时不要刊印,先刊印明代和明代以前的作品。有些清人辑录、整理的也可以刊。比如《唐诗三百首》、《全唐诗》之类。” “你们太没有创意了”勋素济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忽然想到了好主意,“我看别得也不用印,先印个几千本色/情/杂/志之类。日本的或者香港的。白妞黑妞的也印一点,以后可以卖到欧洲去……”他咽了口唾沫,“要是觉得尺度太大,干脆印日本的写真集好了。就算是不的写真也得让大明士庶看了直流鼻血。” 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创意好得惊人:“这种储备元老手里肯定是海量的。再说我们有数码照相机,有电脑,有懂p的专业人员,完全可以自己搞个自己的《阁楼》之类的杂志嘛。这个时代不是喜欢小脚女人吗?我们干脆办个《步步生莲》杂志,专门刊载各种小脚脚模的特写照片……” 莫笑安开始还在笑,听到后来要办小脚女人的杂志,不由得皱眉:“太恶心了,我一听就想吐。你还不如搞黑丝呢为什么要迎合这种陋习?我们本来就是要革社会的命的。再说古代社会都很封建保守的,你搞这些会有多大的市场?” “市场不成问题。要知道古典色/情/小说,大多数都出自明代――可见这个时期对这种消费是有很大需求的。小勋你的创意很好――就是有个致命问题。”周洞天说,“彩版图片印刷的技术纸张和油墨都是我们搞不定的。现在我能扫描仪加激光/喷墨打印机给你复制几本出来。大批量不行。” 勋素济有点失望,忽然他眼睛一亮:“h漫怎么样?只用线条表达就可以了黑白线条,高明的刻工可以做雕版吧日本人的h漫应该比较符合国人的审美趣味吧。美漫太粗犷了,而且画得是鬼佬鬼妹,明人应该不感兴趣。” 他继续畅谈对出版h漫的规划,兴致和刚才谈h杂志一般无二:“至于选材,我看一般向的就可以了――画风要唯美一点。至于触手、人外、鬼畜、之类恐怕口味太重,大明人士不一定有兴趣。” “也不一定,里变态的玩意还是有点的,我觉得应该也有市场,软性的就好。”莫笑安也被勾起了谈兴,“其实bl的h漫应该市场很大。” “大明腐女很多?” 听说这时代普遍好男风啊,而且普遍喜欢长得象女人的这类美少男。bl的h漫里小受画得比女人还女人,肯定能投大明有钱人的所好。” “你咋知道这么多bl的事情?”周洞天突然发问道。 “嗯,嗯,这个,其实我和腐女交往过……”莫笑安赶紧申辩自己是清白的,绝对没有取向问题。 “漫画出版当然可以,不过很费事。”周洞天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有简略些的办法,石版印就可以了。这依赖于我们培养出制版工人的速度。只能作为远期考虑。” 这个建立活字印刷厂,大搞书籍印刷的提案上报到企划院后没有引来工业部门的多少关注――对工业部门来说这不过是制造几部简单的机器而已,算不上有多少难度--反倒是引来了大图书馆和文化部门的双重关注。 关注的重点,无非就是印刷的书籍种类。当然他们关注的还不止“署名”这么简单。 受惠于廉价的纸张和印刷成本,临高的书籍一旦大规模的出版流向市场,势必会形成一次不亚于中世纪欧洲使用古登堡印刷机的文化浪潮的冲击。不仅传统思想领域内的各种书籍会大规模的普及,各种实用书籍和文艺作品也会涌入千家万户。 有了廉价印刷术,甚至不需要穿越者编著什么离经叛道的思想著作――黄宗羲的思想已经够了;也不需要把现代科技改头换面,中国古代被湮没的科技著作重新发掘就足够引发整个社会的“百花齐放”了。 晚明原本就是一个社会思潮渐渐“自由化”的时期,穿越集团正好乘此机会给这一思潮添上一把火――从意识形态领域上扰乱大明,或者不如说传统社会的社会思想。 于鄂水的计划还有编著出版大量白话文小册子进行宣传的意图。他前阶段编撰了《篡明暴行录》,最近又在编撰《郑逆暴行录》和《刘匪暴行录》。这种政治性的小册子如果能够大量的散发到大明的社会上,其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长远来看,穿越集团的各种政治主张,都可以采用小册子的方式进行散发。小册子能够系统翔实的阐述理论和事件,远比散布简单的谣言来得有效。而且小册子可以长期的保存、流传,一次散布产生的效果可以持续很多年。 丁丁对这个计划更是非常的支持。他已经不满足出版几张报纸和内刊了,开始插手意识形态领域。出版业是他早已看好的一块肥肉。现在的出版业也许只能印印教科书、科技手册或者政治宣传小册子,等过十年二十年,新一代的土著年轻人成长起来了,他们对书籍的需求将会是一个爆发性的增长。 所以他对周洞天的这个计划非常的热心。在国务会议上积极鼓吹支持建立大规模活字印刷厂,并且要求成立文化部属下的出版集团。 但是大图书馆的于鄂水坚决反对,他表示无论从掌握书籍资源的种类和质量上来说,由大图书馆负责图书出版业务才是最为合理的。毕竟大图书馆的同人每天都在接触各种图书,对图书的内容和版本有精深的研究,在选择题材、增删修改和编校上有天然的优势――而且也有了一定的经验。就算文化部成立了一个出版社,在业务领域还是需要大图书馆的协助的,与其这样多处一个机构来,不如直接委托大图书馆进行出版。 “至于出版社署名,无所谓。叫三联书店还是商务印书馆都可以。反正就是一个名。” 丁丁最终被迫让步――毕竟资源都在大图书馆那里,如果对方心存芥蒂,自己就算有名义也很难搞出名堂来。最终他接受了成立“出版指导小组”的方案。这个非常设机构主要负责图书出版的选题和修改方案的论证。由文化部代表丁丁、大图书馆代表于鄂水和印刷厂厂长周洞天三人组成。 在各方的推动之下,新的出版印刷机构开始运作起来。周洞天开始着手建立新的印刷企业。 周洞天的小印刷厂设在百仞城内,尽管规模不大,享受的待遇却和临高电信公司一个级别,都属于一级要害部门。过去甚至是设在执委会大院里的。 即使现在它也占据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大门终日紧锁。任何人要先拉铃,然后门上会露出一个小开口,访客必须出示证件才能进入。戒备如此森严不仅是因为这个院子里放满了穿越集团大部分印刷器材和设备,而且这里还承担着印刷流通券和各种官方文书。 一进入院门,照壁上就画着一个大大的严禁烟火标记。写着黑色的标语:禁止吸烟严禁烟火这里到处是油墨和纸张,烧起来根本就来不及救火。应刷所里有专门修有储水池,备有一台手动的抽水机,水桶和许多沙包。而且还集中了若干台从船上拆下来的灭火器。周洞天一直在想能不能搞到更好用的抽水设备――灭火器是有保质期的。 第四十七节 印刷厂 <!doctype htl public "-//w3c//dtd xhtl 10 transitional//en" " <htl xlns=" <head> <title>访问出错啦!</title> <ta http-equiv="ntent-type" ntent="text/htl; charset=utf-8" /> <ta http-equiv="refresh" ntent="3;url=shhuw/" /> <style type="text/css"> <!-- yer1 { position:absote; left:25; :96px; width:50; height:auto; z-dex:1; background-lor: ; border: 2px solid 999999; } tit{ background-lor: green; lor:ffffff; paddg:5px; font-weight: bold; } { paddg:5px; } --> </style> </head> <body> <div id="yer1"> <div id="tit">访问出错啦! 第四十八节 甲船上的人 第四十八节甲船上的人 接着他又找到了企划院,申请铅、锡和锑。这是铸造铅字的三种必须金属。尤其是锑,没有锑,铅字不但使用效果大打折扣,连寿命也会缩短。 “如果有铋更好。”周洞天依稀记得,铸造铅字也需要这种东西。 “铋肯定没有。铅和锡可以。锑稍微有点难。”邬德说。 之所以说有点难,不是中国没有锑,恰恰相反,本时空中国的锑,不论是矿石还是金属成品都很多。问题是当时的人把锑和锡混为一谈。世界上最大的锑矿――湖南的锡矿山就是在明代开采的,当时就以为这里是锡矿,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既然没有锑的概念,广州站在购买锑的时候只能说要买锡,至于买的到底是锡还是锑,就得运回来做金属成分分析了。 “迄今为止,还没有买到过锑。”邬德说,“不过广州站已经派人去湖南买锑了。你要不是太着急就等些日子好了。” 锑除了造铅字之外在制造火工品上也有用处。几方面的需求加在一起使得广州站最终派出了专门的采购队――远程勘探队也派人一起去了――赶赴湖南。顺道再去江西湖北看看有没有本时空已经开发的有色金属矿产。湖广地区的几个省都是矿业大省。 “呵呵,你直接到我这里来不就是了,我这里有锑。”当周洞天来到最后一站――冶金部谈铅字的铸造的时候,季无声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你有?”周洞天来了精神。 “的确有点私货。”季无声点点头,“数量不多。这玩意隔三差五就能增加一点,数量又不多。我懒得天天上报了,想干脆积多了一起报。反正锑也不稀罕,没人怀疑我会贪污。” 他带他去了冶金部有色金属车间的一个仓库,十几块锑锭正躺在库房里,还有十来个箱子里装得是零碎的还没有重新熔铸的锑块,尺寸都很小。 “真有你的你从哪里弄来得?不是说没买到过锑吗?” “的确没买到过,但是钱里有锑。”季无声说。 冶金部属下的有色金属车间里有个长期性的任务,就是把从各种渠道搜集来的铜钱、废旧金属物件熔解,提炼回收。不管是铜钱还是各种废铜烂铁实际都是合金,包含有各种有色金属,经过提纯可以回收到。 “回收最多的就是私铸的各种小铜钱了,本地人说里面掺了很多铅,实际上不仅掺铅,还掺入了锡――顺带掺锑的也很多。” 至于日用器具,以白镴器和锡器居多,其中也有不少作为锡掺入的锑。这样零零碎碎的回收到了这些锑。 “虽然不算多,应该还够用吧。”季无声说,“你有用我就立刻把数字上报给企划院。过了手续就成。” “少了点,暂时够用了。”周洞天想,既然已经派人去采购后续的锑会源源不断的到来的。 解决了铸字材料问题,他就把余下的铸字工艺、印刷机制造的事情交给机械厂的一班工程师去处理了――他们会按照资料选择最优的活字印刷机方案的。 周洞天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最好能设计两种不同的印刷机,一种可以采用工人手摇或者畜力机的小型机器,一种是使用机器动力的大型机器。前者他准备以后放到大明的地界上去办印刷厂用。特别是南京。周洞天已经准备在南京重新上演雷州的往事,一举打垮南京三山街的雕版印刷业,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印刷帝国。后者当然是放在穿越众的占领区使用了。 他向企划院要了一批“净化”之后的徒工名额,准备送到胡清白那里学习。 “这批徒工其他什么也不用教,关键就是教他们认字。不是八百个常用字会了就结束了,至少要认得三千个汉字。”周洞天说,“而且要简体繁体都认得。” “好家伙,你这要求太高了。三个月要学会这么多?”胡青白咂舌,“得突击填鸭加体罚教育。” “随你的便。要是体罚女学生能够教师们情绪饱满的上课也可以选择女学徒――要健壮点的,我还指着她们排铅字呢。”周洞天说,“对了,还要懂拼音,拼音一定要好” 会拼音主要是为了便于检字。要是有铸排一体机的话,这个要求其实也可以不用。 周洞天马不停蹄,又赶到了司凯德那里,要求报名参加“赴江南贸易考察团”。目的自然是为了考察南京的印刷业。 “没有赴江南考察团。只有赴辽东和东南亚的贸易考察队。到江南去的是开商站的人马。你要去?” “我要去”周洞天表示肯定。 “行,不过你去得话要少话说,路上一切都要听从指挥。” “没问题,我主要是去看。又不久待。” 组建南北两支贸易考察队的消息让许多人有志于外派的人员动了心。很多人对派遣到大明要受到的培训望而却步,但是派遣到东南亚或者辽东就不需要“大明化”了,特别是东南亚,不但可以享受热带风情,说不定还能泡几个洋妞,报名参加东南亚考察队的人一下来了十几个。 派遣东南亚考察队的目的是为了对东南亚的状况进行一次摸底。特别是搜集荷兰人的情况。根据对外情报局的评估:荷兰人是穿越集团最具威胁性的欧洲对手。所以将考察荷兰东印度公司列为一项急务。 兰度啐了一口唾沫,唾沫飞向黑黝黝的海面,立刻就不见了。 他失业了,而且失业了很久。自从他跟随阿拉贡内斯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远征之后,他就一直没再捞到新得活干。 阿拉贡内斯的船和刘香的舰队会和之后,再次企图在珠江口附近获得一个立足点,杰兰扎尼指示他暗中作梗让他们不能成功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做。刘香只想借西班牙人之势力打击全文字郑芝龙,警告他不要“捞过界”,并不想真得让他们得到什么立足点。 结果阿拉贡内斯就在一次稀里糊涂的遭遇战中作为刘香船队中的主力外援和郑芝龙的了一仗。就表现来说,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表现相当出色,借助大帆船高大的船身,优势的炮火,阿拉贡内斯充分的满足了自己的战斗表现欲,狠狠的教训了“中国蛮子”。 但是当郑芝龙的船队开始放出火船的时候,阿拉贡内斯只好转头逃走了,他要是丢了这艘大帆船就完蛋了。结果船上拼凑起来的船员们在忙乱中让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搁浅了,立刻被无数的“戎克船”围攻。郑家的水手们蜂拥而上,片刻就把甲板上丧失了斗志的马来水手杀了个片甲不留。正当阿拉贡内斯要命丧黄泉的当会,刘香的船靠上来总算救出他的一条小命。但是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这位华贵的“西班牙夫人”在博铺被调教的不成样子之后又彻底沦落成郑芝龙的俘虏。 兰度在混乱中差点送命,实际上阿拉贡内斯能够挨到盟友来救援全靠着兰度藏在身上的vz68冲锋枪,他躲在后桅楼里,不断的用点射收割着涌上来的郑家水手,敌人畏惧于猛烈的火力才止步不前。一伙郑家的水手接着在甲板上安装大炮,准备炮轰后桅楼。兰度又用冲锋枪逐一点名射杀,好不容易才制止了这个企图。 得救之后他连声感谢天主――魏斯?兰度从来不是个虔诚的教徒,在当佣兵的十几年里,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凶险的绝望境地。要是刘香的人马不来救援,自己陷在那艘船上,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不是最后被砍成几段,就是被迫跳海――多半也会被活活淹死。 “早知道就该早早的上马尼拉去混事了。” 魏斯?兰度意大利裔美国人,35岁,作为志愿兵参加过波黑战争,先是替穆族后来又替克族打仗。没仗打之后和几个伙伴搞起了小规模的事军火走私。买卖刚有点起色在伊拉克就失了手,丢了大部分货物,最后还在本土遭到追缉。走投无路之下带着最后一点货色准备到泰国去卖给当地黑帮。 就在即将要抵达前的一天,在南中国海的海面上他们却突然遭到了一次奇怪的风暴――前一分钟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分钟忽然狂风大作,感觉船正在被一个漩涡吸住。兰度甚至隐约记得,远处的天空依然是蓝色的,并没有风暴云。随后他们就全体失去了记忆。 等到醒来得时候,船上的五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兰度企图继续驾船,却发现gp导航系统变成了一片空白,数据全部归0。所有的导航设备都失去了用处,连无线电中也是一片死寂的空白,除了电流的嘶嘶声之外。甚至连海事卫星电话也失去了信号。 余下的两个人用来六分仪测试,证明他们的已经偏离了原来航线五百海里以上。这个数据让他们大吃一惊――海图显示他们已经到了离东沙岛不远的地方。 这下让兰度等人慌了手脚,东沙岛是台湾军队的地盘,上面有海军陆战队,自己的船要是被临检,哪国的王法都不许私运武器的,这怎么混得过去?而且台湾对自己的祖国比自己对自己的祖国还要忠诚,被逮住了那是肯定要给移送回去了。几条联邦重罪外加多少多少年不得假释,自己的下半辈子就得穿橘红连衣裤过日子了。 赶紧启动发动机向外海而去,但是磁罗经和塔康导航系统完全紊乱了。罗经盘上指针慢悠悠的转着圈子,根本无法指出正北。兰度等人叫苦不迭,就在混乱之中,渔船驶到了一座荒岛上,而油也快用完了。 正是在这座荒岛上,兰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奇怪或者可怕的事情。他用六分仪和海图测算了无数次,证明自己就是在东沙岛上。 但是这里不要说台湾的海军陆战队,压根就连曾经有一支军队驻守过的痕迹都没有――兰度到过很多荒岛,只要有人在岛屿上长期住过,必然会留下痕迹。要是一支军队驻扎过,留下的人工痕迹更多――最起码会留下钢筋水泥的蓄水池,营房哨所的屋基肯定也会保存着。但是这里只有一些当地渔民曾经到过的痕迹。 电子设备全部保持着沉默。而雷达屏幕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兰度知道,东沙岛这一带是去台湾航线,应该有许多的货船经过。但是雷达只显示了极少量似乎是渔船的小反射点。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解释。兰度只能认为自己的六分仪测得不准确。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幸存的二个人决定弃船――渔船已经没有油了,而且上面装着一部分军火。他们先处理了同伴的尸体,然后收拾了船上的物件打开通海阀门,把船小心的沉了下去。位置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为得是以后能够轻易的捞起来――在他的设想里,几个月之后他就能回来。 途中遇到风浪,划艇翻沉,又被一伙奇怪的渔民救起来――这伙人破烂的渔船和奇形怪状的样貌让他以为自己是到了印度尼西亚的某个角落里,最后,他被稀里糊涂的送上了岸,又被拿着长矛,披着铠甲的人护送――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经过一连串的辗转,他终于被移交到一个看上去象是欧洲人神父摸样的人身边。神父用好几种语言询问他的来历,他总算听懂了一种――意大利语。 从安德斯神父那里,兰度知道了这是“主耶稣诞辰之后第1627年”。他惨叫了一声,当场晕倒。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澳门。兰度呆呆的看了街景之后还是承认了现实――一个枪口上混饭吃的人永远不会对环境认输。他立刻重新操起了忘记得差不多的意大利语来,凭借有限的一点历史知识,兰度知道这会说英语的人在葡萄牙人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兰度靠着给安德斯神父跑腿打工慢慢的混出了点样子,他宣称自己是意大利帕尔马一个乡村贵族家的世家子弟,在巴尔干当过志愿兵――后者是真事,前者也并非完全吹牛:兰度的爷爷就是生在这个村子里,而且对本村的一个破落的贵族世家很有印象,经常和小兰度说起过这家人。兰度臆造的所谓帕尔马世家子弟就是用这家人做蓝本的。连纹章也是剽窃之后小修改了下。 唯一有点问题的是经常脱口而出的英语。兰度只好宣称自己当过英国人的俘虏,在英国待过好几年。至于一个意大利人怎么会当了英国人的俘虏,兰度只好继续胡编说自己为西班牙的天主教国王效过力――这在意大利人中是不乏其例的,在支援爱尔兰人的战役中被英国人抓了。 不过他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坚决表示――自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去打仗得,而不是仰慕国王陛下。他有一种明确的感觉:本地耶稣会的头目对葡萄牙人的利益的重视程度远远高于他们的西班牙国王。 但是一个现代人要在17世纪的澳门生活依然是困难重重,他几乎是一无所有,最可怕的是每个人都怀疑他的来历。 幸好兰度对历史问题稍有涉猎,他在波斯尼亚拿钱打仗的时候对宗教的狂热性有所体会。知道自己这会最好还是适当的表现出一点宗教狂热来,否则这伙教士恐怕很快就会因为自己的格格不入而把他拿去做烧烤。 于是兰度每周必去教堂望弥撒――他小时候受过天主教洗礼,不过成年后就没去过教堂――还不时的去忏悔一番,星期五的斋戒也严格的执行起来了。当四十天的大斋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兰度第一次体会到极度饥饿的感觉,从早到晚只吃一顿饭,还不能吃肉的日子不是现代人能够受得了的。差不多一个月他都觉得有气无力,只好每天以难闻的臭咸鱼和鸡蛋度日。 除了这要命的斋戒,17世纪的生活简直就像一场噩梦。到处都有讨厌的寄生虫,很难有机会洗澡――这里连他去过的北非的穷乡僻壤都不如,那里的很多小城市都有很好的蒸汽浴室可用。没有新鲜的食物,咸肉和咸鱼构成了伙食的主要部分。千里迢迢运来的红葡萄酒很少而且很贵,喝起来象醋。他有时也在中国人的馆子里吃饭――虽然口味和他在唐人街上吃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好歹大部分还是新鲜的蔬菜和肉食。 卫生状况让人恐惧,幸亏他见多识广,还能忍耐。最让人恐惧的是厕所,兰度去过一次之后决定自己宁可到郊区找个草丛解决也不上官邸里的厕所,而且他发现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欧洲人,多数人没有手纸的概念。他不得不花自己赚来得钱买纸来解决问题――这里的纸张又很贵。x 第四十九节 谋生的任务 第四十九节 谋生的任务 兰度花了大半年才让自己习惯起本时空的生活――他能把意大利语说得很流利了,而且也会装出各种贵族的派头,他悄悄的雇了一艘船回到了东沙岛上。渔船安然无恙,他设法潜了进去,取出了一些自用的枪支和弹药,还拿了几个应急箱――里面的现代药物可是无价之宝。 变故即是灾难,也是一种新得机会。兰度安定下来之后就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自己凭着一技之长和手里的枪械谋个衣食无忧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就这样下去他又有点不甘心。 到欧洲去呢?兰度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是个美国人,对欧洲没什么概念。千里迢迢回去了,靠什么为生?美国这会还不存在,自己去当个移民当然可以,不过也太苦了。 兰度想过把船浮起来,靠着这些枪支和机动船,自己干脆当个海盗也不错,马尼拉的大帆船每年都会运来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中的相当一部分到了澳门,用来向中国人购买各种货物。耶稣会也积极的参与其中,兰度见得太多了。 要是能搞条船,这南中国海上简直就是遍地黄金啊葡萄牙人的船、西班牙人的船、荷兰人的船,哪一艘不是满载着白银往中国而去。自己只要抢劫到一艘就发达了有了钱,就可以招募亡命徒,买船买炮――兰度和中国穿越者很不相同。他从来没动过脑筋自己制造什么东西,他已经习惯了使用一切现成的武器,现在他玩火绳枪和燧发枪就很不错,剑术也算了本地前十位高手之一了。 等抢够了,有了本钱和人马,就直接搞个小独立国家当国王干干:没开放的荒地多得是绑上几个看得上眼的葡萄牙女人,再溜到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去当殖民者好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地方去加油,再说一个手下也没有。一个人去当殖民者恐怕是要被毛利人吃了。 另外他也没有技术手段把船打捞出来的。失望之余兰度决定暂时先在澳门混下去,然后再设法召集起一批可靠的人。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在澳门这个充满了冒险者的城市里,每个人谈得都是金钱,有理想的只有传教士。一年多下来,他连个真正的朋友也没交到――喝酒赌钱的朋友倒是不少。 至于自己的靠山、庇护人:耶稣会的教士们,在他们一个个可以看透灵魂的笑容里包含着多少让他畏惧的内容。 他开始怀念自己的老伙伴们,一个个生死不明。要有一二个人还能活着,总还能有个互相帮助,肯定能打开一个小小的局面。 如果说这个时空有什么人他可以信任,就是他的黑奴了――是他从赌桌上赢来得。为了纪念自己想看而没看到的某本电影的第三部,他给这个黑个子取了个名字叫史力克。 史力克是个忧郁的黑人,沉默寡言。对兰度却足够的忠诚――兰度起码还秉承着21世纪现代人的基本人权理念:给他吃饱饭,不用鞭子抽他,也不会随时把他当赌本输掉。 每天一早,史力克都会恭恭敬敬的给他准备好洗脸水和衣服。主仆之间的交流基本上靠眼神、手势和一种奇怪的对话:史力克说一口奇怪的西班牙语,兰度说得是蹩脚的葡萄牙语。 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差异性极小,他们的语言交流勉强能够做到互相理解。 “又要没有钱啦。”他嘀咕着,转身从码头上往自己寓居的小客栈走去。九死一生从郑芝龙手下逃出命来,刘香相当慷慨的送了他三百个西班牙比索--还试图招揽他为自己服务,这个高个壮汉在大船上以一敌百,显然不是一般人物,他就需要这号的猛将。 兰度拒绝了,这种命悬一线的经历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回到澳门之后杰兰扎尼又奖赏了他一百个比索。正如所有的事情有开始就有结束一样。这四百个比索终于到了用完的时候。他每天吃喝、赌博,时而还要招惹女人――兰度一度把本地一个颇有名望的葡萄牙商人的老婆勾搭上手了,接着又把嫉妒的丈夫几乎打死。为此他声名狼藉,要不是他以为耶稣会出生入死过,耶稣会出面了结此事,他恐怕非得跑路不可。 这些享用让他的钱囊迅速的空了下去,其实杰兰扎尼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时不时的给他一点小活干干,但是出手就很吝啬了。从来就没有超过五十个比索的。 他囊中羞涩,生计维艰。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得当物过日子了。耶稣会那里,没任务的话是一个钱也不会给自己的,白吃饭他们倒是随时欢迎――如果面包、豆子汤和掺凉水的酸葡萄酒也算一顿饭的话。 他开始认真得考虑要不要给刘香卖命了――此人的在澳门的代理人随时欢迎各国亡命徒去为他服务――欧洲人尤佳,他很需要人为自己操纵欧洲的枪炮,开出的条件也还不错,炮手每年四百西班牙比索。兰度估摸着,自己怎么也该值个每年一千个吧。 客栈里热火朝天,这是家葡萄牙的犹太人开得客栈。有这类小客栈应该有得一切:热情的老板娘,胖乎乎的老板,喧闹的饭厅,还有勉强称得上舒适的房间。兰度看中这里比较干净――犹太人较之于本时空的欧洲人是最讲卫生的――而且伙食也不错,虽然价格稍微贵了点还是把这里作为长期的落脚之处了。 转眼他在这里待了二年多了。住得久了照例会有些优惠――比如欠账。看到老板娘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欠这里的房租和房钱快三个月了。 老板娘的脸色很不好看,给他的烛台上的蜡烛也是点得快要没有的那种。 “祝你晚安。”她连“先生”两个字都没说。 “晚安,夫人。”他做出意大利男人最迷人的笑容,能抵挡这笑容的女人不多,但是犹太女人显然对他无动于衷。转身就去招呼付得起钱的客人了 他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在三楼之上的一个小房间――正式的说法叫“阁楼”。史力克正躺在门前的一张草铺上睡觉。见他来了赶紧爬了起来。 “你睡吧,睡吧。你这黑鬼。”兰度嘟囔着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他把衣服挂在门后,小心的用刷子刷了两下。接着一屁股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半个面包来――另外半个出门前已经给了史力克了。要是在境况好得时候,他前脚回来后脚伙计就会给他端来饭菜了。现在当然是不用想了。 他把自己片刻不离身的手枪从身上连枪套解下来,放在枕头下面。这个硬邦邦的中国式的枕头里还藏着他从船上捞起来的一点现代财产:一个医疗箱,一本东亚东南亚地区地图册,一个袖珍罗盘还有一个皮夹,里面藏着几百美元,现在只是些花纸而已。 兰度就着凉水啃他的面包,顺便也考虑他的未来。 当海盗,自己势单力薄,暂时是没有可能了。给刘香去当雇佣兵,他也不情愿――危险性太大,而且在海上也发挥不了他的作用,除非自己去跳帮,否则vz68一点用处也没有,子弹又是有限的…… 这时候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伙奇怪的澳洲人――尽管那次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们。但是兰度还是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是一群和他来自同一时空的人。从他们自称“澳洲人”这一可笑的说法就知道了。 澳洲人,你们就是一伙中国佬 至于这伙中国佬是怎么到得本时空,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但是中国人显然比自己的处境好得多。他们穿着整齐,气色很好。而且还在销售各种商品。当他第一次看到中国富人争相炫耀的“水晶镜子”的时候,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了。 这不是一面塑料镜子吗他在世界上的许多廉价品商店里都看到过。 接下来又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到了澳门,诸如澳洲人在中国南方的大岛上建立了一个城堡,他们有比最大的盖伦船还要大的铁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火器非常厉害。 兰度综合分析下来,得出了三个结论:所谓澳洲人就是来自21世纪的中国人;他们有现代化的船只和武器;他们有很多人。 至于那个中国南方的大岛,当然就是海南岛了。 他查了下自己随身的地图册,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名:临高。 临高。他想起科曼热神父和他说过,自己就是从临高被中国官府移送到澳门来得。他还回忆得起来自己几乎一丝不挂的被一群破衣烂衫的中国兵拿着长矛大刀押送着上船的事情,它似乎是个荒凉的地方 兰度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会来到这里,和他们有极大的关系。 这伙中国人,跑到临高想干什么? 随着从临高涌来的货物愈来愈多,澳洲货成为一种知名的品牌,而且很多货物有明显是在本时空生产的迹象的时候,兰度把自己的判断修正为:这伙人中国人还有机器设备,有工程师和合格的技术工人。 甚至所谓的“澳洲货”也改变了他的生活:市场上出现了专门用来上厕所擦屁股用得纸,价格出奇的低廉,让兰度的排泄终于不再成为一种经济负担。 中国人甚至向澳门开始供应火柴、纸烟、朗姆酒和装在橡木酒桶里的汽水,澳门的街道上有很多这样的小贩,背着两个带龙头的小酒桶,一个是酸酸甜甜的汽水,一个是朗姆酒。单买或者买混合物都可以,夏天甚至可以给你加上磨碎的薄荷叶。兰度想,这不就是鸡尾酒吗? 上帝,兰度想,起码中国人让他在这个时空的日子变得不是那么难捱了。 临高的“澳洲式”生活方式的消息也渐渐的传到了澳门,包括他们良好的街道,完善的市政管理,还有每到夜晚如同群星版璀璨的灯光…… 现在,对自己另起炉灶打天下感到绝望的兰度第一次认真的考虑起投奔澳洲人,或者说中国人的想法。最起码――他们有充足的手纸还有干净的厕所。另外,21世纪的中餐他还是很喜欢的。 与其给刘香卖命,不如去投奔中国人。作为来自同一个时空的人,大家应该更有共同语言才对。说起来,当初自己在杰兰扎尼的官邸里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之中也有欧洲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妞,看样子似乎是拉丁裔的。 既然有欧洲人,就不会排斥再来一个欧洲人。他兰度在本时空没有祖国,对方肯定不用在这个方面担心自己。 自己当过志愿兵,应该是他们急需的专业人才,到那里去肯定有饭吃,而且地位会很高――刘香怎么能懂得他的价值?但是21世纪的中国人肯定懂。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投奔临高是条光明大道――他甚至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到,起码也少守一年的大斋了。 而且他还有一份大礼兰度想,光沉在东沙岛礁盘上的武器弹药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靠着这个自己也能在临高的集团里混上一个不错的位置。 他开始计划起自己“投奔自由”的事情来了,连面包都懒得吃了。要去临高很容易,澳洲人和本地区的所有海上势力一样,在这里有半公开的代理人。不时也有船只往来于两地之间。而且临高那面并没有任何的旅行限制,任何人只要想去都可以去。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伙在临高的现代中国人是不是受到他们的政府的指挥?中国政府会不会掌握了什么穿越时空的秘密,正在本时空的临高谋划着什么惊人的阴谋? 万一真是这样,自己贸然过去表明身份,恐怕就会被立刻灭口 兰度的热情立刻冷了下来。再干净的厕所和好吃的饭菜,前提是自己能自由得活着。要是被关起来或者干脆直接给枪毙了,就没意义了。 事情经不住多想,接着他又想到,对方万一还想知道除了自己是不是还有其他美国人到了本时空会危及他们的任务,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严刑拷打……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又开始吃面包了。 当天晚上,兰度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会他到了临高,穿上了“人民装”,坐在一个宏伟的会堂里开会;一会他又成了美国政府的特工人员,在荒野上接应海豹突击队,大声说:“临高就在那个方向”;一会他又被捆在一把椅子上,黑乎乎的密室里有几个穿着作训服的中国人冷冰冰的看着他,似乎要拷打他,在他呼救的时候又发觉审问他的居然是杰兰扎尼。他说:“你这个异教徒准备赎罪吧。”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堆满了木柴的火刑堆上。 兰度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都是汗。 “上帝”他叫了一声,这太可怕了。 “主人,你好吗?”史力克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来。 “我很好”兰度说,“给我倒水洗脸。” 兰度在饭厅里没有得到任何早餐的招待。老板娘只是用笑脸来提醒他:他还有三个月的欠账没付清。 兰度和史力克这一主一仆只好上街去游荡了,兰度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熟人能够混一顿饭吃,实在不行就只有上耶稣会教堂去吃饭了。 一个矮小的穿着棉布衣服的黑女人忽然靠了上来,她的相貌让他看了就没了吃早饭的胃口。 “兰度先生兰度先生”她用葡萄牙语喊着。 “什么事?”他打量着这个黑女人,看样子她应该是某个有钱人的女奴之类。她的相貌和非洲的黑奴不大一样,眼睛是黄色的,歪斜着。相貌不管用哪个时空来看都称得上丑陋。 “请你到这边来。”黑女奴示意他到路边的一个中国人的茶摊上。 “对不起,我没时间。”兰度大大咧咧的说,这么丑得女人,他才懒得和她说话。 “如果有这个呢?”黑女奴从腰里解下一个钱袋,银币发出悦耳的摩擦声。 “好吧。我这个人一向不会拒绝女人。” 黑女奴要了一壶茶,似乎想和他说什么。他却眼神飘渺的看着中国摊主在锅子里炸着什么东西――他依稀记得,这东西在唐人街能吃到,貌似叫油条。 炸油条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他魂不守舍。 黑女奴无可奈何的瞪了他一眼,摸出些中国铜钱,叫摊主拿来油条和烧饼。 兰度以一个绅士般的矜持傲慢的态度拿起烧饼,学着其他中国人的摸样,把油条折叠了下卷了起来。大口的吃了起来。 “再给我的仆人也来一份。”他用中国话关照着摊主。 于是史力克也得到了一份烧饼油条。 “我想问下兰度先生,最近有没有空?” 第五十节 讨价还价 <!doctype htl public "-//w3c//dtd xhtl 10 transitional//en" " <htl xlns=" <head> <title>访问出错啦!</title> <ta http-equiv="ntent-type" ntent="text/htl; charset=utf-8" /> <ta http-equiv="refresh" ntent="3;url=shhuw/" /> <style type="text/css"> <!-- yer1 { position:absote; left:25; :96px; width:50; height:auto; z-dex:1; background-lor: ; border: 2px solid 999999; } tit{ background-lor: green; lor:ffffff; paddg:5px; font-weight: bold; } { paddg:5px; } --> </style> </head> <body> <div id="yer1"> <div id="tit">访问出错啦! 第五十一节 兰度的任务 第五十一节 兰度的任务 “你能标清所有港内的设施吗?” “允许我到得地方可以,但是港口里有很大一部分我和手下人都不能涉足。”李华梅不无遗憾的说,“他们对我的监控的非常严格――过去是澳洲人亲自看守,倒比较松。现在换成了从大陆上招募来得明人,反而紧多了。” “这么说你开始对他们没吸引力了。”李丝雅开玩笑的说,“你的魅力下降了。” “不,我觉得他们很喜欢我,特别是在海军军官中。”李华梅说,“但是澳洲人中有那么一些人――警惕性很高,怀疑一切人――包括他们自己人在内。考虑到他们实际上势单力薄,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你估计他们有多少兵力?” “这我估计不出来,不过在港口,时刻都能看到大概二个连的步兵,训练的非常好――完全是欧洲式的训练,装备的很完备。炮手和水手不计在内。水手要是全部武装起来,至少能组织起二十个连来。这些水手同样训练有素。澳洲人火器很多,弹药也很足。” “这样说来荷兰人想进攻临高没有指望。” “完全没有。荷兰人能出动多少船?十五艘?十六艘?远征澎湖的时候他们只能出动了十四艘船。”李华梅说,“当年他们把英国人都拉上倾巢出动还是连澳门都没攻下来,现在要进攻比澳门难啃十倍的临高,恐怕连港口都进不了,只会碰一鼻子灰。” “所以他们愿意出五千盾。”李丝雅说。 “我们和澳洲人的关系很不错,经营果阿贸易获利丰厚,何必为荷兰人去火中取栗?五千盾而已。” “这事不是五千盾这么简单。”李丝雅揭开窗帘的一角,注视着中庭里正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的喷泉,“你说过:这三年来澳洲人的力量在一天比一天强大。等他们强大到可以无视南中国海的群雄的时候,还有我们姐妹的日子好过吗?” “他们早得很呢。郑芝龙……” “郑芝龙也是个威胁。”李丝雅说,“临高的澳洲人却比郑芝龙要危险――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企图――他们还有很多底牌没有掀开呢。” 李丝雅认为:荷兰人和澳洲人打一仗,对她们来说绝无坏处。既然荷兰人不可能消灭得了澳洲人――只会被痛打一顿铩羽而归――所以她们在临高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澳洲人有了荷兰人这个劲敌的威胁只会愈加笼络现有的合作者,李华梅可以从中索取更多的利益。 总体来说,这个机会利用的好,是这两家“双损”,而李家姐妹“双赢”。 “我们要让澳洲人吃点苦头。”李丝雅说,“这样他们就会对你更好啦。总之,这海面上得乱点才好。” “荷兰人没法让澳洲人吃苦头。他们没这个能力。” “这就要看我们的了嘛。”她说,“给荷兰人一臂之力。” 李华梅不动声色:“你想怎么办?” “有一个人,我准备用他。” “阿拉贡内斯?他虽然境遇不好,但不是什么有用的人。” “他?有点用处。但是我要用得是这个人:魏斯?兰度。” 于是她打发了一个最亲信的时常为她办秘密事宜的黑女奴去见兰度。这个女人不仅能说一口很好的葡萄牙语,必要的时候还是个冷血的杀手,此人擅于调制毒药和投毒,曾经不露声色的为李丝雅铲除了好些敌人和令她感到厌烦的人。 李丝雅以她敏锐的嗅觉和无孔不入的暗探――她在澳门豢养了一大批各民族的败类,充当耳目――掌握着城里各种讯息。 魏斯?兰度出现在澳门的时候没有引起她多大的兴趣,这不过是远东常见的欧洲残渣――靠着一身蛮力和会舞刀弄枪准备捞取点好处。甚至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上她也对此人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除了奇怪口音的意大利语和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举止。 后来她在街上、酒店和教堂里又多次看见过他。此人始终没有收到过他的重视,只是一次,她的一个手下给她拿来一张奇怪的东西。 这是一张长方形纸片,印刷的非常精美,上面有有一个印刷精美的欧洲男人的圆形头像。至于上面的文字,她不认得,应该是一种欧洲的语言。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阿拉伯数字的10了。 这张纸片的源头,是兰度下榻的小旅店的老板娘。此人喝醉了之后企图用这张纸片付账,被拒绝之后大发酒疯,硬是塞到了老板娘的胸衣里。 李丝雅关照给老板娘一个里亚尔把这张纸片买下来。她在这张纸片里想到了当年从文掌柜身上搜出的类似印刷品。不过文掌柜身上的是红色的,上面写得是阿拉伯数字的100。头像则是一个黄种人。另外,上面的文字也是汉字。 魏斯?兰度原来是个澳洲人起码也和澳洲人有着极深的关系李丝雅象发现了新大陆。这样想来,当初阿拉贡内斯去袭击临高本来就是自投罗网不用说,对方派遣这个人到澳门来是为了自己。 她马上要人盯紧了这个澳洲人――然而差不多一年多过去了,兰度不仅没有回过临高一次,甚至都从来没到过黄顺隆的店铺一次,他和外界完全没有联系,除了为耶稣会工作的时候会外出之外,几乎每天都混在澳门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像一个密探。 她向耶稣会的内线打听了这个人的全部消息。兰度是从大明官府手里接收过来的。大明官府是从沿海的一个叫“临高”的小县城把他捕获的,当时他被几个渔民救起,送到县城来。 内线告诉他:兰度为耶稣会服务很忠心,杰兰扎尼大人对他非常的满意――除了在花钱上面。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试探。李丝雅确认了一点:兰度是个澳洲人,但是兰度和临高的澳洲人不是一伙的。 如果是一伙的,他绝对不会在这二年多的时间里从来不和临高的澳洲人发生任何关系,而且,他也没做过什么为澳洲人服务的事情――除了夜袭博铺的消息可能是他泄露的之外。 另外她还从杰兰扎尼的侍从嘴里知道,兰度几次对会长大人说过:“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虽然不是明朝的人。” 尽管会长大人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李丝雅却很明白:兰度很清楚表明他知道临高的澳洲人的底细。至于他为什么着重要说“是中国人,而不是明朝的人”应该另有缘故。 如果是普通人,李丝雅早就把他秘密的绑架来拷问出个所以然来了。但是兰度在澳门是为耶稣会服务,她还没有狂悖到敢于得罪耶稣会的地步。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李丝雅考虑了几天,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荷兰人要打探临高的秘密,她可以让兰度去,如果兰度是澳洲人的暗探,他就绝对不会把临高关键性的防御措施告诉她。而兰度却不知道李华梅是她的人。只要一对照就能发现。反过来说,兰度不是暗探,他对澳洲人的很多底细就会比自己乳妹的情报更为详实。 要是这样的话,兰度可就是一个奇货可居的人物了李丝雅想,澳洲人将来必然是南中国海的一霸,有一个知道他们底细的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其中的好处是无可估量的。 兰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丝雅算计了一遍。既然接受了钱财,他决定就亲自到临高去一趟。亲眼去看看中国人在临高干些什么,估量下自己是不是可以投奔对方。在他看来本时空的任何军队都不可能是用现代武器武装起来的中国人的对手。万一中国人居然在本时空的人手里吃了败仗,那他还是干脆断了投奔他们的念头为好。 然而欧洲人的面孔去临高未免太过显眼了,自己一入境就会被中国人盯上。冒充商人是不可能的――自己不象一个商人,对这里的贸易一无所知,根本经不起盘问。兰度考虑再三,决定冒充神父的随员。耶稣会最近要派遣二名教士到临高去。陆若华要求增派教士的信件抵达之后,耶稣会先后又派遣了三个人去,但是临高方面对教士的需求有增无减,加上前阶段又有一位神父在黎区传教的时候染病“蒙主召唤”。按照临高教会的要求,耶稣会决定再派遣二名教士前往临高传教。 兰度去请求科曼热神父,只说自己对临高很好奇,希望能够随团去看看。他的要求立刻得到了同意。于是兰度就成为耶稣会访问团的一员。 春天的阳光,透过窗外竹树丛的间隙,把斑斑驳驳的影子,铺洒在方砖地上。轻风摇动翠竹,一帘碎影像溪水般来回流淌。 竹子已经全部返青,冬日的枯萎的黄叶正在逐一的褪去。庭院里一派生机。 书房里的陈设十分简朴,很难想象着是两广总督王尊德的私宅书房。 王尊德此时正低着头在看一封信。他的打扮装束非常简朴,几乎和一个寒儒不相上下。王尊德以简朴著称,平日里总是布衣素食,在官场上颇有清正的名望。 这是他的一个门生从京师带回来的一封信。以他的尊贵和地位,本省的提塘官为他送私信是即方便又快捷的事情,但是王尊德从来不劳动他们的大驾--谁知道东厂有没有看过这些提塘官们捎回本省的私信。 一封京里的私信,内容无非是是家长里短、各种新闻、朝廷中的风向。原来也不算什么,只是怕给东厂那帮勘磨的太监寻摸出什么“不应”之言,自己就麻烦了。 信是一位朝廷做官的同年写来的。而这封信,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忧虑。引起他忧虑的是信中随带的几封“附启”。 按照明代官场的习惯,人们写信除了一份正文之外,还有所谓“副启”。副启是一种不具名的信,用以请托办事或谈机密事宜。 现在王尊德手里的这封信,也有三封副启。 信得正文照例是些寒温起居的客套话,王尊德草草扫过了事。第一份谈得是朝廷的消息,他大致看了一遍,谈得是最近朝廷的动向:袁崇焕的前景不妙--一个多月前,朝廷已经派人到广西,缉拿袁元素在藤县的家眷亲属入京。这位一度很受皇上器重的大员恐怕是难逃诛戮之祸了。虽然袁元素和自己并无什么交集之处,牵连不到自己头上,但是眼看着他被重用又被逮,心里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拿起了第二份副启。 这上面的内容是朝廷和建虏和流寇作战的消息。东面的战事自从朝廷收复遵化之后暂时平静了下来,只是西北流寇的局面一天大似一天,渐有燎原之势。而且其中陕镇的驿卒、镇兵、军户,“从贼颇众”。 王尊德看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里想这不过意料之中的事情。镇兵欠饷已经是按年计,至于裁撤驿卒更是败招。陕西西北是苦寒之地,不比江南和广东这样的膏腴之地,要饭也还能勉强活命。原来就是苦哈哈半饥半饱的混日子,现在把他们裁掉了,不造反哪里有活路? 这样的乱局,恐怕没有个七八年时间是压制不下去的。 他丢下这份副启,拿起下面一封。 这一封写得很简略,但是比较要紧。主要是说,自从熊文焕招安了郑芝龙之后,东南沿海的局面有所稳定,皇上似乎对此满意。正在督促熊文焕尽快“厘清洋面”。 “哼。”王尊德哼了一声。熊文焕的这手不过是以贼攻贼,想让双方两败俱伤他坐收渔人之利而已。只是这事情未必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广东这面和郑芝龙虽然打交道不多,但是了解的情况却不少。消息主要是从葡萄牙人那里来得。包括郑芝龙的起家史和他在日本的特殊关系等等。王尊德很清楚,郑芝龙绝非善类,也不是一个拿了“游击将军”这样的武将空头衔就会满足的普通海贼。 他就抚之后拒不退出中左所,窃踞金厦,目的无非是以此作为港口,和日本等地贸易而已。广州城每年葡萄牙人会来两次贸易,从他们嘴里能够得出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中左所与月港相比作为贸易口岸更为理想;郑芝龙屡次进攻月港的目的并不在于抢劫,主要是迫使商人们不敢再在当地贸易等等。 “郑逆狼子野心,所图极大,绝非真心归顺朝廷”这是高舜钦当时听到郑芝龙就抚之后的评论――当然是私下的。 但是熊文焕却不这么看。这一年多来不断地给郑芝龙支援船只重炮,甚至把王尊德为福建铸造的红夷大炮也送了不少给郑芝龙。郑芝龙在福建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知道郑家在福建广置产业,甚至把手伸到了广东,买下了许多庄田和产业,甚至在广州的城外就有他购置的田庄。简直是狂悖之极 但是郑芝龙毕竟把诸彩老等积年海匪一一剿灭了,只要熊文焕捷报不断,任何弹劾都不会起作用。朝野方面,还颇有认同熊文焕做法的人。朝议对他十分有利,看势头很有升官的可能性。 这些消息看似和广东毫不相干。王尊德却知道,熊文焕如果升官,最有可能就是来接任自己的位置――广东也有海贼,而且势头并不比福建的小。熊文焕有了一个“平贼靖海有方”的能员名声,多半就会到广东来。他现在已经是福建巡抚了,又立有大功,总不见得仅仅平调广东巡抚。 自己若不能赶快打开一个局面,取得几个海上胜利,恐怕这两广总督的位置就要坐不住了。 只是这广东洋面上的海贼也是不好相与的。第一大股首推就是刘老香了,此人长期在珠江口外逡巡,不时深入珠江抢劫掳掠乡民和船只,阻断出洋的贸易。澳门的葡萄牙人三天两头来和他谈,希望双方联合进剿。 葡萄牙人有大夹板船,有红夷大铜炮,战力可观,但是大明却派不出人马来。要进剿,就得发军饷,整备船只,这都要大笔的银子。广东布政使一直哭穷,说藩库里没银子可用。眼下就是为各省铸炮的钱大多还是欠着得。工部允支的炮价,到现在也没见着。 不过广东财源甚多,真想打仗,不拘那里先搞一笔出来还是能办到的。只是有点不值。 而且广东官场上对刘老香的底细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葡萄牙人知道的多。没有引路的人,想在茫茫海面和无数的小岛之间找到刘老香的船队,简直是痴心妄想。最后无非又是损兵折将罢了。朝廷过去输得起,现在,朝廷已经输不起了。打一次败仗就意味着再也会恢复不了元气。 想到这里,他很是烦躁。a 第五十二节 议战 他慢慢的把信叠整齐、折好,重新装回封套里。以他的老于官场世故,对于任何的棘手政务总是有一套推诿拖延的办法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大务要务,总抵挡不过一个“拖”字。几个月之后天知道朝廷里又在刮什么新风向了。 这次恐怕不能不在靖海上拿出点业绩来。皇上新登基不久,正怀着一股励精图治的劲头――而且他从皇上身边的太监口中得知,皇上是个非常勤奋的人。自己一个劲的推诿拖延恐怕是混不过去的。到时候高舜钦这个愣头青来一道弹章就很麻烦了。 当初自己在整治两广吏治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在京师里都有故旧同年,自己若是一个处置失当,失了圣心,到时候就是弹章交上,下场不问可知――丢官去职已经是最轻的处分了 而高舜钦的态度又实在难以估计。此人即年轻当得又是言路上的官,未免气盛――他自己也当过言官,深知言官的习气。 高巡按对海商海寇还有西洋人全部非常憎恨。他几次向自己进言,希望禁止与葡萄牙人的贸易往来。自己一直含糊其词,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似乎对自己已经很是不满了。 高舜钦痛恨葡萄牙人:无非是因为葡萄牙人“巍舰巨炮”,“人莫敢近”,还贩运各种违禁之物。王尊德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广东地面上居然有这么一个“不服王化”之处。 对王尊德来说,葡萄牙人虽然不时要给地方上惹点麻烦,总体来说还是知趣的。所谓知趣不是说他们准时的向香山县缴纳每年五百两的地租――这对广东全省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最近,葡萄牙人屡次派商人到广州活动,馈赠了各方面一笔厚礼--大约他们也听说了高舜钦最近的动向,所以正在加紧活动。 再想到葡萄牙人希望和大明联合打击刘老香的事情――对方说:刘老香勾结天启年间曾经掳掠沿海,占据澎湖修筑堡垒的“和兰”,意图对大明不利。这番说法是真是假只有天知道。王尊德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海上的事情还真是错综复杂,官府却对这个神秘莫测的海上世界一无所知。 他在书房里踱着步,玩赏着竹帘上的倒影,突然用洪亮的嗓门喊道:“来人” 一个贴身小厮应声出现在门口。 “你去,马上把吕、李两位赞画请来。” 他请这两位赞画来是想听听他们对平靖广东洋面的事情有什么见解。他并不急于见李逢节,现在去见他,此人不过又是“唯先生马首”。当然了,总督管军务,他这个专务民政的巡抚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至于其他本省大小官员,一个个都是滑得不沾手的泥鳅。塞责推诿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大。王尊德为官多年知道也不是两广如此,各地皆然。 自己要听点切实的建言,也只有靠幕僚了。 这两个人,是他幕中两名心腹。吕易忠当过几任知府,李息觉是天启年间的进士,未曾授官,一直在家闲居。两人都是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年龄,正是精力健旺的壮年,两人即饱读诗书,又对各种实际政务了解颇深。 但是这两位赞画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高明的主意――谋略是建立在情报的基础上的,没有情报,连敌人是谁都闹不清,哪里有谋略可言。 万历末年以来,海面上的各路好汉旋起旋仆,名号众多,官府文书中留下名号的大股有几十号。但是他们的实际状况,官府了解极少,大多是道听途说。 至于这刘老香,不过是崇祯初年才兴起的一股势力,不过最近扩展最快,俨然已经成为珠江口的一患才引起人们的主意。 吕、李两位虽然有心为东主分忧,只是他们自己对这海寇也不见得比王尊德更了解,谈何出谋划策?李赞画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无非是当年胡宗宪等人对付倭寇的陈年伎俩。谈不出什么新名堂来。 倒是吕易忠在旁一直不出声。在他看来李赞画的谋略都是可行之策,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自己的东家根本就不打算大规模清剿海寇,就算他想,也无能力为――没有钱。 不管是迁海、加紧岸上商品输出的逻查、编练沿海沿江各处乡勇……这些措施全都需要时间和金钱。现在官府的状况就是缺钱。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官府是即没有钱也没有时间。而王制台是觉得没有时间。吕易忠在揣测上意上要比其他人高明,他结合最近的朝野局势和两广福建的状况,很快就明白了东家实际的想法。 这东南剿海寇的彩头不能全给熊文焕摘去了。自从郑芝龙就抚之后,东南沿海的各股巨寇杨六、杨七、诸彩老等集团在二年里先后覆灭。熊文焕的“抚洋能员”的名声已经为朝野所认同。 这样的局面下,继续在广东盘踞甚至还在不断膨胀的刘老香就变成了一个难堪的对比。总督两广的制台大人必得要有一番作为才行。 虽然知道东家的想法,但是出主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思索着面对的局面:眼下不是嘉靖朝,朝廷钱粮尚多。能造船练兵。现在王尊德只有这么大一个盘子,不能四面开花,多路出击,只有找准一股痛剿,来个大获全胜,俘获匪首才好。而且朝廷的水师向来海战不力,必得能陆战建功的地方才行。 “要是有个双屿、屯门之类的地方就好了。”吕易忠道。 李息觉是何等人物,立刻就明白了,也跟着点头道:“正是。” 王尊德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但刘香的老巢在哪里他们一无所知,其他匪股就更不用说了。 正没奈何间,吕易忠却悄声说:“临高如何?” 三个人一了下头。这地方倒是绝好 澳洲人在临高筑寨自守的事情,在广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正如三家紫字号的大商号有澳洲人的背景也不是秘密。 “应该是博铺,贼人窃据的,也正是博铺么。临高县并未失陷。”李息觉提醒道,“一应钱粮都是足额缴上来得。” “是极。”吕易忠点头,“官军围剿博铺,正去了临高一害,于国于民都是大大有利之事。” 这不仅是个细节问题,也是关键要害之处。 若是剿了“盘踞临高的海贼”,朝廷上不免就有人要对广东居然一直没有上报县城失陷之事而挑剔,现在只提博铺话就说得圆了。何况临高的确没有失陷,这也不算欺骗朝廷。 想到这里,王尊德只觉得茅塞顿开,颇有拨云见日之感。连连点头,却不再言语。 吕易忠和李息觉知道他已经是首肯了这个想法,但是还要权衡一番利弊。自己眼下要做得,就是把这件事情先行落实下来。兵、船、粮草各从何来?需用多少?军饷杂费又如何筹划……这些细务都要一一考虑周全,有得还要备上几套方案。等到真正实行的时候再由制台大人选择。 这些事情,仅仅靠他们自己是干不了的,好在总督府里有一个很大的幕僚班子,从当过知府的退职官员到只会填词作曲的轻佻文人一应俱全。虽然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也颇有一些能员干才。 吕易忠很快就召集了十来个王尊德最为亲信的幕僚,商谈此事。 但是他的“妙计”很快引起了异议。 “制台大人要剿灭临高的髡贼,自是大快人心。”内中有人道,“只是听说他们有大内的路子,怕是轻易动不得。” 另一个幕僚道:“澳洲人和高举勾连甚深,听闻高举又和宫里头的杨公公有关联。这内中关节,恐怕不是我等可以厘清的。” 一听说里面还勾连着内监,众人不由得沉默不语。太监权势滔天的日子过去还不久。皇上登基以后去了一个九千岁不假,但是信王府的太监一样要掌权用事。万一得罪了里面的什么说不清的“内相”。对景起来上点眼药,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碍事。”吕易忠道,“高举的靠山杨公公并非信王府中来得从龙太监,当年魏逆得势之日,他为了避祸自请闲职。皇上登基之后,他在宫中亦无多少势力。” “虽是太监,也还是一张宫里的嘴。轻易开罪不得。”有人还是希望持重。 “无碍。”吕易忠道,“髡贼与杨公公并无交集,高举才是杨公公的人。澳洲人不过是和高举做买卖。杨公公一向深明大义岂能为一伙海贼来为难朝廷大员?” 高举和澳洲人往来极多,就算没有澳洲人,高家也是出了名的“勾结外洋”的大户。要找出他“勾连海贼”的证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杨公公岂能作这样自投罗网本末倒置的事情 杨公公在宫里已经没有多少势力可言,澳洲人完蛋又不是高举完蛋。高举既然安然无恙,该给他杨公公的好处,一文也不会少也不敢少。灭了澳洲人这个海寇,难道杨公公亲自上阵为难王尊德?王尊德可是朝廷的极品大员,素来有清廉刚正之名。他不是当权的大太监,哪里会来趟这个浑水。 只要不伤到高举,让高家太太平平的过去了。杨公公自然不会过问。吕易忠的算盘就在这里,到时候再把澳洲人在广州的产业补偿一部分给高家,高家纵然有些怨言也无话可说――高举不会这么不识趣,和广东的官场作对。 “再者,澳洲人在临高筑城立寨,行得就是当年佛朗机人占据濠镜的故伎。当时朝廷是许了佛朗机人,现今难道会再许澳洲人?”吕易忠提醒道,“此事总是要有个了断的。晚了不如早了。” 他如此这般分析了一番,众人觉得颇有道理。不再有人反对进剿髡贼了。 “只是这澳洲人的铁船如何应对?”有人问,“听闻有城墙般高,比红毛人和佛朗机人的大夹板船还高,水师无船与之战啊” “所谓大铁船,不过是街闻巷议而已。当不得真。”吕易忠说,“就算真有如此的巨舶,官军自可用火船退之。再者王师进剿以水陆并进为上。海路只是牵制,陆路为重。只要陆上破了他的百仞寨,他在陆上无依,只有拔锚而去。王师即可收功。” 这个主意其实还是“驱走”的思路:这不是大发慈悲或者表示友好,实在是当地官员对自身军事力量的正确评估。天启年间动用七八万大军,几百条战船尚且只能“谕退”十几条船的荷兰人,现在当然更不可能做到全灭澳洲人。当然把盘踞临高有年的澳洲人驱逐,也可算是一大功劳了。 吕易忠的算盘就是设法“逼退”澳洲人,以尽量小的损失获得一次胜利。澳洲人在临高的实力,广州多少有所知晓。 “临高的真髡,不过千人。”吕易忠说,“其余的多为本地奸民剃发投附的假髡。总数不下数万人。然男女纷杂老幼并存,不外乎贪图髡贼的小恩小惠才往临高依附的,绝不会为髡贼死战。朝廷天兵一到自然冰消瓦解。” “就是只有千人,仗着船坚炮利,亦不容易对付。”一个幕僚说,“听闻他们有大铁船外,另有铁快船和连珠抢,当者披靡,不可小视。” “我看,亦可借兵。毕竟澳洲人船坚炮利。又有铁快船连珠炮助战。”此人继续提议道,“佛朗机人一贯有求于我,对朝廷也算恭顺,最近又献炮。若是向他们借师助剿,我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佛朗机人红夷大炮,有夹板巨船。我军船炮之劣可得小补。”当下不少人赞同这个提议。 “不如请制台大人出面,檄调郑芝龙派一偏师来助战。郑芝龙所部久习海上,可用作先锋。” “只怕熊制宪不肯。他倚郑芝龙为闽海长城,如今李魁奇等人尚未授首,他如何愿意?不妥不妥。” 有人则重提嘉靖年间俞大猷和董龙在虎门缴海贼时的故伎,认为可以勾引外番海盗,许以船货重利来协攻。 “此事不妥。”李息觉大摇其头,“外番海贼不可勾引,否则前面拒虎,后门进狼。如今比不得当年了。若要借师,也只能用佛朗机人。” “借师和兰人如何?” “此辈当初意图盘踞澎湖,向其借师,难道许它重归澎湖吗?” “此言差矣。”提这个建议的幕僚却自以为得计,“当初和兰人愿意退到大员,本朝是许以商人前去贸易的。我们就以此为论:若是和兰人不借兵助剿,就禁绝商人前往大员……” “大谬不然”李息觉听到如次的高论,只好出来驳斥了,“禁绝商人贸易?自嘉靖以来,海禁开了禁,禁了开。从来就没有真正禁得了过。” 这个办法,对付葡萄牙人还有些用处。但是大员不是濠镜――近在广州咫尺之地。福建广东千里海岸,根本就禁不过来。再说去大员贸易的多半是闽地商人,郑芝龙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商人。 郑芝龙不会理会两广总督的命令,福建沿海的商人一样不会买账。熊文焕也不见得愿意为了广东去下这样的命令。所以这个主意完全没有可操作性。 “借师且不论,一旦动兵,粮、饷何来?” 这是打仗关键。朝廷不是没有军队,但是军队只能算是活着而已。要让这伙武装叫花子出去打仗,第一要发饷,欠饷全部发清做不到,至少也要发一部分,不然兵大爷们不愿意动身;其次开拔照例要发安家费,还要有犒赏;打完仗,不论胜败,总得抚恤伤亡,若是得胜,还得有一笔犒劳的军费。 至于开拔作战所需粮草,也要实现筹划准备停当。士兵平日里可以半饥半饱,打仗的时候总不能让人枵腹从公。粮草的问题在广东还算较为容易解决,本地普遍一年两熟,公库里的储粮尚且丰裕,琼州府还有多处专门为备黎储备军粮的仓库,常年备有数万石的粮食可以就近调拨。 “至于抚恤犒劳,这是后事,暂时可以不议。先筹出开拔的费用来便是。”吕易忠道。 “如今各军欠饷都近半年。每名兵丁军饷折合每月二两,须得补发二三个月,至于安家费,每人又得三两。大兵未动,每兵至少费七两,若是动用一万人,未出大营就要先花七万”有人刚一算账就咋舌了。 “你算少了,行军还有公使杂费,还要有各种开销。这笔钱没有一二万之数亦不能开拔。”有的幕僚有从军的经验,“至于火炮、船只整修,难道不要钱?” “你不用算了。”李息觉道,“天启年间俞都督驱逐澎湖的红毛夷,花了藩库近四十万两。这次动兵,绝不会少于当时。军费至少亦得三十万两。这还是从严,若是从宽,须得翻上一倍。”v 第五十三节 紫明楼的女主人 第五十三节 紫明楼的女主人 众人为之气夺。别说六十万两,现在就算筹三十万两出来,也得和广东藩库打一番饥荒才行。至于广西的藩库,广西的驻军自身还要靠广东协饷,根本就指望不上。 吕易忠见气氛有点低落,赶紧把话题岔开:“到底要用多少人马、船炮,须得制台大人与抚台大人、何镇商议了才能定夺。此事且放在一边,先议其他。” 当下幕僚们又议调用何处的人马、如何进兵,如何渡海,怎么与当地的驻军联系等等。吕易忠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敷衍了一番之后,推脱自己还有急事,把会议托付给李息觉,自己先辞了出来。 一出总督府,他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的心情很是快活兴奋。因为自己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暗中筹划了很久,只等这样一个机会的到来。虽然他预计到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的快。 此时他表面上从容不迫,心里毕竟还是有点着急的。钻进自己的四人轿子的时候,他急不可耐的跺了了下轿板: “紫明楼。” 轿夫刚刚要起轿,吕易忠觉得不妥,又跺了一下脚:“回公馆去” 他觉得此时去紫明楼不妥,现在要进剿临高的消息还没散播出去,等一会会议散了之后自然就传开了。等裴小姐郭东主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自然会来请自己去。 想到这里,他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得计。先让这郭东主好好的彷徨一番,等到满城风雨的时候他自然就懂了。 另外这郭逸虽然到得广州才二三年的功夫,但是交游颇广,广东城里城外的豪绅大官基本上全都通过路子。要是他背后还有什么狠角色硬靠山没有露面,这一记敲山震虎也足以让对方显山露水了。也免得自己出头太急,白白碰一个壁。 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雕花窗棂上,镶嵌在上面的玻璃把反光照射在雪白的粉墙上。屋子里陈设着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华美的泥金描花草围屏;一架广州城里最奢侈的家什――等身水晶大照身镜装在精雕细作的紫檀架上,套着锦缎的镜套;两架收拾得纤尘不染的线装书;一只装饰着走兽图形的西洋珐琅彩熏炉,正袅袅地吐出沉檀的烟缕,淡薄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房间里浮荡。 墙壁上悬着一副不知名的山水画家的挂轴,似乎表现着主人与众不同的趣味。在画的下面,是一架式样素雅的古琴,看那古朴的纹样就知道是道地的唐宋古琴。又是价值千金之物。 这间整洁舒适的闺房,用绫罗锦绣和金玉器皿布置起来,显得奢华而富丽。此时,房间的主人,紫明楼的女主人裴莉秀正在倚在悬着流苏薄纱的月洞式门罩式架子床上,靠着白缎红花软枕酣睡。 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在墙壁上,室内原本幽暗舒适的光线变得渐渐亮堂起来。终于,她睁开了眼睛,似乎不习惯房间里如此明亮的光线。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会儿,从大红云缎被底下,慢慢地伸出来一只雪白的胳膊,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悠悠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胳膊的肤色虽然雪白,却显得略过圆润,两只绞丝银的镯子紧紧的箍着手腕。手镯上用细链悬着小颗的祖母绿宝石。 “这恼人的阳光。”裴莉秀咕哝了一句,慢慢的从床上欠起身来,毫无淑女风度的打了一个哈欠。 按照明代大户人家的规矩:她这样的女主人一起身,不用召唤,只要稍有响动,外面的贴身丫环就会立刻显身,边说着些上人见喜的闲话,边服侍她更衣盥洗。但是裴莉秀的闺房,却是执行严格的非传勿入的制度。任何仆婢,不经传唤都不许进入她的闺房。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回了半天神,才似乎是忽然醒悟了一般,懒懒得从床上下来,拖着一双绣花拖鞋,慢吞吞的走到盥洗室里。 盥洗室完全是现代装修风格。除了没有闪闪发亮的不锈钢之外――不过这里用得比不锈钢奢侈多了,全部是青铜做得水暖五金件。 她草草的脱掉衣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用过很多次的塑料发罩,仔细的把自己的一头乌发盘起套好。又对着镜子反复看没有露出头发的地方,才站到了浴缸里。 用来显示屋顶水箱的状态,有点象船上的车钟一样的铜钟的指针显示在70的地方,水箱里的水足够她舒舒服服的冲一个澡了。不然得话她就要拉一下铜钟的把手。下面的仆人们就会赶快把牛牵出来,驱赶着牛跑步带动畜力踏板机来上水。这个上水过程至少也得十五分钟。虽然有了现代化的浴室设备,配套还是太落后了。 洗完澡,她坐在盥洗室外的化妆室里。看着盥洗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浮肿――昨日她只是在各包厢之间稍微应酬周旋了一番,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这都怪紫明楼的朗姆鸡尾酒获得了太大的成功。朗姆酒,调上格瓦斯,再加上各种水果汁、蒸馏出来的花果草叶液,使得这种时髦的饮料千变万化,一下子迷倒了广州城市里达官贵人。到紫明楼的人无一不以喝一杯为荣。 好在自己的脑袋已经不痛了。醒酒汤的作用还是不错的。裴莉秀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出了点细微的皱纹――暗暗的一皱眉,提醒自己晚上要做一次黄瓜或者水果的面膜,或者象苏爱――高舜钦的宠妾――介绍给她的做法,用鸡蛋清调制珍珠粉敷脸。 裴莉秀为这个问题又考虑了十分钟,直到房间里的红木落地钟一声又一声的敲打了十一下。她才忽然惊醒过来,今天是办“沙龙”的日子,或者按照本时空的说法,叫“雅集”。 这个雅集是专门为来紫明楼消遣的女眷们办得。裴莉秀结识了不少当地达官显宦家的姬妾。这种姬妾泰多半广里的名ji,亦有不少是主人在江南量珠载还的名ji。不论样貌体态,还是才艺见识,都较之于一般女子强上百倍。这种女人多半机敏狡黠,心思灵动。又见识过各种场面。长期待在府邸里,虽然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内心却十分空虚。紫明楼这个充满着新鲜事物的地方就成了吸引她们的一块磁石。 裴莉秀利用跟随郭逸“拉关系”、“找门路”的机会,结识了不少这样的女子。裴莉秀虽然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倚仗着是紫明楼的女主人身份和爽朗豪放的性情还是博取了不少人的好感。一来二去就搭上了不少人家内宅姬妾的关系,成了手帕交。 通往内宅的关系对广州站非常有用,首先是吸收存款,大户人家的姬妾,手边有点体己的积蓄,希望存在殷实字号上生财。裴莉秀利用自己的关系,为德隆广州分行拉来了不少存款。广州站遇到什么事情不好处理的,裴莉秀托着手帕交们找机会吹吹枕头风,几乎无往不利。 因为她的工作卓有成效,郭逸对她的各种申请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紫明楼的新鲜玩意层出不穷――其中许多都是在临高和紫珍斋特制的。裴莉秀搞得这个“雅集”也慢慢得变得名气越来越大,以至于最近有些人家的正室夫人和小姐为了替自己的丈夫父亲拉上某些关系,也在想着法子挤入这个受邀请的名单。 不过裴莉秀知道,光凭着层出不穷的现代小玩意之类的东西吸引她们是不够得。她们个个见多识广,对这点小聪明小伎俩的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厌倦。大致来说,她们很类似二十世纪的文学女青年们。必须得有一种能够让她们觉得高于常人“俗人”的东西吸引她们才行。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当然就是她们能够笑傲于本时空绝大多数女子的武器,但是这方面却是裴莉秀的最大弱点。 裴莉秀知道自己若不是有着一层“澳洲女人”的神秘身份,又是这充满了新鲜玩意的紫明楼的女主人,这伙才艺女性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裴莉秀知道自己学识有限,要在突击学习这些恐怕也不可能出什么成绩了。还得从她们不懂不会的东西上去做文章。 自己最有信心的,首先是穿衣化妆和保养。但是穿衣这头自己已近落了下风,因为她只能入乡随俗的穿明人的女装。现代的女装,不论是裙子还是牛仔裤,当作“闺阁情趣”尚可,要是当真穿出来就是“伤风败俗”了。 至于化妆和保养的秘方来说古人在这方面并不亚于现代人――几乎每个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有她自己的各种秘法的化妆保养。她们只不过受材料的限制较多:有些化妆品是有毒性成分,有的则效果不甚明显。而古代化妆保养品最大的瓶颈则是使用不便,容易变质。紫诚记发售的用现代方法和工艺制造的口红棒、眉笔、香水之类的东西能大受欢迎很大程度就是占了一个使用方便的优势。 裴莉秀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还是从这方面着手,搞个美容沙龙之类。大搞纯天然美容保养。穿越集团在这方面有大量的资料可用。特别是有人的电脑里还存了美容院的全套视屏教程。除了全套美容保养的课程,还有什么耳烛、子保养、全身按摩、药浴、香薰浴、胸部按摩等等,连美容灌肠都有。 她看过之后觉得更有把握,马上着手添置设备,培训人员,向轻工业部订购各种新玩意。而郑尚洁的到来又使得她如虎添翼。郑尚洁能说会道,在应变机巧上更高于她,但是她毕竟是有了先生的人,而且按照大明的标准年龄属于偏大,很难再混出名堂来,只好做后台支援,为她出谋划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招呼应酬。 但是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到位。和轻工业部的人交流起来实在有点难。因为里面都是男人,而且还都是学理工科的男人。她很难具体的向他们说明她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即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成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结构。只能用些感性的词汇进行描述。结果要么是对方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要么就是做出来的样品根本不符合要求。 前几天,郑尚洁专门回了次临高,把她想要的得东西罗列了一张表。郑尚洁表示,自己一回临高就去大图书馆查阅资料,把每样东西的图片和结构都找出来。必要的话,直接到车间里去描述。 “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裴莉秀嘀咕着。懒懒的换上了衣服。今天她选择的是一袭桃红色薄绸女衣,紫色衬里,下面是八幅白地紫花滚边湘裙,打扮的非常雅致。只有头发,她没有按照大明的习惯梳妆,而是用古装电视剧里常见的低矮形的仿古式的发型。 梳妆更衣完毕。她才拉了一下铃绳。她的贴身丫环春柳踮着脚从门外进来,这个女孩子是郭逸几个月前从人市上买来得,因为出落得很漂亮,几乎落到老鸨子手里。也因为人长得出众,又“机巧善对”,被分到了情报里,最近从临高调回来担任裴莉秀的贴身丫环兼秘书。 广州站以往的所有婢女、仆人、管事等近身人员,按照政治保卫总局的规定,已经全部改由从临高的检疫营地里调拨,过去的人员也分批调回临高接受政治审查。确定诚实可靠才能继续回广州服务。被认为有潜力的人员则暂时加入各种短训班学习各种专业技能。比如孙常就在临高学习了行政和人事管理。广州站的土著人员暂时还没有被吸纳进临高的土著人事体系,但是民政委员会已经在着手准备他们的个人档案。 郭逸等人的姬妾不享受这样的待遇,她们只是被严密的审查过,证实其没有危险性就可以。在未来的土著人事体系里是没有她们的位置的。 春柳给女主人端来早饭。漆盘上只有一碗白粥和四碟小菜。虽然是中午了,但是她还是按照早饭来准备的。这位女主人对吃饭似乎有一种恐惧感,吃什么都毫厘必究。 春柳含笑请安道:“夫人,您醒了,睡得可好?” 裴莉秀没有回答。她远远地瞟着窗前的紫檀木书案。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张薛涛笺。 薛涛笺上不是什么诗词――这里没有人和她唱和,大家都知道裴小姐是不懂这些的――薛涛笺上是她的本日日程安排。 “夏荷进来过?”裴莉秀还有点“起床气”,没有好气的问道。 “这哪里敢。”春柳小心翼翼的说,“昨晚你安歇前就送进来了。许是当时黑,没瞧见。” 日程是由她身边专管笔墨的夏荷每天晚上写好送进来。夏荷也是新近从临高调来得,她原来是个秀才的独生女,土匪的一次打劫使得她父母双亡,宗族里的人逼她卖身葬亲。这才落到了广州站的手里。送到临高检疫之后因为颇通文墨就进了行政秘书培训班,这次调回广州来专任裴莉秀的秘书。裴莉秀的一笔字不但不登大雅之堂,连拿出来见人尚且有点难看。夏荷就专门替她写书简、请帖,必要的时候也为她翻译文绉绉的信启。行政秘书培训班现在还附带教授一些财会知识,所以夏荷还兼做裴莉秀的出纳。出外拜客的时候,夏荷还要随同,以免裴莉秀闹出什么失礼的地方来。 “传她进来。” 因为她的任务繁重,而且职责所在,广州站有人就开玩笑的叫她“秉笔丫环”,也有人叫她“紫明楼掌案丫环”。 夏荷长得并不漂亮,甚至有点粗手大脚――她的父亲只是个乡居的穷秀才。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间里,规规矩矩的敛衣一福,给女主人请了安。 “你就不用客气了,今天有什么事情?” 夏荷开始解说本日的日程。 裴莉秀的日程大多数是在应酬中度过的。她要应酬的不仅仅是对紫明楼的客人。也包括与整个广州站有联系的方方面面的大人物。这些人家的嫁娶、丧仪、纳宠、庆生……一一都要按照亲疏远近准备礼物,或者亲身拜望或者遣人前去。这原本就是大户人家夫人最主要的一件事情。 郭逸没有正式的老婆,裴莉秀既然顶着他的侍妾名头,这些事情也就一应要由她出面了。 过去广州站交游范围有限,这方面的事情很少需要顾及,现在却已经成了裴莉秀的一项沉重负担。隔三差五就必然有一档子礼仪上的事情在等待自己处理。 …… “南海县县令的三公子在原籍入学,要备礼祝贺。” “求老爷的一个姨太太死了,要送一份奠仪。” “分巡道的周老爷家定在初八打醮。” “刘老爷家遭了回禄,要遣人慰问。” ……a 第五十四节 初露迹象 第五十四节 初露迹象 林林总总,大约是十来件礼尚往来的事务。大多数她只要备一份礼一张帖子派人送去就可以,有得却要亲自去一趟才行。 各种礼节上的事之外,就是各类要拜访她的人了。 “下午二点,吴夫人来拜――” “哦,又到上课的日子了。”裴莉秀不免有点无趣,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鬓发。 这位吴夫人是本地的一位有名的“闺塾师”,是河南一位名士的遗孀,流寓广州,以此来谋生。裴莉秀为了避免自己在谈话中不至于露怯,专门请来教导自己学习一些常识的东西和应答的技巧。 事实证明,这位裴小姐虽然有当一个大明淑女的决心却没有足够的毅力。学了几次之后就叫苦不迭,于是这种学习也开始变得虚应事故起来。 即使如此,学习也很无聊。她就找了个借口从原先的每五天一次改成了每十天一次。裴莉秀一听今天又是学习的日子,不免宿醉之后的脑袋又大了几分。 “今日吴公子和董公子也要来拜访小姐。” “哦?他们两个倒还有趣。”听到这两位,裴莉秀不觉精神了起来。这两位官宦子弟,自从上次借钱给广州站做雷州糖的买卖大获暴利之后,对这位郭东主的手段本事十分佩服,其后来紫明楼愈发的勤了。 他们家中即有大笔的钱财供挥霍,又是每天无事可做只能挖空心思寻乐子,紫明楼就成了这伙人几乎每天必到的地方,裴莉秀也好,郭逸、张信等人也好,知道这伙人手里有钱,背后的父兄家族又有政治势力,对这伙公子哥是加以笼络,不仅挖空心思克隆现代玩意,还特意请人到广东几位著名清客请来。这几位清客,有的是善于排曲教唱,有得善于堆山叠石,也有评鉴古董的,装裱字画的,驯养花鸟的,一一高薪聘请来为紫明楼的娱乐事业添砖加瓦。两个戏班子也在筹建当中。 吃过“早”饭之后,裴莉秀照例到自己的“办公室”,郑尚洁这会已经在里面了,只听她大声的在训斥着: “告诉你们多少遍了银卡虽然不算贵重物件,也不能是个人就发你这么随便滥发,人就瞧得轻贱了你们懂不懂?就得大伙想要要不到,却还得存着一个指望才行。” 春柳一打帘子,喊了一声:“裴小姐来了。”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裴莉秀走进去,两个正在被郑尚洁训斥的管事的赶紧一起鞠躬行礼。郑尚洁来了之后,紫明楼的经营状况更加规整有序了。特别是在营销上面有了极大的进步。这个做过以前做机票代理、化妆品代理、保健品代理、保险代理、旅游公司代理、山寨机代理……等等等等的女人非常善于推销宣传。在她的指导下,专门成立了一个紫氏企业的营业推广部,负责推销各种产品和服务。而紫明楼的推广活动更是她抓得重点。 “好了,你们先走吧。以后发卡的事情要注意了。”她再次着重指出这点之后把人打发走了。 郑尚洁到了广州之后不得不按照大明的习惯换穿明代的女装,但是这种宽袍大袖的衣服实在不便,过了很久才勉强习惯起来。但是怎么看自己怎么别扭。 因为这个原因,她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内部管理和行政事务上,正好大大弥补了裴莉秀的弱点。两个人合作得相得益彰。加上临高开始轮训广州、雷州两地的当地土著人员,特别是对原来的经理管事人员做了一番甄别和培训,在业务上建立起整套的管理制度来。广州站下属的各家企业的管理比过去要严谨了不少。 紫明楼的“柜房”,或者说“总经理办公室”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按照明代的式样装修,但是布置又是现代的款式。两张按照现代模样制造的紫檀木办公桌背对背的放着,裴莉秀和郑尚洁脸对脸的做着。 她们的几个秘书,也就是所谓的丫环,坐在后面的拼在一起的四张小办公桌上。郑尚洁的名下也有两个丫环,一个分管她的笔墨文书事宜,一个则当会计,专门记账。 裴莉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先打了个哈欠,春柳赶快给她沏了一碗松萝茶来。郑尚洁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都中午了,还没睡醒?” “昨晚喝多了――”裴莉秀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你鄙视我吧。” “我懒得鄙视你。不过这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上帝呀,我到大明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从新坐办公室当小白领的嘛。”她痛苦的呻吟着,“怎么这和以前的日子越来越像了。” “你不是晚上还当交际花吗?” “唉――”裴莉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她的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交际花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营建紫园的事情,郭东主已经准了。”郑尚洁到了广州以后,也和广州站的人一样在公开场合改了称呼,以免惹人注意来。 郑尚洁现在的身份是郭逸的表亲――是专门请来帮忙的。 紫明楼虽经一番改造重建,格局比以往大为改善,但是毕竟偏处闹市,不能扩建。为此郭逸派人在城外踏勘土地,要寻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营建一所别墅庄园,用来作为紫明楼的分店。这个地方就叫“紫园”了。 “有人提议要请计成来营建。”裴莉秀想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个人好像在江南,要派人专门去请才是――” “要我说,请计成的事情最好先缓一缓。”郑尚洁说,“我们只知道这个人在南京,其他一概不知,派个人过去千里迢迢的,没有三四个月怕是回不来,花费很大不说还不一定能请到人。审计起来不大好看。” 郭逸在上一次的广州站工作会议上专门提到过,契卡结束对农业人民委员会的审计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到广州站审查账目,要大家对财会工作要多加注意,尤其是账目管理和现金上。不必要的开支最好不要花费。 “那紫园的项目要不要呢?”裴莉秀对这样的事情没什么主见。 “平常的话停就停了。这会听到消息再停了恐怕不好,我觉得紫园上了也不错。多一个赚钱的地方。再说叠山师也不是只有计成吧?” “好像是以他最有名。”裴莉秀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在江南呢。” 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处理着手上的事情。忽然去门房那边取上午的帖子的春柳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她把帖子放在桌子上,赶紧向她们汇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本下午要来紫明楼的董季重和吴芝香两个,居然不约而同的派人来说,身体违和,今天就不来了。 “他们说改什么日子了吗?”裴莉秀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得。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平日里他们要是不来,总要另外相约,今天仆人来了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 “兴许是忘记了。”裴莉秀这下也觉得奇怪,但是还没太大的感觉。 “不,事情还不止这个。”春柳告诉她,今天的门上收到帖子比往日少了三成以上,许多原本要来的人也打发仆佣来说暂时不来了。 “?”裴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这就奇怪了。到紫明楼来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因为接待能力有限,即使在这里喝一顿酒,洗个澡都要提前几天甚至十几天预约。一些特别的玩意,只有持有金银卡的贵宾才能预约。除非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是不会取消的。 这么说来广州城里是发生了大事郑尚洁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赶快派人到惠福街去见郭逸,广州城里有事发生了。” 但是郭逸那里也没有消息,张信赶紧关照人四处打听,最近广州城里可有什么消息?众人当晚回报说一切并无异样。到得傍晚的时候,车水马龙,人头簇拥的紫明楼和往常一样的热闹,除了那些取消了预约的达官贵人们没有露面。 当晚他们终于得到了第一个消息。 消息是从巡抚衙门里巡抚近旁的一名清客透露出来得――平日里张信等人掌握着一批这样在各衙门和官员身边做事的中下级人员。 此人告诉他们:两广总督王尊德正在秘密谋划讨伐临高的髡贼。 事情当然算是极端的保密,但是古代社会其实没有真正的保密概念,任何消息都会被人透露给近旁的人员。 “真有点不可思议。”在广州站安全屋里召开的紧急会议上孟贤说,“怎么忽然就要进剿了?” “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吧。”张信说,“官府装聋作哑到一定地步总有装不下去的一天了。” “按照情报学的观点,这种消息首先要经过核实才对。” “嗯,我已经派人到各个衙门我们的‘关系’那里去核实了。是真是假这几天肯定会有消息。”严茂达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情恐怕来者不善。广州站恐怕是要面临一番考验。” “把情况汇报给临高就好了嘛。”裴莉秀不解,“我们现在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广州土著。” “这个不过是官样文章。”郭逸说,“当初他们可以给我们上户籍,这次他们也可以不认账。谁不知道这几家字号实际上是澳洲人的产业?想不想整治我们,全在这伙官儿的一念之间。” “可我们现在名义上不是大明的百姓了吗?他们总得有个理由吧。”郑尚洁到大明的日子不长,见到的大明的官儿最多有点猥亵而已,还没有见识过他们的阴险凶狠。 “理由多得是。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他的理。”严茂达说,“事情的确很凶险” 郭逸点点头说:“大明户籍是靠不住的。别说我们是冒籍,就是正儿八经的广州土著,当官的不一样想收拾就收拾。更不用说广州站这么大的产业,早就有不少人眼红了。这次剿髡贼的事情若是真得,谋夺这几家字号的官儿和豪绅恐怕要打破头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点默然不语,这几年来,广州站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几个主事的人都成了广州地面上响当当的人物。他郭逸一个帖子出去,广州府和南海、番禺两县立刻会有人出面,一般的事情立刻就可以摆平。就算上到分巡道衙门、布政使司衙门乃至巡抚、总督的衙门,他们一样有着交际,随时可以走通里面的门路。任何消息,也能随时随地的传送出来。 广州站利用起威镖局扩展客栈、仓储和物流产业的时候,和当地的坐地虎,卧地龙很是相斗过一场,这个时期特侦队屡屡在广州城里干湿活,杀人放火灭人全家的事情干过不少,因为和官府的关系硬,背景足。别说苦主追究,连个多嘴的人都没有。 这种状况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广州城里的“隐身教父”的感觉。广州站是稳如磐石。在安全屋里开会的时候,取笑大明官府的腐败、贪渎和无能几乎成了会议上的一种循例了――只要肯花钱,什么都能干。这已经成广州站一干人的思维模式了。 有人甚至在喝多得情况下开玩笑说:就算有一天临高的总部覆灭了,靠广州站的基业穿越集团也能重整旗鼓。 现在,仅仅是一个对临高即将动武的消息就使得他们如遭雷击一般。 他们从来就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到自身对整个临高集团的依赖性。不用考虑、衡量或者计算什么,没了整个集团在背后的支持,广州站的覆灭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他们只是一块大肥肉而已。 “我们也不要一个劲的发急。”严茂达说,“这消息暂时还没有证实。不过既然是从巡抚衙门来出来的,我认为真实性在九成以上。应该做一些预备工作。” “嗯,我赞同老严的看法。”张信说,“这件事情虽然有点来得蹊跷,也不能做一个防备。我的看法是,人最要紧,财货东西都不打紧,事情紧急的话就立刻撤退。” “要启动浑行动吗?” 浑行动是广州站的总撤退计划。包括人员的遣散和撤退,物资财物的运回、隐蔽和埋藏,以及各种商业关系的料理。这个方案自广州站成立之后就开始制定,随着广州站的规模愈来愈大,浑行动的计划书也愈来愈厚了。 郭逸说:“当然不,现在只是一种可能性,我们无需过于紧张,也不能乱了阵脚。” “一旦要他们要进攻临高,我们这里肯定是保不住的。”张信说。 “会不会征伐临高,这还没有确认。”郭逸说,“我们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有人企图利用我们是澳洲人这件事情,用大帽子罩我们。” “你的意思是?”郑尚洁不大理解。 “你是说,有人利用讨伐临高这个事情,来逼迫我们吐出利益来,至于是不是会进攻临高则并不一定?” “对。我们要考虑这样的可能性。广州站是块肥肉,虎视眈眈的人不少。这广州城里,看人家买做得好就巧取豪夺的事情还少吗?我们一贯是后台大根子硬,要吃紫氏集团这块肉,就只好从根子上来整我们。放出这么个真真假假的消息,逼我们自乱阵脚。” “你是说消息是可能是假得?” “不,消息可能是真得。但是讨伐临高这件事情却未必会实施。所谓盘弓不开箭。” “这伙当官的见风使舵的本身很大。所以我说,就算真有要有进攻临高这码事,我们也不必着急。广州站在这里牵扯的方面很多,一旦完蛋,很多人的利益都会遭到严重损失,他们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比如高举。就算彼此的货款能够互相对冲,他还是丧失了澳洲货物的供应,得不偿失。”严茂达说。 “现在还是找各种渠道把消息证实一下,顺便也去找找我们的盟友。让他们必要的时候能够出来为我们说话。”郭逸说,“当然,这个消息要今晚就汇报到临高去。从今天起广州的动向要一日两报。” “好吧。”大家表示赞同。 “还有孟贤那边。”郭逸说,“德隆银行和广州站的公开联系很少,而且里面有大量的官宦的私人存款,估计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你最近就不要到紫字号里来了。有事情派交通员联系,真要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失去联络,你可以按照局势自己安排撤退或者暂时待命。” “好。”孟贤重重的点点头,“我尽量坚持。” “还有,你最好把存银盘点一下,看有多少能够调用的。”郭逸说,“我估摸着,这个消息如果属实,过几天这几家紫字号企业就会面临一次大规模的挤提了。你自己那里恐怕也会有挤提。每家最少要准备五万两现银。”a 第五十五节 门路 第五十五节 门路 广州站的三家字号都吸纳了大笔的存款。这些存款实际上是统一存在德隆银行里的,如果广东这边要进攻临高,和临高关系密切的几家企业的下场是不问可知的。存户挤提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孟贤连连摇头:“现在哪里有这么多的现款?” 吸纳到的存款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广州站的运营中去了――按照财政总监部的指示,在广州当地吸收的存款是不作为临高所需的原材料采购货款使用的。它们被用在广州站的多种生意和投资上:开办新得产业;收购贩洋货物--临高的东南亚公司的贩洋船的各种货物除了雷州供应糖和酒,临高供应部分商品之外余下的都是广州站承办;经营放贷业:包括商家之间的拆解、放贷和针对个人的小额放贷。 “现在你手里有多少现款?”郭逸问。 “马上可以动用的不到六万。我是按照125的准备金保留的……” 在德隆存着各家字号吸收的存款和它自行吸收的存款共计四十万两。这在本时空是笔不小的数字。 “别说什么准备金了,你要赶快盘点清楚。每家应该还有一部分银子的流动资金。回去先把银子归拢下,清点清楚。到底能用多少现金要逐日报告。能追的账款赶快追。应付的――”郭逸刚想说“能拖得就拖一下”。 “我看应付的就应该付,绝对不要迟延。不然一个拖延付款的风声传出去马上就会闹出挤提来。”孟贤说。 “也对。现在这事情只是有风声,我们先闹得风声鹤唳反倒要受害。”郭逸在广州日久,深知本时空的商业就是靠信用吃饭。一旦有不稳的消息出来,任你多大的江山顷刻就会象座冰山一样倒下来。 当下又商量了下,决定郭逸等人暂时先各回原处办理业务和应酬社交。暗中另外做一些相应的准备工作。 “严茂达,你管理起威这一块,要多注意镖局系统那边,孙可成要牢牢掌握住。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他们的网络撤退” “这个没有问题。孙老掌柜很靠得住。”严茂达说,“不过起威和我们来往很频繁,这种关系恐怕瞒不住别人。” “瞒不住也没关系,起威和很多的大户也有业务往来。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会议结束前,郭逸关照张宇辰:“你带着电台和密码本先撤退到起威的后备联络点去。还有安全屋里的各种现代装备,都要装箱带走――你亲自办理这事。” “我回去就办。”张宇辰应承道。 广州站在城里设置了多个后备的联络点,作为必要的时候安身之处。由专人负责看守,随时可以接待撤退人员。 第二天一早,郭逸起了一个大早,关照人把孙常叫来。 孙常从临高审查回来之后,郭逸正式给他脱了籍。他现在是郭东主身边的大管事,身份地位和以往大不一样。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就是“豪奴”了。 “你坐我的轿子,带上几天前刚到的福建春茶和我的帖子,一家一家的去致送。”他关照孙常,“对方要是见你,你就去坐一座,客气几句,要是不见,要不要紧。要记得,把每家的态度记清楚” “是。”孙常点了点头,“按照礼簿上去送?” “不错。茶你去紫诚记取,每家二斤。” “是。小的这就去。” 人情薄如纸。这点不管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如果消息属实,这伙人肯定会象避瘟神一样对孙常和他的礼物避而不见。 紫明楼这里情况一时间还不明朗。虽然重要客人的预约少了不少,但是业务状况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情况好像不妙。”郑尚洁跑来告诉她,“昨晚上的六间房的预约,居然有三处都没有人来放鸽子了” 裴莉秀不用看名单也知道昨晚上预定了房准备寻欢作乐的六位是谁,有哪几位没有来她也大约猜得出来。看来,事情是十有八九了 “备轿”裴莉秀忽然叫了一声。 “你要去哪?”郑尚洁见她面色清一阵白一阵,很是担心。 “我去高府” 高舜钦的爱妾苏爱是她的手帕交,高舜钦又是广东巡按,在本省的官员中地位尊崇,对临高采取军事行动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不知道。 苏爱那里的消息,比各府各衙的师爷和二爷那里传出来的消息更准确些。 裴莉秀的轿子,在广州是出了名的。为了防着太过招摇使得苏爱不见,她只叫人抬了楼里专为客人预备的二人小轿,往高家去了。 因为她的身份关系,见得又是侍妾之类的人物,自然不能象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样到门投贴,只能悄悄的到角门上关照仆人去投贴。 门上的仆人见来者不过二人小轿,又是在角门投帖,料知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会是拜访老爷太太之类的正主。也不问要寻何人,只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在家。”便要关门。 春柳是见惯了世面的,马上塞了一串钱过去:“烦请通传苏姨太一声,就说紫家的姐妹来了。” 听说要见的是苏姨太,加上又得了一串钱,仆人的神情马上就变了,恢复了恭谨的神情:“请候片刻” 盏茶功夫,苏爱派人来接她进去。 轿子落在中门上,引路的婆子带着她和春柳向后院而来。 苏爱这里,她来过几次,知道这位江南名ji出身的高府爱妾是住在花园里的。 一行人沿着一条花树掩映的小径往前走。走完曲曲折折的回廊和石径,来到一处单门独户的小小院落里。裴莉秀一贯是路盲,来过几次也不认路,糊里糊涂地只跟着婆子走,但是到得这个地方她是认得的――这里正是苏爱的居处。 院子里的花木池石都布置得错落有致。一幢三开间的小楼,掩藏在浓密的树影里。 门口早有丫环接过,一边扶着她前行一边叫了一声: “裴姑娘来了” 随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株帘一掀,先走出来一个丫环。她向客人行了礼,转过身去,双手把帘子举起。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材颀长的靓妆丽人姗姗地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苏爱了,不论以哪个时空的标准,苏爱都堪称美丽。不过身材就显得单薄了些。她是扬州人,到了广东之后觉得说不来广东的白话,身边的丫环婆子都是从江南带来得。连院子的布置、房屋的陈设乃至食品也是最时髦的“南风”。裴莉秀每到这里,都有一番大明的江南风尚享用,和紫明楼不古不今的奢侈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原本手帕姐妹相见,要有一番话说,但是现在裴莉秀已经没有心思多加客套。苏爱似乎也知道这位姐妹的来意,直接将她迎入内室奉茶。 丫环送过茶点。苏爱关照丫环把院门暂且闭了,不要让闲人进来。两个人这才开始谈话。 裴莉秀打听的自然是广东官府最近的动向。 “有件事情,我原想今日亲身来紫明楼告诉妹妹的,妹妹既然来了也好。”她小声道 苏爱告诉她:高舜钦最近每天都在书房拟稿,似乎是在写奏折,而且经常和自己的幕僚在书房谈话,还专门要人去外面寻书。 “寻什么书?” “似乎是讲御倭的书。”苏爱在自己的房中小声的说,“我看他的样子,最近官府对你们恐怕不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姐姐万望告知一二。”裴莉秀已经到了央求的地步。 “你不要着急”苏爱平日里和裴莉秀相处的极好,又得了她许多的好处,眼看着手帕姐妹的东主要遭难,自然也不能不出一点力。 “这件事情出头的是总督府的赞画,叫吕什么的。” “吕易忠。” “对,就是他。”苏爱说,“这个人不知道有什么图谋,给王制台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王制台一时糊涂就听从了他,唉,真是多事” “吕赞画?”裴莉秀颇有五雷轰顶之感。这个吕易忠因为是总督的赞画,自己对他是曲意奉承,不但三节两敬从优,平日里他到紫明楼来宴客会友也常常是不费分文。而这个吕易忠平日里对郭逸和她也是非常的客气,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郭逸甚至自己的一个手条过去,立刻就办下来了。应该说双方在履行中国式传统的官商勾结方面堪称古今典范。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一脸正气、和气的老头子居然下手这么毒辣一想到郭逸和自己一干人辛辛苦苦的创业打下得偌大江山就要灰飞烟灭,裴莉秀气得双肩直颤。 “依姐姐看,这事情还有无挽回?”裴莉秀紧问道。 “这就要看王制台的了。”苏爱说,“不过,吕易忠这个人在王制台面前很受用。若不能让此人回心转意,恐怕不能挽回。” “不知道姐姐能否请高大人――” 苏爱连连摇头:“你这是休想。”大约觉得自己峻拒过甚,又缓了口气道,“我家大人的脾气,姐姐知道的最清楚,他最厌通海下洋之人,前些日子还在说要把断了佛朗机人的食水供应,逼他们撤出濠镜。你们澳洲人一直待在临高,他也有耳闻,葡萄牙人尚且容不得,难道会容得下澳洲人” 苏爱又说:“我劝妹妹还是赶快回去和郭东主说说,让在临高的澳洲人全部改装蓄发,再请人到广州活动落籍,也省得在那个瘴疠之地苦挨。以你们之能,还怕在这里落不下脚?” “多谢姐姐谋划。” 裴莉秀道了谢,又请她能否进言,保护三家紫字号的企业。 “姐姐大约知道,外面要征伐临高的消息一出来,郭东主的几处产业原本就有不少窥觊之人,风言风语一起,恐怕会有许多是非来还望姐姐能够请得高大人的一张帖子,维护则个――”说着她已经涕然欲泪了。 这倒不是她有意惺惺作态,实则是被打击的过于沉重。特别是紫明楼,倾注了她的大量心血,若是就这样毁了她如何能甘心。 “妹妹且宽心。”苏爱安慰道,“当官得的精得很,一时半会断然不会打紫明楼的主意。只是风声既然起来了,必有一起子恶人要借机来寻事讹诈,说不定要逼迫你们投献的也未可知。” “投献?”裴莉秀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大明经营商业是很不容易的,没有背景的商人常常会受到各种地方官私恶势力的敲诈刁难,有的商家甚至为此家破人亡。就有人将自己的产业投献到某个士绅名下,换得庇护。当然要大大奉上一笔钱财。以后每年也得有一定的“孝敬”。这不过是乡间的小地主、自耕农带地投献的商业版本而已。 “这是不行的。”裴莉秀怔怔道。 “事到危难的时候,倒不失为一条路子”苏爱宽慰道,“你们不是和高家关系极好吗?高家是杨公公的路子。若是投献到杨公公名下,碍着太监的威风,这广东就没人敢动你们的脑筋了。” 苏爱最后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拜匣。裴莉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大红的拜帖,正是高舜钦的。 “这张拜帖就给你了。不过,若是有什么大佬存心要谋夺你们的产业,恐怕也起不了什么用处。”苏爱提醒她。 “多谢姐姐了。银子,改日一定奉上”裴莉秀知道要拿到这张拜帖起码要花三四百两银子――还不算打通高府里关节所需要的费用。苏爱就这么给了自己,堪称是姐妹情深了。 “我们姐妹之间还谈什么银子”苏爱摇头,“这里你最近也少来。银子,等你们能平安渡过此劫再给也不迟。”她迟疑了一下,“还有我存在你们柜上的银子……” 苏爱在紫明楼存有二千两银子,这是她多年来的积蓄。如今紫氏字号岌岌可危,再讲义气也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裴莉秀赶紧道:“请姐姐将折子给我,回头我就遣人给姐姐送来。” “银子不能送来。”苏爱赶紧道,“这里人多口杂……” “是,妹妹糊涂了。”这是苏爱的私房银子,怎么能堂而皇之的送到高府来,“那么姐姐意愿存到哪里?妹妹一概办好了再送折子过来。” “我看,就存德隆好了。我家老爷往京城的汇兑,现在多用这家字号的。” 裴莉秀原本心事重重,这会几乎笑了出来――银子本来就在德隆银行。原本她还担心会影响德隆的现金储备,现在不过是换个折子而已。 “好妹妹回去就办。”她回答的很是干脆。 裴莉秀从高家回来。先派了夏荷去德隆,在账面上划拨了一笔,从新用德隆的名义开了折子送到苏爱那里去。自己则坐下来给郭逸写了一份密信――信是用秘写药水写就得,上面原原本本的写了自己去见苏爱的前后和对方的谈话内容。 投献这种事情,不用想郭逸是不能同意的,而且这也不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 刚写完了信打发了交通员送去,裴莉秀刚想找郑尚洁聊聊当前的局势。就有门上人来禀告: “巡抚大人案前姜老爷到。” 姜老爷?裴莉秀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是广东巡抚李逢节幕中的一位师爷。地位并不显赫,专门为李府办些琐碎小事。 这样的人,过去在紫明楼是车载斗量的货色。但是此时忽然来拜必有原因。裴莉秀沉吟片刻,吩咐:“请他到花厅相见。” 裴莉秀稍稍整装,才起身到花厅去。这位姜老爷已经在里面“久候”了。 此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看穿着应该是个秀才之类。形容相貌倒也堂堂。 只是此人一见裴莉秀,一对眼睛就死盯着着她,大约觉得这样太过无礼,马上又把目光转到了春柳的身上。 双方见过礼,春柳奉上茶。裴莉秀便问起他的来意 这位姜老爷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官事在身”的样子,巍然道: “今日来拜会,所谓官身不由自主是也。” 裴莉秀在广州厮混久了,知道这是一句“官话”,差不多就是“本人来办得是公事,公事就要公事公办”的意思。她心里暗暗一惊,难道广东官府方面已经准备动手了? 她想到苏爱的提醒和郭逸开会的时候要他们“沉住气”的指示,只是微微颔首,问: “抚台大人有何见教?即请姜老爷示知,以便遵照办理。” 姜师爷沉吟一下,道: “一是,近来城中颇有些传言……” 他说着拿眼睛看她,希望她自己说出来,但是裴莉秀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切少开口为好。 见对方毫无表示,姜师爷暗暗骂了一句,只好把话挑明了说 “有传言说贵东是冒籍广州,实则是海外的澳洲人士。” “我等虽非广州土著,到底也是大明百姓。”裴莉秀缓缓道,“所谓海外澳洲人,不知从何说起?”a 第五十七节 战争指导原则 第五十七节 战争指导原则 会场上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萧子山首先宣读了来自广州的电报全文。随后,要求全体大会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 召开大会当然不是讨论是不是打仗的问题,也不是讨论如何才能打赢。以穿越集团的力量,打赢一二万讨伐军是不成问题的事情。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决定战争的规模和取得战役胜利之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当然,元老们的决心是一致得,那就是不打则已,一打就要将明军打残打破胆。使得其再也不能起窥觊临高政权之心,达到以武迫和的目的。 但是在打到什么程度收手这个问题上,会议上再次起了很大的争论。 最后形成了三种主流的主张: 第一种是保持现有的不战不走不抚的局面,将来犯明军彻底击溃消灭即告结束,继续盘踞临高。 支持者认为,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和大明彻底的撕破脸皮,依然可以保证和大明的海上贸易渠道的畅通,而且也有利于保证广州、雷州两站的安全。广东官方只要没有失陷州县,惨败之后依然可以讳败言胜。换而言之,给广东官府保留底裤。 第二种是挟大胜之余,追击明军到琼山,摧毁白沙水寨的明军,彻底消灭海南明军主力,随后对海南各州县进行攻略,迅速占领全岛。使得整个海南岛的人力物力能够尽为穿越集团所用。形成割据海南的态势。 第三种是第二种的升级版本,主张不仅要占领全海南,还要对广州进行惩罚性远征。有人提议动用圣船,用甲板上的重炮炮击广州城,在全广州营造恐慌情绪;也有人提议出动特侦队,对广州城里主张对临高动武的官员进行一次斩首行动――有不少人提议直接把王尊德全家给灭了。 三种方案各有一批拥戴者,在大会上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总得来说,第二和第三种实际上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第三种则得到了司凯德的积极支持,他提出了一个完整的策略方案: 1、夺取全海南,反正和明政府撕破脸了,一定要趁机夺取全海南。否则穿越国无法发展。 2、争取在陆地全歼明军,而不仅仅是在海上击退,这样大明三四年里将无力进攻。而且将有大量的俘虏作劳工和谈判筹码 3、适度反攻大陆,争取夺取广州周边,甚至暂时包围广州城,充分震慑大明,但是不宜攻占广州,穿越国暂时还没有做好逐鹿大陆的准备。 4、注意舆论宣传,和保护私有财产。我们的方针是反对广东官府的无故进剿,反对贪官以进剿为借口,掠夺民财,杀良冒功。但不反朝廷(对内反,对外不反),为和谈留下余地。保护私有财产可以收揽民心。 5、以战逼和,临高不怕大明来打,但是数年内不希望和大明的贸易断绝。所以战后暂时对大明以和谈为主要方针,实在谈不下来再打。 这五点之外,司凯德明确要求在在广州制造恐慌情绪:他提议学英国人火烧哥本哈根的模式,大规模的发射康格里夫火箭,或者占领白云山,在上面架大炮炮击广州官署。 马千瞩提出要发言。 他走上发言台:“诸位元老。击败明军之后是否占领全海南,要不要炮击广州,首先要服从于我们的政治需要――所谓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他咳嗽了一声,“在我们讨论要把战争规模扩展到多大之前,我提议大家先梳理一下本集团的最近几年的政治和经济诉求。” 所谓的政治诉求和穿越集团的经济诉求有直接的关系。 “就目前来说我们依然严重依赖明政府控制区内的资源、人口和销售市场。”马千瞩说,“如果我们采用太过激烈的战争手段,不仅不会让大明因为恐惧而服从我们的意志,反而会造成大明对我们进行全面的政治和经济封锁,而且还必然伴随着不断的军事进攻。即使这样的军事进攻是完全无效的,明政府也会不断的进行这样的攻势来维护追击的面子。” “督公又在鼓吹他的乌龟流科技树理论了。”有人在座位上窃窃私语。 “他说得也没错。打仗当然很爽,但是打完之后总要擦屁股。” 司凯德马上起来反对:“等我们把大炮架到白云山上的时候,我看王尊德还硬得起来不再不行就从珠江上放它一万枚康格里夫火箭火烧广州” 林深河在下面皱眉头:一万枚。这伙人还真是张口就来啊。火箭这东西第一武器设计小组早就搞出来的,当初还拿它放过烟火。发展到现在,康格里夫火箭虽然还没用过却已经列入了他准备淘汰武器的名单,第一小组已经试射了好几发不同口径的黑尔火箭。这种火箭比康格里夫要先进得多,也不需要长长的稳定杆。 “大明不是大清,没有琦善这样的识大体顾大局的大员。”季退思哼了一声,“我们要这么乱搞,就等着朝廷征琼饷,年年和我们开战吧。” “难道我们还怕明军不成,再说明廷征琼饷不是自寻死路,加速了崩溃过程?”司凯德说。 “没错,但是大明的经济和人口总量是我们的百倍。如果对方要认真起来,派个内阁大学士之类的人物来督师,一天到晚打仗对产业升级很不利。”马千瞩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 “打仗有什么关系,军队是要打出来的。”魏爱文听说要打仗,早就心花怒放,搞了一个扩军计划表。他推测了一下,明军的水师不行,必然以陆师为主力,这正是陆军大放异彩的好时机。而且明军一来几万人,陆军连辅助部队加在一起不到四千人。青年军官俱乐部的一干人商议之后认为,这正是要求元老院通过大规模扩军的决议的好机会。 外敌当头,来得又是陆军,陆军不扩编谁扩编?魏爱文和张柏林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打仗是要花钱和消耗物资的,是一种纯消耗。我们的打仗模式和本时空的军队不一样,是典型的高消费战争。如果不能占据地盘和人口,这种仗就打得得不偿失了。”马千瞩对打仗的建议很不热衷。 “我认为,不如干脆藉此机会占领广州,进而控制整个珠江三角洲,有这个地盘,要人口有人口,要物资有物资。” “用四千陆军占领整个珠三角?守卫海南有海军的支援,可以抵消敌人的人数优势。到了大陆上这点兵力就不够了。” “所以要扩大陆军的规模才行。”魏爱文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坚决反对在这个产业升级的关键时刻把太多的资源投入到军事项目中去。”邬德立刻表示反对,“占领珠三角地区势必将我们卷入到长期的大规模军事冲突中去,过度消耗我们的有限的实力。” 钱水廷也反对:“陆军规模已经足够满足现有的任务了。即使这次作战,适当的临时补充兵员再辅助以民兵就可以。没有必要盲目扩大常备军的数目。而且以我们的状况不需要太多的陆军……” “你说什么?”魏爱文跳了起来――这种说法在他看来是当众羞辱陆军,“你这是污蔑陆军” “我不认为这是污蔑。”钱水廷毫不退让,“军队的规模必须符合现有的经济规模,我反对一切盲目扩大军事行动的做法。” “你这是短视行为……” 萧子山猛敲槌子:“注意言辞请大家不要人身攻击” 占领珠三角的的动议很快就被否决了,大多数元老认为这超越了穿越集团现有的实力。在军事和行政人员缺乏的情况下过早占领人口稠密地区势必要大量沿用旧的统治人员和机构。而且广东地区是明政府的重要财政收入来源地,明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一旦陷入连绵的军事行动当中,会严重拖累产业升级。进而影响到后续发展。特别是对工业口的人员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工业口的人员虽然非常希望看到自己制造的枪炮武器在战场上一展身手,但是更希望看到近代化的大工业体系在自己手中建立起来。 至于以吴南海为首的农业口,更是竭力反对扩大战争规模――农业口比工业口更担心自己的坛坛罐罐――工业口的坛坛罐罐好歹是有设防措施的,农业上的土地、灌溉系统这些农田基本建设是根本无法保卫的,也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农工被拉去打仗。 因此农业口的在会议上的主张最为保守。只要求能够击退明军的进攻就好了。当然,吴南海也要求全歼敌军,以便把俘虏转化为农业工人。 但是多数人认为,占领全海南的时机已到。再局限于临高一地,未来的发展空间非常有限。而且也留下了很大的后患。朝廷始终有可能利用当地的政权机构和资源发动围剿。而且朝廷正统的名分始终在大明那边。临高的百姓会有“从贼”的感受,一旦局势稍有不稳,很可能会出现民心的崩溃。政治保卫总局的调查表明,许多“先富起来的”百姓都有一种对前途的忧虑。 马千瞩见会场的气氛明显不赞成只保有临高的方案,他决定抛弃只守临高的a方案,改用b方案。 “首先我们需要不需要保持和大明的表面和平?”马千瞩说,“从战略角度来说,这非常有必要 “如果我们要维持和大陆的经贸关系,想继续从大陆输入人口物资,和明政府维持表面的和平的状态就至关重要。”马千瞩说,“所以我反对一切把战火扩大到大陆上的去做法。一旦战火扩大到大陆,大明必然要和我们断绝贸易往来和人口流动。” 当然,以大明的行政执行力、有限的海上行动能力来看,这种封锁肯定是不完备的。而且穿越集团不愁找不到足够的代理人来为自己服务,建设中的山海两路商务-情报体系也能起到补充的作用。但是这样的“走私”活动无论从规模还是成本上都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贸易。 “我们采用的手段就必须有一定的策略性――必须让广东官府留下遮羞布,使得王尊德李逢节等人能够继续糊弄塞责。” 要达到这个目标穿越集团就不能使用过于激烈的手段――不能去搞大规模的斩首行动,也不能炮轰广州,甚至不宜公开的占据海南各府县的治所。总之,要给广东地方政府留下面子和塞责的理由。 “其次,我们要不要占领海南全境?”马千瞩侃侃而谈,“我认为这是必须的。” 下面有人在嘀咕:“这和督公前几天的态度不一样么。” 单靠从大陆收流民增加人口太慢了。占领全海南将使得穿越集团能够支配至少二十万以上的汉族人口和数量不详的黎苗人口――后者至少也有五六万之数。这比每个月几百到几千人的大陆移民移入速度要快得多。而且广东的流民数量是不稳定的,不能长期稳定的供应。在开拓出其他人口来源之前,就地开发人口是个节约时间的好办法。 占领全海南,就能在更大范围内推广“临高经验”,进行民政体系的改革。这也是一种试验,不过规模从区区一个临高县扩大到整个海南岛,这对穿越集团数年来培养起来的土著工作人员来说是一个考验。而穿越集团也需要藉此来总结培训土著人员和地方行政的经验教训,为以后统治更广大地区作准备。 “即要占领全海南,又不能和大明官府维持表面的和平,这个难度太大了。”有人质疑,“失陷一县就是要上报朝廷的大事了,何况失陷一府王尊德李逢节总不见得能装聋作哑到这个地步。” “所以我建议在全海南维持临高模式,即将各地胥吏阶层一扫而光,由我们的土著行政人员接管,架空当地官员,建立我们对海南的实际统治。朝廷需要的税、粮按照份例缴纳。” 琼州府地处偏僻,大明的统治基础极其薄弱,除了儋州、临高、琼山、文昌这些县还算略成气候之外,昌化、崖州等地地方政权的存在感是很薄弱的,基本上政令不出城门。有好几个县长期没有县官到任,是由佐杂官吏代理县政,架空县政接管政权是相当容易的――很多地方原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县政。 江山在会场上一直没有发言,他觉得这个方案有点一厢情愿。临高一县还好说好,这琼州一府都这么搞怕是很困难。琼州府里的衙门可有好几个:琼州府、琼山县、海南道、布政司分衙,海防参将…… 这么多的官儿就不比在临高这么简单了,万一出了一个愣头青不愿意随遇而安的混日子被架空,非要励精图治有所为,架空地方政权的事情就很难做得象临高一样完美了。 而且琼山县还有一支驻军。如果要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大明政权存在,琼崖海防参将的二千多人船是不是还允许继续驻扎?这可是朝廷的经制之师,不是早已颓废不堪的卫所。就算在作战中将其摧毁,肯定还是重建起来的。卧榻之侧,是不是允许这样一支人马的存在? 江山想,最为难的是:一旦反攻的陆海军兵临琼州城下,大破白沙水寨,这琼州府和琼山县的官儿要么投降要么就是自杀殉国了。不管哪一种做法,琼州府府城陷落这个消息是必然会传出去的,王尊德等人绝对没有这个胆子谎称府城未失。 但是这些问题他不打算当面质疑――到具体实施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会议来讨论此事。反正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彻底撕破脸也好,他都是赞成占领全海南的。 尽管有人质疑这个“维持表面的和平”是否能够做到,但是多数元老对占领全海南这件事情还是抱有很大的热情――临高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太小了。很多人都有个隐隐约约的希望,一旦把政权扩大到全海南,每个人都能独挡一面――至不济也能出任到外县当个行政长官之类的职务。 最后元老院通过了这次战争指导三原则: 一、全歼来犯明军和其他各路敌人,同时消灭海南明军的有生力量。 二、在有利的条件下占领整个海南。 三、战争将仅限于海南岛和周围海域,不得扩大到大陆和其他海域――除非有元老院的批准。 这次作战被定名为“第二次反围剿作战”。 司凯德继续鼓吹战后与广东地方政府进行和谈的方案。 具体方案是战后迅速释放几名高级俘虏回广州,设法与广东官府的头面人物接触,要求与其进行和谈。随后再派出专人前往谈判。 和谈的地点可以设在澳门,由葡萄牙人保证双方的安全。如果葡萄牙人靠不住,也可以选择在其他荒僻的地点。a 第五十八节 防御还是进攻 第五十八节 防御还是进攻 他提出的具体和谈的条件是: 官府可以继续任免海南的官员,穿越集团不做任何干涉。每年的税赋全部足额上交。同时可以许诺给广东的主要官员一部分的利益――当然是在他们参股的前提下。 保证穿越集团在广东的商业活动和人口输送的便利和安全。 作为回报,穿越集团将为广东官府消灭刘香。 “我不是反对这…要求,而是觉得对方根本不可能接受。”江山对司凯德的和谈要求表示质疑,“不管是王尊德还是李逢节,恐怕谁也没胆子作这样的事情,广东的官员很多,万一有人弹劾上去,这事情是肯定包不住的。” “我们以郑芝龙为表率。郑芝龙能招安和谈,我们有何不可?我们给大明造成的损害,从表面上看可比郑芝龙小多了。郑芝龙还占了厦门,我们可是什么地方也没攻占。” “是啊,要论到‘奉公守法’,这广东福建地面上的海上势力我们得算头一份。”有人在下面讥笑。 “不要随便插话”槌子又在敲了。 “干掉刘香?我看大家有点信心爆棚了。”陈海阳说,“刘香来侵犯临高。海军保证可以叫他有去无回。如果对方不和我们展开海上会战,要很快的剿灭他还是有很大难度的――我们的舰船主要还是以风帆为主的,在近海洋面上搜剿他的船只没那么容易。” “只要重创他一次他就垮了。他的部众说不定就要转投我们了。” …… “我要发言:这次和谈招安之后准备得个什么官衔?”文德嗣慢条斯理的问道,“不会是博铺巡检吧。” 元老院爆发出一阵哄笑。以郑芝龙对大明造成的损害,招安也才得了一个海防游击的头衔而已。穿越众的危害性远不如他,得个巡检的头衔很有可能。 “我们可以不要求任何官职,只要他们承认既成事实。”司凯德说。 “凡事不能只看好得一面,如果广东方面拒绝和我们和谈怎么办?”邬德提问,“后续怎么处理?” “那就兵发广州,直接破城”司凯德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长期占领广州城可能做不到,攻陷广州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广州城里的大小官儿就得一锅烩了。王尊德等人总不见得就这么愿意殉城吧。” “如果你要和谈,直接威胁广州的想法就得放弃。”江山说,“如果你打算攻陷广州来威胁王尊德,王尊德等人不见得认为我们能攻下广州。当年英国人不是攻上越秀山往城里放火箭,奕山也不见得就会这么听话。” 如果海军攻陷虎门、沙角各炮台,陆军再攻占越秀山,王尊德等人怕是只有自杀殉国了――这样前所未有的大败仗他是不可能隐瞒得了任何人的。别说广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儿,还有锦衣卫、镇守太监之类的内臣近侍系统的官。大家能不能上下一心来瞒骗皇帝是件堪虑的事情。 尽管有许多质疑能否达成目的的质疑,大部分元老还是赞成在占领海南的前提下和大明议和。再争取几年和平。最终在元老院通过了关于和谈问题的提案。 随后,根据元老的动议:在全临高发布橙色警报。对民政、工业、农业、民事等诸方面进行相关动员,各部门立刻制定相关的战争预案。 尽管有元老提议执委会即刻改组为统帅部大本营,但是遭到以单良为首的一干人的坚决反对,认为这次战斗上升不到国家兴亡的水平上,既然穿越集团已经成立了许多专门的机构就该由专业机构去负责。 “这次顶天也就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级别,搞个小规模动员就很好了,执委会完全没必要搞成统帅部。” 多数元老赞成他的看法,很多元老认为现在的执委会权限过大,再搞出一个统帅权来就更强大了。于是钱水廷提议,既然军务部长的职位暂时还未选出,可以由元老院即刻选任一名“战争部长”来担任备战和作战任务。这个职务是临时性的,战争结束之后就予以取消。 元老院最后投票任命陆军参谋长何鸣为战争部长,自即日起为期90天,暂时代理军务总管之职。授权战争部长在任期内对军队进行全面军事和政治动员。 任期结束之后,战争部长的职务自动失效,如果到期前战争仍未结束,元老院通过大会投票可以延期90天。以后每一次延期都要经过元老院批准。 “这不成了推克狄多了么。”于鄂水说。 “90天的战争部长”张柏林不满的说,“防自己人比防敌人还来劲真没劲” “哼。”魏爱文冷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正在变得闹哄哄的会场。 幸亏他离开了,否则下一个场景更要让魏爱文大发雷霆了。 这时候吴南海提交了一份他和展无涯一起递交的议案,议案的内容就是要求陆海军在和明军作战的时候必须让他们登上海南岛之后再一举歼灭。而且要“尽量多抓俘虏”。 于是有人便提出了防守反击的思路。具体说来,就是让明军登岛之后从容集结完毕,然后再选定预设阵地设防,进行会战。 这个以逸待劳,防守反击的作战思路迎合了不少元老――在他们看来,明政府的讨伐军就是一支巨大的“劳工输送队”,如果这支“劳工输送队”不能登上海南岛就溃退了,借此一战抓上数万俘虏发上横财的企图就完蛋了。 考虑新军的优势火力和相对缺乏作战经验,大家觉得这个思路非常适合穿越集团。 “我认为防守反击极不可取因为我们前面的采取的一些手段造成了相当的程度上的思想混乱”正当这个决议要定论的时候,季退思上了发言席上大声疾呼:“首先我们必须为自己正名我们不能再这样顶着澳洲人的头衔混下去了――这样下去只会会对我们的军队和人民造成更大的思维混乱” 他大声的吼叫着,还伴随着激烈的动作。 “我知道很多元老对我们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甚至觉得这样的模式相当的好用,但是这样的模式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后遗症,那就是跟随我们的人民缺少一个真正的效忠主体 “难听点说吧 我们穿越集团现在是一个没名没分的非法武装集团军队现在不过是介于雇佣兵和匪徒众之间的形态罢了不是有大义名分的国家的军队。 “要是我们真的独立建国完成,取得大义名分了,把陆军土著士兵的思想和效忠厘清了。叫大义名分也好叫心灵契约也好叫权力烙印也好。总之这种东西我们现在没有。我们长期以来没有否定大明的正统地位――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别得不说,士兵们要战斗在哪一面旗帜下?我们到现在连个正式的旗帜都没有等军队要出征的时候居然没有军旗,这岂不是件荒唐的事情?” 元老们起了骚动。这的确是个问题。 “这样含糊不清的状态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就是对土著士兵来说他要真真正正去对抗朝廷大军了这对于最多不过一二年前还是大明百姓的士兵来说就是造反。这种与朝廷大军对抗这种心理压力对我们来说是笑话,对土著士兵来说却很不一样。” 反贼而且是等着被朝廷大军过来围剿的反贼――这个和士兵们过去多年潜移默化的社会经验不一样的体验,对整个新军实际上是一次很大的考验。 “我们不能把忠诚寄托在士兵能确实的理解我们究竟有多么强大这一点上。我认为从技术上来说 防守反击看起来是个好主意 但实际上是个坏主意。大明二百多年堆积而成的积威和正统观念不是说着玩的 “士兵们和工人在日复一日紧张的备战中等着朝廷大军杀过来,只会越等士气越糟。土著会幻想大明军队多么强大多么势不可挡,会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死,甚至出现逃兵和企图和大明军队暗通款曲的人……” “这不是正好吗?动摇分子就会暴露出来被肃清,留下的都是最坚定的战士”梅林说。 “如果这种心理压力导致大部分附从势力都动摇了呢? 是法不责众呢还是把他们全砍光?” 梅林说:“看表现好了。动摇也有不同种级别的。跳的最凶的,肯定也死的最惨,其余按相应的等级与以惩罚即可。现在我们控制人力还不算多,法来责众也没多大问题。” “太浪费了陆军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至少受过六个月以上的军事训练。论及军事素养在本时空堪称第一。更不用说很多人还掌握了更高级的军事技能。那些动摇分子里可能就有临高辛苦培养的技术骨干和军事骨干,杀了他们就不止是可惜了。而且他们也不见得就想背叛临高,纯粹是因为明朝积威所至,也许只是内心软弱的一念之差。我们要做得就是要给他们信心,相信临高力量的强大,让他们相信临高可以保护他们,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背叛的后果,他们可能就是以后最忠实的部下。”季退思最后提议:应该立即总动员,海军陆军一起出动,带上臼炮和火箭,先推过去推掉海南府城树立信心,然后大军杀奔广东。攻下香山县城或新安县,然后与明廷讨价还价――如不从,再炮击广州。 这时候邬德提出要求发言:“我赞同在预设阵地进行防御反击的作战模式――我们的软硬实力土著们已经看到了。而且在军队身上下了很大的本钱。政治教育、忆苦思甜、军人荣誉感、高薪、现代军事管理制度……这些一概不少的全部贯彻下去了。士兵如果一听说大明军队来了就要吓得动弹不得,未免太夸张了。” 他停顿了下:“至于你说得现阶段穿越集团有名不正言不顺这点我完全同意。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名义。李自成还知道继承闯王的头衔,土匪尚且知道要有个名头响亮的字号,我们总是用澳洲人的名义的确非常不好,首先是自己甘于海外之人,容易被人扣以‘华夷之别’的帽子;其次是跟随我们的百姓大众没有一个名分,搞不清效忠的对象。” “我也赞同出境御敌的战略”有人附议季退思的提案,“必须进攻,积极主动的进攻。这是临高的立国之战,意义不亚于当年的抗美援朝,务必先胜而后战,首战不但胜,还要大胜,才能对外宣扬军威,对内震慑土著中那些还狐疑不定、怀有二心的人。所谓眼见为实,亲眼看到我们的军事工业体系能有如此大的威力,一定会增加内部的凝聚力。” “我反对,这样有变相扩大战争范围……” 整个元老院顿时陷入了“防御反击”还是“御敌境外”的大争论当中。 即使以最坚决的“服从元老院,服从执委会”态度出名的何鸣,这下脸上也露出了不快的神情。他站起身来要求发言。 境外派和防守派都充满希望的注视着他,这位新出路的战争部长的态度显然决定了哪种战略将会占据上风。 “既然元老院已经授予我战争部长的权力,并且制定了战争指导原则,”何鸣一字一句道,“我会率领同仁们在我的权力范围和指导原则下组织实施战役。在这上面我有自己的裁量。所以我认为元老院讨论如何采取何种作战模式是不合适的。而且此类议题不应该列入会议议程――同时我也要求,在战争期间任何涉及到战役战术方面的提案在元老院一律不做讨论,不做决议。” 这个发言有些让人意外,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暗暗点头: 如果元老院三天通过一个决议应该攻占哪里,五天提出一个要求应该怎么使用炮兵,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古人‘尚且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概念。所以我要求元老院不能在我的任期内以任何借口干涉我的指挥权。以上。” “好老何这下牛b了”张柏林兴奋的拍了下大腿,“关键时候一点不含糊” “我同意何鸣的看法”马千瞩说,“打仗这件事,不能人人都当拿破仑,这样会乱套的” “我看,大家的热情可以理解。不过大家总归不是专业人士。”文德嗣原本一直没说话,这会表态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比较好。至于大家提出的各种方案和策略,我提议在bb上开设一个参谋专版,大家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发上去就是了。让军方的同志们取舍。这样两全其美了。” 何鸣说:“这我不反对,我绝对不反对集思广益。但是作战指挥必须军令高度统一:不能一人一个主意,更不能三天两头就出一个新政策新命令。另外,”他补充道,“所有有关作战的建议和计划请在bb上发布,也可以提供书面文件,但是谢绝来人面谈――总参最近会很忙。希望大家理解。” 会议结束之后,执委会召开了一次行政工作扩大会议,与会的全部是各部门的长官和次官,也包括下属主要业务部门的头头们。 第一件事情是责成文宣部门制定穿越集团的国旗和陆海军军旗,也包括正式的军歌。 军歌,已经使用了若干旧时空的军歌。现在无非是正式定下来。至于旗帜要棘手些――毕竟不象军歌那么可以搞《军歌集》。 “国旗暂时可以不搞。毕竟要慎重从事,先把陆海军军旗设计出来用上。军队连个旗帜都没有,太不像样了。”文德嗣说,“军旗要简约一点,不要闹太复杂,用色最好是纯色。我们的染料主要还是靠天然的染料,太复杂的颜色搞不出来。” 丁丁提议道:“这事情最好是公开征集,大家投票决定。” “国号么,既然早已有对外宣传口径,可以定正式名称南澳人民政府就可以。要是觉得不够霸气――就南澳帝国好了。”杜雯提议。 “以一县之地,自称帝国岂不是荒谬。不好,而且这样只会加重华夷之别啊。” “显那就澳宋好了。我们不是一直要当崖山之后么?”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觉得“澳宋”这个名义比较理想,即印证了过去的“澳洲人”的称呼又表明了穿越集团的华夏苗裔的身份――过去在编制澳洲人的来历的时候已经运用了这样的说法,一举两得。 大宋后裔这个招牌还是很响亮的。 “至于将来,我们叫什么都可以。银河帝国、银河共和国、星际联邦、星汉帝国、……随便叫。现在我们就用澳宋好了。用大宋的名义那帮腐儒总不能攻击我们是蛮夷了――我们不但是华夏苗裔,还是赵宋后裔,比朱明要正统得多了。”邬德说。a 第五十九节 军事情报 “澳宋这个名义暂时不要大规模对外使用。”于鄂水说,“元末的红巾军可是要‘日月重开大宋天’的。朱元璋也算是红巾军一股,最后却搞掉了小明王搞出来了‘大明’。明朝廷对‘大宋后裔’恐怕会有一定的忌讳。现阶段我们对外可以用类似红巾军的例子,以军名暂代国号。我提议我们叫伏波军――很切题。” “其实我们可以叫g,”文德嗣说,“全球人民解放军。这个不错吧,马国务卿。” “以后再用好了。现在叫g大明人士根本没感觉。”马千瞩说,“我看自今日起,我们的公文和布告行文落款可以启用伏波军名号。” 江山回到情报局的办公室里。刚到办公室,他就接到了何鸣的电话,要他:“速查清广东方面明军状况”。 “情报局成立没几天,具体任务来了。”江山在晚上的碰头会上说,“这是我们对外情报局的第一个重点项目,一定要搞定,不然以后争取预算起来就麻烦了。” 王鼎咳嗽了一声,首先发言:“这些情报,大多数可以从总情报库的档案里查询得到。大图书馆整理的史籍情报和广州站历年搜集到的资料中有不少可以使用的。我打算对这部分资料进行一次检索,然后汇编出来。” “这样的情报太旧了吧。”江山表示疑虑。 “说是旧,也不过是二三年的时间,明军的状况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件事主要还是要靠广州站的情报。”身为所谓的“海军军事情报人员”的许可说,“明军要来进攻临高必然要渡海。广州站在广东的交通要隘都有眼线布置,只要有战船集中和军队调动,必然会有消息传来。我们在这里乱猜根本没用。” 所以眼线,就是起威镖局的各个分号外柜,他们每五天用信鸽向广州的总号汇报一次当地的见闻。这种情报虽然不甚及时,但是考虑到古代军队的行军速度非常慢,这样的速度也能接受。 “如果这样坐等广州站的情报和搜集点档案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我们这对外情报局就不用混了。”江山说,“我们得派人去广东专门搜集一些军事情报。” “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培训了外派情报人员,这次搜集广东明军的调动就是一次很好的实习机会。应该让他们出去试试看。琼州其实不算什么,到了广东地界上才是真正的鱼入大海。培训的成效如何,就看这次了。”许可也对这个提议感兴趣,“如果要派人去,我愿意去。” “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既然干了情报工作,这点风险还是应该有的。当然,我们也不能要求情报人员做钻到大营里去拍照这样的危险事情,但是站着看的本事还是是应该有的吧。” “既然只是站着看,何必要再派人去呢。广州站在很多地方都有眼线。我们再派人就是多此一举。”王鼎反对,“广东的情报工作就应该是广州站去做。如果郭站长表示人手不够或者有其他困难,我们可以派人到广州站去协助,但是绝对不能另外派人去,这不但浪费人力资源也有违工作程序。” 王鼎继续说:“情报工作关键还是在分析上。我们与其只是提供一堆零碎的细节资料,不如把精力放在对现有资料的分析整理上。提交一份翔实可靠的报告上去。” 江山想王鼎这家伙自从当了分析处的处长,一天到晚高唱“分析万能”,明显有自抬身价的意思在内。 但是他的话不大好辩驳,这时候李炎也来附和他的观点了。 “没错,我也建议把力量放在对现有资料的整理、判断和分析上。至于缺少什么资料,直接电告广州站让他们搜集就是――这可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这就要看广州站还能存活多久了。郭逸他们的出境不佳。”江山想起了最近广州站连着发来的好几封电报,包括各方面都把贪婪之手伸向广州站。现在的虽然局势不明,但是战火一起,广州站的各家产业能否幸存有很大的未知数。 “司凯德那里已经在讨论广州-雷州站的处境问题了,”李炎说,“虽然严格算起来这是殖民贸易部的事情,但是我们情报局对此也有义务保护驻外站。” “我的意见非常简单,保人不保财。”江山说,“只要把人安全的接出来就可以。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反正以后能够百倍索回的。” 李炎说:“如果可能还是应该尽量保存财产的。我认为适当的搞‘曲线救国’的权宜做法,比如投献给当地权绅不是不可以考虑。这样起码能够使得产业能够可持续的经营下去,反正以后要收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人员安全的范围应该广一些。”江山认为广州站里刚刚完成大规模的换血和审查工作,许多人员是从临高调派去得工作人员,损失掉是很可惜的。至于当地雇用的工匠、仆役乃是管理人员也应该尽量保护他们――即使不能一起撤回临高,也要使用手段保证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这样会大大提高土著人员对我们的信赖。知道危难的时候我们不会一走了之。” “还有雷州站。雷州那块地处偏僻,广州的这股邪风一时半会吹不到他们那里,不过也不可不防。” “要我说,广州可以撤,雷州绝不可撤。”王鼎很坚决的敲了下桌子,“雷州一撤,糖业公司这一摊就完蛋了。” 广州是单纯的流通商业领域,除了蒸馏白酒的工场有点现代技术――使用了二十世纪水平的蒸馏冷却器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现代工业,紫珍斋稍有一点制造业也是纯粹的手工。毁坏之后只要穿越集团还能继续供应“澳洲货”,就很容易再重建起来。更何况还有许多办法可以规避破坏。雷州站就不同了。它是个制造-流通的双重设施,现代化的制糖厂落到毫无经验的土著手里,运行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毁坏,而且雷州站在当地蔗农身上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本,一旦半途而废,不但自身损失巨大,对甘蔗农的信心破坏更是毁灭性的。 “广州是省会,是官场瞩目的焦点。所以郭逸那边很难幸存,所以我的看法是广撤雷保。”王鼎提建议道,“雷州不要说在大明的时代,就是旧时空也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把目光盯住那里。有保的可能性。” 而且雷州半岛就在临高的对面,半天就能渡海到徐闻。不管是暗中派遣特侦队出去干湿活,还是明得派遣海兵远征队去讨伐,比起到广州还要航行数天来说是干涉非常便利。 “如果有雷州有人企图对雷州站的产业不利,我们可以要求执委会投入特侦队进行行动,几轮‘湿活’下来就没人敢动雷州的脑筋了。甚至可以采用更极端的方法,完全控制雷州的一府二县的消息和广州之间的信息交流。” “我们起草一个备忘录给执委会,再抄送一份给司凯德好了。”李炎说,“至于军事情报,还是立足于本地――把现有的资料先用起来。” 王鼎也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项目,不但要建功,还要脚步站得稳才行。” 与会众人一齐点头。 “好,我明白了。就照你的思路办。”江山让步了,他有点听出王鼎的言下之意了。 对外情报局随后向广州站发出了情报搜集的指示,要求广州站在着重搜集广东明军的调动、兵力状况和将领的人事资料。尤其是军队的调动情况。无论战争部长准备出境御敌还是防守反击,掌握明军的动向总是最重要的。 军事情报方面对外情报局又花了几天时间的搜集查阅各种资料,终于搞出了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从史籍上抄来得,再根据这些年广州、雷州两站搜集的零星资料分析汇总而来。 “尽管我们对广东明军的动员能力缺少足够的资料,但是通过1624年俞咨皋到澎湖驱逐荷兰人的兵力大致能够推断得出明军能动员多少军力来进攻临高。” 俞咨皋在1624年八月出兵澎湖的时候,出动一万多人,舰船三百余艘。他面对的荷兰人不过大小船只十四艘,在澎湖的堡垒驻守的东印度公司的陆军兵力只有八百人。 从双方的兵力对就能看得出明军完全清楚自身和欧洲人之间的军事差距,所以采用了以数量抵消质量的方式,靠着以十当一黑云压城的办法来逼退荷兰人。 “我们认为:这一次广东明军很可能故伎重演,依然采用重兵压境的模式,以达到我们自行拆毁城堡退去的目的。”王鼎在总参谋部的军事会议上将对外情报局的分析一一阐述给在座的人员。 穿越集团在临高修筑城堡,编练团丁的事情,明军统帅不可能不知道。而澳洲人船坚炮利的名声也早已传了出去。 明军统帅当然能得出面对的敌人比当年的荷兰人只强不弱的结论,所以如果要来攻打临高的话,调集的人马绝对不会少于俞咨皋当年的兵力。 “这一次明军调来的人马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否则他们的军事行动就不可能收功。这是其一。”王鼎说,“其二,俞咨皋当年去澎湖是远距离海上投送,限于船只和水手的数量,他不可能投送更多的兵力。” 而且澎湖一带基本就是荒岛,除了水之外,粮草烧柴全要靠大陆供应,俞咨皋的后勤压力很大,所以他带一万多人登陆大概已经到了兵力投送的极限了。 但是临高就不同了,海南岛上州县众多,可以就地解决一部分粮食,还能沿途征发丁夫、牲畜和车辆。后勤上的压力要小得多。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明军最终动员的兵力大约在水陆二到三万人之间,主力部队应该是广东总兵何如宾的镇标中营和家丁。这部分大约有二千人。还有抚标和制标中营也可能会出动一部分。” “这个镇标有二千人的数据怎么来的?”东门吹雨问。 “镇标有多少人在广州城里不是秘密。”王鼎说,“人人都知道。” “没有虚报人头,吃空额?” “虚报人头恐怕只会在普通的部队,这样作为战术核心的部队不会的。” “有骑兵么?” “广东的明军里马匹不多。只有少量的马匹供应将领骑乘、驮载、探马和传令只用。作为突击力量的骑兵可以说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不必担心对付骑兵的问题。” 这不仅是因为广东的马匹昂贵或者来源困难,也因不会为广东的气候同样不适应马匹生活。偌大个广州城,很少能见到马、驴、骡之类的大牲畜。军队中也很少饲养。 “火器情况呢?” “火器很多。”王鼎介绍说,原本广东的明军在火器装备比例上就已经超过了六成。而且最近在火器质量上也有很大的改善。王尊德的铸炮大生产运动使得装备的仿制红夷大炮数量激增。 “这么说他们肯定会带很多克隆版本的红夷大炮来了。” “王尊德仿制的红夷火炮,根据广州站的汇报和我们搜集到的佛山渠道的情报,以9磅和12磅炮为主。12磅火炮太重,明军缺少牵引用的牲畜,不太可能用于野战,带来的应该是9磅炮。还有若干佛朗机之类的旧式火炮。” “广东总兵何如宾以擅长火器著称,此人还有火器著作《西洋火攻神器说》,应该是个对火炮的威力和运用有一定了解的人。必须加以注意。”张柏林因为走了炮兵路线,对旧式火器技术非常关注。大图书馆编撰的军事历史方面的参考资料他每期必看。 “何如宾是个反天主教人士。他和万历四十四年的南京教案有牵连。当时的西洋火器知识完全为天主教徒和传教士掌握。这位反教人士恐怕不大可能和西洋教士有什么联系――著作本身的来源也很可疑――他自称书是万历三十四年写得,结果卷首却提到了宁远――再说万历三十四年之前朝廷根本没买过红夷大炮。”于鄂水笑着说,“所以我说他要是来指挥讨伐军,在指挥作战和运用火器上不会和本时空的其他总兵有什么两样。” “明军的火器不值得一提,”应愈说,“就算我们用12磅加农炮和他们对轰,他们一样完败。恐怕步兵还没开火敌人就会溃退了。” “我们还是不要太轻敌了。”何鸣说,“继续谈下去吧。按照你们的估算,明军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军事行动?” “是,”王鼎点点头,“我们的推算是,明军最快应该在今年的下半年。大约是在十月份。” “是不是推算得太宽了?” “荷兰人二次登陆澎湖是1622年的7月。而明政府以武迫退的决心大致是在1623年的10月过后才下的。俞咨皋的部队也要到1624年8月才出动,差不多整整间隔了一年。这大概是明军动员一万多人所需要时间。” 几万大军平日里不可能集中在一块,必然是呈分散状态驻扎的。王尊德要把部队集中起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根据广州站的情报,广东官府连军队开拔的军费还没筹到。 “其实广东方面的军事行动,严格说起来还根本没有正式开始。一切行动都得等到军费落实之后才会正式运转。” 但是上半年明军能用得时间却不多了――临高马上就要入夏,入夏就是雨季的开始。明军不是可以冒着恶劣气象条件开展军事行动的现代军队,如果在六月之前不能开始攻势,进攻就要拖到秋后。 “……入秋天之后临高又有台风的威胁。明军如果要水陆两路进攻的话,至少要到十月才会开始进攻。” “郑芝龙有介入的可能性么?”陈海阳问。 王鼎点头:“郑芝龙的人马完全处于临战的状态,随时可以出动,是我们的最大威胁。不过熊文灿是不会拿郑芝龙来巴结王尊德的。而且他自己对郑芝龙的约束能力也很有限。除非郑芝龙觉得有利可图,否则他不会随意来淌浑水。” “打我们无利可图吗?我看是大大的有利可图啊。” “他现在还有许多对手没料理完,不可能和我们刀兵相见。李魁奇还没啃下来。” “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王鼎拿出一份文件,“李魁奇所部不久前已经在郑芝龙和钟斌的联合攻击下覆灭。” 李魁奇的覆灭让大家顿时有心头一紧之感。郑芝龙每消灭一个大敌,就意味着他的兵力势力又扩大了许多,而牵制他的势力又少了一个。郑芝龙的脚步离临高愈来愈近了。 以下为5千字以外 注: 李魁奇应该在崇祯二年就被消灭了,我误记成了钟斌,实际上这会钟斌也快覆灭了。 这里纠正一下。v 第六十节 作战计划 第六十节 作战计划 “这么说他很快就要收拾刘香了。” “还幸亏有刘香当缓冲,不然郑芝龙这个庞然大物我们对付起来还真是有点棘手呢。” 但是这么一来基本上可以确认郑芝龙不会为王尊德的进剿行动提供援助。广东方面只能依靠自己的本部人马行动,临高面临的军事压力大为减轻。 “这是对外情报局根据已有资料编制的几本军事情报参考小册子,供大家参考。” 王鼎随后散发了这几部小册子。分别是《广东明军番号和驻防分布》、《广东明军把总以上军官名录》、《明军武器装备图册和主要性能?陆(海)军分册》、《明军简明编制》和《明军战术特点》。 这些小册子,一部分是根据史籍和历代研究资料汇编的,一部分是根据从d日之后从各个渠道搜集来得零星情报汇总的。后者的来源非常广泛,有从广州、雷州站专门搜集军事情报;有从起威镖局的日常报告中其中攫取出来的。而其中最有价的是对明军降兵、县衙兵房书办的问话记录以及县衙架阁库里的兵房档案,其中不乏正规的第一手资料。 王鼎等人还不辞劳苦的专门走访了林深河。在兵器研究所的仓库里,分门别类的堆满了各种明军和海盗使用的冷热兵器样品。从一开始林深河有意识的从炼钢厂那里抢救了不少缴获的明代武器。清洗上油后保存起来。他还专门上书执委会,搞了一个试验场,专门对缴获的明代武器进行威力测试。 这种威力测试不仅测试火器,也测试长矛、弓箭和刀剑之类的冷兵器。也测试对披甲和无防护状态下的人员杀伤情况。 林深河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弹道凝胶,至于用牲畜做靶子食堂也肯定不能同意,被弄得稀巴烂还带着铁锈味道的肉是没人喜欢。只好用胶泥之类的东西代用。 如果没有这些实地测试下来的资料,光靠着史籍上自相矛盾甚至完全有违科学依据的叙述,有关明军武器性能的小册子是根本编制不出来的。 大家拿到手之后都觉得非常的方便。特别是在p服役过的军官,对这种小册子并不陌生。不失为一种简单有效的了解敌人的好办法。 “这样的小册子很好你们干了一件好事。”何鸣点头,表示肯定。 看到何鸣、陈海阳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王鼎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对外情报局的彻夜工作算是没有白费。起码军方对他们的情报工作已经有了一定的认可。 “好了,我们来推测下明军的具体军事行动。”何鸣说,“再制定几个预案。” 东门吹雨满面春风的站了起来。自从他调到总参之后,很快就当上了秘书长负责主持总参日常工作――总参谋长这个职位因为过于权重,任命谁当都不好,于是现在干脆设而不任。 东门吹雨原先谋得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但是这个位置也显得过于尊崇,于是就改当了秘书长,主持联席会议。也是事实上担任参谋的职务。 “诸位。明军要对临高发动军事进攻,最大可能是采取海陆两路同时进攻的作战模式。”他拉开背后的地图帘子,露出大比例海南北部地图。 以明军的训练和装备水平来看要出动数万大军,就得携带大量的武器辎重――不要说在17世纪,就是到了20世纪,大量军队在敌前携带辎重登陆还是件组织难度很高,风险极大的事情。以明军的组织水平和战斗意志来说,全军突入博铺强袭登陆之类的事情是肯定不会发生的。 各路人马分批渡海到琼山县集结兵力,等到兵员集结休整完毕,再发动主力沿海岸推进。水师沿海航行,水陆并进,相互支援,是最稳妥也最有可能采取的方式。不管这次由谁来指挥进攻,大体都是这个套路。 而明军的兵力集中地点必然是选择在琼山县,此地不仅有大型港口便于军队航渡,还是明政府在海南的主要驻军基地和行政中心,各方面协调起来较为方便。 “敌人会不会从儋州方向过来?大明很喜欢玩分路进剿的。” “有这个可能性。”东门吹雨说,“儋州有明政府在海南的一处官仓,从这里出兵的话能够减少实现屯粮的数量,减轻后勤压力。” 古代军队在作战的时候经常搞分兵合击,多头并进战术。这不仅是有战略战术上的考虑,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减少行军的组织和供给难度。 “另外,每年临高要向儋州协饷二千多石,说明儋州的卫所军户还保有相当的数量,而且有一定的战斗力。”王鼎提醒大家,“不能不考虑明军可能会对儋州的卫所进行一定的动员,来扩大儋州一路人马的规模。” “嗯,这么说我们还得应对儋州方向的敌人。高山岭地区只有一个警备连和一个要塞炮兵连,”何鸣翻看着笔记本,“儋州方向的敌人大概能出动多少人?” 东门吹雨说:“这要看明政府打算航渡多少广东军队到儋州去。如果只是在当地征发军户,至多五百人。” “如果明将打得是就食的主意,那么航渡去儋州的部队亦不会太少。”何鸣说,“按照情报部门的说法,大明要出动二三万人,航渡到儋州去的至少也得有三四千吧。” 再加上本地动员的卫所部队,以五千人计算。这一路人马一路开来足够让沿途鸡飞狗跳了。穿越集团要在两个方向摆开迎战的姿态,兵力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东门吹雨说:“我提议由海军建立封锁线,直接拦截这部分人马。广东军队要航渡到儋州,必然经过琼州海峡,我们甚至无需出临高境,就能在灯笼角海域实施拦截。直接将这部分部队全部俘获。” “这件事情由海军落实。”何鸣在本子上记录了一点,问陈海阳,“海军有没有困难?” “没有,不过海军不能保证全部俘虏敌人。敌人要是不听话,少不得要击沉几艘示威才行。” “封锁线设在哪里?” “设在雷州半岛以西到儋州的洋面上,需要抽调二个特务艇中队进行日夜巡逻。港口内再待命一个快帆船巡逻中队随时准备增援。”陈海阳说,“不能只在灯笼角附近巡航,明军也可能采用陆地行军到雷州,在雷州当地登船――所以动用的船只要多些。”他仔细的研究了下地图,“要是雷州当地能够提供航渡情报就容易多了――我们直接堵港口” “我想这没有问题,我们在雷州当地的体系应该能做到。”李炎说。 北炜说:“这事交给特侦队好了――本来这就是军事侦查任务,我们的本行。特侦队保证完成任务。” “儋州这一路的敌人,只能说是有可能。”何鸣说,“这个威胁就交给海军和特侦队来负责了。” 下面就是讨论一个在元老院曾经被热议的议题,是出境主动出击还是在预设阵地上打防守反击。 这个问题上,不但元老院内部泾渭分明,军方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 多数人主张在预设阵地上进行防御作战。他们的主要理由是: 陆军中当过最高级别的军官的只是p的连长。谁也没有面对过这种规模战争的经验,指挥调度上必然会有很多问题,防御相对进攻要更容易一些。 其次,士兵训练多,但是实战经验少。需要战火来考验。面对占据人数优势的敌人作战,防御一方在组织战斗上更为轻松一些,士兵们的心理压力小得多。更重要的是,使用用防御的胜利来增强士兵的信心。 防御胜利后开始追击,后方秩序容易维持――防御的胜利会极大鼓舞偏向穿越众的民众,威慑敌对分子,并且使观望的那部分人站到穿越众这边。 最后采取先防御再反攻的策略很符合天朝一贯的“不打第一枪”、“衅不由我开”、“是不忍孰不可忍”的思维模式。穿越众会获得道义上的优势。宣传上可以大力宣传穿越众在临高的所作所为并不像那些祸害一方的海盗,反而打击海盗劣绅,发展生产,收纳流民安定社会,可以说是士绅楷模。如此还遭到围剿,是毫无道理的。这样为日后扩展自己的势力做一个好的铺垫。 “以明军的规模、组织方式和海南的道路状况,敌人的推进路线只能是沿着驿路一个县一个县的推进。这样他们能比较方便的在沿途获取补给。行军也较为便利――毕竟明军是要携带大量的辎重火器的,对道路有一定的要求。”东门吹雨指着大地图,“我们就有一个可以随意选择战场的优势。只要在琼山-临高的驿路中的任何一点选择对我们的武器发挥有优势的地形展开部队,甚至可以提前进行战场建设,挖掘壕沟,修筑棱堡,甚至可以运送较为重型的火炮到阵地上。优势非常明显。” 没想到东门吹雨的一番高论,立刻就遭到了装甲兵总监白羽的驳斥。不但予以驳斥,还先给了东门一顶投降主义的帽子。 “我们知道明军要进攻的路线,还有无线电与地图的优势,应该发挥机动优势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敌人。有的甚至可以在珠江口就将其击溃,充分显示我军在技术上的优势;我们的军队的确没有会战经验,但是我们的士兵训练充分,吃的饱,还有现代军事人才的指挥;防御战未必容易,敌人是我们的五倍以上,一味的防御只会降低己方的士气。最后“打击海盗劣绅,发展生产,收纳流民安定社会”,这就是造反的证据――这叫‘收买人心’,对大明政府来说比烧杀奸y更可恶。 他的论点是:穿越集团处于绝对优势的一方,肯定是要以主动进攻以掌握战场主动权。对于敌我兵力悬殊严重的态势下,掌握主动权更为重要;防御作战实际上处于弱势一方被动作战,比进攻对士兵的要求更高,压力也更大。 不主动进攻坐待敌人来进攻这不是道义优势而是软弱,临高方面能照顾到治下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就是最大的道义优势。穿越集团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强硬以及保卫治下人民的能力和决心,才能为日后的发展做一个好的铺垫。 最后,他强烈要求全歼明军之后炮击广州城,如果炸药足够的话,最好是炸毁一面城墙,给官员士绅足够的震撼。 双方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的辩论,从军事战术一直讨论到政治高度、经济建设各个方面。 赞成出境御敌的人还有一个顾虑:防守反击固然稳妥,但是临高境内已经建好的基建设施怎么办?农田水利道路电线杆这些是无法设防的。要是官军在推进途中先对各处基础设施进行大规模破坏,设施物资的损失尚且不说――人心恐怕就不稳了,对战后重建是极其不利的。 陈海阳对境外决战也不热心。他说: “我对现在我们的军队进行决战境外的能力表示怀疑:海军缺乏足够的大型舰只,执行远程攻击、投放能力不足。如果明军在大陆集结点在珠三角一带,而不是雷州半岛或者海南岛,我们派出的军队虽然能够大量杀伤敌人,但是除非我们派军队对周边地区进行抢劫,否则我们的人员俘虏, 物资缴获将比较有限。这是第一个问题。 “其次在大陆作战对我们的情报后勤和军队组织要求更高。这是我们第一次大规模作战。 稍微保守点让他们在海南登陆,然后彻底消灭来犯之敌也未尝不可。” 他指着图板: “我认为明军从各方面考虑,都会把集结地点设在琼州府城这一带――这也是总参刚才的作战预想中推测过得。这样的话,我们不必放敌人进入临高,而是乘他们在琼山集结完毕的机会,海陆军同时进攻,一鼓作气将其歼灭。至于是主动攻城,还是在琼山县城外设立阵地诱敌攻击这都好办。 “明军在琼山县集结,必然会对当地骚扰的很厉害,但是他们好歹还是官军,不至于干出烧杀奸y的事情来。对地方的破坏也不会太大,我们随后接管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善后工作,而且还能在民意上得一分。另外,”他说,“我个人比较赞成主动进攻,而不是设防待敌――坐等明军兵临城下时候,看到乌压压的大军又没有退路可言的话,士兵们的压力更大。你让他主动进攻反而压力小得多,只要打一个交手仗,看到对方都是土鸡瓦狗,那压力自然就没了。” 陈海阳的这个提案获得了多数人的认可。最后制定的作战计划是:海军在琼州海峡设立封锁线,阻止敌人进入临高海面,防止其在临高直接登陆部队进行袭扰作战。 陆军则派出小股部队和特侦队对琼山方向展开遮断作战。不让敌人的侦骑和小股部队进入临高附近地区。 待敌人主力集结后并离开琼州后, 海军首先消灭明军水师,截断琼州海峡与大陆之间的联系。使其无法从海上撤退。陆军在野外寻机与敌主力决战,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海军的战舰进行机动。消灭敌军后再乘胜拿下琼州府城。 魏爱文这时候站起来发言:“我对作战方案本身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期望计划中的作战是一次堂堂正正的会战:在我们选择的时间地点,打一场漂亮的大战――而且整个过程要拍下来,将来反复播放――这是一场政治仗,要让所有人明白我们的威力。特别是对我们的战士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认识不到自己手中的武器意味着什么的。千百年来的习惯会让他们认为民斗不过官,即使武器强大,他们如果真正的实践过就会对有一个天翻地覆的意识上的大变化。” 作战方案制定出来之后,总参谋部和对外情报局进行了一番磋商,双方决定派出二个联合军事侦查队进行一次参谋旅行。重点是对琼山-临高沿线的地形地貌、关隘要道、城镇治所和驻军进行一次全面清查。这些资料过去已经搜集过,这次属于是复核一遍。 除此之外,侦查队将对明军可能的集结地点、可能进行会战的地点进行一次全面的勘察评估。做好相关的预案。同时为了弄清琼山-临高一线沿岸有多少船只可以靠岸的港口,测量水文条件,海军情报人员许可将率领另外一支侦查队进行勘察。 “另外,我们需要对现有的部队进行一次整补。”何鸣说,“目前陆军的缺额比较多,很多辅助部队不满员,炮兵是缺额更多,要临时征召人员进行补充。不过这牵涉到动员问题,必须和政务院进行协调。”a 第六十一节 舆论准备 “直接征召各公社民兵。我们不仅要补充部队,而且一旦军队主力离开,临高就会陷入真空状态。百姓们会以为我们拉着队伍跑了,人心浮动。再说也要防范有其他势力乘虚而入。比如刘香或者外国人。”东门吹雨说。 “除了公社的民兵还要武装各厂的工人,作为护厂队伍。”何鸣说,“一旦开始作战,除了少量海军部队之外,陆海军要全部出动。临高的主基地必须有一定的兵力进行守卫。这部分就只能以民兵为主。” “全体元老也要动员起来,看到元老们都在临高还亲自执戈上阵,百姓们的情绪就会稳定很多。而且也可以作最后的预备队使用。”从三亚回来筹运炸药的工兵头子潘达说,“另外,需要对临高的重要设施进行设防。特别是要对博铺和马袅两地进行设防,这两处是我们的重点部位,要防止敌人以小部队偷渡登陆” 魏爱文轻蔑道“你高看他们了――” “战略上要蔑视,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万一采用化妆突击之类的战术,杀死几名元老可就算是惨重了。”潘达说。 何鸣说:“如果敌人有足够的决心,又有几名果断敢战的将领指挥,未必不能采用渗透突袭战术――这在历史上上是不乏先例的” 很快,作战计划和动员方案送到了执委会,在补充和修正了若干内容之后正式开始实施。 二级动员令随后下达。橙色警告传达到所有单位。整个穿越集团的动员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刘友仁从自家的地头回来――很快就要夏播了,他亲自去看看土壤的状态和新修的排灌渠――勋素济在第一年取得刘家充分的信任之后,第二年就开始提议他搞一些耗费较大的农业项目了。 这些项目主要是农田水利,刘家的土地相对集中,开展大规模的水利建设是有条件的。天地会为此和德隆一齐推出了专门的水利贷款。冬季开始刘友仁就动员自己的族人和佃户、长工在天地会的指导下修筑第一条排灌渠。 经过一冬一春的修筑,这条水渠终于完工了。按照现代农业标准修筑的水渠加上配套的闸门、蓄水池和支渠,虽然比不上美台洋治理工程和学田改造,在天地会的主要客户里也是头一份了。 刘友仁看了一处又一处,觉得很是满意――按照勋素济的说法,修了这道水渠,土地里的含水率就能保持在一定的程度,水多了就会排走,水少了可以灌溉。只要不是遇到特大的水旱灾荒都能保丰收。 这当然不是吹牛,刘友仁去过外县,有的县城里也有官家修筑的渠道,确实能泽被万民。现在他自家的地头上也有了,这让刘友仁在兴奋之余又为自己的大胆而感到不可思议。 这项工程耗费甚巨,除了人工基本上靠他自己解决之外,一应材料全部是向澳洲人订货的,每一样东西都不便宜,光那遇水成泥,干后如石的灰色粉末就要50流通券1包。连工程上用得黄沙、碎石、竹子都是澳洲人处理过得,论公斤计价。虽然技术指导方面是免费的――因为他是天地会的重点客户,已经缴纳过服务费。 这笔工程款,要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起的――就算合族之力也办不到,大部分的工程款用得是德隆银行的贷款,抵押就是他名下的土地。 如果本年的收获不佳,他无法在秋季归还第一批贷款就要倾家荡产了。 要在以往,他是根本不敢这么下这么大的赌注,但是现在他却对澳洲人做得一切充满了一种盲从式的信任。觉得澳洲人干什么都有道理,做什么都不会失败。总而言之,跟着他们绝对不会吃亏。 现在他更加热心促成刘美兰和勋素济的婚姻了。他已经有了个隐隐约约的念头。现在不和他们结亲,将来也许就轮不上了。 他换过衣服,回到自己办事的地方。刘光表已经来了。他手里拿着刚从东门市买回来的报纸。 刘友仁已经养成了每天看《临高时报》的习惯,他知道这种澳洲玩意虽然不是大明的邸报,却有类似的地方――那就是可以从中看出澳洲人最近的朝局动向和施政方针,甚至能够看出澳洲人内部的权力变化的动向。 比如最近,报纸上提到元老院的次数明显多于执委会,刘友仁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元老院或者执委会,但是知道这是两个澳洲人的主要掌权衙门,提及元老院多了,说明这元老院开始掌事用权了。 可惜自己对澳洲人的政体官制始终一无所知,否则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其中钻营一番…… 刘友仁取过报纸,随手翻开。报纸是对开四版。临高时报四个楷书大字写得苍劲有力。下面还有一行他不甚明白含义的小字“公开发行版”。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关于元老院常委会召开第十四次会议的消息,他粗粗浏览了一番,当看到报道的最后有;“……严正抗议我驻外贸易人员受到各种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他的眼皮一跳。 接着他又翻到后面,有一篇关于大明对海外商旅实施苛政的文章。这种文章过去很少,自从丈田之后则经常出现,文章的内容都是针砭大明的时弊和沉疴的。而且一般都是应景的内容。比如在丈田的前后,报纸上就刊发了许多关于大明赋税制度的弊端的文章,大明历代的赋税变化、演进和弊端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刊发了大量粮差们的《忏悔书》――无非是将他们如何在赋役上捣鬼自肥的伎俩一一供述出来。 今天这篇文章又是什么意思?他仔细的看了一遍。放下报纸,觉得颇有些莫名其妙之感。大明对出海贸易甚至定居海外的商民一贯视作“弃民”,这个他是有所知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澳洲人突然对此感兴趣了?他们又不是大明的子民。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临高时报》上的这类文章向来是某种信号,正在暗示澳洲人准备干什么事。 不过这几篇文章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刘友仁决定暂时不理。先把手头上要紧的事情料理掉。 “美兰和勋首长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回三伯的话:美兰的八字帖子前几日已经送去了。”刘光表原先提议把刘美兰嫁给澳洲人是出于挟私报复,眼看着澳洲人越来越得势,态度也很不一样了,变得非常的热心起来,对刘美兰一家更是嘘寒问暖。 “嗯,不错。勋首长的八字送回来了么?” “还没有。”刘光表说,“他们澳洲人嫁娶,照例要办公厅同意。勋首长说现在办公厅的官儿还没批回申请――还有,据勋首长自己说澳洲是没有生辰八字的。” “胡说,没有生辰八字怎么可能?”刘友仁斥道,“他们不是自称大宋后裔吗?怎么连个生辰八字都没了” “据张老爷说他们那里的确不兴这个,即无需父母之命也用不着媒妁之言……” 张老爷就是张有福,本县的第一号“澳洲通”人才,大伙每有和澳洲人打交道闹当讲不明白的时候就会去请教他。 “这也太过儿戏了吧难不成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嫁得虽然是个族孙女,但是好歹也是刘家的姑娘,总不能这样草率的。 “你去和勋首长说说,八字帖子还是要一个的,就算没有也得弄一个意思意思。” “是,侄儿明白了。”刘光标犹豫了下,“这个,还要不要请人合八字?” “当然要请。礼数上的事情,一概不能省却。”刘友仁定了调子,“这事要尽快办。一晃眼就要到盛暑了,难道到了大夏天再办喜事?你快去吧。” “是,”刘光表答应了一声,却不退去,反而踏上了一步,小声道:“侄儿有个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屁话一个祖辈传下来的亲伯侄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快说” “我听我们庄子上原来的一个长工讲――他现在在澳洲人的工厂里做工――广东官府那边很快就要动兵了” “此话当真”刘友仁不由得压低了嗓音。 “当真”刘光表点头,“澳洲人正在每间工厂搞什么‘动员’,编练民兵民壮,准备守城。听他说他们的工厂里最近也在转产火器了。” “官军到底是要来了”刘友仁点了点头 “三伯,我们怎么办?”刘光表小声问。 刘友仁心想,朝廷要对临高用兵,这真有点说不过去。澳洲人在临高干得好好的,县里的大老爷也做官做得好好的,老百姓也很有活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怎么朝廷就不给大家好日子过?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愤懑了。 “这伙当官的,又准备拿老百姓的人头当升官符了。”他说。 刘光表有点害怕的看了一眼族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伯父也说得出来? “三伯,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朝廷天兵一到,澳洲人还不立刻土崩瓦解,他们大不了坐船逃命,我们怎么办?难道和他们一起逃命么……” “依你看,朝廷的大兵能够战得过澳洲人么?”他反问。 “这个――”就算是刘光表这样只去过琼州府城的乡村小地主,当然也看得出其中的差距。 “以侄儿之见:澳洲人火器迅猛,行伍纪律森严。朝廷的人马是万万比不上的。”刘光表说,“不过朝廷人马人多势众,以十当一泰山压顶之势而来,澳洲人也未必能抵挡啊。” “你顾虑也有道理。”刘友仁虽然这么说,其实大不以为然。他是见识过澳洲人的火炮威力的,朝廷大军就算来个几万,在澳洲人的大炮面前也不过是徒增死伤而已。 结局如何还得看澳洲人编练的团丁敢不敢和官军打到底。 他思索了下:“你将族中的各房的长辈都召集起来,我想和他们聊聊。另外,你先把仓里的粮食除了留下三分之一之外全部坚壁起来” 不管是澳洲人还是朝廷大军,一打仗必然要向百姓征粮。这才是刘友仁感到担心的事情。澳洲人那里,天地会帮自己种粮修渠,纵然要自己出粮也算是天经地义,而且自己的底细他们一清二楚。好在澳洲人办事讲道理,不会随意乱征,也不会有手下人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事情,负担不至于太大。至于朝廷大军,万一要是攻到了临高,也不能不有所点缀。否则官军要攻寨,自己一个寨子也是顶不住的。 “还有,你赶快着人修缮寨墙,储备灰瓶滚木砖石。弓箭和火铳也要检点一下,坏得赶快修整……” “三伯,我们这样的寨墙是挡不住澳洲人的大炮的……” “你真是糊涂”刘友仁瞪了他一眼。刘光表立刻明白了,这番军备不是为了防御澳洲人,而是要对付朝廷的人马。 朝廷的大军一到,能不能打败澳洲人另说,有一定是肯定的,必然会有许多小股四散开来到处“打粮”。这种打粮已经从单纯的收集粮食到了官兵们乘机四处抢掠的地步。运气的不好的村子和人户,甚至有被屠灭的危险――反正到时候一个“从贼”的帽子一戴,也不会有哪个青天大老爷吃饱了没事干来申冤。人头说不定还能冒充敌首领赏。 寨子修得严实,最多被官军勒索掉些粮食酒肉,总不至于被抢掠一空还要送命。 “是,侄儿明白了”刘光表赶快应道。他又问: “那美兰的婚事呢?” 刘友仁闭起眼睛沉吟了片刻,忽然象下了决心一样猛地睁开: “办” 朝廷大军即将来讨伐临高的消息,就象一阵风一样的迅速吹遍了全县。临高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原本执委会也没有保密的打算――这种秘是保不住的,与其一个劲的掩盖让大家乱猜,不如慢慢地让大家知道为好。丁丁的宣传部第一个动作起来的,他已经准备了一整套系列文章,准备由小到大的吹风,造舆论。刘友仁看到的这篇不过是开始。下面他还准备了系列文章: 《广东澳侨遭不公正待遇》、《明政府无故没收、驱逐、杀害我侨民财产》、《特写:海外游子赤忱回国,报国无门,反遭迫害》、《特写:吁天无门――被驱逐之澳洲侨民的悲惨境地》、《朝廷无能,累死万民――评辽东败局》、《外战外行,内斗内行――评明政府无故驱逐我澳宋百姓》、《郑芝龙是如何用大明百姓的鲜血换取大明的乌纱帽的――评郑芝龙就抚》……后面的几篇评论文后来被汇编成小册子,在大明广泛散发。 当然,还有更有杀伤性的东西,那就是丁丁亲自撰写的几篇“本报特约评论员文章”:《劝告广东官府悬崖勒马》、《是可忍孰不可忍》、《勿谓言之不预》。 除了舞文弄墨,丁丁加紧了宣传上的活动。《考验》、《乐土》等木偶剧开始大规模在全县巡回演出。文宣部木偶剧团扩大到了两个分团,一个演出一个排练,做到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剧团在外面巡演。而芳草地教育园的学生剧社也开始排练这两个剧本的话剧。丁丁还组织人搞了一些活报剧,让学生们到街头演出。 魏爱文命令在全军开展“昨天,今天”的主题班会,让在政宣部门培训过的士兵现身说法,敞谈新军和明军的区别,让士兵们充分体会到新旧军队的不同之处。 政治保卫总局和警察总部加强了对街头巷尾的的内控,以防有细作潜入临高打探情报,散布谣言。当然,如果有什么内在的不满分子企图乱说乱动,政保总局也不反对多增加一些免费的劳动力。 元老院紧急通过了对军事工业的追加预算。企划院宣布上马建设一座手榴弹车间,以取代过去的各种杂式手榴弹。 “我们的掷弹兵要是还缠着一根火绳去上阵,也未免太难看了。”林深河说,“现在化工水平上来了,应该解决了。” 手榴弹的杀伤威力尽管有限,对步兵的火力增强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第一和第二武器设计所和机械部门的技术人员认为,现阶段的工业和化学水平已经足够可以制造手榴弹了。 林深河、李运兴、白羽等人经过讨论,决定仿制在简单粗糙的生产工艺下携带使用都比较安全的成熟产品――67式木柄手榴弹,确切的说是文/革期间备战备荒时代为民兵准备的简易木柄手榴弹。 这种手榴弹在生产环节上进行了简化,在材料上也尽可能的做到可以就地取得。至于生产设备,简化到了只需要七个人就能转移和生产,只要有原料,在任意地点都可以制造手榴弹和地雷。是全民皆兵思想下的典型产物。v 第六十二节 手榴弹 第六十二节 手榴弹 不过即使是木柄手榴弹的简化版本,在原料上也需要现代化学工业作为基础。所以尽管制造工艺简单,武器设计小组的人员也没有将其投入生产计划,而是等到化学工业初具规模,三酸两碱投产之后才开始纳入议题。 制造手榴弹需多种不同的化学品。 黑火药作为爆炸药,雷汞作为雷管起爆药,氯酸钾作为拉火药,红磷作为摩擦药。 黑火药和雷汞是化工部门第一批解决的。红磷在取得了东沙岛上的鸟粪石供应之后也很快得到了解决――轻工业部生产的火柴就是在解决了红磷的基础上。 最后要解决的就是氯酸钾了。 氯酸钾本身混合有机物之后就可以作为炸药使用,在大跃进中使用的非常广泛,但是这种炸药极不稳定,很容易燃烧,在军事上的用途有限。化工部要投产这种东西,除了解决手榴弹的发火药之外,还有解决民用炸药的用途在内。 氯酸钾的制造难度不大,前提是有足够的电力供应和能够去除结晶母液中其他离子的化学品就能批量产出。它和电解食盐制造烧碱类似,都是用电解盐溶液进行生产的。只不过氯酸钾所用的电解溶液是酸性溶液。需要事先兑入盐酸和红矾。电解之后的母液也需要兑入纯碱、烧碱、盐酸和其他化工品来中和消除其中的各种杂质才能进行氯酸钾结晶。 因为氯酸钾本身是一种灵敏的化学品。主持工程季退思等人把车间设到了一处四面不靠的空旷地上。厂房内部不使用木结构――氯酸钾很容易和木材等有机物起作用自燃烧。现在的厂房和设备比起电解食盐制造烧碱那会又提升了不少,已经看不出多少“土”味了。各种机械部门自行制造的专用设备渐渐取代了找来凑合的代用品。 按照现成的图纸设计建造的氯酸钾车间的年生产规模为175吨。完成之后不但可以满足军事工业的需求,也能够满足一部分民用。尽管穿越集团目前的生产能力把氯酸钾产能扩大到三百吨,乃至五百吨也不成问题,但是季退思和徐营捷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在炸药方面下一步他们要向威力更大的苦味酸和tnt进军,氯酸钾这种东西还是充当拉火药好了。 有了氯酸钾之后,军工厂就能批量的制造拉火管。有了拉火管,使用手榴弹和炸药包的时候士兵们身上就不用缠着一根火绳了,炮兵也不用再举着点火杆作战。原本陆军对掷弹兵的装备就有很大的怨言,因为不管他们身上背着的粗糙的手榴弹还是徐徐燃烧的火绳,都让人看了有一种很大的不安全感――事实上,掷弹兵的训练事故也不少。以至于不是最胆大的士兵是无法当掷弹兵的。 临高版的拉火管用的是本地产的细竹管,按照一定尺寸截断,一段要带节。竹管在留节处打孔后干燥。再内装拉火线和火帽。火帽用硬纸做,装填发火药,拉火线上涂摩擦药。发火药除了氯酸钾之外,还要按照比例混合其他材料。林深河选择的 和玻璃粉。这两种东西穿越集团现在都能制造。至于摩擦药,是用红磷混合后一定比例的 和玻璃粉制造的。 拉火线的顶端再安装一个拉火柄整个拉火管就算完成了。第一批制造出来的五十支拉火管随进行了逐一测试。没有一个失效,全部引燃了导火索。 “这东西本身不会有多少问题,就看导火索的质量了。要是烧得忽快忽慢可不行。”潘达说,“过去搞爆破丢手榴弹导火索都是在露在外面的,烧得快烧得慢一望就知。现在藏在木柄里根本看不到。” “导火索的质量问题早就解决了。”徐营捷说,“难道你搞爆破的时候没有感觉?” 潘达嘿嘿的笑了笑:“实话说吧。你们的导火索在质量控制上还有问题。并不是太完美。” 姜野负责手榴弹的制造。为了简化工艺和节约钢材,手榴弹的弹体采用的铸铁外壳。外壳上铸有预制破片。每个弹壳可以容纳黑火药大约 克。也可以装填其他炸药,留有升级的余地。 这点黑火药的装药量在现代战争中只能算是“小型进攻手榴弹”,但是在古代丢出这么个铁家伙的爆破效果已经够骇人听闻了。 木柄用得是一般的杂木――理论上用桦木最好,但是穿越者手里很少这种木料,就用其他质地细密的木料代用。木器厂的海林先让工人把把干燥过的木料开成中径厘米,长厘米的圆木棒,再在脚踏式的木工车床上车制成弹柄,再用螺旋钻钻出导火管。 最后一道工序是将弹柄用石蜡蒸过,这道工序是防止返潮。一旦弹柄返潮就会造成导火索失效,手榴弹也就没用了。 “从长远看,木柄手榴弹不是方向。生产工艺复杂,重量大,装药少。等我们的火工器材和机械加工能力上了台阶之后,还是改用卵型手榴弹比较好。”林深河看着第一批从木器加工厂出厂的弹柄和从铸造车间拿来的弹壳。 “这批装填还是黑火药吗?”姜野问。 “对,黑火药手榴弹可以免去装填雷管。直接用拉火管就能起爆。再说我们也没有合适的安全炸药可用。”林深河有点遗憾。同样的弹壳,要是能装填tnt或者哪怕是硝铵炸药,杀伤效果就要好不少。 他随手检查了几个弹壳:弹壳铸造的厚薄匀称,连弹壳下端的三个螺丝孔都做得很漂亮。不由得称赞了一句: “这弹壳铸得漂亮是你做得?” “呵呵,是一个老铸工做得。手艺怎么样?”姜野说,“这种老手工工匠手上功夫超强,再加上我们的现代工艺和设备。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批量制造的时候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这是消耗品。一个步兵配两个,就得八千个。” “展无涯正在考虑怎么设计弹壳铸造的生产线呢,到时候一个月产一万个弹壳不成问题。” “现在我来装填弹体,你们仔细看。”林深河对在场的武器设计和工业口的人员说,“我在美国装填过老式的黑火药炮弹……” “这不是一码事吧。”白羽一听赶紧出来阻止,“还是我来吧。我起码知道怎么装。” “书上的内容我也知道。不过你肯定没有亲手装填过黑火药。” 林深河连拉了三下墙上的绳子。外面的土著值班员立刻转敲起了一阵急促的锣声,随后在武器设计实验室外挂起了三盏红色灯笼――这是警告大家,目前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中。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躲到隔壁防爆屋内。墙壁上有镶嵌着厚厚的钢化玻璃的观察。 “全体安全?” “安全” “我开始了”林深河深吸了口气,缓步向桌子走去――其实这工作不算很危险,但是他已经养成了慎重对待一切炸药和火工品的态度。这些玩意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要你的命。 一个铸铁弹壳已经被固定在木桌上。林深河拆开一包蜡纸包装的黑火药,倒在一个铜盘里。随后他用一个木勺子通过纸漏斗慢慢的将细粒黑火药装入弹壳,边装边用木棒捣结实。 最后,他用木棒在当中压出雷管室。然后他连接好拉火绳和拉火管。拿起一个弹柄,将拉火装置装入弹柄,一段引出拉火绳,一段则露出一截拉火管。 为了使得火具固定在弹柄内,林深河在空隙里塞入纸片。然后用小勺子将融化的沥青注入。冷却之后弹柄就完成了。 最后,他把弹壳装在有钢制屏护的螺旋压机上,将弹柄慢慢的压入弹壳内。然后用三颗螺丝钉将两者固定起来。 最后,他在接合的地方涂上一层沥青。 这就好了。”林深河终于叹了口气说道。 在正式生产的时候,还要糊上防潮的蜡纸,再旋上手榴弹盖。现在是纯粹的试验品,这些就不用了。 “装配起来太慢了……”姜野说。 “实际生产的时候弹柄当然要另外设车间制造。”白羽说,“只有总装成品的时候才能放在一起。熟练之后装配的速度就不会慢。” “杀伤效果怎么样?” “很差。”林深河说,“按照这个尺寸造出来的手榴弹,就算是装填的tnt,在美军看来也只能算是进攻手榴弹,26a1的tnt装药量可是它的三倍。当初朝鲜战场上的美军干脆就叫木柄手榴弹是震撼手榴弹。现在我们装得是黑火药就不用说了。” 当下手榴弹被运到靶场上,一个掷弹兵班已经在游老虎的带领下在这里待命。 林深河首先在原地随机引爆了几枚手榴弹,测试了延时速度:这种手榴弹的延时速度大概在4~5秒之间。接着,就开始实弹投掷的测试。 掷弹兵们虽然从来就没有装备过木柄手榴弹,用教练弹投掷倒是经常的事情。所以无需从新训练,直接开始投掷实弹。 为了向他们充分演示这种新武器的不同之处,游老虎首先投掷了两枚。两枚都准确的起爆了。接着,又换成掷弹兵,每个人投五枚。 预生产的六十枚手榴弹中有五十一枚引爆,九枚失效。成功率相当高。一般的掷弹兵,在立姿下平均能把手榴弹抛到60米之外。这个距离差不多已经是火绳枪的有效射程了。 一想到敌人的火绳枪手刚走到有效射程就挨上无数的手榴弹,不管是哪一路人马恐怕都要崩溃了。 在杀伤威力上就有点乏善可陈了,有效杀伤距离不到10米。而且铸铁弹壳的破碎度也不甚理想――黑火药的爆发力还是太弱。 “已经很好了。起码是成了破片,没搞出一炸两半来。”白羽说,“我们的军工水平比起根据地的老军工来说已经强太多了。而且敌人是以密集队形徒步进攻,杀伤效果不会太差。” 这种手榴弹就以五式弹的编号投入了正式生产。教导队开始对全体陆军军官和各步兵营的掷弹兵进行手榴弹投掷训练。暂时手榴弹只装备到掷弹兵,批量大了之后再装备全体陆军。 林深河随即又让人搞了一批纸制的拉火管,这种拉火管是为炮兵准备的。 “有了这个,炮兵就不用火绳和点火杆了。”林深河告诉张柏林,“直接把拉火管塞到点火孔里,接上拉火绳一拉就。” 这个虽然不算什么翻天覆地的大进步,也算是小小的改进。但是林深河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还要负责对陆军的野战炮兵部队进行一次全面的视察和改进――特别是弹药上的改进。 因为战事迫近,何鸣已经命令立刻抽调炮兵教导队的部分人员和装备新建三个野战炮兵连,配合步兵作战。其中二个是12磅加农炮连,一个是24磅榴弹炮连。 炮兵教导队按照林深河的建议,是按照南北战争期间的美军编制编制的。陆军原先装备的四种标准火炮也缩减为三种。6磅的1841式火炮在实际训练中很快被淘汰了。炮兵们发现这种1841炮的最大射程不过1400米,重量却达到了1857的三分之二,而且发射的炮弹却只有后者的一半重。 这样费效比不佳的武器在讲究标准化、经济性的穿越集团里是不受欢迎的。陆军炮兵很快就所有1841全部淘汰。现在1857式12磅加农炮成了绝对的炮兵主力装备。 新组建的三个炮兵连,一半人员从炮兵教导队中抽调,一半从步兵中抽调。 以穿越集团的火炮产能来说,装备20个炮兵连也不成问题,但是马匹和受过训练的炮手数量不够,不但只组建了3个连,每个连也只编制了4门火炮――正常应该编制6门炮。 每个连分为三个排。其中二个排是炮兵排,每排由2门火炮,40人组成。第三排是“输送排”,也就是所谓的“代畜输卒”。第三排是超过100人的大排,全部由步兵组成,行军的时候用来拉炮。战斗的时候充当炮兵连的掩护兵力,还可以用来帮助火炮复位、移动,必要的时候还能担任弹药手。 按照南北战争时期的联邦军编制,每个炮兵连至少要编制110匹马,现在用100名士兵来替代,显然输送力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就算全员装备紫电改手推车,一辆手推车的运载量总归是有限的。张柏林说:如果没有马来运输弹药的话,炮兵连里的“代畜输卒”还得增加200人。 好在穿越集团有机械化的运输工具。这次既然是“国战”就不再吝惜摩托小时了。企划院临时为每个炮兵连加强了二辆四驱农用车,用来运载最为沉重的弹药――按照南北战争期间联邦军的编制,每门炮要准备200发的炮弹。 农用车加上人力牵引的拿破仑炮,这就是伏波军的野战炮兵连的奇怪装备。 野战炮兵连的12磅拿破仑炮已经经过了机械工业部的部分改进。原本姜野等人想安装简易的复进装置――对架退炮的炮手来说,火炮发射之后的复位和重新瞄准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但是试验了几种方案之后发现材料的限制太大了。于是姜野等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增加方向机。 拿破仑炮上只有简单的俯仰装置没有方向调节装置。需要改变射击方向时只能通过搬动炮架来解决。对于一门重量接近半吨的火炮来说这绝对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如果有方向机――即使只能做小角度的调整,在实际作战中也会很大的优势。 这个改进经过一系列的试验终于获得成功,代价是火炮重量有所增加。为了减轻全炮重。姜野和车辆厂李赤骑、江牧之合作,开发新的炮架。 “我看我们不用太复古流,全用木架――木材本身强度有限,要保证炮架坚固耐用用料还要厚重。我记得当时特意用得密度大的硬木。”江牧之研究了半天炮架,“改用全金属炮架怎么样?这样可以大幅度的减重。” “轮子还用木轮?” “暂时就用木轮――我们没有橡胶啊。不过车轴安装滚珠轴承。现在连手推车都用了滚珠轴承,没理由我们的炮车反而不用。”江牧之说,“这样炮车牵引起来轻快得多。” 改进材料之后的炮架即使加上了方向机整个火炮的全重也被控制在半吨之内了。 安装了全新炮架的12磅加农炮随即进行了靶场测试――证明方向机的作用是有效的,但是方向机缺少方向锁定装置,射击的时候身管会在后坐力下产生偏移。随后又进行了50公里行军测试。新炮架无论在灵活性还是牵引性能上都比旧式炮架表现要好,但是劣质滚珠轴承造成了好几次中途修理。a 第六十三节 新式武器 第六十三节新式武器 江牧之和李赤骑对新炮架进行了改进,解决了锁定装置,又换用质量较好的滚珠轴承。终于通过了靶场和50公里行军测试。这一重大改进取得的成绩使得总参决定在一五期间所有新造火炮的炮架改用金属炮架,原有的旧式木炮架也将逐步改造。机械部门为三个野战炮兵连紧急制造了新的炮架。接着,连火炮前车的车架也做了改进。 尽管没有足够的马匹而使用的是“代畜输卒”,但是火炮前车依然不可少――不仅是用来装弹药,更主要的原因是火炮的重心高,在拖动的时候很不容易掌握平衡,稍有不慎重就会出现倒栽葱的场面。前车可以在牵引时支撑炮车的尾部,平衡重心,还能分散沉重的炮身的压力,牵引炮车的马匹或者人就只需要提供向前的拉力。 “改进之后火炮运动起来就灵活多了。”应愈检查排列在靶场上的新火炮。炮兵们正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不断的跑前跑后,模拟着火炮的发射程序。根据炮兵训练大纲的要求,每门炮的8名炮手都要互相进行换岗训练,以备在人员伤亡的状况下持续开火。按照大纲要求:一组训练有素的炮手应该在只剩下两人的情况下依然能继续射击。按照林深河的说法,南北战争时期有只有一名炮手就能让火炮继续发挥作用的例子――当然这样足够得勋章了。 “要是有马匹就好了。”林深河不无遗憾的看着跑前跑后的按照自己撰写的炮兵大纲训练的炮手,110匹马一个连这简直就是在做梦。 “你说要搞新得炮弹的,有没有什么结果了?炮手们还得熟悉熟悉新炮弹的装填发射。”张柏林穿着个汗背心急匆匆的跑来了。 “快了,新炮弹只有比老炮弹更好用。”林深河说着打了个哈欠――下午又要在实验室里挂红灯笼了。 原先为了简化工艺的考虑,陆军的火炮只批量装备了两种最简单的炮弹――实心弹和霰弹。榴弹也有少量生产,但是只作为训练使用,不做储备。 滑膛炮发射的榴弹,其原理大同小异,都是用火炮发射时的燃气点着炮弹上的延时引信来引爆炮弹的。所以在装填的时候必须特别小心,必须保证引信孔冲着炮口,否则燃气一旦直接冲入引信孔,炮弹就会直接炸膛。为了要承受较高的膛压,弹壳必须做得很厚。一枚12磅球形炮弹只能装填900克黑火药。其爆炸产生的破片对人员的杀伤效果甚至不如实心弹。炮兵装备榴弹主要目的是对付建筑物和船只,另外就是起到吓唬人的作用――本时空的爆炸弹毕竟还不大多见。 他准备开发的是榴霰弹。榴霰弹的结构比其他球形炮弹都要复杂:将若干铁质或者铅质弹丸和起爆药一起装进弹体内,由一根延时引信控制其在合适的高度和距离起爆。由起爆药炸开弹体后,弹体内的弹丸就会保持着此前的速度飞向前方的敌人,其威力相当于一发霰弹的抵近射击。 榴霰弹在中远距离内的杀伤效果与实心弹榴弹相比堪称非常出色,特别是在打击密集队形的敌军的时候,如果引信起爆的时机掌握的好瞬间就能击倒一大批敌人。不过早期的榴霰弹即不精确射击起来也不大安全――榴霰弹内部的弹丸在发射中彼此摩擦很容易提前引爆炮弹里的火药。 林深河选择的是经过英国陆军上尉ber在1840年改进的榴霰弹。它在结构上有了极大的改善,当然也更加复杂了。弹丸装在弹体的前部,由一块铁质的分隔板和后方的起爆药隔开。尾部装有一个既可以防止弹丸在炮膛内翻滚,又会在发射时的燃气压力作用下膨胀以起到闭气作用的杯状尾垫。这样的结构使得整枚弹丸后轻前重,再结合了尾垫之后的独特形状,炮弹飞行时候的状态相当稳定,精度也比同时代的榴霰弹高很多。当延时引信引爆起爆药后,弹体被炸开的同时铁隔板就会将弹丸向前方推送,使它们成一个锥角向前射出,而不是像其他榴霰弹那样无规则的散布,这样就进一步提高了其杀伤威力。 用12磅加农炮发射榴霰弹的时候,它能够在1100米的距离上发挥作用,其威力远胜过只能炸出二十片大破片的榴弹。 有了这个玩意之后,伏波军就能在中远距离有效的杀伤快速运动的骑兵集群,而无需等到200米外再用霰弹进行射击了。 原本对付以徒步部队为主的广东明军根本就不需要量产榴霰弹。不过争霸大陆是迟早的事情,不如借着明军进剿的机会提前试验一下。 最后,他要改造一下炮兵用的延发引信。有了榴霰弹之后,使用安全可靠的引信就变得非常重要。 过去张伯林的滑膛炮兵在训练发射榴弹的时候使用得是最简单的时间引信。简单到大家觉得太容易了。一根中空,两端开口的木管――穿越者干脆连加工中空木管的功夫都省却了,直接用得是细竹管――管内装燃烧速度很稳定的慢燃火药。信管上标有刻度。使用时炮手先估算一下发射距离,从火炮手册里查出距离和炮弹种类对应的飞行时间,再按引信上的刻度截去相应的长度,塞进炮弹的引信孔,一端露在弹体外,另一端与弹体内的炸药接触。最后把炮弹塞进炮膛,确保引信的位置朝前就可以了――后来就干脆给使用时间引信的球形炮弹直接安装一个木制弹托。确保装填的时候方向的准确性。 这种引信操作起来直观方便,但是因为是手工插入信管,插入深浅会影响到起爆的结果。而且插入引信的引信孔和不能和信管完全密合,使用起来有时候并不安全。林深河决定直接仿制brnn引信。这是滑膛炮上能够找到的最好最可靠的时间引信。它是一个扁平的金属圆柱体,外表有螺纹,可以旋入引信孔上表面刻着时间,使用时只要在需要的时间刻度上打个孔,再旋进炮弹的引信口就可以了。brnn引信的最大时间只有55秒。不适合给臼炮这样初速很慢的炮弹使用。 引信的三视图画出来之后,他把图纸交给了机械部门。 “这东西制造要有一定的精度,我得找元老做。”展无涯看了之后说,“黄铜的?” “对。” “个头还算小,黄铜的也消耗不了多少。”展无涯看了看尺寸,“先做一千个怎么样?” “没问题,我想张柏林的炮手是没机会发射一千发榴弹和榴霰弹的。” “还有一点,既然现在我们要量产榴弹和榴霰弹。就可以制造这两种弹药的整装炮弹了。”林深河说,“毕竟整装炮弹的发射速度要快得多。” 所谓整装炮弹就是在使用榴弹、榴霰弹的木制弹托下再固定一个布药包。这样原本的装填火药、装弹的步骤就合二为一了。 靶场上炮声隆隆,陆军正在加紧备战的时候,海军也在忙于新得装备试制。海军的作战任务是封锁,同时也要负责保卫临高海岸线。特别是博铺和马袅两处重点港口。 海军要派出大部分的船只去担任海上封锁的任务,还要同时继续担负向三亚运输物资的任务,可以直接保卫港口的船只将大为减少。博铺的防御体系以重炮为主,远程火力很强,直接保卫港口的力量却有点偏弱。马袅只有一座炮楼和一个海兵排,守备力量更加薄弱了。 “我们在马袅的守备力量太单薄了。”陈海阳在作战会议上说,“马袅是我们的盐化原料供应基地,还有现代化的制盐厂。守备力量只有一个排和一座炮楼――上面配备的还是一门12磅山地榴。如果敌人突破海上封锁,在马袅登陆――当地有蒸汽制盐厂、有风车、有锅炉。只要被放上一把火就够得上损失惨重了。” 马袅有一处浅水港口,很适合明军使用的小吨位船只进行渗透式的登陆作战。 “现在再谈建造炮台之类有点晚了吧。” “不,能有一个月时间也就够了。”来参加会议的梅晚说,“给我足够的资源。一个月时间我就能建造一座战时容纳一个步兵连驻防,配备重型火炮的大型棱堡。” “可以吗?”与会人员交头接耳了一阵。何鸣点头:“我来争取。不过你得确保在一个月里完工。” “我保证完成。”梅晚说。 “与其造棱堡不如制造一些水雷用来封锁港口。防御敌人的船只渗透。”李迪身为港务主任兼要塞司令,对水雷的事情念念不忘。 “水雷?我还怕把我们自己的船给炸了呢。”陈海阳对水雷的效能很清楚,所以对水雷的使用更加犹豫。 触发的锚雷的技术很简单,但是海军没有扫雷具可用,一旦需要扫雷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万一出现脱锚漂雷现象,以琼州海峡的宽度,简直就是无差别炸船的利器。 过去,海军和武器设计部门曾经考虑过目视电发水雷的制造,用来在港口航道内布设防御。但是海水中的电线的防腐防漏以及水雷脱锚的问题始终不能很好的解决,最后电发水雷的方案也放弃了。 另一种方案是文德嗣提出过的杆雷艇。最初提出的杆雷艇设计方案是带装甲覆盖舱面的划艇,以人力划桨驱动,药包固定在船舷上之后放出一条电线与杆雷艇连接。杆雷艇随后快速倒桨至安全距离,再用电发火引爆药包。 这种设计虽然充分考虑到了杆雷艇的安全性,但是实际使用划艇进行模拟测试的时候发现使用划桨并不方便,水手很难在敌火下保持镇定的划桨节奏,人力杆雷艇的操纵性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而电发火又带来了老问题:防水的电线解决不了。所以杆雷艇的项目就一直搁置下来了。现在担任内港警戒的是几艘安装了打字机连发枪的交通艇,火力很猛但是在面对大型舰船的时候威力不足。 “我们现在能够量产蒸汽动力的三发艇,完全可以使用现成的装备改装而成。”文德嗣对这件事很热情,又开始推销他的杆雷艇了 所谓三发艇是造船厂为了统一近海和内河使用的小型运输艇所制造的标准化机动艇。按照体积大小分为大发、中发和小发。 文德嗣的提议是使用木壳中发艇作为基艇,这种艇的满载排水量155吨,全长13米,宽29米,型深15米,平均吃水078米。装一台随巢型小型蒸汽机。满载时速度45节。虽然速度稍慢,在港口和沿海港汊内运用机动性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了机动性,过去为了安全性而采用的电点火也就不再是必须的了。 这种新得杆雷快艇采用蒸汽中发艇作为原型艇,在上面覆盖倾斜的铺设一层铁板作为装甲――铁板不需要多厚,能够抵挡住火绳枪的射击就可以。船头是一根可收回到船体内的金属长杆。金属杆的前端有一个可脱卸的扣件与杆雷体接合。杆雷本身为扁平的圆柱形木盒子,内装30g的黑火药。其前端是平整的,上面有许多带倒刺的钉子,力求能够固定在船板上。尾部是一个脱锁装置,与雷杆前端的扣件连接。一旦固定完成,舱内的人员立刻拉动装置使得雷、艇分离。雷杆上的脱锁装置联着发火器的拉火绳,一脱锁之后,拉火绳被脱离的拉力拉开,拉火管引燃导火索开始燃烧。直到延时结束起爆杆雷。 杆雷的引爆装置采用的是木柄手榴弹发火装置,简单可靠。制造起来对穿越集团的工业也没有难度。 雷、艇分离之后,杆雷艇可以退回安全地带,将雷杆收回艇内重新装雷择机再攻。 因为采用了蒸汽机动力,杆雷艇的机动力就有了保证。虽然吨位小,速度慢在外海用处不大,但是在窄小的内港乱斗中还是有很大的作用。 机动性和装甲可以保证其近距离的混战中不被攻击不被跳帮,而杆雷还可以多次装填。这种艇的成本不大,能够快速批量制造,用来保护港口正好。 “雷体和船只的结合性有保证吗?恐怕要很大的撞击力才能把雷体固定到船壳上。” “用划桨可能不行,蒸汽动力还是够得。我们可以增加一点有粘性的东西――比如树胶来增加附着力。” “这样全封闭式的装甲,操艇人员怎么观察呢?” “使用装甲百叶窗。”文德嗣说,“看到这个突出船体圆形装甲塔了没有,塔身上环形布置六个装甲观察窗。” 驾驶塔里是双人的,一名舵手在前操舵,艇长坐在舵手背后略高的位置上,他的座位可以转动,通过百叶窗观察外面的状况,舵手根据他的口令操舵,艇长还可以通过内部通话管指挥全艇。 “有两名轮机兵负责蒸汽机,两名水兵负责操作杆雷。再加一名候补人员――他可以用来帮忙加煤,全艇七个人就够了。全艇除了预装一枚之外,再备雷四枚。”文德嗣指点着他的设计图。 按照文德嗣的设想,这种杆雷艇在穿越者造出飞轮鱼雷之前用来保卫港口毫无问题,它至少比机枪艇的毁伤能力强,一发杆雷足够炸毁或者重创一艘数百吨的船只了。 “马袅布置四艘,博铺布置十艘。一半处于升火待发状态,一半休整。只要能击毁二三艘敌船,对方就得吓得逃命了。” 当即决定向企划院提交紧急建造十六艘杆雷艇、八艘机枪艇的紧急造船案。 邬德立刻批准了这项造船案,至于杆雷艇是不是那么有用,在他看来不是大问题――没用的话大不了拆掉装甲当交通艇,反正不浪费。 展无涯得到了何鸣的明确指令,要求在所有工厂内组织民兵。每天抽一小时进行军事训练。 “用长矛进行军事训练?” “先用长矛连刺杀和队列技术。操枪可以用教练枪先顶着。还有投弹――海林那边已经移交了几百个教练弹过来。你拿一百个去给工人们训练。”何鸣说,“我已经向企划院提交了申请,要求紧急扩大步枪产量,到时候大家就都有步枪了――你要从工人民兵中挑选出政治可靠最为坚决的分子作为基干民兵,准备随时调用。” “怎么?要拉工人去打仗。”展无涯大吃一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产业工人,哪怕死掉一个都亏大了。 “是让他们充当预备队和卫戍部队。不会调动他们出击打仗的。”何鸣解释说,“除了工厂之外。公社和当地的村寨也要进行动员。不过工人自卫队将会是主力。”x 第六十四节 动员 第六十四节动员 元老院批准了何鸣成立民兵总指挥部的提案。以工人和公社农民组成的民兵为主力,统一指挥所有村寨的民兵――负责乡土保卫,保卫工农业和基础设施,担任后勤工作,必要的时候协助伏波军作战。 临高的各村寨在剿匪战斗中已经相继建立了民兵――有的就是原先的乡勇;建造了基本的防御设施--最差得也有一道壕沟一道木栅墙。 “土著村寨的民兵用处不大。”负责动员事务的东门吹雨说,“他们不过是乡勇而已。保卫自己的村寨和土匪交交手还行,要带出去和明军作战未必行。” 而且这些民兵,在政治上是否可靠是要打个问号的。总体来说,各村寨的可靠程度不一。除了公社直接管辖的各个村子之外,政治上最为可靠的是十三村地区和马袅半岛地区。后者是最早投靠穿越众的,前者经过杜雯等人的反复蹂躏调教,穿越政权的基层组织已经完全建立起来,任命了村长,派驻了驻在警,不安定分子不是被肃清就是遭到强制迁徙。 除了没有建立正式的公社之外,在控制程度上已经和四个公社没有到大的区别了。 其他的村寨,视离文澜河的距离远近。文澜河是穿越集团的统治核心区,基本上离文澜河越远,可靠程度就越低。但是地理因素也并非可靠性评估的全部内容。 凡是和穿越集团进行过深度合作的,比如刘家寨这样的寨子,可靠度就高得多。他们的利益很大程度上和穿越集团结合在一起。那些没有多少合作,只是被动的通过联络员接受穿越众指令的村落,可靠度就要低得多。宗族势力特别强,和临高政权又没有多少交集的大村寨是最危险的部分。穿越众不但没有给掌权的宗族带来多少利益,反而遏制了他们依仗大族巨姓为非作歹的权力。 眼下没有村寨敢于反抗穿越集团的命令,任何政令都能顺畅的下达,但是执委会认为这样的局面是在内外部稳定的状况下。一旦发生任何动荡,很可能会出现部分村落抗命的情况。 “非宗族群居,村落人口较少的村寨,尽管可靠度不高,但是因为凝聚力差,人数少,也不敢轻举妄动。应该是甲来顺甲,乙来降乙。对我们不会产生威胁。”东门吹雨在军务动员会上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说,“最危险的,其实就是黄家寨、刘家寨这类的宗族聚落。他们本身都是上千人的大村寨。轻而易举就能拉出二三百武装壮丁来。一旦我们阵脚不稳,很可能会响应官军来博取政治和经济上的好处。” “这得到我们溃不成军的逃命的时候他们才会起来反抗。所以我觉得不大可能。这些大户知道我们的炮兵威力。”张柏林说。 魏爱文说:“这次正好是可以充分试探他们的时机……看哪些村子是动摇分子,到时候全部肃清抓劳改队。” “这不好。”何鸣摇头,“后方还是要求‘稳”至于动摇之类的事情不好说的,人本来就是胆怯的,何况是要他们‘从贼造反’。只要我们打赢了这一仗,人心自然就倒向我们了。我们要依靠百姓,不是天天把他们当贼防着。” “我认为,只动员工人和公社的居民是不合适的。这样会让当地百姓有一种‘打仗与我无干’的错觉,也会增加他们当墙头草的几率。”东门吹雨说,“应该全县动员,让每个村都要出丁出粮彻底的绑上我们的战车。” “现在各村已经出了一部分丁了,陆军里至有一半的士兵是本地派丁。”东门吹雨翻着兵籍册,“这还很不够,现在是紧急状态,应该立刻开始对全县征兵。” “我同意。”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应该立刻就办。”在军务动员会议上马千瞩说,“临高本地的驻军。” “你是说卫所……” “对,卫所。”马千瞩点头,“本地的卫所军虽然不成气候,但是还占据着大片的良田,拥有几千人口。” 过去穿越众没有去触碰卫所的利益,卫所在临高一直是个独立的存在。这首先是出于和大明官府“和平共处”的基本原则,一下子把千户所灭了,县里也不好交代,二来是为了“镇黎”。 卫所军尽管腐朽不堪,战斗力最多只有10,但是他们依然是遏制当地黎民的重要力量。在穿越集团没有和黎民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之前,自身的力量也没有强大之前贸然把卫所灭了不见得是好事。 没了卫所的震慑,这里的黎汉矛盾是很深的――黎人暴动不过是万历末年的事情,万一黎人要揭竿再起,穿越集团就得自己上阵去镇压黎民。马上就得结下仇恨。 居于这些考虑,穿越集团一直没有触动卫所的利益,卫所也没有表现出官军应该有的“保家卫国”的气概来。双方偶然还做点买卖。保持着一种还算和睦的状态。 现在,穿越集团已经不需要顾虑这一切了:伏波军已经成了规模,各村寨建立了民兵体系,和黎区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至于同大明的友好关系恐怕很快就要结束。卫所就成了临高境内最危险的第五纵队了。马千瞩认为,以卫所的军事能力来说当然是无足轻重,但是万一搞点什么小破坏,对穿越众来说还是得不偿失的。 他提议立刻干掉卫所。全盘接受卫所的土地、人口和财产。至于卫所本身可以保留一个空架子,保留几个当官的当傀儡――当然是在严密的看管之下。 马千瞩随即下令召开全县村寨会议。各村的联络员和村长、驻在警都被召集到百仞城开会。会议上,宣布了动员的命令。 每个村寨,不管是属于公社还是配套村寨,都要按照人口数量摊派了不同人数的丁壮。联络员们被明确的要求: “十四天之内必须报到”负责动员工作的东门吹雨在各村的联络员、村长、驻本书整理整理~在警的会议上着重指出。 同时还短期征召数百名妇女,用来为轻工业部服劳役。另外,各村必须把民兵都组织好,随时听候调用。 “各村寨的民兵分成二队,一旦接到征召的命令,就派出一队到指定地点集合。根据路程远近掀起到达听候调遣。把大族的乡勇征发出来还可以减少他们聚众作乱的可能性。” 这部分民兵,东门吹雨准备必要的时候调用他们担任后勤工作。 “要不要自带口粮……”有联络员问。 “不需要,只要人来就可以,衣服和武器也是我们准备。” 听说无需出粮出钱,各村的联络员都松了一口气,派丁的额度也不算沉重。大家纷纷表示一定按时按期派来丁壮和妇女。 按照邬德手里的粗略的人口统计数字,这一轮征召大概能召集到二千丁。 “现在征集这么多人来,训练来得及么?万一敌人很快就出兵呢?” “大多数是用在工程建设和辅助部队,用不了多少训练。” 征集来的士兵,年轻力壮的补入步兵和炮兵,年龄较大的补入辅助部队。 经过这一轮的征召,伏波军陆军在临高拥有五个步兵营,一个野战炮兵营、一个步兵教导队和一个炮兵教导队可以随时投入战斗。加上辅助部队,仅陆军兵力就超过六千人。这不算规模庞大的海军。 部队规模就临高本身的人口来说已经是超大型的军队了――整个临高的人口数量,本地人口加上各种移民只有十二三万人。海陆军总数居然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幸而临高的经济总量和工业规模极大,军队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充当无偿劳动力,总体还不是纯消耗单位,一时间还能供养的起如此规模的军队。 “不要吝惜弹药,每个士兵从现在开始起,一个月内要完成新兵射击100次,老兵射击20次。”何鸣向军官们下达指示,“各连队要抓紧队形训练,特别是连、营两级双列横队展开。” 随后他发布命令,原本驻守在各处炮楼的步兵班全部归建集中,改由新编练的基干民兵接替。每个炮楼里要事先储备20天的干粮和清水。其他零星据点内的也要酌情准备足够的粮食、弹药、燃料和饮用水。 “现在零星分散值勤的分队不少,”何鸣说,“分散执勤对部队素质养成有很大的妨碍,以后野战部队和卫戍部队要分开。” “各处储备粮食和饮用水做什么,难道要防备被围么――”东门吹雨不解的问。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说最坏的局面是什么?” 东门吹雨想象不出,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虽然最坏的打算没错,但是我不认为这次作战我们会被打败。” “当然不会,如果打败也就不用守了,大伙干脆直接跳海算了。”何鸣点着了香烟,“最坏的局面是敌人有大量的散兵游勇渗入我们的地盘搞破坏。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散兵游勇人数不多,但是会极度的分散,使得他们很难被迅速肃清。破坏性也最大的。 “我虽然当过p的连长,可对明军会怎么打仗一窍不通。”何鸣弹了下烟灰,“实话说我对伏波军的打仗方式也不见得怎么明白……”他大概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大妥当,不再说下去了,继续刚才的话题: 敌军很可能会组织小股部队进行偷渡作战,上岸之后进行无差别杀人、抢劫和放火。也可能就地煽动起地方士绅来――琼州府这地方几乎稍大些的村寨都有乡勇,而且宗族聚落很常见,一旦官军以封官许愿来煽动,顷刻就会遍地烽火。 “……我就是担心这点,才要求各据点要保存一定的粮水。这样我们无需冒着被敌人半途袭击的危险对各处据点进行补给和救援。我们才能集中力量对散兵游谈勇进行清剿作战。” 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谈如何打出去。何鸣把陆军的扩编和整训工作交给手下的军官们,自己投入到临高的设防上来了。 对百仞城、东门市、学田庄、县城和各个公社驻地的周边地区进行射界清理。对没有围墙或者壕沟保护的地点紧急挖掘壕沟并且布设铁丝网,建造临时性的射击塔楼。 这些措施主要是针对在临高县境内出现敌人的散兵游勇和当地土豪暴动的状况。与此同时单道谦开始检查县内的各条公路,对有问题的道路进行紧急维护,确保沿公路机动的部队和车辆的通行顺畅。如果有必要就以各设防据点为支撑,以公路为纽带,进行内线机动防御作战。确保以较少的机动兵力就能对全县进行压服。 为了保证部队物资的运输,企划院将配备给炮兵连余下的6辆四驱农用车组建成一个战略运输队,随时听候调遣快速投送部队和补给。 吉普车、所有的摩托车和电动自行车编成机动队,作为战略预备队。集结在百仞城附近随时对突发事件进行处置。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增援前线。 机械部门吉普车上安装了临时装甲,车头和车身上还安装了几排尖锐的突刺,看上去象b级科幻片里的废土世界里的强盗用车。车顶架上安装了枪架,用来安装240机关枪。 “电动自行车在县内整修过的道路还行,一过马袅,那边的驿路就没法用了,那路除非骑越野自行车才能通行。”单道谦提出了一个方案,“我们可以越界筑路。” 所谓越界筑路,就是从马袅开始,修筑通往琼山县的道路。 严格说来,这是一次翻修,因为基本上是沿着原先的驿路的路线进行道路改建。按照简易公路的标准修筑公路。 “很快就要打仗,上马这么大的工程……”邬德有点迟疑。 “正是因为要打仗,上马这个工程才合适。”单道谦说,“军队需要道路,我们的军队尤其需要道路。就驿路那状况,要多少人才能拖动一门炮?” 海南驿路的路况之差,元老们都很清楚――那不是路,是一条沟。而且还是坑坑洼洼的沟。 既然计划中伏波军要趁势全取海南,修好通往首府的道路就是当务之急的工程了。 “我们要一直修筑公路到琼山县城脚下吗?”邬德有点吃惊――就算是简易公路,工程量也很可观了。而且还是在敌方境内到琼山县城脚下,还隔着一个澄迈。即使直线距离也有一百多公里。 “对,我的计划是这样。当然,很可能还没修到目的地就会遭遇到明朝的大军了。不过有了简易公路,后勤运输就会便利很多,部队的物资也能迅速运上前线,部队的机动起来也快得多。再说道路修了总是有用的。打完这一仗,我们的就会扩展到全海南,环岛道路原本就是要修筑的吧。”单道谦说,“琼山县城是海南首府,没有一条直达公路,如何能够有效的控制它?” “有道路的话,我们行动起来会便利很多。”何鸣表示支持,“陆军也可以承担一定的劳役。哪怕我们推进的速度慢一点也没问题。反正敌人不会跑得。” 何鸣原本没有发表意见。在他原本的计划中,陆军的机动将采用海陆并进的模式。重武器和弹药由海路运输,步兵从陆路徒步行军进发。现在单道谦提出的越界筑路的思路让他眼前一亮。 “你想要依托交通线打仗”邬德明白了。 “这世界上的大部分战争,都是围绕着交通线进行的,我们也不例外。”何鸣说。 伏波军的后勤工作量比传统军队要大得多。不算弹药,就是每天供应士兵的伙食都要比明军多得多。林深河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伏波军是19世纪的军队,却只能靠17世纪后勤系统补给。甚至较之于同时代的军队还要差――严重缺乏马匹和牲畜使得伏波军不得不更多的依赖人力和手推车来运送物资。 何鸣大概推算了下,如果带领主力不依赖供应线直捣琼山县,依靠士兵自身携带的干粮和弹药,他大概可以维持第六天如果没有后续补给就会面临断粮的问题。弹药即使按照步兵双倍弹药配发也仅能保证一次会战的消耗。而且他几乎不能携带任何炮兵部队。以海南驿路的糟糕状况,能够快速通过的大概只有12磅山地榴弹炮这样轻型火炮了。 “当然,我可以依靠海军的支援。海军派出船只沿海岸线航行就能随时给陆军以后勤补给,甚至可以直接运送部队进行机动。但是说实在的:我对这支伏波军并不放心……” “不会吧。这支军队可是按照现代方式训练出来的”邬德对军队的最高军事主官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吃一惊。x 第六十五节 进剿方略 第六十五节进剿方略 “伏波军不是从成熟的军队体系里传承下来的。”何鸣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的表达,“这是一支没有传统、没有历史的军队。缺少……”他沉吟了片刻,“灵魂。” “我看小魏的政治教育还是做得不错的……” “这和政治教育没有关系,我说得不是这个。”何鸣摇头,“你也当过军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伏波军的组织模式和战术――也包括魏爱文的政治教育――都是我们抄袭来得。练得再好也只是一支‘武装部队’而已。只有在战场上见了血真刀真枪的打过仗的军队才会有自己的灵魂。” “你担心过度了。” “呵呵,三年里大家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积攒起来的本钱一下全部交到我手里了,我能不怕?”何鸣说。 这仗打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技术优势和时代优势都这么大。万一稍有挫折元老院里的舆论对他就会很不利。邬德理解他的想法。 “问题是到真要打仗的时候,公路能翻修完毕么?” “当然修不完。公路能修多长修多长,哪怕向琼山县城多延伸一米对我们来说也减轻了后勤的压力。修公路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统治”何鸣说。 “如果敌人真得象有人推测的那样:明军要到十月份才发动攻势,这条公路说不定就能修到琼山县城了。” “明军来得未必会这么晚。还是要尽量高估敌人。”何鸣说。 企划院评估了越界筑路的方案。按照总参和对外情报局的估计,澄迈本身是没有力量抵抗越界筑路的,仅仅是翻修驿路,对当地的百姓也没有袭扰和利益上的冲突。甚至相反,筑路队可以通过就地雇用劳工购买物资的方式来扩大影响力。 澄迈县里的官儿对这样的事情不会表示欢迎,但是也不会自己组织人马来进攻――谁都知道领着几百乡勇卫所兵就来进攻澳洲人是自取灭亡。澄迈的地方官员除了向上告急之外只会对筑路工程不闻不问――非不为实不能。 如果哪路土豪劣绅不开眼主动要送上门来,也可以直接灭掉立威。 问题是筑路的材料和人力。邬德在办公室打了半天的算盘之后心想。从临高到琼山大约有一百公里。即使按照修筑简易公路的标准修路,如果不用机械全用人力,至少要二年以上才能修通。如果动用机械设备,也得六个月以上。打仗恐怕是等不及的。 当然,修路原本就不是只为了打仗。既然要实际控制全岛,这条路总是要修得,晚修不如早修。只有修了路,才能够谈到对地方的控制力。修路效应在临高表现得特别明显。凡是穿越政权的道路所到之处,政令下达也就特别的通畅。 今日是五月端午,正是珠江上赛龙舟的日子。城里城外,热闹非凡。小冰河期的广州,端午节的天气还能穿夹衫。 城内的总督衙门前戒备森严。巡抚李逢节的大轿先从侧门进人总督衙门,随后又有许多文武官员包括总兵何如宾、巡按御史高舜钦、广东布政使、海北分守道、海南分守道、广州知府等人都陆续来到。 总督衙门的大堂后边,过了一进院落,便是二堂。二堂除中间大厅之外,两边还有暖阁,也就是聚会议事的地方。 王尊德就在二堂的西暖阁和广东的主要文武官员密商军事。进剿博铺髡贼需要全省之力,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 主要的官员都到了以后。由王尊德主持会议。他下了动武的决心之后已经和省城的官员们进行了多次私下的会晤,大致取得了共识。 广东布政使已经答应先期拨银二十万两供军队整修武器船只和开拔之用,其他的经费,随后再想办法进行筹措。 “今日大家商议剿匪之事,十分吃紧。髡贼占据博铺,私开商埠,修城筑堡,又募本地奸民为兵。其势已大。听闻髡贼有铁船快炮,火器又犀利。长此以往,必将成我广东一省之大患。请诸位各抒高见,如何将髡贼逐出琼州?” 众人互相看了一看。髡贼或者澳洲人在临高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已经知道。至于澳洲人的火器和铁船的名声,大家也都听闻过。总得来说,除了高巡按和何总兵之外大家对与澳洲人刀兵相见这件事并不热衷。 澳洲人在广东沿海没干过任何让大家头疼的事情,不杀不抢不放火,规规矩矩做买卖,几家在广州城里的字号也很懂规矩,三节两敬的规钱从不短少,不时还会孝敬点澳洲新鲜玩意,至于紫明楼,更是许多人曾经去享受“澳洲秘戏”的好地方。 现在要把他们驱逐剿灭,有的人还有点觉得不舍。而且有人认为王总督这是在妄开边衅――官军的未必是澳洲人的对手,弄不好打个败仗,反而把澳洲人激怒,自此祸乱沿海。 但是王总督既然决心已下,大家自然也不便反驳。有些人已经在打其他的算盘了――一旦澳洲人被驱逐之后,他们遗留下来的产业该如何分润。 要知道澳洲人不仅在广州有三处产业,听闻许多澳洲货就是在临高制造的,又在博铺私开商埠,这样的话临高当地的澳洲财货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一仗打下来,澳洲人逃走的时候总不能一家一当都带走,大家都有好处。 高舜钦是最赞成总督的决定的。他原本对这些海外来客非常的憎恨。原本就想驱逐葡萄牙人更不用说这伙来历不明的澳洲人了。 只听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所谓澳洲人,即不见往年朝贡,又不是西洋东洋诸夷,连红毛、佛朗机亦不知其所源。贩卖的又都是奇技y巧之物,败坏士庶民心。此等丑类隐然为粤腹心之疾矣” 众人随声附和。但是大家对如何驱逐澳洲人,心中无底。 临高的澳洲人的具体状况如何,除整理了琼崖参将汤允文送来的几封塘报之外,大家就知道一些散碎的传闻了:比如他们自称是崖山宋人后裔;澳洲人工巧善技之类。即使是汤参将的塘报也只说:澳洲人在博铺筑有炮台,立有巨炮;有无帆无桨行走如飞的铁快船。另外许多“闽粤奸民”投充“假髡”为其前驱。 除此之外,髡贼在临高有多少人,多少大炮,大铁船如何移动等等,一概无人知晓。连假髡到底有多少人大家也不清楚。 不过王尊德这里有从福建广东沿海来的塘报,知道诸彩老败亡之后,有一批人船是投了临高,随后又有各路海寇的溃散人船投到临高去。前前后后应该有上万人。 “临高的真假髡合计总有上万之数。”何如宾道,“又有火炮铁船,剿之不易。” 何如宾是武将,对作战的方略只有建议没有决定权。但是他毕竟是具体执行作战行动的人,他的想法也很要紧。 吕易忠赶紧道:“假髡不过图髡贼小利,抚台大人只要出一谕告晓之以厕身从贼之利害,朝廷大兵再动,假髡自然散去。不足为患。” “哼,此事未必有赞画说得容易。”何如宾道,“假髡多是诸杨等海寇余党,原就是亡命海上之徒,如今又与髡贼合股,髡贼能驾铁船冲破万里波涛而来,必是长与舟楫之辈。二者狼狈为奸,若不能一鼓而歼,流散出去,我广东洋面自此无宁日” “髡贼不比寻常海寇,寻常海寇所图不过钱财。澳洲人自称华夏苗裔,来到大明,既不遣使入朝,也不上书内附,在临高一隅之地私筑城池,招募流亡,实有不臣之心”他说得声色俱厉,一下给澳洲人戴上了顶大帽子。 “寅之将军。” 何如宾赶快起立,叉手说:“不敢,大人。” “你即是朝廷的世职指挥,又位列镇台大员。本督一贯倚你为广东之长城,进剿髡贼,你有何良策?” 何如宾恭敬地欠身回答:“末将愚见:剿髡有…难处。 “哪…?” “假髡真髡,并无差别。嘉靖年间倭寇之乱,倭亦有真倭假倭。真倭不过十之一二,然亦纵横海疆数十年,为朝廷大患。这是其一。” “嗯。”王尊德点头。 “其二,髡贼在广东一带,招抚流亡,平买平卖,不掠商旅,不劫船只,颇有笼络人心之举。我兵一动,自有从贼百姓奸民相告。军机难秘。” “有理。” “其三,髡贼船坚炮利,火器犀利,我军难以企及。以末将愚见,恐还在红毛和兰人、佛朗机人之上。” 王尊德拈须微笑,问道:“将军有何方略?” “不敢,大人。”他愈发恭敬道,“大人神机妙算,自然有平髡之策。请明示方略。” “今日会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 何如宾的方略和吕易忠设想的并无二致。澳洲人有船炮之利,仅仅派遣几千人,百来条船去示威是不足以迫使对方撤走的。与此必须用重兵。 出动水陆大军二万人,其中战兵至少六千。还要多带火器,尤其是红夷大炮。 “敌常于舟楫,又收得各路海寇残党。我兵断不可与之海上浪战。”何如宾不是水师出身,但是对本省的水师能力却是很清楚的,别说什么大铁船、铁快船,就是和红毛的大夹板船和快艇作战都不是对手,如果不用纵火船根本就不能对抗敌人。 在他的方略里广东水师只承担运输任务,将参战军队分批运往海口千户所,全军在琼山县集结。 “澳洲人虽然势大,却至今未能陷一县之地,可见其不善陆战,我以陆师重兵进剿,可收功倍之效。” 按照何如宾的估计:假髡多半是诸彩老等海寇的余党,在海上朝廷大军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是陆上作战,摆开堂堂之阵。对方根本不敢正面迎战。必然是退缩博铺据守。他亲率大军从陆路抵达博铺。临高的从贼百姓就不再敢接济博铺的髡贼蔬菜肉食,大军只要长围数月到半年,即能迫其自拆堡寨而去。 王尊德对他的谋划颇为满意。但是照向来的规矩,方略制定不是武将的事情,他不便说好与不好,只是拈须微笑而已。 “制军”李逢节道,“只派陆师进剿,髡贼于海上依然出入自便,临高本地的奸民虽不能接济蔬菜肉食,然而闽粤两地贪图重利之奸民甚多。恐怕未必能如何镇所愿” “兄有何良策?” “刘老香为我广东一患,若能效曹履泰之策,许以招安,以贼攻贼,岂不是件大大的妙事。” 话是不错,但是谁去接洽这个“巨寇”?刘老香一直在侵扰珠江口,官军和地方乡勇和他登陆的小股打粮队伍接战过许多次,但是始终不知道他的主力在哪里。葡萄牙人多次想消灭刘香也没成功过――他们还想和大明联合进剿呢。 要招抚这种海上巨寇,没有一二年的你来我往的接触根本办不到。所谓的以贼攻贼,不过是句空话而已。 王尊德虽然笑容满面,实际不以为然。 “此事要从长计议。若能招抚,自然是莫大的好事。”他说,“不知道哪位是粤省的曹履泰呢?” 月港海防同知曹履泰是熊文灿招抚郑芝龙的主要经办人员。郑芝龙就抚之后的一应事务也是由他办理的,以贼攻贼之策,最早就是曹履泰提出的。王尊德觉得,本省并无这样一位大胆能干又十分了解“寇情”的官员。 李逢节却早有小算盘。他幕中有人和刘老香接上了头,正在劝他就抚。从幕僚的口中他得知,刘香虽然一时间势力扩展很快,但是对郑芝龙的膨胀极为担心――一旦郑芝龙消灭了钟斌,必然会东下广东消灭他。 李逢节认为刘香既有这样的想法,招抚他的可能性就很大,所以最近正在加紧办理此事。他为了避免王尊德的插手,对此秘而不宣。 此时他提出来,并非真要派刘香的用处,不过是先要王尊德对招抚刘香表个态。现在目的达到,他也就不再多言,只简单的说:“卑职一定竭力去办。” 王尊德制定的进剿方略是: 以何如宾统带全军,自广州祭旗出海。分批渡海到琼州府。在海口千户所集结。出动水师三百艘――水师没有如此的多得大船,马上建造也来不及,因此不足的部分全部在沿海通过封船来补充。 动员总兵力一万五人。以何如宾的镇标中营和家丁为主力,辅以抚标、督标各一部――合计战兵六千人。琼崖参将汤允文所部也受其节制。这样,进剿的明军水陆二万人。王尊德还准备谕令海南分巡道:要他发动琼山、澄迈和临高的乡勇和当地堪用的卫所兵协同作战。这部分人马的粮饷由琼州府自理。 集结兵力完成之后,即以陆师沿驿路向临高进发,待到陆师包围博铺,水师再视状况相机行事。王尊德对本省水师的战力不抱希望,所以没有明确他们的任务。 借佛朗机人战舰大炮助剿的事情,遭到高舜钦的竭力反对。他原本就要上奏断绝和葡萄牙人的贸易,现在要是借师驱髡成功,朝廷就要把佛朗机人视作有用的盟友,岂能准他的奏本? 所以他明知佛朗机人的大船重炮有利于剿髡贼,还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王尊德不愿和他争论,也不再提此事。 既然官军水师不能与其争锋。王尊德就祭起了禁海的法宝。他即刻命令琼崖参将汤允文带领水师在海口附近游弋,禁止一切民船进入琼州海峡。 “大人,为何不从广西调兵?”吕易忠会后对东家居然没有召广西的官员来会感到奇怪。广西颇有些敢战善战的土司兵。过去海南的几次黎乱,朝廷都从广西调苗、瑶、侗等各族土兵渡海作战。 “此是广东事,还是广东的军队好用。”王尊德若无其事道,“广西地瘠民贫,少征调为好。” 吕易忠稍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广东事广东了”。 “大人高见。” “哪里。”王尊德气度雍容的点了下头。接着他又向吕易忠询问临高的髡贼的详细情况。吕易忠相当于是总督幕中的“首辅”,各种消息、塘报、文书一概要会先汇总到他手里。 然而广州这边收到的海南塘报的只有语甚不详的只言片语――对髡贼在临高的状况所知太少。王尊德当下命人去琼州府出榜招贤,募集了解临高贼情和熟悉当地水文地理的人。又命何如宾多遣细作前往临高打探。 “有一个人,卑职以为可以一问。” “哦?是谁。” “临高县正堂――吴明晋。” 吕易忠提醒他,临高县城还未失陷。县里的官儿一个个都活得好好得。对髡贼的情况县令应该所知最清楚,不如派人以述职之名将他召到广州,地方的情形,髡贼的内情一问即知。x 第六十六节 投献 第六十六节投献 他专门到布政使司里查过,原来这位临高吴县令还是省里最近出名的能员,在布政使司衙门很红。几次报过剿匪大胜的文书,还解送过许多海贼土匪的人头到府里――其中颇有府、省指名追缉的要犯。而且最近一次报风灾,他没有向府、省要钱粮就自己赈济过去了,没闹出流民来――县里的编户人口还有所增加。去年的钱粮赋税也是足额缴纳的。 吴县令已经连着两年“卓异”,再这么干下去,升任知府已经预料中的事情了。 一面是髡贼占据博铺,一面是临高县令成了前所未有的“能员”――这里面少不了官髡勾结的事情。最起码也是保持默契。 想来吴县令这几年是得了髡贼许多的好处。吕易忠心想,这次要来也可好好和他恳谈一番。吴明晋若是个知趣明白的人,不但临高县令的乌纱可以继续戴下去,还能更上层楼。 在幕僚们筹划方略的时候,李息觉问: “为何不立刻缉拿郭逸、裴莉秀等人?他们至少也是假髡。真髡的内情,一审便知。现在若不缉拿,待到听到了风声必然是要逃走的,还要走漏军机。” “不可,不可。”吕易忠连连摇头,“紫字号的几家产业在广州城里众目睽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一旦查封了极难处置。不如暂时不动。至于郭逸等人,也不过是釜底游鱼罢了。着南海县、广州府多派些做公的四下守护就跑不了――他在广州如此大的一份家业,岂肯轻易丢下逃走?” 正因为紫字号的三家产业是人人垂涎的大肥肉,现在才不能下手。一旦将郭逸等人逮系入狱,字号当然要作为逆产查封。到时候如何处置就成了一件为难的事情,远得不说,这广州城里有心要吃块肉的就很有些大佬。他们或者是本地的士绅,或者是官场上的红人,或者人在远处手却能伸得很长的太监、勋臣和国戚。 到时候这些人一起涌来,“处置逆产”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一个烫手山芋。李息觉想到这里不由对自己的这位同僚的谨慎很是佩服。 “反正郭逸头上也没写髡贼二字。不抓他也在情理之中。要抓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吕易忠已经把郭逸等人看做俎上之肉了。 郭逸此时正在一场阴谋的核心漩涡中打转。他很清楚,广州站的寿命没有多少日子了。不管自己做多少无谓的挣扎,广州站命运要由在海南岛上即将开始的大战来决定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虽然已经想过很多次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但是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他还是多少有点伤感。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 广州站面临的风暴愈来愈迫近了,即使在惠福街的密室里他也能感到刻骨的寒意正在袭来。许多人正在向这里伸出手来:那些狐假虎威的小鱼小虾们不见了,现在出现的是真正的大鳄。一边在目标周围游弋,一边盯着紫字号的三家店铺的肥肉,准备一口吞下。 这间安全屋里已经没有过去的从容――地上的火盆里是大团的灰烬。这是张宇辰匆匆带着电台撤走的时候烧毁电报底稿和资料留下的。现在他已经退到了广州城内一处秘密地点,继续保持着和临高的联系。 郭逸的手里,正捏着从临高发来的殖民贸易部的电报,司凯德虽然认可了对外情报局的对广州、雷州两站“广撤雷保”的处置思路,但是对保住广州站依然有一线希望。他在电报中再次要求,在做好撤退准备的同时要竭力寻求在广州继续存在的可能性。在电令中,殖民贸易部同意:如果别无选择,可以考虑投献的处理模式――高举或者梁存厚均为较好的人选 “哼,现在再想这件事情已经晚了。”郭逸已经知道是谁在窥觊广州站这条大鱼了――都是重量级的大鳄。梁存厚这样的背景且不去说,就是高举背后的杨公公,恐怕也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正在发呆,忽然屋子里的铃铛响了起来。他赶紧把电报稿划着根火柴点着了丢到火盆里,看它完全变黑之后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安全屋所在的院子,只有最腹心的仆从――全部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土著工作人员才能进入。其他人只能在院子的月洞门外向守门的小厮登记之后才能拉铃求见。 按照广州站的纪律,没有紧急的事情是不能把元老从安全屋里叫出来的。 来见的人是孙常,这是件很不同寻常的事情。以孙常的身份,要应对办理许多事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突然求见自己。 “什么事?” “有人来求见。” “不是说不是熟人一律不见么?”郭逸知道这会来的人绝非善类。见了多有纠缠,干脆避而不见为好。 “来人牌子很大。”孙常踏上一步小声说,“是田皇亲家的家人。” “什么?”郭逸有点没听明白。 “田皇亲,就是田贵妃他爹。”孙常知道郭逸是海外人士,对大明的人物所知甚少,“田贵妇是皇上身边的宠妃……” “这么说是国丈了?”郭逸马上想到了影视戏曲里的“国丈”,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一般来说老百姓的感觉还是比较准确的。 “是,是戚畹。”孙常说了一个当时的专用名词,戚畹也就是皇室的娘家亲戚。田国丈是本代的戚畹,女儿又正得宠,在声名威势上就和其他人不同了,“田国丈的声势,仅次于嘉定伯大人。”嘉定伯是周皇后的父亲。 “他怎么会来广州?”郭逸觉得奇怪,这田国丈不是应该在北京城里才对。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广州来的。 “哪里是他本人,是他家的一个奴才,专门帮他办事的。”孙常说,“此人的来意恐怕不善。” “无非是贪图我们的产业罢了。”郭逸原想说不见,让孙常应付几句让他走人,转手~打]念一想,还是见一见的好。既然现在已经有好几方都露出了对紫字号的野心,让他们彼此牵制也未尝不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办法。 走在最后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汉子。他头戴一统帽,身穿鹦哥绿夹绸长袍,脚下三丝官履。一副不贵不贱的装束。他来到院子里就站住了――看到郭逸没有降阶来迎,他叉开两腿,倒背着手,阴沉地转动着小眼睛狠狠的瞪了孙常一眼。 “一个耍算盘的,也敢如此托大”他小声的骂了一句,这才从正阶上来。 郭逸和他见过礼,知道来人叫田达,是田弘隅府上的一名“家人”。按照明代制度,皇后贵妃驸马之类的皇室配偶都是从平民“良家子”中选取的。这种人家一般不是巨户大家。所谓“家人”基本上都是从他们发达之后自己投充来得,其中很有一些地方上的“恶人”,靠着皇亲的势力在外面为非作歹,即为皇亲也为自己捞取好处。 这个田达的模样一看就不似奴才出身,倒象是地方上的“活闹鬼”、“撞六市”之类的人物。 “郭老爷,”田达在送茶来的婢女身上的目光直到对方退出屋子才收回来说话,“您不愧是广州首富,阔气的很” “哪里,郭某不过是外路客商,靠着贩卖一点洋货发家致富不假,若论首富二字还差得很远。”郭逸面带笑容。 田达并不隐讳来意,直截了当的提出要广州站将紫氏的三家字号投献给田家。 按照他的说法,郭逸要一次“孝敬”国丈白银四万两,以后每年孝敬白银六万两。 “……只要成了田国丈家的产业,这普天之下就没有官儿敢为难你了。”田达唾沫横飞的说道,“更没人敢说你是海贼了。” 这个数字让郭逸倒抽一口冷气――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了。别说他根本没这个打算,就算有,答应这个条件也会在元老院被人批臭。 “此事事体重大,且容在下思量几日。” “思量不思量的随你。只是你再思量下去就要思量到大牢里去了。郭老板怎么消息如此的闭塞?”田达毫不客气的用扇子指点着他的鼻子,“朝廷就要动兵去剿你们的澳洲老巢,到时候你的一家一当全要入官发卖,连你脚下的寸草都不姓郭了。现在投献了我家老爷,区区十来万银子,保你人财两安――核算的很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田达,郭逸又接着见了好几位或者明示或者暗示要他投献的使者。连高举都遣手下的大管家来过二次。告诉他小杨公公正要到广东来采购象牙。如果想投献到杨公公名下,正是好机会。 “杨公公对你们献得澳洲货物很是喜欢。这次若是投献到他的门下,杨公公必对你们另外眼相看。” 郭逸只好一宗一宗的表示“自己要思量几日”,先作缓兵之计。 尽管殖民贸易部已经同意紧急状态下可以考虑“投献”作为保全财产之计。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做了,在元老院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 从好得一面看,投献给田国丈或者杨公公都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二者不但能提供强大的保护伞,还能建立起非常广泛的朝野关系。 然而他很清楚天下绝无白吃的午餐。杨公公和田国丈到底有多大的胃口,他们的脾性如何,都是一个未知数。现在说好是每年六万两以后要增加怎么办?他们要直接插手三家紫字号的人事和管理又如何应对?或者出现最糟的情况:作为法律意义上的东家,他随时可以把郭逸等人扫地出门,直接霸占这三家紫字号企业。这种事情在广州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多少原本想托庇于豪绅的中小字号商铺,因为投献的东家突然翻脸不认人,落了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是原则性问题。”他嘀咕着。在彷徨中他忽然明白了:广州站的覆灭是不可避免的,而临高的炮声也会宣告广州站的重生。现在让它改名换姓的存在下去只会增加今后的麻烦。 这会他豁然开朗。紫诚记、紫明楼、紫珍斋,没有澳洲人澳洲货的存在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谁想要就让谁拿去好了。 他赶紧回到安全屋里,迅速起草了一封电报,汇报自己的具体打算。 他在电报里明确反对投献。这会增加未来他们回到广州之后的复杂性。一旦字号归了别人,再要收回就会很困难,继续经营又会造成难以控制的问题。 郭逸在电报里汇报了自己的应对方案:他准备即日起开始撤退行动,将大部分经过审查的土著工作人员撤退――也不必全部撤退回临高,可以先疏散到广州府下属各县暂居。本地的伙计工匠开发半年安家费暂时遣散回家。 郭逸认为:广州站最多关闭几个月,最多一年。随着临高的战局明朗化就能重新开设。这点他很有信心。 定下了方针,做起事来也就容易多了。郭逸当即召集广州站的人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决定德隆银行即日和紫字号清账,存款欠账一律冲销勾清,以免一旦紫字号被封,官到德隆追索存款。 库存的货物,他已经派孙常去高家洽淡,将紫诚记的库存货物全部赊销给高家。高家现在肯定会笑纳。 “五月端午的收款日已到,我们欠高家的,高家欠我们的,也得清一清账。”张信说。 “尽量把账目冲平。”郭逸说,“盈余的银子提回来备用。” “做什么用?” “应付提款。”郭逸说。许多在紫字号里存款的人,现在都听到了风声,陆续要求提款。很多人连利息亦不要求,只求将本金提走。 这些钱其实是存在广州德隆的,但是现在为稳妥期间,郭逸不想再和德隆发生过多的银钱来往,决定只和德隆做账务冲抵,偿还存款的事情由紫字号直接执行。 至于其他商户欠广州站的货款到期的马上催收。原先张信考虑过将白银设法运回临高或者购买货物运回。但是现在恐怕难以做到了――根据手下人员的汇报,最近附近多了许多做公得眼线在附近活动,大宗的白银运输和交易恐怕根本运不走,就算运走了也藏不住。郭逸指示他,结回来的银子干脆全部用来清理账目。 “人欠我们的,不必催着还――以后他们不敢不还;我们欠人的,要全部清偿。银子留在手里也是白白便宜了广州的贪官污吏。”郭逸说,“我们要走,也得留下澳洲人重信守诺的名声。” “明白了。”张信点头,“原本我还担心不容易应对挤提存银的局面,现在有这批收来的货款应该就够用了。” 至于账本、地契、房契、人契、借条、收据……林林总总的各式凭据,他早就关照人全部装箱,准备转移出去,那些与德隆来往的账本他已经全部秘密销毁,这里的人多数不知道德隆的真面目,很有可能能保全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变天账’。”郭逸对张信说,“以后我们回来,这就是收回本钱的凭据。” 张信问:“这几十箱的账本如何运出去?” 郭逸说;“分批转移出去。这批账本最好能运回临高,若是一时间办不到,暂时就存在秘密据点里。” 正说着话,有仆人来禀;沈范来了。 “请他进来。”郭逸原本就要和沈范谈紫珍斋的处置办法。 “东主”沈范来得很着急,连一贯的礼数都免了,“官府真得要查封紫珍斋?” “怎么会这样”沈范急得直擦汗,“小人不是建言投献给梁家么?” “现在纵然投献给梁家,梁家也未必敢要。”郭逸将田达的来访告诉了他。 “怎么?田国丈也有意……” “不错,有他伸手,还有谁敢要?”郭逸摇头道,“我意已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广州城里容不下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您要回澳洲去?”沈范急道。他为郭逸做事二年多,宾主双方相得益彰,他也很为自己在老年还能做到如此兴旺发达的一家大字号的掌柜而感到高兴。 现在忽然说官府要查封,郭东主不得不回国。沈范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种念头:这大明的天下怎么就容不得人好好的做买卖过日子。 “我得出去躲嚣。”郭逸小声道,“若在留在此处,恐怕还要不明不白的吃上官司。” “有如此严重?” “正是,我原也想和你谈下紫珍斋的处置……” “是……”沈范见他面色凝重,知道绝非虚言。想到这个年轻人对孙子有救命之恩,待自己也不薄。眼看着这么一家鲜花着锦买卖兴隆的产业就要破灭,不由得心中难过,重重的叹了口气。 “紫珍斋里的货物还有多少?” “不多了。”他从怀中拿出个册子来,“这是存货簿子。”他赶紧又说道,“这几日来柜上提存款的人家多了……”x 第六十七节 跑路之前 第六十七节跑路之前 “这些货物你就用来应付门市。”郭逸指示道,“库中存着的做首饰用的金银清点一遍,有提存款的,就用这些先支付出去。我还会调拨银子过来。你不必担心。” “是。”听说郭东主备下了银子应付挤提,沈范的心定了许多,紫珍斋的不少存银客户都是他去拉来得,若是被查封,官府里的人向来是吃了骨头不掉渣的主,根本不用想收回,自己多少年来的老脸就要丢尽了。 “各处的匠人们,要不要让他们回家?” “这里的局面你要先维持着。”郭逸想了下,如果现在就开始大规模的遣散人员,必然会让官府起疑心,搞不好会提前动手查封抓人。必得保持着正常经营的摸样才行。 这些当地的匠人,不过是埋头做工领工钱。虽然对郭逸这样大方慷慨的东家很感激,毕竟是外围中的外围,对广州站的秘密所知甚少。就算被查封,官府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不必急于遣散。 为了防止被人瞧出自己正准备离开的摸样,第二天郭逸还是堂而皇之的坐着轿子去拜访城里的客户,不过已经很少有人愿意见他了。郭逸也就望门投帖了事。他这样不过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存在。 走过一圈,他的豪华大轿抬到了紫明楼,这里依然是灯火通明的摸样,然而这个这个曾经纸醉金迷的广州窟现在门可罗雀,只余下空荡荡的大厅了。 郑尚洁等平日里不太露面人已经相继撤出了,只有裴莉秀百无聊赖每天在这里露面。此时此刻,她正斜依在二层的明阁子的湘妃榻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她是个极好热闹,又爱慕繁华的人。平日里坐在这二楼中间的阁子里,隔着细竹帘子看着楼下大堂人来人往,耳畔是欢声笑语,丝竹之声……这一切是多么让人赏心悦目。 现在大堂里却是空空荡荡,连喷泉的滴答声都清清楚楚。 看到郭逸到来。裴莉秀迎接他的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怎么样?没有客人?” “一个人也没有。”裴莉秀喝了一口格瓦斯,“只有提银子的人上门。” “应付得来么?” “没有问题。大户们早就提走了,”她说,“小户耗不了几两银子,而且还都是不要利息的。”说着她也给郭逸倒了一杯,“你也喝吧,格瓦斯带不走,留着也是便宜了别人,干脆喝光。” “虽然是汽水一样的东西,到底也有点酒精,你还是少喝为好。”郭逸喝了一口发觉里面还搀和了朗姆酒,“我们现在是随时准备逃走。喝的醉醺醺的怎么走?” “你说我们还能回来么?”她忽然问。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里还是你的地盘。” “这半年好难熬……”她看着自己的红指甲, “要不你回临高去,听说那里也要办一个临高版的紫明楼……” 裴莉秀笑了起来:“小郭――”她似乎有点对这样的称呼有点陌生了,“我们还回得去么?我的满匣子的首饰,几十箱子的衣服;你们的小老婆,丫鬟……我们和临高已经格格不入啦。” 郭逸的心紧缩了下。这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他喝了一口格瓦斯:“这事用不着这么想:我们最多算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执委会也不会不谅解我们在广州的所作所为的……” “你在机关里混得太久了,说话都在打官腔了。”裴莉秀有点微醺了,“我一点也不想回临高……” “你别胡说了。”郭逸有点紧张的四下一瞥。阁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临高,也就没有广州的一切。你这点都不明白?眼下广州危机四伏,难道你想被抓到牢房里吃板子戴枷锁跪链条?” 说到这个的时候裴莉秀畏缩了一下,她有点迟疑道:“不会吧……我看大明的官儿还挺有风度的,一个个挺会怜香惜玉的。” “你要落到了官府手里,就知道狱卒是怎么‘怜香惜玉’的。”郭逸心里冷笑一声,别说现在是17世纪,就是21世纪,专政机关里走一圈喝杯茶也够你受得。pepi真是一天到晚风花雪月的忘了是什么年代了。 郭逸知道再和她谈下去毫无意义,不过她既然还在这里坚持,就能吸引住很多人的眼光,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又关照了pepi几句。起身到后面的安全屋去了。安全屋里夏荷正在烧文件。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其实是政保总局机要班的毕业生,受过专业训练,办事非常牢靠。当即又嘱咐了她几句。 这时候,他的一个专门办理秘密事情的小厮来小声禀告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才到了裴利秀的闺房中――这里早就预备好几套仆役伙计穿得衣服鞋帽给他换上,又在脸上抹了些油灰,这才悄悄的打开房中暗门,从一道秘密的楼梯下到后院。这里早就有张信派来的两名保卫人员候着。 广州站的保卫部人员是从起威镖局选拔来得年轻人,经过考察之后秘密到过临高接受过培训。在组织体系上自成一格,和起威镖局的关系不多。 三个人夹在一群伙计厨子之中悄悄的离开了紫明楼,沿着后巷走到大街上七转八拐到一处无人之地,确认无人相随,郭逸才坐上了一顶早已等候好的轿子。 这样人人都知道他是去了紫明楼,晚上是在自己的侍妾那里过夜了。过去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现在他却不得不十分的谨慎。 轿子沿着小街走了许久,抬进了一处黑黝黝的小院之中。此处是当初他置办的一所院子。有机密事宜要办的时候就在这里和人秘密约谈。 他今天要约见孙可成――孙可成的起威镖局是广州站的支柱之一。但是起威的半独立的地位让郭逸对他们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忧虑。起威虽然整个财务被广州站所掌握,但是里面的人大多没有经过临高的甄别和政审,他不得不防着孙可成或者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们突然叛变,倒向官府――镖局一贯自命做得是“正经买卖”,对官府是言听计从的。 孙可成的态度如何,他今天一定要摸清楚。这事关未来的合作――在全国布局的规划图上,起威镖局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孙可成已经在屋内等他,见他易容换装而来,顿时愕然。 “郭东主,事情已经变得如此紧急了么?”孙可成也顾不得客套了。官府要对澳洲人动手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总在十天半月之内,必见分晓”郭逸毫不避讳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自然是要避一避这个风头的,只是起威镖局向来和我们来往甚多,恐怕会牵连你们……” “这个不碍事。我自有办法。”孙可成摆手,“你们怎么办?” 看他的样子颇为真诚,郭逸故意道:“我们准备先在这里躲一段日子。” “东主,你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孙可成摇头,“这所小院子能住几个人?你们人丁又多。不若住到我那里去好了。我早先在乡下置了几处田宅,你们有多少人去住都使得。” 郭逸不置可否,只说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可能先会再这里藏身一阶段。等事情了了再做打算。 “这且不谈,一旦官府对我们不利,你们怎么应对?”他问。 “不要紧。我们护院走镖,就是和有钱有势的人打交道。总还有点薄面,不会闹僵了。他们下任的时候搜罗的钱财女人还指着我们护送还乡呢。”孙可成道,“查办了起威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镖局里的银子财货都是别人的。难道大人们要自己去走镖送货开客栈么?” “不错。”郭逸点点头,“不过起威这一关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过去。” “起威的事情东主您尽可以放心。”孙可成点了点头,“没有东主您当时拉我们一把,起威不过是家朝不保夕的小局子,如今也成了广州城里的大字号。几百口子人靠着吃饭过日子,起威上下从来都是感激不尽的。虽说起威不敢犯王法,也不是只知道磕头的糊涂蛋――世上的是非对错我们一个个心里明镜似得……” 尽管摸清了孙可成的态度,而且孙可成的为人他也是相当的有把握,但是郭逸依然不敢把最要紧的部分交给他保管――他可靠,不等于他手下的所有人都靠得主。考虑再三之后,他决定让孙可成照顾本地的伙计工匠,顺便再隐匿一部分从临高调来的工作人员和粗重财货。 他还关照孙可成,准备一条秘密的逃亡线路,双方约定了暗号,万一需要逃走的时候,凭暗号接头。 但是真得跑路的时候他依然不敢完全信赖他们。对外情报局那边已经来电,准备派遣一个由特侦队和情报人员混合编组的接应小队来广州,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直接用武力帮助他们逃离。 然而对付查封广州站的迹象却一点没有显示出来。广州的官府似乎有意让郭逸等人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投献的对象。对紫字号的三家产业干脆不闻不问。与此同时各家来谈投献的人川流不息,田达几乎是天天上门催促,郭逸干脆彻底避而不见。 “田老爷来拜。”门上人向他禀报道。 吕易忠正要出门,此时只好又坐了下来,他叹气道: “快请” 他这几天正在为大军出动的事情奔忙,每天忙得脚不点地。 会议定下出兵方略之后,何如宾的意思是要“持重”,他在广东任职多年,对海南的气候地理略知一二,知道马上就要入夏面临雨季的问题,秋初又有台风,所以主张干脆到十月再行开拔。这时候秋粮已经登场,沿路筹措粮草也方便。秋高气爽,部队行军驻扎也不容易发生疫病。 但是王尊德的意思是要“速战”。此时开拔粮饷已经备齐,何如宾无法再推脱,只好决定在六月初就开拔部分人马。 广州城外人喊马嘶,各路大军都在集结当中,许多军机事务要办理,吕易忠原来就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应付田达三天五天便来一次要他“速速将紫明楼的事情办妥”,心里不由得叫苦连天――后悔自己不该去兜搭这门生意。原本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郭逸只要一听到朝廷要向临高动兵的消息就会吓得魂飘魄散,乖乖得向田达投献产业。自己不但讨好了田国丈,还能从中捞取一笔好处――田达原来已经许他事成之后三千两银子的好处。 没想到这郭逸居然软硬不吃,一副死扛到底的摸样,不但三家字号照常开门营业,连田达等人也是见过一次就不再见了。 田达便时而到他这里来吵闹了,要他即刻把郭逸等人抓起来。逼他投献产业。 蠢货吕易忠听了他的“高见”心里暗暗骂道。但是自己也很无奈――这个“蠢货”对自己指手画脚,自己还得陪着笑脸。 把人抓起来很容易――他关照南海县一声就是了。但是一人抓起来了,产业就要入官发卖,还投献个屁。至于入官发卖之后鹿死谁手就是另外一件事了。田国丈到底远在北京城。不见得人人能买账。 不管吕易忠如何的解释,田达始终逼着他不放――他到底不过一介奴才,不过是依仗着国丈的势力狐假虎威而已,在广州城里并无一点势力可言。当官的只要推脱敷衍就很难办事。 吕易忠原本还想继续敷衍他,没想到此人居然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久闻紫明楼的裴莉秀是位澳洲来的绝色女子,此次要姓郭的投献产业之外,这个女子也要一起献给国丈大人。” 吕易忠哭笑不得,怎么又看上人家的小妾了。这裴莉秀他也见过多次,已经是二十四五的女子,长得虽算精致,到底粗壮了些。就那身高便比一般男子高出许多来。这样的蛮夷女人田国丈怎么会有兴趣?不会是这个田达自己想要吧。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正在参赞军务,居然还要替一个奴才抢女人出谋划策。吕易忠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 真是荒谬绝伦 他原想敷衍一番再哄他回去。忽然又想到:抓郭逸固然不行――一抓人就得产业没官,抓他的小妾却没有关系,不管什么罪名扣一个抓回来,来个杀鸡儆猴,逼得郭逸自己来投献。 至于最后裴莉秀是不是会物归原主,这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此事容易,都在我身上。”吕易忠满口答应。 “当真?”田达最近被他哄得多次,对他的信用很不放心。 “当真。”吕易忠点头,“三天之后,我自然将人交给你。你有了这小美人,还怕那劳什子郭逸不乖乖的双上献上产业?这可是他的心头肉。” “好就信你这回。”田达一拍桌子,“三天后我来这里提人。”他冷笑一声,“吕赞画,你可不要食言啊,” 吕易忠打发走了田达,马上在书房里提笔写了一张手条: “着即将紫明楼郭门裴氏莉秀拿到,南海县知道”下面手书了花押。 他等墨迹稍干,就叫来一个仆人,命他送到南海县衙门去。 这天晚上,春柳正在后门上照看――现在紫明楼的人手已经大为减少,她不得不自己来照看后门,等候交通员的信息。严茂达、张信等人已经全部转入地下了。但是彼此之间的联络一日也没有中断过。消息全部是由交通员送来的。 交通员是化妆成挑担卖零食的小贩,他从不进门。春柳知道这个小贩每天晚上都会经过这里,但是有没有信息要传送却要看他的担子上的风车。插在左面就没有消息,若是插再右面,她就要去买点吃得,顺便把秘信带回来交给裴莉秀。 小贩刚刚过去。春柳正要关了门睡觉,忽然一个黑影从墙根掩了过来。春柳是经过培训得,当即往门后跳了一步,用暗号叫了一声。 “天干物燥” 暗号即是识别来人的信号,也是提醒守在门后和后院里的保卫人员注意有人逼近。 来人却并不回应暗号,直直的闯到门上来了。也不管门即将要关上,直接把脚伸了进来。 “莫关门”来人急急得叫道。 “是谁?”春柳问道。 “我是――吴――”来人赶紧将脸上的眼纱摘了下来。 “是您?”春柳差点叫了出来――这不是吴芝香么?她赶紧打暗号让保卫人员不要出动。 这位吴芝香是紫明楼的常客、熟客。经常来裴莉秀这里献殷勤,而且还在紫明楼的柜上存了一大笔银子取息。不过自从半个月前他突然带人来提走存银之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您这是怎么了?”春柳惊魂未定:这位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是个秀才,深更半夜的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偷偷摸摸的来访做什么? “裴小姐在么?”他连气也不喘一口就问道。x 第六十八节 离开 第六十八节 离开 “小姐睡下了。”春柳马上意识到此人深夜秘密来访必有重要的消息相告,马上又道,“我这就叫她起来。” “不用了”吴芝香却出人意料的说道,“你速速告知裴小姐,吕易忠这个烂了肠子的坏蛋已经下了条子给南海县,要他们出牌票捕拿小姐。请你家小姐速速回避了。” 春柳原以为这吴秀才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危急关头竟有如此的侠义心肠。不由心头一热,敛衽福了一福: “多谢吴公子高义。” “你不必谢了。还是让你家小姐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一进了大牢,就是神仙也得脱层皮而且她的事情太大,根本无人敢保”吴芝香说着把眼纱戴上迅速转身隐身到黑暗中去了。 南海县要抓裴莉秀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郭逸那里。尽管不知道为何先抓她而不是自己,但是郭逸认为撤退的时机已经到了。抓不到裴莉秀就会转而抓自己。 他思量了片刻,叫人把孙常喊来: “你即刻派人到紫明楼去,把人按照计划疏散掉。粗笨的财货就不要了。外地的伙计到孙掌柜那里躲一躲。叫几个脸生的手下明天一早在紫明楼附近把家在本地的伙计堵回去。不要去店里。” 南海县抓不到正主,多半会把还在楼内的伙计抓一批交差--没必要让他们也被卷进去。 郭逸给了孙常一个折子和图章,“这是以孙可成的名义在德隆开的户头。你交给他用来支付大伙的安家费。” “明白,我这就去办”孙常急急的走了。 郭逸这边正在收拾东西,处理文件,转移物件。不觉已经天色已经微亮,肚子饿得厉害。忙让人送来早饭。原本他有专用的厨子,不过几天前已将人遣散了。现在他和余下的的人一起吃大伙房的早饭。 正在吃饭间,孙常匆匆回来复命:事情都办好了。 “你也赶紧吃饭。一会再去紫珍斋,告诉沈掌柜一声,今天就把买卖停了。他自己也最好到乡下去避一避。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是”孙常见到整个紫诚记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不由得心中一阵难受??不明不白的遭了这一场祸事“东主,我们还能回来么?” “当然能。”郭逸神态自若,“用不了几个月我们就回来了。” “是”孙常见他信心十足,却不知道底气从何而来?在他看来,澳洲人就是会做工会赚钱,真要和大明斗是斗不过的。难道他们要上京去找大佬的门路?正在胡思乱想间,仆人悄悄来报:有人求见。 “不见。”郭逸说。现在已经用不着再和任何人虚与委蛇了。 “来人说有紧急的事情” “是什么人,帖子呢?” “来人不肯说,只说事情紧急,只能和郭东主您面谈。” “好,就请见一见好了。” 来人是个文士摸样的中年人,见过礼之后他犹疑的看了下孙常。 “在下有机密事宜禀告。” 孙常赶紧退了出去。 “实不相瞒。”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在下是奉命而来特为相告:广州府已奉到钧命,明日一早就要将东主和紫字号的三家店铺一应人等全部收监。” 郭逸惊讶的扬起了眉毛:要抓人查封他早有所料,但是没想到有人会来特意相告。 他平日里在各处衙门也有一定的交情布置,但是目前只有不甚确切的消息流出来。这样明确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 “多谢先生前来相告”郭逸道,“不知道尊上何许人?改日必有重谢” “鄙东是谁不便告知,只是转告东主一声:走得要干净,莫要遗下物件文书。不需慌乱,广州府明日必来。”说完这几句话,来客起身便告辞了。 郭逸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但是这番话的可信度却有九成九。他关照的一句才是重点,什么叫莫要遗下物件文书??显然遣使者来得人害怕紫字号里留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一时间虽然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此人必为官场中人,而且职分不低。最后那一句:“不需慌乱,广州府明日必来”不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今天有一整天可以跑路,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从带着人扬长而去么? 想到这里,郭逸已经豁然开朗,当即命人将留守在惠福街的人全部集中起来。 在惠福街的宅子、紫珍斋、紫诚记里支撑门面的还有三四十人。多数是外路人,一时不能回家的。郭逸已经和孙可成说好,这批人交给他安置。 “大伙从家乡出来,到这里为我们紫字号做工。这是我们的缘分。”郭逸说,“紫字号也没有亏待过大伙。你们的月例、年终的分红,在这广州城里都是头一份的。咱们紫字号在广州城里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买卖:犯法的事从来不做。不要说皇粮国税,就是大人差官们的报效也是从来不敢少得。这回大家只怕也知道了:官府不让我们安安生生的做买卖了,要把这店子查封……” 伙计们许多都流下了眼泪,他们在这里少则一年,多得已经干了快三年了。广州城里大字号很多,但是能象紫字号那样体恤伙计的却是绝无仅有,不仅月例优于别处,年底按能力本事分红,生病吃药都有店里照顾,有的伙计死了,店里不但开发棺材买坟地办丧事,还把家眷接来安置到外柜上:老人孩子女人纵然干活不顶事,也安排点轻活,发几个月钱活命。 这么仁义的一家东家现在被逼得要关张了,大伙即为东家的遭遇而不平,又想到自己前路茫茫,感觉一片黯淡。 “店子被封了不要紧。只要我们的人还在,紫字号就永远在。”郭逸大声道,“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郭逸还要回来的,还要站在这里,站在这里??”他原本只是想安定下人心,让大家不要散伙,安心等待他们回来,然而这会他想起了自己和同仁们在广州的日日夜夜,不由得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顿了一下才说,“和大家一块放着鞭炮让字号重新开张” 说罢他关照给每个人开发六个月的工钱,愿意暂时还乡的发给路费。不愿回去的先在孙可成处做事。 伙计们领了钱,一个个恋恋不舍的分批走了。郭逸来不及伤感,赶紧又带着人到各处搜检,看看有无要紧的东西遗漏。直忙到天将掌灯,才悄悄的换上衣服混在人群中离去。 期间又有其他警告信号发来??在惠福街宅邸门口有人丢下了一只摔碎的黑瓦罐。这是他在南海、番禹、广州一府两县衙门里安置的眼线在危急时刻发出的信号,表明官方即将对其不利。 整个惠福街的住宅和产业以及紫明楼此时已经彻底的人去楼空,每处只留下二个伙计并十个起威的镖师看守。 “人都走了?”在一间暖阁里,一个锦袍玉带,形容伟岸的中年男人边翻着书,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老爷话,现在各处只有几个镖师在看房子了。” “南海县的人出动了没有?” “没有。” 看书的中年人正是广东巡抚李逢节。今天一早南海县县令就亲自来请示他:吕易忠给他下了手条,要他立刻缉拿裴莉秀。这件事情办是不办? 要在平日里,县令是不会来请示他。总督手下的赞画要抓个人断然没有批驳的道理。但是抓得是郭东主的小妾就另当别论了。 紫字号的三家产业,看中的人不止田弘隅和杨公公,内中还颇有几个大佬。南海县令深怕自己帮着吕易忠抓了人,就此把产业弄到了田国丈手里??要这样的话,杨公公和其他几位大佬一旦要迁怒到自己头上,他可吃罪不起。便赶紧来向巡抚报信。 “吕赞画要抓人就抓么,不过你县里的义仓还是应该瞧一瞧的。你就先去瞧瞧义仓吧。”李逢节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是,卑职明白。”县令心领神会。 县令走了之后,李逢节在签押房里转了几个圈子。叫了一名巡捕过来: “你去广州府,让他们准备火签牌票,准备出动缉拿郭逸等一众澳洲人犯” 接着他又叫来一名亲信门客,如此如此的关照了他一番。 现在他听到派去的门客来回报,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心情很是得意。 “哼,看你们这伙打如意算盘的人怎么打下去。”再想到吕易忠面对田达无法交代的狼狈样,李逢节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第二天,南海县和广州府的衙役大举出动,分头将惠福街住宅、紫珍斋、紫诚记和紫明楼各处全部查封。当然,不管是郭逸还是裴莉秀,一个都没有拿到。连孙常、沈范等原本要“提拿到案”的证人也一概无影无踪。只有十来个看守宅院的镖师被拿到衙门。这些镖师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被郭东主请来看守宅院的。孙可成早就备好了“大门槛”的帖子和银子,没到晚上就把镖师保了出来。 各处城门当即画影图形捉拿郭逸等人,但是大家都清楚这不过白费功夫罢了。知道查封内幕的人都知道,澳洲人走得很是从容,显然早就谋划好了。 王尊德极其不快,搜查结果大失所望。不管是惠福街还是三家紫字号,查获财货细软,澳洲货物收获倒是不少,但是文书信件之类要紧的东西却一概没有,地契房契账本都没落下只字片纸至于其中的人物,不要说“首要”,连个重要点的伙计都没处去找 听广州府的禀报,他知道这事情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不由得暗暗恼恨。心想这可能是谁呢?下令缉拿郭逸的是李逢节,他既然要抓,断然不会通风报信。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出谁会走漏这个消息。 想到这广州城里居然有人不以朝廷为重,竟然替澳洲人通风报信,王尊德心中十分懊恼。有心想要追查,一时竟不知道从何查起: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广州府和南海县都知道查封拿人的事情。这四个衙门里的光大小官吏足有好几百人,谁都可能知道这事。 难道这广州城内到处都是通髡的奸民么?王尊德心中起了极大的忧虑。 这时候,吕易忠来求见,询问查封的髡贼产业如何处置。 “查获多少财货?”自从有人暗中禀告吕赞画曾经私下手条给南海县,要南海县捉拿裴莉秀的事情之后,王尊德对这位赞画的信任度已经大为减少。他向来看不惯勋臣戚畹这类人:认为他们要么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要么是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没有真才实学,就知道搜刮自肥。吕赞画和这种人混到一起去让他颇为鄙视??此人还是功名利禄之心太重了 “广州府、南海县尚在清点之中,不日就有详细清单呈上。这里有一份略单。”吕易忠脸色晦暗:他是对田达打了包票的,没想到南海县县令当天却不在衙内,县里的其他官佐或者推说有事或者说正堂不在,不便处置。结果迟了一天才去拿人,紫明楼早已人去楼空。随后,广州府的衙役又来查封。不但投献完全落空,连田达想要的裴莉秀也没有抓到。 田达恼羞成怒??这次到广州一事无成,回去如何交代?便在他府上将其破口大骂一番,还扬言要剥了他的赞画职分,闹得吕易忠狼狈不堪。 王尊德随手翻看了下清单,除了惠福街和紫明楼的房产,尚有各种商业上的“生财家伙”,座椅板凳,还有些不知用途小巧机器…… 王尊德对这些没兴趣,他关注的是能查抄到多少财物。 从几处产业中搜罗到的财物很多,但是没有银子。再看了一遍,金银之类一概没有,除了遗留下来的各种货物只有些玩器摆件之类。最值钱的是裴莉秀房中的等身玻璃大照镜和红木大钟。 “没有金银细软?”王尊德问。他原本指望着查抄到的这部分细软用作出征时候犒劳将士之用。 “除却各种货物,细软只抄到数百件锦罗女衣。还有几百匹绫罗绸缎和布匹。另外有几十盒子女人的珠宝首饰。” “这当什么用”王尊德失望的摇头,这些东西不能赏军,更不能充足军饷。至于查抄到的货物变价又得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他深知下面的官员办理这类事情免不了又要自肥,十两银子的货物能缴回三四两银子入官就不错了。他忽然怀疑起来:是不是有很多金银被下面的人给私吞了??但是想到他们最多吞没一半,绝对不敢一点都不上单。 “听闻紫字号和广州各家大字号来往甚多,没有在他处的存银么?”王尊德问。 “没有账本不知道名目、数字多少,无从追缉。” “哼,立刻出告示,要各家字号自行清报,限期缴清。逾期不报不缴者,本督决不轻饶” “是。”吕易忠想总督想靠虚张声势,迫使商户们乖乖的交出澳洲人的货款怕是办不到??别得不说,高举就不会买账。要有账本子多少还是个凭据。 不过,真要一分银子也缴不上来也是在太难看。吕易忠脑子一转已经想好,到时候不管怎样也得逼着平日里和紫字号有来往的各家字号出点银子意思一下。这样应该能搞个五六万两银子出来,充作军饷固然不大够,用来犒劳放赏还是够用了。 吕易忠知道这次为田达奔走,大失王尊德之心。决定在这件事情上设法挽回一点。 广州城里正围绕着广州站遗留下来的东西闹风波的时候,郭逸等人已经撤出了城。不过他们离得并不太远。张信就坐镇在起威镖局的东莞分号内,指挥着镖局行动。现在他们的主要耳目就是镖局了。一部分从广州疏散出来的土著工作人员也暂时听他的指挥,四散出去打听消息。特别是官军行动的消息。 至于德隆银行,孟贤也做好了转移的准备??尽管大家判断德隆的危险性不大??他把所有的账本做了备份。原始件全部转移到了秘密地点储存,最要紧的就是几本秘密的汇兑账,都是德隆为广州城内的达官显宦们办理的。有的材料光透出点风声来就能成为御史们风闻奏事的好材料。为了安全起见,孟贤也暂时转移到城里的安全屋里先隐蔽了起来,让掌柜的支应柜上的一切。 其他人在分散到了珠三角的各个县城隐蔽起来伺机而动。严茂达干脆去了雷州,和雷州站谈下一步的糖业合作和对越贸易去了。 至于郭逸,他决定乘此机会回临高一次,一方面述职一方面也要和殖民贸易部、对外情报局商谈下一步的工作安排。u 第六十九节 战前(一) 第六十九节 战前(一) 朝廷要进剿临高的消息,终于在五月的下旬吹遍了整个临高――其实当地的百姓早就从首长们身边的人、报纸、布告栏和街头巷尾的议论中得到了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广东的官儿见不得临高的百姓过太平日子,非要把澳洲人赶跑――据说是因为澳洲人不肯给广东官每年一百万两银子。所以官府就要征剿,还要把临高的百姓血洗,只有年轻的女子能活命。 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官军杀良冒功,烧杀奸y的“事迹”。事迹全部配有时间地点。这让马千瞩很奇怪――丁丁从哪里搞来得这些资料。 “一部分是从土著口中了解的,一部分是史籍上的,还有一部分是宣传部编的……” 丁丁的资料编造是很用心的,首先每次刊登这类报道,三条消息中夹一条假得,以真带假;其次是和大图书馆密切合作,这类伪造的材料先送大图书馆进行审阅核对,以免在细节上露出马脚来。 除此之外,丁丁还报请民政人民委员会干部处,从收容来的难民中找出几个童生秀才之类的人物,专门在文宣部里搞文字工作,这次编造材料,有一部分材料就是伪托当地的读书人的笔记的形式编造的――反证明代出版传抄私人笔记用不着许可证,也无从查证真假。 “你编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把老百姓都吓坏了……”马千瞩感到担心,他很怕出现大规模的跑反――万一百姓们涌入县城或者直接到百仞城门口请求庇护,到底放不放他们进去? “临高的百姓,在这次战役之前必然是充当酱油众的角色。想让他们踊跃参战保卫临高政权是不可能的。”丁丁说,“我的想法是提醒他们保卫临高就是保卫他们的‘家’,所谓‘保家卫国’是联在一起说得。” 这番消息让百姓们很是不安。许多人都在暗中准备着到时候跑反。但是大伙眼见着澳洲人的人马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每天都有新的兵队唱着歌从公路上过去打靶操练。这些兵都穿着全新的衣服,扛着乌光闪闪的新鸟铳,还有一门门青光锃亮的双轮炮车被拖过去。靶场上的枪炮声整天震耳欲聋。大伙都传说从澳洲又开来了新得人马,有人发誓说他亲眼看到有船晚上来博铺,上面下来一对队队的兵和许多大炮。而且澳洲人一个个继续在各处露面:农技员还在下乡指导夏收夏种,李梅在东门市继续做买卖,停在海湾里的大铁船依然纹丝不动,许多原本着慌的人又镇定下来了――澳洲人都不怕,我们又怕什么。 许多百姓暗中希冀澳洲人能够把官军打败,让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能继续过下去。宗族大姓和地方豪强虽然忧虑澳洲人未必是官军的对手,怕一打仗会牵累自己,但是碍于澳洲人的军力强大,大炮火器无坚不摧,也不敢反抗。因而不管是征丁调集物资还是要各村编乡勇听调,都没遇到多少阻力。 元老们被召集起来进行军训。原本军训是每周都进行一次的。强度也比较大。但是最近大运动量的军训已经不大开展了,只保留了每周进行一次射击训练来维持用枪的手感。但是敌人迫在眉睫的入侵使得元老的军事作用也被提上了日程。这个提案一提出就惹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所有十八周岁以上元老不论男女,统一每天早晨6点起床统一出操:先跑步,继而练队列和刺杀。一直到8点开始正式工作。 取消周日休息,抽半天进行越野和长途行军训练。 “现在不流汗,以后要流血。”何鸣在元老院毫不通融,“你们一个个坐办公室肚子都大起来了” 萧子山循循善诱:“体力好了,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就会上升。大家不是都发了生活秘书了。” 在一干人的哀号中,提案得到通过――小命要紧这点大家还是能意识到的。 当下将全体元老编成了一个元老营。按照部门分成“队”,每个队大致是一个排的规模。有的队规模大些,象机械队这样就分成一队二队之类。每队选举队长副队长。 何鸣任命了应愈当元老营的营长,还规定了三处紧急集结地点。一旦事情紧急,全体元老就集中到百仞、博铺和高山岭三个营地里,听候命令随时出动。 “要我们上阵的时候,估计就要完蛋了……”独孤求婚被编在天地会一队里,发着牢骚。 “谁在说怪话”应愈到底是当过很多年的兵,尽管退伍多年干it,瞪起眼睛来一股子威慑人心的劲头还是很足的,“打仗,打仗,永远都要想着万无一失别以为我们有了几杆就是刀枪不入了,从现在开始就是战时状态,随时随地都要武装起来,准备打仗” 应愈说着又检查了每个人的武器和装具。他检查的非常仔细。发现很多人的护身武器glc17居然没擦拭过,有些女元老佩戴的手枪干脆连油封都没擦掉。步枪因为每周要打靶,打完靶之后照例要检查武器维护,反而都擦拭的很干净。 “真要命”应愈恼火的摇摇头,但是这也没法怪大家,一般国内平民百姓拿个狗都不许,怎么会知道维护武器的重要性呢?要怪只能怪在制定军训计划的时候没有足够的强调。 服装、绑腿、鞋子这些基本都合乎标准,每个人还额外携带了一小瓶诸葛行军散和一包盐片。 “全体出发”应愈命令道。 去除在三亚的,在军队中服役的、驻外的和正在各岗位值班的元老,三百多人的元老营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许多原本在行政部门干活的元老一个个叫苦连天,长期坐办公室的结果就是身体机能退化,原本在穿越前练出来的一点肌肉又在案牍劳形中消失了。在工农业部门工作的元老,一个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元老们扛着步枪和背包,穿着军靴。气喘吁吁的沿着公路进行行军训练。元老的装备比土著士兵的多得多。土著士兵戴得好歹是轻便的藤帽,元老们全是沉重的钢盔。为了不堕“首长”们的志气,全体元老还得做出昂首挺胸,我武惟扬的摸样。 在军鼓和笛子的伴奏之下,几百双军靴踏在公路上,烟尘滚滚。稻田里劳作的土著百姓们已经对这样的景象熟视无睹――最近几乎每天都有好几支队伍敲着军鼓从路上来回的经过。只有个别熟悉穿越众的土著们才会发现里面全是元老而感到诧异。 “一个个把胸挺起了,像个娘们似得”李军站在队伍的前面,看着“财金队”的士兵们。这个排全部由财务、金融、会计方面的人员组成,李军是财金系统里当过兵的人,就成了临时的下士,负责统带全队人马,“大伙来点精气神《军歌集》第五页《大军不怕远征难》”李军似乎又恢复了多年前当武警班长的摸样。 财金队的战士们开始拉着嗓子唱起这首歌曲来了,尽管歌词已经做了改动,但是许多人还是下意识的唱成了“红军不怕远征难”。 “机械队”不甘示弱立刻唱起了《博铺曲》,这首用《马赛曲》篡改而成的军歌尽管曲调慷慨激昂,但是唱起了有点磕磕绊绊不顺口。 “乱改什么歌词,直接唱p的军歌不就是了。”在“民政队”中行军的杜雯评论道。 但是机械队人多势众,而且多半是壮汉,肺活量大,很快就把财金队和其他各队的歌声压制了下去。“博铺”、“博铺”的高亢歌声在公路上空飘荡着。 元老营到了博铺之后没有进入营地和港口,而是直接绕过又走了一公里才开始大休息。尽管博铺有食堂,但是负责指挥这次拉练的应愈不许大家离开公路,全部喝凉水啃干粮。 下一段路程是从临高角出发,向马袅半岛进发。 “各队保持肃静不许聊天,不许浪费食物。拉屎撒尿的快去。男性在路左,女性在路右面。” “营长,路右面也是一片空旷地。女生不大方便啊,能不能派人搭个厕所?”董薇薇边嚼干粮边来请示。 “打仗的时候你要拉屎也先搭厕所?”应愈板着脸孔说,“茅草灌木这么高足够了。” 董薇薇白得了一个没趣,但是她是在机关里混过得,知道这不是闹小女生意气的时候,只好讪讪的退了下去,自己找了几个同伴,到路边的选了一处灌木浓密的地方,清理出一块空地,又放了几块捡来的石头,四面看看没有漏光之处才算是完成了一间“简易厕所”。 大概是因为临战气氛已经很浓了,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说“不知轻重”,女生们除了有人小声的抱怨之外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一个个都到路边灌木丛里去方便了。 应愈又前后检查了元老们的装具有没有松动的,问问有没有人带着装具觉得不舒服的,他都一一帮人重新整理好。 休整完毕,元老营继续开拔,沿着新修好不久的道路向马袅行进。天气不算太热,虽然一早上就走了十几公里路,但是并未超出大家的体力极限,连各队中的女人也没有掉队的。大家看着沿路新开发的田野和安置移民的屯驻点,一个个情绪高涨。三年前他们登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民穷地乏。博铺荒烟蔓草,除了一座烽火台和巡检司的房屋之外,简直看不出有人活动的迹象。 他们来到的时候,要人没有人,要粮没有粮,吃得米面盐都是从船上卸下来的,喝得是加了漂白粉的河水,睡得是帐篷。白天干得是沉重的体力活,晚上漆黑一团夜晚站在摇摇欲坠的岗楼上抱着步枪站岗放哨。 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里,这里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变化又是他们亲手带领土著们干起来的。我们这临高政权,终于是有模有样的了。 这些日子来,他们消灭了土豪、打败了海盗、控制县城、招募流亡、收揽民心,在一片白地上建起初具规模的近代工业化社会的雏形,培训了成百上千的土著,建立了军队和行政班子……想到这一切,每个人心底里都涌起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谁要是敢来侵犯我的梦想,就把他打个稀巴烂 似乎为这样的心情所感染,有人带头唱起了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踩着广袤的大地 ……” 开始是几个人唱,接着是整个纵队都唱了起来,嘹亮的军歌在公路上回荡着,直冲云霄。农田里劳作的农民们直起身子,看着这支队伍从路上滚滚而过。 元老们的行军训练鼓舞了一部分人的士气,土著的士兵、文职人员和社员们知道澳洲人不会丢下他们逃走,在紧要关口也会操枪作战保卫临高的时候,他们很自然就有了同仇敌忾的精神。 当然也吓坏了一部分人,觉得澳洲人自己都在操枪训练了,这朝廷的大军不知道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有的人就寻着机会到县城里去投亲靠友:县衙里的知县老爷还在,总还是大明的地盘,官军打过来就不会血洗县城。一时间县城内的房租和房价顿时暴涨。 临高县城内空房产权大部分属于县衙门,也就是说变相属于穿越集团。熊卜佑对突然之间县城内的各种破房居然变得热销感到由衷的高兴――这下盘活资产了 但是梅晚的建筑公司却一点不高兴。突如其来的修缮房屋的热潮使得本地的石灰供应忽然紧张起来。建筑公司原本自己有几个石灰窑,原料除了自己采集之外还从民间采购一部分:包括石灰石和蛎房。现在忽然增加的需求使得原料价格猛然上涨。 在他的情况反应之下,企划院立刻采取行动,宣布石灰原料“统制”。原本邬德还想宣布对粮食流通进行统制,但是执委会认为现阶段既然没有出现抢购粮食的状况,也就没必要对粮食进行统制。过多的物资统制只会加剧县内的恐慌气氛。 但是财金部门的人已经开始紧张起来。裔凡的契卡每天从东门市的各家商店抄录销售状况,监视各种商品的价格变化和销售量。特别是粮食、布匹、食盐这三大主要民生物资的状况。财金部门的人对流通券可能会出现挤兑的场面感到担心。 流通券尽管在临高已经建立了很强的信用,但是这完全建筑在穿越集团的强势存在的基础上,一旦出现统治不稳的状况,流通券的信用就会遭到打击。很可能会出现集中挤兑的状况。财金部门的人都知道流通券实际上是超发的,一旦出现挤兑,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裔凡管不上什么审计不审计了,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市场状况上去了。 从数据上看,流通券的还没有出现挤兑的状态。为了确保市场稳定,大规模的从越南进口了大米。企划院还准备了大量的战利品财货,准备万一出现抢购挤兑的风潮就立刻投入市场上去。 但是财金部门的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市场上的状况依然很平稳。 “但是我们的危险仍然没有解除。”程栋在金融工作会议上指出,由于这次动员,流通券的当月发行量增加了37,主要是用在基本建设投资、军费和物资动员上的。这笔费用是持续性的。 “预计下个月的幅度不会这么大,但是绝对数字不会小。”程栋叹了口气,“等到动员起来我才意识到我们的经济总量这个盘子实在小了点。” “要这么持续动员三四个月下去,通胀就不可避免了。”吴迪沉吟着,“最近的外汇支出也很大。” 为了突然扩大的军备生产,临时安排进口了大量的生铁、煤炭和布匹。 因为失去了广州站这个主要的白银来源。外汇储备直线下降。财金系统感到压力非常的大。 最为赚钱的奢侈品因为没了广州的销售渠道,只能被堆在库房里。大宗的轻工业消费品因为很大一部分是客商自提,状况要好些。 “实在不行就暂时减少进口,”程栋指示,“白银必须保留一部分作为紧急储备,战争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是说三到六个月吗?” “还六个月,再这么动员下去,大明还没完蛋我们自己就把自己动员死了。”吴迪说,“我看动员适可而止吧。” “有些项目没法停止了,硬着头皮也得上。”程栋看着临时增加的几个项目预算案――都是在元老院三读通过的,“我得和司凯德谈谈,没了广州站也得另外多找几条渠道出口商品。要尽快多赚些外汇。”a 第七十节 战前(二) 第七十节 战前(二) 但是随之而来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首先起威镖局属下的高广船行被查封,属下的二十多条双桅船全部被官府封船征用;这不仅是丢船的问题,高广船行经营临高-广州的定期航线是许多来临高进货的小商贩们首选的交通方式,也是临高和琼山、珠三角地区的主要运输线路。 接着又传来了汤允文在海口千户所附近拦截民船,不许民船进入琼州海峡的消息。随后,又传来禁止一切船只航向临高的禁令,不仅从珠三角地区进口物资的渠道被掐段,连甲子煤矿的焦煤外运彻底中断了。 “幸好只是焦煤没了来源。”邬德知道焦煤并非急需的物资――铁矿石还没影子――反倒是化工和动力用煤才是重头戏。后者是从越南和雷州运来,汤允文执行封锁琼州海峡的命令是半截子的――他的船只和人手只够封锁海峡的东口,西口他就管不了了,海峡里面的事情他更不愿意管。 海军表示要打破汤允文的海上封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立马端了白沙水寨的老巢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何鸣一声令下,舰队立刻出发。何鸣考虑再三,觉得这会就显示穿越集团在海上的巨大威力恐怕不妥。大明军队要是吓破了胆干脆不来岂不是白费了功夫。最终他决定暂不打破汤允文的海上封锁――广州站、高广船行相继被查封之后,与珠三角地区的贸易就变得停滞了,许多商贩暂时停下了到临高买卖货物的打算,处于观望中。贸易额度也随之大幅度下降,这条交通线要暂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袅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这劳什子的全员军训,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时袅仁的体力其实很好,但是最近卫生部门是在太忙碌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满六小时了。 卫生部门的人手紧缺,连土著护士都不够用了,一部分人去了三亚,余下的人不仅要负责基本卫生保健,还要加紧培训土著医护人员。时袅仁忙得脚不点地,而昨天马千瞩又把他找去,要他拿出一个反围剿作战医疗保证实施方案。 这套预案他早就制定过了,而且还不断的根据自身的条件变化修订过。当下他谈了谈具体的实施措施。包括军队的卫生保健组织、建立战地包扎、后送系统和开设野战医院。 卫勤工作他准备分为两段式保障。第一段由随军卫生员负责,现在已经初步保障到每连一人的水平,调用的民兵和随军劳工还没有卫生员。 “卫生员速成班还在办,再等一个月就能全部配齐了。” 卫生员负责平日军队的基本卫生和保健工作,作战的时候指挥随军的民兵担架队员收容伤员。伤员先在前线包扎所内进行清创和包扎,同时按照伤情危急状况进行分类。根据不同的状况采取治疗和后送。 因为卫生部门的总体人员有限,运输力量又薄弱,所以不采用三极后送的方式,野战医院直接在野战军司令部所在地展开。包扎所处理过的伤员坐担架或者自己徒步到野战医院来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当然了,最后还是要把他们后送到临高来的――毕竟临高的设施齐全,药品调集也容易。我们卫生部打算在马袅开设一处医院,作为军队医院。”时袅仁说,“规模是三百个床位。除了治疗之外,也作为康复用。”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医护人员不够用啊。” “床位太少了吧。”马千瞩评论道。 三百个床位还不够?时袅仁有点诧异。按照他的估计,陆军的伤亡最多一二百人,预备三百个床位已经是考虑到了军队远景的扩编之后的状况了。 “这么说吧,这次作战中的卫生工作重点是如何救治大明降兵。”马千瞩说,“尽量救人。明白么?人家辛辛苦苦的坐着船到海南岛来,被咱们打伤了,只要不是没救了都尽量救活才行。哪怕是残废了也不打紧,缺胳膊少腿一样能干活――我们缺人啊” 时袅仁恍然大悟,原来床位不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他倒是的确没有想到俘虏的治疗问题。他想了想问: “这个我实在没法估计。明军的战斗力如何?他们是一触即溃还是会和我们死战到底,这里的区别很大,很难估计要收治多少伤员。” “按照何鸣的估计,大概最终能抓到一万二千以上的俘虏。伤员应该不会太多,轻重伤号一千多人总是有的。我们主要使用火器,估计重伤的人是活不了了,你就主要考虑轻伤号吧。” “行,那我回去再专门搞一个俘虏伤患的救治方案。” “这事情你得和阳河商量商量。他正在筹办战俘营,准备收容俘虏。就算没太多的伤员,这么多俘虏的净化和卫生保健工作也是一大摊子事情。样样都得未雨绸缪的准备好。” “好。”时袅仁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没时间和阳河去谈事情,这件事交给卫生部的办公室主任何平好了,“战俘营选在哪里?” “也在马袅那边。”马千瞩说,“马袅半岛现在是我们的前进基地了。何鸣把司令部都搬去了。” 看来要赶快派人去马袅,时袅仁心想,不仅是要办理战俘营和野战医院的事情,也为着那里已经陆续聚集了几千人马,县里征调的劳工和民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向那里开去。万把人在这么个地方吃喝拉撒,天气又热,正是防疫的关键时刻。 得安装几套净水设备,不然上万人马聚集在马袅,没有干净的饮水,马上就会爆发流行性肠炎甚至霍乱。时袅仁想,既然马督公说马袅将是一个基地,干脆直接上一套大型固定式净水设备好了。 他又想到医士培训班还有二个月才能结业,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赶上这次战役?不管能不能赶上,时袅仁决定到时候把所有的见习医士和护士学员全部拉到马袅去,来个以实战代替学习的方针。 临高的中医现在已经全部被集中起来了,可以选调几个到马袅去服务。 …… 时袅仁原本有点困倦,事情想多了精神反倒来了。他考虑再三,觉得干脆让何平就不要回来了,把马袅这摊事情全部交给他。由负责这次作战的全部卫生协调工作。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对卫生部的状况和工作流程很熟悉,协调办事会方便些。 正在想这件事情,赵艳梅找他的来商量制药厂的增产计划 药品方面,卫生部的库存数量相当充足,自从煤化厂投产之后粗制磺胺渐渐形成了稳定的供应。制药厂用粗制磺胺作为原料进一步提纯加工成口服剂和外用的消炎粉。春雷霉素和土霉素的土法制造也算初具规模,这使得最要紧的抗生素供应已经有了初步的保障。 因为要打仗,赵艳梅的意思把工厂的产能的相当部分转为药械和急救药品的制造上。药棉、纱布、止血带、绷带、夹板之类的外科急救用品需求量会很大。酒精、消毒药品和生理盐水的储备量也必须增加。 “这些东西虽然造起来容易,但是消耗大,没有一定的储备到时候会出现缺口。”赵艳梅说,“至少要按照救治敌我双方三千人次的标准进行准备,还有扩编的部队的急救包――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现在部队的保有量有多少?库存还有多少?” “陆军的急救包保有量大概在一万个。我们自己只有不到一千个库存了。”赵艳梅说,“其实有一部分急救包是早期制造的,不合标准。时间又长了,最好是回收处理掉。” 这是在太少了。时袅仁没当过兵,但是数学还是会的:这等于陆军一个人才能摊上两个。 “何鸣和我说过,急救包用起来很费。报废回收的事情得缓一缓,等打完仗再说。我会通知陆军叫他们优先使用新产品。旧得留着紧急的时候再用。” “好吧。”赵艳梅点点头,“我的调整产能和申请原料的文件――” “怎么安排生产你看着办好了,不用再事事通过我了。”说着他在赵艳梅的送来的文件上签了字――她还申请了很多企划院管制的物资和原材料。 赵艳梅得了部长的全权,感到很高兴。她原本就对制药厂的生产有很多的想法,有了他的支持她觉得干起来就有劲道多了。 “还有一件事,这是最新版的卫生员医药箱。”她把随身带来的医药箱放到桌子上,“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要没问题我就关照批量出成品了。” 时袅任打开这个四角加固过的医药箱――这是卫生员使用的箱子,讲究轻便,所以不再用木材制,而是改用多层的老牛皮或者马驴皮制造,里面分隔的很科学,各种物件分门别类。木制听诊器、简易手术器械、消毒药品、急救药品、抗生素和包扎敷料。林林总总全是卫生部制药厂制造的。难怪赵艳梅给他的看的时候要面露骄傲的神情了。 相比二年前第一批给护士用的医药箱里除了酒精、听诊器、包扎敷料和几种土法制造的中成药之外几乎什么药品都没有。而现在连止疼药和抗菌素都有了。 “卫生员有了这个,在本时空就是神医了。”时袅仁半是玩笑半是慨叹。 “就是缺少注射器――要有注射器就齐活了。” “快了,卷针头虽然是个技术活到底也不是高科技,等打完仗肯定能量产。”时袅仁逐一查看了里面的药品,认为还需要增加一些应付常见疾病的药品。 “象诸葛行军散之类的疗效确实的中成药还是多备几种。卫生员不能光想着打仗的时候,当兵的平日里也有个头疼脑热的。” 谈完事情赵艳梅刚要告辞,时袅仁就叫住了她:“你先生我得借他几天,出个差。” 赵艳梅紧张起来:“要他去大陆吗?” “当然不是,我要他当卫生部代表去巡视一下马袅的基地。” “那你就派他去好了,我们又不是新婚夫妻。非得天天腻在一起。”赵艳梅笑着说。告辞出来之后她立即骑上电瓶车回了制药厂――厂里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她。 制药厂为了打仗的关系试制了一批新药,从澳门采购来的鸦片被她全部用完了。她过去就用这批鸦片制造了止咳药水、止疼剂和腹泻的收敛剂。很受各方面的欢迎。这次为了打仗的关系,她把余下的鸦片大多精制成了盐/酸/吗/啡,做成了注射剂。为了便于没有注射器的卫生员使用,还用鸦片制作了口服的止疼药。 但是她对做出吗/啡来感到很担心,它的成瘾性比目前卫生部用的古柯叶、鸦片制剂都要强得多,而这种药剂将会散发到卫生员的药箱里――这些仓促训练出来的卫生员能不能认识到这种药的可怕性,赵艳梅是颇为怀疑的。 她到这个时空久了,了解到这个时空的缺医少药是惊人的,县城虽然有家润世堂药铺,全县也有几个草药医,但是绝大多数人生病之后即无医也无药,形成了崇信巫医的局面,但凡巫医之类的人物,都是一种仙丹妙药管治一切毛病。因而鸦片、吗啡这类药物见效快的药品很容易被当做万用灵药而被滥用。 卫生员能不能意识到他们手里的药物的潜在危害性,赵艳梅实在感到心中无底。 厂子里非常的热闹,为了扩大生产的关系,不但增加了正式工人,还从各村和公社调集来了许多妇女作为临时劳动力。刚刚搭建起来的席棚下面,一口口的锅子里正用烧碱煮棉花脱脂。气味很大,女工们戴着口罩,不断的把煮好的棉花捞出来在清水中漂洗,再晾干。 脱脂晒干过后的棉花和一卷一卷从纺织厂拿来的纱布再拿到消毒车间里消毒包装。还有些包扎材料无需消毒,在席棚里用肥皂水清洗漂清过后就直接晾在院子里。架子上到处是绷带和三角巾,在阳光下飘动着。 女工们看到她进来,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站住了。她们到厂里还不久,对赵艳梅这样年轻的媳妇居然主持着这样能做出许多“神药”的大药号感到惊奇,看到她骑着一匹机器骡直接冲来,更让女工们伸长了脖子,象看西洋镜一般了。 赵艳梅对这样的围观已经熟视无睹了。她闻着院子里刺鼻的气味,很是皱了下眉。这敷料车间得扩大才行,露天生产即不卫生污染又大。 她问了下在场负责生产的一个技工,技工说生产倒没遇到什么技术难题就是原料时断时续。特别是棉花的供应偏紧。照这个速度生产下去脱脂棉就要停产了。 “企划院不是批了棉花配额了吗?”赵艳梅不解。 技工摇头。赵艳梅想到技工只管生产,哪里知道物资调拨的事情。她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桌上新放上了好几种药剂都是最近新试制的,有急救用得颠茄注射液,还有新搞出来的一种人参注射液――据说对伤员的肌体恢复和重生有极好的效果,可惜制药厂没有多少人参的储备。人参还是从润世堂借来的。刘三的中药厂也那提供了几种新中成药,都是止血化瘀的药物,特别是有一种金疮药,据说是从古书上抄来得房子,刘三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神,但是还是制造了一批准备在战场上试用。 赵艳梅来不及多看,关照把自己的秘书叫来,询问物资调拨的情况。一问才知道,原来企划院调拨的棉花配额不仅要用来做脱脂棉,还得用来做纱布。纱布、三角带、绷带。这些东西是委托纺织厂生产的。 “莫部长说:纺织厂要生产这些订货就得有棉花配额才能生产,不然他们也没有棉花用。” “棉花供应紧张到这个地步了?”赵艳梅有点吃惊。虽然穿越众自己不种棉花,但是本岛的零星棉花种植也不算太少,黎区输出的主要产品就有棉花,而且穿越集团的棉布大部分靠进口,并不需要多少棉花。纺织厂用棉花纺纱主要是制造各种针棉织品,对棉花的需求本身不是很大。 “还有化学消毒药也不大够用,”秘书汇报说。 “好,你先把影响生产的缺口物资立个单子给我,我逐一来解决。”赵艳梅想到车间里的新搞得土霉素发酵罐还没有去查看一下,赶紧又去了车间去看了下土霉素的菌丝发育状况。 赵艳梅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何平受领了去马袅巡视的任务。除了检查卫生,他还负责在马袅开设医院。 时袅仁给了他一个“卫生部全权代表”的头衔。何平两手一摊;“让我负责这件事当然好,但是大夫呢?我又不懂医术更别说当大夫了。”a 第七十一节 战前(三) 第七十一节 战前(三) “大夫等打仗的时候再派过去,现在先给你几个护士和中医去维持下基本卫生保健。你到那里之后部队和劳工里的卫生员应该也派回去了。” 何平走了之后,时袅仁又开始埋头在桌子,用不大熟练的技巧在图版上画着示意图。他的想法是为正在培训中的医护人员搞几套标准流程。他知道土著医护人员素质差,文化低,接受能力低下。所以想用图册的方式来进行简化教育的难度。 “靠,这玩意看起来真壮观”梅晚看着从远处慢吞吞的喷着黑烟和蒸汽行驶过来的临高本地产的蒸汽工程机械。 与其说“行驶”,不如说是在“爬”。速度慢得几乎无法觉察到它们在移动。连公路上川流不息的牛车都一辆接一辆的超越了它们。 “新设备么。我看表现比流星一号火车头好多啦。”单道谦带领的支援队尽管用得是牛车,还是比工程机械提前了一大段路抵达了。 修路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从三亚召回的单道谦负责――单道谦在三亚完成了简易铁路的修筑,他把在三亚修筑公路的事情委托给季润之去办,设计图已经全部做好,筑路的工程队也有了经验,季润之只要负责监督工程进度就可以了。 这次翻修驿路对单道谦来说几乎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化的施工机械,全部依靠临高本地的工业支持。机械部门制造几台使用随巢蒸汽机的推土机和压路机。 采用锅驼机原理的蒸汽压路机和推土机冒着蒸汽和黑烟,从百仞城的工业区以每小时不到3公里的速度缓缓的爬上公路,身后跟随着一票工人和技术人员,还有几辆装满了零配件和维修设备的牛车。这几台钢铁怪物尽管性能不佳,到处漏气冒烟,还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叫,但是这钢铁怪兽扭动着身子蹒跚前行的摸样给沿路的百姓的震撼却远远超越了更现代化的农用车和吉普车。 但是对单道谦来说这些设备的可靠性欠佳。三辆蒸汽动力的压路机和推土机走走停停,不时维修和对机械设备进行调整。差不多花了整整24个小时才来到施工路段。 但是一抵达路段,机械的力量就显示出来了。尽管蒸汽机设备使用不便,而且还一个劲的出故障,效率依然高出人力和畜力一大截。用牛牵引的石磙根本无法和蒸汽压路机相提并论。至于推土机,尽管每天能使用的摩托小时不到六小时,但是干得土方量足够一百人干上一天。 单道谦从马袅出发翻修前往澄迈的驿路。已经调集来的第一批陆军部队和民兵充作劳工边修路边向澄迈方向挺进。至于梅晚自己,他主持修筑马袅基地。 马袅作为临高政权的重要制盐基地,又地处临高-澄迈的交界处。企划院原本就计划在此设立地方行政机构马袅公社,充实部分新移民,作为小十字路计划的东部支撑点。 在这次反围剿作战准备中,马袅半岛又作为需要重点保卫的目标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筑城的工作立刻就展开了。 按照梅晚原本的计划,马袅筑城只是修筑一座欧洲式的棱堡要塞,里面驻扎一个连,再配以十几门火炮,控制港口和盐场,确保敌人不能在当地搞流窜破坏。 但是在正式实施的计划里,马袅变成了一座要塞城市,不仅准备作为陆军基地长期驻守相当规模的军队,还要储存大量军需物资,拥有一定的武器修缮和维护能力――总参已经准备将马袅堡为今后陆军的主要军事基地,未来陆军的主力将屯驻在此。为此附近还规划了大面积的训练场和靶场。 根据何鸣的修订过得作战计划,参与反围剿作战全部陆军兵力: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工兵连将陆续集中到马袅进行训练和整补,组成野战军。等待明军在琼山集结完毕再行出发作战。 尽管马袅堡还在紧张的施工中,何鸣和他的参谋班子以及大多数军官已经到了马袅,在原先的炮楼里开设了野战军司令部。 何鸣把司令部设到马袅也有避开百仞和博铺过于密集的元老们。尽管他已经在元老院打了招呼,恕不接待任何非公务的元老。但是他们还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司令部。一个个都非常热情的为未来的作战出谋划策――既然元老院不再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那么直接找军官谈就成了更便捷的方法。有人是谈战略的,也有人是谈战术运用的,还有人是提供自己的“新式武器”方案的。何鸣对这样的访客不胜其烦,干脆早点带着司令部班子搬到马袅来了。 盐场村因为其特殊的重要性,很早就在炮楼旁开通了有线电报系统,何鸣带着司令部来了之后有线电报台立刻扩大了,不但增加了报务员,还添置了部分设备,使之能够为军队有效的服务。李运兴甚至专门派了一个电信工程师胡木野来百仞的电信局坐镇负责设备维护。他还带来了一部无线电台作为后备使用 胡木野带着设备搭上一辆慢吞吞的牛车从百仞出发了,牛车上还有卫生部的何平,临高教会的吴石芒,检疫营的头子阳河等人。这些人去得任务具体不一,但是总得目的是一回事――为预计中的俘虏做好准备。 几个人一路上聊天说话,从天亮开始出发,差不多到了中午才到马袅。远远得,就能听到军鼓和笛子的声音,白色的炊烟和黑色的烟雾缭绕着。不时可以听到枪炮的轰鸣声。 平坦的训练场上,一队队的步兵正按照鼓点和笛子的伴奏进行队列操练。士官们拉长了嗓音喊着口令,有时还传过来一阵阵齐声呼喊:“杀杀杀”和“fire”的吼叫声。 马袅堡没有完工的土垒周围,凡是背风向阳的山坡上和山坳里都点缀着成片的灰白色帐篷。空地上整齐的停放着成排的火炮和车辆。野战炊事车上炊烟缭绕。穿着灰色制服肩荷步枪的士兵队列不时的经过。 通往澄迈的驿路上,成群的劳工、士兵和工程机械正在忙碌着,蒸汽压路机不时的喷出一阵黑烟。远处可以看到人们正在河面上架设一座桥梁。 “过去没几公里就到和舍了。过了和舍就是澄迈县的地方了。”吴石芒因为需要传教的关系,对临高的地理情况了解比较多。 “这下我们的公路修过去,澄迈县令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估计会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可以象吴县令装聋作哑,以后当个政协委员什么的。” “知道装聋作哑还是个聪明人,就怕不知死活。那就非得送他上西天啦。” “这么多车子”何平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 运送粮株辎重弹药和建筑材料的牛车一辆接一辆缓缓的行进着,在公路上拉成了一条长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看上去壮观极了。 他们平日里知道工业社会的力量,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缔造的工业社会所表现出得巨大能量,每个人都感到十分兴奋。 马袅城工地的外围已经全部戒严了。到处是铁丝网,鹿砦,监视塔和壕沟。他们这辆牛车刚到转弯路口就被哨兵拦截了下来,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和命令文件。何平看到这里除了固定哨,到处有小股的游动哨在巡逻。何平看到这里戒备如此森严,很有点临战的气派了。 他们很容易就到了司令部。何鸣不在,值班参谋东门吹雨按照他们的来意一一做了安排。至于开设野战医院的事情,东门当然非常的欢迎。 “现在是没有俘虏给你治病,不过最近演习操练频繁,也有些受伤的。另外就是防疫的事情。这么一小片地方陆续已经开来了好几千人。虽说每个连都有卫生员,有你们卫生部门派人来坐镇就放心了。” “我先检查下营地好了。特别是厕所和饮用水这两块。搞好了就不会有大规模的疫病了。” “行,你先看看。卫生部给我们了一个集中净水站,现在已经规定所有部队都得上水站上去取水。” 当下东门吹雨把大家带到一处营地去,这里已经搭建了起了几排的简易房,门口挂着牌子。这些都是为了这次作战而派到马袅来负责协调工作的各部门代表办公住宿的地方。 何平的卫生部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折叠桌,没有椅子就坐在床上办公。 东门吹雨说:“条件简陋,大家就先克服一下了。马袅的医院刚开工,等造好了你再搬过去吧。” “没事,我先四面看看防疫状况。” “谢澍”东门吹雨叫了一声。 “有”从他们身后立刻出来了一名青年军官立正敬礼。何平打量了他一下,此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黝黑的皮肤,五官端正,头发象所有的军人一样剃得很短。他穿着一身陆军制服,佩戴的陆军少尉的军衔,但是袖子上却缀着代表参谋的红杠。这大概是一名土著的实习参谋军官。 “谢澍是见习参谋,分管后勤这部分。由他陪你去。”随后他命令,“你带特派员同志去查看卫生保障状况” “明白”谢澍用一种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首长,您准备先视察哪里?” “先从供水站看起。” 他先看了净水站。负责净水站的卫生员他认得,是前几个月在卫生部的卫生员培训班里刚结业不久的,叫牛玉田,是三个月前从大陆上逃到临高来得。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很是白净,开出口来也是细声细气的。分配的时候工作人员觉得他太纤弱就分到卫生口去当个卫生员了。卫生员在制服袖子上套着白袖标,上面印着是卫生部门的标记:一条蓝色的蛇缠绕在木杖上。 何平询问了下净水站的状况。知道军队使用的这套移动式的净水设备是新近才运来的。用细沙和活性炭对水进行过滤,再投放漂白粉消毒。饮用水还要加一道煮沸的手续。整个供水站可以分解开用牲畜牵引。用起来非常方便。何平检查了设备状况,又看了活性炭和沙子有没有正确的安装和更换。检查了漂白粉的投放记录。 他看了之后认为水站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供水量不足。特别是发现这个水站没有抽水设备,完全靠人力挑水的时候何平摇头了。这样的供应量只能勉强保证野战军的日常训练使用。行军途中就很难供应了。 “这套设备是营一级的野战供水设备。”谢澍说,“供应这么多部队不大够。” 何平知道这多半是机械部门的样品,是拿来做实验的。他暗叫这是乱来,按照现在马袅的驻军和人口规模,设立一座自来水厂都是应该的。 “我们去看看营地吧。” 野战军的各部队以营和连为单位分开驻扎着,每一处驻地周围都有鹿砦。一前一后的营门口还用石头垛起来小碉堡,留有射口,每个碉堡中最多可以容纳三个人放哨和射击。遇到突袭的时候可以抵挡一阵,争取时间让部队集合起来。 营地里一排排的军帐扎得整整齐齐。大门前有一片空地已经平整完毕用来集合点名之用,营地里的道路规整,打扫得非常整洁。各种车辆、器物全部归置有类。每个营地都按照士兵人数设置了厕所,准备了消毒药品。 士兵们已经出操训练去了,营中只留下少数担任炊事的和看守营盘的后勤人员。看到有首长来视察,所有人一起起立,齐整整地并排儿肃立无声的向他们敬礼。 就算是何平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得出这座军营纪律森严,士兵们训练有素。不由得赞叹:“这些部队训练得真好。” “这都是首长们的训练有方。”谢澍说。 在何平听来这有点阿谀奉承的意思在内。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这个青年军官,见他一脸坦然,极其诚恳的摸样,似乎又不是吹捧。 “哦,这套澳洲治军之法,可还没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你觉得与大明的边军相比如何?” 谢澍认真得说:“就是这‘令行禁止’四个字,远比大明的一切军队高明。” 纪律性的确是近代军队和古代军队的最大差别之一。这青年军官不谈穿越者巨大的火器优势能够最让土著震撼的东西,先谈纪律,让何平另眼相看。他不禁来了兴趣: “我也听说官军的纪律不好――” “不,我说得令行禁止不是说对百姓的纪律好坏,而是首长能将部队操练的如同手足四肢一般进退自如。” 何平点点头,觉得他的见识真不坏。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兴趣。 “你是哪里人?” “我是陕西铜川人。” “你是边军出身吧。”何平一听说是陕西人。想这里北方人少得可怜,大多是官军的逃兵。 “不是。”谢澍笑道,“我家原是个小粮户,我爹是个秀才。天启年家乡闹流寇,实在待不下去了――流寇和官军轮番糟蹋。一家人只好逃到了中原。我爹说中原是四战之地,待不得,就往南跑,一跑就跑到了广东。” “怎么又到了临高?” “家里做点沿海的小买卖度日。官府敲诈不说,闹到最后船也被海主抢了。我爹怒了,说:‘到哪里都是被贼和官欺负,干脆我们也当贼去了’。” 谢澍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骂首长们也是贼,赶紧止住了话头。 何平笑了:“我们也的确是贼嘛,我们是髡贼。” “首长们的行事,不要说海主土寇,就是大明也是十不及一。”谢澍说,“我原来在家里也算是好兵,《武经总要》、《武备志》、《纪效新书》读过许多,最佩服的就是戚少保。自己也思量过如何练出一支强兵劲旅来。到了伏波军中才发现,自己所思所想……”他没再说下去,只摇了下头。 何平觉得很新鲜,他遇到的土著官兵、行政人员和学生大多是收容来得,一个个不是苦大仇深,就是走投无路。对穿越者的感恩和崇拜是发自心底的。但是谢澍的“崇拜”却毫无“感恩”的味道,也没有仇恨满腔的苦味。他说起自家的事情还有点调侃的味道。 而且这个年轻人说话和态度,完全和土著不一样,要不是他那奇怪的普通话,何平简直以为他是一个不认识的元老了 “跟着我们当贼,不怕被官军剿灭么?”何平故意问。 “官府连俺们家乡的流寇都剿不灭,”谢澍笑道,“和东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要击败伏波军更是妄想了。” “那边山坡下面还有一处包扎所。”谢澍问,“首长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何平问,“怎么已经开设包扎所了。”a 第七十二节 演习 第七十二节 演习 “一会就要进行攻城演习。每次演习总有几个人受伤的。东门首长就关照卫生员也要入场一起参加。” “有演习我要看看。” “您随我来吧。”谢澍说着将何平带到了包扎所所在的山包上,又给他取来一个望远镜。这不过是个小土丘而已。上面已经站着不少军官了。何平见到何鸣也在,拿着望远镜正看着什么。身后站着一群陆军军官,何平看到魏爱文、应愈、张柏林等一干人都在,穿着灰制服,打着绑腿,胸前一个个挂着望远镜挎着皮制地图包,有人手里还拿着地图夹子和铅笔。几个参谋人员正在折叠桌子上铺设地图,忙碌着。 他们身后站着十几个传令兵和警卫员,背着短管的米尼步枪或者临高版的左轮枪。一个个屏息凝神的站着,等候吩咐。 在这典型的十九世纪战争场面中不协调的还有一座电台,几个女话务员正在用代号呼叫着。 看到何平过来,何鸣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何平默不作声的站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顺着他们看得方向看去。 离开山包大约二三公里多的地方,有一座临时修筑起来的土城。这座土城规模极小,两座相对城门之间的距离不过不过一百五十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里也有十字街道,街道两边有店铺住房,十字街道的中央是一座钟鼓楼。明代城池常见的设防措施一应俱全。外面环绕以壕沟。壕沟外面还布设着鹿砦,防御的很是严密。 “这是第三营在工兵连配合下花了三天造起来的,”谢澍说,“城墙外面没包砖瓦,大门也是拿树枝凑合的。”谢澍说。 离开土城大约一公里多的地方,透过薄雾,何平可以看到已经排列队伍。看规模大约有一个步兵营的数量。有十二门火炮在炮垒后面一字排开,炮兵们正在前后奔忙着。 他知道这是要展开攻城的演习了。他从望远镜里看出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城墙上也有人影在活动,大约是扮演防守的一方的士兵。城池中央的钟鼓楼上飘扬着一面旗帜,但是看不清些写得是什么。 忽然天空先飞起一支绿色火箭,过了五分钟又有三支红色信号火箭升空,布置在前沿的12门火炮一门一门的开火了,白色的浓烟喷从炮口出来,何平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密集的炮火射击。12磅加农炮和24磅榴弹炮的炮弹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烟雾,球形炮弹砸在土城上,泥土和树干在空中飞舞。12磅实心弹的威力让何平感到目瞪口呆,一些炮弹直接打飞了砖石的城垛和女墙。一门作为目标用的假炮被炮弹击中,直接被打成两截飞了出去。24磅榴弹清扫着城墙上作为守军替身的人形靶,城头上黑烟弥漫,碎片乱飞。 一座城墙上的敌楼,遭到了12磅加农炮的集中射击,很快土崩瓦解了 空中飞起了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在急促的军鼓声中,进攻部队以连纵队队形开始冲击。在纵队前面是排成散兵线的掷弹兵。士兵们跑步向前冲击,许多人带着成捆的束柴,也有人抬着轻便云梯。 炮兵开始延伸射击,压制在守城部队向城门口的增援。榴弹飞过城墙落在城内落在城门口附近的街道和民宅上,瓦砾木料乱飞。 这时候战鼓齐鸣,震天动地,士兵们大声的吼叫着“杀”,冲击的士兵们都上了刺刀,白光闪闪。这时候城墙上也炮声不绝,硝烟团团飞滚。 掷弹兵们冲到城墙下,向城头开火,压制城头的火力,步兵们一部分迅速用斧子砍开鹿砦,一部分用带着钩子的杆子拉开鹿砦,开辟出前进的缺口。当他们破坏鹿砦开辟缺口时,其他人一边呐喊,一边不断地猛烈的向着城头射击。城上城下,杀声震耳,枪炮声震耳欲聋,硝烟笼罩了一切。一阵风吹来,烟雾稍稍散去,只见转眼之间三个连纵队都打开了缺口,成捆的束柴被投到壕沟里,云梯很快架设起来。原本负责压制射击的掷弹兵们开始登城,同时不断的将手榴弹投上城头。 转眼之间掷弹兵已经肃清了城头的“敌人”,一部分步枪兵不断的登城扩大突破口,一部分人开始攻击城楼,准备打开城门。守城的“敌人”依仗着城楼居高临下的优势施放火器进行激烈抵抗。掷弹兵们一边射击一边投弹,快速的推进到城楼下肃清了守军。又过片刻,城门大开,吊桥也放了下来,所有在城外压制射击的步兵冲了进去。飘扬在钟鼓楼上一面官军旗帜被拔掉了。三支红色的信号火箭随之腾空而起,宣告了攻击作战的结束。 “真棒”何平不由得慨叹,他看了下手表,从开第一炮到结束战斗,整个过程只用了34分钟。不仅火力迅猛,而且士兵们进攻动作的配合极为默契。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部队。 何鸣身边的军官们正在评论着: “一开始应该集中炮火打击城楼,敌人就不能依靠城楼压制夺门部队了。” “掷弹兵的手榴弹还是少了些。一部分人攻到城楼那边就没了。” “火炮应该伴随步兵。我们有轻便的12磅山地榴弹炮完全可以随冲击纵队前进。如果敌人在城门口附近集结了大批预备队,我们一打开城门,敌人反冲击,很可能把攻城部队挤出去。” “有榴弹炮压制射击,敌人不可能在城墙后面集结兵力。” “如果我们有骑兵的话,就可以在敌人射程之外等候城门打开再冲锋,用不着冒着炮火到城门口附近集结了。” …… 何鸣没有发表看法,他等大家的评论告一段落之后才说:“三营打得不错。各部分配合得很默契。”他又问:“掷弹兵是谁指挥的?” “三营掷弹兵连1排排长黄安德。” “第一次指挥全营的掷弹兵就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他说,“突击城门被阻的时候处置非常果断。” “这个黄安德好像是明军出身吧。” “是的,”魏爱文赶快说,“他是山东的营兵出身,还是黄熊的同族。两人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黄熊,”何鸣很快想了这个人,此人是最早的陆军人员,又是明军军官出身,所以他有点印象。“这个人很武勇,好像是第一批提少尉的。现在在哪里?” “在甲子煤矿带护矿排。” 何鸣点点头。他想起除了临高之外还有几处外派据点的安全问题。 甲子煤矿的安全一时半会还不会有问题。那里有有护矿排还有受过军训的几百矿工,地方又偏僻。 至于雷州的糖厂虽然战力要弱些,好歹也有几百工人――雷州那地方天高皇帝远,官府的统治力不强,糖厂的力量足够自保了。万一有什么不测,徐闻在临高对面,救援起来很方便,甚至不用出动陆军,光海军增援就够了。 不过仅仅发出训令要他们“注意防范”是不够的,战后检讨会的时候肯定会被人挑刺。最少一个“对元老安危漠视”的帽子是肯定要扣上来得。 众人不知道他在想这些,还以为他要见黄安德,没想到他只说: “这次演习大家还有什么看法?” 潘达说:“炮火的威力很强,我的突击工兵根本没派上用处。”作战计划中,一旦夺取城门的行动不顺利,就由潘达的工兵投送炸药爆破城门。 “这座城池规模不大,要是打大城市就用得上你的突击工兵了。”何鸣说,“毕竟是演戏。只能部分检验战斗力。要打大城市的话,我们的这点火力根本不够瞧的。” 林深河说:“要是攻击重兵设防的大城市,敌人战斗意志又很坚决的话,就按照正规的围攻战斗进行好了,挖之字壕迫近,然后用攻城炮抵近城门直瞄轰击,直接破门而入。” “阿姆斯特朗线膛炮不是大口径滑膛炮,用不着之字壕迫近轰击。就算离得远打不准,一公里之外开火也足够了。”应愈说,“用之字壕迫近敌城让步兵冲击还是很好用的战术。再用臼炮掩护。” 城墙是伏波军的一个主要攻坚课题。明朝是一个注重筑城的朝代,即使是县城的城墙也修筑的十分坚固,不要说19世纪水平的火炮,就是20世纪的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现代化的火炮发射的高爆榴弹也拿许多县城城墙无计可施。有时候火炮将城墙已经打得千疮百孔,但很少能将城墙整段的轰塌。 “能够大规模的施放火箭弹的话就能进一步扰乱城内的军队调动,降低敌人士气。就是对城内的建筑和百姓损害太大。” ……何平没有兴趣多听了,他看到又有一支队伍往土城方向去了,带着手推车、各种工具和建筑材料。谢澍告诉他这是去修城的。这座土城修复之后要继续作为演习的设施使用。 “带我去包扎所看看。” “是,首长。”谢澍带着他朝山坡下走去。 “你在演习的时候记什么?” 何平看他在观看演习的时候全神贯注,还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 谢澍说:“我在记载演习的过程,还有自己的一点看法。” “是吗?你对战术和兵法很用心么。”何平说,“为什么当后勤参谋?不去当作战或者训练参谋?” “因为你们打仗就是打后勤。伏波军的一套体制,不要说官军远远不及,就算是历代兵书上也没有人写过。”他说,“谁都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伏波军就不一样了。做什么事情都要算计到十分。” “这就是现代战争。” “您说什么?首长。” “没什么,”何平说,“当后勤参谋琐碎的很,你不嫌麻烦。” “不嫌麻烦。虽然当这个‘粮草官’的确很琐碎。可是事情样样有条理,还有一套规章。特别有章法。”谢澍说,“我听说官军里办理粮饷被服兵器也有一定之规和各种门槛,但办理的师爷都视为家传之秘,秘不示人,兵书也上没有详细的记载。” 何平愈发觉得奇怪,此人谈起这些事情双目发光,有点类似旧时空的军事发烧友。心想这人可靠么?陆军怎么收进来这么一个人物 “怎么想到当兵的?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很过得去。而且大明一贯重文轻武。” 谢澍有点不好意思,他点点头:“我们一家到临高其实还是有点银子的,我爹在临高做得也还不错。我投军是看了伏波军的操练,觉得澳洲人除了火器之外,兵法一样奥妙无穷,想着自己中国的兵书读了无数,澳洲人的兵法却不懂,正好遇到招兵就投军了。” “就是这样?”何平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样。”谢澍郑重的点点头。 “你爹在临高做什么?” 谢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在卫生部下面当医生……” 何平猛然想起,卫生部现在的确从移民和本地土著中招募了不少中医大夫。大概有二十来个人,水平良莠不齐,其中的确有一个姓谢的。 “你是谢耀的儿子?” “正是家父。” 何平笑了起来。谢耀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这一家的确是主动投奔临高来的,落户在加来公社。他其实不是大夫,只读过不少医书,好为人医。其实医术并不高明。卫生部在移民中搜罗医生的时候他也硬要来应募,说澳洲人的医术奥妙,要管窥一二。不但硬是当了医生,还非要学外科。 这父子二人倒是很象,都有很强的求知欲,而且能够身体力行。 何平到包扎所去转了一圈,这里已经送来了十来个伤员,都是刚才演习中受得伤,大多伤势不重,最严重的一个人是在演习的时候躲避不及被炮弹打发的木头砸伤,似乎是断了骨头。一个伤科的大夫正在为他接骨,其他人多是挫伤或者烧伤,卫生员敷药包扎处理下就好了。 何平看了包扎所,包括里面的器械和装备――各种药品和器械准备都很充分。这座包扎所是营级的,主要负责收容和初步治疗,除了二三个中医之外就是卫生员了。何平看了下伤员的收容登记簿,看到每个伤员的兵籍编号、姓名、所属部队都登记的清清楚楚。每个人还有自己的病历。管理的非常的规范,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何平又看了其他卫生和防疫措施,指出了许多不足的地方,谢澍都一一做了记录。 巡视完毕,已经到了傍晚。东门吹雨派了一个传令兵来请他一起吃饭。何平欣然前往。路上遇到了吴石芒和阳河。三个人一起到了军官食堂。 军官食堂何平下午检查卫生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这是一处用竹竿和芦席搭起的棚子。供少尉以上军官就餐用,实际各部队的军官都是在自己的连队里吃饭,这里只有总部和直属队军官用餐。里面很空。 按照办公厅的政策,何平等人出门前都领了伙食票。这是裔凡的关于廉政建设的几项具体措施,完全砍掉了公务招待这块开支。出差人员出差前按日领取伙食票。凭票在各单位领取标准伙食一份,也可以在沿线村庄的村公所里吃派饭,事后由招待单位向财政部结算,这样便于随时审核。 “了不起,今天居然有午餐肉。”去打菜回来的东门吹雨扬起了眉头,“这玩意现在越来越少见了。” 餐盘里有是苦瓜炒午餐肉。午餐肉切成骨牌大小,虽然小,但是菜里的分量不少,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午餐肉。 “当然,再不吃掉就要过期了。”何平想到上次去检查企划院直辖库房里的旧时空的食品,没有动用的罐头还有很多,都要临近保质期了。当初储备着都是为了最危急的时刻用的,这次大概是一股脑的都拿出来了。 军官食堂供应的伙食简单,但是营养丰富。因为面临大战,即使是含有微量酒精的格瓦斯也不供应,大家以茶代酒。 “等战俘营建起来了之后,我们教会要搞个小礼拜堂,为这些迷途的羔羊指点迷津。”吴石芒大口的吃着苦瓜炒午餐肉。 “军队不喜欢你把未来的士兵培训成教徒吧。” “未来的士兵?”吴石芒摇头,“这种大明的职业军人怎么能当士兵一个个都是兵混子兵油子了。陆军才没兴趣大量吸收。起码也得当上几年劳工改改脾气习惯再说。最多陆军不招募教徒好了。我看十之八九都会送到三亚或者越南去。” “要是开发台湾送到台湾去也很好。” “我看送东南亚不错,搞个殖民地开矿种橡胶什么的。既然要南进,这批兵痞子别得本事不见得厉害,祸害百姓是一等一的功夫,让他们去东南亚军屯好了。”a 第七十三节 卫所 第七十三节 卫所 “战俘营都准备好了,我连给他们剃头的大妈都突击培训了一批。”阳河兴致勃勃的说。他整个下午都在和梅晚谈了战俘营的选址和建造的问题。现在已经谈妥了动工的日子。但是战俘营的大量配套设施还要其他部门来配合。说到接下来要抓来大批官军俘虏,大家心情都很振奋。唯独东门吹雨笑着不说话。他参加了好几次军务会议,如何抓到尽量多的俘虏并没有说得这么简单。几次兵棋推演下来,打成击溃战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二万官军溃散,再把他们归拢起来抓进战俘营就是件麻烦的事情,伏波军缺少骑兵这一在追击战中最有威力的兵种。 消灭汤允文的水师占领白沙水寨当然能切断官军撤逃大陆的退路,但是海南岛地方很大,回旋的余地也大。官军还可以退往文昌等地。溃散的士兵很容易就地转化为小股的土匪,对地方的祸害很大。会议决定,在陆战中击溃敌军之后要让明军残部尽量完整的退回海口千户所或者琼山县城,来个瓮中捉鳖。 他这些日子让人反复演练部队攻城的技巧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连着一周训练下来,步炮工之间的协同已经相当熟练。这座土城实际上救是按照海口千户所城的规模缩小了建造的,但是城墙高度、厚度和设防设施基本上是一比一,并无缩水的地方。 吃完饭,东门吹雨回到司令部去。晚上还要继续召开野战军营以上军官会议。 何鸣召开这个会议是迫于执委会的压力。企划院总裁邬德在几次协调会上都流露担心:现在军队是动员起来的,但是经济形势无法长期支持这样的战时运转。此外,程栋、马千瞩等人都曾经询问过具体的作战计划是什么。何鸣知道他们都希望战斗尽快展开,有人是希望能尽快把统治权扩展到整个海南,有人是担心穿越集团的经济吃不消如此的消耗。他知道每个人都是都自己的道理的,放到桌面上也全部说得响。而且整个元老院的风向也是希望能够尽快消灭敌人。 尽管元老院也好,执委会也好,按照法律都无权干涉战争部长的战略和战术决定,但是90天的期限让何鸣感到压力十分沉重。如果他不能在三个月内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元老院开会讨论战争部长续任的时候自己就很难过去。 何鸣知道现在只有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派遣出去到海口千户所附近活动的特侦队队员还有从对外情报局转来的情报都说明,大明军队至今还没有一个人登上海南岛。只有几千人马在广州集结,至于他们是准备全军集结完毕一起渡海,还是分批到来,情报上没有说明。 大明军队至今还没有出动,这让当惯了现代军人的何鸣觉得很难理解――象海南岛这样的登岛作战,第一就是要抢占先机,确保岛上的桥头堡安全,以便后续部队和给养能够源源不断的送上岛来。 他和参谋们做了许多次图上演习,每一次假想中的明军的作战行动都是以小股部队增援海口千户所开始的。参谋们根据情报认为,以明军的海上投送能力和部队动员集结的速度来看,明军必然采用少量多批次的方式来航渡部队。而海南岛北部所能使用的最好的港口只有海口的神应港。 但是迄今为止,侦查队还没发现白沙水寨和海口千户所城的明军部队有任何的加强迹象。这让他很吃惊,也让他的谋划有落空的危险。 为了能够尽快开战,他不得不改变原先持重的方案,决定采取一些刺激广东官府的做法,迫使敌人尽快把军队开进海南岛来。 何鸣是下级军官出身,肚子里没有很多弯弯绕。现在既然要大家出谋划策,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他很简单的说了目前野战军面临的局面: “……执委会有难处,我们的底子薄,现在供养着一万多陆海军,还有二千多民伕和民兵,我们得速战速决才行。大家集思广益下,怎么能给敌人一点压力,让他们提前登岛。” 军官们都赞同他的给予敌人压力,迫使敌军提前入岛的作战方案。有人建议围攻澄迈,有人建议派轻装部队佯攻海口千户所城,还有人提议让海军出动,炮击广州门户:虎门和沙角…… “我带四营去围攻澄迈好了。”四营营长游老虎说,他是新提上营长的,很想露露身手,“保证一天陷城。” 东门吹雨最后说:“这些办法都不错,不过太早攻占澄迈县城的话动静太大,现在元老院和执委会里和战意见不一,我们不宜太早攻陷县城,要给王尊德留个余地。另外,情报上说官府认为我们不擅陆战,要是我们一下就拿下了澄迈县城,就成了不但善于陆战还能攻城拔寨,敌人就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来和我们会战了。” 另一个军官说:“我们即要围攻澄迈,做出海南情况紧急的样子,又要让官军看轻了我们。觉得我们是盘菜才好。” “大家的意见都很好。”何鸣说,“我们就多管齐下好了。” 当下他命令游老虎带领一部分部队去围攻澄迈。 “你带四营的一个步兵连,再调集二百名民兵一起去。多带锣鼓家伙,到澄迈城下佯攻,戏要做足一点,让澄迈县城里的县令老爷赶快去告急。” “是”游老虎站起来敬了个礼,“一定完成任务。”他接着说:“能不能拨给我一二门炮?我们髡贼可是以火器犀利著称,没大炮就不像了。” “你带二门12磅山地榴去。”应愈说,“重量轻你带着方便,而且用实心弹炮击城墙效果一般。” “好,我明天一早就出发给我调几个好炮手,我把澄迈县城的城楼打塌……” “不,炮可以多给你几门,但是炮手你就带教导队的学兵去。弹药多带些,让学兵多练练。” 应愈知道何鸣是希望明军看轻己方的作战能力,当下点头:“就这么办。” “你一路上大张旗鼓的过去,沿路在各村寨征粮,要是有不从的就先破了它。”何鸣面授机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基本原则,你得看着点民兵们可谁要是想和咱们对着干,就打它个稀巴烂。地主老财宗族头子多杀几个再放跑几个。” “明白”游老虎的黝黑的脸皮兴奋的发红。 “小叶。” “有。”叶孟言站了起来。何鸣当上战争部长组建野战军之后,北炜把叶孟言的分队直接拨到他的属下听用。 “你带分队渗透到海口千户所,进行袭扰作战。”何鸣说,“大张旗鼓的杀几个人,再抓几个当官的俘虏来。” “明白。”叶孟言很是兴奋,前出到琼山的侦查行动他已经执行过几次了。这次能大干让他兴致大增。 “小魏”何鸣接着点了魏爱文的名。 “有” “元老院和执委会准备接收县内的各处卫所驻地。这事情我就交给你办了。”何鸣说,“卫所的那点战力就不用提了,主要是政治仗,关键是要收拢人心。你去负责。我给你一个连。你尽快去办。” “明白” “你先回百仞,先去和邬德还有马千瞩见一见。听听他们的办理意见。”何鸣说,“另外,你要放走几个头目,让他们赶去琼山告急。” 魏爱文当然知道其中的用意。他高兴的说:“我明白了一星期里肯定把事情办妥了。” “卫所军在黎区边缘有两处营盘,有好几百人。是相对比较善战的人马。”何鸣说,“这两处营盘接收之后,暂时不要遣散,把有民愤的军官抓了就行,粮饷让县里照常供应。” 何鸣担心一旦取消这两处营盘,黎民会乘机发动暴动,所以要求暂时留下这两处。 “我知道了。”魏爱文不无遗憾的说,“其实我们可以征招黎苗士兵的……”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把卫所这摊事情搞定。” 第二天一早,魏爱文带着一个步兵连开回百仞。这个连的连长是林福。原来是盐场村的村民,第一批加入陆军的土著人员。他是第一个陆军中的土著连长。魏爱文刚开出营地,只见游老虎手提一柄边军大刀――自从见过文德嗣的私藏之后,游老虎就一直想搞一柄这样霸气十足的家伙。这次出征,他好说歹说,硬是从文德嗣手里把刀给借来了。此时他正耀武扬威的走在队列旁,带着准备去围攻澄迈的队伍。 三百多民兵腰里插着砍刀,手拿长矛,有的人推着手推车,有的人还背着弓箭和老式的火铳。三门山地榴弹炮夹杂在队伍里,每门炮由七八个小伙子拖着。要不是步兵连队伍严整,看上去活像一群土匪。 “小魏”游老虎看见他,把大刀往肩上一扛,“又要去搞土改了?这回你是长工还要饭的出身了?” “你带着这群人马是准备去当土匪啊?”魏爱文不甘示弱,“这刀你会用吗?别就这么一路扛到澄迈去吧。” “这次到澄迈去看老子砍几个人头,给这把刀开开荤。”游老虎说,“不然在老文那里当摆设有个屁用。” 魏爱文带队回到百仞,邬德已经事先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企划院的抄家队集结完毕,还动员了民兵带着车子准备去搬运物资。 临高的卫所正式叫法是内附卫五千户属下后千户所。有两处屯所。一处在南宝附近,是正式的千户所城,另有一处就在离高山岭不远的地方。两处均是有设防的城寨建筑。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因为本地长期有黎乱的威胁,两处的屯所都经过一定的修缮,武器充足,还有火器,比起内地的卫所守御状态要好些。 穿越集团对卫所的状况很早就掌握清楚。千户所城有一百多户军户,男女老幼五百多人。另外一处只有三四十户军户而已。 接受各处卫所和大营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军户们原本就没有多少丁壮,而且长期没有训练,生活困苦,毫无斗志。澳洲人在临高日久,大家都知道他们行事仁慈公平,及时投降不但不会送命,还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所以魏爱文带着人马在城寨下一出现就立刻投降了。企划院的人一边接收各处的兵器物资牲畜,一面清点人口。两处镇黎营寨里的士兵,魏爱文只将军官全部逮捕,任命了几个有威望的士兵暂时代理职务,带领士兵继续留在本地驻守,听候整编。 但是在内附卫后所所城却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战斗。魏爱文带领的步兵连进逼到城寨墙下的时候,后所的刘千户带着几个亲兵抢先关闭了寨门,接着又逼着全寨丁壮登寨防守。 魏爱文没料到卫所居然还敢抵抗,当下叫一个会说军话的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土著办事员上前喊话,要他们立刻开门投降。 刘千户在寨门上喊道:“你我素来河水不犯井水老子从来就不碍你们的事你们也别来招惹老子此处是朝廷的经制之地,尔等陷了此处寨子就是扯旗造反,朝廷要派大军来征伐的……” 魏爱文一听大怒,对喊话的说道:“你告诉城上的军户们,赶快抓了当官的打开寨门投降,不然打破寨子,鸡犬不留” 寨墙上顿时骚动起来,军户们不愿打仗――这不是和黎人打仗你死我活。他们平日里就知道澳洲人不嗜杀掠,对待手下十分宽厚。在他们手下混日子纵然不见得享福,也不会比在千户百户手下更糟。 “谁敢乱动,谁敢乱动?”刘千户挥着大刀吼叫着,他身后的亲兵也跟着吆喝。他虽然不过是小小的千户,但是他家世代在这里当官,而且为了镇黎的关系并未将武艺放下。积威犹在,军户们被他板着面孔斥责,一个个不敢吱声了。 魏爱文见城头毫无动静,不由气恼。他的连里有特等射手,一枪就能击毙刘千户。但是他心里暗暗怀着希望,希望军户里有人主动起来反抗,最好发生武装冲突。这样以后开展政治教育的时候就好办的多。军户们也会彻底的对官府绝望。 “喊话”魏爱文脸色铁青,“刘千户自顾不暇,让军户不要为他卖命赶快起来反抗他当千户与一般的军户有什么好处?” 寨墙上随着喊话一阵阵的骚动起来,军户们原本就不想卖命,现在被魏爱文等人的连串煽动之下,许多人更觉得自己拼了命在这里为老爷守寨不值,而且这寨子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刘千户见情势不对一面斥骂威胁,一面不得已叫道:“这里是朝廷的经制之地,髡贼们不敢攻打的大家拼力守寨,不出力鼓噪的一律斩首,出力的赏银一两” 然而这赏格已经拢不住人心了,忽然有人丢了手中的刀枪就往城下跑去,一时间原本就心不齐的守寨军户们顿时一哄而散,一个个都丢下武器往城下跑。 亲兵们立刻挥刀乱砍,斩了一个逃走的军户。然而这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激起了众人的怒火,有人便反过来攻杀他们,千户身边的亲兵寡不敌众,几乎全被杀死,千户本人被余下的家丁们保护着逃下城去。军户们顿时在城寨中乱杀起来,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百户、亲兵、家丁、管事的也被追杀,军户们将仇人的家眷拉出来一个个砍掉了脑袋,女眷们被拉出来,然后又被杀死。城寨里顿时乱成一团。 魏爱文十分镇定,并不急于入寨子。他猜出城寨里出了骚乱,只巴望骚乱大点才好,军户们杀了朝廷官员,就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们干了。这时候一群军户已将寨门打开,放下吊桥向外大叫:“快进城快进城” 林福拔出指挥刀,回头望了一眼魏爱文。只见魏爱文点了点头。他立刻大声喊道:“全连,突击”他自己第一个冲了上去。号手来不及吹号,全连就跟在背后奔腾前进了。 带着步兵连迅速进城,这里虽然是他第一次来,但是情报部门已经把里面的结构图绘制的清清楚楚交给他。林福早就分派好各排各班的任务。部队一进城就按照预定方案分散开,把粮库、马厩和要紧的地方全部占住。一边有专人敲着锣要军户们放下武器等候命令。有的军户们杀红了眼,继续砍杀的一并都拿住杀死了。 城寨里的秩序很快就恢复了。魏爱文这才率领其他人员进城。街道上墙角下不时可以看到尸体。魏爱文来到城中心的演武厅,解除武装的军户丁壮们都坐在地上等候发落。 林福来报告,全城寨已经全部控制住,秩序已经恢复正常。几处起火的地方也被扑灭了。a 第七十四节 袭扰战 “千户和其他军官们抓到了没有?” “刘千户已经被抓到了,军官们大多被杀了。没抓到几个活得。” “有没有人逃走?” “没有人逃走。” “好,你去把当官的都押上来” 所城内的军官,自小旗以上,百户、试百户和虽无官衔,有具体职务的人员一共有二十多人在破城前的暴中已经被杀死了一多半。只有十来人被押到魏爱文面前。 他们一个个被反绑双手,发髻散乱,有人身上还流着血。一个个喘着粗气,似乎惊魂未定。 “哪个是刘千户?” 魏爱文刚问了一句,这千户就大声吼叫起来:“反贼反贼朝廷迟早要收拾你们反贼” 魏爱文懂一点军话,听了他的叫骂,皱了下眉头,问:“这就是那刘千户?” 林福说:“就是他,这狗东西身边有好几个亲兵,拼了命的保护他才算救了他的命。” “亲兵有抓到活得没有?” “有一个,是个半大的孩子,吃了一刀,骂不绝口,要不是我们抢他下来就给军户杀了。”林福问,“要不要留他的性命……” “当然要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又忘了”魏爱文不满的说,“给卫生员看看,能救就救。他不过是个小亲兵罢了。能有多大的罪过?” 林福赶紧应了个:“是。” 魏爱文扫了一眼被抓的千户。并不立刻发落。问:“军户们怎么样了?” “为首几个,我将他们安置在演武厅上,其余丁壮,都在演武厅前等候发落。”林福说,“要不要把他们叫来?” “好,你把为首的叫来。”魏爱文打着主意。 为首的二个军户被叫来了,他们一见到魏爱文站在人群中间,知道是髡贼中的大官,赶紧跪下。 “起来吧,我们不兴这个。”魏爱文用军话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军户一个叫郝国新,一个叫崔正,年纪都在三十上下,个字又瘦又小,形容枯槁,慢说像个当兵的,连本地的农民都不如。魏爱文问了问,知道郝国新是这里的铁匠,崔正是个养马的。 魏爱文和他们随意交谈了几句,知道他们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军户子弟。此地因为镇黎的关系,卫所的武备还算齐全,丁壮们也时时操练。不但武器甲仗齐全,还蓄养了些马匹骡子。 魏爱文从交谈中知道他们非常痛恨这一班“老爷”。卫所里的世袭军官和军户早先是袍泽,渐渐的就成了地主老爷和农奴的关系,卫所的官田理论上是国家的,由卫丁耕种充作粮饷,实则收获几乎全部为军官们拿去,普通军户只能得到得到少量藉此维生而已。军户们不但是国家农奴,还是军官们的奴才,代代都被人当做奴仆般无偿役使。穷困不堪不说还常常被军官虐待杀害。 这些内容,魏爱文早就知道,他进城之后看到军户们杀害军官的眷属,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就知道期间的仇恨极深,远非一般的矛盾可言。 “既然这样,今儿就给你们受苦的弟兄们出气。”魏爱文说,“一会就把人交给你们,你们自己去审自己判,要砍头还是宰了喂狗都由你们说了算。” 郝国新等人原本还不知道这髡贼准备如何发落,他们很怕髡贼们要招降纳叛,说降刘千户等人,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现在听说要给他们出气,心里大喜。赶紧又跪下磕头,说: “这伙狼心狗肺的家伙,小的们早就想要他们的狗命了。” “好,把人带走吧。”说着他吩咐士兵把其中的大部分人押到演武厅上交给军户们开个“斗争会”,然后全部绞死。单把千户所中管理账目的师爷留下以备清查物资,又留下了一个百户。 当下企划院的搜索队带着俘虏一处一处的仓库和宅邸清点查收物资,千户所城里没有什么让人激动的财物,无非是粮食、军器和牲畜。最有价值的是缴获了二十多匹马和骡子。马体型很小,大约是云贵川一带常见的果下马, 清点物资和开斗争会花费了一天时间,在斗争会的狂热气氛中,刘千户一干人全部被绞死在寨外的树上,如何处置他们的眷属引起了军户们之间的争吵,有人要分女人,有人主张全部杀掉,双方争执得几乎要动刀。最后还是“斩草除根”的意见占据了上风,军户们将军官们的眷属和狗腿子拉到寨外的河滩上,要他们跪下,然后一刀一个的斩首。 军户们在杀人的时候,魏爱文将特意留下的百户叫到跟前。这个百户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见魏爱文就软瘫在地,连声哀求饶命。 “饶你一条狗命。”魏爱文说,“你即刻滚蛋,马上到海口千户所去找汤允文告急去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快去,你若敢不去告急,就把你的全家全部交军户。”魏爱文一侧头示意了下河滩方向,那里不断的传来惨叫声。 “是,是,是,小的一定去”百户赶紧爬起来。 魏爱文叫来两名士兵,关照他们一路护送这百户到临澄边界上。 随后,两处屯所内的军户全部被移走,他们被分散安置到各个公社去。至于这两处屯所的房屋、资材和土地,由民政人民委员会接受,另行安置移民。 至于郝国新和崔正两个,一个分到机械厂受训当工人一个分到尼克手下养马。魏爱文从军户中征募了一批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充实到教导队去,准备初步培养之后再进行政治培训。如今他们手里都是沾了血的人,不怕不跟着穿越集团都到黑了。 游老虎带着他的三百多人马,咋咋呼呼的过了临高-澄迈的县境。他有点遗憾旗帜还没有做好,行军起来一点不威风。 这支特遣队的任务是造声势,所以一路上游老虎可以压慢行军的速度。遇到村落总是休息一下,村里的百姓望风而逃,游老虎也不派人追赶,只是关照大家注意纪律,不准擅入民居,也不准拿走百姓的东西。临走的时候再在墙上贴些标语之类。 沿途遇到有设防的较大村寨,游老虎总是派人去征粮。村寨中见他们带有大炮,不敢不从,都给十几石粮食应付一下,游老虎也不多要,反正只要把伏波军到来的消息传出去就是。 就这样他的人马一路走一路歇,走走停停,走了一天才刚刚到澄迈县城。这个速度让游老虎觉得慢得出奇,实则按照官府的正常驿路行程,琼山到澄迈是半天,澄迈到临高正是一天。 游老虎的侦察兵抵到城下的时候,夏天日长,这座县城居然城门尚未关闭,乡民百姓进进出出,一点没有临战备战的意思。直到大队人马出现,县城才一阵慌乱,抢着关闭了城门。 游老虎知道,自己若是要抢占城池的话,就算跑步冲锋也能成事。不过何鸣既然不要他占领澄迈县城,也就无需费事。他当即下令占据城外的一处高地,在高地上安营扎寨。 这个步兵连的连长也是元老,叫余志潜。余志潜是个白净的青年,很爱看书,颇有股书卷气。他算是半个军事发烧友,不过发烧的对象是近代军事,现代玩意一概不感兴趣。属于排队枪毙党人。 因为很爱看书,平时又以“参谋”、“军师”之类自居,所以游老虎干脆拿他当自己的参谋长,给自己出谋划策。 “老余。”游老虎叫谁都叫“老x”,就是杜雯也叫“老杜”,“俺们现在到了澄迈了,看起来把四乡的百姓吓得不轻,不过这城里的官儿吓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按照司令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的造势,你看看怎么造势比较好?” “当然是要摆出攻城的姿态。”余志潜胸有成竹,“不过光在外面放放炮还形不成压力。” “别分析形势了,你就说说该怎么办吧。” “县城是跑不了的,我看得尽量骚扰地方。”余志潜出了个主意,留一部分人马在这里监视县城,其他部队在附近展开武装游行,一路征粮,打几个大户,顺便再征发许多百姓来,在城下伐木造攻城器具,挖壕沟,修筑营寨,摆出一副大打出手的摸样, “咱们人少,城上的人也不是瞎子。所以要做出我们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要来的摸样。这样县里的人就要慌了神了。非得出去求告不可了。” 游老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真有你的好,我们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分兵出去骚扰澄迈。我们现在先安排宿营。” 陆军的条令是规定只要一宿营就要挖壕沟,修土围,架设鹿砦。游老虎估计骚扰澄迈不是几天就能结束的事情,要把营地的设防修得坚固些。出发的时候特意领了几卷铁丝网。接着士兵们又搭起了一座十来米高的简易瞭望塔,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澄迈南城城头上的一举一动。带来的三门山地榴也修筑了炮垒,还专门为火炮和弹药车搭建了防雨用的窝棚。 游老虎带着人巡视了各处营帐,士兵们自不用说,民兵的士气也很高。大家猜测明天就要攻城,都在议论如何能够快速的破城。 游老虎并不说破此次的任务只是骚扰,他按照条令规定,检查了各连排的卫生状况,又督促着炊事员烧水给大家烫脚,卫生员背着药箱,处理打起的脚泡,再上一些刘三配制的中成药,第二天就能继续走长路了。比起正规矩的步兵,民兵很少有长途行军训练,而且一路上还拖炮运辎重。许多人刚安好帐篷就倒下睡着了。游老虎督促民兵队长们把睡着的人都叫醒,叫他们吃饭烫脚。 巡视完毕,游老虎又和余志潜一起到了瞭望塔上,用夜视望远镜观看城头上的动静。只见城头上已经点着了许多火把灯笼,又添了不少丁壮在城上巡视。 相对于形制奇怪的临高县城,澄迈县城堪称是中规中矩的县城,四四方方。同样是北门设而不开,但是城墙并不高厚,设防也不算严密。两人带兵一路行来,感觉澄迈比临高的人口略多些,土地开发也较好,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府城的关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由余志潜带队,分出一半人马来,深入澄迈县境,沿途打粮征夫,游老虎带着余下的人在城下摇旗呐喊,民兵还不时向城上释放火铳,虚张声势。 城上的民壮见他们走了一批人,留下的不过一百多人,胆气壮了起来。不断有在城上叫骂,时而也将箭射下来。伏波军离城足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就算是城上的大炮也打不到。两下就在城上城下互相叫骂。 游老虎在警卫员和传令兵的簇拥中站在一处土丘,指挥骚扰战斗。看着民兵用单眼三眼火铳噼里啪啦的施放的着实热闹,他知道里面其实没有铁子,纯属放个热闹。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种打仗是在有点稀罕,不知道算不算麻雀战。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吊桥放了下来,二百多练勇和民壮从城门口蜂拥而出,冲过壕沟,呐喊杀来。 游老虎没料到敌人敢于出城厮杀,但是必要的防备还是有的,掩护民兵的步兵排立刻排成双层横队。 “射击”指挥的步兵排的土著少尉的指挥刀猛得往下一挥,米尼步枪的枪声震耳欲聋,游老虎清楚的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乡勇和民壮象撞到了一堵墙一样往后倒了下去。乡勇们大约没有料到髡贼的火器居然这样厉害,隔着半里多地就能将人打死打伤,冲锋的脚步顿时犹豫了起来。 步兵排的士兵们马上装上子弹,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的排射,米尼步枪的射速远远超过了当时的所有火器,几分钟之内乡勇们又被打倒了十多人,余下的人乱了阵脚,闹哄哄的往城里跑去。 “龟儿子还想来出来肉搏”游老虎啐了一口,“就这么缩回去了”他不免有点遗憾,他身边的民兵都拿起了长矛,列好了队形,随时可以投入厮杀,他自己也想试试看边军长刀的威力。 “营长我们架起大炮轰他娘的几炮”炮兵学兵队的领队激动的跑来求战,“杀杀城内的狗官的威风” 游老虎看了半天,才说:“今天算了” 他从侦察兵的报告中已经得知,半夜已经十来个人偷偷从另外两座城门上缒下,侦察兵们按照他的命令并不捕捉,只是跟踪去向。发觉有三四人是往府城而去,其余都往县内各处去了。 游老虎分析这必是县里派人去县内各处调集乡勇加紧守城之用。县内聚集的各路乡勇愈多,他们到澄迈围攻县城的消息就会传得愈开,所以他并不拦截这些使者,任他们去四处求援。今天城里的民壮乡勇敢出来应战,说明他们准备调集的人不会太少。 在他心里,巴不得在澄迈城下打个大仗,立个大功。而且他对自己的火力和士兵的战斗力充满了信心,认为只要时刻保持警惕,多少人来进攻他都能击退。 第二天余志潜带回了几十石粮食并二三百民夫。两人就在城下大干起来。一边修理营寨,一边伐木制造攻城用的云梯和冲车之类。城上的官绅们看到髡贼虽然只有小股兵力,却驱使着民夫做着种种攻城的准备,加上已经知道了髡贼的火器犀利,心里非常害怕,不断的派人出去告急,调集县内的乡勇进城增援。 “城里的乡勇愈来愈多了。”游老虎说,“要是咱们把城攻下来,又能抓一大批俘虏。” 余志潜没有说话,他觉得这几天因为己方兵力没有增加,城上的守备又渐渐松弛下来,于是建议开始炮击县城。 “咱们人不够,未免让人给看轻了,就给他们尝尝炮弹好了。” “好,也省的民兵们把炮弹火药再拉回去。” 为了增加紧张气氛,游老虎批准炮兵学兵炮击县城南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弹尽管不能打毁城墙,但是打毁了半个城楼和许多城垛女墙,打死打伤了不少守城的民壮和乡勇。特别是发射的榴弹和燃烧弹,给守城的军民极大的震撼――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炮火。城里几处失火,一些房屋也被打入城中炮弹毁坏。经过连续的炮轰,守城军民人心涣散。要不是何鸣不要他们破城,澄迈即刻就可拿下。 游老虎觉得这样还不够厉害,便和余志潜商议:与其在这里白费炮弹,不如用榴弹炮打破几处寨子,灭几家大户,乘着打仗的功夫消灭一批地方实力派,为今后的统治奠定基础。顺便也多赚些战利品,执委会不是天天喊“打不起仗”么?抓了人抢了粮食和财物多少能起到塞口的作用v 第七十五节 袭扰琼山 第七十五节 袭扰琼山 这个破寨的对象必须十分谨慎。首先是必须是在百姓中名声不好的,其次要在当地很有势力。这样才能既起到敲山震虎,又能不至于使得百姓们过于害怕,闹出同仇敌忾的情绪来。 对象并不难选择,自从初步稳定临高之后,情报部门就开始着手收集邻近的儋州、澄迈各州县的情报,为着以后接管政权和打仗时候用。这几个州县的情况,穿越集团掌握的相当全面。 最后,游老虎和余志潜圈定了几家土豪,全是典型的勾结官府鱼肉乡里的土豪。而且以宗族地主为主。灭了一家就能使得一处的强宗大姓彻底失去对当地的控制权。这点比单单消灭一股土豪来得更要紧。 接下来一个星期里,余志潜带着人马在澄迈县内武装游行,攻破了二处寨子,又威逼了许多村寨出粮派差。得到了大批钱财、粮食和人口。抓到的多数俘虏派民兵扫数送往临高打散安置。他单单将一百多丁壮和几十个被抓到的土豪和他们手下的爪牙押到澄迈县城下。丁壮继续在城下帮着挖壕沟,筑土垒。 原本游老虎只是准备虚张声势,现在粮多人多,又看澄迈县内没什么精兵良将,城下打了个小仗,虽然杀伤不多,但是乡勇民壮在米尼步枪下一触即溃的情形不管是对元老还是土著士兵,士气都大为增加。 因为有12磅山地榴、米尼步枪和炸药的助力,破寨这种对普通流寇乃至明军来说也有一定难度的作战行动对余志潜等人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余志潜所部全部伤亡不过是步兵伤九人,民兵阵亡一人,伤十一人。要不是收拾清点物资费时费力,还能再破几处寨子。 余志潜每次破寨之后,总要放跑几个人,让他们到府城去告急――游老虎早在澄迈各城门外设下了潜伏哨,有企图进城告急的一律绞死在城门外的树木上,一来二去就没有人再往县城去了。 被捉来的土豪和狗腿子们被分批绞死在澄迈-琼山官道两侧的大树上。一时间澄迈全县震动,县里的士绅和商户十分害怕,纷纷乘夜从东、西两门逃出,余志潜关照城门外的暗哨一概不予捉拿,任其逃窜。 游老虎和余志潜两个商议,现在手头有粮有人干脆就在澄迈城下立下寨子当个前进基地。于是又派人回马袅请示,何鸣见他们搞得声势浩大,又派了一个步兵连并教导队的几队学兵过来增援。 游老虎驱使着民夫,正儿八经的修起了围绕澄迈的土垒了,还派人在海边整修码头疏浚港口,梅晚也干脆派了一个工程队过来指点工程,顺便利用劳动力修路。 澄迈城下的闹得声势浩大,琼山-海口千户所-澄迈一线的官道上,叶孟言带着的特侦队也在积极活动。他带着三十人队伍一路潜行到琼山县,沿途设置了好几处侦查哨,把预警线一直放到了海口千户所城。然后又带着人马沿着南渡江到了甲子煤矿。 汤梦龙早就接到通知明军可能很快发动对临高的进剿的警告。 理论上说,甲子煤矿是海家的产业,官府应该不会触动,而且甲子煤矿处于交通不便的内陆地区,官军要采取军事行动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煤矿被攻击的潜在危险性始终存在。政务院给汤梦龙的指示是:停止一切煤炭外运工作,停止海家码头的运作,只保留当地人员留守,具体工作由林佰光负责。矿山方面,暂时收缩生产规模,加紧矿工的军事训练和煤矿的设防工程。 叶孟言抵到甲子煤矿的时候,整个煤矿的生产已经完全停止,只有洗煤厂和煤球厂还在继续处理存煤。矿工们已经全部武装起来,正在空地上进行刺杀操练。汤梦龙在码头和矿区都新修了几处碉堡,每处可以安排五六名士兵据守,碉堡里还存了许多爆破用的炸药竹管。 “何鸣已经取得了执委会的授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带着人撤出这里。现在要撤也可以。”叶孟言说,“你这里才一个排,三十多条米尼步枪,敌人大军万一来攻的话肯定顶不住。” “官军来打这个煤矿做什么?”汤梦龙大大咧咧的说,“沿途的山路你也走过了。你说官军会正经事不办,不打临高,吃饱了撑着走这样的路打仗吗?再说这煤矿好歹也算是海家的产业。” “这为了以防万一。”叶孟言说,“反正我话也传到了,你愿意撤就赶快撤退,官军大队人马还没到海南,现在接应你们大队人马回撤起来容易。” 汤梦龙考虑片刻:“我还是不撤了。这里好几百人,有男有女的。撤起来非常不方便。万一路上被官军拦截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再说这里的设备资材很多,基础设施也花了很大的代价,我们一撤,山里的村民和土寇就会乘机来抢掠偷盗。等打败了敌人再重建起来又是很大的投入。” 汤梦龙决定不撤,叶孟言也不再勉强,当下把随身带来的炸药和一部分手榴弹留给汤梦龙,还给甲子煤矿留下了一个小队的特侦队员协助防守。 叶孟言带着余下的人从山区潜回海口地区。他的第二个任务是袭扰琼山当地的官府和驻军。特侦队是人少装备好,但是没有重武器,象游老虎那样直接围城是不行的。叶孟言知道随便狙杀几个过路的驿兵之类的人物也没什么价值,干脆直接带着队伍摸到了琼山县城外的大英山上。 “这制高点上安一门炮,琼山县不得立刻投降?”叶孟言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他穿着一身民版仿越战期间的美军丛林迷彩bdu。肩上挎着vz68冲锋枪。没戴钢盔。他身后是十二个从自己分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小伙子,一个个都和他一样的打扮,唯独用的是不太方便的半自动。这些特侦队员们悄然无声的坐在林间吃干粮喝水。 整个琼山县城就在他的脚下。是个依山面水的格局。一条大河从南门和东门外流过,西门外是人工挖掘的城壕,唯独北门外什么也没有――琼山县的北门和多数海南的县城一样,北门是设而不开的,虽然有城楼城门,但是城门内部早已被砖块堵死。 看得出这座城市的设防很差,就算按照17世纪的大明的标准也谈不上有多好,只能算是合格。叶孟言看到三处城门并没有关闭,毫无戒备,而且一路潜踪匿迹过来,除了海口千户所城在城外十多里的地方布置有哨卡和巡逻的小股士兵之外,沿路没有任何的侦查戒备的措施――这也能叫“临战状态”么?简直如同儿戏一般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大明官方产生了极度的蔑视。 “分队长我们这么一路偷偷摸摸的到了琼山的,下一步干啥?”一名队员问他。 “上级要我们搞袭扰,我看这地方经不起袭扰。我们一冲下去估计就能把琼山县城给端了。”叶孟言笑了下,“事情还挺难办。” “我看城外的街道很繁华,干脆我们去放一把火,火烧琼山关厢。”一名队员说道,“这把火一烧,恐怕王尊德这老家伙非得逼着官军渡海了。” 叶孟言嘿嘿的笑了笑:“你这主意馊的很。全烧光了以后怎么办?”他想,其实这倒是个好办法,肯定能够震动王尊德。但是这么一来,企划院、政务院和元老院都不会饶了自己――尽管他们的动机不同。 “火烧关厢,我们打过了还得救济灾民。”叶孟言说,“大伙另想个法子” 当天中午,叶孟言带着特侦队从大英山上下来。他决定选琼山县东门外的东门市大街作为示威的地点。这里行人多,商铺多,能够引起最大的轰动来。 当下他在市场外的高地上留下一个使用自动步枪的掩护组,一旦城内的有大群敌人冲出就用自动步枪进行拦阻射击。他自己带着七八个人走到东门关厢大街的入口,这里虽然是城外,也有一处木栅守护,现在木栅开着,只有两名民壮看守。 穿着花花绿绿的,浑身挂满零碎的叶孟言等人的出现,民壮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或者紧张,而是好奇,有个拿长矛的还走上几步想看个明白。待到看清他们短短的发茬的时候,民壮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顿时失魂落魄的丢下长矛就往城门口跑去,边跑边拉着喉咙喊道: “髡贼来了髡贼来了” 叶孟言一挥手中的冲锋枪,队员们一涌而入。二个队员迅速控制了木栅口。他自己带着人沿着大街直往县城门口冲去。 今天不是集日,街上的行人不多。看到一伙奇形怪状的人突然涌入,大家一时都楞住了。 县城门口的几个民壮似乎反应过来,见他们人少,一声呐喊都举着刀矛从城门洞里涌出来要厮杀,跟在叶孟言身后的一名队员马上甩出两枚手榴弹。 手榴弹在城门洞里爆炸了,顿时烟雾弥漫,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呻吟声。街上立刻乱作一团,行人赶快往两边的店铺和小巷里躲。叶孟言知道自己人少不能久留,赶紧往城门口的栅栏上贴了两张伏波军的告示。他贴好告示并不急于离开,向东门外大街上的百姓大呼,说他们是伏波军的人马,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警告官府,并不杀害百姓,要大家不要害怕。临街的两侧铺户,人人屏息,听他们说话,却没有人敢言语的。叶孟言带着队伍随即转身撤出,这时候-d步枪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城楼上原本有几个拿着弓箭的民壮想射箭,刚张开弓就被掩护组的步枪全数打死。 叶孟言小队退出东门外大街之后,走了几里之后命令大家赶快在一处驿路转弯的地方埋伏下来。果然不多几分钟,一百多民壮和乡勇在一个骑马提长枪的人的带领下追来。很快就逼近到五十米之了。 叶孟言拍了下小队中的特等射手:“打那个骑马的” 枪声一响骑马的首领就落下马来,他身边的乡勇顿时乱了起来。小队的战士一排手榴弹过去,拥挤的密集的人群中立刻被炸倒了一片,没被炸死炸伤的人立刻转身就往县城方向跑去。叶孟言安排在埋伏在后路的队员立刻又丢出一排手榴弹来,炸死炸伤了很多人。敌人兵败如山倒,不管有路没路,四散逃命去了。 叶孟言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知道敌人不敢再出来追赶,当即叫人把头领的马找回来。队员们让他骑上马去,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骑马……” 他心里却想要是带着马匹的话,就无法继续袭扰作战了,但是他舍不得丢弃这匹马――这是一匹本地少见的蒙古马,比起矮小的果下马来要雄健的多。 这样在琼山县城下大搞了一次也算够了,干脆退回澄迈休整几天再来。想到这里他吩咐: “把马带上,我们先回澄迈” 队员们快速的打扫了战场,叶孟言关照将带队追击的首领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路边的树上,有人在首领的尸身上捡到一柄漂亮的短剑,当即交给了叶孟言。 “队长,这东西很漂亮,你就收着吧。”队员说。 叶孟言看了下这柄短剑,暗绿色的皮鞘镶嵌着细工金银丝的图案,样式古朴,显然是不是寻常之物。 “一切缴获要归公,这短剑得上交上去。”叶孟言对这种冷兵器的所谓“神兵利器”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他随手将短剑丢在背包里,关照大家收拾一下立刻撤退。 为了防备海口千户所的官军半路截杀,他们离开大路绕道前进,不过几个小时就退到了澄迈县城下的游老虎的大营里。 游老虎的大营现在已经修缮成一座颇具规模的营寨了。他手里驱使着七八百名男女丁壮。这些人在民兵的看守下由建筑工程队的人带领每天修建营寨,平整公路。 游老虎在自己的司令部里宴请叶孟言。 他的所谓司令部是临时搭起来的窝棚。里面布置的十分舒适,不但各种座椅俱全,连床都是红木大床。这些物件显然都是从四乡打大户的时候抢来得。 听了叶孟言大闹琼山东城关厢的事情,游老虎很是兴奋――他原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样戏剧性十足又热闹的场面让他非常神往。 “小叶,你这下是出足了风头。”游老虎拍着大腿,“我们这里就无趣多了。一天到晚对着个破县城撅着屁股修路修寨子。”说着他关照连队司务长给叶孟言的小队准备饭菜,再准备些吃食招待叶孟言。 桌子上很快就摆上了丰盛的饭菜,当中一大盘排骨。一根根排骨肉红黄明亮,闻着喷香,吃起来外脆里香、味美醇香。 “这是老余抓来得厨子做得。手艺很是了得。”游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啃完了一根,又抓起一根啃了起来。 余志潜笑着说:“按理说我们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 “纪律么,”游老虎原本想说“屁个纪律”,一想这样说很可能会给人揪小辫,改口道,“反正送到临高是当厨师,留在这里也是当厨师。我只是先用一下而已。”他接着指着排骨,“这排骨是用蜂蜜腌制,入口酥脆,有点象广味叉烧,但是又不象,反正回味无穷等我回去了,得叫那生活秘书跟着厨子学学。” 排骨之外,还有好几盘新鲜的蔬菜和其他菜肴。只是没有酒。 “伙食很好啊。哪来的供应?”叶孟言奇怪――后勤部门是绝对不会送新鲜蔬菜和生肉来做给养的。 “老余打大户打来得,鸡鸭鱼肉,油盐酱醋管够”游老虎摇着脑袋,“其实酒也有不少,不过不能喝。”他有点遗憾的砸吧着嘴巴,“蔬菜和粮食一起都是向各处的寨子征发来得。自从我们破了几个寨子,杀了一批人,澄迈各处的寨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就算要老财们献上老婆他们也肯。” “这肉也没检疫过……” “你不吃拉倒,”游老虎又开始吃第四根排骨。叶孟言眼看着排骨要被他捞光,赶紧也加入到饕餮的行列里。 三个人正在大吃大喝,传令兵来报告:企划院代表来了。 “这下我们的好日子算是完了。”游老虎摇着脑袋,“快请他进来吧。” 余志潜在澄迈打大户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企划院的重视。为了尽快将缴获物资和人力这块纳入轨道,邬德派出了企划院代表带领的特别搜索队。 “战利品就地使用的最终结果就是一笔糊涂账,”他在给企划院代表下达命令的时候非常严肃的说,“现在游老虎的支队在澄迈城下打土豪,得了许多财物粮食和人口。你要去那里把战利品登记造册,有些粮食副食品之类可以就地调拨给支队使用,不过手续一定要健全。”a 第七十六节 大将(一) 第七十六节 大将(一) 午木看了下刚刚送来的官府公文抄件。()这是设在官容铺驿站的邮检站刚刚送来的。 临高全境虽然久已被他们控制,但是为了“明皮澳心”的政策,驿路始终保持着通畅。单道谦到了交通部门之后,不仅修了驿路,还顺带的接受了沿路的驿站,修复了摇摇欲坠的房屋,穷困不堪的驿丁也有了生活保证。所以带着官的各种公文的驿兵的快马依然畅通无阻的在这条驿路上奔驰。这给政保总局一个窥视全岛官府动向的大好机会。赵曼熊在离开临高最近的官荣铺驿站内专门设立了邮检所,所有经过临高的公文全部先行拆开誊抄一份,再重新封好投送。 明代的公文当然也有密封火漆之类,重要文书还要钉封,但是这对穿越者来说都不是难题,不管是用特制的取信镊卷信,还是用蒸汽喷灯溶开浆糊,乃至伪造官府的印章,都有人会干,就算没人会干,查资料也总查得到。 不仅给临高县的公文他们能够随时看到,凡是过路的各种官府公文也都要抄录一份送到政保总局。现在也抄送一份给对外情报局。 这些公文照例由午木来看。公文虽然大多用当时的白话来写,但是其中很多公文术语,而且古白话和普通话毕竟不一样。现代人很难完全明白,因此他身边专门有一个由县衙的书办充当顾问的班子,为他的具体解释公文中的意思。 公文多数没有太大价值,大多是各县的日常行政的来往文件,九成以上是都是关于赋税和刑事案件处置的问题。这对有志于研究明史的人来说或许是极好的第一手资料,但是对午木来说却没什么意思。 临高县衙和琼州府之间的公文往来是他们监视的重点,特别是吴明晋和他的手下人有没有私下向琼州府禀告临高目前的实际状况。所以无论是公文还是私信,都受到最严格的检查。 最近形势紧张,过路的公文就愈发多了。午木非常惊讶的发现,发往儋州、昌化等地的公文还继续在通过临高的驿站一站一站的往下传递。好像对公文是不是能够通过“匪区”毫不在意。 政保总局和情报局很容易就从过往的公文中知道,明军并无从儋州出兵的计划??公文只命当地准备粮食听候发往临高,并无让儋州驻军集结准备开拔作战的指令,也没有关照驻军立刻将火器蒸洗备用。 他拆看了几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拆开一封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是一封召吴明晋立即回省城述职的公文。 这封信的抄件马上就到了熊卜佑的手里。接着又到了执委会手里,十分钟之后,马袅的野战军司令部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当然不能让吴明晋去省城。”熊卜佑简单明了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他到了省城很可能会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就算不全说出来,他掌握大量的第一手资料,透露一些出去也不好。其二,这个人留在我们手里还有用。如果去了省城,不论生死我们都无法再利用他了。” “不许他去当然很容易,不过以后要是还是延续临高模式的话,他这个县令公然抗命恐怕就没法再做官了。”邬德担心这个问题。 “没关系,只要叫他发一封告急文书就好。”熊卜佑说,“何鸣不是正在派遣小股部队骚扰澄迈和琼山吗?我们就再添点料好了。说髡贼正围攻县城,他正在竭力守御,无法出城就是。” “能行吗?” “找王师爷就能办好。” 县衙里面,吴明晋等正陷入十分苦闷的境地。官军要来临高剿贼的消息,衙门里也知道了。虽然这县衙的衙役不是换了就是再也不敢私下接触自己,但是内衙都是他的随身家人,总还能从他们口中知道外面的消息。 消息开始只是个话瓣,随后却愈来愈结实了。各处传来的消息都说明,总督大人出兵进剿已经迫在眉睫。仆人们告诉他,澳洲人正在调集兵力,道路上到处是兵队和大炮,港口内的船只也在调动。而且传闻澳洲派来了新的兵队,准备和大明决一死战。 吴明晋的内心即矛盾又痛苦。他知道自己当初当初一念之差没有自尽,也没有孤身逃亡府城告急。现在已经再也无路可走。只能和澳洲人“共命”了。澳洲人得胜,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县令大约还能做下去??不过就未必是大明的临高县令了。想到这里,一阵故国之悲不由得涌上心头。然而万一大明得胜,澳洲人拔锚开船一走了之,自己总不能随之而去,抛却祖宗坟墓去当澳洲人只能留下等死而已 想到这里,他几乎夜不能寐。他很清楚,大明一旦收复临高,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困守孤城”的忠臣,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名节有亏,连家人都要遭到牵连。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在临高,到时候恐怕要玉石俱焚了。 在这样极度矛盾复杂的心态里吴明晋度过了十多天,熊卜佑从在内衙安插的内线知道他内心煎熬,很担心他突然自杀,按照执委会的意思:吴明晋这个人是重点保护的,所以吩咐安插在他身边的仆役中的内线看紧县令,防止他自杀。另外命令尤国团在内衙和县城城门加强戒备,防止他逃走或者私下遣人送信。 熊卜佑决定此事还是要要和王兆敏商量??毕竟县令的大印还是在吴明晋的手里。自己不便去强夺。王师爷现在虽然失去了权力,却成了政务院的高级顾问,对这样的日子并无不满,他身上即无功名,又不食大明的俸禄,眼下又拿着县令和澳洲人给得双份津贴,养着小妾,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心里只巴望着这种日子太太平平的混到吴老爷离任。 明军即将进剿的消息王兆敏知道的更早一些。但是他并不认为澳洲人会被打败。他和吴明晋不同,经常和澳洲人打交道,去过许多地方,知道澳洲人的实力极强。明军的围剿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的。 这次围剿带来的最大的不利后果就是自己的东家的临高县令的位置恐怕不保。不过这对他自己的切身利害没多少关系??他王兆敏大可以重新找个东家继续当师爷。 熊卜佑找他商量,将公文给他看。王兆敏同意不能让吴明晋入省述职的判断,对遣人告急的这一做法也持肯定的态度。 “此事竟不必让吴老爷知道??他如今惊扰不安,再去烦他只会让吴老爷愈加为难。”王兆敏秉承师爷的一贯作风,胆大妄为,“印,就在签押房里,签押盖印原本就是我的差使,此事我来办就是。” “好。那就仰赖王师爷您的生花妙笔了。” 王兆敏当即动笔写这封告急文书,这封文书写得颇为用心,他虽然对广东方面的情形一无所知,但是从要吴明晋回省一事来看,广东官场对临高的状况并不是十分清楚,对澳洲人的状况差不多也是一无所知。 但是澳洲人在临高前后三年这事情却是瞒不了人的??当初吴明晋发过不少告急的文书到府城,广东方面现在肯定会查阅当初的塘报文书。 要解释澳洲人在临高三年,当地县衙门为何毫无应对举措这件事是很难说得圆满的,特别是现在是“剿”字当头的时候,任何辩解都会被挑剔,只有舆论变成“抚”的时候,那就说什么自相矛盾的话都没关系了。 思量再三,既然圆谎很难,不如干脆不圆,只上一个十万火急的书子,说临高目前正为髡贼围困,髡贼正在城外架设大炮修造云梯,准备强攻县城。县令正督促全城军民死守城池云云。 写完之后,又重新圈点涂抹了一番,才算满意。当下誊清用印,交给熊卜佑过目。 “只是这送信的人倒要费一番周折。”王师爷拈须道,“虽然公文只需要投到府城,但是万一知府大人或是汤参将见问本县的状况,须得能言善辩又得不畏死的人才行。” “此事无碍,我自有人选。” 熊卜佑取了文书,并不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政保总局的办公室,和午木、李炎等人将书信反复研究一番,认为没有问题,才叫来了一名在情报培训中心甲部学习的本地出生的土著情报员,让他将书信送到府城。 李炎把万一遇到问话该如何回答一一交代给他。并且把可能遇到的危险告诉他,要他小心从事。 髡贼破临高卫所,袭扰澄迈,包围临高县城的消息,终于通过海南的加急塘报传到了肇庆的广东总督衙门,王尊德原本就为捕拿广州的髡贼失手而感到不快,现在听闻临高的髡贼又破了临高当地的卫所,围攻澄迈,临高两县城,大肆袭扰地方,愈加恼怒,严令何如宾尽快集结人马,速速渡海征剿。为了督促何如宾的作战行动,王尊德命海南分守道赵汝义为监军。接着,又把吕易忠以候补道衔任他军中的赞画。 这么一来,何如宾还没出动就有了两位“监军”。赵汝义且不说,他人在琼山县不便擅离开职守,但是这吕易忠是总督幕府中的亲信,来这里原本就是要催战的,在军中不免时常指手画脚,要他“速速出兵”了。 吕易忠在广州城内勒逼平日里与澳洲人有贸易关系的各家商铺,虚张声势的一番恐吓,终于募得了四五万银子,连高家也不得不拿出几千两银子来打发。这个数字虽然无法让王尊德满意,但是总算挽回了一点信任。 王尊德一面严词督促大军出战,一面加紧调集粮草、火药和甲仗,准备由广州海运到琼山储存备用。 夏日炎炎,海边却是凉风阵阵,虽然这里还是珠江内河,但是河面宽广,江上的风浪和海上一样很大。浪涛起伏着不停地向岸冲来,冲击着沙滩和礁石。 因为两广总督王尊德的命令,禁绝珠江口船只出入。而且商船知道最近官府正在珠江口钉封大船,不敢在此出现。所以江面上只有几艘渔船和水师巡航的战舰。 虎门寨前的江湾里,集中着许多船只,樯桅如林。这里即有广东水师的船只,也有临时钉封的各种民船,有些大船满载着粮食和甲仗军械,鼓满了白帆,正向西往海南岛驶去。 虎门寨前的空地上,已经星罗棋布密布的树起了许多军帐。旌旗蔽野,刀枪如林。鼓角互应。军容十分雄壮。 虎门寨对面的亚娘鞋炮台上旗帜飞舞,那是广州外围的主要炮台之一。四围修着土寨、箭楼、碉堡,有不少明军驻守,旗帜在风中飘扬。 何如宾带着一群手下的将领、幕僚和亲兵扈从立马江边,望着这支从全省集结起来的大军。自从天启末年驱逐澎湖红毛番之后,广东全省还从来没有集结起如此之大的一支军队。为了供养这支大军,除了要动用在海南岛上的历年官仓积存的粮食,还要额外运送大批的粮食。因为知道髡贼火器犀利,又预备着要长期围城,从佛山运来了许多新铸得大炮和火铳。还有许多火药。而在亚娘鞋山背后背风向阳的地方,新设了一处火药工场,源源不断的从全省各地运来硝石、硫磺和柳木炭运到这里被制成火药。 “兵精粮足,镇台此去,必能一战收全功。”有幕僚奉承他。 “据塘报所云:髡贼士气未衰,不但毫无退意,反而破我卫所,围我临高、澄迈两县,看来必有一场恶战,方能决定胜负。兵事凶险,不能有半点疏忽。”何如宾对髡贼的突然活跃感到非常惊讶,髡贼既然将近三年多在临高过着安分守己的日子,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四处攻伐?难道真如同吕易忠所说,只是为了报复官府查封澳洲商馆么?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个中年文官骑马立在旁边。他就是由王尊德派来的以候补道衔担任何如宾军前赞画的吕易忠。虽然他是以赞画军务的头衔来得,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王尊德派出的监军。 正式的监军海南分守道赵汝义还在琼山县内,他是不会跑到广州来指手画脚的。吕易忠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到的军中不久,就不断的催促何如宾尽快渡海前往海南。 听了何如宾的话,吕易忠赶快接着说:“镇台大人所言极是。髡贼知其末日将临,所谓穷鼠反噬,我师只有速速渡海,才能震摄此类宵小。” 大家知道这吕赞画又在催促进兵了。实际上号称五万,实则二万的进剿大军至今也不过集结了一万多人。这已经是在省内调集军队,所以速度快了许多。按照明清的惯例,这么多的军队调动集结不能一股脑的打发上路,因为地方上很难一次性供养如此多的人马的食宿,所以各处部队部队都是以二三百人一“起”为单位逐日启程的。既然是去打仗又不是度假,士兵军官自然是有多慢走多慢,一天走不上二十里。几万人马花上三四个月集结是再正常不过的。 按照这样的速度,全军集结完毕还得花上半个月时间。而且部队是临时拼凑的,虽然名义上属于何如宾节制,他对自己麾下这些散布全省各地的将领们并不是都熟悉。 兵将不熟是打仗的大忌。何如宾原想在广州集结全军,利用海南的雨季和随后的台风天气的空闲先在当地校阅训练一二个月,等到秋初再行出兵。但是吕易忠的不断的催促,使得他只得先将粮食、甲仗和和他的镇标中营一步先行渡海。 “今日风浪好大”何如宾看着正在张帆远去的船队。不由得为船队的安全而担心。前几天往海南运输粮食和甲仗的船只就倾覆了数艘,漂没物资甚众。 “大人放心好了,这些水手都是惯行船的,用得又是钉封的本地大船,下得了西洋,去琼山必无问题。”幕僚宽慰他。 回到大营之中,何如宾与幕僚们商议进军对策。总督大人急于要他渡海交战,除了求成心切之外,还有个劳师糜饷的问题在内。这二万大军还集结完毕,广东藩库已经花掉了十多万的银子了,至于粮食、船只、火器上的耗费还未计算在内。到了临高再长围髡贼数月,花费更巨。 为此,他不得不先做出姿态,让自己的最可依赖的部队首先渡海。 目送第一批渡海部队离开,何如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对总督有个塞责的余地了。但是心中却产生了极大的忧虑。他对髡贼的状况所知甚少,原本想等临高县令到来之后当面问询,没想到髡贼突然围攻县城,县令只能困守不能赶赴省城了。u 第七十七节 大将(二) 第七十七节 大将(二) 他已经派人在广州和琼州贴出告示,招募了解髡贼内情和熟悉临高情况的人。()又找来了一些去过临高的水手和商贩,盘问髡贼的详情。 但是这些人所能告诉他的,无非是髡贼有大铁船、有快船,髡贼很会做买卖之类的事情,对打仗用处不大。 至于髡贼的战力,他从这些人口中知道对方“不着铠甲,全用鸟铳,部伍齐整,纪律森严”。另外就是外面轰传的“火器犀利”了。 光这几句话,当然不足为凭。但是商贩水手并非军伍中人,对髡贼的枪炮武原本也不甚在意。所说并不详尽,也有人贪图赏钱或者慑于官威,也有胡说八道乱造一气的,自相矛盾之处甚多,反而使得他有些糊涂了。 看来还是要找当地的士绅读书人才行,一般的愚夫愚妇如何闹得清这样的军国大事。想到这里,他问身边的幕僚: “琼山和广州那边,有应募的人么?” 幕僚说:“有几个,但是职等稍加盘问,多是希图妄进之辈来献破敌之策,真正知道髡贼内情的并无一人。” 回到大营之中,从肇庆快马加鞭的转送来的最新海南塘报已经放到了桌案上。最近从海南来的塘报大为增加。何如宾打开一看是海南分巡道送来的澄迈、临高的最新战况塘报。 第一封就是关于临高的塘报。临高的内附卫五千户属下后千户所唯一逃出的军官百户孙天标已经到达肇庆,面陈了千户所城陷落的详情。据其说:原本在刘千户的督战下,众人奋战六个日夜,髡贼始终不能破城,千户所城“巍如泰山”,奈何城中原有髡贼勾引的“汉奸”数人,乘众人不备突然发难。杀死刘千户,偷开城门,这才使得所城陷落。“汉奸”又用在所城内缴获的令箭、文书,赚开了其他屯所和大营。使得整个后内附卫后千户所全军覆灭。 这份塘报因为是第一手材料,比起细作打听来的道听途说的消息要有价值的多,何如宾看得十分仔细。 接着是关于询问临高被围的状况的,据逃回的孙天标说:听闻髡贼裹挟当地军民丁壮万余人围攻临高县城,但是具体情况他知道不多,“唯闻炮声震天,满路皆是髡贼人马”。他自己是“抛妻别子,舍生忘死”才突围而出。 这是在胡扯了,何如宾想了下前一次塘报的内容,孙天标逃到琼山的时候,临高还没有传来被围的消息??县里的告急使者是过了好几天才到的。 至于临高被围却没有具体的消息??除了临高县令送来的一份告急的文书。澄迈被围之后,驿路完全中断,消息几乎完全中断。驿路一中断,连儋州、昌化方面的消息也传不过来了,塘报必须从反方向环岛一圈或者递送都雷州才能送到琼州府城了。 “临高送告急文书的人在哪里?” “书子是送到琼山的,再由琼州知府转送到省。人大约在琼山。”一个幕僚说,“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大约早回临高了。” 何如宾想要是当初关照汤允文扣下投书人就好了。这个人肯定能提供许多髡贼的消息。 第二封是澄迈的消息。何如宾原以为澄迈必已陷落??海南岛上的县城规模他心中有数,大部分城池城防设施简陋,也没有足够的火炮,至于驻军几乎是不存在的??指望卫所里“疲老之兵”去解救县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二三千人的队伍只要肯下死力猛攻,不可能攻不下来。 但是打开塘报却是澄迈县送来的。这样看来澄迈还在官府手中,而且对外交通并未阻断。 闻髡贼自号伏波军,是日以步炮兵约千余人,大炮数十门,立寨南门外。贼兵啸聚城外,城中民壮团勇出城接战,斩贼数百人。奈贼兵势大,火器犀利,我兵稍挫。髡贼乘势攻南门,城中军民殊死相抗,城楼易手数十次,髡贼终不支而溃,斩贼大小头目数十人,内真髡三人。据俘供称:所斩真髡中有伪授爵号“主任”者一员,伪守备一员。髡贼等舍生忘死,竟将贼尸抢去。因见县城不下,贼首游老胡,余只铅分兵四乡夺掠,多有士绅之家遭难,裹挟民壮数千以作长围立坚寨。又以巨炮轰击,矢弹横飞,城内军民死伤无数,房屋焚毁,瓦砾遍地,妇孺外宿于野,嚎啕之声终日不绝,其状惨不忍睹。须至塘报者 何如宾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髡贼的陆战果然稀松。小小的一个澄迈县城,用了几千人还有号称“犀利”的大炮都没攻下来。难怪临高县城能坚持三年多了。 这样他愈发坚定了不用舟师,只用陆师的方略。他原想立刻下令给汤允文,要他即刻出援澄迈。汤允文本部加上当地的乡勇,差不多能出动二千人,澄迈到琼山也不过半日的路程,无需额外的开拔和粮饷支出,只要能迫使髡贼撤围就算是小胜一仗了。 他关照人立刻去将幕僚们请来。商议援澄的战事。 他的主要幕僚当然不是吕易忠,虽然吕易忠颇为“知兵”,毕竟是总督派来的人,和自己隔这一层。他要听听和自己的利益休戚相关的幕僚们的意见。 幕僚们看了塘报,认为髡贼必是已经知道朝廷要围剿他们,所以才四处攻打县城,所图不过是大造声势,让官军心生怯意不敢来剿。 何如宾笑了笑,问:“我意调汤将军所部救援澄迈,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幕僚们认为髡贼火器犀利却攻临高、澄迈不下,说明其陆战确系无能。汤允文所部在广东的明军中属于较为“善战”,派遣他去救援澄迈必能收功。 只要把围攻澄迈的髡贼逐走,原本从总督那里不断传来的“催战”也能有个缓冲了。总体来说,多数幕僚的意见还是“持重”。并不希望早早的全军登岛讨伐。 内中一个幕僚却连连摇头:“镇台大人,汤将军所部多为水师。野战破围非其所长。贸然出救,万一受了挫折,士气恐有动摇。” 这个幕僚叫常青云,是个举人。颇好经济之学,虽然没当过官,对官场的一套却很熟稔。是何如宾比较亲信的幕僚之一。 何如宾默然的点了点头,想到汤允文的所部虽然号称五千人,战兵才不过二千多人。大部分是水师,本来就不习步战,又没有多少陆战的火器。这些人马还分散在海南的多个州县。要他救援澄迈就只以琼山的乡勇作为主力了。 乡勇战力虽强,但是离开了本乡本土士气就大打折扣,非要厚赏才肯拼命作战。按照塘报上所说,髡贼在澄迈城下修长围,驻营寨。设防必然十分严密。到时候对方守寨应战,火器又猛,汤允文未必能占到便宜。官军在澄迈脚下岂不是进退两难。 想到这里,他暂时打消了让汤允文派遣人马救援澄迈的打算。然而澄迈万一失陷,汤允文身为琼崖陆路等处兼管白沙水寨海防参将,他的责任最大。但是自己即是广东的军事主官,又是征伐髡贼的主将,失陷县城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依学生看来,不如镇台即刻下一手令给汤参将,要他相机行事,速速救援澄迈。” 众幕僚纷纷点头:既然是“速速”,又可以“相机”,这里果然巧妙何总兵反正是下了救援的命令了,救与不救的皮球就直接踢到汤参将脚下了。纵然澄迈失陷,也追究不到何如宾头上??他的标营人马已经渡海了,总不能说他见死不救。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澄迈暂时失陷,等大军汇齐,收复澄迈不过是进军途中的举手之劳。 “再者,以学生看来,髡贼并无破城之力。”常青云道,“他若有破城之力,何必要驱使民夫筑长围立坚寨?这必是髡贼做长围的打算了。澄迈县令只需小心守御,必能保阖城平安。现今之计,应命人混入城中,送去大军必来相救的书子,阖城军民见了定会全力守御以待大军。” 何如宾觉得他的主意不坏,当下关照一个办理书启的师爷去办理给汤允文的手令,又手书一纸条要澄迈城内官绅士民死守: 传知澄迈令邱及澄迈守城官绅共鉴:本镇克日亲统大军驰援,望坚守勿懈,以待解围。 下面不写日期,只落了他的款。 想了想,他又写了同样的第二张纸条,只不过前款变成了:“知临高令吴及澄迈守城官绅”。 写罢,传令从军中选二名通琼山方言的精细兵丁,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带着二封书信即刻渡海投送。 办了这二件事情,何如宾觉得心情畅快了些,想到因为吕易忠不断催促进兵才把标营渡过去海去的,倒给了一个歪打正着的机会。 他微笑着问大家:“此次渡海征伐,髡贼的底细咱们知道的不多,我带得这二万人马,除去空额、老弱,能战之兵不过一万多人。不知能否与髡贼一战?” 众人不免又是一番逢迎,什么“大军一到,涤清丑类”、“大张挞伐”、“大显兵威”云云。这里一半是奉承他的话,一半却是幕僚们的真实想法??在他们看来,髡贼不过是仗着奇技y巧,火器厉害点罢了,真要摆出堂堂之阵进行野战,绝非朝廷大军的对手。所以没人对战争的结局持有怀疑态度。 内中有个幕僚说,虽然髡贼不足虑,但是毕竟船坚炮利,又纠集了“闽粤奸民”数万人。而官军至今对髡贼的底细所知甚少,连髡贼首领的名字都不知道。 官府的唯一情报来源就是塘报和各种市井传言。 “铁船可以浮在海上,快船无桨帆可行,这岂不是成了妖孽”何如宾一贯对此不甚相信,只是收到了汤允文的塘报才算是勉强信了三分,但是将领为了推卸责任或者鼓吹战功,夸大敌情是寻常之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军虽知己却不知彼。”常青云叹息道。 “那位孙天标即是从临高逃回,必然对髡贼底细所知甚多,何不将其调来军前听用?”一个幕僚建议道。 “先生所言极是。”何如宾点头,孙天标即是从临高逃回,又是军官,了解的情况一定很多,有他在帐前听用,就能得到许多有用的资料了。“我这就向制军大人请调此人。先委他一个外委把总的衔。” 常青云道:“镇台大人此去剿贼,必收全功。这是不用说得了,只是还要剿贼剿得好看。若象当年俞大帅那样兴师动众,最后只落一个迫敌全师退去的结果,远不如双屿大捷之威了。” 何如宾原对海外之人就有极大的戒心,当初只是以军势迫走逐红毛人,就是因为文武官员认为战力悬殊,纵然开战得胜,损折过大亦不能向朝廷交待。现在经常青云一说,想到王尊德不过是行当年的故伎。 常青云却认为,髡贼有大铁船和铁快船,若是只迫他们拆毁城寨而走,他们必然会另择地点再次筑堡,这种海外蛮夷,冲破万里海浪舍生忘死的来中华贸易,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必然会另觅巢穴。当年荷兰人虽然迫于官军势大才撤退,到底是也是得了允许商人去台湾贸易的许诺。而且他们马上就转向台湾修筑城堡去了。迄今红毛番夷依然是大明沿海之患。 “先生的意思?” “髡贼擅舟楫,我军虽不可与之海上浪战,却可以奇兵之策破之。”常青云很与把握的说道。 一个幕僚笑道:“莫非要效诸葛武侯故伎?” “髡贼船只多为铁制,难付丙丁。”另外一个幕僚摇头表示不赞成。 常青云的奇兵却原来不是火攻船这一传统型的中国水战利器,大明和大清水师抵御外侮的主要手段。他的奇兵是水底混江龙??一种传统型的中国制造的水雷。要按照某些书上的说法水底混江龙是原始的锚雷,其意义与“一窝蜂”是现代火箭炮鼻祖一个样。 不过这种锚雷由于发火机构有严重的问题,而且布设困难,始终也没发挥出实际的用处,渐渐的就成了书上的一件“神器”了。 何如宾当然知道这样东西,明末是个中国火器大爆发的时代,只要识得几个字的人都在谈火器的发明创造,虽然多数只不过象宋应星说得那样,是指望靠这个升官发财。 水底混江龙根本没有实用价值,这点何如宾知道的很清楚。但是常青云的奇兵却是一种改良版的混江龙??类似漂雷。 常青云当即在桌子上用茶水为墨,画了一个草图。大致就是将火药装在陶罐里密封好,然后四面交叉绑竹子,不但提供浮力还容易挂住船只。筏子上面再覆盖稻草之类。由专门擅水性的兵勇凫水推送到髡贼的船旁,再引燃导火索。 “或不必用兵勇,只派小船,乘夜色潮水入港之时,于港外释放百十个混江龙,随潮水漂送入港,混江龙内改用闷香引火。”常青云说。 这样施放漂雷当然没有准头可言,所以要多放,一次放出一二百个,就算没有挂到船只,只要到时候一爆,也能起到惊扰髡贼的作用。如果能炸沉炸伤髡贼引以为长城的大铁船,髡贼就只能投降了。 常青云的这项新战术引起了幕僚们的一阵议论。这混江龙的意义他们当然明白,若是在博铺大量施放混江龙,髡贼的船只不但会遭毁损,而且余下的船只也不敢在港内多做逗留。必然会提前求和。 何如宾心想这个东西不知有没有作用?但是所费无几。何如宾不大相信这东西能够炸沉大铁船,但是能炸沉几艘铁快船也是大功一件了。当下就答应让人先试制一批。 “此物还是以擅水性的兵勇推送入港最好。”常青云建议,“镇台大人不如建一水雷团营,选百十个熟稔水性的水勇操练,必能收奇功” 一个本地的幕僚说道:“本省有?民贱户,此辈平日居于水上漂泊不定,做奸为盗者甚多。然水性极佳,不如编募为水勇,驱以施放混江龙之用。收以毒攻毒之效,即间有伤亡,也不足惜。既不致有损天威,并可为地方除害。” 由此开头,幕僚们说起了火器。明末本来就是个人人谈火器的时代,各种书籍很多,亦不难取得,所以幕僚们多半能说出些子丑寅卯来。何如宾也是此道中人,还有著作,一谈起来更是头头是道。因为传闻髡贼的火器厉害,人人都想找出几种更厉害的法子来克制住敌人。 何如宾沉吟片刻,招募水勇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做不得主,需要总督和巡抚的首肯。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克敌制胜的办法。招募二三百水勇,所费不多。就算那混江龙无用,也可用之厮杀。u 第七十八节 红夷大炮 正在说话,忽然有亲兵来禀告,祭炮典礼已经准备好了。为了对付髡贼的火器,佛山新送来十位新铸的红夷大炮。何如宾要人择定黄道吉日,亲自祭炮试炮。 今天正是黄道吉日,何如宾带着幕僚们来到校场,手下的主要将领们都来齐了,吕易忠也来了,正在张望。只见十尊青光闪闪的大炮装在新制成的老榆木双轮双腿炮车上,显得非常敦厚结实。大炮前面摆好一张供桌,上有红纸牌位,上书“大将军炮之神位”。牌位前摆着三牲供品,清酒,香炉、烛台等物。 何如宾带着守备衔火器营主将李陌刀沐手焚香,向炮神虔诚三拜。又诵读了事前由幕僚拟就的一篇祷词,然后拿起酒壶斟满杯子,浇在地上。十名炮手先向总兵等跪下行礼,然后走到炮前,又跪下叩了三个头,这才过来推炮。 下面就是演炮了――所谓“开炮大吉”。新铸大炮照例要试放,这在军器制造中是再寻常的事情,但是大炮一经使用,使得在原来中国使用的攻城机械、投石机之类的传统武器立即相形逊色,不免就染上了神秘色彩,搞出种种仪式来,从元代开始大炮就有了封号和祭祀之例。 何如宾对祭炮很是重视。一方面是他认为这样有助于提高士气,另一方面也想知道本省制造的红夷大炮威力如何。他是较早接触红夷大炮的,天启年间第一次引进红夷大炮的时候,他就看过试射,学过西洋炮术,自己还搞了一本火器书籍, 当时仿制红夷大炮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李洛由的铸造场里造出的大炮即有从澳门借来的大炮作样,又有他家里窝藏着个德国传教士马阳春随时指点,李洛由从临高回来之后,按照自己在临高炮厂的所见所闻和身边的欧洲人的指点,自己搞了些土设备,也应用了镗刀镗光炮膛的技术。所以铸出的红夷大炮明显优于其他炮场。 “这些炮铸得好。”他赞叹道。他已经看出这批炮是比较轻型的红夷大炮,“此是何人所铸?” “回大人的话:这是佛山的李家铸场铸得。”李陌刀禀道,“他家铸场与别家不同,铸炮尤其精良。” 何如宾想了想问:“是那个李洛由吗?” “正是。听闻他铸炮很是巴结,专门请抚军下了书子,让佛郎机人借炮给他仿制。” “难怪他的炮造得好,这李大掌柜是半个洋夷。”何如宾笑道,“听闻他少时在濠境给佛郎机洋和尚当侍童,与洋和尚颇为亲昵。与佛郎机人情分到底不同” 众人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何如宾对洋教十分反感,对本身是基督徒,又与澳门的基督教会有深厚关系的人当然是非常讨厌。 “请镇台示下,”李陌刀叉手道,“是否即刻演炮?”得到何如宾的同意之后,李陌刀挥动手中令旗: “大人有命,即刻试炮” 随着一声令下,十名炮手立刻跑过来,将其中一门大炮推出。红夷大炮很重,就算是这样发射五斤重炮弹的轻型火炮,炮身也有一千五百斤,当时制造炮车为了负重耐用,用料特别粗重,炮轮上还加了许多铁钉铁箍,整门火炮非常笨重,十名炮手推动起来也相当的吃力。 炮手们将火炮推到位,其中一人首先用铳规量角。红夷大炮实际上是加农炮,一般都以较小的射角射击以求最大射程。 炮手高声报道:“铳规高六分”随后一名炮手用锤子锤打垫塞在身管和炮架之间的三角形楔木,使得炮身渐渐升高。 铳规高六分,大致相当于于45度射角,是滑膛加农炮最大射程时候采用的仰角。 “炮身高六分,弹可及一千零五十三步。”何如宾向幕僚们和众将道,“若是七分,弹反短步。”他自己编写过《西洋火攻神器》,对这套东西倒背如流。 李陌刀恭恭敬敬道:“大人所见极是。” 待得炮身仰起到位,炮手又喊道:“用药二斤六两” 另外二名炮手赶快从土坑里提来一个瓷罐,这种瓷罐子是专用来装火药的,内外都有釉面,有束颈用来拴固,外面还用藤竹做得套子以便搬用。炮手打开封罐胶泥,揭开封口的瓷碟,用木质的量药勺一勺一勺的量取火药,倒入炮膛,一个炮手用长杵将火药捅进炮膛底部,向接近炮膛底部的火门里插进用纸加火药做的引线,继续装药,捅紧,又装上一个木码,这才装入铁弹。 李陌刀请众人等后退十丈之外,其余众多将士也都退到远处,做好了万一的准备。李陌刀只后退一丈远,将手中小旗一挥,说声: “点” 一个炮手用火把点燃了引线,炮手们立刻退到李陌刀身边,神情紧张,一齐注视嘶嘶冒着火花迅速燃短的引线。 大炮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当时的大炮铸造缺少工艺管理,铸炮材料也良莠不齐,质量不能保证;缺少经验的炮手,学习的是翻译的时候毫不考虑度量衡换算的西洋炮术书籍……这使得很多火炮第一次发射就会炸膛。往往会死伤许多人。 引线冒着嘶嘶的火花往火门中燃去,突然,火门红光一闪,紧接着炮口喷出火光,发出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脚下土地一震,霎时间大炮前一片浓烟。在大炮响时,幕僚们和将士们都本能地将腰身一猫,炮手们也往下猛一蹲。 李陌刀弯着腰,他看见红光时赶快张开嘴巴。炮响之后,他迅速跑近大炮,查看了一番又用手摸一摸,放下心来,赶紧过来禀告: “大人炮身完好无损。” 何如宾和幕僚、将佐们走近来了。检视炮身、炮架,坚固如初。很是满意。过了一刻工夫,有亲兵从二里外的土丘旁飞马驰回禀报:炮弹飞过了土丘,打断土丘后面的一棵树。 “髡贼号称火器犀利,比此炮如何?”何如宾笑道。 “髡贼之炮再犀利也不过如此。”常青云道。 “呵呵,这还是五斤弹的小炮而已,若是放射十五斤弹的大炮,一炮即可糜烂三四里。髡贼的火器再犀利最多也就如此了。”何如宾胸有成竹,“李守备,现在火器营有多少大炮?” “回禀大人:加上这十位红夷大炮,新旧炮共计一百六十四位。” “虎蹲炮之类不算在内了。去掉这些小炮,有多少?” “回禀大人:有三十八位。” “好”何如宾颇为满意,“这里有工部送来最新铸造的西洋炮弹实样,你一一试放看看。若有用处,即刻命炮厂多多赶制。” “是,大人。” 这批新样炮弹是在汤若望的主持下铸造的,分发辽东、京畿、山东、福建、广东等处装备红夷大炮诸军试放。 这批炮弹名称各异,有所谓吼龙弹、炼弹、钻弹、凿弹各种名色。林林总总,摸样奇怪。李陌刀一一装填试放,但是大家看不出新送来的怪异炮弹有什么具体的作用,而且射程都短了许多。只有吼龙弹发射时候发出的巨大呼啸声让大家认为有一定的威慑的作用。 至于打出去之后会一份为二,当中有链子的维系的链弹;两个半球当中是固定的铁杠的分弹,四个半球用链子维系在当中的铁纽的上的阔弹,看上去威力都很大,但是射程却近得多,幕僚们觉得与其发射这些炮弹不如直接发射球弹和散弹。 “李守备,你以为这些炮弹如何?”何如宾问道。 “大人,吼龙弹声如龙吼,有威慑敌胆之用。然也非正道。至于其他……”李陌刀觉得这些奇形怪状的炮弹都没什么用处,“卑职以为用亦可,然费工费料,射又不及远。” “洋和尚就知道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哄骗人。”何如宾笑道,“咱们不用这堆乱七八糟的玩意。” 何如宾随后巡视了火器营。这个火器营是为了对付髡贼而特意新设的,调集了许多火炮,又新造了不少炮车。何如宾见火器营营伍整齐,甲仗器械精良,士卒或是操练或是维护器械,忙忙碌碌,并无游手懈怠之兵,感觉很是满意。 “李守备” “大人”李陌刀赶紧上去。 “你带兵有方啊” “全仰大人虎威” “嗯。”何如宾点点头,“听闻你擅用火器,髡贼向有火器犀利之名,你怎么看?” “回禀大人,”李陌刀小心翼翼道,“髡贼的火器,卑职从未见过,只听说他们有巨炮,一炮可达十余里。以卑职之见,此类传闻多有夸大之处。” “何以见得?” “卑职从军已有十六年。以三眼铳手做起,经手大小火器不计其数。但凡火器之射程,多有夸大之处。以卑职历年用炮所见,中佛郎机炮,射程不过二百步,虎蹲炮,不过三四十步。而书中均云可达数里,数十里。即以红夷大炮而言,虽有一千斤、二千斤、五千斤之别,实则发弹最远亦不过三里之遥。炮巨则亦未必射远。” 何如宾对他的这番话语颇为赞赏,认为是有实战经验的人才能说出的话,他打量了下这个三十来岁的军官。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精壮,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善上阵厮杀的将才。 “上阵厮杀过么?” “回禀大人,卑职当年曾随淅兵营备御周大人征过萨尔浒。东路军败后,卑职带着弟兄们死守高岗,以火器御敌,至天色将晚,虏兵懈怠之际,方才一鼓作气突出重围。”李陌刀对这一段历史很是自得。 “辽东固守,赖火器之力甚大。”何如宾问,“现髡贼火器不在我之下,敌我共险,火器该如何布置?” 李陌刀兴奋的脸都发红了,总兵大人向他垂询谋划,说出去可是大大有面子的事情。这事情他早就想过多次,这时候定了定神道: “以卑职浅见,髡贼虽有数万人马,不是闽粤奸民便是裹挟的百姓,乌合之众而。必不敢与我军野战。髡贼之计,无非是效红毛于澎湖的之故伎,立坚寨,安重炮,以守一隅之地。我兵常围之后。敌我炮程相差无几,我兵可掘壕而前至敌寨墙前半里、一里之地方止。壕须宽深,行得了炮车。我炮自壕底前行,抵近寨门寨墙发炮,我炮可及敌,敌炮不能伤我。” “若髡贼出城夺炮如何?” “每处炮位,布置步兵两队,配虎蹲炮、三眼铳。随时预备厮杀。我兵有深壕可蔽身,敌炮不能及,若有兵力不支,随时可派新锐替补。” 他看了一眼何如宾,赶紧又说道:“卑职班门弄斧,一点愚见。” 何如宾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战法:平地挖沟,还要让炮车兵士在沟底行走。原想斥为“荒谬”在一想此法也未必无用,若髡贼不肯退去,倒也可以一试。 但是他并不说好或者不好。面无表情的在众星捧月中离开了。 李陌刀小心翼翼的恭送总兵离开。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是让总兵大人高兴还是不高兴,有没有对他的胃口。何总兵本人是他十六年的行伍巴结到一个守备衔,最近好不容易又当了营将,对自己的前程很是关心。 “老爷兵主爷对火器营可还满意?”何如宾一走,他身边几个亲信的千总把总凑了过来。 “老子怎么知道?”李陌刀不耐烦道,“你们一个个把弟兄们带好了就是看样子,这次征髡贼我们火器营要大干一场了。” 手下们散去之后,李陌刀看了一眼等着士兵们回收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炮弹。他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洋和尚主持铸造的炮弹。尽管新炮弹发射的时候表现不佳,但是李陌刀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些炮弹是各有它们自己的用途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要是身边有个通西洋炮术的人就能问个明白了。”李陌刀心想。 论及西洋炮术,何镇当然是两广军中的第一人,但是他只是个小小的守备,怎么敢去随便请教镇台大人。 “炮膛刷洗干净了就准备套马回营。”他吩咐士兵们刷洗炮膛,收拾物件。 士兵们牵来新近置办来的川马,套上大炮。川马体小力弱。这种炮车制造的非常笨重不说,而且没有火炮前车,牵引的马匹不但要往前拉,还要承担压在背部的重量。利用畜力的效率很差,非得七八匹马才能勉强牵引。李陌刀知道本地蒙古马很稀罕,江南和广东也不养骡子,只好用川马凑数。 “这马的力气太小了,还不如骡子。”他身边一个把总说。 “这是南方的小川马,比山东的驴子还小。”李陌刀说,“拉起车来还抵不过一头驴子。走山道驮运货物还成,拉车拉炮都不行。” “卑职看此地牛很多,不如用牛。” “牛太慢了。”他摇头,“而且容易受惊。战场上炮铳一发,牛一惊岂不是立刻就要坏事。” 不过,牛有长力,力气也比这勉强拖动大炮的川马来得大。不过营里超过一千斤的大炮就有三十多位,每位用牛四头就得要一百多头牛,还有配有相应的民夫。这笔额外的开销也不知道何镇愿意不愿意。 回到营寨安顿完大炮,李陌刀又去了亚鞋娘山下的火药工场,离着军营炮台大概五六里远,有一大片窝棚,是制造火药的作坊。那里日夜不停地从各地用船运来制造火药的材料:硫磺、木炭和硝石,间或也运来一些其他东西,有晒干的人粪便,乌头之类有毒的中草药,还有石灰桐油之类。 李陌刀身为火器营的主将,对火药的供应最为关注。官军虽然不缺火药,但是火药的质量却是千差万别。差得火药只能冒出一股黑烟,炮弹出炮膛就掉下来的事情也发生过,有时候药性太强,直接炸膛,往往令炮手死伤惨重。 这次出征,何如宾委他兼办制造火药弹丸。他统带火器营,火药弹丸是事关生死的事情,不能不重视。 棚子里架着许多大铁锅,正在熬煮着什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李陌刀知道这是在提纯硝和硫磺。 不远处三个石制的大碾盘,用川马牵着,碾碎木炭;有许多民夫在那儿“咚、咚”捣碎灰烬,还有许多人在筛灰烬,筛出细的黑色的粉末。又有人按着规定的比例,在木炭粉中加进硫磺、硝等东西,制成火药。 制成的火药粉被装入石槽里,工匠们用粗大的木杵不断的在石槽里舂着火药粉,有老匠人坐在一旁,时时用手搓捻药末,加入一些清水。火药粉要舂得越细越好,李陌刀记得书上是规定要舂五千下以上,也不知道工匠们是怎么计数的、 另有一些工匠用向摊开的火药粉末喷洒着用麦子浸泡出来的略有粘性的水,然后再用竹筛子摇出各种粗细不同的颗粒火药。v 第七十九节 髡贼的底细 颗粒火药比起粉末状的火药来说是上了一个台阶,粉状火药容易吸潮,而且在储存运输的途中因为颠簸而逐渐分成,造成上层木炭粉多,下层硫磺粉多。造成混合不均匀,这对火药的威力和安全来说都有不利的因素。 李陌刀饶有兴趣的看着工匠们的造粒,边打听其中的细节。原来这门技术也是西洋人传进来的,工匠说这样的火药不但爆发确实,而且不易受潮,比起原先使用的粉末状火药要好多了。 “这又是西洋人的主意”李陌刀心里有种期望,希望干脆能遇到一个西洋人,当面向他请教这些西洋火器的用途。 “造了多少火药了?”他问。 火药局的管事禀告道:“回禀老爷,如今已经造了一万斤了。多是击药,亦有少量的爆药。还有毒火药和药饼子。” “这太少了。一万斤不顶用。” “是,只是要用的麻杆炭不好找,正换用柳木炭。”管事的说,“如今造火药与以前不同,硝石硫磺均得提纯了才能用。光提生磺要用牛油猪油,十斤就要费去二三斤,筹措起来颇费时日。” 从火药局的土围里出来,三四里外黑烟冲天,这里是铁匠营所在地,军中兵器大多是铁制,官军虽然武器有官府专门设局制造,但是军中还是携带有一部分铁匠工具、铁料和木炭,用来随时修理武器,必要的时候也能赶制些消耗大的武器,比如箭头铁子之类。现在铁匠营日日夜夜都在赶制炮子弹丸。 营地里,一个棚子里叮叮当当在打造修理刀剑矛枪,而露天有七八座融铁炉子,炉火熊熊在融化生铁,浇注炮子。地上满是大小泥模。 李陌刀见一边的堆料场上堆满了各种铁料,有从铁场买来的铁砖、铁棒,也有军中汰换下来的各种兵器物件。用废了的坩埚和打碎的泥模堆成了数尺高的小丘。新铸的各种炮子弹丸用藤筐盛放,已经堆了好几亩地大小。李陌刀知道小筐子装得是大炮子,大筐装的是群子。 管营千总见他到来赶紧出来迎接。和火药一样,李陌刀对尽快制造更多的炮子弹丸有迫切的要求。打仗的时候炮子消耗很大,何况这次还是准备常围敌人,万一出现火器营无炮子弹丸可用误了战机,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他看了下筐里的大炮子,炮弹铸得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很圆,有的却圆径差异很大。弹体的光洁度也不一样。一些大炮子表面十分粗糙,近乎蜂窝一般。更要命的是一样的五斤炮子,大小居然还略有不同,有的差异极大,一看尺寸就有很大的误差 “这大炮子得分一分。”他对着迎接他的掌管铁匠营的千总说道,“得最圆最光的才能给红夷大炮用。其他的只能当封门子。还有就是这尺寸,大的大,小的小。也得分一下。” 李陌刀知道这样的大炮子用做虎蹲炮之类的旧式火炮的封门子问题不大,但是用在佛郎机炮或者红夷大炮这样的火炮上就会出现发射涩滞的问题,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炸膛的事故。 多年点放火器的经验告诉他,弹丸如果不够光滑浑圆,铸造再好的火炮也会出现漏气,炮弹打不远甚至更可怕的炸膛。 第二天,何如宾正在大帐中与幕僚们说话,忽然有人来报,从琼山有人应募,自称其系临高土著,曾与髡贼打过仗,对髡贼底细知道极清楚,愿来军前报效。 “好,行文广州,将此人速速递解过来。”何如宾精神一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招募到一个临高本地人,更不用说此人还自称和髡贼打过仗了。 “据琼州知府报称:此人叫苟承绚,曾经因‘交通匪类’而被省里革去秀才功名,还被县里通缉,恐怕不是良善之辈。” “交通匪类?”何如宾心想莫非此人曾经为髡贼干过事?若是这样更能驾驭了。若是个秀才,他还得客客气气,既然是交通匪类的逃犯,那就是要他方就方,要他圆就圆了,“让琼州府尽快把人送来。” 苟承绚是在几个月前逃出临高的。他在秋赋时原本等着士绅地主们一旦闹起了就从中浑水摸鱼,大闹一番,让髡贼好好的吃一番苦头,没想到黄禀坤不屑与他结盟。自己干了起来,结果一败涂地,让髡贼的丈田的计划成了事。 乘虚而入的闹事不成,他在临高县城内也待不下去了。随着穿越集团接收县衙,对临高县城的大规模清理整顿也开始了。原来在城中苟且的乞丐游民一概捕拿。苟承绚知道继续伪装成乞丐留在城里是不行的了,万一给髡贼抓去,就算不暴露身份也得被抓去采石挖沙,挨符有地的鞭子。当下赶紧从隐蔽处起出衣服和少量的银两,在赖家兄弟的掩护下逃出了县城。 眼见在临高待不下去了,苟承绚只能准备出逃。他让在县学干活的赖小继续潜伏在城里,自己带着赖大跑到了琼山县城暂时安定下来。但是去抱庞山去投奔结义兄弟的苟循礼始终没有下落。没了父亲的消息,家财尽失,报仇无门的苟承绚在绝望中几乎想投水自尽,幸而有赖大随在身边时时劝解。 在琼山听说朝廷要进剿临高,原本已经绝望了的苟承绚终于觉得老天开眼了,看到有招募知晓髡贼内情的人,他立刻就应募了。 苟承绚在琼山被盘问一阵之后,就和赖大二人一起被琼山知县送到了广州的大营。 他是象犯人一样披枷带锁的被送到虎门大营的,下了船放给他开了枷锁,让他一处营帐内等候。 苟承绚心里七上八下,看样子官府对他很不客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交通匪类”罪名的事情已经被官府知晓?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辩白的。 还没容他歇一口气,就有亲兵来传: “总兵大人有命:传苟承绚进来” “是,请副爷在前引路。”苟承绚不仅心里一阵紧张――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 他不禁浑身一颤,匆匆地整了一下衣冠,随着亲兵向中军走去。站立辕门口的一群亲兵横着刀把他挡住。一个亲兵小头目将他通身打量一眼,问道: “你就是苟承绚?” “是,小人就是苟承绚。”他低声回答,声音有点颤。 “可有带刀剑在身?” “小人是一介书生……” “屁话少说,有带没有?”看门的亲兵头目一脸的不耐烦。 “没有,真得没有。”苟承绚连忙辩白。 亲兵头目仍然不放心,在他的身上搜了搜,才放他走进辕门。中军把他带到何如宾的案前跪下。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似的,不敢抬头,说道: “小民苟承绚参见镇台大人” “就是你揭榜应募,说了解髡贼内情的?” “正是小人。” “你说你知道髡贼内情,就要着实为朝廷效力,朝廷自然会重用你。”何如宾打量了他一番,觉得此人面目奸猾,并非良善之辈。他并不叫苟承绚起来,只是缓缓的喝着茶,半响才问: “你自称髡贼的底细你全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 “回大人,小人姓苟……”苟承绚先说了自己的身世,当然没敢说苟家在临高的光辉历史――海盗的窝家,地方恶霸。连自己曾经是秀才的事情都不敢说,生怕问起革除功名的事情――要知道他现在还是官府指名缉拿的要犯。只说苟家是普通的土豪,髡贼登陆伊始,手中无粮无丁,便动了苟家庄的主意,集合人马将庄子打破,杀了他大伯全家,抢走粮食财物,裹挟了全部村民,只有他和父亲两个只身逃出。 说到惨痛处,苟承绚暗暗落泪。但是在这中军辕门之内,他不敢哭泣。只是将前因后果讲授了一遍。 何如宾见他说得咬牙切齿,双目发赤。知道其所言不虚,不大可能是髡贼派来卧底的奸细方才问道: “你父子二人,均是临高县指名缉拿‘交通匪类’的要犯,你有何话说?从实道来” 苟承绚脑子轰隆一声,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他定了定神,方才磕头哭诉道: “小的实属冤枉”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第一个就是要不要把吴明晋勾结髡贼的事情说出来?乘他的心思是要狠狠的咬一口这个县令的,但是他又不敢。所谓官官相护,谁知道这吴明晋有是什么后台,万一攀咬起来,当官得要灭了他的口真比捏死个蚂蚁还要容易。 现今只有把一切罪过都推脱到髡贼身上,等自己能博得官府的充分信任之后再报仇雪恨也不迟。 “小人是被髡贼冤枉的。”苟承绚悲悲切切的编造了一个故事,说髡贼打破了他家的庄子之后害怕官府追究,便收买县中劣吏,故意将海盗的旗帜文书和印信栽赃于他云云。 至于这个劣吏是谁倒没有关系,反正县里的胥吏们不是给髡贼杀了就是彻底从贼了,不怕他们反咬一口。 “吴老爷误听宵小之言,以为小人全家与海盗勾结。小人确系冤枉,还请大人明鉴”说着连连磕头。 何如宾不管他是不是冤枉,不过借此敲打他一下,让他服服帖帖听候驱使。见他磕头如捣蒜,便道: “是否冤枉,待破得髡贼之后必给你一个交待只是你要尽心竭力,就算待罪之身,亦可将功折罪。确有大功的,博一个出身亦不难。” “谢总兵大人宏恩”苟承绚听得不但不再追究他的罪名,若是有功还能得个功名,不由得感激涕零,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小人一定尽心竭力,以报大人天高地厚之恩” “髡贼的火器号称犀利,你可曾见识过?” “回大人的话。”苟承绚小心翼翼道,“髡贼的火器确实犀利。最为犀利的,便是他们的鸟铳和排枪了。” 当下说这种鸟铳分为两种,一种是给投效的假髡所用,一种却是真髡自用。不管真髡假髡,所配鸟铳均不需火绳,抬手就可放枪。 “假髡所用枪支,号为密泥。与官兵所用鸟铳相类。只是放枪之时不用火绳,亦不用引线棒香。只在火门放一铜片即可开枪,虽风雨大作亦可放铳。每铳只用一子,威力却极大,不但可洞穿铁甲,射程也在四百步之外。” 中军大帐中诸人都露出不相信的神情。鸟铳能放到四百步之外,这还能叫鸟铳么?连中号佛郎机炮都打不到这么远。 接着苟承绚又说真髡用的鸟铳更为厉害,不需施放一次便装一次弹。凡弹、药均存在枪身的铁盒之中,士兵随手就放,号为连珠鸟铳。 这下大家更不相信了。苟承绚知道众人对他所说并不信任,赶紧表白: “髡贼登陆数日,吴令即督全县乡勇数千猛攻敌营,奈何敌人鸟铳弹如雨下,乡勇不及靠近便死伤大半,此事在临高尽人皆知,非小人诓骗诸位大人。” “排枪又是何物?” “排枪是十多管鸟铳连成一体,铳手以手扣发,鸟铳即能连发,或连发三响四响,或连发七八响,亦有一次全发的。弹丸威力与密泥无异――四百步外可洞穿铁甲。” 大帐中响起了一阵惊讶的慨叹声,明人虽然没见识过连发枪,但是速射武器的威力还是意识得到的。 坐在一旁的常青云忍不住道:“一派胡言世上一应火器,无火绳无引线,又不用棒香点火门,如何引燃火药?放一铜片就能发火,岂非妖物” 其他幕僚也很是怀疑。毕竟这太超越了时人的常识了。倒是吕易忠比较持重,道:“海外颇有奇异之物,如:水晶镜子、自发火机、铁快船之类。髡贼又以奇巧阴技著称,有这等火器也不奇怪。” 何如宾见苟承绚不敢言语,便道:“你不用害怕,只管说来。” “是,是。”苟承绚见有人为他辩解,总兵大人也没有驳斥他的话,胆气又壮了起来,“澳洲……不,髡贼的火器,实则用药与大明无异,只是他们的火药制造更精,另有几种秘药,用在铳炮之上,专能不畏风雨,自引发火。” “此种秘药你可知道如何制造?” “秘药均在髡贼的百仞寨中制造。一切造办均由真髡经手,假髡只能做些下手的活计。故而小人不知制法。” 接着苟承绚又说髡贼的陆师士卒一律不穿铠甲,只着布短衣,戴藤盔,亦无人使用刀矛盾牌之类,全用密泥快枪,枪上装有三棱短矛,十分锐利。 “……髡贼远用枪击,近用三棱短矛刺杀。” 听说髡贼不着铠甲,只是穿布衣戴藤盔,几个将领不由鄙视的笑了起来。因为早就传闻髡贼的人马是不穿铠甲的――连棉甲都没有,至于戴藤盔更是稀奇,难道是效法三国演义里的藤甲兵么? “髡贼全军用鸟铳,难道不操练刀矛?” “是,小人只见过髡贼施放鸟铳,兼或操练刺击之术。倒是其裹挟的百姓,有习用长矛的。” “听闻髡贼在博铺烽燧之上设有巨炮一位,施放可达十里。你可知晓?” “小人知晓,烽燧上有一位,大铁船甲板上亦有一位。” “一炮十里,可有此事?” 苟承绚见到过这二门炮试射的状况,博铺的海军要塞炮兵每个月都要实弹射击一次。他是亲眼目睹过炮弹的惊人射程的,但是刚才官员们的反应让他有点犹豫是不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把射程说小一些。然而说小了,到时候髡贼一开炮,自己的谎言就会立刻暴露,说不定直接就会被官军“推出斩首”。他想了一下才说,“小人未曾亲见,然每次施放,声震十里。据人说确能将炮子放至十里外。” 何如宾又问:“髡贼陆师水师,各有多少人马?其中真髡多少?” “回大人的话,髡贼陆师有万余人。”苟承绚当然知道澳洲人没有这么多的军队,但是他决心夸大一些,免得万一说少了惹怒了官老爷,“水师亦有万人。”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其中真髡甚少,不过千余人,全为闽粤海上奸民及各处裹挟的百姓。” “髡贼的大炮有多少?” “就小人所见,几乎到处都是。”苟承绚说,临高当地随处可以看到澳洲人的大炮――沿路的炮楼很多都安置有一门小炮。至于野战所用的大炮,他见过有十多位。他还告诉何如宾等人:髡贼的大炮比红夷大炮要轻便,炮身不粗,炮架亦很轻便,用马匹可以轻易的拖动。最小的小炮车,用一匹川马就能拉动着飞跑。 “髡贼无骡马,只用民夫假髡拉炮,一炮需数十人,故而野战只用轻炮,不用重炮。” “这么说,髡贼并无红夷大炮了?” “就小人所见,确系没有。”苟承绚迟疑了下说道。 “髡贼大炮威力如何?”v 第八十节 续髡贼的底细 第八十节续髡贼的底细 “髡贼大炮虽不重,威力却不可小觊。()”当下苟承绚将当初阅兵的时候展示炮火威力的场面说了一遍。说到炮击的时候目标区的剧烈爆炸的时候他还缩了下脖子。 “髡贼不过预埋硫磺火硝在土丘下,放射炮子引燃罢了。”何如宾笑着对左右说,“此种伎俩,并不新鲜,不过吓唬无知土人罢了。” 幕僚将领们又是一番“镇台大人高见”、“洞若观火”、“先机烛照”……之类的赞誉之词。 “你说你自己和髡贼打过仗,髡贼接仗时用何阵法,破寨攻城又多用何法?如何厮杀,一一道明” 苟承绚暗暗叫苦,所谓和髡贼打过仗,那是无稽之谈。当初苟家庄被屠的时候,他早就随着父亲逃走,哪里见过澳洲人如何攻寨。只是后来才从人口中知道他们是用放火药炸门的方式最后破寨的。 至于澳洲人野战,黄守统带着县里的乡勇攻百仞寨的时候,苟家庄出了十多名乡勇,所以他自己虽未亲自临阵,但是从回来的乡勇口中还是知道了不少内容,大概还能糊弄一下。 他当下把穿越集团进攻苟家庄和黄守统带乡勇民壮攻击百仞寨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其中当然有许多他胡编的内容在内,但是苟承绚多少是个秀才,文理口才胜过一般乡下土豪和百姓,所以说得还颇有条理,在场的幕僚和将军们听得很仔细。 何如宾又问了几个军事方面的问题,苟承绚其实对穿越集团在军事方面了解的很有限,他毕竟只是个老百姓而已,为了避嫌也不太敢经常去训练场和港口附近看热闹。基本上是靠听街头巷议的聊天,就算这样已经是对“髡贼”军事了解很多的人了。 苟承绚其实了解更多的是穿越集团在民政、基础建设、社会关系方面的情报,但是何如宾对此兴趣不大,髡贼修路挖河筑坝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何如宾的问题,有的他知道些,便尽量多讲,有的并不清楚,但是他也随口胡编一番,又拣着所知道的大明人士感到新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比如髡贼蓄养了一批女人专门负责照料病人,还有髡贼军中亦有女子,单独编为一队,供奔走传信之用等等。 “髡贼自称大宋后裔,我看就算是真得,在海外久了,也染上了海外蛮夷之风。”一个幕僚说, “髡贼真是一伙贪y好色之徒”常青云忍不住评论道,“军中竟役使女子军中乃至阳之地,女子混迹其间,有违天道,岂有不败之理” “此言差矣军中有女子,古亦有之,不足为奇。”吕易忠到了何如宾幕中虽然何如宾对他十分客气,而且厚给馈赠,但是明显把他是“荣养”起来,真正议事的时候并不和他多谈。这让一贯以“知兵”著称的吕赞画很不高兴,特别是常青云,依仗是总兵心腹,平时风头最健,这回他决定狠狠的杀杀他的锐气,当下评论道,“远至唐之平阳公主,近有我朝的秦宣抚。去岁秦宣抚带兵勤王,蒙皇上在平台召见一次,赐给她四首御制诗,至今海内传为美谈。髡贼有几个女子从军又有何奇?” 这顶帽子不但大而且重,即有古人又有时人,当时的秦良玉名声极大,又受过皇帝的封赐,常青云连自辩的余地都没有了。脸皮涨得通红,讪讪不语了。 因为有本朝的例子,吕易忠又搬出了皇帝的牌头,没有人敢再说女子在营有违天道之类的话了。 “大人有所不知,髡贼之中,女官女将甚多。”苟承绚见诸位大人们对此事很有兴趣,知道话入了港,赶紧又将穿越集团中出名的女元老们一一道来。穿越集团里的女元老虽然也有几十个,但是苟承绚这样的并非在体制内的土著来说,他们最熟悉的也就是经常在外面露面的几个,比如李梅、杜雯、董微微这几个了。 “……髡贼女子泰半身材高大,多在五尺以上。他们自称华夏苗裔,然与中国女子殊为不同??” 苟承绚偷偷看了看幕僚和将领们的神情,看他们并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恼怒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髡贼女子不仅个子高,而且体量较中国女子为大,肤色也很白净,全是天足,奔走自如。一样读书认字,甚至亦习用火器…… 他说得口沫横飞,内中加了不少道听途说,胡编乱造的成分,众人也听得入神,常青云心道这细腰宽肩丰乳肥臀又是肤白大眼的之髡贼女子不知是何摸样,想着心中不由得一阵燥动。盘算着一旦功成,须得设法寻几个真髡女子仔细审问一番。 直到何如宾咳嗽了一声,苟承绚这番关于“髡贼女子”的说辞方才告一段落。 “你久在临高,临高的缙绅们与髡贼相处如何?民心可用否?” 苟继承精神大振:自己只要咬死某户与髡贼勾结,到时朝廷大军一到,这户人家轻则破财,重则就有灭门之祸。倒不失为一个挟私报复,中饱私囊的大好机会。 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慎重从事。他因为随父申告,在广东各地逗留了一年多,眼界大为开阔,直到地方缙绅的势力极大,很多小小的乡宦看上去貌不惊人,家财亦不算多,却由千丝万缕的关系联通着本省和南北两京的中枢官员。同年、同乡、世谊、师友……勾结成一张张就是朝廷大员也要顾忌的网络,自己若是攀咬失当,只会给自己招来牢狱乃至杀身之祸。 与髡贼勾结最深的几户,苟承绚早就暗暗记下,原本就预备着官军一到临高,就借机大敲一笔竹杠,还有几户虽然和髡贼谈不上什么勾结,不过随着大流供应粮饷丁壮而已。但是平日里或者得罪过苟家,或者家境富裕,都列入了苟承绚的“勾引髡贼”的名单里。 首先他想治得就是黄守统,这老匹夫过去对苟家一直怀有敌意。几次在县令面前说过自家的坏话。苟承绚还知道,黄守统曾经和前任县令有过秘议,准备将苟家上下一举捉拿,办一个窝藏匪类之罪。幸而前任县令怕抓了苟家会招来海盗的报复,这才撂下手。 这次要是能把黄守统这个老混蛋打成“投贼”,这黄家寨就得万劫不复苟承绚暗暗这样期望。 但是黄守统不是普通人物,他自己多次和官军配合打过黎人,御过海盗,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海南官军得他的力甚多。他的二儿子有功名,当初攻百仞寨也是他出的头,三儿子还给髡贼打死了,这在临高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要攀咬他很难。 最近因为丈田的事情,黄守统的二儿子黄禀坤还和刘大霖又挂上了关系。一个刘大霖的说话分量可比自己强得多了。想到这里,他决定暂不指名道姓的说出是谁勾结髡贼,先预留个地步。 苟承绚小心翼翼道:“临高虽然是南陲之地,然朝廷天威尤在。缙绅暗中勾结者有之,公然投贼者小人未尝见之,若是细加逻查,未必没有事机办得隐蔽的……” 苟承绚微微的抬起头来,看了何如宾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并无表示,知道总兵大人也不想这么快就确定谁是“从贼”,明白了官长的心思。“只待朝廷天兵一到,缙绅们自然会竭诚报效朝廷。” “这么说,临高的民心可用?” 苟承绚知道临高的多数百姓虽然害怕官军到了临高之后自己受到株连,但是对官府绝无好感可言,许多人因为刚刚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对官府的进剿甚至抱有很大的反感。就算是地方上的缙绅大户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比起髡贼盘踞临高,他们更害怕官军到来随意抢粮杀人勒索财物。至于澳洲人自己的属民,更是对官府仇视。颇有同仇敌忾的气焰。官府在临高连民心都没有,哪里谈得上“可用”。 但是这种话他是不敢说出来,只好非常委婉的说道: “临高百姓盼王师如久旱盼甘霖。只是髡贼在临高势大滔天,平日里严刑峻法,逻查密探又多。言语稍有不慎就被抓去做苦工,且髡贼火器犀利,破寨易如反掌,即使缙绅大户之家,亦得虚与委蛇,要粮要丁不敢稍有怠慢。” “吴令还在县城之中,大明官府尚在,百姓们为何如此害怕髡贼?” 苟承绚一听这是给吴明晋上眼药的机会到了,赶紧道:“吴老爷虽据守县城不失,但他困守孤城,政令不出城门,髡贼在临高县内几入无人之地。” 何如宾只“嗯”了一声。吴明晋失职也好,不失职也好,都和他无干。他最关心的是临高当地粮食以及乡勇的情况。 苟承绚说县内存粮不多,去年遭了风灾,文澜河涨水,淹没不少田地。秋粮减产很多。 “既然减产很多,髡贼的粮食从何而来?” “髡贼从大陆掠来百姓为其屯田种地,髡贼种地自有秘法,收粮较寻常百姓多得多。”苟承绚知道军队打仗是上上下下发横财的机会,为了鼓舞人心,他当即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髡贼在寨中有储有大量的粮米,还有许多从雷州运来的糖,至于各种澳洲货物更是堆积如山……这番说辞让在场的人都流露出贪婪之色。澳洲人之富,在广东已经有了一点小名气,特别是这次查抄紫字号的三家产业,据说查获财货无数,凡是经办的人多少都发了一笔小财。临高这里既然是他们的大本营,财货肯定是不计其数。 至于乡勇,苟承绚说本地的乡勇虽不少,然而因为势单力薄,又敌不过髡贼的火器,只在寨内守备。 何如宾和幕僚将领们又问了髡贼在临高的布置。苟承绚说髡贼在临高有五处营寨,并非只有一处博铺营寨。这一消息引起了他很大的重视,因为迄今为止,塘报上凡是说到髡贼的营地,都只提及博铺一处,从来没有提到还有另外几处的。 何如宾当下叫人取来地图,要他一一注明地点。 “小人不识舆图……” “无碍,你且将地名说出。”何如宾关照一名专管地图的师爷来,按照他说得地点在地图上勾出。 “髡贼的大营共有五处,曰百仞、曰博铺、曰马袅、曰高山、曰南宝。另有箭楼堡寨多处。”苟承绚见总兵如此重视,不由得精神振奋,卖弄起来。 师爷在地图上按照他说的地名一一圈出地点。再呈上到案前。 何如宾粗粗一看,暗暗吃了一惊。如果这苟承绚说得不错,那么髡贼在临高的深入程度远远超过了原来的估计,他们并不象西洋人那样只是占据河口沿海的港口就算了??要知道这南宝已经到了黎区的边界上了,已经是临高县的腹地了。 “髡贼以百仞为腹心要地,真髡大部居住其中。”苟承绚说,“据闻伪督文德四、马千竹亦居住期中。髡贼一切号令均自百仞寨中所出。此寨戒备极严,高墙深沟,另有铁刺网环绕。连他们信用的假髡也不能入。寨外其立一市场,勾引商贩经营……” 何如宾突然面色一沉,斥道:“大胆” 苟承绚原说得起劲,忽然何如宾一声怒斥,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何如宾因为吕易忠在场,苟承绚这么一说就推翻了原本髡贼是以博铺为大本营的说法。而这是总督定下的调子。现在这个临高土著竟然公然说再离县城不到十几里的地方有个百仞寨,那里才是髡贼的老营。 此人所说十有是实,但是否定领导的判断这是不行的??古今皆然。 “髡贼之老营,本镇早有所闻,即在博铺,你的所谓百仞坚寨从何而来?莫非你欺瞒本镇。”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苟承绚连连磕头,心中念头却转得飞快,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何大人要否定百仞寨的存在?这百仞城规模守御在整个临高的澳洲人营寨中是首屈一指的。就算他不说,官军派遣的细作也能看得到。 他心思极其灵活,瞬间就下了决定:不管何如宾发怒的缘由是什么,必须顺着他的话说。他赶紧道: “是,是,小人愚昧。这原是小人道听途说,一时不能明辨胡言乱语。不过确有百仞一寨,有髡贼数百人据守。” 何如宾斜睨了一眼吕易忠,见他只是拈须点头而已。知道苟承绚的这番话还算得体。这才把语气缓了下来:“你继续说” “是,是。”苟承绚磕了个头,当下说了几处营寨的方位和设防情况。南宝和高山岭两处营寨他并没有亲自窥视过??南宝听说是在开矿采石,他怕自己贸然去了会被抓夫,至于高山岭,虽然就是苟家庄的旧址上,但是听说此地设防非常严密,完全禁止无关的土著前往。所以他也不敢去窥视。 但是他从刚才何如宾的态度就揣摩到官军并不希望髡贼有许多营寨,当下将南宝、高山岭等处都说成规模不大的小寨子,每处有几百假髡驻守。但是马袅这个地方他不敢再这样说,因为他离开临高的时候曾经经过马袅,亲眼看到了当地已经筑起了团城、堡垒,也集结了大量的军队。若是让官军起了轻视之心,在马袅吃了一个败仗自己人头就要不保。 好在自从他见机的块,承认了博铺才是髡贼的老营之后,何如宾没有再发怒的迹象。他才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吕易忠忽然问道:“你说髡贼的首脑叫……” “回禀大人,一个叫马千竹,一个叫文德四。” “此二人你可见过?” “小人只在远处见过。”苟承绚这倒是说得真话。他根本不敢凑得穿越众太近。更不用说是其中的大头目了。 “此二人在其国内,授何职?有无爵位?为何不避万里波涛之险,率领髡贼到我大明袭扰?”比起何如宾吕易忠更在意髡贼的来历,“据闻他们自称华夏苗裔,可有此事?” 苟承绚道:“回禀大人,髡贼确系自称华夏苗裔。他们识得汉字,只是书写全用俗体。据其自称:他们是宋人之后,当年先祖崖山兵败之后,率部曲船只一路向南,历经艰险,遇一大岛,名为澳洲,见其水土丰美,遂在澳洲立国,号为‘澳宋’。” 这个传闻早就传到过广东,但是没有说得这么详细,吕易忠起了很大的兴趣。 “即以宋为国号,国主可是宋帝后裔?” “小人不知。”苟承绚这些也是道听途说来得。 旁有幕僚说道:“若是宋室后裔,如何能髡发短服?岂非以夷变夏。” “在夷则入夷,在华夏则入华夏。”吕易忠摇头晃脑道,“久居海外蛮夷之地,亦是难免的。” “依学生看来,这伙髡贼不过冒用宋室之名。” ……u 第八十一节赖大出马 第八十一节赖大出马 苟承绚小心翼翼,不敢接口,待得他们的一番华夷之讨论结束,这才继续道:“文德嗣据闻官职是‘主席’,至于马千瞩却是‘国务卿’,二人的爵位唤作‘执委’。()” 这二人的名字和头衔他没有说错,因为布告栏和文书上都有写过。 “或云,这伙髡贼在澳宋国内均是高官显宦之后,因国内有变,在澳洲国内立足不成,这才率领部曲坐船逃出。他们久慕中华的富庶,故而万里来国。” “他们即是宋人后裔,何不当初就进表内附。”一个幕僚道,“朝廷原本必会优抚。” “髡贼在海外习得奇技y巧,以为靠着铁船火器就能称霸一隅。这不是欺我大明无人?唯有痛加剿洗,轸灭丑类,才能绝此等海外蛮夷窥觊中华之心”说话的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七八岁,他不是何如宾的幕僚,而是左参政分守海南道赵汝义的幕僚钱太冲,专程被派到广州来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钱太冲此人十七岁就考取了秀才,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廪生,在家乡颇有文名,很得了一批在乡缙绅们的赏识,然而自此之后,他连举四次乡试不第。自觉在家乡无脸见人,干脆出来游幕了。 此人颇有学问才学,平日里自视甚高,虽然靠着同乡和师友引荐到了施邦曜幕中,但是与其他幕友关系并不融洽。赵汝义干脆打发他到广州,到何如宾军中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表示让大家不得不一起表态说确实应该如此云云。 接着幕僚和将领们又问了些话,何如宾这才关照亲兵将他带下去,送到自己老营内看守起来。 “带他下去,给他酒饭。要好生看待。” 苟承绚这才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这见官过堂的味道果然不是好受的。他赶紧又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随着亲兵退了出去。 他被安排到一处专门的帐篷里,赖大也在这里等候。一会有亲兵过来,给他拿来了几套替换的衣服,特别是有方巾?衫这样的读书人的衣服,这让时而伪装成乞丐,时而打扮成农夫的苟承绚觉得有了一个好兆头:总兵大人看来对自己的答话很满意,否则绝不会如此善待自己。 赖大也得了几套新衣。主仆两人洗澡更衣,一时畅快淋漓,接着又有兵丁拿来饭菜,两人吃了一个饱。苟承绚躺在草铺之上,想着自己随官军回到临高之后要如何的报复,如何的勒索,想了又想,算了又算,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天,常青云来看他,与之晤谈。因为他是已革秀才,也算半个衣冠中人,常青云很是客气,没有要他跪着回话,说话也比较随意。 双方客套一番之后,常青云又就昨天不及细问的细节问题对他进行询问和澄清,苟承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说了个明白,又把县里主要缙绅大户的抄了一个名录出来。每家家业如何,有无蓄养乡勇之类一一注明。 常青云得了这份单子心中大喜:有了这份名单,到了临高就能按图索骥,要各家大户们供应军需,各家各户应给多少孝敬,也大致能够心中有数。他见苟承绚昨日在大帐之中对答如流,而且应对得体,知道此人不简单。起了笼络之心。当下笑着对苟承绚道:“请教苟兄表字。” “不敢,”苟承绚见他面色欢喜,又请教他的表字,知道已然入港。有了总兵大人的心腹幕僚的引荐庇护,自己不但肯定能够脱罪,只要巴结的好,今后的功名利禄也能有保证了。“小人表字仲尾。” “镇台大人对你很是看重。说你不愧是大明的忠义之士。”常青云因为下一步还要苟承绚卖命,所以先捏造了几句,“大人有心想保举你个功名--”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看看苟承绚的反应,见他双目放光,知道已经着了套,这才继续道,“只是你至今还是通缉的要犯,又被革掉了秀才功名……” “小弟是受了髡贼的陷害,”苟承绚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会若是身边有银子,赶紧奉上五十、一百两,托这幕僚疏通,肯定能把这“要犯”的帽子摘掉,但他现在是囊空如洗,根本拿出钱来,“不瞒兄台,小弟在临高颇有田产家业,只要驱走髡贼,小弟收回家业,必当重重酬劳……” “哎,仲尾兄说此话就见外了。”常青云笑道,“只要镇台大人此去一战功成,你的罪名就能洗刷干净,还能得个优叙。” 苟承绚到底官场经验不足,被他几句话已经勾得五迷三道,“是,是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 常青云这才说出来意:何如宾要他回临高去,打探军情发动乡勇接应官军。 “仲尾兄是临高土著,此次挟总督文告回临高发动缙绅乡勇,正所谓风云际会,建功立业之大好机会” 苟承绚心中大惊。才出龙潭,又要回虎穴。这是把他往死地里送啊在临高他可是个人见人厌,狗见狗嫌的人物,连自己老婆和老丈人都不待见自己。要不是当初毁容易装,早就给髡贼抓去绞死了。 现在何总兵居然又要他潜回临高,他深知澳洲人的厉害,内控外防,胜过朝廷百倍,本地的缙绅大户,就算对髡贼再不满的,也不敢公然对抗他们。而且大家素来害怕髡贼有千里传音的妖术,就算是私下的密谈亦有可能会被侦知。 自己回到临高只要稍有动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颤抖着应道:“小人多谢镇台大人的恩遇,只是这髡贼不同于别贼……” 常青云面色一变:“仲尾兄,这是军中,你可知道军法无情” “是,是,”苟承绚吓得腿脚发软,莫说自己是是被通缉的要犯,就算是清清白白的良民,安一个“髡贼细作”的罪名,一声令下推出斩首亦是顷刻之事。“还请兄台为小弟缓颊,”他立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髡贼恨小弟入骨,一经拿获,即刻就要凌迟处死……”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空口哀求并不顶事,赶紧又说,自己知道髡贼在临高扶持的几家大商户的底细,这几家大商户的底细他只告诉常青云一人,“以为兄台之功”。 常青云见这样尚且逼不出什么油水来,暗骂:“乡下蛮子穷鬼” 借此敲诈的机会没有了。但是他不能真把苟承绚逼得太紧,毕竟何如宾没有明确要求派苟承绚去临高。万一此人真得回临高之后被捕杀,官军进临高就少了一个重要的耳目,临高卫所的孙天标虽然正星夜从肇庆赶来,但是此人毕竟是军户,对民情了解有限,远不如苟承绚这样的伏地虫有用。 再者苟承绚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在这里又没有家眷家业可以拘束,把他逼急了大可一走了之,或者直接去投奔髡贼出卖官军消息。 所谓派遣苟承绚去临高发动乡勇接应官军之议,何如宾原是无可无不可,并无成议。常青云不过是借此虚言恐吓,冀图挤一点油水出来。 看到他的确毫无油水可言,常青云只好退一步,准备用替他在何如宾面前说情来作个人情了。 当下他沉吟片刻道:“此事似有转圜余地,只是镇台大人的钧命……”他故意做出为难的神色来,以便让苟承绚能够承他的情面。 苟承绚赶紧道:“青云兄,小弟有从人赖大,此人心思敏捷,又是临高土著,可当此任。” 常青云见他愿意派人替代,也乐得来个顺水推舟,不过又说了一番为难的话,让苟承绚苦苦哀求了半天才算是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常青云,苟承绚赶紧把额头上的汗擦了一擦,这官家的厉害他算是领教了??比起装聋作哑的县令,简直个个都是此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苟承绚愈发觉得官家的可怖。 当下把赖大叫来,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说道。苟承绚叹息道:“我也无法,只能暂时委屈你出去躲一阵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赖大,就算拿着圣旨去临高也不见得能动员起乡勇来接应官军。大户们不实打实的看到髡贼败退逃走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他的算盘是让赖大先渡海到琼山去,然后躲藏起来,等到大军向临高开进,再尾随而至。 只要局面一明朗,大约就会有乡勇出动,到时候赖大混迹其间也就能交待得过去了。 没想到赖大却不赞成他的计划: “相公,这样是绝瞒不过老爷们的。”赖大道,“小人愿意去临高” “你去临高?”苟承绚诧异道,“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么?那伙大户原本就对苟家有隙,现在又慑于髡贼之威,断然不敢接应官军的。”他现在手下可供驱使的只剩下赖家兄弟二人了,要是给哪家希望讨好髡贼的大户拿了送给髡贼,赖大不是小命不保就是得去挖石头了。 “这也未必。”赖大道,“大户们除了少数几家死心塌地的跟着髡贼之外,大多不过是墙头草。官军要来进剿,他们岂能不怕?” 只要怕就好办,自己回到临高,把总督和总兵的关书文告一拿出来,大户们不敢立刻响应,但是也绝对不敢对自己不利。 “……髡贼在临高三年,大户们总有和髡贼勾结的事情。官军克复临高之后,朝廷委下善后官员来,第一步就是要清查汉奸。他们手中若是有官府的关书,到时候不但没有助逆反叛之罪,还有维持地方之功……” 苟承绚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件事情确实有风险,但是收益却很大。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形容猥琐的家仆刮目相看。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胸中竟有如此丘壑” “小的也是被逼的”赖大双眼冒火,“自从陷寨之后,小的兄弟两个侥幸逃出性命,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报仇之事……” 苟承绚知道赖大如此仇恨髡贼,除了失掉了过去豪奴身份,不能作威作福还要被人作践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想要的女人初晴被髡贼掠走了??初晴是苟二家的丫鬟,原来已经许了赖大了。苟家覆灭之后听说是落在一个专管农场的吴姓髡贼之手。此人身边三妻四妾,又霸占了初晴。赖大几次在路上看到初晴,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不敢上前说一句话,甚至要故意避开。此种夺妻之恨,怨毒无比。 赖大继续道:“……只要小人不给髡贼拿住,大户们那里绝无风险。顺便还能打探些军情” “好此事就委给你办理了”苟承绚故作大方道,“大户们的一应馈赠,我一概不要,全部赏你” “谢相公厚赐”赖大马上跪下磕了个头,“官军克服临高之后,以相公之能又是本地的土著,官府善后事宜岂能少了相公?小人此去先为相公打个前站,到时候那伙大户们还不是要他圆就圆,要他方就方” “你第一家去找谁?” “黄家寨。” 苟承绚心有不甘,他原是准备攀咬黄家一个“附贼”的罪名,让其彻底破家。 “相公”赖大知道他的心思,“黄家我们扳不动的光他一个三儿子当初被髡贼杀了这件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黄家寨兵强马壮,和髡贼又有血仇,要他们发动乡勇接应并非难事。” 苟承绚想了想也的确是,不由得泄了气。只得恨恨的骂了几句黄老狗黄匹夫之类的话。又叹气道:“我只恨爹爹无有下落,不然他和胡伯父的一支人马亦可助力。” “髡贼既然没有拿到胡老爷,老爷自然也就平安。”赖大宽慰他,“小的回去之后,再暗中寻访就是” 当下商议停当,常青云又去总兵面前周旋了一番,何如宾原就对此事不感兴趣,见有人愿意去冒险,反正也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当即将所需文书发给,又赏了十两银子。赖大将发给的关书文告折成长条,用油纸包好外面又用布缝紧,这才缝入自己的腰带之中。自有人安排搭乘渡海的兵船赶赴琼山。 马袅的司令部作战室里,参谋们正围绕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桌进行着战场作业。何鸣和营以上军官正在附近稍高的看台上俯瞰整个沙盘。这个沙盘是根据旧时空带来的电子地图再加上特侦队、勘探队的实地勘探修正后制作出来的,不但比例精确,而且对细节的表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是一群比例模型爱好者制作的,连沙盘上的一座桥梁,一座村庄??尽管小得可怜,也有做旧处理。 这副沙盘表现的是从临高到琼山县的地形地貌。这一区域被浓缩在这张巨大的沙盘之上。 要在那里与进剿的明军会战,这是参谋部要决定的第一个问题。 何鸣和他手下的大多数军官都认为,境内御敌是不可行的,伏波军必须在临高境外将明军粉碎,同时确保能抓获大部分俘虏。 第一个选择是在琼山县城附近会战,伏波军乘明军刚刚集结完毕,立足未稳之际,以船只和陆地徒步机动,突然出现在琼山县城下,将何明军全军击溃,击溃之后的敌人必然会退入琼山县城,伏波军随即破城抓俘虏。 这个方案最大优点是俘虏逃散的少,可以确保大部分溃兵被捕获。缺点是部队要携带重武器和给养走百十公里到琼山。虽然可以用船只运一部分,但是部队还是要携带必须的装备,经过这一长距离行军,士兵会非常疲惫。 最后如果破琼山的话,大明就有州县失陷,而且琼山是琼州府的首县,失陷府城的震动远比一个县城大的多。而且琼山城里还有一位按察副使分巡海南道,破城之日,要自尽殉国的就不是简单的一个七品县令,还得有琼州知府,分巡海南道等重要官员一起殉葬。这件事情就会闹得非常大。 所以这个方案很快就被否决了。 第二个方案在澄迈县县城脚下,依托游老虎营寨击溃明军,行军距离可以缩短。缺点是明军有的会逃往琼山,有的会逃进澄迈,有的会四散奔逃。 第三个方案是在马枭以南地区的山口。在两侧山上设伏,以马枭小团城为正面支撑点,有望战场俘获大部分明军,优点是本方几乎是以逸待劳,而且战场设施非常全面。缺点是逃散明军可能有部分窜入临高境内。 评估下来,众人认为在澄迈境内迎敌是比较理想的选择。这里地理位置适中,伏波军能够机动距离不长,不需要消耗太多的运输力量,后送伤员和俘虏也比较方便。 官军来攻临高,以其机动能力和后勤状况来说,必然是通过驿路前进。 从琼山县城出来,驿路途经滨濂、业里、北铺、道堂再到澄迈县城。伏波军可以在这条驿路的任何一点迎接战官军。u 第八十二节 作战方案 “最合适的地点,第一是在澄迈县城脚下,第二是在琼山-澄迈半途之中的石山。”东门吹雨拿着教鞭指点着着两处地方。 “根据地图资料和特侦队的侦查,石山海拔1125米,为圆锥体型单体死火山,坡度从31度至55度,植被以落叶、常绿混合林为主。距最近的驿道3624米。在此拦截官军,伏波军能拥有地形的优势。” 随着东门吹雨的教鞭指向,军官们的把目光投射到沙盘上的一个小山丘上,驿路正在山脚下蜿蜒通过,山坡南麓有大片的空地。 “请看幻灯。” 随着他的声音,幕墙上出现了实地拍摄的石山的照片,包括山形、山势,与驿路之间的距离和方位等各个角度的现场照片。 在场的人刚刚看过沙盘的地形图,现在再看实地照片,两相对照起来,更有具体的印象了。 “石山向东距琼山县城十七公里,向西距澄迈县城十六公里,相当于琼山到澄迈的中段。在此作战我方有一定的地理优势,炮兵可以安置在山顶。在山顶设立观察所,配备高倍望远镜可以监视方圆十多公里状况。” 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幻灯,有人开始议论在哪里布阵。 从沙盘和照片看,山北有大片的空地,主力在这里列阵足以迫使明军大队会战。加上炮兵的火力支援,优势非常明显。 “这里会战,敌人一旦溃散,就会四散奔跑。”有人提出了异议,“这里是内陆地区,而且是连绵的丘陵区,从照片上看植被相当茂密,敌人一旦溃散抓俘虏就很难了。” “我们的士兵,是按照排队枪毙战术训练出来的。”付三思咳嗽了一声,他是前p的连长,在新兵营混过很久,训练士兵很有一套。现任训练总监。因为专业军人不够,这次陆军扩编他就暂时代理第五营的营长,“现在陆军中大约有一半的士兵是最近三个月内招募的,大部分对在复杂地形下进行散兵作战还比较陌生。一旦展开追击拦截行动,战列步兵几乎无用,只能依靠掷弹兵和轻步兵。” “我看,还是在澄迈城下会战好,”朱全兴道,此人三十来岁,小职员出身,络腮胡,小眼睛,他是新编的步兵第六营营长,一点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靠着对排队枪毙的狂热苦练队列战术,才当上了代营长。 澄迈城下地形平坦,对训练不足的部队来说容易展开机动和作战,而且澄迈县城距海很近,能够得到海军的支援,相比之下,石山距离海岸线有20多公里,海军连看热闹都办不到。更不用说支援了。 “这是澄迈县城和周边环境的照片。”东门吹雨将幻灯换成了澄迈县城。澄迈县城坐落在距离海边不过三四公里的河边上,驿路从南边过来,经过澄迈县的南门再折向西去。 在这里击溃敌人,溃军一部分会企图冲入澄迈县城,依托城池固守待援,一部分则会沿着驿路向琼山县方向溃退。 按照参谋部拟定的多个方案中的一个,就是将在石山或者其他有利地形附近附近预先埋伏布置少量部队和火炮组成拦截线,待敌人溃逃到这里的时候进行拦截,同时乘势迫使败军投降。 但是这种方案会造成进一步的分兵,在总体兵力不足的状况下,少量部队组成单薄封锁线能否阻挡的了一心逃命的溃军是有很大的疑问的。 参谋部的另外一个方案:利用伏波军的机动力和战场控制力,在澄迈城下击溃敌军之后,使用部队机动作战――必要时配合武装农用车,封锁逃往琼山方向的驿路,在澄迈县城方向空出缺口,迫使其溃军大部分逃入澄迈县城。 这样就形成了笼城作战的态势。一万多人马逃进小小的澄迈,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在伏波军的优势炮兵火力下,很快就能迫使其投降,即使不投降,也能很快破城。 这样虽然破了大明一座县城,但是毕竟也只是一座县城而已。死掉个县太爷,震动不会太大。等战斗结束之后,大可退出县城,让后来官员宣称“克复”。 “我个人有个意见。”有人举起了手。 “请说吧。”东门吹雨看此人是四营长朱鸣夏,留着极短的头发,皮肤黝黑粗糙。非常精悍,此人是武警出身,对班排战术非常老道。 “首先敌人未必会投降。如果敌人不投降,攻城必然出现较大伤亡。”他站起来说,“我们的确有炮兵优势,但是仅仅使用12磅加农炮和24磅榴弹炮的火力,显然不能击毁城墙。士兵还是要依靠爬城来突入城内。如果敌人较为顽强,在我军爬城和入城之后的巷战就能给我军带来较多的损失。” 他大步走到沙盘前:“我的建议是,将敌军击溃之后,利用我军机动力高的特点,在击溃敌人之后将明军残部迅速挤压到‘绝地’,形成包围全歼。少量军队包围大股溃逃的敌军,这在军事史上并不罕见。” 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教鞭移动。 “我研究了下参谋部准备的地理资料,有一处地方非常适合。”他指着沙盘上县城南边的河汊子三角地,“这块地方三面环水,敌人一旦进去之后就很难突围。我军就能以较少的兵力有效的形成对敌围困。” “这地方太小了,而且河流深度不够。”东门吹雨说,“根据侦察队的报告,现在这条河的平均深度只有1~12米,可以勉强涉渡。” “那就将其压到海边。”朱鸣夏说。 这个提议引起了多数人的首肯,首先大家都觉得命令士兵扛着梯子去爬城很可能会遭遇较大的伤亡,其次逼敌人退到海边可以得到海军战舰的支援。敌人在海陆两路围攻和海军战舰优势的炮火下,士气会进一步跌落,很容易大批投降。 参谋部马上研究了下,将方案做了修正。 澄迈县西北有一个叫做小英场的小半岛,将敌人逼入这个地方,伏波军只需要海军舰艇和少量的步兵就能形成围困态势。 最后何鸣决定在澄迈县城下展开和明军的会战,其决心是:在澄迈县城南面展开主力,在战斗中击溃明军主力,随后以机动兵力迫使敌人退往海边小英场或者县城内,达到聚歼的目的。 决定了投入会战的总兵力为五个步兵营。步兵第1、3、4、5、6营。除去被调往三亚的步兵第2营、留守临高的临高警备营和训练新兵的步兵教导队之外,伏波军的步兵部队倾巢出动。 炮兵出动三个野战炮兵连,另外由炮兵教导队组成一个补充连,该连除了炮兵学兵之外,还携带多达20门火炮作为替换后备之用。 特侦队除了叶孟言分队之外,增调由北炜亲自指挥一个分队。 潘达指挥工兵连。他原本想再编制一支基建工程兵部队,但是时间不等人,执委会就决定将在澄迈县境内筑路的工程队连人带设备暂时隶属于他。 伏波军的辅助部队规模庞大,包括炊事兵、运输队、卫生队和担架队,这部分大多由征调来的民兵担任。编成野战军后勤纵队。贾莫非担任后勤纵队总指挥,此人原先在物流业供职,组织物资转运有相当的经验。 全部参战兵力为一万人。其中步兵四千五百人,炮兵七百五十人,工兵二百人。另有步炮兵工辎各兵科学员四百人,其余为运输、卫生、后方警戒、军工等辅助人员。 海军出动二艘8154,四艘双桅战舰,十二艘单桅三角帆巡逻艇,同时在博铺随时待命一个海兵营作为总预备队,视情况投入战斗。 野战军根据事先发布的编制条例,对所有部队进行了整编和调整,正式定下的基本战术单位步兵营编制为:每营8个连:掷弹兵和轻步兵各1个连,其余为战列步兵连。这是排队枪毙时代的典型编制。掷弹兵不仅要“身材健壮,勇敢善战”,而且是真正的“掷弹”。至于轻步兵,排队枪毙时代的标准是使用线膛步枪,个子矮小灵活,受过散兵作战训练的士兵组成。但是由于伏波军已经全员装备线膛步枪,而且散兵战术也是全员训练的,所以轻步兵就仅仅成为一种专门进行散兵战的兵种称号而已。 每个步兵连由3名军官,5名士官,1名鼓手、1名笛手,90名士兵组成。这样全营战斗人员大概在800人左右。大致可以完成独当一面的作战任务。 为了激励士兵的荣誉感,给掷弹兵和轻步兵以特殊的服饰装饰物,掷弹兵分发了红色的饰索,轻步兵是绿色的。挂在穿着简陋的灰色制服的士兵身上几乎谈不上美感。 “先凑合一下,等打完仗我们就换装。士兵穿得简直就是和面粉口袋一样。一点不威武。”文德嗣视察了部队之后对服装问题大发议论,“军官的样子也太土了,光有个指挥刀。一点都区别不出来。排队枪毙作战,军官、士官的位置一定要非常醒目,这样才能鼓舞起士气来” “给军官的头盔上装个羽毛?”何鸣的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他依稀记得看过的电影里,排队枪毙时代的军官帽子上是有羽毛或者类似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插着。 “太难看了,要要合适的帽子或者头盔才能用羽毛,安全帽上插个羽毛象什么样子”文德嗣不满的说,“暂时在头盔上用个花结做装饰。找找看资料,我记得有人对这个很有研究的” 在完成编制之后,元老院在马袅举行了隆重的授予军旗仪式,向各营授予了陆军旗。 军旗为大红色,正中为象征着从放射出光芒的虫洞的中伸展开的黄色大五角星,五角星上是向上举起的紧握的拳头,象征帝国武装力量。书写有本营番号的白色长条布缝制在紧靠旗杆的地方。旗杆为白色长杆,旗杆顶端是铜制双头鹰,象征注视着东西半球的帝国强权。双头鹰站立在铜制橡树叶花环上,花环中间是罗马字的部队番号。在双头鹰之下可以额外装饰金色绶带,用来标注本营的荣誉称号和所获勋章。 除了营军旗之外,每个营还可以拥有自己的营旗,图案不限,作为本营的特殊标志。这引起了一阵图腾狂热,参战的五个营有人用动物的,有人有图案的,一时间闹了个不亦乐乎,由于各营的营长和连长的审美趣味各不相同,诸如双熊内裤旗,升龙打嗝旗之类奇异旗帜纷纷出台,鉴于争吵一时间没有结果,总参谋部只得暂时要求大家不要就此问题继续无休止的讨论下去――等打完仗再说。 营以下的步兵连亦配发连旗,尺寸较营军旗小。连旗不象营军旗一样象征着元老院的权力,只是部队标志而已。 军旗授予仪式结束之后,野战军在马袅进行了阅兵仪式,全军以半营为单位进行了步兵分列式,演习场上烟尘滚滚,炮声隆隆。附近的百姓们都知道,临高的澳洲人或者髡贼就要和官军大打出手了。 随着伏波军在马袅秣兵励马。集结在广州的官军在准备了二个多月之后终于在1630年的六月开始了大规模的渡海行动。 不管是埋伏在琼山县城和海口千户所之外的特侦队的侦查分队,还是琼山县内的情报组织,乃至在广州的情报人员,都在发出官军主力已经开始渡海集结的警告。 琼山、澄迈、文昌等地的卫所操军和乡勇也在向海口方向进行集结。根据最新的报告称,官军将阳历的六月底在海口进行大阅祭旗。 按照一般的惯例,大阅祭旗之后,军队就会随后出发--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号炮的声音惊醒了正在酣睡的苟承绚。他赶紧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赖大自告奋勇去临高打探军情发动乡勇之后,他的处境愈发转好,虽然没有明确的宣布,但是何如宾似乎已经将他作为客卿看待,不但拨给他一名五十多岁老头兵供他差遣,供给也比一开始丰厚的多。虽然比不上正式的幕僚,但是起码比一般当兵的吃得好。 因为他算不上正式的幕僚,又不是军官,所以点卯会议之类照例不需要参加,何如宾只在需要他咨询的时候才会召他前去。苟承绚的日子过得很是随意。 六月底,他随着何如宾的中军渡海来到琼州府。回到琼州府之后他几乎每天每夜都在极度的兴奋中度过,想到自己二年多来如同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不但要冒着髡贼搜捕的危险,还受尽了他人的白眼,如今就要随着大军打回老家去,其中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从他的中军渡海开始,从琼州东北部各县调集来的卫所操军和乡勇先后抵达琼山大营。 何如宾将大军集结在琼山县城外,为了表达自己不辞艰辛,亲赴戎机的态度,他把自己的帅帐设在城外,而不是去占用城内的房屋。 县城外的田野上,官军的营寨一座连着一座,日日夜夜鼓角连天,人喊马嘶,一副战前的紧张气氛。 苟承绚所在的军营是何如宾的中军营所在地,坐落在一片小山坡上。向阳背风。站在帐前,可以俯瞰中军寨前的整个校场。 虽然正式的操演和祭旗要到辰时才开始,但是本来还在各自营帐内熟睡的将士们,已经被刚才那一阵炮声和号角声所惊醒,纷纷从营帐内钻出来。于是,各个营寨里又重新变得万头攒动,人喊马嘶。 士兵们有急急整束衣装的,有站急着奔到茅草丛中解手方便,动作快得已经围着伙夫拿着饭碗准备吃饭,还有收拾刀枪的,戴盔穿甲的,擦洗火器的,给战马备鞍的……如此等等。随着他们的活动,各种各样的说话声、脚步声、器物的碰击声,闹哄哄地响成一片。 苟承绚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心想官军军威如此之盛,髡贼火器再利害恐怕也难以抵挡。他兴奋的张望着。 只见一支支的小股人马已经开始向校场集结过去了,甲仗整齐的是从大陆调集来的营兵,武器铠甲老旧的是本地的卫所军,只穿着布号衣,拿着五花八门兵器的是乡勇。不管是哪路人马,他们都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帜。 “呜--呜--呜--”悠长的号声又一次鸣响起来。苟承绚眺望望去,发现在校场上已经筑起了一座土台,大约阅兵和祭旗要用。台上支起了布幔,摆上了座椅。左右两边,则插满许多大大小小的旗帜。一道宽阔的台阶从前沿斜着延伸到地面。在将坛的左前方,还矗立着一根巨型旗杆。一面中军坐纛正迎着晨风舒卷着,发出猎猎的声响。v 第八十三节 祭旗开战 第八十三节 祭旗开战 这时天已大亮,琼州府、海南道的主要文武官员和地方名流陆续来到。轿子和马匹不断的到来。土台周围成了纱帽、方巾的萃集之地。他们对于能够躬逢今日的盛典想必都感到十分荣耀和兴奋,一边矜持的寒暄着,一边伸长了脖颈张望,等候着主帅的出现。 土台之上,已经摆好两把虎皮座椅。一把是镇守广东总兵官何如宾的座位,另一把是左参政分守海南道监军赵汝义的座位。 忽然,一阵号角响起,何如宾和赵汝义的随从人马开始进入校场,两人在土台前下马,前呼后拥的登上了土台。 土台下四周是何如宾的亲将亲兵和家丁,足有三四百人,一个个顶盔贯甲,刀矛整齐的严阵以待。何如宾、赵汝义在将领和幕僚的簇拥下,已经在正当中的交椅上就座。何如宾正侧着身子向赵汝义说着什么。赵汝义则不动声色地坐着,微微仰起瘦长的面孔,捻三缕清须,只是微微点头,显得阴冷而自负。在他们的两旁,按左文右武的习惯站立着两排身份较高的文武官员和幕僚,照例全都垂手屏息,摆出一派恭谨肃穆的样子。 校场上,已经云集了许多兵马,被邀请来的当地缙绅们一面拈着胡子一面发出惊讶的慨叹声。他们小声的议论着指点着校场上飘动的种种旗帜,谁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马。 内中年岁大的,还能依稀记得万历年间征马矢之役时候官军渡海清剿的盛况,现在这一次比起当年似乎亦不逊色??官军渡海号称五万人马。 云集在这里的人马除去何如宾的镇标和家丁,制标和抚标一部之外,广东明军共有四个参将一个游击所部到了琼山:分别是潮州参将,琼崖参将,雷廉参将,潮州参将和广东练兵游击将军。 这五个将军和明末日渐泛滥的空头副将、参将、游击不同,是实打实的各有防区有头衔的经制武官。基本上全广东的主力人马除了防瑶的东西山参将之外,几乎是倾巢出动了。这样的阵势,琼州的官绅百姓们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识过了。 苟承绚在山坡上远远的看着,他的地势高,可以看得很清楚。正在观看,只听有人在一叠声的喊叫着, “冤枉啊冤枉啊小人是良民百姓呀” 他微微一怔,回过头去,原来是几个脱光了上身五花大绑,浑身都是被拷打伤痕的囚犯,正被几个士兵押解着,驱赶着向校场走去。他们一边踉踉跄跄的走,一边喊叫着。 “小人是普通的商贩,去临高只是买卖点针头线脑,求老爷饶命啊” “小人不是细作啊,冤枉啊,冤枉啊” 苟承绚以为是抓到了奸细,倒是他身后的老军小声道:“这是要拉去砍头祭旗的。”接着又叹息了声,“听说都是些小买卖人,因为去过临高被抓的。” “哦,原来是去髡贼做买卖的该杀”苟承绚突然尖叫了一声。要不是那么多人贪图髡贼的蝇头小利,髡贼怎么会如此的猖獗,又能聚拢起万余人马。听说当时破苟家庄的时候,盐场村也去了许多人,帮着髡贼搬运军器,破寨之后搬运苟家庄的财物乃至拆房都有他们的份。这次回到临高,一定要把盐场村全村屠灭,一个不留他暗想,女人也不能容她们活命 “虽说有些冤枉,但亦属咎由自取”有个声音在不远处说道。苟承绚转过头去一看,此人正是在赵汝义的幕僚钱太冲。苟承绚赶紧奉承道:“兄台所言极是” 钱太冲冷哼了一声,他看不大起这个已革秀才。他今天没有去校场??功名太低,又无官职,到了校场上也只能站得远远的站班伺候。钱太冲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如何受得了这般轻视?干脆就在这中军营寨里看个热闹。 他一向自视甚高,知道赵汝义愿意请他做幕僚不是仰慕他的道德文章,而是碍着同乡介绍的情面才收纳自己。初到琼州这个南蛮之地,还容不得他想出有什么可以大展手脚令人刮目相看的举措来就给赵参政打发到广州去了??明显没把他当回事。 在几次剿贼的方略会议上,钱太冲一直跃跃欲试,想献上几个计策,博得众人的另眼相看。但是他毫无军事经验可言,又没读过兵书,就算纸上谈兵也力有未逮,只好大谈民心、人心之类,惹得众人对他很是讨厌。 苟承绚这种人他原本是懒得搭理的,但是他有心要在临高战后的善后事务上崭露头角,对这个难得的临高土著亦不得不假以辞色了。 “他们不过是贪图些小利,所以才去临高做买卖。硬说他们是髡贼的探子,也的确过分了些。”钱太冲说,“然而,正所谓乡野小民畏刑,才须惧之以严刑若是任其随波逐利,不加惩戒,其他愚民便会视官府为柔仁可欺,纷纷效尤。不出一年半载月,必定人心大变,不待髡贼作乱,琼州非我所有矣” 他这般豪气干云的说着,苟承绚只有毕恭毕敬的听着。小民畏刑逐利这点他是非常的赞同的,正要思量着说几句什么话才能让他满意,忽然号炮声又响了起来。 刚才的几个囚犯,被推推搡搡到校场的旗杆下,这几个百姓,有来往于临高的小商贩,也有不慎在琼山说了几句髡贼的好话的人。都被作为髡贼的奸细捉拿了。 他们被喝令跪下。几个牌刀手过来,随着号炮声,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一落地,摆在旗杆下。 紧接着,二十四面大军鼓敲打起来,鼓声低沉,节奏简练毫无修饰;反而具有一种令人慑服的威力。当擂击到激昂之际,连天地都仿佛震动起来。随着震摄人心的鼓声和突然响起的号角声,一面红旗在帅台上举了起来。 乌云般聚拥在远处的军队缓缓的行动起来了,犹如暴雨前隐隐约约的雷声一般,将士们的脚步声变得宏大起来,手执大刀的牌刀手、背着弓箭的弓箭手、长矛斜指天空的长枪手、扛着三眼铳和鸟铳的火器手……一队又一队的各按一定的队形,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无数的旗帜在士兵们踏起的烟尘中飘扬。 号角呜咽,鼓声隆隆,参加阅兵的人马是渡海明军中的最精锐的一部分,共计七千人。甲仗齐整,装备精良,颇有点排山倒海的气势。 钱太冲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阅兵,他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心中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捏紧了手中的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烟尘中的行进的人马。 这支兵马倒是犹堪一战钱太冲想,朝廷还是有精兵良将的。游幕的路上见到的官军不是疲兵惰卒就是骄兵悍将。现在看到如此精锐的人马,他不由得对这次剿髡大为放心,觉得取胜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大家都纷纷说髡贼纪律森严,行伍整齐,我看也不过如此,未必能胜过何镇台麾下的精锐” “是,髡贼除枪炮火器之外,击刺步伐俱非所娴,不过依仗船坚炮利尔。”苟承绚也被这声势惊人的大阅看得震撼无比。他说这话一半是逢迎钱太冲,一半也是真心话。苟承绚见到大军如此的气势,觉得全灭髡贼丑类不成问题。 阅兵结束,这时候将台上黄旗举起,鼓声又隆隆地响起来,全体将士蓦地放开喉咙,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一声锣响,校场上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 “要操演阵法了”钱太冲兴冲冲的说道。 不大一会,只见一名参将匆匆来到帅台上,将一本阵法册子双手呈给了赵汝义。 鼓声再一次急促的敲打起来,原本列成方阵的队伍开始急速的跑动,方形的阵式转眼间变成了长蛇状的纵队。钱太冲看到这一队形变化不仅迅速,而且整齐有序,丝毫不乱。不觉暗暗叫了一声:“好”何总兵不愧是宿将,手下人马果然精锐 接着,随着锣鼓旗号的变化,这几千人马不断的变化队形,操演阵法,鼓声时起时伏,阵法也一变再变,时而一字长蛇阵,时而两仪阵,时而太极阵,时而连环阵,时而车悬阵……一连变了十几种式样。几千顶盔贯甲的士兵扛着武器在灰尘中来回奔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钱太冲大开眼界,兴致也越来越高。他心底里生出了一股豪迈奋发之情来,不由的大叫一声:“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苟承绚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赶紧挪远了几步。 操练继续进行着。 …… 就在他们看地如痴如醉的时候,不远处的山上,一架大型高倍望远镜也在注视着校场的热闹场面。 一封封电报不断的通过无线电传送到设在马袅的野战军司令部。 “敌军总规模二万二千。主力约八千。” “敌军包括大约二千名乡勇。” “红夷大炮二十门。” …… 安装了高倍焦距镜头的摄像机拍摄着官军的整个操练过程。当晚,何鸣等全体营以上军官在马袅的司令部里看到了特侦队员送来的录像u盘。二名队员从琼山以急行军速度徒步赶到澄迈,再由余志潜亲自开摩托车送到马袅来。 随着屏幕上出现了壮观的军事操演,大家渐渐看得入了神,议论起来: “真壮观!什么古装大片,差得十万八千里了”东门吹雨吃惊的说道。 “是啊,光那砍人头的场面就很壮观,五个人一下就脑袋就掉下来了简直就和杀鸡一样” “何如宾的主力还是很精锐的么队列走得不坏,就是还不够整齐。” “这大型团体操比北朝鲜差得远了。”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了一番之后认为,明军的单兵素质还成,军队总体士气也不坏,但是操练的内容显然过时又陈旧。 “他们还是在玩团体操一样的变阵,其实一字长蛇阵之类东西,就算在现在这个时空也没多少用处了,纯粹流于形式。至于什么叠罗汉,翻筋斗之类,基本就和杂技差不多了。” “不管他们练什么,按照大图书馆那帮人的说法,大阅祭旗之后,出兵就指日可待了。我们也该出动了。”何鸣说,“明天按照类标准供应给早饭6点准时开拔。现在我们对表,”他说着举起了手。 “大家赶快去休息吧,到天明钱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在澄迈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解散” 早晨5点30分,何鸣从草铺上起来穿好衣服。勤务兵给他打来洗脸水。洗脸盥洗一结束,他很快的把勤务兵端来的稀饭吃了下去。一吃完早饭他立刻下令:“击鼓吹号” 紧接着,在他帐篷外执勤的鼓手就擂鼓传令。顷刻间,军号声,战鼓声响彻云霄。整个马袅营地沸腾起来 过了五分钟,响起了“装车”的鼓点。瞬时间,军官和士兵们的帐篷全部拔营卷起。又过了十分钟,先头部队敲战斗行军鼓??第;士兵们连续行军五个小时,掉队的士兵由后卫队收容。中午他们在路边短暂休息吃午饭,所有人都吃干粮。二十分钟之后,部队继续前进。下午五点的多的时候,海风送来了一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味。 海军的船只已经提前几小时将野战炊事车送到了澄迈大营。现在平整过的土地上,野战炊事车冒着袅袅的青烟,一口口紧盖着锅盖的保温锅里传来的是米饭和“乱炖”的香味??后者是各种蔬菜和肉食炖在一起的。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闻到饭菜的香味,精神振作起来。加快步伐来到预设的营寨。 游老虎在参谋部定下澄迈会战的计划之后,他留在马袅的另外几个连全数开到澄迈县城下形成了对澄迈的包围。工程队开始了大规模的战场建设活动,可容纳一万人的营地已经准备就绪。 田凉带着连队开进了宿营地,他是这次扩军中被突击提拔成少尉的,虽然从入伍到当少尉还不到三年,按照穿越集团看来是坐了火箭,但是在他看来,自己的提拔已经慢到了根上了。 当年的同期,最快的阮小二早就是海军少尉了,就算是陆军中同一批晋升为下士的人中间,许多人也早已提成了陆军少尉,自己却始终轮不到晋升军官。 军官当然比军士要好,不仅待遇上差了一个等级,而且走出去的地位也不大相同。光那哗啦哗啦作响的军官指挥刀挂在腰上,走到街上大伙都要多看几眼。田凉一直想能挂上指挥刀,到百仞总医院去看看郭芙。他心里,早把郭芙当成了自己的老婆。 但是二年多来,除了偶然的几次路遇之外,他就没有再见到过这个当年一起流浪乞讨的伙伴,连和她话都没有说过一次。田凉觉得,每次遇到郭芙,她都比以前更漂亮。特别是那修身的蓝色连衣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让田凉好几个晚上都失眠。 他开始觉得自惭形愧,觉得一个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士官没法配郭芙了,他比以前更迫切的希望当上军官了。 田凉升官的心虽然很大,也知道自己学习能力太差,连一本《步兵操典》都背不下了,每次军事技能考核又一直垫底。要不是这次扩军,天知道他的这个万年上士要当到哪一天。 和官军打仗,他一点不害怕。田凉在伏波军里待了二年多,清楚的知道伏波军的优势远远不是官军所能比拟的。手下的士兵们经过相当长时间的训练,熟悉自己的武器,对这种有着强大威力的武器充满了信心,又被魏爱文等人反复洗脑,灌输了浓厚的“吃水不忘打井人”的意识,深刻体会到保卫临高政权就是保卫自己的利益。而且广泛宣传的关于官军在辽东和内地的败绩和抢劫、杀良冒功的事迹使得士兵对官军即仇恨又鄙视。 晋升为军官之后,他第一次挂上指挥刀,换上了军官的肩章,就兴冲冲的到百仞总医院去找郭芙,得到的消息却是郭芙已经调到三亚去了。 这个消息让他郁闷了很久。三亚这个地方他知道,是在海南岛的最南边,和这里差着好几百里地,就算坐船也得走七天。自己是军人,没有假期是不可能去这么远得地方的。 当下只好把与郭芙相会的念头放弃了。 这次要和官军开仗,他决定无论如何要立个功,得一枚勋章,最好是三等功勋以上的,这样他的工资就能上调一部分,再加上三等功的奖金和自己的积蓄,大致能够付个首付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却把自己的手中的工作忘记得干干净净。直到连长的传令兵过来询问营帐卸下工作为什么还不开始才慌了手脚,赶快带着人去安排了。u 第八十四节 进兵 第八十四节进兵 伏波军野战军在公历1630年的6月29日全军进驻澄迈城下的大营。()何鸣将营寨设在澄迈县城西北二公里处。离开驿路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官军想从驿路上通过往临高去就必须攻占这里。 大营是按照棱堡式的防御体系筑成的一个五角形状的大型营地。整个营地被一人多高的土堤保卫着,土堤上架设有火炮和掩体,堤下是深深的壕沟和鹿砦。土堤上照例修筑了高高的?望塔。借助高倍望远镜,整个澄迈县城周边十多公里之内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何鸣命令:即刻切断澄迈县城澄迈县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县城的三座城门外已经设下了潜伏哨,任何企图进出城的人都会被捉拿。 城里见城门出入已无可能,官府便派人从城墙上缒城出入。北炜命令特侦队的狙击手们带着瞄准镜的拴动步枪埋伏在周围,随后的几天里凡是企图缒城出入的人全部被击毙在城下。接着又有人企图夜晚缒城,但是黑夜里还是会响起致命的枪声,到早晨的时候,企图出城的人往往横尸在城墙下。无论多么漆黑的夜晚也不能保护他们。 从被打死的缒城人员看,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携带着紧急塘报。缴获的塘报火速送到司令部拆看,除了里面老生常谈的求援和虚吹战果之外,他们已经将城头上看到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部写进了塘报。 何鸣下令:“即刻封锁城头,不许敌人窥探我军” “?纭!?br> 随着步枪的一声脆响,一个在趴在城垛间正在窥视城下的乡勇晃动了一下倒了下去。 “命中胸部中弹”在?望塔上用高倍望远镜监视城墙上动向的士兵大声说。 “现在是7:2,你们要加油啊。”北炜笑着说。他身后站着五六个特侦队的战士。步兵第1营的轻步兵连连长杨增站在他身边。身后也有几个挂着绿色饰索的轻步兵。 他们站得位置,是离开城墙差不多有二百米距离的一个小土丘。这个距离上,澄迈城头上的弓箭和火器都无能为力。 特侦队和轻步兵站在这里,原本是执行清扫城头敌军的任务??何鸣命令不许敌人窥探城下的野战军动向,各营的轻步兵就用精确射击的方式来清理城头的敌人,同时练习实战射术。结果却成了特侦队和轻步兵之间的一次比赛。靶子是所有站在澄迈城墙上的民壮和乡勇。 “特侦队用得枪比我们好,”杨增有点不服气。特侦队用得是澳洲快枪,不论射速还是精度、射程都高出他们用的米尼步枪一大截,而且放枪的时候还没有烟。有的枪还有镜子,能在远得不可思议的距离上打中目标。 “哦,行,我也用米尼枪好了。”北炜说着把手里的步枪丢给身后的士兵,换了一支米尼步枪。 从这支米尼步枪枪托上烙有wlb的英文字母来看,这应该是最早的一批用旧时空的无缝钢管和零件组装的步枪。枪支保养的很好。北炜看了下,枪托上还有一个j+的标记,这是高精度步枪的标志,表示这支步枪可以给狙击手使用。 “这支枪不错”他称赞道,问杨增“你的?” 杨增说:“是我的。现在这种枪只有轻步兵连里的神射手才有装备了。” 北炜比划了下,拿过一发纸包弹,熟练的给枪装上弹药??特侦队同样也进行米尼步枪的射击训练,甚至还用缴获的五花八门的英国产、葡萄牙产、日本产和大明自制的鸟铳、三眼铳进行过射击训练,为得是在紧急状况下能够使用手边各种武器进行射击。 北炜把枪连着贴腮几次,又试着瞄准了下,这才喊道:“指示目标” “前方2点方向”哨塔上的士兵喊道。 米尼步枪的枪管迅速指向这个方向,接着北炜就在城垛后面看到一个人影一晃,他没有开枪,凝神的注意着附近的城垛。 果然在三四个城垛旁他看到了人影,几乎完全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在瞬间就完成了姿态的调整,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过正在窥探的乡勇,击碎了城垛上的一块砖头,乡勇吓得直接趴到了地上。 土丘上响起了一阵笑声。北炜微笑着摇了摇头:“差一点” 米尼步枪的精度到底无法和这样步枪相提并论,如果他用的是,甚至是一支栓动步枪也好,一枪不中他很快就能补一枪。米尼步枪就没这个可能了。 “我来”杨增跃跃yu试。他拿回自己的j+米尼步枪,重新装弹,“指示目标” 观察哨报告:“敌人,前方11点方向。” 杨增凝神屏气。 “?绋d?” “命中肩中弹” “这小子算他躲得快”杨增说,“躲到垛口后面去了” “敌人正在移动一门火炮”塔楼上观察哨忽然喊道。“9点方向” “自由射击”北炜命令。 枪声凌乱的响了起来,因为是自由开火,在判断被射杀目标是谁开的枪上就起了很大的争议。土丘上不时就某个目标是被谁射杀的起争论。 正在移动火炮的民壮们纷纷中弹倒下,余下的人趴在城垛下面不敢动弹。 “快,快推炮”后面的一个卫所操军的把总挥着刀,用斩首威胁,逼着民壮们继续移动火炮。 民壮们几乎是把身体趴在地上才勉强把大炮移动到正对土丘的发射位置上。 北炜并不发出进入隐蔽壕的命令,澄迈城上最大的火炮不过几门碗口大炮,这是明代中叶的大炮,还不如中号佛郎机炮,射程充其量只有一百米,炮子根本打不到土丘上。 果然,匆忙点放的大炮除了在城墙上冒出一股浓烟,稍稍遮蔽了狙击手的视线之外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烟雾散去之后,一轮新的射击又使得炮手倒下去好几个。那个把总不甘心的躲在城垛后面,挥着刀逼迫其他的民壮上来继续开炮。 北炜在望远镜里看得到把总的刀一直在城垛之间挥动,但是他的人始终不露出一点点来,看来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 他有点可怜那些面黄肌瘦的民壮和乡勇了,一批批的被逼迫着来白白送死??就算只是被击伤,在明代的医疗条件下死亡的可能性也很大。 “拿我的308步枪”北炜命令。 一支ig-308半自动步枪到了他手里,这种枪使用的是nat的762子弹,发射动能和穿透力远远大于米尼弹和43弹。 他举起步枪,那把刀还在城垛间挥舞着,似乎还在威逼民壮们继续装炮。他估算了下距离、风力和人体的尺寸,稍稍调整枪口扣动了扳机。 杨增等人只看到随着枪声城垛上飞溅起灰尘和砖石的碎片,瞬间城垛后喷出了雨点般的鲜血。 血点一直喷到了南门城楼的砖墙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接着大家一起欢呼起来。城墙上一片死寂。 这种恐怖的比赛将城墙上所有的防御者一扫而空。民壮和乡勇只能趴在城垛后面,偷偷的通过射孔窥视髡贼们的状况,即使是这样也是不保险的,不止一次,子弹直接穿过窄小的射孔将正在窥视的乡勇的脑袋打碎。 从7月3日开始,澄迈城中的士气开始崩溃,民壮和乡勇纷纷鼓噪,不愿意登城防守,澄迈县令在一片混乱中企图自杀,后来还是师爷劝告他不必急于殉城??看髡贼的样子并无要攻下城池的样子,不如再等等看。 特侦队随后以澄迈县城为中心,建立起半径10公里的遮蔽层,任何进入这个遮蔽层的官府细作、塘马乃至普通百姓一体擒拿或者捕杀, 何鸣的思路很清楚:敌众我寡。以野战军的战斗力和武器优势,在澄迈城外全军列阵一战击溃何如宾所部并无难题。难点在于要确保抓到大部分俘虏。这就迫使他必须在其他方向埋伏下一部分部队,使敌人不能退回琼山,更不能四散溃逃。 澄迈县城周围的大体态势是,澄迈县城坐落在一条小河的南岸,距离海岸线大约三公里,这条河流不仅是县城的护城河,还在城南形成了一片河汊子三角地。不过这条河流非常的浅,在雨季没有到来前水深至多只有1米,无法形成有效的障碍。县城的西北面是一处叫做小英场的半岛,半岛上有一个荒废的村落,村子有一处水井,不过根据战前侦察,水井已经被斥卤污染,人不适合饮用。从琼山过来的驿路从县城南门外经过,再折向西北方向。 经过反复的衡量,他决定只用2个营在炮兵的支援下在大营坚守阻截明军通过驿路。第3营在县城以东的山地待命,伺机截断官军的退路,同时迫使其继续向大队靠拢,第5营在城南埋伏伺机展开进攻。大致形成一个对明军的包围。 当然,以野战军的兵力来说这样的包围是不严密的,只是依靠伏波军士兵有较好的机动力和强大的火力才能做到以较少的兵力来机动拦截敌人。对方如果有一二个组织能力出众,判断力较好的将帅,就能及时组织人马破围而出。所以他还要在手里留下最后一个步兵第6营作为预备队。 作战思路很简单:拦截明军,击溃明军,然后将其残部逼向海岸线。 以2个营1800名步兵拦截近20000敌军,仅仅从数字对比上已经是件很惊人的事情了,何鸣认为问题不会太大,配合足够的炮兵和防御工事,虽然可能赢得不够轻松,但是足够抵挡敌人。 “何如宾手下人马再多,也不可能一股脑的全送上来冲锋??再说这里也摆不开阵势。他必然只能以少数精锐部队来进攻。”何鸣向军官们解释他的作战决心,“敌人很难包抄展开侧翼进攻:大营以北,我们有海军的炮火支援,他想派遣部队迂回到大营的北面进攻就要落入海军和我们营寨上的双重炮火之下,腹背受敌。” 计划确定之后,负责坚守阵地的1营和4营对大营的阵地进行了加固,除了炮兵营的火炮之外,炮兵学兵带来的备用火炮也被布置在营寨上用来拦截敌军。少数几门第第5营。作为机动火力使用。 接着他把北炜叫来了:“你是不是能够保证半径10公里遮断?” “可以。”北炜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已经布置多个潜伏哨和巡逻队,保证20公里方圆内无人可以侦查到我们的动向。” “兵力够吗?” “勉强够,我已经命令全特侦队除了训练分队和三亚分队之外的所有分队即刻到澄迈听候调用??他们晚上就到。这几个分队一来,遮断会更加可靠。” “这事至关重要。”何鸣再三强调。他的一切计划都是建立在部队的机动上的。伏波军的机动力再强也是靠两条腿,所以埋伏的部队不能离开会战区域太远,否则很难及时赶到参加战斗。既然在近处埋伏,就必须完全遮断敌人的一切侦查,使之不能掌握动向。 按照历史资料组的提供的材料,明军在正常行军的时候放24塘,大约20里远,探马前后左右放30里。而且明军的探马全系骑兵,机动力还是很可观的。另外,明军还可能已经先期派遣了细作来探视。所以遮断敌人耳目就成为一件紧要的事情。 见过北炜之后,陈海阳也登岸来和他商量协同的事情,双方约定了联络信号和方式,陈海阳还下令拆卸战舰上的十挺打字机,随射手和弹药一起登岸协助防守。 到这时候,野战军各部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各部队不但知道自己的作战计划,对即将展开大战的战场也做了实地的踏勘,以免有任何遗漏的地方。 7月3日上午,特侦队在琼山的侦察兵发来了:“敌军全军出动”的报告。第二次反围剿正式拉开了序幕。 何如宾的大军从琼山出发,沿着驿路一路向前开拔。在打仗上,他的态度依然是以持重为上的,为此他一出琼山,就派出大批探马和细作打探情况。 潮州参将童以振率领着十几员偏将,二千多名士兵走在前边。最前面是他手下千总何湛然率领的三百名骑兵,准备在路上一旦遇到敌人就迅速攻击,掩护后面的大队步兵和火器展开。 骑兵是很有用的兵种,但是广东没有许多骑兵可用,所以全军止带了八百骑。何如宾认为在海南骑兵用处不大,这次又多半以围困攻城战为主,骑兵多带亦无用。而且各处的消息都说髡贼缺少骡马,不构成威胁。 惠州参将严遵诰率领二千士兵断后。他们之前是的总镇火器营千总李佰刀率领的火器营,重炮大多用牛牵引,又有很多车辆,所以行进速度很慢,走在倒数第二。在火器营之前是云梯营。这是专门用来攻城夺寨的专业部队,六百名云梯兵带着拆卸开来的云梯和许多器械。万一需要直接攻寨就由云梯兵来担任突击前锋。 镇标营中军守备孙昌祚,叶正芳率领着十几员亲将,一千五百名标营士兵和五百名何如宾的家丁护卫老营。赵汝义和幕僚们随老营行动,因为是出兵打仗他表示要骑马行军,但是何如宾还是关照为他准备了轿子和三班轿夫随时听用。 何如宾带着他的亲兵和一部分主要将领走在老营之前。驿路上人喊马嘶,烟尘滚滚。尽管前几天接连下雨,但是这几天天气稍好,阳光便非常灼热,加上路上灰尘很大,许多士兵没走多少路就把随身瓦罐和皮囊里的水喝光了。 几乎每到一条河水清澈的河流边,士兵和马匹就会挤到河边去喝水。人挤马嘶,乱作一团。 “告诉各位将军,人马快走”何如宾催促着手下的将领们,不让士兵们在河边逗留太久,免得扰乱行伍,被敌人乘隙突袭。 但是敌人显然没有突袭的打算,包括全军涉水渡河的这样的高危险状态下,探马也没有发现近处有敌人活动的踪迹。 放出去的24塘塘马不断的送回四面平安的报告。何如宾稍稍放心。 “传令各军,不许拖延”他命令道。 琼山-澄迈之间的里程正常行进只有半日路程,如果按照官军平均每天走二三十里的速度,这点路可以走上三四天。但是海南和别处不同,沿途州县很少不说,农村也非常贫瘠,除非象琼山、儋州之类有储备有大量粮食的官仓的州县。否则根本无力供应一支大军,如果按照还照老规矩慢腾腾的行军,反而会把军队携带的粮食提前耗尽。何如宾吩咐众将,督促各部尽快前进。u 第八十五节 遭遇战 第八十五节 遭遇战 驿路开始逐渐从海边转向内陆,走了许久。何如宾看日已西斜,估计已经到了申初时分。他眺望四周,远近都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山地,距离驿路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小山,草木繁盛。他一提马缰,策马走到驿路旁的一个小山坡上的,他的亲兵和将领们也赶紧跟了过来。 他骑的是一匹蒙古骏马,非常神骏。鞍子、辔头和马镫都是黄铜所制,出发前亲兵已经为他擦得闪闪发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提着鞭子,注视着望着身边源源不断的前进的人马和大旗,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充斥了心胸。 “汤参将”他叫了一声。 “卑将在” “此地离开澄迈还有多远?” “回禀镇台大人,还有三十里。”汤允文在马上叉手道,“此处名为石山。” 何如宾看了一眼这座小山,离驿路大约一百多丈。是一处控遏驿路的好地方。若是髡贼在这里埋伏人马的话,他必然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能通过。但是刚才探马已经来探过,此处并无任何伏兵。 “髡贼不知兵。”何如宾评道,“此处若设一营寨,派人把守。我军必得先攻下此山方能继续进兵。” “大人所言极是。”常青云满脸尘土,屁股磨得很疼,但是他还是紧随何如宾本部,没有在老营队伍里。就是希望在这样的时候能够说上几句话,表现下他的见识和“勤勉忠事”的态度。 “此处地形要紧。在此设一粮台”何如宾吩咐道。 进剿定下的方略是长围,二万多人的军食供应是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最为方便的海路运输碍于髡贼的“坚船快炮”无法运粮,陆地运粮不管距离远近总是相当烦难的,特别是海南的驿路状况实在太糟糕。靠着征发来的民夫肩挑车推几百里路来接济粮食很是困难。因而明军采取的是逐段设置粮台,层层转运的模式。 石山有一定的地形优势,路途又适中,是设立转运粮台的最佳地点之一。 当下命令一名千总率领五百名士兵在此立下营寨,建立粮台,负责转运粮食。他还准备解澄迈之围之后在澄迈县城内设置第二座转运粮台。这样每隔离四五十里就设置一座粮台,留驻士兵把守,不但粮草能源源不断的运到军中,还能保证他的后路安全。 大军随后就在石山宿营。澄迈县城外有髡贼的人马,何如宾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让士兵们养精蓄锐,明日再到澄迈。以免饥疲之师抵挡不住以逸待劳的髡贼,万一在城下打个小败仗对士气的影响很坏。 “明日午后,我军即到澄迈县城下。”何如宾在晚上的会议上对众将和幕僚道,“据澄迈塘报云,髡贼在城下已经开筑土围,且立下了营寨,人马约有二千,又有火炮,防守必定坚固,我军须得一鼓作气将其拿下,不得稍有挫折” “喏”众将一起大声答应。 赵汝义道:“地方官员,讳过饰功,但凡逆贼土匪,无不夸大十倍数十倍。就算他寨中有二千多人,亦多半是裹挟的百姓。我兵必能一鼓而下。” “大人所言极是。然而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何如宾问中军守备叶正芳,“叶将军,取澄迈的最新塘报来。” 叶正芳道:“回禀大人,澄迈的塘报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到了。恐髡贼已将全城围困,断绝了交通。” “如此更要慎重”何如宾心中觉得有些隐约的不安,“明日加派探马” 太阳照在头顶上,热辣辣的。 外委把总钟效不知道多少次的把晒得滚烫的头盔从头上取了下来。他在小路边的树荫下停住了马匹,后面的几个骑兵跟了过来。 “把总爷怎么不走了?”他手下的一个弟兄问。 “还走个屁,这么热。这鬼地方歇会再说”钟效咒骂着,他的铠甲在太阳下不但热而且沉得要命,皮革连缀的地方还不断的散发出恶心的臭味。他奉命带领几个弟兄充当探马,随时侦查打探敌情。 他摘掉了头盔才觉得好受些。不仅叹了口气。这打仗真是件难熬的事情,担惊受怕不说,光是这行军就要了他半条小命了。 “把总爷,这头盔小的来拿吧。”他身边的一个姓许的亲兵谄媚的说。 “好,接着。”钟效把头盔丢到他手里,“老子松快松快这鬼地方,连找人要口水喝都找不到。” 他们带得水刚才已经全部喝光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到可以补充清水的地方。 “这儿有水。”许亲兵赶紧递上一只竹筒,“今天出马之前小的多带了几个。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稍有差池啊。” “好小子,真能干”钟效夸奖着。其他几个士兵心里暗骂不要脸――这个人平日里总是眯着一张笑脸,毕恭毕敬的把把总当主子一样伺候的舒舒服服。给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钟效这一小队骑兵,从本队分出,离开驿路,向南面出发巡逻探查有没有敌人活动的迹象。 他们一口气走了十几里地。一路走来,除了偶然能见到几个在农田里耕作的百姓之外,连一个人都没看到。他想抓几个百姓问话,但是百姓们一看到顶盔贯甲的官兵立刻连滚带爬的逃走了。水田里马匹很难追赶,只气得他骂娘。 既然抓不到百姓问话,他只好带着弟兄缓缓策马前行。在人烟茂密的广东待惯了,到了海南就觉得这里异常的荒凉,到处有没有开垦的荒地,沿途村落稀少,遇到几个村庄,里面的百姓们早就带着细软家伙逃得精光。 “哪有什么髡贼的踪影”钟效骂道,“他们这会大概都在博铺吃喝玩乐,睡小娘呢” “把总爷说得是”姓许的亲兵附和道,“髡贼哪里敢出来厮杀,他们就敢远远的放火器罢了。” “走,再去那边山丘的树林边看看”钟效喝过水精神振奋了不少。 “东南方向4点方向500米处,敌骑五人正向西北方向移动”待在大树上观察的一个侦察兵小声的报告着。 陈思根原本已经有点睡着了――听到报告他慢慢的转动身子挪到了观察位置。他带着三个侦察兵从昨天晚上起起就埋伏在这座小山丘上的隐蔽壕里观察周边的动静。 给他的命令是消灭所有出现在他们巡逻范围内,少于十人的官军队伍。对可疑人物,即使不是官军装束亦可捕杀。 由于缺少机动能力,特侦队的屏蔽巡逻只能靠两条腿。尽管特侦队员在体力和耐力上是平常人的数倍,但是在一个宽广的地域内拦截小股的侦查骑兵还是相当费力。 北炜决定采用分片包干的制度,将屏蔽区域划分成片。每四人组成一个小队,每2队负责一小片区域。2队轮流进行潜伏蹲守和武装巡逻。各小队使用对讲机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随时通报情况。如果遇到距离较远超出步枪火力范围或者官军人马较多,则只报告其动向,由专门的机动队来收拾他们――机动队是用用摩托车和安装了机枪的农用车组成的。 陈思根带着人在这里选择了一处制高点,设下了观察哨。一个战士在大树顶部的枝叶里用望远镜观察周边情况。 他拿出自己的望远镜按照哨兵的指示观察着:500米外的确有五名明军骑兵正没精打采的走过来,铠甲,挂在马鞍上的头盔和佩刀都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不要急,他们正向我们走过来,放到100米处再开火。”陈思根命令道,“通报给第1队的人叫他们注意。” 眼看着五骑敌人已经走到了距自己不到100米处,陈思根做了个“准备射击”的手势。然后将手中的 拉到眼前,仔细的瞄准了打头的一个军官摸样的骑士。 就在钟效再一次极目眺望远处的时候,他的耳畔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一颗子弹从他耳畔飞过,钟效大吃一惊:这里有髡贼埋伏当下不敢多想,赶紧拨转马头,准备逃命。 这时候,又响起了好几声枪响,他身边的二个骑兵摔下马去。刚才还在罗里罗嗦的说话许亲兵这会已经趴在地上半个后脑勺被揭开了,血浆脑浆流了一地。钟效吓得差点跌下马来 “快走”他的身子低低的伏下,抱住马脖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混蛋”陈思根咒骂了一声,迅速调整了半个密位,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这发子弹准确的击中了钟效的肩胛骨,打得他的身体向前猛得一冲,子弹从嘴里钻了出来,巨大的冲击力把半个下巴撕裂了下来。尸体从马上跌到了泥地里。 另外二个骑兵在慌乱中拨转马头逃命,子弹很快追上了他们,二个人先后中弹落马。 “可惜”陈思根看着二匹落荒而去的空鞍战马,不由得骂了一声。这几匹可都是本地少有的蒙古马 “快,把马匹给拉回来,尸体拉到沟里去”他接着命令,“汇报,b12区消灭明军侦骑五人。” 特侦队对明军探马的屏蔽,使得官军很快失去了一切消息,何如宾又连着派出几批探马去,都不见回来。这样走了十几里路,一个探马也没回来。他感到不妙,命令全军停止前进。 “这里离澄迈县城还有多远?” 得到的回答是还有十二里路。何如宾感到踌躇,以他的经验来看,自己的塘马突然消失,说明敌人的侦骑也在积极活动,竭力使自己得不到对方的动向。 看来敌人并不打算在临高乖乖的被他围困,而是准备在澄迈县城下和他大战一场了。 “这髡贼还不好弄嘞。”他第一次感到有些担心。髡贼不是没有骑兵么?光靠步兵是不可能将他派出的探马全部消灭掉,一个都不放回来的。 将领们都在等他的命令,再过一个半时辰天色就要黑下来了,二万大军和辎重还在路上,天黑之前如果不能抵达澄迈就只能就地宿营了――时间不容他犹豫。 “童将军”他下令,“你立刻派三百骑往澄迈去,另派步兵五百跑步尾随。天黑前在澄迈县城外立寨,接应大军” 童以振见大帅面色凝重,知道此刻有兵威凶险,当下派千总何湛然率领三百骑向澄迈县城疾驰而去。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派五百步兵,而是自己亲自率领家丁和一千步兵紧随其后。 在驿路上担任屏蔽的叶孟言分队的特侦队员们看到驿路上一下来了三百多骑兵,知道单凭自己四人一队分散开来的小股兵力无法抵御,当下让开大路放骑兵过去。 “敌人大队人马过来了。骑兵三四百人”叶孟言在对讲机里叫道,“后面烟尘很大,还有还有部队过来。” “不要与其纠缠,全队边袭扰射击边退出屏蔽区域。放敌人到县城” “明白” 叶孟言举起步枪,向着在道路上疾驰的骑兵扣动扳机,接着他身边的队员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开火了。 凄厉的枪声中,不断有骑兵中弹落马。这突如其来的射击让何湛然大吃一惊,因为他根本没看到有人放鸟铳的迹象。但是从枪声中他知道对方人数不多,最多有三四十人,必然是为了袭扰拖延他的人马前进,他大喝一声,“随我冲”当即不顾不断有人中弹落马,直朝澄迈县城而去。 叶孟言分队的三四个小队在路两旁的一阵夹射,让何湛然在驿路上丢下了二十多骑。叶孟言原想再打一个伏击,但是后面明军的步兵已经漫山遍野的冲了过来。童以振听见前面枪响,判断敌军已经展开,命令步兵散开结成阵型,自己亲自率领几十名骑马的家丁冲在前面。 叶孟言原来觉得敌人不过如此,在步枪下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这会看到满地都是明军的步兵涌来,旗幡招展,刀枪如林,他的心脏一阵狂跳,妈这也太壮观了吧心想这会要有挺机枪怕也扛不住――人太多了 “快撤退”当下他命令全分队各自撤退,他举起-d步枪也不瞄准,朝着后续涌来的明军连着放空了一个20发弹夹,赶紧下到沟里逃走。 特侦队的撤退路线是经过事先勘察过得,尽量利用地形地貌以避开敌人的追兵。由于特侦队使用的武器都是发射无烟药子弹,全员又装备迷彩服,明军很难在荒郊野岭把他们的位置识别出来。 童以振的人马在叶孟言小队的最后一次拦阻射击中损失了十几人,包括他的一名亲将也被打死。敌人毫无踪影的射击让他心中十分畏惧。但是后面的人马在不断涌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率领人马向县城扑去。 何如宾听到前面的枪声和喊杀声,知道前锋已经接敌,赶紧命指挥制标营的游击李光迅速带制标赶去增援。他亲自率领家丁和镇标在后面接应。 “告诉严将军,要他压住后队人马缓缓前行,千万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后队不仅有大量辎重,还有乡勇和本地的操军,这些部队很不可靠,稍有动摇就会争相溃逃。所以他特别关照一番。传完命令,他亲自带着家丁紧随李光的人马前进。 何湛然的骑兵第一个抵达澄迈南门外,占领了游老虎放弃的空寨。原来在各处城门外执行封锁射击的轻步兵已经退出阵地,向城西北的大营退去。 何湛然见有三百多步兵正在撤退,只走出了不到二三里路,赶快带着骑兵冲杀过去。 杨增指挥的步兵第1营的第1轻步兵连是最早撤出阵地的,但是第5轻步兵连接到命令迟缓了十多分钟,在城下担任封锁指挥的杨增为了接应5营的轻步兵,在半途中多等了一会,结果被明军飞速赶来的骑兵咬住了。 杨增眼见骑兵已经滚滚而来,立刻抽出指挥刀,大吼着下令:“上刺刀方阵队形” 军鼓急速的敲打起来。 原本正在撤退的第1轻步兵连立刻转身站在前面,第5轻步兵连一分为二,左右各布置一半士兵。第3轻步兵连背对他们。 杨增发现左右两翼的步兵不够,他深怕两翼火力太弱被敌人突破,当即命令前后的连队各拨一个排分别转到两翼。 因为人数偏少,因此方阵只是简单的列成每边纵深三列。第一列单腿跪在前面,将上了刺刀的步枪斜指向上。后面两列步枪平举。随时准备开火。 这一系列的机动动作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敌人瞬间已经冲到了方阵前,骑兵全速冲击力量使得受过无数次步骑对抗训练的士兵们亦开始动摇起来。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杨增大喊一声:“标尺归0”他的指挥刀往下面一劈,“开火”a 第八十六节 双赢的战斗 第八十六节 双赢的战斗 方阵的边缘出一道白色的烟幕,向前猛冲的明军骑兵立刻在弹雨下人仰马翻,犹如一股海浪猛得砸碎在礁石上,余下的骑兵不敢再往前冲,纷纷向方阵两边分开,企图从侧后包抄砍杀步兵。方阵两翼的士兵抓住这个机会向阵前纵马掠过的骑兵不断开火,顶盔贯甲的骑兵在米尼步枪的轮番射击下伤亡惨重。不过几分钟功夫,方阵四周已经丢下了几十具人马的尸体。 何湛然策马后退到了几十丈,收拢了人马,准备再冲一次。这时候杨增喊道:“标尺100米,开火” 已经集结完毕的骑兵队还没有发起冲锋就再一次被密集的弹雨覆盖,顷刻间几十名骑兵倒下了。其他人完全被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敌人的火器真能打得这么远,这么狠,铁甲没有任何作用。一个把总的护心镜被打得粉碎,另一个把总的头盔连着半边脑袋被打得飞了出去。 明军骑兵稍稍后退,又分成两股从两翼包抄过来,这次他们的速度很快,大约知道髡贼的鸟铳射程远,所以每个人都是纵马快奔,希望用速度来抵消敌人的瞄准。 排枪再次响起又有二十多名骑兵落马。这时候何湛然突然调转马头,率领全部骑兵直冲方阵――原来他以为髡贼用得是鸟铳战法里的“三段击”,现在三排枪放完,敌人必然有个较长的装弹时间,他打算利用这个空隙撞开方阵。他的一个亲信小头目带着几个亲兵冲在最前面,准备不顾生死的直接撞击刺刀阵,杀开一条血路。 但是髡贼的鸟铳又一次响起了整齐的排射。冲锋犹如狂浪之于礁石,骑兵的浪潮被撞得粉碎,溃不成军的骑兵一直退到了二百米外米尼步枪才停止了射击。何湛然已经损失了差不多一半人,余下的人无心再战,纷纷策马逃离了战场。何湛然一边咒骂,一边斩杀了一名逃跑的骑兵,正当他在几百米外企图重新集结人马的时候。空气中响起了炮声。 一枚又一枚带着红光的炮弹飞过了轻步兵的方阵,突然在空中爆开了,朝着地面猛得抛射出88枚霰弹的弹雨,正在集结的骑兵被凌厉的弹雨所覆盖,一片一片的倒下去,人马的嘶喊,惨叫和呻吟混杂在一起。 一枚弹丸几乎擦着何湛然射到地上,掀起的泥土抛了一头一脸,硝烟的辛辣味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知道髡贼的火器厉害,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炮弹居然能在空中炸开接着就抛出一片弹雨他已经不敢再战,手边也只剩下四五十骑了,不但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二里多外的髡贼土寨军鼓急敲,已经开出了一支人马。何湛然圈转马头,大声呼喊士兵们逃走。 “停止射击”张柏林放下了望远镜,远处只剩下不多的骑兵的正向县城方向逃去,他不由的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没想到方阵真得有用” 骑兵突击后撤的步兵的时候,他就想过让炮手发射榴霰弹拦截骑兵,但是敌人的骑兵跑得这样的快,很快就到了步兵方阵前面,此时开炮很容易误伤己方。 杨增看到敌人退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已经浑身是汗,在骑兵第一次冲击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小命不保。 “稳住保持队形”他举着指挥刀不断的喊叫着,压住阵脚。他记得在学习的时候听教官讲过,敌人骑兵冲击方阵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骑兵在等候,只等你队形稍稍一乱,就会立刻冲杀过来破坏破坏方阵。骑兵全速冲击的气势让他一度极其胆寒。如果不是长期不断的训练使得士兵们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般的麻木感,士兵们恐怕早就乱了阵脚。 他不敢变换队形,命令以方阵队形缓缓向大营方向退去。 “稳住,稳住”他挥舞着指挥刀,另外两个连长也竭力的维持着退却的秩序,这时候他听到后面响起了轻快的掷弹兵进行曲的笛子吹奏声。一队高大的掷弹兵整齐有序从后方开来,在他们身旁列出了一个整齐的双列横队,掩护他们退入营寨。 一直撤到大营门口,土围上的炮兵和步兵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除了一部分军官和军事曾经参加过博铺保卫战和剿匪作战之外,这支新型的军队还从来没有这样堂堂正正的摆开阵势和敌人打过一仗。现在他们看到了自己每天在教练场上反反复复操练的结果:三百名步兵对抗三百名骑兵,骑兵没有占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便宜,反倒丢下了一地的死人死马。土著士兵和军官们对自己的军队和武器更是信心百倍。 杨增回到营寨里就被立即叫到何鸣的面前,他哆嗦着给最高长官敬了个礼: “我把连队都带回来了没有伤亡” “干得好”何鸣狠狠的打了他一拳,让这小个子差点跌倒在地,“给他记功一等功” 童以振带着家丁和步兵随后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了溃不成军的何湛然所部,他们乱哄哄的溃退下来,多数人丢掉了头盔和武器,很多人身上带着可怕的伤口,跑着跑着就从马上栽下来了。 童以振大吃一惊,前哨打了败仗不足为奇,但是这是三百精骑,击破三四倍于他们的步兵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居然败了下来,而且败得还如此之惨。 何湛然狼狈不堪的被带到他的面前:“卑将无能――” “敌军有多少骑兵?”他顾不得听他的请罪之辞,“现在何处。” “髡贼无有骑兵,只是,只是……”何湛然勉强咽下一口因为狂奔和硝烟而变得苦涩的唾沫,“火器十分厉害” 他把自己冲击方阵在二百步外就遭到准确的连续的射击到被能在空中炸开抛射炮子的炮弹轰击的事情一一禀明: “髡贼不但火器犀利,其行伍之严整,绝非一般海匪可比。” “你先退下”童以振并不很相信他的话,军官打了败仗总是夸大敌人的兵力和善战,但是何湛然的败状如此之惨,似乎又不象是假话。 前锋受了挫折,他决定不直接率兵冲入战场,免得被士气正旺的敌人迎头痛击。他已经从败兵们口中知道,髡贼放弃了在南门的营寨和围困澄迈的土围,全军退到了西北面靠近海岸的一处大营中。 他立即命令一部分有马的家丁和亲兵,在自己手下一个名叫宋铭的小将带领下迅速占领南门外的髡贼丢下的空寨,立起他的大旗来。接着他又叫来一个亲兵: “速去禀告大帅我已夺下髡贼南门大寨破澄迈之围” 随后他催促步兵尽快赶路,他带着人马来到澄迈南门下,关照城上守军速速开门。城上的守军目睹了刚才官军骑兵的惨败,原本已经绝望,忽然看到驿路方向烟尘滚滚,大批官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来,知道官军终于来援,城楼上趴着指挥民壮抵抗的县令县丞等人一个个热泪盈眶,纷纷朝北向着京城方向磕头,山呼万岁。 县内军民当下打开南门,童以振带着本部人马立刻入城。迅速接管四城防御,接着部下们赶紧四处圈占房屋,一时间县城里鸡飞狗跳,士兵和军官们忙着到处圈占房屋,索取供应。 一时间满城都是叫骂、哀求、惨叫和哭号的声音。有些人家被士兵们从家里赶了出来,有人干脆乘机抢劫起城中的百姓来,亦有入屋女子的,一时间县城内乱作一团,百姓们的哭号和官兵的斥骂吼叫混作一团。 澄迈县令刘敬选嘴唇煞白,带着书办和衙役哆里哆嗦的在县衙门口支应不断来向他需索的官兵们。他挨了几个耳光,嘴唇已经破了,几个书办和佐杂官缩在他身后。 缙绅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原本他们一个个出人出钱死守县城的时候,日日夜夜都巴望着官军来救,没想到这救星却和土匪差不多,看到县令都吃了几个大头兵的耳光,各人更是担心自己的身家小命不保。 “将军,下官澄迈县正堂刘敬选――”他刚开了个头就被童以振打断了: “好了,好了,一会镇台大人就要到了,速速把你的衙门打扫出来,迎候镇台大人” “是,是,这是下官职分所在。”刘敬选知道朝廷已经派出大军来进剿髡贼,总以为只是支应粮草的事情,没想到髡贼居然要和官军在城下决战,他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当过几任县令,知道地方官最为难的事情就支应过路的达官显宦和军队了,两者都和土匪差不多。知县因为被勒逼不过病死,甚至自杀的都有过。现在官军居然要在城中驻扎,一时间脸色变得死灰,身后的官吏和士绅们也显得非常不安。 “只是,只是,贵部兄弟的军纪,还请将军维持。”他哆嗦着说道。 童将军看了看满城乱哄哄的情景,不远处还倒着几具被割掉了首级的尸体,从穿着看这几个人并非髡贼。 “军纪本将自然会维持,不过粮草供应亦要尽心才是。” “是,是,下官――”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几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叫着朝他扑来,口中大喊冤枉。 “这是什么世道啊”女人边哭边号,“男人当民壮守城送了命,还没下葬又被人砍了脑袋……” 童以振知道这是手下人在砍首级作为战功。这种事情在军中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只是咳嗽了一声,关照士兵把女人赶走。 这时候一个衙役匆匆赶来:“老爷,老爷”他跑得满脸通红,连帽子都掉了,“副爷们……”他看到县令身边有许多士兵还有几个将军,赶紧改口道:“北城,北城,起火了” 刘敬选大吃一惊,只见城中已经已有几处起了火头。他赶紧道,“快,快,打锣,叫水社出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呆如木鸡的衙役们,挥了下袖子跺脚道,“你们也快去” “这群烂崽,闹得太不像话了”童参将见兵士们如此胡来,深怕被人告发,遭到言官的弹劾,还有妇女的哭叫声,大敌当前的,闹得太过火要出事。当下命令一名亲将带着几十个亲兵奉着他的令箭满城巡视,当街斩了几个抢劫杀人的乱兵才将秩序维持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李光的制标营一部也到了澄迈县城下,但是他进城的企图被童部制止了――童参将手下的潮州兵们似乎认为这座城市是他们的战利品,不许他人染指。双方白刃相见,剑拔弩张,要不是双方将领赶快出来制止,潮州兵和肇庆兵在城门口几乎酿成冲突。 何鸣站在塔楼上,用高倍望远镜看着正不断涌来的明军。他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填满了整个澄迈县城周边的空地, 无数的队伍,数不尽的旗帜,铠甲的铿锵碰击声,士兵们的脚步声,风吹打着旗帜的猎猎声,犹如一股大潮正在汹涌的向这里涌来。 夕阳西下,阳光照射在从东面过来的滚滚大军身上,铠甲和矛尖光芒闪闪,军鼓、号角和觱篥声四起,伴随苍茫的暮色。一种难以言语的威压感浓重的压迫在他的心上。 如果说何鸣是上过战场,打过越南鬼子,闻过火药味。那么野战军中的许多元老军官就算是部队出身也从来没有打过仗。每个人都从理性的角度上都知道明军这样的中古时代的军队是不可能胜过一支近代化军队的,但是眼看着这支大军源源不断地涌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有人甚至觉得头晕,干脆放下了望远镜不再看。 一名将军登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无数戴着头盔的人头在他四周涌动向前。他犹如站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之中的一块礁石上。将军向前眺望着,手中的令旗猛得向前一指。 二万多人马纷纷抵达县城下,占领了县城周边的空地和丘陵山头。步兵在设立营栅,安放炮架,全军一共列了三处营垒,外边掘了长壕。与伏波军对垒。 何如宾是在天黑前才抵达澄迈县城的,他没有入驻县城,而是将大营设在县城西门外。他和赵汝义一起,首先验看了斩获的首级。 不但首级稀少,远远和童参将报称的斩杀三百余人对不上,而且这批所谓“髡贼”的首级的头发大多剪得七零八落。有的头发上还残留着血迹,有的首级已经发黑,一看就是死后一二天才剪掉的头发。 何如宾久历戎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猫腻,至于赵汝义也是非常精明能干之人。但是大战在即,需要将士用命,两人都默不作声。验看之后即命军政司为出力人员记功。 验看首级结束之后,他们即带着幕僚和将领们登上了澄迈的北城。眺望在海边扎营的髡贼军营。 汤允文献上了他从澳门买来得荷兰望远镜。何如宾拉开镜筒向髡贼大营望去: 大约四里地外的髡贼的营寨用一道一人高的土堤环绕,大营的形状并不是圆形或者方形,而是凸出好些个大型的尖角。他不理解这样的环绕整个营寨的一个个凸出的尖角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知道荷兰人筑堡也是这般布置。 土堤上安设有许多柳条编的圆筐,一捆一捆的竹子连缀在一起,构成一座座堡垒,还有许多用架子搭建起来的高高的塔楼矗立,最高的比县城还要高。上面有人影晃动。整座营垒外部掘有壕沟,防御非常严密。 远处的海上有灯光,似乎有许多船只停泊着。汤允文告诉他,这些都是髡贼的水师炮船。 看营地的规模大小,髡贼的人马至少在一万以上。何如宾没有想到敌人会倾巢而出在澄迈县城下和他决一死战。而且髡贼的战斗力似乎也不容小觑。童参将所部是经过苦战才把髡贼步兵逐出营寨的,骑兵还损失了二百多人。 他看到距离髡贼大营以东大约四五里的海岸线上有一个类似村落的地方:“此是何处?” “回禀镇台大人,”被叫来奉陪的县令刘敬选赶紧道,“此是小英场,原有一处村落,万历年间地震全毁了。如今已无人居住。” “沙将军你遣一千人进驻小英场。拦住髡贼沿岸窜犯琼山之路”他下令道。 广州卫指挥抚标营游击沙见璧赶紧应了一声,立刻下城去安排了。 仔细观察了一阵,何如宾看不出髡贼营寨的的弱处何在。知道明天的战斗敌人大营将会是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损兵折将在所难免。 但是只要在这里击破髡贼主力,临高也就一鼓而下了。这部分兵力恐怕就是髡贼所有的陆师了。对方的战术无非也是据坚寨用火器死守的模式,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a 第八十七节 迎战 第八十七节 迎战 “镇台大人,髡贼背海立营,已是陷入了绝地”常青云道,“其敢于如此,无非仗其水师掩护。我军今夜乘夜色黑暗之际,派水雷团营之练勇自小英场出发,放出混江龙,即可将其战舰大破……” 何如宾的确在战前招募组织了一个三百人的水雷团勇,还制造了五百个混江龙。因为预备着围攻博铺的时候才用,所以大部分水雷和准备施放水雷的舢板在白沙水寨里没有运来,只是随军带一百个而已。 “无有舢板,如何施放?”有幕僚提出质疑。 常青云胸有成竹道:“不要紧。只要遣人在小英场将水雷放下,顺水流施放即可――学生见小英场突入海中,施放水雷必无问题……” 汤允文终于忍不住道:“常先生琼州海峡的海流,这几个月都是从西往东的。” 每年的夏季,琼州海峡都是吹西南季风,海流亦按照风向,在髡贼大营以东的小英场施放的水雷根本就不可能漂送过去,倒是有可能给漂到琼山县去。 “哦,”常青云微微一窘,马上又道,“水流方向不正亦无妨。团勇多是疍家,水性精熟,乘夜色下水,推送水雷到髡贼战船旁就是。” 何如宾却对这个建议不感兴趣,敌人的炮船无非是掩护髡贼大营的侧后。只要明天能击破敌军营寨,那些漂在海上的炮船就没什么用处。当年荷兰人的大夹板船上那么多的炮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的军队包围澎湖岛上他们的堡垒,并不能出一点力。只要自己的人马没有昏头跑到海边上去就是了。 他关照手下众将,今日让士兵好好休息,明天准备厮杀,又命令各营要注意守望,防备敌人偷营。临下城楼的时候他看到敌人营寨上已经是灯火通明,军鼓和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呼应着,看得出防守的非常森严,营寨中的纪律也很好。他不禁对敌人是否是一群“乌合之众”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第二天天刚亮,伏波军的大营里的起床号就嘹亮的吹了起来,何鸣很早就起来准备战斗。吃完早饭之后从临高来了最后一支增援部队:由元老组成的“狙击手队”。其中集合了所有擅长射击的元老,有北美分舵的枪械爱好者,也有以前在射击训练队待过的前射击运动员。他们虽然不能直接上阵冲杀,但是在精确射击上却有本时空无人可比的本领。 这十来个人用得武器五花八门,但几乎全是由北美分舵带来的拴动步枪。在北美价钱便宜量又足的莫辛-纳干占据了半壁江山,而钱水廷与众不同的背着瑞士制造的31直拴步枪,这是一种精度很高的拴动步枪,周韦森带的是一支雷鸣顿700步枪,所有的狙击枪都装了6倍瞄准镜。随着狙击队一起来的是文宣部的摄影师们。准备摄制一部纪录片来宣扬伏波军的赫赫武功。 特侦队的队长们无一例外都有数码dv,但都是家用级的机器。而这次丁丁等人带来的半专业级数码摄像机。带有专业级的长焦镜头。 何鸣关照将狙击队分散到各处的塔楼上,一部分人安置在土堤的炮垒工事了――狙击手的威力是不会低于一门大炮的。另外再给每名元老配三名学员,作为观测员和警卫。除非有指令,否则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开火目标――将领和军官是第一目标。 尽管丁丁一再要求要到第一线去拍摄,何鸣还是没有派他上土堤,而是安排他在自己所在的指挥台上搭建拍摄轨道。 “我不怕危险,拍摄这种纪实影片,一定要冲在第一线才行。” “你在前面碍手碍脚。”何鸣毫不客气的说,“还有,一会你只管拍,不许说话。” “打扫战场的时候我要去第一线……” “到时候会安排你去的。” 分配狙击手和摄影师完毕,何鸣把营一级主官全部召集起来开了一个战前会议。会议上通报了昨晚明军已经占领小英场的动向。当然,这对即将展开的战斗没有影响。 会议行将结束的时候他看着已经在司令部里集合的元老军官们:很多人眼睛周围发暗,显然是没有睡好。对于初次上战场的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 “同志们,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简短的对大家说道,“为了这一天,大家在操场上带着新兵苦苦的训练了二年,现在正是体现你们训练成果的时候。”他扫了众人一眼,“按预订计划执行解散” 全体军官一起敬礼。 何鸣立正还礼,最后说:“去战斗吧,同志们” 营垒之上,两个步兵营已经被带到了胸墙后面,每个连都指定了战斗位置。给连长的命令非常简单: “在这里战斗到底” 每个人领到了200发弹药。后方在前几天又送来了五百支后备用的米尼枪,以备万一战斗过于激烈枪支损坏太多无枪可用。士兵们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擦拭着枪支,检查弹药。军官们来来回回的检查着工事和士兵的装具。 魏爱文带着警卫员在堤岸上巡视,不时的和士兵们谈几句话,用一种安详镇定的态度来安抚士兵们的情绪。其实他自己心里也非常紧张。但是他竭力让自己显得从容镇定。 两面营军旗在两处凸角堡上分别树立着,步兵第3营长游老虎和步兵第5营营长付三思。他们在两个关键性的凸角堡上直接指挥部队。这两个人都穿着全新的军装,佩戴着所有曾经获得过的荣誉的标志。游老虎坐在椅子上,双手柱着文总的边军长刀。付三思则若有所思的抽着烟,手边放着一支刺刀已经打开的。 所有的火炮,不管是炮兵连的还是后备炮,昨天已经一门不剩的全部被拉到了土堤上,安放在炮垒里。十挺海军赞助的“打字机”也安放在一些关键性的位置上。其中几挺被装倒手推车上用来进行机动防御。穿着蓝色制服的水兵站在自己的阵位上,一面海军的蓝白两色旗帜飘扬着。 野战军的军旗在营寨中央飘动。何鸣带着参谋们已经登上了处在营寨中心部分的高台上。有线电话、对讲机和电报把他和所有的部队联系在一起。 作为全军预备队的第6步兵营在高台下列成方队。 “全体坐下”朱全兴大声命令着,随后他自己也坐在地上,等候投入战斗的命令。 一个连又一个连,一面军旗又一面军旗,1800名步兵,穿着灰色的制服,手里紧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他们身后是2000名民兵,全部手持长矛,随时准备投入最后的厮杀。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野战军的营寨里现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没有鼓号,也没有人声喧哗,除了偶然急匆匆走过的传令兵和命令声之外,只有军旗的猎猎飘扬声传来。 杨增站在土堤上,手里握着指挥刀。尽管天气并不好,但是他依然能看清楚远处正从各个营寨中不断涌出正在列阵的官兵。人马集合之后。以一声号炮为信号,全军向海边开来。无论从元老还是从土著军官的角度来看,明军的阵列都很难说严整,但是气势惊人。黑压压的向这边压了过来 明军推进了几里,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行进中的队伍停在距离大寨三里的地方。弓箭手和火器手走到前排,一排人半跪着,一排人站着,准备随时放箭放铳。后面是成排的长枪手,牌刀手在两翼,随时准备厮杀。 他们就好像黑云那么多杨增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指挥刀,今天会有一场恶战 站在澄迈县城城头的何如宾手下的文武官员们也有这样的预感,髡贼的大营土堤上已经布满了士兵,但是却一点喧哗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对方安静极了,似乎已经严阵以待,要迎头痛击来进攻的官军。这种感觉让很多人不高兴。 钱太冲挤在幕僚人群里,伸着脖子看着远处的髡贼营垒。他为一伙海上的强盗居然能修筑起如此大规模又严整的军营感到惊讶,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筑营方式――用土堆成一条不过一人高的大堤,四周凸出许多个大尖角出来,这样的营寨如何踞守?到底是海外蛮夷啊他这样想着,心里却在斟酌着准备在战后向赵大人呈送的《善后六章》。这篇文章是他在最近几天每晚抽空写得,他把自己从书上看来和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各种兵乱之后的抚民善后之法进行了一番梳理,再根据他从苟承绚那里听来的关于临高的情况进行选择整理,最后罗列成这篇长篇大论。一共分为六章,分别是:“抚民”、“赈济”、“开荒”、“募商”、“缉凶”和“慰忠”。钱太冲把自己的这篇文章读了又读,时而为自己感到写得精妙的句子赞叹一番。 在南门的营寨里,宋铭宋千总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童以振给了他一百骑,他知道一会将会由他这支骑兵去打头阵,试探敌人的营寨。这是个极危险的任务,因为听说敌人的火器非常厉害――昨天何千总的惨败证明了传言非虚。这次试探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这一百骑已经在壕沟外列好了阵势,每个骑兵都带了弓箭,准备抵近营墙之后放箭骚扰敌人,试探敌人的防守力度,找出营寨的弱点。如果敌人的骑兵应战的话,他们就立刻退回来。 三声号炮响过,他看到城头上已经挂出红旗来。立刻举起长枪,高喊一声:“杀呀”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后面是一百骑。旗手和十几个亲兵紧跟着他。 顿时马蹄动地,喊杀震天。在扎寨的各营人马,呐喊擂鼓助威。声势惊人。土堤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稳住稳住”土堤上的军官们拔出指挥刀吼叫着,何鸣下令:“炮兵不要开炮,放近了用步枪打” 宋铭的骑兵顷刻之间已经冲到了土堤前,敌人并没有派出骑兵或者步兵来应战,连火器都没有射击――要是大明的军队,敌人离着寨墙一百来丈的时候就有火器手在乱放火器了。暗暗纳罕,他因为昨天听何千总说得敌人火器射程很远,不敢冲得太近,准备稍稍靠近土堤之后快速的放一轮箭就撤回去。 他刚刚策马冲过两个凸角,翻身摘弓时候,耳畔响起了枪声。 从两个凸角的各一边发射出来的枪弹从左右两翼同时横扫过整个骑兵队,奔驰中的骑兵顷刻之间就倒下了二十多人。宋铭的亲兵有七八个落马,大旗上也被穿了无数的洞。他不敢迟疑,往马臀上加了一鞭,立刻冲了出来。 何如宾看得清清楚楚,敌人的大营防守得非常严密,部队要攻击就必须突入两个凸角之间,不论攻击哪个凸角的侧面,都会遭到旁边凸角上的火力的侧后打击,如果单独攻击凸角正面,正面太过狭窄的根本无法展开兵力。 原来凸角堡垒是这么个用处何如宾知道荷兰人是这样修筑堡垒的,也听人说过这种堡垒的好处。但是心里总有几分怀疑。现在眼见为实了。对手是一支以优势火器装备起来的军队的时候,这种堡垒的优势真是太明显了 现在髡贼的大炮还没有开炮,只是鸟铳的一次排射就显示出如此的威力。何如宾心中暗暗忧虑。但是他并不流露出任何担心的神情,依然保持一种冷漠严肃的大将临危不惧的摸样。他把童以振叫来: “童将军,你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到了。你带全军攻髡贼南门” 童以振领了将令,从城楼下来回到自己的营寨。宋铭的人马刚刚回来,丢了差不多三十骑,余下的人也有不少受伤。 宋铭看到他来,赶紧过来叉手行礼。 “不必多礼,你先带着弟兄们休整片刻,一会还要为朝廷出力” 童以振知道宋铭是一员骁将,极不怕死,每次冲锋都是在第一个,经常不顾一切危险的蛮干,人称“送命将军”。看到他在如此危险的前后夹射之后还能逃出性命来,不禁奇怪此人的命竟然这样的大。 “是大人”宋铭道,“髡贼火器极猛……” “本将知道”童以振并不多言,他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立刻翻身上马。喝了一声:“枪来” 一名亲兵立刻将一杆长枪递给他,他看了看远处的营寨,将长枪一举大吼一声,纵枪跃马,冲了出去直取大营的南门。他麾下的潮州兵们向前涌去,而雷廉参将赵千驷带着二千人马也同时从县城东面杀出,两路合击髡贼大营。 一时间鼓声动地,喊杀连天。大小旗帜满山遍野,在暗沉沉的云下随风招展。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冲出差不多几百米的距离。 何鸣拿起电话:“炮兵射击” 张柏林早就在等着这个命令了。一听到这个命令立刻命令:“开炮” 所有的火炮早就标定了射击距离,装填好了弹药。一声令下炮长们同时站起身来紧握拉火绳,往侧后猛得一拉。 十多门正对敌人冲击方向的大炮出长长的白烟。红色的炮弹呼啸着朝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飞去。12磅实心弹以每秒457米的初速向1000米外的敌人飞去。一团团的黑影带着呼啸声砸在人群之中,顿时血肉横飞,落在地上的炮弹被土地弹起来,跳跃着向后滚动,在阵形中犁开一条条血肉模糊的沟渠。 明军并没有被炮火阻挡住,士兵们如同潮水一般的向前涌去,将领们策马喊叫着,在队伍中来回奔驰着督促士兵向前猛攻。第二轮炮弹又飞了过来,成排成排的士兵被跳动的炮弹打掉了头颅,撕开了身体,扯断了手臂和腿脚。鲜血横飞,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惨叫的伤员。有时候炮弹似乎已经慢得伸出一只脚就能踩住它,但是它还是毫不留情的把一条条小腿从人的身上扯落下来。 12磅加农炮发射之后的后坐力大得惊人,一门炮足足后退了六七米远。为了节约炮兵的体力,免得打到后面脱力无法维持发射速度,每门炮都准备了三个由代畜输卒组成的推炮组帮忙轮流推炮复位,火炮一停下来,这些人马上赶上去肩推臂拉的将火炮复位。 拿着炮刷的一炮手立刻将炮刷带着清膛用的螺旋金属杆的一端插进炮膛里用力搅动了几下,将几片焦黑破烂的棉布钩了出来,包装发射药的棉布事先都浸泡过发烟硝酸,理论上说应该在开火时和发射药一起烧掉的,但是每次发射总会有一部分残留。清膛之后,一炮手倒转炮刷,在水桶里蘸了一下插进炮管里开始反复抽动来清洗炮膛。 “清膛完毕” “装填实心弹一发,目标距离940米”a 第八十八节 炮战 站在装载着弹药箱旁的六炮手立刻打开弹药箱盖,从贴在盖子内侧的一张表格上搜索着他需要的数字,然后大声的回答: “射角4度40分” 站立在炮尾左右两侧的三炮手立刻旋转手柄将火炮调整到正确的角度――机械部门开发的新炮架不但可以调整射击方向,还改进了仰角调整系统,将角度指示仪直接安装在炮尾,三炮手转动手柄就能迅速调整到位。减少了四炮手和一炮手的工作。与此同时六炮手从弹药箱里取出一发炮弹交给等在一边的五炮手。炮弹是老式的定装弹:球形炮弹是用布条和棉布包裹的发射药包捆在一起,五炮手将炮弹装进一个藤筐里,然后搬运到一炮手身边由他检查。 “弹药正确装填” 二炮手结果炮弹将药包朝向炮尾,把炮弹装进炮膛,拿着推弹器的三炮手立刻把推弹器插进炮口,将炮弹一直推到膛底。站在炮尾左侧的四号炮手把一根长锥子通过炮尾的火门刺进炮膛,捅破了药包外面的包布,取出一个拉火管,用拉火绳上的钩子钩住拉火管上面的拉环之后把它插进火门内。 “准备完毕”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复杂动作只用了短短的几十秒,6个炮手之间的动作配合要非常熟练才能做到忙而不乱。一个训练有素的1857火炮的炮组在急速射击的时候可以达到一分钟4发。不过这样很快火炮就会因为过热而无法射击了。现在土堤上的炮兵采用的是一分钟一发的持续性射速进行射击。 “放” 四炮手立刻用力拉动手里的拉火绳。随着一声巨响和一道长长出去的火光,整门火炮和围在火炮边上的炮手们就被一团巨大的白烟笼罩了,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的火炮就向后方窜了出去。 “1857,价格便宜量又足。”站在张柏林身边的正举着望远镜看得林深河喃喃自语。他号称是来占地检验武器装备性能和炮兵训练成果,实际是来看热闹的。顺便在看看还能鼓捣出什么新玩意来。 实心弹的杀伤效果非常令人满意,但是在如此汹涌的人潮中,似乎还难以迫使敌人溃逃。两支明军人马还在呐喊着向大营冲来, “别急”林深河故作镇定的说,“按照南北战争的经验,步兵起码要坚持到100米内吃了霰弹才会溃逃……” “老大,这是明军,不是联邦军或者邦联军。”张柏林因为所有的前膛炮射术战术都是他教得,把林深河视为专家中的专家,“明军这种中古时代的军队不是应该很快就崩溃了吗?” “明军被炮一打就会崩溃不是我说得。”林身河耸耸肩,“不过被炮击就会全军崩溃大约只有大清才能办得到了。” 按照他的观察,炮击的密度相对于涌来的人群来说还是少了点。这个炮火密度在南北战争时代也就是一般的水平。 “快快拉”火器营的士兵们吼叫着,不断的鞭打着被征发来的民夫和牛马,一门门的红夷大炮在斥骂、呻吟、哀号和牛马的嘶鸣声中被拖向炮位。昨晚这些大炮已经作为防御武器安设在各个营寨的壕沟后面。由于火炮离髡贼的营寨足足有四里多远,炮弹根本打不到。李陌刀组织人马拖运火炮,以求尽量靠近之后再开炮。 但是前面人马的调动阻塞了火器营的前进,直到潮州兵们开始进攻,才算把道路让开。李佰刀不敢迟疑,赶紧催促士兵们推炮。 “敌人在运送火炮。”从观察哨传来了消息。 “在哪里?”应愈把帽子往头上一推,举起望远镜看着,“看到了”他大叫道,随后他拿起电话: “柏林,你右前方官军正在推红夷大炮赶快给他们一顿炮弹” “装填实心弹,目标距离1320米”张柏林亲自上阵,举着望远镜测矩,“全连急速射” 几分钟之后,张柏林组织的一个炮兵连立刻向火器营正在移动中的红夷大炮开火。 12磅拿破仑炮的发射的实心弹接二连三的向火器营劈头盖脑的砸了下来。第一轮炮弹砸在离开火器营不远的正在列阵的步兵队伍里,引起了一阵混乱。李陌刀大惊失色的看着土堤上发射的炮弹拖着烟雾飞越了前面的正在冲锋的步兵,直挺挺的向这里落下来 “糟了”他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第二轮炮弹已经朝着火器营的队伍劈头盖脑的砸了下来。 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随后弹跳着向队伍飞来。直接将一头牛打成两段,随后血糊糊的炮弹又跳起来把几个民夫带倒在地,留下一地的残肢碎肉。接着又有几颗炮弹落在队伍里。整个火器营人喊马嘶牛叫的乱成一团,脱缰的马,受惊的牛在队伍里乱窜,无情的踩踏着到地受伤的士兵们。大炮翻倒在地,有一门炮车直接被炮弹击中,炮身被打得仰面树起再重重的栽倒,把几个倒霉蛋砸得脑浆迸裂。坚固到笨重的炮车只是被飞来的炮弹一擦就散了架。 李陌刀眼看着威力最大的红夷大炮不是倾翻在地就是炮车被炮弹击毁陷入泥土动弹不得,牛马死伤累累不说,受惊的牛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狂奔,四周的步兵被牛马冲撞,队列大乱。有人在骂“扑街”,有人在骂“x老母”, 幸好12磅火炮的急速射维持时间不算太长,李佰刀这才检出一条小命来。他的火器营里最有价值最有威力的红夷大炮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断成两截,有的炮身开裂,有的炮车毁坏,大炮深深的陷入了泥地。得用很大的人力才能把火炮挖出来。 李陌刀已经知道敌人炮火射程远超自己,不能再打将火炮推近了发射的主意――再往前恐怕连炮也架不起来。 当下收拾残兵退了回去,准备用二位可以施放十五斤炮弹的四千斤大炮了。这两位红夷大炮最远可以到到三里之外。但是能打中什么就很难说了。 “明军开炮了”观察哨在步话机里叫了起来。张柏林一惊下意识的蹲下了身子,只见两个黑影划破烟雾已经朝这里飞了过来,但是这两枚炮弹一前一后都落在离开壕沟还很远的地方,只激起大量的泥土。接着又是两枚炮弹飞来,一枚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终于落到了壕沟里。 应愈用步话机呼叫观察哨:“找出敌人的炮位” 很快火器营发射炮火的地方就被找了出来,测距显示,他们在差不多2100米的地方开炮。 “这么远的话红夷大炮的射程根本够不着。”林深河说。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两门红夷大炮的放了好几炮,炮弹却没有一发打到土堤上,最远的不过是靠着炮弹弹跳滚动进了壕沟而已。 李陌刀眼看着炮弹打出去之后连敌人的土皮都没沾到,心中大为着急。大呼“再加药” 炮手原本已经按照铳尺的数字装填了最多的火药,现在听说还要加药,一个个大惊失色。因为大炮炸膛在当时的军中是经常的事情,一旦大炮炸裂,周围的炮手就算当场没有被炸死,也很难活命。 “加药”李陌刀拔出佩刀朝空中一劈,“违令者-斩” 在斩首的威胁下,炮手们多加了三分之一的火药。李陌刀为了表示自己不怕多装药,亲自点放大炮。 四千斤红夷大炮猛得爆发出一声巨响,沉重的跑车几乎是蹦跳着向后退去。两名躲避不及的士兵当即被撞得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这枚炮弹终于飞过了差不多二公里的距离,命中了营寨的一处凸角堡,但是这时候弹道已经低到了只能猛得撞在凸角的垒壁上,打下一块泥土而已。 “敌炮兵方位……”观察哨透过浓密的硝烟终于发现了李陌刀的红夷大炮发射时的烟雾。 “打掉敌人的炮位”应愈下令,“我不要敌人的火炮干扰。” 但是即使是林深河也无法保证能用1857在2000米的距离上立刻击毁这二个孤零零的炮位。连着发射了几枚炮弹都偏差的很远。大家正在忙乱的瞄准和计算的时候,忽然火器营炮位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一股浓烟直冲天空。 “敌人炮位发生不明爆炸”观察哨报告道。 “是不是火药库炸了?”张柏林赶紧举起望远镜。 林深河摇头:“火药库爆炸要猛烈得多。我看是炸膛了。” 他估计的没有错,在连着“超强装药”发射了二次之后,一门大炮突然炸膛了。爆炸的冲击波和碎片顷刻杀死了周围的十多个人,李陌刀被冲击波冲出去十多米摔倒在一匹死马上才逃过一劫。 李陌刀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脑袋晕乎乎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发现周围的士兵们全逃散了,连那位完好的红夷大炮也被丢下不管了。他的几个亲兵跑来把他架起来。李陌刀还想继续装填开炮,结果发现这门完好的大炮其实炮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再开一炮自己也必死无疑。把他气得把佩刀在空中乱砍。 空气中又一次响起了髡贼炮弹飞来的呼啸声。一个亲兵赶紧夺下他的刀,说道:“守备大人快避一避,髡贼又要开炮了。”另外几个人将他架起来往后跑去。 “敌人的炮兵阵地已经完了。”张柏林给应愈打电话。 “很好,快组织炮火拦阻敌人的步兵” 12磅加农炮的火力虽然猛烈,但是并没有使得敌人很快动摇,尽管每次炮弹落地之后产生的巨大杀伤效果都使得一部分士兵动摇溃退,但是他们很快就在军官的驱使下重新涌了上来。大队的官军已经涌到了离土堤五百米的地方。伏波军的榴弹炮也加入到轰鸣的行列里,开花弹不断的落在队伍中。尽管杀伤效果一般,但是炮弹落地能够爆炸还是使官兵们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当他们在炮火下终于逼近到距离寨墙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寨墙上伏波军的步兵军官们同时举起了指挥刀: “标尺300米――放” 几百支米尼步枪发出噼噼啪啪的枪声,密集弹雨席卷了整个前锋,几百人当即被中弹倒地。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早已动摇的步兵终于支撑不住,冲向敌军的道路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遥远和危险。童以振连斩了几名溃军,还是阻挡不住潮水般退回的士兵。他正在大声呼喊,要将领们维持住,不许士兵溃逃。但是一发子弹忽然将他的马击倒,他顿时跌在地上,他身边的亲兵们赶紧把他架起来,童参将马上跳上第二匹马,但是这时候他的掌旗官的铠甲忽然在他眼前爆裂开来,掌旗官哼都没哼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下让他肝胆俱裂,髡贼正在用什么他看不到的火器射击。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地步,再也不坚持要继续攻击了,任由亲兵家丁们护卫着撤了下去。主将一退,士兵们跑地更快。硝烟散去,只丢下一地的旗帜甲仗和尸体。 土堤上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声,许多人原本已经做好了殊死战斗的准备,没想到官军会这样快的就败退下去。骄傲、藐视和自豪感充满了他们的心胸,许多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欢呼着他们的第一次胜利 何如宾眼睁睁的看着四千战兵在连敌人的土堤都没有靠近就在髡贼的炮火下溃退下来。他寄予厚望,认为可以和髡贼的火炮相媲美的火器营居然连炮位都没架起来就被敌人的大炮打得人仰马翻。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这样的仗还怎么打?连近身肉搏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看出来,髡贼的大炮比红夷大炮打得远,打得准,而且发射的速度也快得多。比起很久才能放一炮的红夷大炮,髡贼设在土堤上的大炮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着浓烟烈火,把弹丸雨点般的倾泻在官兵的头上。 “启禀大人”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跑来跪下,“雷廉参将赵将军阵亡了” “什么?”何如宾吃了一惊,赶紧举起望远镜朝着赵千驷主攻的方向望去,那二千人正在溃不成军的往回逃跑。 还没有接战就死了一员大将他赶紧问:“赵将军是怎么阵亡的?” “回禀大人,是中了鸟枪……” “胡说”何如宾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惊慌,“本镇看得清楚,他的大旗离寨墙足有六七百步,如何能中鸟枪?” 亲兵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对到底中了什么阵亡的如此计较,赶紧禀道:“小人不敢胡说,赵将军尸体已经抢回,正在营中,确系中了鸟枪。” “滚”他怒喝一声,喘了一口粗气,大声传令:“击鼓” 随着鼓声,从营寨中开出了新一波的生力军。这是练兵游击的人马,还有制标和抚标。堪称是这次征伐中最精锐的人马了。当然他还有镇标兵和五百家丁,但是这是他的本钱,不到最紧要关头他是不会动用的。 他将三个营的营将叫来,面授机宜。 “大伙都瞧见了。”他阴沉着面孔,“髡贼的大炮很厉害。打得远,打得准。李陌刀的火器营没开炮就给打残了――指望不上了。你们一会摆开阵势的时候要记得,队伍要摆得松。一队一队的要分开。不要再象童、赵两位将军那样人挤人,密密麻麻的往上冲了” “卑将们明白” 何如宾缓缓道,“哪位将军的人马首先登寨,本镇就给他记头功” 何鸣看到官军还没有接近大寨就溃散了感到十分意外,他暗暗的记过数,整个土堤上的大炮发射最多的一门也才发射五十多发炮弹。炮火远远谈不上密集的地步,四五千人马就这样退回去了。就算是中古时代的军队吧,当年祖鲁人打英国人好像也打得尸横遍野才溃散的。看来明军的战斗意志不高。不过他听说大图书馆历史研究组的人说过,明军的精锐和一般部队差别是很大的。 “刚才发动进攻的是雷廉参将、潮州参将两部。”东门吹雨已经拿到了最新的观察哨汇总过来的报告, “根据观察哨观察:至少有31名千总及千总以上明军军官参加了进攻。我方确认击毙5人,疑似击毙7人。根据狙击手报告,雷廉参将赵千驷在战斗中被狙击手击中,目前生死不明。” 听说狙击手击中了一名主要参将,何鸣点了点头,狙击手的威力果的然不可小觑。毕竟火炮再厉害也做不到这样的精确打击。 “炮兵共发射炮弹493发,实心弹371发,榴弹122发。”他翻过一页,“消灭红夷大炮十一门。” “我方伤亡和损失装备数字。” “轻伤五人,无死亡,无损失。”v 第八十九节 土堤激战 战斗的状况果然和参谋部估计的一样。何鸣想。但着明军只败了一阵而已,对方旗帜没乱,人马也没有动摇的迹象,从鼓声和军旗的移动情况看,敌人正在加紧调兵遣将。这一阵,敌人肯定会调动精锐主力来全力攻击了。 “敌人在调动新得部队。”观察哨不断的传来新得情报,“敌人在从城里运东西出来” 何如宾调兵遣将,积极准备着第二次进攻。为了抵御髡贼的火器优势,将火器营和辎重营的大批鸡公车集中起来,上面堆积了许多装满了沙土的口袋和草包,都用水淋湿了。有的车上还装上了从县城中拆卸来大量的厚重的门板,连县衙里的几扇厚厚的包着铁皮的大门都被拆了下来。刘敬选按照中军的命令,亲自带着衙役到处拆木板,收集手推车和口袋,免得“贻误军机”。军中的木匠、铁匠急急忙忙的进行着改装。 再厚的门板,哪怕包上了铁皮也抵挡不了炮弹,这点基本的道理何如宾还是懂得,他单行的是敌人的鸟铳。 从昨天开始的几次接战来看,髡贼的炮利之外,鸟枪也很“利”,光这三百步外取人性命的威力就能让士兵丧胆。髡贼炮再多,也不过二三十门,和人手一支的鸟铳比起来,威胁反而不算太大。 土袋和门板在冲锋的时候用来掩护士兵,抵挡铅子,等到了壕沟下面,就可以用它们来越过壕沟。借助千里镜何如宾看得很清楚:髡贼的土堤很宽,但是并不高,充其量不过二丈高,上面除了一道低矮的沙袋堆砌起来的矮墙之外没有防御工事。至于那些用木杆搭建起来的塔楼太过单薄,不可能装有大炮,最多有几名鸟铳射手而已,构不成大的威胁。 何鸣一边注视着明军的动向一边命令给士兵们分发高热量干粮和水――下午的战斗很可能会非常激烈,而且持续时间会很长。 “赶快吃饭,准备打仗” 第二次攻击在午后展开了,展开进攻的是这次讨伐中明军的精锐,中央是抚标的一千五百名标营战兵,由号称猛将的游击王道济指挥。他的左翼是制标游击李光的一千制标战兵,右翼是练兵游击王熙的一千二百战兵。 炮声一响,只有车轮滚滚,几百辆鸡公车或者堆满土包或者树立着木板在前开路,后面是以长列纵队跟随着的官军步兵。 官军将领们已经见识到了伏波军的炮火优势,这次不再采用密集的队形一起往上涌,而是让人马分散成为较为稀疏的队,纵队与纵队之间拉开距离,免得髡贼一炮下来就能打出一条血肉胡同来。 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在军鼓声中涌动着向前,烟尘滚滚,将领们骑着马在队伍中大声的吆喝着,驱赶着部队前进,他们身后大旗飘扬,簇拥是人数不等的亲兵和家丁,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护卫自己的主将与敌人或者与逃兵厮杀。 土堤上的大炮又开火了。大炮的发射时的浓烟和火光使得所有的明军将领和官员都震动了一下,他们已经知道,随着那些浓烟和火光,将会有什么用的事情发生在正在空地上奔跑着前进的士兵将佐身上。每个人都在凝息屏气的注视着战场。 炮弹的黑影发出可怕的呼啸声,接二连三的落在队列里,什么也阻挡不住这些黑色的跳动着的铁球。一旦落到队伍里就会响起一阵惨叫和哀号。硝烟散去,地上只留下一摊一摊的尸体和断肢碎肉。炮弹即将要坠地的时候速度已经慢得仿佛伸手就可以接到。一个鲁莽的把总用自己的铁枪向上一举,象拨打箭矢一般猛得挥舞着,不知死活的想把炮弹打落在地。炮弹打断了矛尖,一股巨大的力通过枪杆传导到的他胳膊上生生的撕裂了半个身子。有人转身就想逃走,却给后面督阵的军官们瞬间砍杀。 “往前冲,往前冲”将领们在发号施令,他们自己也不安全,除了不问官位大小碰到就死的炮弹之外,不时有人会突然坠马,有些人骑着马盘旋着,装模作样的挥舞刀剑吼叫着,但是自己再也不往前走。 随着队伍愈来愈逼近土堤,火炮的发射也愈来愈密集。随着明军冲到了距离五百米的地方,炮兵开始发射榴霰弹和榴弹,炮弹或者在空中爆炸或者在落地而炸,碎片和铁弹将成排成群的士兵击倒。 “快冲快冲”军官们挥舞着刀,“往土堤下冲” 士兵们发出轰然的号叫声,犹如垂死的野兽一般向前快速向前涌去。黑压压的队形向着土堤前猛冲。伏波军的炮手都脱光了膀子,尽着一切力量快速的发射着炮弹。炮声此起彼伏,整个土堤上已经完全被白色的浓烟所笼罩,只有突出在上面的哨塔犹如一座座云端上的阁楼一般浮动在烟雾之上。云层下面是惊涛骇浪一般翻滚着正在逼近的人群。哨塔上的狙击手们已经失去了一开始慢慢的装弹,亲自寻找目标,仔细瞄准射击,摇摇头或者点点头再往自己身边的木板上画一个记号的悠闲劲道。每个人都是快速的拉栓瞄准击发,然后赶快再寻找第二个目标。 “目标300米,霰弹”张柏林终于喊出了装填霰弹的口令。战斗终于进入到近身战的水平了。十几门大炮迅速装上了霰弹发射。 “放” 27枚霰弹随着炮口的每一次跳动后退出去,构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许多士兵还没有接近到壕沟就被击毙了。 “步兵射击”何鸣眼看着官军不顾炮火,已经逼近了壕沟。有的士兵已经将土袋,鸡公车和阵亡士兵的尸体往里面投,要填塞出一条道路来。虽然他们很快就成片的霰弹击毙,但是后续的人马正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标尺150米,放” 火炮发射的烟雾太浓了,没有人看得清楚目标,步兵就装定了标尺,并不瞄准直接一排又一排的打着齐射,清脆的枪声接连不断的响着,很多人没有靠近壕沟就被中了枪倒下,有人向后退,但是何如宾已经加派二千人马紧随着冲了过来,滚滚的人群再一次充满了战场。前队顶着后队的向前猛扑。 “冲呀杀过壕沟去赏银五两,登上寨墙赏十两”几个军官带着亲兵策马沿着已经混乱的官军队列飞奔着吼叫着鼓励士气。 “都给老子冲斩髡贼一级赏银二两斩髡贼主任者赏银五十两,畏缩不前,怯战后退者,斩” 王道济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他身边的家丁和亲兵已经死伤了一半,掌旗官也换了二个人,但是他还是第一个把队伍带到了壕沟边。一些弓箭手已经在壕沟边张弓搭箭,发射出密集的箭矢。土堤上出现了第一波伤亡。三眼铳手也跟着发射三眼铳。 田凉站在本连的右侧,他的耳朵几乎被枪炮声震聋了。他看到连长――不顾死活的干脆跳到了矮墙上,挥舞着手里的指挥刀吼叫着,声音几乎压住了全连排枪的射击声。这时候五六支羽箭从烟雾中射了出来,其中一支射中了连长,他哼了一声就从土堤上摔了下去,顷刻就被官兵砍去了首级。 士兵们惊呆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开枪。田凉吃惊的指挥刀都差点落到了地上――连长这个一贯军事训练考核都名列前茅,敢打敢冲的人就这样死了 “快,田少尉,该你上了”连司务长看到田凉还在发呆,赶紧把他连推带搡的弄到连旗下。 田凉一时间差点连喊的口令都忘记了。发现本营有连长阵亡赶紧跑过了督战的游老虎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发什么楞开枪” 田凉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指挥刀猛得往下一劈。 “齐射放” 一阵海风吹来,将浓厚的硝烟吹散开。一道红色火蛇沿着土堤翻飞着,到了壕沟边正在放箭填沟的士兵们在左右两翼的火力夹射下纷纷栽倒在壕沟里,但是第二批人又涌了过来。 付三思注意端着sks步枪,一边注意着整个营的状况,一边不时拿起枪射击几发子弹。他专打壕沟边的军官和弓箭手这样的投射兵。他的枪法很准,而且射击的时候不受外界影响,基本上是一枪一个。 眼看着壕沟有几段已经被尸体和沙包填满,愈来愈多的明军涌到了寨墙下,尽管他们避开了正面的火力,但是从另一面斜面发射的步枪火力依然将他们成批的击倒。 然而随着大量弓箭手和火器手冲到壕沟旁进行掩护射击,土堤上的伤亡也增加了。付三思感到时机已到,从手边拿起一个手榴弹,拉环投弹一气呵成。 “投弹”他在手榴弹出手的同时大声命令着。 “投弹投弹”一叠声的命令在土堤上传递着。正在射箭和填沟的士兵们只看到土堤上丢下许多小铁疙瘩。 手榴弹接二连三的爆炸着,尽管装填黑火药的手榴弹杀伤效果一般,但是许多手榴弹一起投掷的威力和声势还是很惊人的。接着又是第二排第三排手榴弹不断的投下,这个距离上霰弹已经不能发挥作用,只能向纵深发射。手榴弹成了最好的武器。拥挤在壕沟旁,土堤下的官军士兵在手榴弹雨下几乎毫无躲藏之处,纷纷倒毙。 前一批人还没有倒下,后一批人已经在将领们的驱赶下涌了过来,士兵们一批又一批倒毙在凸角堡之间的空地上,土堤上的每次排射都如同一把镰刀迅速的收割掉一批人的性命。烟雾笼罩着土堤,远处的人只能看到步枪和火炮发射时的火光。 土堤上的伤亡愈来愈多了,许多步兵中了箭和三眼铳发射的铁子,卫生员不断的拉走倒下的伤亡者。土堤上的步兵阵线开始薄弱起来了,火力也随之稀疏。 第一批官兵趁着火力开始稀疏,已经拔掉砍掉了斜插在土坡上的标准竹签,虽然他们不断有人中枪滚落下去,但是后面的人依然一批一批的涌来。已经用梯子或者干脆就是手足并用的的爬了上来,他们立刻被步兵的刺刀解决了,但是爬上的人愈来愈多了,有的三眼铳手也爬了上来,发射完之后就用这沉重的铁器当铁棍用,许多冲寨的官兵边爬边向土堤上投掷燃烧的火罐,这种陶瓷火罐尽管不能爆炸,但是落地之后的火焰和烟雾也造成了防守者一定的混乱。步兵们开始被逼得步步后退,阵脚大乱。一个把总猛得跳上土堤,他的长刀一刀砍断了一名步兵的步枪,将他刺倒。随后又砍倒了另一个扑上来的步兵。两个拿着长矛扑上来的民兵在他挥刀乱砍的气势下居然连连后退。眼看着他身后上来的官兵愈来愈多,把总的胆气愈发壮,猛冲几步,将已经溃不成军的民兵逼退,伸手就将一面军旗插到了土堤之上。城上城下的明军士气大振,同时发出一阵激烈的嚎叫声,舍生忘死的冲向这里,眼看着就要在土堤上打开一个突破口。原本还拿着民版半自动14的一枪一个过瘾的林深河大呼一声,手中拿着上了刺刀的14冲了过来,眼看双方就要近身格斗,只见他往旁一闪,大喊:“放!” 他身后的一挺装在手推车上的打字机立刻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密集灼热的铅弹将所有爬上土堤的官兵一扫而空,一个人的脑袋当即被打碎,一个被铅弹撕成了几快。侥幸没被击中的也连滚带爬的从土堤上逃了下去。 到处都出现了突破口,但是民兵和各营的预备队不断的封闭突破口,将突破防御占领土堤的官兵打下去,战斗进入到白热化的地步:一边是正在进行白刃战斗殊死较量的人群,一边炮火和排枪还在一刻不停的喷吐着火光和浓烟。 田凉所在的地方正是一个突破口是王道济的家丁和亲兵击中全力猛扑的地方。他临时指挥的连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的人。官兵乘机爬上了土堤展开了白刃交手。他的指挥刀在激战中不知道掉了哪里去,左轮手枪打完子弹之后来不及装填一个官兵就朝他冲来,情急之下他把左轮枪猛得摔到了对方的脸上,顺手捡起一根三眼火铳轮了起来兜头一下打得敌人脑浆迸裂。 他来不及再找武器,官兵们已经涌到了他的面前,生死关头他的军事条令已经忘得精光,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欲望,挥舞着这个沉重的铁家伙左右开弓猛砸了过去,当者披靡。这时候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大腿,田凉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土堤的尸堆里了。一个官兵见他腰里挂着刀鞘,知道是个官,跳过去挥舞着腰刀就要砍下他的脑袋,但是立刻被后面涌来挽救自己代理连长的步兵们用刺刀刺死了。双方在田凉倒下去的地方进行着来回的搏杀。 指挥台上的参谋人员们开始沉不住气了,眼看着敌人愈来愈多的登上土堤开始了白刃战斗――有的战斗就在大炮旁展开。 “投入预备队吧。”朱全兴亲自跑来请战 “再等一会,还坚持的住。”何鸣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土堤上的每一处突破口。不错,官兵在很多地方登上了土堤,但是每个缺口都有伏波军和民兵在接战,他深信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是能够击退这不多的官兵。 游老虎在战斗中充分发挥了他被人称作“一根筋”的作用,他带着一种快乐的吼叫声冲入一个个突破口,毫无章法的用边军长刀乱砍,在大量砍杀官兵的同时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砍掉,但是他的疯狂劲带动了一大批民兵和步兵的士气,他们一涌而上跟随着他猛砍猛冲,一个又一个突破口的进行封闭。事实证明,官兵对一对一的白刃战的坚决性远不如伏波军训练有素的步兵。经常发生三五个步兵用刺刀就把一群官兵打退的战例。 午后2点的时候,尽管王道济不顾伤亡的一次又一次的组织人马猛攻,但是士兵们在壕沟旁中炮着弹,死伤很多。土堤上的防御也渐渐形成了弹性。民兵填补了伤亡步兵的空白,用长矛将勉强爬上土堤的官兵戳下去,打字机在封闭突破口的战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可怕的连发怪物彻底的摧毁了任何企图占据土堤上的突破口的决心,如雨点般倾泻的铅弹将涌进来的官兵一扫而空。而火炮的射击又将后续人马不时的截断,登上土堤的官兵得不到及时的增援,无法打开突破口而被逐一赶了下来。 王道济还在呼喊着登寨,这时候米尼步枪的子弹击中了他。他摇晃了一下从马上栽了下来。士兵们终于再也无法坚持,发出一声呼啸往后逃跑了。v 第九十节 第一天的胜利 第九十节 第一天的胜利 王熙和李光的人马也随后溃逃,李光身边亲兵全部死光,连大旗都差点丢了。他自己身中一弹,好不容易才被人救了回来。王熙在指挥人马跨越壕沟的时候就阵亡了。 何如宾眼见人马在土堤下翻滚涌动着,不断的攻上土堤又不断被逼下来,心中暗暗焦急。这时候他看到派去后续增援的练兵游击的人马正在纷纷撤退下来,不由得心中大怒,正要下令击鼓催促进攻,只见已经攻到壕沟边的人马也在后退。顷刻之间,战场上的四五千人马如同雪崩一样完全溃散开了,满地都是丢盔弃甲的溃兵。 “要不要让埋伏部队出动?” “不,敌人的老本还没用完,何如宾的本部镇标和家丁都没有出动。”何鸣看着战场的局势,“明天何如宾非得把老底用出来。我们依托阵地彻底打残他们,等他们灰心丧气草木皆兵的时候再一鼓作气击溃敌人” 澄迈城头,接到广东练兵游击王熙、抚标营游击王道济先后阵亡的消息,观战的官佐将领们的气氛低落到极点。乐观的气氛一扫而空:今天一天仅广东的经制武将就阵亡了两员,其他千总及千总以上武将阵亡达到二十多人。这样惨重的损失已经够得上“惨败”的标准了。 何如宾满头的冷汗,如此惨重的损失若不能全灭髡贼,他已经很难向总督向朝廷交代了。他命令:“击鼓”他决定这次投入自己的镇标和家丁,一举突破敌寨。 还是赵汝义拦住了他:“我军受挫,今日士气已衰,再攻不过徒伤士卒而已。将军不可逞一时之气。好在我军元气尚在,暂且收兵,明日再战。” 收兵锣声响彻在整个战场上空,其实就是不打锣。官军的攻势也已经溃败了。伏波军在官军的大股人马溃逃之后渐渐的停止了射击。那些受了伤还能走动的官兵一瘸一拐的逃了回去。 硝烟渐渐的从战场上散去,只有这个时候,双方才能清楚的看到这场将近3个小时的厮杀的结果。壕沟内外到处填满了尸体,土堤下的尸体尤其密集,有的地方已经被堆叠起半人多高。土堤上,甚至土堤的斜面上也到处挂着尸体,血沿着土堤汩汩的往下流淌着,犹如一条条黑色的小溪。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汗臭和硝烟的气味笼罩在战场上空,令人作呕。 伏波军的步兵和民兵们,一个个衣衫破烂,满脸满身的烟尘,有的人还带着伤。他们用步枪支撑住身子,有的人失去的了步枪就提着捡来的官兵的长枪和大刀,望着正在溃逃的官兵,表情呆滞的犹如刚做了一场梦一般。 看到明军收队,一队队的退回到营寨之中。刚刚回过神来的伏波军士兵们这才爆发出一阵阵胜利的欢呼声――他们击溃了官兵精锐四五千的人的猛攻,屹立不倒。欢呼声一阵接一阵的沿着土堤传送着,响彻在整个战场的上空。 比起土著军官和士兵们,感情丰富的元老军官们一个个几乎喜极而泣――这支他们亲手建立起来,苦苦训练了二年的军队,终于表现出他们是一支真正能够战斗军队,而非只是在检阅场上走出整齐队列的队伍了。何鸣注意到好几个元老军官都在擦着眼睛,不由得笑道: “怎么?一个个都要哭了?象娘们似得” “我这是……高兴……”魏爱文一贯以德意志式的铁血硬汉面貌示人,这会也忍不住擦着眼睛,“我们的军队……终于成功啦我们不会败了我们赢啦” “小魏啊,你还一天到晚吹什么意志的胜利呢,这会还流猫尿。”游老虎扛着染满了鲜血的边军长刀,得意洋洋的说道,他浑身上下到处是鲜血,连脸上都有,他却一点不擦拭,似乎是在炫耀自己不顾后果的贴身肉搏,“你看我,一口气砍了十几个脑袋下来……”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突然跌倒在地。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军医生张土木赶紧看了下他的状况。 “没大碍,伤口失血加上脱力。”说着他打开随身的医药箱,给游老虎注射了一针,“把他抬到卫生所去” “老游还真是猛……” “这样猛迟早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张土木说,“浑身都是伤口,不深,不过血流多了一样要送命。” 东门吹雨说:“这样游老虎明天就不能参加战斗了,得赶紧任命三营代理营长。” “让林深河代理好了。他今天表现的不错。”东门吹雨说,“他和我提了好几次了,想把关系转到部队来,而不是一天到晚当军械工程师。我觉得可以。他对排队枪毙这套不是很熟悉么。” “不,他对三营不熟悉。”何鸣考虑了下,“余志潜代理第三营营长,林深河先补他的连长职位。战后再重新调整。这仗打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尽管明军还有着大量的人马,但是何鸣知道敌人士气已衰,明天的就算何如宾用来他的家丁和镇标也不大可能象今天这样猛烈了――最关键是自己的士兵们已经有了必胜信念。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会更加勇猛的战斗了。 哨塔上的狙击手们全部下来了,他们在混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但击毙了许多军官,不止一次的打乱了官兵进攻的组织,还在最危急的时候直接用步枪封锁突破口。这会他们一个个满脸硝烟,手指肿胀,有人的手上还流了血。但是每个人都意气风发,提着装着大把的子弹壳的口袋,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自己的战绩。 “我打掉了起码三个军官还有那个大将” “那个大将明明是我打中的起码是个总兵” “屁总兵才一个人。你打中的最多是个把总。” …… 元老狙击队的总成绩是247次击杀,这个成绩相当不俗。不过正如周韦森说,敌人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你很难打不中。他自称在1000米外射杀了一名将军,但是钱水廷则坚持认为是他的打中的。两个人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钱水廷的总击杀是14人,不过他做的记录最为详尽,纸上有弓箭、长枪、三眼铳、军旗、头盔之类各式各样的符号以代表其击杀的目标类型。周韦森笑话他画图的时间太长结果放枪的时间就少了。 丁丁从一个炮垒里爬了出来――今天他认为自己充分了解了什么叫“九死一生”,几十年后他经常会对自己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孙子卖弄当天的勇猛:什么敌人朝他杀来,他一直到敌人冲到他面前一米的时候还在拍摄,身子连动都没动;他一个人用摄影机的三脚架打死了七八个官兵;他和某个官兵大将单挑,将他击倒在地,对方临死前还说“服了”之类。 实际上丁丁的处境确实很危险。他原本在司令台上拍摄,第一次进攻结束之后,他为了却更好更直观的素材,将专业机交给了助手,自己带着个dv上了土堤,在哨塔上拍摄了一阵,然后又进了一处供狙击手使用的炮垒。原本以为官兵会象第一次进攻一样在土堤下直接崩溃,没想到敌人还是冲了上来。最激烈的时候,官兵和伏波军步兵就在炮垒外进行白刃交手。官兵几次想突入他正在拍摄的炮垒,都被保护他的战士用刺刀赶了出去。 直到敌人全部退走,丁丁又歇了好一会才从炮垒里出来,手里还痉挛的抓着dv。 这太刺激了……太刺激了……”他喃喃自语。 炮垒里实拍的dv画面非常之刺激,因为过于血腥暴力,以至于在公开放映的时候不得不剪掉了一部分。 卫生队和士兵们在土堤上清理着激战后的战场。不管死人活人见人就踢一脚,能动的不问官兵还是自己人全部上担架。 田凉被卫生员们从尸堆里找了出来,他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人在踢他,他动弹了一下。 “少尉还活着”有个声音在远处说。 “快运到包扎所去。” 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套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固定了不能动弹,然后被人挪动到了担架上。挪动的时候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尖叫了一声。 有人马上往他的嘴里灌了些清凉的液体,带着浓浓药味。他感到浑身一阵舒服,伤口也不疼了,接着就昏睡了。 伏波军的总伤亡人数,包括民兵在内达到300多名,死亡100多人,其中四分之一是军官和军士。这个伤亡比率让何鸣等人有喜有忧。军官军士阵亡的多说明身先士卒已经深入人心,但是苦心培养出来的骨干就这样损失掉又让人感到非常的惋惜。 武器的损失非常严重,不仅损坏了几百支步枪,许多长矛,还损坏了三门火炮。弹药消耗更是惊人。 张土木的卫生所里忙成了一团,六七百名双方伤员集中到了卫生所大帐篷外的空地上,成排的担架排列在地上,伏波军的轻伤员蹲在一边抽烟聊天,也有人一动不动的坐着,似乎已经死了,但是有人一碰他们就会疼得哼哼起来。 官兵伤员带着阴沉的目光坐在一起,除了疼得受不了的人之外没人敢叫唤。他们恐惧的看着浑身是血的髡贼在大帐篷里进进出出,里面不时还传出惨叫。 张土木的袖子挽起,两条胳膊上全是血迹,他穿得白罩袍上溅满了鲜血,活像个屠夫。他身边的卫生员也差不多,一个个浑身血迹――他已经做了好几台手术了。 游老虎被抬进了帐篷,被抬上了一张干净的急救台上,血和消毒水的浓烈气味把他弄醒了。他看到卫生员们正拿着大剪刀在他双腿间比划,不由吓了一跳,赶紧护住关键部位。 “干什么?” “给你脱衣服。”张土木说,“不然怎么处理伤口?” “我‘那儿’没伤口,拜托他别拿着剪刀晃来晃去好不好?剪坏了没处装新得” “没事,他剪得多了。”张土木开着玩笑,“帮中校好好清理伤口。” 当刺激性的消毒液接触到伤口的时候游老虎脸色发白,但是他为了保证自己的硬汉形象宁挺着不出喊出来。 “没必要,疼就喊嘛。”张土木麻利的检查着伤口,“记录左右胳膊、左右肩膀、胸部、左右大腿有多处撕裂肤伤,左肋一处刃器撕裂深伤,未见脏器,没有骨折。”说完他命令,“立刻注射破伤风,你头晕么?” “晕” “你流血不少,不过还没到危险的地步,不然我就得发动士兵给你献血了――静脉注射葡萄糖盐水500再来一针吗啡” “吗啡不要了。”游老虎不想和这玩意搭边。 “一会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你就想它了,”张土木关照卫生员,“我先去处理下其他人,缝合伤口的事情我亲自做。” 张土木丢下游老虎,又给一个被捅了肚子的士兵做了紧急手术。这手术能做下来他都觉得奇怪,因为当年他就是过不了手术关才道急诊上混事的。 “张大夫一个中了三眼铳的”卫生员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给宁大夫抬去” 秃顶,微胖的宁静海看着这个浑身都是窟窿血流得满地都是的伤员,抱怨道:“这是第几个了?没有光机拍片根本取不完弹头……” “你先救他的命,拍片到马袅再说。”张土木说,“这家伙看样子要输血。” “血压,心跳正在下降”卫生员喊道。 “快,颠茄注射输液”宁静海叫了一声,随手翻开伤员脖子上的身份牌,“型血,把型血民兵叫四五个来抽血” 医疗部门还没有建立起全程的血液供应体系,采用的是“献血员”的方式来供应临床用血。手术时用的血浆全部是靠卫生员和民兵中血检合格者现场献血。必要时候再从健康的民兵和劳工中抽取。 田凉被抬到了杨宝贵面前。他刚刚缝合完一个士兵的伤口,正在清洗消毒着双手。 “左腿穿刺伤”杨宝贵瞥了一眼喊到,“准备取箭头注射破伤风” 手术刀割开他的肌肉,钳子小心翼翼的从他的腿上拔出了断裂的箭头。杨宝贵仔细的检查着有没有碎裂的部分遗落在伤口里,然后给他的清洗消毒。 田凉呻吟了一声,苏醒了过来。 “怎么样?少尉。”杨宝贵说,“腿上中了一箭,你运气好,没伤到大血管也没碰到骨头,一打两穿,休息一个月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杨宝贵处理伤口的手艺很是精湛,没人看得出他实际上是个兽医。他跟到大营来是准备战斗结束的时候给明军丢下的骡马治疗伤口。眼下暂时先客串下军医。 大部分伤员伤势不重,清理伤口之后缝合,由于有破伤风针剂和抗生素两大法宝,许多士兵的性命能够得以保全。有了输血、输液、外科手术的帮助,使得原本许多重伤必死的士兵也得以活命。 “……在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中,卫生部第一次大规模运用自制的药品和器械对伤病员进行了救治。这也是自制抗生素和破伤风血清的首次投入战场救伤,在广大医护人员的努力下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卫生志?第一卷》) 自制的破伤风血清采用的是马血清,为了搞马血,卫生部和尼克很打了一番嘴皮官司,在确保抽马血不会影响马匹健康的前提下才搞到了足够的马血清。消耗了大量资源制造出来的破伤风血清到底有多少实际疗效,没有比在战斗中使用更能检验出效果了。 被俘虏的官兵伤员也得到了救治,这首先是出于“人道主义”,其次是出于“实用主义”――每个人都是宝贵的劳动力。临高政权最缺的就是人。 “雷恩你别念经了,”张土木忙得脚不点地,看到负责检疫防疫的雷恩在给一个重伤的士兵做什么临终祈祷,不由火冒了上来,“马上要打扫战场了,你是带队的,快去报到” “……以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他给奄奄一息的伤员画了个十字,扭头道,“烈士需要精神的抚慰……” “大夫……首长……俺还活着……”伤员说着,“张大夫说……俺死不了”。 “哦――是这样啊,上帝是无处不在……” “你快去吧”张土木连连催促,雷恩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所谓打扫战场就是去清理掩埋尸体,这活计即恶心又费力,谁叫自己是预防医疗方向,疫病的消杀与控制专业呢。而自己还要做冒牌的基督徒吴院长指派的任务。据说是为了扩大教会的影响。为此他已经给好几个垂死的官兵重伤员做了告解。边做边嘀咕自己到底做得是不是合适。a 第九十一节 夜袭 第九十一节 夜袭 在轻步兵的掩护下,打扫战场的卫生队和民兵打开寨门走了出来,他们首先收拾装殓土堤前阵亡的己方阵亡者。许多从土堤上倒下去的伏波军阵亡者已经被砍掉了头颅,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也随之遗失了,只能从缝在衣服上的布票查询他们的名字和部队逐一登记装殓。随后开始清理阵亡的官兵的尸体,包括那些倒在壕沟里的尸体也一具一具的用钩杆拖出来。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这么多尸体丢在地上一旦腐败很快就会引起瘟疫。 明军看到髡贼打开寨门大举而出,以为要发动反攻,纷纷登上寨墙准备厮杀。然而只见髡贼的步兵出寨之后推进了三百步就停下来列阵。后面又出来许多穿着白袍子的人来,他们一个个头脸都被白布兜帽包围,手里拿着长长的杆子。将一具具的尸体勾住拉到一起,再用手推车运到深沟里掩埋――工兵队埋下一列火药,很快爆破出一条深沟来用来掩埋尸体。 在尸堆中不时可以发现被丢弃的官兵伤员,只要还能动弹的,都一一装上手推车运回寨子里去救治。 令何鸣和元老们感到遗憾的是,官军居然没有丢下一个千总极其以上级别的军官的尸体,更不用说伤员了。连他们的个人使用的姓字旗也没捡到几面。 散落在地上的明军遗落的刀枪军器,何鸣并不要求回收,但是丢弃在地上的军旗则一面不留的全部收集起来――这可是战功的标记。 “髡贼居然不砍首级”官兵们好奇的注视着敌人的行动,不仅不砍首级,还把伤员都带了回去。当时的军队,作战中一但受伤就有丧命的危险,更何况是无力行走的重伤。一般军队在获胜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不论敌我,只要是重伤员一般都是就地补刀。 为了安全起见,伏波军收殓尸体打扫战场的行动只推进到距离土堤二百多米的地方。这一段距离内也是尸体遗留最多的地方。 就在卫生队忙着清理战场的时候,原本浓厚的云层中闪耀着电光,一阵阵沉闷的雷声滚滚传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了。 大战之后常常会有暴雨,特别是在这样六七月水汽丰富,云层密集的季节里,大量尘土和硝烟提供了充分的凝结核。 “这下尸体可要泡得发胀了,”雷恩带着草草了事的卫生队撤了回来,他皱着眉头说,“明天太阳一出来,战场上的味道我想着都觉得害怕。” “先这样凑合下,以后再处理吧。”何鸣似乎闻到了当年往谅山挺进的时候沿路的尸臭。“营寨里也要撒消毒水。” 雷恩把自己身上散发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罩袍脱下来,连油布靴子一起丢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锅炉里,这台锅炉正在烧着开水供应部队。 “步兵6营担任警戒,注意防雨其他部队立刻开饭然后休息。”何鸣大声的命令着,“告诉后勤部门,要确保每个帐篷和窝棚都是干燥的。” “明白。”谢澍敬了个礼转身小跑着去了。营寨里的广场上响着点名的声音,很快步兵三营和五营就把每个营的缺额报了上来,阵亡和受伤的军官和军士要马上补充起来,提升有功的士兵升级。士兵的缺额由民兵递补。这样明天各部队又能齐装满员的上战场了。 随着一阵猛烈的滚雷声,稀稀疏疏的豆大雨点落在地上,杨起泥土和血腥的气味,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都打了一个冷战,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时间天地间金蛇狂舞,白色的雨帘笼罩着天地,哗啦啦的雨声使得彼此说话的声音都要听不清了。 何鸣的勤务兵早就把雨具带着,雨点一下就给他披上了。何鸣没有急着回司令部去,问:“伤员有没有遮蔽?” “已经给伤员搭了雨棚和大帐篷。” 雷声渐渐的远了,但是雨势愈来愈大,离开十来步的距离就看不清人和物了,何鸣还是巡视着一遍各处,看到各个地方已经安排妥帖之后才走了下来回到司令部里,他关照派一名军官在特侦队的护送下去探望两个潜伏的步兵营。 负责潜伏的第1营和第4营都在野外,何鸣见雨势如此之大,生怕他们在野外不能宿营,甚至有遭遇山洪的危险。 “告诉他们不仅要注意安全还要注意隐蔽”何鸣关照使者,“防止敌人夜间偷袭。” 不过两位营长都汇报目前宿营地很安全,士兵们也没有遭遇水淹,正在休息。 澄迈的城楼里此时一片愁云。今天一整天的战斗都说明了髡贼不但火器精锐,而且战力极强。虽然确切的数字还没有出来,但是全部伤亡超过二千人是肯定的。这对于一支二万多人的军队来说已经是非常严重。整个大营中士气低落。许多人害怕明天会被赶去和髡贼交战,已然存了逃亡的念头。只是天降大雨,外面漆黑一团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逃亡。 何如宾一面命令可靠的部队控制道路和要隘,一面召集将佐们会议抚慰众将,要大家不要灰心丧气,等候明日决战。赵汝义也说了些要众将精忠报国的话。又临时升任了几员将领,要他们统带失去主将的人马。又把那些损失最为严重的部队调到较为侧后的地方去驻守,换上新锐的人马到一线。 他接着又命人斩了十几名游骑拿获的溃散后不回营企图往琼山逃跑的溃兵逃卒,首级号令全营。接着这杀人之威又派亲信幕僚和将领到最不可靠的操军和乡勇中宣慰,软硬兼施的要他们“齐心用命”。料理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回到大帐。赵汝义正坐在帐中捻着自己的胡子。何如宾知道他看似镇定,实则心中非常害怕。 “寅之将军,明日一战可有几分胜算。”赵汝义问。 “只有六七分而已”何如宾道,“我军今日受挫,军心颇为动摇。髡贼士气正旺……”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在座的人都清楚其中的潜台词:明天的战斗恐怕是败多胜少。 赵汝义咳嗽了一声,道:“髡贼火器犀利,士气又旺,我军断不可与其野地浪战。依学生之见,不如深挖沟,高筑墙,以耗髡贼之锐气。” 何如宾却不言声,这个战法在对付一般的敌人,甚至在对付朝廷的大敌东虏的时候都是有用的,官军火器多,步兵多,掘壕立寨以火器固守,只要官兵上下一心,将士用命一般总能守住。不失为一个好的战术。 但是髡贼却和明军交过手的任何敌人都不相同。甚至与髡贼最相似的红毛人也不一样。敌人有比他们射得更远更准的大炮,掘壕固守只会被敌人从远处慢慢的用炮击,不等到敌人进攻就会全军士气崩溃了。 “赵大人,髡贼的大炮远在我之上,掘壕固守,敌炮可及我,我炮不及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赵汝义一听确有道理:“只是明日再攻,恐怕……”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 有个幕僚道:“大人不必担心,他的炮再远,亦得出寨列炮,敌兵人少,不过依着火器犀利,未必敢出寨列炮。” 这时候常青云却插上来道:“大人髡贼今日小挫我兵锋,必然兵惰将骄,疏于防范。今晚又是大雨如注,敌人火器断不能用,请大人遣一勇将,以重金募死士数百,效法雪夜袭蔡州之事,必可大破髡贼” 他说得斩钉截铁。何如宾暗道:“书生之见”这么大的雨,派遣几百人摸黑出去行动困难不说,连方向都未必摸得准。 但是常青云的“大雨如注,火器断不能用这句话打动了他。在他看来,今日还是败在髡贼火器强大之下的。 最好明天亦能下雨。何如宾暗想。 赵汝义却对这个提议起了很大的兴趣,周围的幕僚和将佐也认为有机会――他们觉得只要髡贼不能施放火器,他们就没什么了不起。就算不能破贼,让敌人吃个大亏,搬回一局还是有可能的。 “外面雨势如何?” “已经稍稍转小。”出去探视的小校回禀道。 何如宾起身站到城楼上扶廊沿看去,几里地之外的髡贼大营土堤上灯笼点得通明,显然戒备森严,指望偷营劫寨已无可能。但是敌人火器不能使用,己方以白兵相搏未必没有机会小胜一场。 现在雨已小。何如宾想,马上派人去劫寨的话,倘能得手,将髡贼全军乘机击溃整个战局就彻底扭转过来了,若是不能破寨,小胜一场也能鼓舞士气。 于是他马上派人将其他将领找来,商议劫营之事。大家认为:今天攻寨失利之后,髡贼绝对料不到明军会去劫营,更不用说现在正下大雨,雨夜虽然行动不便,但这是敌我共险,髡贼不能用火器就只能乱战,官兵的白刃刺击的功夫就能显示出来,说不定就此击溃髡贼也未尝可知。 当下决定由何如宾的镇标兵五百人为先锋冒雨抢登,惠州参将严遵诰率一千人接应。若是攻寨顺利,就以起花为号,何如宾亲率主力随后猛攻。 严遵诰让大家饱餐一顿,随后卷旗息鼓,悄悄的移动到前寨。为了便于在雨天泥地里行动,首登的五百人卸掉了铠甲,也不带长枪,只带朴刀和小盾。另外准备许多轻便的梯子。所有士兵的鞋子上全部用稻草绳缠绕几处,以免攀登时候湿滑不能着力。各部集结完毕之后,立即冒雨出发,镇标中军守备,游击叶正芳率领精兵居前,严遵诰带着几名游击率领一千人准备接应。他命令大家不准举火,不准喧哗,在雨夜中悄无声息地迅速向敌营奔去。 何如宾另外悄悄的预备了二千人,准备一旦夜袭得手,就立刻亲率主力猛攻,一举破寨。 叶正芳率领人马悄悄的走过好几里,耳畔只听得雨声刷刷,土堤上尽管有灯火,四下却一片漆黑。他暗喜敌人的灯火通明,等于敌人在明我军在暗,还为进攻的队伍指明了方向,要不然黑灯瞎火的雨地里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见着全军已经悄悄的的摸到了土堤下,后续的人马也摸了上来,叶正芳不由得大喜。白天几千人马要突破这段距离留下了无数的尸体,现在居然一兵不损就摸到了土堤下,看了髡贼果然是懈怠了他静听片刻,土堤上依旧毫无动静,只有火把的在雨丝中燃烧时的嘶嘶声。 “架梯”他小声的命令道。十几把云梯慢慢的树起来,往土堤上靠了上去。 四周忽然变得雪亮。顷刻间官兵们以为在一瞬间天亮了,就在他们错愕的一瞬间,一个宏亮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放” 排枪顷刻间席卷了凸角堡之间准备劫寨的官兵,强烈的光束照射得土堤下的官兵头晕眼花,强烈的舞台用探照灯的光芒扫过密集的雨丝,使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白花花的。被打蒙了官兵一时间连逃命的方向也辨认,就纷纷在排枪下毙命。 “走”叶正芳惊魂未定,知道髡贼早有防范,不敢再多逗留,一声锣响,官兵们争相溃逃。土堤上的白色光束却紧紧的跟随着败兵,一时间官兵大乱,在壕沟前自相践踏,死伤很多,幸而后面严遵诰所部还没过壕沟,一看光柱四射,还以为髡贼用了什么妖法,接着火枪轰鸣,严遵诰知道所谓“雨天火器无用”对髡贼不是一句真理。 髡贼的鸟铳在大雨中轰鸣,官兵的弓箭却再雨天很难使用,严遵诰带的一千人马即不能攻又不能接应掩护,眼见着白色的光柱乱晃,越过壕沟壕沟往他的人马中照去,还没等他下令,一排乱枪打来,正等着过壕沟的官兵当即倒下一批。其他人顿时一哄而散,严遵诰自己也被亲兵簇拥着逃走了。 叶正芳在混乱中在亲兵亲将的护卫下,夺路而逃。好不容易才逃过了壕沟,这时土堤上排枪停歇,只听有一个声如巨吼的声音喊道: “下面的人听着抛下刀枪,脱光衣服双手放在头上蹲下否则一个不留” 乱作一团的官兵早就被探照灯照得头晕眼花,又被排枪打了个失魂落魄,赶紧一个个丢下手中武器,高举双手蹲在土堤之下,不敢抬头仰视。 有个军官见自己在光柱的边缘,便悄悄的挪动几步,企图隐入黑暗中。土堤上立刻响起一声枪响,顿时被击毙在空地上,众人一见哪里还敢挪动半分,一个个再也不敢动弹。 土堤上放下了三张梯子。 “十人一队,一队一队的爬上来。有受伤的,一概带上来” 脱得精赤溜溜的官兵们被大雨浇得浑身打哆嗦,有个小军官便喊道:“上面行个方便,多放几把梯子下来,兄弟们上下没个遮掩,这雨又凉……” “出兵放马,为朝廷效力,讲究精忠报国。死都不怕,你们还怕着凉?”土堤上有人笑着答话。 “屁得精忠报国老子是为了吃粮拿饷,”小军官见上面有人接话,兵痞子的本色又发作了,“虽说大家各为其主刀枪无眼,这会看在都是穿号褂子吃粮的份上,通融则个” “好说兄弟胆子不小,不知高姓大名?” “不敢,小性蒋,贱名佑功。” “好,这就多放二张梯子下来。” 于是降兵们就顺着这五张梯子,十人一队的往上抖抖索索的爬去,上面的步兵荷枪实弹的监视,民兵们准备着一捆一捆的绳子,俘虏上来就捆上右胳膊,十个人捆成一串再押下去。士兵和民兵们看着官兵赤身裸体,个个露蛋光腚,被大雨浇得狼狈不堪的摸样,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穿透雨幕,传到官兵大营这里来了。白天遭遇了挫败的官兵们听到了枪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髡贼笑成这样,又不敢打听,只在黑暗中悄悄的议论。许多中下级的将佐和士兵都意识到这次征髡是彻底失败了,至少看不到有打赢的机会。 十人一串的队伍在刺刀的押解下一队一队的安置到营寨一角的战俘营里。在一个个竹棚里生起了许多火堆,但是并不发给衣物,只让俘虏们靠着火堆取暖。伤员经过简单的诊疗一一严重的就抬走救治。 蒋佑功一边烤着火,一边打哆嗦。他看关押他们的地方很是简陋,正是大营的一角,两面是土堤,另外两面挖着沟,沟里全是尖尖的竹签,四面灯火通明,敌楼上面髡兵拿着的鸟铳上刺刀在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杀气腾腾。 十几个乌黑的铁皮桶被提了过来,里面热气腾腾的,还拿来了一叠叠的木碗。 “来,每人拿个碗,准备喝汤”伙夫敲打着铁皮桶,大声的吆喝着。a 第九十二节 一战石山 第九十二节 一战石山 因为十人一个捆成一队,稍有不慎就会一起摔倒在地,所以粥是分到人手上的。蒋佑功拿到的碗入手就很轻,仔细一看才是椰子壳。伙夫往每个人的碗里倒上一勺姜汤。 这显然是怕他们生病才发得,蒋佑功知道髡贼绝不会要他们死,便放心大胆喝了汤要倒下睡觉了。 “把总爷”和他捆在一起的士兵小声问,“髡贼干嘛脱了咱们的衣服?” “总不见得是要你去做兔子”蒋佑功说。他也觉得可疑,没听说当俘虏要扒光衣服的――几件破烂的号褂髡贼要去做什么?再说那些号褂都丢在土堤下面了,也没去拿。 负责物流转运的贾莫非统计,这次不成功的偷袭提供了三百多名健康的俘虏。 “明天雨一停就把他们装上船运回临高去。”贾莫非说,“走陆路恐怕会遭遇官军游骑的拦截。反正有船,运人又快又方便。” “和伤员装一起?” “当然不是,伤员另外有船,俘虏船条件差多了,甲板下面一个大统舱,上面网格舱盖一关就好。反正也只有半天。” 整个夜袭的惨败几乎是发生在何如宾等人的眼皮底下,土堤上晃动的光柱,排枪和巨大的人声,都让这位将军产生了极大的不安。髡贼的火器在雨天一样能发射这点已经不再能让他震撼了。突然亮起的雪亮的光芒和在雨夜漆黑的天空和野地里逡巡着的白色光柱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水平。何如宾手足冰凉:这仗还怎么打? 逃回来的叶正芳和严遵诰两人补充了许多细节,包括敌人显然是早有准备,敌人灯光极亮。一下子就让官兵头晕目眩,连眼睛都睁不开…… 整个城楼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寻思:这仗还能怎么打?大家都期望别人拿出一个办法来。 “大人学生以为应立寨固守”钱太冲一直没找到进言的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开了口。今天几次战斗他在城头上观战。战斗给他的刺激非常之大。髡贼的“火器犀利”和战法给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显然,髡贼不是郑芝龙、刘香之流,只是善于海战,步战上也绝不逊色。他意识到今天投入战斗的髡贼步兵人数并不多,但是面对如此之多的官兵在寨墙上打得如此顽强,死战不退,显然并不仅仅靠着“火器犀利”四个字。 难道髡贼这样的海外贼人亦有忠义之心。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按照塘报来说,髡贼中大多是“闽粤奸民”、“汉奸”投充的假髡。这样无父无君之辈也有忠义么?一定是真髡许以重利才让他们如此舍生忘死。 想到这里他稍稍感到安心。在钱太冲看来“忠义”这个词和蛮夷是不相干的。战斗结束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善后六策》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用处――明天继续进攻取胜的把握极少。他心中早就有所盘算,当听到何如宾不想立寨坚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进言了。 按照他的说法:双方互相立寨对持,对官军来说是有利的,毕竟何如宾有全省之力在后支撑,而髡贼所有不过一县之地,临高又是人少地瘠的地方。髡贼一万大军集中在澄迈,又需要许多人力转运粮草,时间一长供应必然困难。相持数月,等到髡贼粮草渐渐难以为继,必然不战而乱。 “……髡贼炮火再强,亦不过二十多位。总不能时时开炮轰击我寨。我兵众多,可许以重金,多募死士,抄掠髡贼粮道,日久,则髡贼必不战自乱” 这个方案其实还是老一套的持重进兵的方略。何如宾原本不过是对这个年轻书生的提议姑妄听之,现在却忽然燃起了希望:没错不过,长围退敌原本就是总督大人的机宜。只不过原先的计划就是准备在博铺围困敌人营寨,最后迫其退走的。现在是把地方换到了澄迈―― 但是要与髡贼长期在这里相持,就必须保证粮食的转运安全。军中一旦缺粮,军心浮动,十万大军全军崩溃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他与众将会议,要大家掘壕固守,准备与髡贼长期相持。石山是琼山到澄迈之间的重要中途粮台,何如宾命严遵诰带二千人马去那里保护粮台和沿途的军粮运输,又派幕僚到琼山坐办粮草转运。又向王尊德修书一封,报告官军已解澄迈之围,斩获髡贼甚多,但是髡贼结寨凭火器死守,官军屡攻不能得手,正在修筑长围准备将髡贼全军围困在澄迈,希望再调红夷大炮十几位来。至于粮饷亦得抓紧转运。 第二天一早,官军没有按照预想发动全面进攻,而是全军出动,在澄迈城下挖壕立寨,加固工事。 何鸣看到官兵忙着加固工事,知道敌人已然丧失了锐气,不敢再出来作战,准备和他们长期相持作战。这固然是件好事,但是敌军二万人马猬集在一起,自己全部兵力不到对方的一半,恐怕也很难形成有效的包围。 “我军不能和敌人长期在澄迈打相持战。打相持战的结果是我们吃亏。”在作战会议上,东门吹雨说,“敌人尽管后勤手段落后,却有广东全省的财力物力支援,只要王尊德愿意,他可以想和我们对峙多久就多久。这对我们的财政来说是灾难性的。” “原来还指望何如宾今天再攻一次,把他的主力打残,乘机将他全军击溃看来是没指望了。”何鸣摇头说,“现在我们得打一仗围困战了。” 人少的一方围困人多的一方,在战争史上当然不算罕见,但是伏波军的兵力毕竟太少。何鸣对此非常的担心。 这时,特侦队送来报告,汇报有大约二千人马已经离开大营,向琼山方向运动。 “敌人要开始撤退了?” “不,何如宾断然不敢就此撤退的。”何鸣判断道,“他这样赶修工事是要和我们长期对峙。这股人马很可能是用来保卫粮站的。” “敌人也有可能是明修栈道。”有人提醒。 “有此可能。不过既然敌人要保护粮道,我们就掐断粮道。”何鸣看了下地图,下了决心。“给我叫通步兵1营、4营” 正午刚过,何如宾等人正在筹划布置设防的体系。忽然接到探马禀报:说是数千髡贼已经截断了澄迈到石山之间的大道,严遵诰所部被击溃,现正往澄迈方向溃逃 “严将军呢?” “生死不明”探马颤声道,“溃兵中未见严将军的大旗。” “再探”何如宾一时失色,髡贼出其不意的截断了后方的道路,他立刻命令中军守备游击孙昌祚奉他的大令带五百人马沿途收集溃兵。随后又命人请赵汝义和主要将领们来集会商议。 “严参将一败,我军危在旦夕,”何如宾沉声道,“敌军即破严将军所部,转身就会攻石山,夺我粮台” 髡贼一举杀败严遵诰的部下,下一步必然是袭占石山。石山只有五百兵据守,敌人即能击破二千之众,攻下石山亦非难事。石山一失粮道就断了。粮道一断全军崩溃就在眼前 这个可怕的前景让所有在场的人浑身发冷。 何如宾当即布置各营防务,命令各军谨守营盘,不许喧哗奔走,更不许擅自退出防地。 “众位将军,如今我们已身处不测之地”何如宾厉声道,“我们营盘扎得稳,大局还未到不可挽回之时,髡贼不过仗着器械精良,先声夺人髡贼兵少食少,我军只要夺回石山,护住粮道就能反败为胜” 当下他命令驻扎在小英场的抚标营游击沙见璧立刻率领全军退出小英场。 “你即带本部人马向石山而去,将髡贼击溃,确保石山安全。”何如宾说,“若敌军将石山夺去,你亦要将此地夺回。” “卑将明白”沙见璧知道其中的轻重。 “我再给你二千人马。” 沙见璧刚刚率领人马出动。坏消息很快传来:石山已经失陷髡贼击破严遵诰所部之后,立刻返身攻占了石山,将存在石山的军粮全部夺去。 “髡贼三千人已在石山列阵”探马再次来报,“且有大炮” “大炮?” “是,据溃兵所言,髡贼带有大炮数位,威力极大。严将军未知其有大炮,猝不及防,中炮阵亡了” 何如宾无心再听,这一连串的坏消息使他几乎陷于绝望。但是他努力保持镇静,继续部署兵力,防备髡贼乘乱围攻他的大营。因为听说敌人有大炮,又命李光速带二千人随后增援沙见璧。 沙见璧率领三千人打开营门,急急忙忙沿着驿路往石山而去。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住观察哨和特侦队员。几分钟之后,在石山附近构筑阵地的步兵第1和第4营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朱鸣夏和第1步兵营营长熊茂璋正在打扫战场修筑工事。这2个步兵营一早接到命令之后即刻以急行军速度赶到石山。熊茂璋的第1营用带来的3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击加上一次坚决的刺刀冲锋就夺取了石山的明军营寨,抓到三百多名俘虏,缴获在粮台积存的粮食七八万斤并几百辆运粮的鸡公车。随后第1步兵营在石山脚下列阵。 严遵诰率领的二千人马一路急行,路上不断的遭到特侦队的袭扰和狙击。多名将领丧命。人心大乱。幸而士兵们知道这是往安全的琼山方向去得,大家都存着只要能赶到石山,就有了更多活命的机会才拼命赶路。严遵诰因为要赶在髡贼完成守备之前赶到石山所以催促部队一路急行军,步兵掉队很多。最后他只带着一千二百人赶到了石山。 红旗招展,一道灰色的战列线已经在石山脚下严整以待。严遵诰见敌人尚未构筑起营寨,只有一道壕沟掩护全军而已,兵员也不过一千人左右。但是自己并无兵力优势。髡贼的火器优势他昨天已经见识过,立即开战胜算极小。 当下他退到石山对面的一处小丘上,准备扎营,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再做打算。 但是伏波军已经没有时间给他这个机会了。中午11点,在2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伴随支援下,朱鸣夏指挥第4步兵营以连纵队从石山侧翼突然杀出对严遵诰部发动了猛攻。 严遵诰猝不及防――在特侦队的不断袭扰和屏蔽之下,他根本不能掌握附近的敌军动向。此刻人困马乏,将士们士气低落,忽然侧翼出来一支生力军攻来,他赶紧命令一个千总带三百人去迎战,为得是将敌人的势头暂时拖一拖,赢得时间来列阵。 这三百人在第4营的猛攻下一经接战就溃败下来,严遵诰只好亲自率领主力迎战。他的人马抵挡不住伏波军的火力被迫往后退去,叶正芳带着亲兵家丁到处督战,勉强维持住人马的秩序,但是全部兵马还是被逼迫着往石山脚下退去。 第4营犹如一个铁锤,而山脚下列成横队的第1营就是铁砧,这一千多名饥疲之兵根本经不住这样的前后夹攻,全军在石山脚下被夹的粉碎。余部七八百人全部当了俘虏。只有掉队的士兵才侥幸脱逃了。 熊茂璋坐在石山脚下构筑的矮墙上抽着烟斗,他部下的士兵们脱光了膀子,正在挖着壕沟――壕沟要进一步的加深加宽才能有效的遏制敌人的冲击。远处地上堆满了清理战场缴获的刀枪武器、盔甲和旗帜。捆绑成一串一串的光屁股俘虏正在押解之下往山上的原先的明军营寨走去。那里现在是2个营的临时总部。 朱鸣夏骑着一匹缴获的枣红色蒙古马来回的奔驰,这是一匹将领的坐骑,十分神骏。朱鸣夏皮肤黝黑,头发剃得很短。显得很精悍的摸样。他腰里挂着的不是标准的伏波军陆军军官指挥刀,而是他自己在旧时空定制的折叠花纹钢唐刀,装饰的很漂亮。 “这马不错。”他把马骑到矮墙边,翻身下马,“就是马具不行,老式的马鞍我不习惯。” “我们是步兵军官,”熊茂璋吐出一个个烟圈,“你要不当龙骑兵吧。” “我倒是想当也得有马不是。”朱鸣夏遗憾的拍了拍马,让一个俘降的官兵马夫把马牵走送到山上的寨子里去。 “电台里说了,官兵又有五千人过来了,三千人在前,二千人在后接应。我们一共一千八,刚才还伤亡了一百人。” “问题不大。”朱鸣夏打开自己的地图包,摊开地图,“敌人发了急,用了最犯忌的添油战术。我们就继续打他个以逸待劳。三千对一千八,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总得来说战术不变。第1步兵营依托简单的野战工事进行据守,吸引官兵猛攻正面,在战斗进入胶着状态之后,由第4步兵营从侧后杀出,直接席卷其侧翼,将其重创击溃。只要有特侦队对官军进行的强大的屏蔽,官兵就很难发现这样简单的战术配合。他们就只能像盲人骑瞎马一样往第1营的预设阵地上猛冲然后撞个头破血流。 “我们只要不让他们往琼山去就好,也不用全歼,俘虏也不必急着抓――抓多了没法处置。这会官军大营还在,放败兵往澄迈逃跑让何如宾派人收容好了。打残了部队是惊弓之鸟根本派不上用处,反而会拖累他全军的士气。” “就这么办”熊茂璋点点头,“你现在还有多少弹药?我弹药不多了了,每个步兵只有一百发子弹了。” “我匀给你每人二十发。我是突击部队,一个人留五十发足够了。到时候直接刺刀见红”朱鸣夏说着写了张条子,关照勤务兵:“去,给营军需官,让他立刻送二万发子弹过来。” “可惜炮弹不够了,我们还是人少了点。” 在战斗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4门12磅山地榴弹炮尽管携带轻便,几个人就能轻易拖动,但是炮弹和火药的分量却一点不少,刚才战斗中已经消耗了一多半。 “没事,还有手榴弹。”朱鸣夏信心很足,在他看来有大炮无非是战斗的更顺利,伤亡更小些,但是战斗的结局并无悬念。 “两位营长发现明军大将的尸体了。”有个下士急匆匆的来报告。 “哦?去看看”朱鸣夏顿时来了精神,两个人一起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卫生队走去。 一具穿着铠甲的尸体躺在担架上,看相貌大约三四十岁的摸样。身上的铠甲很精致,应该是鳞片甲的一种,不是步兵所服用的粗糙的仅仅用铁片连缀起来铁甲,他和熊茂璋对铠甲所知甚少,但是从铠甲的纹样、装饰和镶边用的锦缎就知道这副铠甲绝非普通军官所能服用,肯定是一名大将。 当下从降兵降将中找来几个人辨认,很快就认出这就是前来增援粮台的惠州参将严遵诰。a 第九十三节 二战石山 “是个参将。”朱鸣夏不无遗憾,“我还以为起码是个副将……” 熊茂璋蹲在尸体千端详了半天说:“全广东才一个副将,听大图书馆的人说这会总兵副将参将都值钱的很。不比后来满街都是总兵副总兵。” “惠州参将,惠州参将……”朱鸣夏想了半天想了起来,这不是在《敌情通报》里提到的来围剿的明军五个参将一个游击中的一个吗?当时通报的时候明确说明过,这六个将领属于各自建牙的朝廷经制武将,和一般的参将游击不能同日而语。 要这样说得话,这次战斗差不多救是击毙了敌人一个少将师长的水平。 自己第一次指挥战斗,就取得了这么一个大胜,朱鸣夏不由得暗暗高兴,禁不住的连声说“好”、“好”。 他身边几个士兵看到营长如此高兴,知道必然是斩获官军一员大将,按照当时的惯例是要斩首献功的。一个士兵旁边捡起一柄大刀,就要将首级砍下来。 “不要砍。”朱鸣夏拦住了他,“他是为国捐躯,好好的装殓起来,以军礼安葬” 下午4点,沙见璧所带的三千人马已经出现在离石山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他因为严遵诰催促人马快走,造成许多步兵掉队,最后不得不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和髡贼交战而失利,所以并不催促手下人马快走,沿途还搜集了许多严部的溃兵,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整个战斗的过程。 但是他除了驿路前后左右目光所及范围之外的情况却一点也得不到,不管他派出多少探马和细作,没有一个能够回来的。有一个带伤的探马曾经狂奔回来,但是还没到他的近前就突然中鸟铳死了。 最令他张煌的是,他居然不知道是哪里放得鸟铳――没有烟雾,没有人。他派出一队步兵在探马落马的周围四百步里来回搜索,最后一无所获。只有探马身上两个小小的黑洞说明他是被人放鸟铳打死的。 对不见烟不见人甚至听不到响的鸟铳的恐惧已经从几天前开始了,官兵们暗暗叫它“无影炮”。 沙见璧所部一路行军,也挨了不少“无影炮”,沿途损失了四五十个军官和士兵,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要不是知道后面还有李光的二千人马在赶来增援,这三千人大约走不到石山就要一哄而散了。 在这样的慌乱中盲目走大半天,前锋报告:石山已在四五里之外了。 “敌军在何处布阵?” “就在石山之下。”前锋的千总禀告道。 他在马镫上站直了身子,石山上有一处营寨,正飘扬的髡贼的红旗。这是原先官兵的粮台的一部分。原本草木葱茏的石山现在已经变得光秃秃了,明军和伏波军都进行了清扫射界的工作。一道灰色的阵列横布在山脚下,拦住了驿路。 这条阵列非常的单薄。沙见璧看山脚下的列阵的髡贼不过一千人,却摆出了一条二百步的阵线,这简直就是疯了如此单薄的纵深,岂不是被人一冲就破了?髡贼对自己的火器自信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澄迈他们是据守着土堤的 但是前一天的惨败使得官军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沙见璧连靠得太近也不敢,深怕中了“无影炮”。当下吩咐人就地立阵,准备交战。 沙见璧把手下的偏将千总们召集起来。 “大伙看到了,髡贼不过一千人,阵列有也单薄。仓促之间不过依托壕沟矮墙列阵。咱们集中全军人马猛攻,就能给他挤破了阵”沙见璧故作信心百倍的样子,“我瞧了,他那个一字长蛇阵只有二排人,火器再厉害也就能打几排枪” “沙将军”有个千总道,“听严将军的败卒言,髡贼一部列阵一部埋伏,待我兵猛攻就出伏兵击我侧翼……” “无碍。”沙见璧道,“我欲用车轮战法。三千人马分为三队。” 三队人马交替进攻,中军待战应付突发况,一队上前厮杀,一队在阵后放箭掩护,等到前队疲怠,就由后队接替。 沙见璧认为这样第一可以使髡贼不得休息――敌人毕竟人少,没有轮换,就算他们火器精纯,连着放火器也会使得士卒疲惫。等到敌人放枪稀疏之时,再两队人马齐出,一举将敌阵击溃。 “……敌人伏兵一出,我军即以中军一千人迎战。按溃兵所言,髡贼伏兵不过千人。且髡贼作战,皆预设营寨,以火器制我,白刃击刺具非其所长,我兵以长矛大刀相战,敌军所用不过是鸟铳上之短刃尔,必不能久战”说着他厉声道,“毛将军” “卑将在”一名偏将立刻应声。 “你带一千人为前锋先攻,”沙见璧面授机宜,“髡贼火器放射极快,队伍无需齐整只要冲得快。让将士们多带弓箭,到壕沟边先放射一轮再冲阵――髡贼无甲,中箭者非死即伤。” 这位毛将军不是沙见璧的本部人马,他原是练兵游击属下,临时拨在沙的手下,知道沙见璧是要让他带人去冲头阵,把大功留给自己的中军。但是他不敢违令,只得带兵整队去了。 “赵将军” “卑将在” “你带一千人在毛将军后一里接应,亦要多带弓箭。毛将军若是人马不支退下来,由你续攻”他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毛将军把髡贼冲一阵,你再带着人马上去必能奏功” 赵将军勉强挤出笑容,道:“多谢沙将军栽培”心中却暗骂沙见璧要他们冲在前面滚钉板,自己带着人马准备捡现成的功劳。 沙见璧并非完全是打着把赵、毛二将送上虎口的主意,但是他本部人马不多,而且行伍完整没有吃过败仗,士气不错。要放到关键的时候用――髡贼的伏兵在哪里他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手中没有一支能战又靠得住的人马是不行的。 于是官军赶快在道路上立寨,将人马分作三队准备战斗。沙见璧所部沿路还收容了严遵诰的残部二百多人。他命一个把总暂时管带,留在中军听用。 熊茂璋在石山脚下的设置的阵地由一道半人高的胸墙组成。胸墙前是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前面又是许多临时采集堆积起来的鹿砦,包括很多在粮台缴获的鸡公车。步兵第1营就在矮墙后面展开队形,直接拦截任何企图通过石山脚下驿道的军队。 步兵第1营展开的是一个标准的双列横队――米尼步枪的射击速度比燧发枪快得多,当然无需采用三列横队。熊茂璋将全营的6个战列步兵连展开成150米横队。营掷弹兵连在全营之后担任预备队,必要的时候掩护侧翼。第1轻步兵连和步兵第4营的轻步兵连被单独抽出来组成守备队,和后勤部队一起防御石山上的营寨,同时掩护第1步兵营的一翼。 携带来的4门12磅山地榴弹炮2门直接加强给步兵第1营,另2门安排在石山顶的营寨中,随时视情况进行炮火支援。 熊茂璋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几里地之外的官兵人马,按照特侦队的报告,这批敌人一共有三千人,后面隔着大概十几里地还跟着二千人。不过陈思根说得明白:“后面那二千人明显是来打酱油。”走走停停,战意并不强烈。 “要尽快把这三千人打垮,”熊茂璋对朱鸣夏说,“不然等后续的二千人磨蹭到了,敌人人多了就不好啃了。” 朱鸣夏没有说话,他看着望远镜里正在列队的官兵:“看起来敌人主攻方向还是你的阵地。不过得防着他们攻山上的寨子。” 熊茂璋把头盔往脑袋上一戴:“我得去阵地上了,不然不放心。”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官军的旗门炮声一响,一千人马就在一名偏将的率领下攻了过来。待到他们冲出一里多地,又是一声号炮,又是一队官军出阵向第1营的阵地杀来。 “敌人是要车轮战。”朱鸣夏说,他继续注视着官军的动态,只见第一队人马势头非常猛,很快就冲到了离阵地不到一百多米的地方。士兵们边跑边射箭,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形不成威胁。熊茂璋的6个战列步兵连在150米的距离上同时开火,子弹横扫狂奔的队列,官兵人仰马翻,还没靠近壕沟就乱了阵脚,接着第二列步兵齐射,浓烟中朱鸣夏发觉有的敌人已经溃退下去了。 朱鸣夏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敌人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的重复正面强攻的战术。慎重起见,他没有要石山寨里的2门山地榴开火,准备在关键的时候进行炮火支援。 沙见璧的前锋营中有许多昨天已经被打破了胆的官兵,现在要面对面的往髡贼的火器上撞,官兵们显得非常畏缩。挨了几排齐射之后更是不肯向前。军官和将领们拼命的呼喊催促,用砍头威胁用银子激励,好不容易才让人马继续往上进攻。 这时候第二队官军又涌了上来。 “放箭!放箭” 官兵匆忙射出一排羽箭,但是大多数人还没有进入到射程就乱放一起,几乎没有一枝箭落入队列中,大多掉落在壕沟和鹿砦上。 “稳住标尺120米”军官们不断地修正着射击距离,“放” 排枪轰鸣着,硝烟弥漫,官兵始终连壕沟都不能接近,每次勉强进入到一百米距离内就被排枪击溃,尽管士兵不断的被军官催促着冲上来,但是很快就再一次的溃退了。有时候他们在几个勇敢的军官的带领下能突击到壕沟前,但是这时候那12 磅山地榴的双份霰弹就会无情的将他们全部击毙在壕沟边。 硝烟弥漫,喊杀声,呻吟声和呼喊声笼罩了整个石山。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管沙见璧和手下的偏将们如何的激励督促将士们冲锋,官兵的突击还是变得愈来愈无力了。特别是山地榴开始用榴弹轰击800米之外的官兵队列之后,官兵不得不每次都让队伍退到二里之外才能重新集结列阵。士兵们在这一来一回的路程上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许多官兵从中午开始就在路上行军,大半天时间,粮水未进此时攻了几次已经筋疲力尽,有些士兵干脆倒在路边不肯动弹。 沙见璧见自己的所谓车轮战法根本不见效果――攻了小半个时辰,也轮换了几次队伍,除了白白的在髡贼壕沟前丢下一地尸体之外毫无进展,敌人的排枪依然打得又稳又狠,丝毫不见有稀疏下去的时候,心中大为焦急。这样耗下去不等敌人伏兵四出,自己就要全军崩溃了。 他转而命令全军猛攻石山上的寨子。寨子里只有二个轻步兵连和一部分后勤兵,但是却有2门榴弹炮支援,榴弹、霰弹、实心弹劈头盖脑的将企图爬山夺寨的官兵打了下去。 尽管有一名官军小将非常勇猛,在他的带动下,十几个悍兵跟着他一度冲到了距离寨墙外十几米的地方。正当他挥起旗帜,起身往寨墙上猛扑过去的时候,一门12磅山地榴发射的霰弹打在了他的身上。 攻击山寨的官兵还不断的遭到山下列阵的髡贼步兵的鸟铳的骚扰射击。官军拼命仰攻了几次,随着在山坡上丢下的尸体愈来愈多,攻击的势头亦愈来愈弱,攻击山寨的队伍再一次退了下来――不过这次他们连半山腰都没到,虚应故事的呐喊了几声,山寨里一放鸟铳就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 沙见璧本部人马一直没有出动,他见手下人马锐气已失,不要说击溃髡贼夺回石山,连面前的一队髡贼人马也奈何不得,白白死伤了许多人马,岂不被上司见责?他把眼睛一瞪,大声命令说:“叫赵将军毛将军拼命攻打,一定要打通驿路,否则提头来见” “回禀将军,毛将军已经阵亡了。”一个向他来禀告的小将气喘吁吁的说道。 沙见璧听说已经阵亡了一员偏将,心中更加惶恐。他喘了口粗气,见面前的小将虽然盔歪甲斜,但是人长得很是魁梧壮实,一张圆脸尖下巴上悉悉索索几根胡须,翻鼻孔小眼睛。看上去也还精悍。 “你叫什么名字?” “卑将曹相蛟原是毛将军手下的一名偏将……” “好,曹将军本将现在就命你为前锋营守备,统带毛将军所部,”他的马鞭一指石山下的步兵第1营的阵线,“你即刻带队从水田里迂回过去攻其战阵一翼只要你击破敌阵,我就在镇台大人面前保举你” “谢将军栽培卑将一定奋勇向前”曹相蛟原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候被他几句话一激,又有了升官的指望,顿时精神百倍。当下跨上马,提着大刀就去冲阵。 发出这一连串的命令之后,他也知道靠着曹相蛟这个愣头青去冲阵并无多少把握,非他自己亲率将士们上阵猛攻不可。 于是他大叫道:“擂鼓排队” 虽然到目前为止髡贼伏兵还没有出现,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想,只要将战阵冲开,髡贼伏兵出来,他也来得及返身迎战。沙见璧认为只要不是进攻髡贼的营寨,双方白兵相交髡贼绝非官兵的对手。 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沙见璧翻身上马,亲兵赶快将他的大刀送来。他提着刀,自己的中军和亲兵家丁们已明盔亮甲排好队,等候出发。 沙见璧站在马镫上极目眺望,只见曹相蛟的人马已经绕到水田里,正在往髡贼阵列的一翼运动,只是水田泥泞,行动速度很慢,不时还有人中枪着炮的倒下,但是曹相蛟挥舞着大刀,督促着将士们快走。而赵将军所部还在有气无力的进行着攻击。 他紧张的等待着曹相蛟的迂回成功,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他看到曹相蛟的旗帜已经出现在髡贼阵列的侧翼,枪炮声隆隆,烟雾弥漫,知道曹相蛟的攻击已经开始。他将大刀一挥,高呼一声:“杀呀冲破髡贼大阵,每人赏银五两”他手下的将士们发出一声嚎叫。跟着他从正面猛得冲杀过去。 曹相蛟的迂回确实给步兵第1营带来了威胁,熊茂璋马上命令充当预备队的营掷弹兵连立刻转到侧翼列阵,两轮排射击退了官兵的第一次冲锋,随后朱鸣夏命山上的2门山地榴开火。 “用榴霰弹打”水稻田里实心弹不能跳动,杀伤力又有限,霰弹射程不够,空中开花的榴霰弹就成为最佳的远距离杀伤武器。一发又一发的榴霰弹很快将曹相蛟的人马又赶了回去。泥泞的稻田使得士兵很难快速行动纷纷倒在掷弹兵的精确射击之下。 沙见璧的中军甩开已经混乱的赵将军所部,全军一鼓作气朝着战列中央扑去。准备乘着曹相蛟在侧翼干扰吸引髡贼火力的时候一举突破阵线。v 第九十四节 对峙 第九十四节 对峙 “双份霰弹放”随着炮兵军官的口令,2门12磅山地榴夹杂在步枪的排射中同时开了火。弹丸的暴风雨横扫过整个队列,这次冲锋也毫无悬念的崩溃了。 沙见璧率领中军又两次猛攻步兵1营,但是每次都被打退,眼看着官军的本队行伍也渐渐混乱,许多士兵不愿再往髡贼的枪口上去撞,顶撞军官的命令,有人甚至动起了刀子。他的一员偏将原想去整顿队伍也被人拖下马来杀死。 他喘着粗气,感到事已不可为,眼下只有退兵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等着后续部队的到来,双方合兵一处再做打算了。当下命人吹螺,让各部稍稍往后退却集结起来。 就在他要退却的时候,早就在等待机会的朱鸣夏立刻下令在山后潜伏待命的第4营故伎重演,突然杀出,直接横扫官军侧翼。 原本就军心动摇的军队忽然遭到这样一股生力军的攻击,许多人稍加抵抗之后就扭头就跑,这种逃跑是带有传染性的,官兵有组织和有秩序的退却终止了,跟着是一片混乱,争着逃命,互相践踏。逃走的士兵们不仅丢下了旗帜、武器,连头盔都丢得一干二净。 沙见璧连斩了几个士兵,仍然制止不住全线崩溃的可怕局面,只好不再管手下将士们的性命如何,也无暇考虑丧师之后的问罪等等问题,带着几十名亲兵落荒而逃。 官兵逃跑的度很快,以至于步兵第4营几乎不能将其合围,他们只拦截住了一部分官兵。高音喇叭不断的喊着“降者免死”,许多人筋疲力尽,只能丢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朱鸣夏亲自带着部队追杀了两三公里路,又捕获了好几百筋疲力尽的士兵,缴获许多物资甲仗,这才停止追击。赶快把部队收拢。 “打集合鼓收拢部队。” 鼓手们迅站成一排开始击鼓,十来分钟后,原本已经散开的部队开始从各个方向向军旗方向考虑了。 特侦队已经在向他出警告:敌人的后续人马已经离他不远了。 他思量了片刻,敌人后续部队正在开来,按照特侦队的报告也有二千人,如果继续刚才的防守反击模式,士兵们从上午开始已经连续作战了差不多一天,体力和弹药消耗很大,再打一仗未必能有前二次那样容易,而且石山下正在打扫战场捕捉俘虏,官兵一旦投入新得兵力,这些事情就会全部中断。 考虑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决定直接带第4营直接迎战增援部队,尾随溃兵追击,利用溃兵将增援部队冲乱,然后直接投入战斗将其全军击溃。 他看着部队已经集结完毕,用对讲机叫通了熊茂璋: “我去迎战后续部队了,你赶紧带人抓俘虏打扫战场” 说着他立刻全领全营,呐喊着朝着驿路上沙见璧溃败的方向猛追了下去。 沙见璧带着溃兵推下去十多里,原本以为敌人已经止步不追了,他正要收拾人马和李光的增援军队会合,这时候只听后队又是一阵厮杀呐喊的声音,尤其是其中有髡贼特有的号角和小鼓的声。他知道此时再跑,不但自己要全军覆没,连李光的二千人也会被自己的败军冲乱,他当即命人在驿路旁的一处小山丘上立起自己的大旗,亲自带着家丁和亲兵们收拢部队。 但是后队的枪炮厮杀声已经在不断的逼近,毫无斗志的官兵不愿继续厮杀,纷纷往下溃去。沙见璧连斩了几名逃卒依然止不住溃逃。正在没奈何间,只见曹相蛟浑身是血的从后面退了下来,他的前锋营守备没当多久人马就全部溃散了,他靠着几个亲兵的殊死救护易才从水稻田里逃了出来,刚才在路上好不容易又集结起一些人马,听到敌人追击的声音的时候他又领兵回身抵挡,很快被击溃。曹相蛟被一子弹打伤,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逃到这里。 “将军快走!”曹相蛟大喊道,“髡贼又追上来了卑将再在这里抵挡一阵”说着大呼着挥刀又返了回去。 沙见璧还想再支撑一阵,但是他身边的将士们已经乱了阵脚,也不管他是不是下令,直接簇拥了他就往后逃去。 曹相蛟带着自己的亲兵在驿路上站了一会,眼看着潮水一样的败兵从身边涌过。直到路上已经没有人马。他这才领着自己的几个亲兵丢掉旗帜往路边的小树林里逃去。 朱鸣夏的追击,使得官兵的溃军始终不能停下来整顿,这样一路溃败出去七八里路的,将李光带来的二千人也全部冲垮,李光企图收拾人亦被乱兵裹着往澄迈方向退去,朱鸣夏天带着部队紧紧追赶。又追出去五六里路,捕获了大量的俘虏。 围绕石山生的一系列战斗中官兵损失惨重,不仅损失了大量甲仗武器和马匹,前后三次增援石山的七千人只退回来不到三千多人。没有回来的不是横尸战场就是被髡贼捉去。还损失了一员参将。这使得原先将领和幕僚们众口一词的“髡贼不擅野战”的说法完全破产。大批溃兵逃回到营中使得澄迈营寨里的士气跌落到底点。许多将领和军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逃命。营寨中一片嘈杂混乱之声。何如宾和赵汝义二人费尽心思,派人宣慰弹压,又将全部败兵单独收容成立一营,以免他们到处混说。 负责弹压的叶正芳在各营斩杀了二十多个正在鼓动逃跑的士兵和下级军官。何如宾的镇标和家丁元气未损依然保持着镇定,使得整个大营一度混乱的气氛终于安定下来。 何如宾将军中主要将领全部集中到大帐中会议,讨论对策。诸将一部分主张立刻全师东还,从石山冲开一条道路回琼山安营休整,一部分主张就地对峙,明日再派人马去攻打石山。沙见璧认为髡贼兵力不济。据守石山的实际不过二千人,如果一次出动五千人进攻,同时命令在琼山的留守部队前后夹攻,完全可以迫使髡贼放弃石山。 但是大家对这个算术并不认可,因为今天一共派出了七千人,一样被打得大败。再派遣五千人又能有什么用处? “今日我军犯了轻敌之忌。”何如宾道,“严将军、沙将军和李将军所部是分三次投入战场,每次我军均不占优,敌军以火器据寨死守,以逸待劳,我军长途跋涉之余以饥疲之兵攻战,原本就力不从心,故而不能破敌。” 何如宾对战场形势的判断还是很准备的,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急躁,犯下了“添油”的错误。他不愿就此退兵,一旦退回琼山,髡贼卷土重来必将澄迈攻占,自己丧师失地,损折大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力主在本地坚守,继续派重兵打通与琼山之间的联系。他估计髡贼的兵力粮草有限,不可能长期分兵,只要双方僵持下去,髡贼必然要从石山退兵。 盘点粮草军中还有十几日的存粮,而澄迈县内的粮库也有不少存粮,统算起来全军还能支撑半个月 “只是这粮草……”赵汝义有点怀疑的问道。半个月的粮草储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放心。 “三五天内,先全力将粮道打通”何如宾道,“必要时候,再从海路运粮” “髡贼水师厉害,恐怕不能如意啊。” “这是备而不用之策。”何如宾说着叫了一声: “汤将军” 汤允文知道这“好差事”必然是要找到自己头上,当即站出来应了一声:“卑将在” “水师从琼山运粮,可有把握?” 汤允文不敢说“没有把握”,只好说:“此事可办,然卑将所部船只,历年修船之费始终未足,可用之船亦不多……” “海口尚有钉封的商船和渔船,你皆可调用。” “是”汤允文道,“请大帅即给令箭,卑将即刻派人回去办理。” 何如宾道:“不,你亲自回去办理。我给你十天时间。必得将粮草送到否则休怪本镇指名严参” “是,卑将必不辱命”汤允文又喜又忧。喜得是自己脱离了这个必败无疑的绝地??他和其他将领幕僚不一样,充分知道髡贼的军事力量之强,官军此次必败无疑。忧得是海路供应粮食虽然不是绝无可能,但是能否在十天内供应得上却没有把握,官军一旦大败,自己没能按期供应粮食就会成为何如宾推脱责任的借口。到时候百口莫辩。 当晚,汤允文就带着自己的少数亲随在小英场悄悄坐上一艘渔船,乘着夜色沿着海岸线悄然离开,往琼山而去。他的人马由白沙寨千总陈人杰率领 为了接应海上的粮草,何如宾决定重新占领小英场。这次官兵充分吸取了教训,不仅派出了二千人马,还加强了许多火器,准备死守。 随后的二三天官军全军偃旗息鼓,并不出寨厮杀,何如宾只督促众将不断的修寨挖沟,重新整顿部伍。准备这样休整几天之后就亲自率领镇标和家丁为主力的重兵集团,一举将石山的髡贼全军击溃,夺回石山,重建粮道。 营寨中忙忙碌碌,一片肃杀的气氛,澄迈县城内的一处院落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是本县的富人家的寨子,主人姓宋,亦有一个监生的身份。这次伏波军围攻澄迈,他守城出力最多,官军一来他也很是巴结,将自己的私宅一部分拿出来供军中的大官们居住。将军们因为要掌握军队,同时要表现自己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意思,所以只有文官和幕僚们住了进来。宋监生也以这班幕僚作为“护身符”,招待供应很是殷勤。 此时常青云、钱太冲和十来个平日里较通声气的幕僚在宅子的主人宋宗会的作陪下,正在这所宅邸的花园内喝茶乘凉。这位监生老爷颇为风雅,又有几个钱,宅邸亦有些许的泉石点缀,稍具园林之胜,在这南陲之地属于十分难得的了。 因为是身赴戎机,幕僚们不敢公然招伎侑酒,只是在花园里摆下几张桌子,摆些茶果点心,在月夜下闲谈 因为战事不利,连着损折了好几员大将,粮道又被切断,全军的处境很是危险,除了少数人还能饮啖自如,平常说笑之外,大多数幕僚忧心忡忡。在琼山时候的乐观的气氛一扫而空。 好些个人都意识到这次的讨伐髡贼之役是败了,只是没有人敢这样公然说出来而已。也有些人至今不愿意承认髡贼的能力仅仅限于“奇技y巧”了,即使在野战中伏波军在石山连续击败三支官军人马,他们也认为这纯粹是靠了“石山险要”之类的客观因素。至于石山是不是“险要”,当时是如何战斗的,他们一概不感兴趣。 钱太冲比这些人要务实的多,他最近一直在大帐中听取军议,也亲身去拜访过参加过战斗的低级将校们,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许多第一手的资料,知道髡贼不但火器精纯,而且行伍整齐,纪律森严,打起仗来比官军毫不逊色。他觉得这是一个大敌,因为过去广东这里的海主土匪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人马,髡贼倒有点象佛郎机人的样子,但是佛郎机人也好,红毛人也好,也不能集中起这么多的军队,和朝廷大军展开攻防野战。 这会他就抓着苟承绚不放,要他谈谈髡贼的事情。特别是髡贼的火器,是钱太冲等人比较在意的。苟承绚只好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特别是髡贼所用的鸟铳和火炮,因为时代的差距太大,不能不给钱太冲等人留下极具冲击力的感受。 “这么说来,髡贼的火器大多是在临高制作得了?”钱太冲认真得问。 “正是。”苟承绚点头,“炮、鸟铳、子药弹丸,无一不是。” “朝廷自天启年间用西洋人所造红夷大炮亦是军国利器。没想到髡贼的火炮居然还能精进到如此地步。”有一个幕僚叹息道,“弹丸能爆碎伤人,弟在《武备志》中亦有所见,算不得稀罕,只是这能在空中爆开的弹丸真是恒古未闻。” “武备志中的那些所谓轰天霹雳猛火炮到底管不管用只有天知道。”钱太冲嗤之以鼻,“除了嘉靖年间的兵仗局造过之外已经很久未见了。” “弟以为此种开花炮不外过是宋元‘猛火炮’,我朝之‘万人敌’之意。不过当初用投石机,如今用炮打而已。”常青云也算是懂火器的,立刻补充道,“若论泰西的造炮,也不过当初大宋的突火枪之遗意……” “‘不过’,‘而已’,说了又说,奈何还是要西洋人来帮着造炮”钱太冲激动的一拍桌子,“如今髡贼的枪炮火器比之泰西人又更上一层楼。我辈徒唤奈何” 大家觉得很突兀,不知道这秀才为何如此的激动。钱太冲大约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喝了一口茶不言语了。 一位年长的幕僚说道:“髡贼火器虽利,亦不过一县之地,不足为虑。最为可虑者,其部下之假髡居然甘为其出生入死,冒锋矢之险。此等迷惑人心之术方是朝廷的大患啊。” 当下众人又哀叹了一阵“小人趋利”、“世风日下”之类的话语。 钱太冲用坚定的口吻说:“不过,当今积弊,又何止此数端以弟之愚见,仍以为与其一枝一节求治,实不若治其根本。所谓本,即是‘教化’……” 他口沫横飞的说了半天,在幕僚们之间起了一阵讨论。又有人谈起了“气”和“心”,又有人谈起了王阳明的“心学”,正聊得起劲,忽然县城外传来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声震穹宇。将他们的讨论打断了。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此时谈论这些不但可笑而且荒诞。 常青云回过来又在讲他的“水雷破敌”之法。在他看来,髡贼的什么快船铁舰遇到他所力主的“混江龙”就会灰飞烟灭,髡贼水师一破,粮道即刻就能打通。 “石山那个地方,髡贼愿意占着就占着。等那几万斤粮食耗尽,髡贼这三千人马就是孤军,不战自乱。”常青云说得口沫横飞。 众人却知道他的所谓水雷团营多少有点异想天开的成分,若是在围困博铺的时候倒还有些用处,现在髡贼的船只都只是近岸下锚而已,何况眼下水流相反。大家也不搭理他。只有钱太冲冷笑了一声: “海路粮道一通,恐怕又要漂没无数了。到时候能到澄迈之钱粮,恐怕十有五六就不错了。”他说,“弟以为还是应打通粮道为上上策。” “是啊,若是不能打通粮道,城内粮少,恐怕支应不了多少日子。”宋宗会终于找到了一个插嘴的机会。他和这伙幕僚不同,他的一家一业都在澄迈,官兵征髡贼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他的家业和人身安全,不能不关心。 【更多最新章节请登陆才子阁】u 第九十五节 火烧连营 澄迈县内的粮食,原来还有几万斤的库存,如今官兵已将县库内的粮食封存准备作为军用,又命大户“献粮”。宋宗会是本县首富,当然是大大的肥羊,不仅被迫献了一百石粮食,还“乐捐”白银五百两,让他叫苦不迭。客兵入境往往纪律很坏,尽管有将帅弹压着,城内还是不时发生勒索商铺大户,甚至有杀伤抢劫的事情发生。要不是赵汝义和幕僚们都住他家,他这澄迈首户也早成了副爷们的一块肥肉了。 “石山的髡贼孤悬敌后,等粮尽了自然就退兵。粮道一通还愁什么军食!你们休要庸人自扰”吕易忠吃了半块点心,“你是本县团勇的副团总,只要好好出力,论功行赏必有保举。”他说着抖了下袖子,把上面的糕点屑抖落下去。何如宾到现在是连打几个败仗,吕易忠却依然泰然处之,他觉得这不过是暂时的挫折,无非因为一开始过于轻敌造成的,每次会议吕易忠的论点都是简单的“相持”――打消耗战。以广东全省之力来打一个临高,就算是拖也把临高的髡贼拖死了。 “是,是。”宋宗会依然愁眉苦脸,他身上背着个“首富”的名义,各种破财的差事总是会落到他头上,要不是前些年搞了个“监生”的功名,恐怕自己这点家业早就给官府折腾完了。 苟承绚坐在钱太冲的桌子上一言不发。他身份低微又没有无正式的幕僚身份,很少人理会他。他心机很深,知道这伙人对自己不甚看重,又是从髡贼那里逃过来得,战事顺利还好说,若是战事不顺,说不定就会被当成“奸细”砍头。所以一路上秉承着尽量少开口的宗旨。幕僚们中间除了钱太冲抱着个要给临高“善后”的念头而时常和他谈论临高的地理民情之外,平日竟象没有这人存在一般。 他的情绪是非常低落的,苟承绚原本对官军的征伐还抱着希望:认为髡贼兵少,而且临高的百姓听到官军到来也不敢再为他们卖命,势单力薄的髡贼很可能会被迫退走。他还很有番想法:只等官军到了临高之后他就要出面发动士绅,组成团勇帮助官军作战。包括他准备卑词恳请黄守统出来当团总,请刘大霖出来当“善后局”总办。苟承绚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以“帮办”的名义出面,不仅可以实际掌握一部分权力,还能使自己将来在临高重新建立起权力来打好基础。 但是官军在澄迈硬碰硬的和髡贼打了几仗之后,苟承绚知道这仗最多能打成不败不胜的平局,要攻到临高去迫使髡贼退走恐怕是办不到了。他非常愁闷,又担心赖大――他深怕赖大回到临高去倒是找到了父亲和胡伯父,拉起旗帜来接应官军,结果官军不至,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此时他一个人闷声不语的喝茶,想着这次伐髡失败之后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何总兵是靠不住了,原先就没拿自己当回事,兵败之后朝廷一追究他就完了,自己想指望何总兵报仇雪恨重振家业是不可能的了…… 忽然,外面传来了“轰”的一响,声音十分清晰。炮声沉闷,不是髡贼的大炮声响,是官军的红夷大炮的声音。 随后,又接连响了两声,大家听清楚了,炮声似乎就是在南城那边。在座的幕僚们不由得一怔,都专注地侧起了耳朵。 “什么事?”大家觉得很是诧异,这几天髡贼和官军都没有出动打仗,炮也没响过。现在已将近亥末,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月色又朦胧――难道是髡贼前来劫寨?众人一下紧张起来。 “轰轰轰”又是几声闷响传来。这一回可以听得很清楚,除了城门上在开炮之外,城外各寨也在开炮。 “是炮声,开炮了”钱太冲首先站起来,挥舞着胳膊喊道。 其他人却依然坐着没动:“是炮声?”“没错吧?”“莫非、莫非是髡贼劫寨?”终于,大家再也不保持矜持的态度,“哄”的一声,纷纷站了起来。 “不错,是打” “快,派人去看看” 当下派了一个伺候的仆人去外面打听消息。众人有些担心,髡贼突然来劫寨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澄迈城里城外还有将近二万官兵,髡贼合兵亦不过万人。难道他们突然得了援兵。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无碍,我兵吊斗森严,城内城外固若金汤,髡贼若是来劫寨,只会碰个头破血流……”吕易忠刚说了这一句,只听得外面“呯”的一响,炮声尖利,随后又带着呼啸声。瞬间又是一声巨响。 “髡贼打了”五六张嘴一齐大叫起来,这炮声正是前几天他们已经听熟了的炮声。而且这随后的巨响是髡贼的开花炮的声音。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 吕易忠一时面色有点发白,故作镇定道:“髡贼放炮,……哈哈……哈哈……” 外面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轰隆隆的炮声。这时候大家再也待不住了,钱太冲一挥手:“走,出门看看去”说完,抬腿往外就走。其余的人连忙一窝蜂地跟着,一起走出花园,走到宋宅的正门院里。 这当会已近午夜,月亮隐没在漂浮的云朵后面,时隐时现。一大片巨大的连绵不断的云朵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边,不过,这景象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此刻占满众人心思的,是院墙外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除了不断传来的炮声之外,还有大街上纷乱的人声、狗吠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 听得到街上到处传来紧张的呼喊声,铠甲武器的碰撞声和斥骂哭叫的声音。远处忽然响起了号角声,悠长的鸣响着。 派出去打探的仆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宋宗会慌乱的问道。 “回老爷的话,外面乱哄哄的,说是、说是髡贼运来了巨炮,正要炮轰官兵营寨” “什么?” “哦哦,也有的在说:石山的髡贼从另一边打了过来,要在澄迈夹击官兵” 这两个消息都有可能性。大家正在仓皇间,吕易忠表示不以为然: “什么巨炮,若有巨炮,髡贼不会早早的运来,何必等到今日方用。此时是半夜,就算有巨炮,难道髡贼都是一双夜目,能黑夜视物不成?” “对,必是髡贼晚间袭扰”有人附和说。 “哎,还是赶快出去瞧瞧吧”钱太冲不甘这样坐视空论。也不等大家答应,他就当先领着仆人向外走去。 大街上果然一片喧嚣。夜色中只见士兵和团勇、民壮们拿着刀枪,举着灯笼火把奔走。眺望城楼之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一些护卫宋宅的士兵们一群群的围在一起,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伸长脖子,向炮响的方向张望。而轰轰的炮声和开花炮弹的爆炸声,还轻一下重一下地从远处不断传来…… 他们拦下一个把总,这才知道海上来了许多亮点,似乎是髡贼的水师来增援了,刚才的炮声就是小英场的官军大炮在拦截髡贼的船只。 “怎么?髡贼要夺小英场?” “标下不知,只是大家都在这么传说。”把总说着带着人赶紧走了 钱太冲提议干脆上城门楼去看看,这样站在街上什么也看不清。有人生怕上了城楼被髡贼炮火打中不敢应声,有人却愿意去,当下去了一半人。 他们都是军中幕僚,守卫城楼的把总认得钱太冲等人便放他们上去了。登上城楼观望。外面黑沉沉的并无异样,只是海边灯火点点,似乎是来了许多船只。不时可以看到火光一闪,传来沉闷的炮声。小英场这里也有炮火的闪光,似乎双方正在炮战。 “髡贼深夜行船……”还没等常青云说下去,只听有人惊叫了一声,大家循声望去,海边的天空中升起了一道明亮的火光,似乎是一团火球正在空中飞行。 “彗星”有人叫了起来。 但是马上他们就发现这不是彗星,这个亮点的速度很慢,而且高度在不断的降低,似乎正朝着县城而来。众人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见这一团火光掠过城门楼,一头撞在城外,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随即传来,火光四射。 “这是什么鬼东西?”常青云惊叫起来。 这时候,从海边升腾起愈来愈多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向着小英场和附近的官兵营寨飞来。 “敌放火箭”常青云读过不少火器书籍,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髡贼是施放火箭。除了书本之外,他从来没见过真正施放过火箭。眼瞧着空中的火光愈来愈密集,犹如火雨一般,顿时惊得呆住了。 拖着橘色火光的火箭正不断的从海边飞起,成排成群的向着小英场落下,犹如一场巨大的火雨正在小英场降下。原本只有少数灯火的营寨,此时不断的升腾起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一团团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下不时升起,有的地方显然已经燃烧起来。 忽然从小英场方向升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一声沉闷如滚雷一般的爆炸声传来。众人心中一惊,知道多半是官兵营寨中的火药库爆炸了。 随着火药库的爆炸,小英场那边的火光也愈来愈大,照得海边一片通明。而髡贼的火箭依然不断的从空中坠到营寨中,加剧了其中的混乱。钱太冲失声道:“小英场要失守了” 果然,从小英场方向奔出了大团的人群,在火光的掩映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正是守卫小英场的官兵,此时正换乱不堪的向大营方向溃逃。 “髡贼是要断我海路之粮”钱太冲惊叫起来,虽然他不认为海路运粮是个好办法,但是髡贼突然火烧小英场其目的是不言自明。 “这,这如何是好?”有人扶着城垛,着急的直跺脚。 “这就看……” 常青云的话只说了一半,从髡贼的大营方向也飞腾起火光,十几个光点正朝着县城和大营方向破空而来。 “火箭”城楼上的士兵惊叫一声,纷纷藏身城垛下躲藏,一场火雨顷刻间就向城外的营寨上坠落下来。 钱太冲高喊一声:“大家快躲避”说着自己已经往城垛下一缩,其他人有的连滚带爬的往城楼中跑去,有的往马道上跑,想跑下城去。天黑心慌,幕僚们又都是宽袍大袖的儒衫,混乱中被踩了袍角的,拉住袖子的,摔倒践踏,哭声大作。 “真是斯文扫地”钱太冲看着同伴们有的跌倒在地,发髻散乱,有人只顾逃命,连鞋子都不要了,还有人因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连滚带爬的从马道上滚了下去…… 第一波火箭带着嘶嘶声不断的射入官军的营寨之中,营中顿时大乱起来,一时间水锣猛敲,到处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钱太冲从城垛间探出头去,只见营寨里四处火起,已然是乱作一团了。正在惊恐间,只听空中又有火箭破空的声音,这次不断从髡贼大营中发射出无数火箭来,海边的髡贼船只上也向这边发射出许多火箭来。 一时间火箭如雨而下,整个营寨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士兵们再也顾不得救火,纷纷躲避。钱太冲愈看愈心惊:髡贼的火箭犹如普通的箭矢一般,似乎是源源不绝的放射过来。营寨之中别说集合人马准备厮杀,就是躲藏也没有个地方。 髡贼的火箭似乎有意避开了县城,但是还是有许多射偏的火箭击中了城墙,有的打中了敌楼,有的命中了城楼,还有不少越过了城墙落在居民区里引起了火灾,城中亦慌乱起来,到处敲水锣救火。 幸好髡贼似乎不以县城为目标,只是猛射城下的官军营寨。许多营寨起火,到处是一片混乱的摸样。 钱太冲看得明白,火箭虽然一轮又一轮的飞来,但是大小似乎不同,落地之后也不一样的,有的只是飞洒出火种,烧燃物件,有的却是霹雳一声的开花爆炸。他暗暗寻思,难道这里面有两种弹头?再想到海边离县城这里足足有十里路,髡贼的火箭居然也能射及,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心惊,如果这样的话髡贼的火箭岂不是攻城略寨的利器了 忽然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身边,定睛一看,却是常青云。 常青云声调里带着哭腔,说:“完……完了,我兵败了这回可全完了” 火箭攻击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就突然停止了。但是整个官军营寨已经成了烟熏火燎之势,许多营寨抢救不及燃起了大火,无法再救,将领们只能将人马拉到损失较小的营寨中,各营人心惶惶失去了斗志。 钱太冲见火势已渐渐小了,乱哄哄的闹声也低了下去,髡贼那边并无乘隙攻寨的迹象,知道今夜并无危险,便和常青云两人悄悄的往城下走去。同僚们有的失去了网巾帽子,有的没了鞋子,有的衣衫撕烂开绽,一个个狼狈不堪。要在往常大家一定会互相取笑一番,此时却无人说笑。眼下形势之严重就算不通兵略的人也感觉得到。 钱太冲见马道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就是髡贼射进城来的火箭。他赶紧过去捡起来,只觉得外壳还是热烘烘的。他端详了一下,是个圆筒形的物件,直径大约2寸,全为铁制,前面已经碎裂开来,只有个黑乎乎的大口,后面却有许多小孔,还有三块倾斜的螺旋铁板。看上去十分精妙。 他正在端详,常青云拉了他一把:“这破铁壳子有甚可看,我们速速回去” 钱太冲只好先提着这么个铁家伙往城下而去。 下得城楼来,只见城门已经紧闭。从城中各处来了许多步兵,带着兵器与城外的官兵对骂。城外喧哗声乱成一团。原来城外的官兵失去了营寨想要进城,但是城里的官兵却担心败兵涌入之后城内秩序大乱,以未接到将令为名,拒绝打开城门。 回到宋宗会的宅子里,没有上城楼的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刚才猛烈的火箭攻击他们也看到了,但是没有象城楼上的人看得那么清楚直观。现在听说髡贼的火箭射得这样的猛烈,威力又是如此之大,一个个张煌失色。 “髡贼火箭真是厉害万分烧了城内好些房子”正在说话议论间,宋宗会匆匆赶来,他刚刚带着城内的团勇民壮在救火维持秩序,忙到刚刚才停歇下来。浑身都是烟灰污渍,说起话来声音发抖。 “髡贼没有乘势攻寨,是其失策……”火攻结束之后才故作镇定的吕易忠还要评点。 “你错了,髡贼天一亮必然全师来攻,难不成我兵还能再战?”钱太冲冷冷道,“我兵这回是败了明日全军必走,否则死无葬身之地”v 第九十六节 败走 吕易忠大怒,心想你个狂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一味持才放旷,指着鼻子斥责道:“你个狂悖之徒,再要胡言乱语,办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哼,军心还要我扰乱么?”钱太冲毫不买账,正要反唇相讥,有人过来寻找他们。 “诸位先生,请速去大营会议” 出城的时候,钱太冲发觉城门口的诸军已经全部换成了镇标的人马,个个刀枪出鞘十分严整。滚滚 一行人的马匹从城门洞滚滚而过,城门口的官兵在他们出去之后并不关闭城门,城门继续打开着,方便人马进出。 中军营寨里,虽然何如宾的家丁和镇标还保持着相当的稳定,但是这一场火箭雨使得营中的士气已经降低到最低。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认为肯定要退兵了。 大帐之中,各营主将已经到了。他们现在已经深切知道髡贼火器的厉害,在这里安营扎寨毫无安全感,而且墙造得再高,壕挖得再深也不抵用,髡贼的火箭能从十多里外射过来,一射就是成百,这仗是没法再打了。 众将毫无战意,主帅也觉得打不下去了。何如宾知道此时继续坚持在澄迈安营与髡贼对峙已经毫无意义,现在军中士气已经瓦解,粮道又不能很快恢复。不如乘着兵力尚未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先行退到琼山就粮,起码还有能向上塞责的余地。不过退兵这样的决定他无权一个人做出,他把目光转向赵汝义。 赵汝义早就想退兵了――这次讨伐髡贼是明摆着必败无疑了,刚才的火攻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这样不论前线后方的无差别远程攻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的一个仆人在火箭攻击中被一枚火箭直接命中当场死去。他更希望早点脱离这样的绝地,眼见诸将都持退兵之意。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接下来又讨论各营退却的顺序和联络的旗号、方式,何如宾知道此次退兵回去自己恐怕很难向总督向朝廷交待了,不由得面色晦暗,任由大家商议,自己不置一词。赵汝义见他面色不好,生怕他一时想不开疯了或者自杀――主将一死,这二万人马顿时就要溃散。所以他大声对众将道: “我兵伐贼连胜,现石山小挫,大军且回琼山就食再做计较” 当下他又说了许多鼓舞诸将士气的话,这才把大帐中的气氛稍稍挽回一些。决定撤退的时间定在明天一早,以免夜间突围各部看不清楚造成混乱和迷路。 规定由陈人杰带着琼崖参将的本部人马和海南本地的操军、乡勇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五个参将中以汤允文的人马最为完整,队伍中又大多是本地人,地形熟悉。操军和乡勇家乡营盘多在琼山、文昌一带,让他们进攻临高斗志不高,但是夺路而还的战斗意志应该还是有得。 各部紧随其后且战且走。殿后的人马由镇标营中军守备,游击孙昌祚率领。何如宾拨给他二千人马,其中有何如宾的骑马家丁一百人和宋铭的一百骑。孙昌祚知道这二百骑是镇台大人给他保命用得。当下十分感激,表示自己将会率领人马死战殿后。 殿军中还有李陌刀的火器营。这个失掉了大炮的火器营在大家看来已经毫无作用,于是李陌刀就只能带着火器营据守营寨,最后一个退出大营撤退了。何如宾给他的指示是若是道路被截断撤不下去,就直接退入澄迈县城中协守。 诸将辞出后,何如宾关照赵汝义:“大人且在本镇老营休息,待天亮之后再随老营撤退。” 赵汝义却道:“学生还有些行李在城中没有收拾……” “本镇即遣人去办理。” “不,不,”赵汝义连忙道,“其中有许多文稿书籍,学生不去,几个下仆无知,恐怕理不清楚。” “好,请老先生速去速回。” 赵汝义带着奴仆飞马赶回城内的宋宅,幕僚们也纷纷跟着回来了。这群人一回来,宋宅并幕僚们寄居的城中各家大户院内就乱成了一团。赵汝义这次监军,原是准备好好的沿路搜刮一番的,等到了临高,又能取得许多髡贼的玩器宝物。所以带了许多空箱和仆役。虽然这次兵败得太快,欲壑未填,但是军中将校的孝敬、沿途士绅的奉献,这次进得澄迈之后他又得了澄迈县令和县内士绅们的许多礼物。宋宗会因为要求他庇护,也送他白银五十两,本朝名家字画一幅。 他一回到宋宅,即命仆人们立刻就财货全部装箱捆扎,又着人即刻去征发民夫车辆,准备逃走。 幕僚们虽然不是官,但是沿路也得到了多少不等的馈赠,也要一一装箱带走,他们不比赵汝义,带着七八十个仆役――显赫如吕易忠的,带着三四十个仆人,一般的如钱太冲这样的穷秀才,只有一个小僮仆而已。于是有的人只拣细软装箱,有的却连馈送的几匹当地的棉布都要带走。一时间乱七八糟,人声鼎沸。各家的佣人乘着收拾行李之际,干脆在宋宅的客院内随意搬运财物,连桌上的摆设、墙上的字画,乃至床上的帐幔一应全部包裹而走。宋家的佣人们一时都呼“这是遭了官贼了”宋会宗见场面如此混乱,一面吩咐家人们将家眷老幼送到内院,一面让全家丁壮们准备好棍棒刀枪,准备万一的时候抵挡乱兵抢劫,自己赶紧去找常青云。 常青云正督促着几个仆人将行李物件捆扎搬运。他一面大声的指挥着仆役,一面又不断的斥责他们办事不麻利。有个仆人不小心将捆扎好的行李散开,几匹本地特产吉贝布散了一地。常青云又接着连声咆哮。 “突然收拾行李,这是何道理?”他惊慌不安,其实宋会宗已经猜到官军要逃命,但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只是移营。 常青云因为这他几天招待甚为殷勤,便小声对他道:“实不相瞒,军中粮草不济,又被髡贼的火箭烧了一阵,我兵就要退回琼山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宋宗会差点没晕过去――官军一跑,这县城怎么办? “即要退回琼山,不知何时再来澄迈?” “这是军机大事,我等如何知道?”常青云道,“以我之见,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这个,这个,”宋宗会大急,官兵一去,髡贼大军即在城下,陷落城池岂非是朝夕可待的事情,“不知留下多少兵马守御城池?” 常青云不耐烦道:“军机大事,学生亦不知。” 宋宗会呆立半晌,直到有个幕僚跑来要他帮忙征发几辆鸡公车并民夫为自己运输行李方才缓过神来。连忙随口答应着,一溜烟的往县衙奔去。 刘敬选正在县衙内急得没头苍蝇一般,刚才的火箭攻击让他担惊受怕,生怕髡贼乘机攻城,一面督促着团勇民壮灭火,一面亲自带人登城查看情况,眼见着外面官军营寨多处起火,人马喧哗。他的心沉到了底。好不容易等到四处火头已灭,髡贼也没有攻城。他才下城回衙门,让人煮了夜宵在吃。 一碗米粉尚未下肚,就得到了消息,说城外城内的各处营寨都在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敬选赶紧将碗一放吩咐人绞热手巾来,他准备擦一把就出去查询。仆人的手巾刚刚拿来,宋宗会就匆匆到来了。 他来不及和县令老爷见礼客套,赶紧将官军准备天一亮就全师撤回琼山的消息告诉了他。 “此话当真?”刘敬选几乎跳了起来,连嘴角还没擦掉的米粉也不顾了,“我兵要走?” “当真”宋宗会将城中的幕僚和军官正在收拾行李的事情一一禀告,又将常青云的话说了一番。这才叹息道:“常先生说出来的不会有假。” “这可如何是好?”刘敬选脸都白了,“官兵一走,髡贼必来攻城,髡贼火器这般的厉害……”说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下去了,虽然当初他们守了澄迈几十天,但那只是髡贼围而不打,并非不能攻陷城池。 “我看只有我们阖城缙绅一起攀辕请留了……” 刘敬选知道这办法根本算不上办法。现在粮道断绝,又遭髡贼火攻,军心大乱。何总兵手下几万人的生死还有他自己的脑袋难道不比这座小小的县城要紧?失陷县城对他来说的确有罪,但绝非死罪。有什么必要留在这个绝地和本县军民共命? 想到这里,刘敬选流泪道:“我看这个法子是不中用的了,只是可怜这满城的缙绅百姓”他长吁短叹,声言一旦破城自己一定要自杀殉国云云。 “我看老爷还是速去何镇台老营,效以利弊,让镇台大人留一支人马帮忙守城为上。”衙门里的同僚们建议。 “城内粮草多半被官军征发得去了,就算有兵守城,没有粮供应也守不住的。”刘敬选叹气道。 宋宗会想得却不是这个,而是官兵一旦逃跑临走之前不免就要在城中大肆抢劫一番,虽然何如宾带得是本省的人马,也难保他能弹压的住手下。想到这里他觉得还不如不要官兵――既然二万官军面对髡贼还要逃走,留下五百一千人又有什么用呢?髡贼若要陷城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衙门里的官儿是守土有责,不得不死守,但是他们这样的缙绅百姓却没必要跟着死抗到底。心里已经起了万一髡贼要攻城就准备投降的心思。当下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声,却不再多言。 正在议论间,有小校飞马来传命令:要全县立刻备办干粮二万斤,同时征集民夫和鸡公车。天亮前送到大营。 “备办干粮还好说,下官即刻安排各户升火做饭,只是这民夫和鸡公车――如今都困在城里,下官片纸不出城门,如何备办呢?”刘敬选急道。 “这是大人的命令,与小的无干。”小校翻着眼睛说道,“天亮之前必须办妥”说着他又飞身上马而去。 刘敬选急得团团转,澄迈虽然虽然在海南算个大县,县城内能征集到的丁壮也不过几百人而已。连守城的团勇多半都是近城的各村寨提供的。蒸二万斤干粮也不是须臾可办的差事。他又要星夜召集缙绅会议。还是宋宗会嘀咕了一声:“天亮即走,何须烦言?” 刘敬选知道他的意思,他有些顾虑:“若是将军追问起来如何是好?” 宋宗会冷笑一声:“到时候怕来不及来过问此事了。”他接着低声说现在只叫女人们升火做干粮等天一亮就把干粮运出去就是了。 “……连干粮亦不必做足,一则时间不够,二来到诸军已是归心似箭,天一亮必然争先而走,哪里还会有有时间安安稳稳的等县里的干粮送到……”宋宗会小声说,有个几千斤干粮塞责一下就是了,犯不着多浪费县里的存粮。 刘敬选听了宋宗会的建议一面安排人去做干粮,一面叫人虚应事故的敲锣征集民伕,城中的百姓纷纷躲藏起来。宋宗会又将团勇们全部集中起来,分候在三处城门,只等城门口的官军一走,就立刻抢关城门。以免官兵乘乱打劫。 县城里的人正在紧张的准备,原本驻在城中的一部分军队和幕僚军官们也纷纷往城外而去。有人乘机便在城中抢劫起来,城中又有几处火起,还有砍杀喊叫哀求的乱声。县衙前的大街上倒着几具被乱兵杀死的尸体。县衙的大门已经关上,上了粗重的门闩,又加了顶门杠。刘敬选带着几十个民壮在大堂上护持大印。他心中十分害怕,刚才已经不止一遭有零星小股的乱兵闯入县衙晃着明晃晃的刀枪要他发给“开拔银子”,也有军官带着亲兵来,很客气的要他“暂支马料钱”,他不仅害怕官兵会抢劫县库让他无法交代,也为在后衙的妻子、小妾们担心,生怕乱兵闯了进去将她们侮辱。 何如宾不知道城中已经将官兵看走寇仇一般,他正派人催促城中的军队和幕僚们快些出城,同时将各部收拢到老营附近。他下令粗笨的器械一概抛弃不要,只带粮草和轻便的火器。火器营剩下的大炮,他关照李陌刀都架到营垒上,掩护撤退的时候把子药全部放光就丢掉。 赵汝义小声道:“丢弃甲仗器械太多恐不好交代。依学生看,不如全数送入澄迈县城内,另留五百人协守城池即可。” 何如宾深以为然,当下吩咐将准备丢弃的甲仗器械全部运到县城里,还留下一名千总和五百士兵协守城池。 转眼天色已经蒙蒙亮,何如宾立刻下令全军拔营启程。陈人杰带着琼崖参将的人马和本地的操军团勇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各路残兵败将一万人,然后才是他的本部精锐二千人掩护老营和辎重。 虽然事先他已经关照将用不上的笨重器械和多余的甲仗兵器送入澄迈县城内,但是事出仓促,许多营寨内的官兵急于要逃命,根本没有收拾就退出了营寨,各寨中丢弃的武器甲仗到处都是。 他听到禀报说陈人杰部已经整队出发,心中稍稍安定,他最怕将士们在惶恐紧张之余争相逃命,这样撤退的秩序就会大乱,就算髡贼只有二三千人也能乘机将官军打个大败。所以何如宾非常的紧张,不时要人出去探查各路人马的退兵情况。 髡贼的探马厉害,每每将他派出的塘马拦截,连细作也极少能回来的,而且几次战斗都没有抓到一个俘虏,髡贼方面的情况竟深似大海,半点消息都传不过来。何如宾知道自己犹如盲人瞎马,只能靠着一步一步的摸索来打仗,处境非常的危险。 陈人杰的队伍出发之后不久,后续的人马也一队一队的出发了。他接到前队一切平安人马已经走出三四里之外的消息,稍感放心。他心中想着退到琼山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怎么向制军大人禀告――他知道赵汝义肯定会在这上面敲诈他一笔银子……正在盘算间,忽然听见外面一连串的炮声隆隆,密集的几乎数不清声响。他一惊,不知道髡贼哪里来了这么多的大炮。随后是人喊马嘶,一片混乱。他大惊立刻站起身来急忙外问道: “外面何事?” “髡贼攻来了”一个亲兵匆匆禀告道,“东面正在放炮” 何如宾的心一沉,东面正是陈人杰的前队撤退的方向。难道髡贼已经在路上设置了防线,要阻拦官军退兵? 片刻之间,外面的炮声、枪声愈来愈激烈,营寨中的嘈杂声也愈来愈大,连他的标营中也开始出现波动。他正要遣人再探,中军守备叶正芳匆匆进来禀告: “前军前军”他似乎是惊恐的喘不过气来,“前军败了”v 第九十七节 溃败 陈人杰的率领的二千人马走出三四里之外,忽然路旁地动山摇,伏波军的工兵队在深夜在驿路两旁布设的大量用拉发信管起爆的生铁制造的cyore地雷,陈人杰的前队一进入到雷区,就被地雷轰得队列溃散,陈人杰还没等收拢队伍,只见一支髡贼的队伍打着红旗已经如一堵墙般从前面压了过来,枪炮齐发,他手下的人马大多是乌合之众,若是能从容布阵攻寨还有一番作为,突然的遭遇战便支撑不住,立刻往澄迈败逃而去。陈人杰带着汤允文留下的少数本部人马拼命拦截,冀图重整队伍,但是终究阻拦不住,被败兵裹挟着一路溃逃下来。 后续的一万多人都是在前几天吃了败仗的部队,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前面的炮声和前队溃散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混乱。这时候从侧翼迂回过来第3、第5和第6营同时从三个方向向已经动摇的官兵主力发动了进攻,立刻就将其中的大部分击溃。 何鸣知道自己手中兵力有限,不可能形成完备的包围圈,因此在战斗中要求各营以猛烈的突击战斗和强大的火力迅速将官军击溃,使其失去组织和指挥,迫使败兵退往海边。 他一开始就投入了所有的部队:全部的5个营,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强火力还给每个营额外增加了2个民兵连作为辅助人员,他们负责推运配置给每营的三门12磅山地榴和三挺打字机,构成了空前规模的强大火力。至于海边的大营,由海军派出船上的海兵和水手进行防御――前一天的晚上,海军已经派出了一支规模很大的援军抵达海边,运来了1200枚黑尔火箭,这差不多是仓库里的全部存货了。 在澄迈和石山两次击败明军之后的几天里,何鸣一直在观察官军的动向。官军没有立刻展开撤退,而是一面重新占据了小英场,一面加修营寨。这个信号可以认为他们是准备在澄迈城下和伏波军进行长期对峙。占据小英场说明他们很可能在打从海路运粮的主意。 何鸣和他的参谋班子经过短暂的会议之后决定:时不我待,继续与明军僵持下去对伏波军不利,要抓住明军粮道断绝又连败了几仗,士气不高的时机,一举将其在城下击溃。 为了促成明军的崩溃,执委会将临高所有可用之兵几乎全部动员送来澄迈,除了警备营之外的最后陆战部队――海军的2个海兵连也星夜随船赶到澄迈。特别按照陆军在几次战斗中的报告,运来了更多的12磅山地榴和打字机。有些山地榴是从碉堡上拆卸下来的,打字机则是从海军的战舰上拆卸下来,匆忙安装在双轮炮架上。 援军抵达后,陆海军经过短暂的讨论,决定由海军发动炮击,利用火箭的射程和威慑效果,摧毁官军的营寨和士气。 海军派来的这批船只大多数浅吃水的中国传统式样小型帆船,经过一定的改装,安装了火箭发射架和臼炮成为专门的火力船。当晚海军就向明军营寨发射了400枚黑尔火箭,陆军从大营发射了300枚。“林深河的烟火”――大家在发射火箭的时候都这样说笑着。第一次在这个时空度过春节的时候就放过这玩意了。只不过最近生铁来源不象早先那么紧张,又面临战争的时候才开始大规模的量产。这次正是这种火箭第一次全面投入实战。 何鸣此时正站在大营的了望塔上,他的全部兵力五个步兵营已经一次性全部投入战斗。从现在的战斗发展来看,战斗发展的很理想。官军的先锋在地雷阵的爆炸和一次猛烈的步兵中已经溃散,不但起不到任何战斗作用,还冲垮了中路的官军主力。官兵的队伍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混乱状态。基本上是被步兵营压着打。 他问:“何如宾的人马出动了没有?” “没有,他的本部旗号还在大营未动。” 何鸣很紧张:他没有足够的预备队,一旦遇到突发的情况很难应对。现在唯一能使用的是由海军船舰上登岸的海兵连和水手,他们正在为他守卫大营。陈海阳向他保证:他已经将船上的大部分水手组成五个连,随时可以登岸投入战斗。但是何鸣对水手们的陆战能力缺少信心。水兵也进行步操、队形、刺杀和射击训练,但是在训练时数上远远少于正规步兵。 野战军的参谋人员不断的用望远镜注视着战场,在地图上标注最新的状况,随时用步话机与各营的营长联系,调整部队的进攻方向,不让官军找到可以突破的缺口。 五个营组成的第一道包围圈是稀疏的,因此后面布置了武装农用车组成的机动队和五个海兵水手混合连――带着打字机和山地榴,随时根据观察哨的指示来堵截突围的官兵。 官兵本队的一万人大多是在前几天战斗中落败的各路人马,早就兵无斗志。很快就在陆军的猛攻下崩溃了。12磅山地榴和排抢的轰鸣使得士兵们失去了队列,他们不顾将领们的堵截,一部分向大营和县城退去,但是大多数人是向没有敌人的海边溃逃而去。 何如宾奔出寨外,只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浓烟和烈火之中失去了队列和建制的官兵正在溃逃。 他命人击鼓吹螺,要各部从新退回到大营集结,但是战场上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枪炮声和喊杀声,根本无人理睬他的命令,他又派出传令的士兵去找将领们,但是派去的士兵们一去不回。 难道就这么败了么?何如宾手足发冷一时间竟愣在当场。他手下的亲将和亲兵们非常着急,又不敢提醒他。 这时候孙昌祚带着十几个亲兵跑来,他跳下马禀告道:“大人快上马,标下率标营人马护送老营突围” 何如宾抑制住心中的慌乱:“各位将军还有谁在中军?” “只有叶游击一人了。”孙昌祚大声道,“如今各部已经被打散,将军们已经各领人马突围去了。大人还是上马快走吧” “赵大人在何处?” “赵大人和吕大人正在营门口等候大人,”孙昌祚急道,“再不走,髡贼就要合围了” 说着几个亲将不由分说的将他拥上马背向外冲去。他的中军二千人早就集结完毕,赵汝义、吕易忠和幕僚们都骑着马夹杂在人马中,当即簇拥着他冲出中军大营往琼山方向而去。 李陌刀带着的火器营被遗忘了,他带着人马还在中军大营把守,但是并没有髡贼的队伍向中军大营进攻,他手中的几十门大小佛朗机炮、虎蹲炮毫无用处,只看着四周大群溃散的官兵人马在髡贼灰色的队列的追逐下向海边奔逃着。竟和他毫不相干一样。 “跑到海边去送死吗?”李陌刀吼叫着,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话,这时候他手下的人也开始乱了阵脚――主帅已经跑路,四面都是髡贼的兵马,看不出有多少人,只听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枪声。一个把总跑来,问他现在是不是就撤出营寨跑路。 “现在不能跑”李陌刀摇头,“外面乱成了一团,出去就会给乱兵裹着往海边跑,到了海边就得由着髡贼收拾了我们先守一守,髡贼不攻我们也不要开炮。把旗子卷起来等大队人马过去了,我们再突围” 他关照火器营的士兵们只留下几个观察哨,其他人全部从营墙上下来,将营门全部打开。 “从营墙上下来,又开了营门,我们怎么防守呢?”有人急道。 “还守个屁”李陌刀小声骂了一句,“这么开着髡贼以为是一座空营,不会马上冲进来。我们在这里挨得一时是一时。” 何如宾的二千人马由叶正芳带着二百骑兵打头如同出笼猛虎一般的杀出中军大营,势头非常凶猛。但是他们的动向立刻就被观察哨掌握。何鸣知道这是中军主力在突围了。他马上命令在附近拦截溃逃之敌的朱鸣夏营全营赶来拦截。当即四个步兵连从左翼,四个步兵连从右翼,同时夹击这支人马。一个步兵连带着一挺打字机迅速占领了驿路侧面的一个小山丘。几十发子弹将前锋打得人仰马翻,叶正芳在机枪的扫射中第一个落马,突围立刻失去了冲击的锐气。由于中军大部分是步兵,行动不快,很快就被伏波军的步兵咬住。步枪、打字机和山地榴从两翼向突围的中军倾斜了成百上千发的弹丸。子弹从两翼和正面不断飞来,将队列中的士兵成排成排的击毙击伤。不到十分钟,整个队列就动摇起来。尽管这样,中军毕竟是何如宾的本部核心,战斗意志非常顽强,在密如弹雨的射击下虽然不断有人倒下,士兵们还是用身子排成紧密的队形掩护着中间的将领和幕僚们一步一步的向东面冲去。 孙昌祚赶紧要何如宾和赵汝义带着幕僚们在骑兵的掩护下逃走。他率领步兵就地抵抗,拖住髡贼的进攻。 “大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孙昌祚大吼着,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死了一多半,身上中了几处弹片,已经是血流如注了,“卑将在这里抵挡敌军”说着他亲自率领着何如宾的家丁,朝着一个连队的阵列冲杀过去,虽然立刻就被打字机的扫射所遏制,但是成功的吸引了火力,一百多骑兵和三百多徒步的家丁当即在宋铭和何湛然的率领下乘着这个机会簇拥着何如宾等人冲了过去。侧翼的另一个连赶紧上去追击,一部分家丁们立刻翻身迎战,箭如雨点般的射来,出其不意的杀伤了许多步兵,连长只好下令部队暂时后撤开枪,用步枪将他们全部消灭,这场后卫战斗让骑兵逃出了很多路。 “有一股骑兵在往琼山方向,速度很快。步兵怕追不上他们。” “大概就是何如宾本人吧。”何鸣轻描淡写的说,他下令道:“派一辆农用车去追击特侦队注意拦截告诉朱鸣夏,快点解决战斗,这边还有大群的俘虏要抓” 架有240机枪的农用车,虽然瞬间冲刺速度不一定有马快,但是长途追击是绝对胜过一切马匹的。 孙昌祚带着标营拼命抵抗,还是抵挡不住伏波军的优势火力。他率队冲了几次,都被猛烈的火力所击退,有几次士兵冲进到髡贼的队列,却很快被敌人的刺刀刺杀。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子弹打穿,浑身浴血。心中暗暗诧异:不是说髡贼只凭火器不善陆战,最畏与人白兵相交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发觉髡贼在白刃战中从不居于下风,不仅“击技娴熟”而且战斗意志远远比官军顽强的多。 何鸣为了尽快解决战斗,又调来多挺打字机和几门12磅山地榴支援4营,在强大的火力下,第4步兵营终于将官军的最后主力中军标营彻底击溃,溃兵在压力下被迫向海边退去。 在混乱中很多人马向澄迈县城退去,但是县城内的练勇副团总宋宗会在县令的默许下早就将入城把守的把总贿赂妥当,让他答应不开城门接纳溃兵。于是澄迈县城各城门紧闭,不许溃兵进入。溃兵们在城下叫骂,有人向城上射箭,但是后面的伏波军随即杀来,他们只能继续向海边逃去。 不止有一股人马看出伏波军将他们向海边驱赶的险恶用心,便在将领的指挥下突然掉头,寻找各营之间的空隙突出去,但是除了少数人马之外,大多数突围都被机动部队拦截,在劈头盖脑的一阵凶猛火力之下很快就被击溃、消灭。 李陌刀眼看着乱兵已经过完,髡贼的步兵大部分也冲了过去,当即命令全营丢掉一切辎重,每人只带随身武器和少量的火器准备随时突围。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战场,知道髡贼调动人马速度很快,大股的突围人马肯定会遭遇拦截,不如分成小股逃走。他当即将手下人分成七八鼓,每股一二百人。一起从营中涌出,分散向东、南二个方向突围。 一辆土黄色的农用车按着喇叭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李陌刀等人惊慌的看着一个铁盒子喘着粗气,发出尖锐的吼叫拦到了他们的面前,它的背上有几个人迅速的扭动着一个象一门小炮一样的铁管子向他们转过来。 李陌刀知道不妙,立刻就地一滚,滚到了路边的沟渠里,接着他就听见一阵如同撕裂布匹一般猛烈的吼叫声。灼热的火光横扫过来,他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象被重打了一拳一样纷纷往后倒下。接着,从树林里冲出许多穿着蓝衣服的髡贼,挺着明晃晃的上了刺刀的鸟铳猛得冲杀上来,一下就把余下的人杀散了,有人投降有人企图逃跑被刺杀在小树林旁,整个队伍一转眼就被消灭了。 李陌刀把大半个身子藏到水沟里,躲在一具尸体的下面。铁马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了很久,直到那周边的枪炮声和人声渐渐稀落下来才悄悄的爬了起来,往琼山逃去。 尽管进行不断的拦截,但是还是有许多小股的人马设法逃过了拦截,向琼山逃去,他们中的大部分被追击的机动队消灭或者俘获,只有少数部队得以逃到琼山。也有人逃出一段路程之后在海边找到渔船,用胁迫或者收买的方式让渔民将他们渡过海峡去得以脱逃。 到上午9时多的时候,整个澄迈战场上的态势已经完全明朗:官军全军溃散。战场上已经不再有成建制的官军人马。伏波军有意识的将官军的溃兵们向海边驱赶,何鸣关照宣传队带着高音喇叭沿路不断地广播“投降不杀”的命令。许多人就此投降,也有人跑不动了,干脆将武器一丢躺地上等死。 溃逃到海边的部队在伏波军的攻击下,纷纷往海边败退。很多人奔向了小英场。还有许多人慌不择路一直退到了海滩上,向着水中一步一步地退。但是他们越退水越深,沙越软,行动也越是困难。纷纷被追击的伏波军士兵击毙或者生擒。 小英场已经化为废墟的营寨上和附近的海岸上聚集了好几千残兵败将,不仅丢弃了全部甲仗,连兵器也不全了,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一开始还有人凭借着已经烧毁的残垣断壁射箭阻挡伏波军前进,伏波军并不前进,只是远远得用步枪射击。但是他们并不在意杀死多少敌人,只是对某些还冀图抵抗的人进行点名式的射杀,使得他们动弹不得。时候魏爱文派出许多早几日在石山被俘投降的官兵到处现场喊话,要他们立刻投降。 “弟兄们,快点投降吧,过来不打不杀,有伤病的还给治病”风中传来了劝降的声音。v 第九十八节 澄迈开城 “不许投降谁要投降就斩首”有几个将领还在威胁着败兵们。但是士兵们已经没有斗志,陆地上是成群的伏波军的人马,堵得死死的,海上是伏波军的战舰,炮门打开着,黑洞洞的炮口朝着海岸边。手边不要说粮草,连武器都缺乏,要死守也守卫不住。 随着宣传人员不断的用高音喇叭在海边喊叫着“优待俘虏”、“降者免死”之类的宣传,海滩上的败兵几乎全部投降了,小英场上的败兵也愈来愈动摇起来。 老兵油子们私下里嘀嘀咕咕的小声的说着要投降的事情,渐渐的便声音大了起来。军官和将领们也不敢再斥责,生怕激起兵变。此时阳光渐渐灼热,几千人上无片瓦,饮水又困难,待到中午的时候已然大乱,众人纷纷叫喊愿意投降。最后连将领们也不再坚持,垂头丧气的跟着败兵出来了 陈人杰不愿投降,他脱掉铠甲,在十几个水性好的亲兵跟随下,从小英场偷偷下水企图泅渡出髡贼的包围,他很快就被海军的小艇拦截住。用挠杆一个个的砸得头昏眼花再拖上船去。 大多数企图泅渡脱逃的官兵就都落到了类似的下场,另一种下场就是被打死或者淹死在海里。 “十人一队,脱掉铠甲,双手举过头顶一个一个排好队徒手出来”几个穿着灰制服,但是没有领章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跑前跑后的用官话指挥着,他们身边是排列整齐拿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和一挺挺打字机。 外委把总及以上的军官从一个通道出来,普通士兵从另一个通道出来。每一队走出来之后就按照十人一组捆成一串,走上临时搭建的栈桥,一艘艘的运输船正在等他们,装满一艘就开走一艘。伤员则被暂时留下进行治疗。 贾莫非监视着整个过程。他要精确统计出本日“离岸”的官军俘虏人数,以便临高方面做好接收的准备。 到中午的时候,从小英场、海滩边总计收容俘虏5700人。澄迈县城周边直到海边,到处是人马的尸体和丢弃的甲仗武器,海风从海上吹来,将笼罩在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味吹散。 从早上就开始激战的部队开始打起归营集合鼓,各营开始收拢列队。远处偶然还能听到枪响。一队队的步兵从战场的各个角落集合到他们的营旗下。他们的脸孔被硝烟熏黑了,军装被撕破了,染上了血迹,胸脯粗重的喘气,可他们一个个雄赳赳的杠着武器,如痴如醉的唱着战歌。 成捆的官军旗帜被丢到大营前。无数的旗帜,从残破的“三军司令”的大纛,代表军机重地的豹尾旗、二十八宿旗、五行旗……直到千总把总的个人姓字旗,各式各样绸缎和布制的旗帜堆满了大营前的空地。 一队一队从各处抓获的俘虏,一串一串的被驱赶着经过大营前向海边走去。收缴来的武器甲仗车辆,一车一车的被送来,真所谓堆积如山。唯独遗憾的是牲畜缴获极少,广东官军打仗不似北方随队携带有大量的骡马骆驼,骑兵又稀少,而且马匹在战斗中伤损又很多。 嘹亮的军歌声中,因为第一次打了如此之大的胜仗而赶到兴奋的军官们找来一匹相当神骏高大蒙古马,请何鸣骑上去巡视战场,“以振军威”。 何鸣很谦虚的拒绝了:“我不会骑马。” 但是他还是接收了大家要他站在营寨的墙上接收士兵们欢呼的要求。在他登上营墙挥手向参战部队致意的时候,大营里的所有火炮同时鸣放了起来。接着,在海上的海军战舰也鸣放庆祝的礼炮。隆隆的炮声席卷过整个战场。 大获全胜魏爱文、东门吹雨……还有许许多多的元老们,他们或者在后勤部门服务,或者直接指挥营、连和战舰作战,此时微醺的感觉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军队,依靠着近代化工业提供的强大武器和后勤保障,终于爆发出无比强大的能量。这种超越时空的能量,将带领他们去征服广东,复兴中华,直到让整个世界都拜服在“新秩序”的体系之下。 战利品来不及统计,但是最要紧的战利品俘虏的数字已经出来了:除了在海边捕获的俘虏之外,从其他地方抓获俘虏2200名,加上在前几次战斗中抓获的俘虏,总计抓获俘虏10000人以上。俘获马匹二百多匹,各种刀枪铠甲不计其数,大小火器三千多件。至于各种辎重几乎无法计算。 但是何如宾和赵汝义还没有被抓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传来消息:何如宾跑了 何如宾的本队在逃亡琼山途中因为战马疲劳,跑出几十里之外之后,就有马匹不断倒毙,每次有马匹倒毙,就有亲兵家丁让出自己的马匹给他们换乘,没有马的人就地留下抵抗。这样一路跑一路打。勉强逃出去二十多里路来。因为幕僚们实在支持不住了,后边杀声渐远渐渐听不到了。何如宾知道敌人虽然还没追来,但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前面的石山也必然会有人马拦截。自己这一百多人还带着三四十个文士肯定是冲不过去的。想到自己出征时候的二万大军如今只剩下身边的这点人马,朝廷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这里他再一次起了自刎的念头。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来,黄色的农用车就已经追到,车上的240出雨点般的子弹,正在休整的骑兵和幕僚们纷纷中弹倒地。一时间树林里哭声震天,乱作一团。何如宾和赵汝义在亲兵的簇拥下被赶快扶上了马匹,宋铭带着十几个骑兵放了一轮箭,吸引车上的人的注意力,这才让其他人找到空隙上马逃走。 但是马力和人力总是不无法和机器相比,没有多久他们就再一次被农用车追上――这次不再是一辆,而是好几辆,机枪和车载的特侦队员的半自动步枪将这一小股人马击溃,赵汝义在混战中得到左右亲兵的照护,弃马逃入丛林中逃走,何如宾的马匹已经被打死,左右或死或逃,他原本已经绝望,抽出佩剑来准备自杀,这时候宋铭赶来,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他。 “将军快上马”宋铭满脸是血,头盔也掉了,“不要再走驿路了,往海边跑”说着他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自己又拿着弓箭迎战上去。 接着又来了几个亲兵,一起朝机动队放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才使得何如宾再次脱逃。 侥幸未死的幕僚们一哄而散,有人逃入丛林草莽有人倒地装死,也有坐在道旁哭叫装疯卖傻。吕易忠扭伤了脚,来不及上马,他不管不顾的直把身子往草丛中一钻,来了个顾头不顾腚的“鸵鸟政策”。 机动队清理战场之后俘获吕易忠以下幕僚十四人,寻获幕僚尸体十九具。还有十多人逃走。何湛然在混战中阵亡,宋铭却再次带着几个亲兵逃出了追击。 澄迈之战的大幕终于缓缓落下,王尊德倾全广东之地集结起来的二万二千大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 “……阵亡外委、把总、千总以上武员共一百一十四员,军丁阵亡六千一百五十七名,散失一万零八百二十五名。阵失马骡牛九百三十五匹头只,辎重无算。” ――《崇祯琼事实录》 当天中午,何鸣关照战士们轮流吃饭。同时派出一个营逼近澄迈县城。县城各门紧闭,一种惶惶然的气氛弥漫在全城上下,二万官军就在全城官绅士民面前全军崩溃,败得是那样的惨那样的迅速,以至于没有人对澄迈的命运还有任何侥幸的心思。 现在城中的全部守军不过是五百官兵和几百练勇了。总参政治处的宣传人员拿着高音喇叭,不断在城下呼喊要他们立刻开城投降,伏波军保证不伤害城中百姓。至于官兵,只要缴械投降也一体保护。 当然,也有威胁之词:“限尔等天黑前开门献城,否则满城百姓必不能见明日。” 士绅们在县衙会议,商量对策,所谓对策无非是投降还是死守城池。 城内的士绅百姓们都不愿意死守城池――他们已经看得明白,既然官军都守不住大寨,澄迈一个弹丸小城又如何守得住呢?与其这样拖着最后被破城屠杀,不如现在就投降,无非是破费些粮草钱财。至于守城的千总也无意死战到底,他虽然不直接说愿意不愿意投降,却一直一言不发。 士绅们见千总并不阻碍投降的事宜,决定先派人縋城去和髡贼谈判,最好能说动他们不要进城。至于需要多少钱粮城内一定尽量供应。宋宗会自告奋勇去当这个使者。午后刚过,他带着个小僮仆来到城上,正要縋城而下,忽然闪过了刘敬选。 刘敬选小声对他言道,要他尽量谈成不让髡贼进城的方案。 “……学生闻得临高的吴令一直与髡贼相安无事。髡贼亦不入城。吴令亦得以为朝廷守土一方。髡贼无论说什么,老先生只管答应。” “是只是他们若要城内官兵出降,周千总不肯怎么办?”宋宗会担心官兵到时候乘机哗变,在城中抢掠。 “周千总不肯出降,难道这澄迈就守得住么?”刘敬选知道他的心思,小声道,“他就算把满城的金银细软全抢了也还是便宜了髡贼……澳洲人而已。周千总不会这般糊涂的。” “就怕他手下的将士们不能深明大义。” “不碍事,学生昨晚已经和他谈过,他手下的将士,县里每人犒劳一两银子,头目翻倍。把总五两。学生又许了他二百两银子。周千总答应勉力维持。” 宋宗会粗粗一算,差不多就是一千两银子。他知道这笔银子的大头还是要出在城中缙绅们的头上。但是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爱惜钱财了,只求能破财消灾,早点将城里城外的瘟神送走才了事。 “……另外你大可放心,”刘敬选看四了没有官兵巡查,几乎把声音压倒了耳语的地步,“周千总希望你能和髡……澳洲人说说,让他能带着十几个亲兵离开,他情愿将这五百兵丁奉上。” 宋宗会点头:“好,有这几句话,我就放心了。老父母耳听好消息吧。”当下他坐进大筐,由城上的练勇慢慢縋下。 宋宗会带着仆人縋下城头,越过壕沟,他不敢乱走,一面走一面高喊。当下有巡逻兵将他带到了负责包围监视澄迈县城的步兵第6营的营部。朱全兴正在指挥部下搜剿残兵,清理尸体,收集武器,听说有人来商议投降的事情,不敢怠慢,吩咐将来人带来。 宋宗会被士兵领着走进了“司令部”,他吃了一惊,因为这里连帐篷都没有,只是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外面竖有一面红旗,四面警戒稍严而已。 入门之前,卫兵将他上下搜过,这才放他进去。 “这是我们朱营长”带他过来的勤务兵说。 宋宗会不知道营长是多大的官儿,但是在城上他看得清楚,髡贼一营大约千人,比较官兵,大约是游击一类。他见眼前的将军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小眼睛。穿得却是一身和小兵一样的灰色制服,小腿裹得紧紧的,区别于士兵之处只是腰畔挂着佩刀。他没料到髡贼的大头目居然能如此的简朴,不由心中暗暗佩服,赶紧深深一躬: “澄迈县民宋宗会参见将军。” 朱全兴见来得是个保养的不错的中年人,衣服虽然占有泥土污渍,质地款式都很讲究,应该是个士绅一类的人物。他当即很客气的说道:“我是少校。不是将军。” “小民受澄迈全县县民之托,请见将军……”他当即将来意说了一遍,最后又一躬到底,“万望将军成全” “嗯,”朱全兴听了之后觉得自己不能做主――这涉及到政务方面的事情,就是何鸣也未必能立刻拍板。 “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了才行。”他关照一名军官将他立刻送到大营的司令部去。 宋宗会到了大营之后被人领到了一座独立的棚子里,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他见大营内部森然有序,一点也不比官兵逊色,不由暗暗讶异。因为他一直觉得髡贼不过是靠着火器的优势而已,在治军上未必有朝廷的经制人马来得严整。 谈判由魏爱文负责。关于宋宗会提出的条件,魏爱文大致认可――基本上符合执委会下达的关于夺占州县以“明皮澳心”为主的思路。尽管这个指导政策并非绝对化,但是现在对方主动要求合作,正是一个绝好的实施机会。 但是不入城是绝对不行的,这毕竟关系到对整个县城的实际控制的问题。 “我兵入城不入城,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么?”魏爱文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刘老爷不肯殉城自尽罢了。你放心,我们自然会让刘老爷太太平平的做完这一任回家。” 如此直白让宋宗会很是无语,当然对方说得没有错。 “总还请将军宽松则个。”宋宗会小声道,“小民感激不尽。”说着,他暗示如果魏爱文能帮忙把事情谈下来,可以私下奉送他财帛女子。 魏爱文当然不要他的贿赂,而且契卡最近已经作出了规定,与本时空的土著进行谈判、会谈的时候必须有人在场全程作笔录,事后要签名,身为元老亦不得例外。魏爱文不理他的话茬,只是很简单的把自己的要求和条件说了出来。 官兵全部开出城外缴械投降。周千总愿意离去,可以让他离开。官兵在城内留存的全部物资甲仗一概交出,不得隐匿。 澄迈即刻无条件开城。 开城之后,城内治安和行政继续由县衙负责。 伏波军将派遣若干部队进入城内,清理城内的散兵游勇,解除城内武装,城内的练勇全部遣散回家。 澄迈全县承诺向伏波军供应一大批的物资粮食,具体种类和数字等开城之后再议定。 宋宗会知道这笔数字不会小,不由暗暗心疼,但是他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一一应允,最后只是很小心的说道:“只是贵兵能否不入城池?这样刘太爷才能有个交代……” “进城的部队全悉便装,亦不打旗号,”魏爱文道,“刘太爷总交待得过去了,不必自杀了吧?”他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想讨价还价,要我们不进城。不过你也该知道,只要我们愿意,这会就该在县衙的大堂上和你聊天说事了。” 宋宗会吓了一跳,赶紧道:“是,是,将军宽宏大量,小民感激不尽。”他接着又说了一句,“刘太爷也必是感激的。” “他感激不感激没给关系,”魏爱文哈哈笑道,“我们来日方长呢。”v 第九十九节 善后 最终双方将条件谈妥,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下午3点澄迈县城便悄悄的开城投降了。周千总事先带着十几个亲兵先行从城上縋下,由伏波军安排船只将他送走。余下的五百兵丁见主将已走,又得了银子,更加无意抵抗,表示一切听凭县里安排。 当下五百兵丁开出城外,缴械投降。随后由一名专门的俘虏管理人员宣布四大俘虏政策:俘虏的行动必须听从指挥;有伤病的给予治疗,所有人不许私藏武器;个人的合法财物予以保全。 随后他们被逐一搜身,令官兵们吃惊的是每个人随身带得银子、干粮和私人的东西只是过目一下就还给了他们。收走的只有有小刀之类的东西。 官兵即已被清理出城,伏波军随即进入澄迈县城。按照事先的约定由宋宗会出面办理一切――刘敬选不肯亲自出面――魏爱文也不在意,按照民政事务指导手册上的建议,当地的士绅比县官这类官员有用的多,对地方情况比较熟悉,也有活动能量,是可以争取利用的对象。 因为驻澄迈办事处的人员还没有选定,所以一应民政事务暂且由魏爱文掌握,他安排士兵先接管了澄迈各城门和城中要点的守卫,命令城内的练勇全部集合上缴武器。这才清点收缴了城内官军遗弃的甲仗器械,其中竟然还有云梯多架,另有百十个奇怪的象是某种皮革做得的圆球,打开一看其中全是黑火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审问俘虏才知道这是“混江龙”――水雷。 “大明的火器真是太有创意了”魏爱文看了之后赞叹了一声。关照只要是火器兵器和攻防器械全部选择几件状态较好的单独开单保存――这是准备送到新成立的兵器局去的。 清理物资结束之后,宋宗会又按照约定将从各村寨召集来的练勇遣散。不过魏爱文没有收缴他们的武器,因为这些武器对伏波军来说没有多少威慑,但是收缴了却使得村寨缺少了抵御土匪的能力。所以民政指导手册建议在政权干部未能下乡前可以保留各村寨的地主武装以维护基本的社会秩序。 士兵和民伕们忙到天黑前,终于将城内的官兵遗留下来的的物资全部清理完毕,又缉拿了若干换上便服企图隐匿在城内的官兵。对他们就很不客气了,当即被逐一剥个精光,赤条条的捆着一串押了出去。宋宗会暗暗心惊,想这澳洲人难道把剥人衣物裸体示众当作刑罚之用?他不由得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一应事情忙完之后,伏波军果然按照约定退出了县城。这让全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尽管髡贼没有人骑马在城内巡逻,也没有当街斩杀犯纪律的乱兵,但是所有进入城内的髡贼兵马当真是秋毫无犯。不但没有随意进入民家抢劫的,甚至搬运清理完街道上官兵遗弃的甲仗物资之后还打扫了街道。一时间,士绅和百姓们对这伙“髡贼”的观感完全不同。 当晚在宋宗会家举行了一次小型的秘密宴会。宴会上,宋宗会和当地的头面人物,也包括县令的师爷与魏爱文推杯换盏,气氛很是热烈。 当下宋宗会代表全县缙绅百姓呈上一张礼单,包括白米五百石、白银五百两、棉布三百匹、各种绫罗绸缎三十匹,本地产得米酒和烧酒各二十坛。另有猪三十头,羊五十头。“为贵兵犒劳三军之用”。 宋宗会呈现礼单如此说辞的时候,在座的几个士绅又叹了一番苦经:什么官兵入城之后需索为甚,还胡说什么官兵抢劫县库,勒索缙绅,把个官兵说得十恶不赦,说得澄迈县和他们自己被官兵洗劫一空,穷困不堪,就差要去上吊自杀了。 魏爱文很客气的表示感谢。这点东西当然不错,但是还不够企划院塞牙缝的,更配不上执委会的巨大胃口。澄迈之战中获得的战利品固然不少,还抓了万把免费劳动力,但是消耗也很惊人。澄迈既然已经是口中的一块肥肉自然要好好料理,多榨出,不,多贡献一份人力物力供应整个华夏新秩序。所以他并不在数字多少上争短论长――只要把统治权在澄迈建立起来,起码在粮食上的收益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他提议,要在澄迈设立一个“善后局”。众人一时间哑然。不错,一般来说地方上经过兵灾和大乱之后,总是由官府出面,任命一些地方上有力有名的缙绅组成一个善后局之类的班子办理善后。无非是掩埋尸体、赈济贫民、招抚流亡、兴办农商、绥靖地方之类的事情。名分不大,但是权力很广泛,办理的事情也多,比官府衙门办事要快捷有效的多。 这位“魏首长”突然提出办理善后局,大家觉得其中意图不善,但是也无从反驳,再者也不敢反驳。 善后局按照魏爱文的提议:总办还是由县令刘敬选担任,再选取本县三四名德高望重的缙绅主持具体事务充任坐办和委员。至于他们澳洲人,也得在其中占据一个位置。 “我们不是澄迈本地的,就当个值年执事好了。”魏爱文故作大方道。 一干人面露苦相,谁不知道澳洲人的这个所谓“值年执事”才是真正的掌权用事之位。而且善后局一经成立,等于在县内搞出来一个“二衙门”来。所谓善后,包罗万象,几乎样样可以插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个鸠占鹊巢,把县政的权力夺去。 魏爱文不容他们在叹苦经哀求,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缙绅们和县令无计可施,原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当下只好答应。好在这种半官半民的衙门在当时不乏其例,算不得逾制。随后商议按照惯例由刘县令出任澄迈善后局总办,委了宋宗会出任坐办,又选本县有钱有力,平素热心公益的士绅四五人充任委员。至于这个所谓的“执事”当然是要留给澳洲人的。不到24小时,大伙便把“髡贼”二字变作了“澳洲人”,象宋宗会这般的人物,立刻就“首长长,首长短”的前后逢迎起魏爱文了。 魏爱文把事情布置妥帖,当即发电给执委会,要求他们尽快选调人员组成赴澄迈工作组,尽快掌握县政。 何鸣率领全军在澄迈县城下击破明军广东总兵官所率五参将一游击所部二万二千人的消息在当天中午传到了临高。执委会和元老院原本都在等待这个消息,虽说胜负从一开始就无任何悬念,而且几天来的战事一直非常顺利。但是大家还是非常的紧张。 7月11日上午十点过后不久,突然临高各城门同时击鼓,随后县城、百仞城、博铺、南宝、高山岭和马袅并港内停泊的舰船同时鸣炮三次。声震全城。随即各处军民百姓,都知道官军已经于11日早晨于澄迈全军覆没,被俘一万多人,总兵何如宾、监军道赵汝义只身逃走。 李运兴是第一个知道大获全胜消息的人,他从电台上就接到了何鸣的通话报告。但是这只是口头的通知,要等正式电文到来才来公布。到了上午十点,正式宣告澄迈大捷的野战军电报终于到来。 元老院并执委会悉:我野战军已与7月11日0900,将来犯明军何如宾所部全师击溃。敌大部被歼。 野战军司令部何东门魏 “快,全文转发通电”李运兴兴冲冲的打开办公室门,一路亲自把电报送到了绍宗的手里。 绍宗看了一眼,赶紧亲自往报房而去。几分钟之后,这道电文就传遍了所有拥有无线电台的部门和驻外站点。 丁丁早就派了一个办事员在电信办公室等候,从绍宗手里将电文抄件抄完之后立刻撒腿就往报社方向赶去。 绍宗发完电报,马上到了电信值班机房:“快,立刻群发短信” 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元老都收到了澄迈大捷的消息。短信刚刚发出,他就听到外面零星的朝天鸣枪声和欢呼声。 “靠,这是浪费子弹啊” 到中午的时候,随着第一批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号外发出,从澄迈一路赶来的使者也来到了临高,随后在元老院召开了特别全会,使者在元老院报告了整个战斗过程。听说已经全歼敌人,大家十分高兴,只是何如宾等主要将领官员逃走,有人又很不甘心――照某些人的想法是准备把这几个大官一齐拉到临高当众处死,以显示“来犯必诛”的威风来。 “既然没有抓到何如宾和赵汝义,不如把抓到吕易忠这个老狗弄到当众绞死”广州站的被迫撤离之后,郭逸、裴莉秀等人在元老院如同被审贼一般的参加了七八次听证会。大家对吕易忠此人已经是深恶痛绝,欲置之于死地。 “绞死太轻了应该五马分尸” “法律,大家要尊重法律”马甲赶紧出来反对,“我们应该组织公审,对战争罪行进行大规模的审判,让群众充分意识到法律的严肃性,而不搞鲜血淋漓的非刑” “哼,我看应该效法当年英国人对付苏格兰人的做法,开膛破肚处死然后脑袋和四肢砍下来,分挂临高各城门门口,以儆效尤”河马一开口就不同凡响,“我来活体操刀好了。” “太血腥了,太血腥了”发出此言的人居然是独孤求婚,这让大家一下很愕然。独孤求婚自从被“免去本兼一切职务”之后,变得默默无闻起来。但是独孤过去是以对待土著言论残酷著称,这会他居然会说出“太血腥”这几个字实在大出众人的意料。 “我看应该用打气筒往他们的菊花里打气打到肠子爆掉”他的创意果然不同凡响。 河马不以为然:“你这是多此一举,还是按照英国人对付对付苏格兰分裂主义分子的做法好” 有人说:“貌似还要切掉了生殖器挂在大桥上的什么的……” 还有复古流的:几个在大图书馆供职的历史方面的人才要求在临高县外筑一京观。以彰显澳宋政权之赫赫武功。 “太恶心了”杜雯竭力反对,“你们要挂几个人头也就算了,这种不人道的残忍的封建主义糟粕绝不能死灰复燃” …… 元老院里人声鼎沸,在热烈的讨论了一番如何折腾活人和死人之后,众人的议论焦点又转到了大胜之后的事务安排。挟大胜之后的余威一举占据全海南已经是就在眼前的事情了。但是在具体建设和施政方向上,元老们也有许多不同看法。报捷会还没结束,元老院已经起了争论。 马千瞩没有心思参加这样空泛的争论,会议还没结束他就回到了中央政务院办公室,关照候闻永去请邬德等执委和还没有选出执委的部门的事务次官来开会。 “通知之后,你再去政务院各部门通知一下:要各部门的主官一同来参加扩大会议。不许缺席”马千瞩关照之后, 半小时之后,执委、事务次官和各部门的主官们纷纷到来。他们不似普通元老们那么喜笑颜开,兴高采烈,想着该如何杀人、发勋章、甚至搞凯旋式、建凯旋门等等。执委和事务次官对整个行政机构了解较深,知道政权多少存在问题和弊端,形式虽然一片大好,内部的许多问题也必须得到尽快解决。 “我们这回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主持会议的文德嗣说,“小程一直说打仗打不起,现在仗打完了,明天就从战时状态转入和平状态。下一步的施政该如何办理,大家都谈谈吧。” 首先就是对俘虏的处理问题。一万多名俘虏还没有分类,根据东门吹雨的初步报告,其中已经确认为军官的大约有七八十人,应该有一部分军官穿着小兵的号衣企图隐匿,这部分人还没有甄别出来。 大致的方针是早就制定出来的,军官让他们的家属来赎身,不能赎身的,留在临高劳动改造。 至于士兵,多数元老认为,本时空的士兵不良习气非常浓厚,多半好逸恶劳,杀掠奸阴习以为常,也没有什么信仰,纯粹是以吃粮拿饷为目的,不能将其吸收到军队里。 “连戚继光练新兵都知道要选择农村的愚钝老诚之人,不能选市井光棍。这样的兵油子尤其不能用。” 但是也有人以p改造“解放战士”为例,认为这种旧军队体系下的普通士兵还是可以改造成合格的军队士兵的。 而且一旦要开始对全海南的压服行动,就得投入大量的军队在各处进行驻防,原本的六个营的建制显然不够用。从俘虏中吸收改造三四千人可以有效的解决兵员不足的问题。 但是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多数人的认可,未经过长期的改造就立刻吸收这些人入伍,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邬德说:“没错,他们毫无国家民族观念,谁发粮给饷就替谁打仗。不管是当大明的、李自成的还是建虏的兵。以我们军队的优厚待遇,不用说他们是乐意之极。这样的人非常的危险,说得难听点,gd的兵都比他们强――起码人还知道当伪军是不光彩的事情。而明清交替之际,投靠建虏的士兵有这样想过么?” “应该是有的吧,绿营中后来反正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是比起大多数来说还是极少的一部分。”邬德说,“现在我们不是改造几个人,几十个人,而是好几千人。这么多的人要在短时间内改造他们的思想,以我们现有的能力来说还是办不到的。” 司凯德说:“我看可以用他们作为殖民贸易部送到东南亚的移民,给他们一部分物资和武器,送他们到东南亚建立屯堡开发当地资源。规定他们每年缴纳多少物资上来我们就给他们补给。让他们把东南亚变成血火之地。” “这样也不好。这些士兵平日里就是靠着军中的严刑峻法管束的,你把他们送到东南亚,那还不等于是马驹去了笼头?”邬德继续反对。 “他们在东南亚那块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杀人放火抢娘们,打得过就成了事,打不过给当地人灭了也不打紧……” “给当地人灭了我们还建立什么屯堡。”邬德说,“再说他们如果乱来一气,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开荒种地采集物资?直接抢劫不就是了。到最后我们得到的最好结果无非是东南亚多了一群汉人土匪集团。这算得上殖民么?这些官兵又没有人管束,恐怕一到了当地先会自相残杀起来。如果我们另外派人去管理屯堡,反倒可能先和他们战起来。殖民垦荒,第一就是要团结,这种桀骜不驯之辈很难派上用处的。”v 第一百节 俘虏带来的后续 也有人提议把俘虏送到三亚去当矿工,但是许多人担心三亚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万一这伙兵油子暴动起来,恐怕力有未逮。而且前阶段镇压工人的余波尚且未过去,维稳压力还存在,不能再增加不安定因素了。 很快就俘虏问题作出了决议,所有的俘虏均不补充军队,也不运往三亚,而是统一留在临高作为劳工使用,改造几年之后再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安排出路。 “如果俘虏里有当地人的话我提议就地释放。”吴南海说,“既然在本地有家有亲戚,我们扣留着对民心有较大伤害。愿意走得,全部释放,还要发点路费什么的。这样他们就能把我们的威力和仁义传播出去了。” “好像俘虏里的确有当地的卫所兵和乡勇。”邬德说。 杨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高级别的会议,他刚刚被任命为民政委员会人力处的处长,利用他在旧时空里当过血汗工厂人力资源部头头以及工会主席的优势,混上了这个位置。 当然了,以临高的用工状况按照旧时空的标志来说比最血汗的工厂还要血汗,更何况他还有无限的暴力作为后盾,这个人力处的处长并不难当。但是杨云并不以此满足――如果仅仅是这样如何能体现出自己的专业来? 他首先潜心研究了现有的人力使用体制,认为其中有改进的余地,或者不如说进一步压榨的潜力。他决定乘这个机会来表现自己的专业水平。 但是杨云不准备对整个体系进行大改动。毕竟这套体系是由邬德搞得,自己刚刚上任不久,随便对领导的政策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是不明智的。杨云不太相信议会民主和个人民主权利,属于只要有肉吃就紧随中央和领导的一类人。 “有一万多劳动力即将到来,我提议对这批劳动力的处置做一定的变化。”他避免说“改革”、“改进”之类的褒义词,而用中性词,“我们现在执行的60天检疫制度非常好,保障了卫生方面的安全性,不过代价是对劳动力的使用来说效率还不够高。” 现阶段的政策是检疫期间劳工和移民在检疫期间在检疫营内进行简单的语言和扫盲学习,同时进行一些较轻的手工劳动。 “这一万多人没必要圈起来检疫,他们的营养和体力状况应该比我们收容来得一般的老百姓要好的多,而且他们气力是有的,杀人放火的本事也有,要他们干手工活他们即不愿意干也干不好,精力没处发泄反而容易发生事端。” 杨云提议,将这批俘虏经过“净化”处理之后,全部安排在马袅-澄迈的公路建设上。陆军在马袅驻有重兵,在澄迈也要驻扎若干部队,有足够的威慑力来控制俘虏。 “等这条公路修筑完毕之后,再修澄迈-琼山的公路。反正按照单道谦的计划,我们在海南要大修公路和铁路的,这些俘虏有的是活干。” 马甲咳嗽了一声:“这样处理当然很好,但是未免有碍法律的公平性原则。俘虏用来劳作也可以,但是不能让人家象判了无期徒刑一样的一直这么干下去。这风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有谁肯投降了?” “搞积分制就行了。”杨云早就有对策,“俘虏不是无偿工作的,我们发给报酬。” 报酬是某一种积分。俘虏按照工作强度和内容,按日计算报酬――当然报酬不多。从这笔报酬里他要支付自己的伙食、服装和卫生费用,如果有条件也可以支付娱乐――比如嫖ji的开销。但是他无权改换工作或者选择不工作,等于是有工资的强制劳动。 每个人有一个身价,等他们积累满了一定的积点之后就可以用积点的来赎身。这样他就是不再是强制性劳工,可以另外选择工作。 杨云的计划里,第一年俘虏是没有报酬的,一年之后表现良好才能进入“积点”阶段,表现不好的人就继续强制无偿工作。一个俘虏正常状态下大约需要四年时间才能完成赎身。 “……我们可以根据表现,对表现好、工作卖力的俘虏给予额外的奖励,这样他们就能提前一二年完成积点赎身了。”他这时候才仔细的观察了下在座的头头们,觉得他们对自己的发言基本上持肯定的态度,他继续说下去,“通过严酷的劳动来改正这些俘虏身上的不良习气,促进俘虏们的思想分化。通过给予奖励和调动职务的,可以从中扶持一批积极分子来对其内部进行瓦解、监视和改造。这样四五年之后,俘虏们就算不能成为建设的积极分子,也会成为一个安分守己,对新社会新秩序有用的公民了。” 大家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邬德注视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干得不坏”他想,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专业人员才能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他想着看了下自己的手表,企划院办公室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干,大量的战利品登记册正在源源不断的送来。于是他举手表示支持杨云的计划。 随后这个计划得到了细化。俘虏们按照军事编制编制成劳工大队、中队和小队。以后根据需要可以随时调配到不同的工地上使用。 “因为从事的是重体力工作,他们的可靠度评级又较低,所以我的看法是每队人数不宜太少,一面分散的过于零碎,不便监视。尽量以中队――一百人左右的规模进行派遣使用。”邬德提议道,“当然这样的规模他们只能被用作大规模的基建工程的劳动上了。” “除了修路之外要造的大型基建工程多得去了,”建筑公司总经理梅晚说,“灌溉渠道、水库、港口……” 考虑到下一步整个海南地区已经没有明军重兵集团,而且广东方面至少也得有二三年之间才有可能发动第二次大规模的进剿,所以与会者一致认为,无需再维持战争状态。会议决定临高从即日起解除紧急状态,恢复正常秩序。解除元老和土著民兵的值班制度;征召的民兵和劳工予以解除服役;各部门生产转为正常生产。 “有一件事情非常要紧。”司凯德赶紧提出来,“我们的对外贸易联系。现在明军已经溃败,应该赶快恢复起来,我认为现阶段可以谈招安问题了……” 文德嗣说:“你准备一个人打着白旗去广州找王尊德请求他招安吗?” “如果这样有效的话,未尝不可。”司凯德坦然道。 “你这是右倾投降主义思潮,”文德嗣说,“我就没弄懂,为什么我们当中总有人想投降搞招安?看来投降主义的根子要好好的挖一挖。” 司凯德立刻为自己辩护:“这是策略,策略我们需要大陆的资源和人口,如果能尽快恢复和平不是一件好事吗?至于使用什么名义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们要得是实际的利益利益” “你要恢复贸易不见得非得招安。”文德嗣警告道,“当官的都喜欢闷声大发财,一定要搞个名义完全没必要” “好吧,我的意思是要和王尊德谈判。”司凯德让了一步,换了个说法。 江山说:“这次失败之后王尊德非下台不可,搞不好还会被抓到京城里去问罪。和他谈判没有任何的意义。还是等他下台之后朝廷另换新人的时候我们再和广东官府接触。” 司凯德有点绝望的嘀咕道:“时间太久了……”讨伐失利从消息上报朝廷到最后新官上任,恐怕得一年。 江山说:“我想不会很久的,历史上熊文灿是在1632年接任两广总督的。我们击败何如宾之后,应该会使得熊文灿总督两广的时间提前。老熊是以招抚著称的,他到任之后很可能会和我们主动接触。” 当下有人提出要以澳宋的名义正式和广东方面谈判,效法当年的英国人签订一个通商条约。还有人列出了五条主要条款:割让香港一岛;在广州城外予以租界;赔偿军费及临高政权的全部损失;重开双边贸易,归还所有广州站的财产。 “这五条根本不可能。”江山说,“起码现在不可能。不要说王尊德就是老熊来也不敢答应,御史一本奏上他非被逮进京不可。” “炮轰广州,封锁珠江口” “炮轰广州可能有用,但是封锁珠江口对大明却没什么意义。大明朝廷和大清朝廷在这点上是有共同点的――他们都不认为海外贸易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于鄂水说,“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1631年朝廷就会下令封锁广州湾。所以我们封锁不封锁根本没意义。” “这么说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如果要武力解决:按照鸦片战争的思路:一面围攻广州,迫使广州地方官府和我们达成贸易和解。同时,为了保证广东官府能确实的实行,派遣舰队到长江口,攻占镇江,然后炮轰南京,作出截断漕运的威胁。”他耸了下肩,“要是这样大明还不肯屈服,我们除了全面开战直接占领广东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要作出这样规模的军事行动显然远远超越了现阶段穿越政权的能力。文德嗣认为这件事情只能和广州官府的首脑人物私下里谈,而且不能谈要签订什么具体的条约之类。 文德嗣慢悠悠的说:“做官的人最怕落字据你们真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关键要默契,默契”他挥舞了一下胳膊,“你去行贿办事,难道也叫对方打个收条,说我收你五万块,某某事情一定办到?你们真是太幼稚了” 中国传统的王朝是没有外交条约概念,要和广东地方官府签订什么对等和约之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双方和谈的知道思路就是默契。彼此暗中达成一个默契和底线,互不越界。 “要广东官府赔款是不可能的。”文德嗣说,“第一他们没这个钱――就算有钱也不肯给我们;第二呢,官场上没官家赔偿老百姓这个规矩。你要人破例这就成了很大的事情。” “这样我们岂不是谈不拢了?”司凯德嘀咕着说。 “小司啊,你还当殖民贸易长官……” 司凯德赶紧澄清:“文主席,我是殖民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 “不管你是什么吧。当领导的话权力寻租这个词没听过?”文德嗣笑着说,“真金白银不能给你,但是官府手里的权力漏一点给你,不就能补偿我们的损失了?” 众人露出了明白了的表情。 “我们不能明明白白的说:香港岛割让给我还要对方白纸黑字的写下了。这事,全大明也没一个当官的敢这样答应。连崇祯皇帝都不敢――他不怕文官集团把他喷死还怕在史籍上落个‘割地’的名声。”文德嗣说,“但是我们可以悄悄的把岛占了,在上面爱干什么干什么就行了――只要别搞得地方官府对上面交代不了就行,反正这种事情历来是瞒上不瞒下的。” 司凯德皱眉道:“能挨几年呢?总要露馅的。” 邬德轻轻的敲了下桌子:“时间”他严肃的说,“三年前我们不占临高县城,待在城外发展也是靠了这个瞒上不瞒下――我们赢得了时间。我们还要再赢得三五年的时间。” 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煤铁复合体成型,第二个五年计划就是大规模的暴装备暴兵员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再需要大明认可或者容忍了。 会议决定成立一个“广东和谈小组”,准备重返广州,与广东官府进行接触。大致准备走三天不同的线路。首先是高举的路线,其次是李洛由,最后是广州一部分和广州站交往较深的官绅,来个多管齐下。 吴南海这时候要求发言:“可支配人力增加了一万,我们的粮食问题就出来了。” 临高的粮食问题是比较突出的,本身县里的粮食产量有限,外来人口涌入又很多。大量的人口集中在在学校、行政部门、军事单位和工业企业等非农业生产部门,提高单位亩产和扩大种植面积的工作展开不久,所以整体的粮食供应偏紧,虽然目前尚可自给有余,但是已经形成了对越南大米供应的依赖性。 增加的一万名俘虏,按照营养学博士陈思根的提出的个人配给标准,从事筑路这样的重体力劳动者,每人每天的热量要达到3600千卡,至少也不能低于3000千卡。这个数字如果全靠碳水化合物供应的话等于每天必须供应给俘虏750克的糙米或者相当的淀粉食品。 “一万人,每天的供应量是75吨糙米。”吴南海着重指出了这个数字的巨大,“一个30天的月份消耗就是225吨。” 邬德一边听一边计算着存粮数字,他开始皱眉了。这样一来临高的粮食安全储备周期就会一下缩短十一天时间。 “而且糙米的蛋白质和脂肪含量不高,长期只有碳水化合物摄入,对健康不利。我们需要向劳工和俘虏提供更多的蛋白质、脂肪。保证他们能长期稳定的为我们工作,同时也减少粮食的直接消耗。”吴南海说, 马千瞩说:“你说你想要怎么办吧。” 吴南海说:“我希望改变我们的渔业体制,海洋捕鱼应该从海军中独立出来――这毕竟是个农业项目,由海军兼管渔业体制上不顺。” 海洋捕捞业的确是现阶段唯一可以快速大量提供蛋白质和脂肪来源的产业。正是靠了海上捕鱼,临高政权才能大致勉强保证下元老和统治下劳工、应该军队的蛋白质供应。 拥挤的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吴南海一贯以低调无争著称,现在突然直接攻击体制问题,要夺回渔业权,这让大家很意外。 现行的渔业体制是海军管理渔业。渔船也是海军的特务艇。一部分特务艇专门进行捕鱼作业。除了海军直接捕鱼之外,还有海军在博铺附近的渔场搞得“渔业税”,每条私人渔船必须缴纳捕获量的五分之一。 不管是海军的捕获物还是渔民的捕捞税,全部缴纳到农业部属下的海产品加工厂。总量是相当可观的。 叶雨茗这时候也加入了进来:“我们天地会牵头成立了渔业协会,想改良渔民的设备和生产技术,但是现在海军直接控制渔场和渔船的做法对大范围的渔业推广和改进非常的不利。我完全支持吴委员的看法,海军不应该再管渔业。” “还有向渔民征收捕捞税――海军收税也说不通。”程栋慢悠悠的表态了,“我个人认为税务权力必须统一。再者直接征收实物税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倒退,不利于发展商品经济。”v 第一百零一节 民政工作 第一百零一节 民政工作 马千瞩说:“过去这样规定有从权的考虑。当初我们摊子小,不宜搞得太细,各单位都是一专多能――也是为了提高效率。现在既然要搞制度建设,吴委员和大家这么提出来很好。”他顿了下,“这件事情可以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提出来审议。” 文德嗣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会议上接着又就一系列的后续问题进行了讨论,特别是何时对海南全岛施展占领的讨论。实际占领必然牵扯到驻军和干部配置的问题,这两者现在暂时都很缺乏。经过讨论会议作出决定,先占据澄迈-琼山一带,控制海南出入口岸,然后再逐一对全岛各个州县进行实际占领。 “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扩军?”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这次战争结束之后陆海军总人数过万人。原本在企划院、元老院和政务院里就有一种声音,希望战争结束之后进行裁军,将海陆军人数缩小到一个较为合理的范围,或者至少使得军队的规模不再膨胀。 现在要占领全岛,海南全府有州县十三。除去临高之后,每个州县至少要派驻一个连的驻军,全岛就需要十二个步兵连的基本驻军。这样一来,陆军不但不能裁减,还得增加一部分才能够用。不仅元老院和行政官僚体制内的人员不愿意看到陆军的进一步膨胀,海军同样也不希望在人力紧张的状况下陆军急需蚕食有限的人口资源。 “不需要扩军。”马千瞩说,“利用现有的兵力就可以了,我们实际上用不着每个县都派驻一个步兵连。” “不派驻军,我们的统治权建立不起来啊。”没有武力作为后盾的政权显然是不能行政下乡的,而行政下乡这是他们最为看重也是竭力推行的一点。 光靠远处的威慑力就无法有效的行政,少量的干部根本不能沉入基层,一旦触及到地方势力的核心利益,就会被地方势力用暴力或者非暴力的手段“挤”出去。进行一次二次的报复并不能产生长期性的效果。最后就只能对地方势力让步:通过出让部分行政权力来换取地方势力的合作,保证纳税完粮。这无非又是在重蹈唐宋以来政权不下乡的覆辙了。 早在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之前,中央政务院就专门组织民政委员会的人员,对战后如何在尽量少派驻军队的前提下保证派出干部能够在当地有效的作为进行了研究。 进行这项研究的人并不是军人,但是研究人员对日本人在东北和华北的治安战和建国之后建立基层政权、肃清土匪的行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之后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完善的县级政权,每个县至少应该有一个县中队能够供县领导直接指挥,这样才能保证最起码的武力威慑和治安。如果不能做到这点,至少要保证在出求救信号之后2~3天内能够有救援部队赶到。 “一个县中队就是一个连,和刚才说得每个县一个步兵连有区别么?”邬德虽然很赞同一个县一个中队的设置,但是这个每县一个中队的布置依然出了企划院原先的打算――尽量减少军队的规模。 “有很大区别。”说话的人是被指派进行这项研究的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副人民委员刘牧州。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小白脸,举止儒雅,尽管说着一口尽量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不时却会露出苏白的口音。 “县中队是一种地方武装,换句话说类似武装警察。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都可以较为简单。包括人员和维持经费也可以尽量取自于地方。”他说,“我建议县中队可以尽量用本地人担任,军饷也不需要象正规军这么高。” 刘牧州的方案是派遣武装工作队进入各个县,尽量以大明官方的名义进行。比如澄迈的“善后局”就是一个范例。其他地方虽然不能用善后的名义,但是其他名义类似的官民合办机构诸如“乡约局”、“绥靖局”等等临时机构均可拿来借用。先从插手当地的主要问题入手,逐渐把权力扩大到县政的各个方面。等到时机成熟,再清理县里的胥吏阶层,全面控制县政。 “一开始的武装工作队必须有强大的武力作为保护,一个步兵连是应该有得。否则很难应对当地的复杂局面。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汇总,琼州府各县的匪患都非常严重,而且地方上的豪族大姓差不多就是土皇帝,几乎个个拥有武装。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谁都不会鸟你。”刘牧州阐述着他的具体行动方案,对马千瞩等人来说这没什么稀罕的:无非是gd当年接收政权的时候搞过的一套的翻版:派遣工作队-深入群众,了解情况,寻找合作者-培训当地干部-建立组织-建立地方武装-全面清算旧势力……最后,政权就建立起来了。刘牧州的做法并不稀罕。但是他们面临的是比gd更困难的局面:中华民国的二十多年历史尽管是一场悲剧,但是起码在全国的大多数地方都有些或多或少接受了现代思潮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小商人、工人和农民,一个县城,最糟糕也总能有一所小学,有几个几十个中学毕业生,几十个几百个小学毕业生。他们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社会。这个社会的知识分子几乎无法依靠,他们的学识和地位对穿越政权没有多少用处,反而非常危险。他们又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穿越者们,不但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而且满身都散着海外蛮夷的气味。 马千瞩听着他的计划:接收政权将采用滚动式模式。先是澄迈、琼山、儋州、定安这一批官府统治基础较为深厚,开较早,人口密集的地区――能够尽快从中获取大量的人口和粮食资源――挟着这次大胜的余威,一鼓作气的派出工作队去接收。然后建立组织,每个县先成立民兵,然后再是县中队。等到这几个州县稳定之后,再到下一批的州县。这样第一批只需要出动三四支工作队和步兵连就可以办妥,不会一下挤占太多的干部和军力。 “……边接受边进行干部和军事人员的培训,”刘牧州说着,“接受一个地方,站稳一个地方,再渗透一个地方……” 刘牧州说完之后,杜雯要求言:“我们现在缺乏干部,特别是缺少能深入农村的干部。”杜雯长期搞社会工作,深知干部问题的重要性,“土著干部够用。而很多元老不愿意深入群众,有高高在上的贵族情结我认为至少应该进行一种强迫义务,每名元老,每年都要抽一定的时间下乡,到地方上工作” 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个主意从理性上来说很好,但是显然很不受人欢迎。有人审慎的表示了反对意见:并不是每个元老都适合去作群众工作的。 “可以做支持性和技术性的工作。”杜雯继续坚持,“最起码,可以去扫盲。” “我看这个问题可以提交元老院讨论。”主持会议的萧子山决定把皮球踢到元老院去,反正她的提案事关全体元老,元老院讨论最合适。到了元老院这个提案被枪毙那是一定的了。 “下面我们谈谈阵亡和伤残抚恤问题……”刘牧州继续说道,搞优抚工作是件稳定人心的大事,过去因为没打过什么大仗优抚相对简单。这次伤亡人数较多,工作就比较复杂了。当下将优抚待遇和条件大致通报了一下。 这时候吴迪说:“优抚上面的开销还是很大的,我希望执委会考虑能否设立一个专项的基金或者干脆就搞一个军人保险。” 保险是金融系统一直鼓吹的制度。因为临高的经济规模小,商业活动也不够达,加上大部分经济活动是国有企业,所以保险制度被视为“非急需”的体制建设,一直延后。不过金融系统的人一直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努力。 现在的军人抚恤正是一个绝好的推进保险制度的机会,所以吴迪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的提议是先从社会保险制度搞起。 “等于是变相强制储蓄。”吴迪说,“暂时我们的商业保险需求量不大,可以把社会保险先搞起来。否则未来的养老、医疗、优抚方面的开销会逐年增加,所以这方面要早下功夫抓起来。” 先在军人中推行强制保险制度,军人必须缴纳军饷收入的若干比例作为保险,这份保险用来支付军人死亡、负伤、残疾的抚恤费用。 “……如果军人在退伍的时候一切平安,这笔费用可以以现金的方式直接给他,充作退伍费。”吴迪对这个方案已经考虑了很久,“我们同时可以在职工、公务人员身上推行推类似的政策。对我们稳定金融和社会秩序都有很大的好处。特别是现阶段还不需要大规模的支付各项社会福利的空档期,正好是积累资金的最佳的时间。” 社会保险可以说是借新债还旧债的滚动式支付,现在抓紧时间把基金做大,以后的政府投入就比较有效。吴迪特别强调这一点,打动了不少人的兴趣。邬德原本就很注重军人优抚的事情,现在看到吴迪拿出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有利的方案来,他当即表示支持。 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于是决定委托德隆银行就这个问题进行专项调研,提出方案供元老院开会时候审核。 会议接着又通过了关于抚恤、善后、评功授勋、庆祝活动、伤残退伍人员安置和民兵复员优待的一系列政策。 这些工作大多涉及到民政事务,刘牧州忙得一个劲的记笔记,还要把从bb上接收到的各种相关的元老提案提交给会议审阅――民政人民委员会没有正委员,他这个副职实际就是正职。 会议结束之后,刘牧州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马上着手安排人去当澄迈善后局的“执事”。他准备将澄迈作为重点,先啃下来,为后面的各个州县积累一点经验。 这个人选非常要紧,因为接下来他准备让此人来当驻澄迈的办事处主任――实际也就是未来的县长。 组织处给了他一份有志于服务地方行政的元老的名单和简历。刘牧州选了一个叫费祀的人。很快他的档案就到了民政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刘牧州给费祀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下行李即刻报到。 随后他又打电话到芳草地,要胡清白看看行政班里有没有合适的土著学员可以作为工作队的成员派遣。正在忙活间,忽然杜雯来了。 “杜主任,你怎么有空来了?”刘牧州赶紧起身招呼。不用说这位社会工作办公室主任又要来面授机宜了。刘牧州很不喜欢她来插手,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轮到下乡建立基层政权的经验和对农村社会的调研,没有人比她更高明了。 “有点事情,”杜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澄迈那边是新区,我本来想亲自去走走看看,不过临高的事情也很多……” “是,是,现在临高正在全面建立村级政权,您的事务很繁忙,这里的工作也离不开你。”刘牧州赶紧说道。 从级别上来说,杜雯是刘牧州的部下,但是刘牧州知道论及在穿越集团中的当领导的资历,杜雯远在他之上,特别她还是社会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业绩斐然――光一个临高剿匪期间在十三村地区的社会工作就足以自傲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牧州很怕她来插手,因为她一旦对政策实施指手画脚,自己是很难拒绝的――人要理论有理论,要实践有实践。 杜雯用一种“你在想什么我清清楚楚”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往椅背上一靠:“我们社会工作部原本也是应该去澄迈作深入的社会调研工作得。现在我没法去,就推荐个人吧。” “你要推荐谁呢?”刘牧州回忆了下社会工作办公室里的人员,原本只有杜雯和董薇薇两个,后来有过一个午木,但是又被调走了,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只有主任、副主任的部门。 “刘月菲。”杜雯说,“这个人刚调到我们部门不久,很积极。”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太积极了。干脆让他去外调好了。” “是女生?到这样的准治安区工作恐怕不是很方便……” “是个男人。”杜雯的言辞中很不屑,“你怎么安排他都可以――他的积极性很高,你可以先安排在澄迈,以后再安排到琼山……最好把整个海南岛都调研一遍。” “好,社会调研也是很要紧的工作。既然他对这个很热衷是再好不过。” 杜雯无所谓的点点头,刘牧州感觉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说:“另外,我想就现阶段社会工作提几个意见。” “洗耳恭听。” “妇女工作。”杜雯着重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她很满意的看到刘牧州没有下意识的皱眉,“我们对本地的妇女动员的不够,宣传的不够。” 刘牧州的确是洗耳恭听。杜雯说得话不能算错,刘牧州知道海南的妇女其实很能干,吃苦耐劳方面甚至胜于男子。但是大家对妇女工作这块一贯认为是杜雯的恶趣味,所以基本上是不予理会。 “所以我建议,在这次派遣的工作队班子里一定要结合土著的妇女干部一起去。把海南的妇女工作也动起来――还有青少年工作。也是空白,我看儿童团之类的组织我们也应该组织起来。” “青少年工作得执委会统一安排吧,我们自己不能先搞一套。而且一般都该教育部门负责才对。”刘牧州说。他想这个不比妇女工作,青少年组织的地位非常重要,现在执委会还没有具体的安排,民政委员会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好吧。这个再说。”杜雯随后推荐了一个妇女干部,“盐场村的谭小芹是我们最早的妇女干部。马袅农讲所毕业的。她在盐场村干得不错,不过那里宗族力量太强,我觉得把她留在那里用处不大,还是应该把她调出来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磨练”她说着激动的一挥手。 “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刘牧州想本来也无所谓,多一个女干部也不错,“不过人愿意吗?没结婚的单身少女在外面和男人一起工作,她愿意家属怕也不乐意吧?这可是封建社会” “移风易俗不是我们的使命吗?难道我们要一直迁就愚昧落后的社会思潮而不去努力改变?” “是,是,”刘牧州无言以对,心想费祀这下有很多事情要做了,“慎重起见,我觉得最好有二名女干部结伴去工作较好。” [遮天5200|w/file/rile//11/11159/u 第一百零二节胜利游行 第一百零二节胜利游行 博铺的街道上非常热闹――这里自从建立了港口,设立了博铺公社,来这里的渔民、商船和小商人渐渐增多,慢慢得就成了市面。兵工厂、造船厂和化工厂这些近代工业企业的陆续建成又在这里聚拢了大量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商业部就按照东门市的旧例,在博铺港如法炮制了一处市镇作为商业服务区。博铺镇的规模远不如成熟的东门市,它除了发展商业为博铺公社不断增加的常住人口服务之外在功能上则突出为水手、渔民服务,类似港口小镇的一类。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渔行、货栈、客栈、酒铺、渔具店……一家连着一家。虽然大多开着门,街上人也多,各家字号的生意却显得很一般,有些字号干脆连门板都没下。 然而店铺里的老板、伙计,却一个个喜孜孜的在自家的门前奔忙,搭梯子的,拉绳子的,端着浆糊的,有人还在大呼小叫的要人拿东西过来。 博铺公社的文宣干事正在下面带着民兵和小学生们满街贴标语,粘告示,忙得不亦乐乎。有人挑着担子,把一筐一筐的的折叠纸灯笼运来,分发给大家,有人挂在自家的门口,也有人爬上梯子把灯笼挂在各处刚刚拉好的绳子上。 一条横幅已经在街心中央拉了起来,红色的丝绸上已经用线缝上了一个个红纸斗方,上面浓墨大楷的写着字。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姑娘正一个人站在街边观望着。她穿着一身“干部”服,蓝色的对襟紧身裤褂,小小的翻领。挎着一个绿色的粗布文件包。她的脸庞和当地的劳动女子一样是黝黑的,但是有一双乌黑灵活的眼睛。 姑娘的头发按照给澳洲人当差的女人常见的样式,没有梳发髻,只是留成了两条发辫。看上去干净利落,似乎为了表现她还是一个喜欢美丽的女子,辫梢上扎着红色的发带。 这身打扮,还有她胸前佩戴的一张白色墨字的小布票,都说明了她的身份:是一个为澳洲人服务的女官儿、女书吏,或者按照新话,叫“女干部”。 这种打扮的女人,最近一年愈来愈多了,渐渐的成了临高的一景。很多人外地来得人,一到临高就要看看这大明其他地方没有的西洋镜。 海风吹起她的两条乌黑的辫子和衣襟,吹着她晒得黝黑的脸庞。她皱起漆黑细直的眉毛向前望着,好像有满腹心事。她是盐场村妇女小组的组长谭小芹,是杜雯亲自抓得马袅农讲所的第一期学员,原本杜雯对这个村长的女儿寄予厚望,但是她很快发现,在这个谭家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村子里,谭小芹干什么都很容易,因为只需要她父亲发一句话就是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无论什么政策都得她爹同意了才能实施下去。 村长谭桂琼对澳洲人的什么政策都拥护,包括发动妇女在内――海南妇女本身就是主要劳动力,但是对其他一些诸如妇女扫盲之类的事情就不感兴趣了。杜雯在失望之余,正好执委会要设立马袅公社。马千瞩对盐场村的状况不满意,认为当地宗族势力太强。杜雯便提议乘着这个机会把原来盐场村中的谭姓青壮年干部全部抽出来分散开。于是谭小芹就落到她的手里了。 谭小芹才在博铺公社里的举办的“第一期妇女干事培训班”结业出来,这是杜雯亲自搞得一个培训班,集中培训了全临高的妇女积极分子和组长之之类的女子三十多人,准备派遣出去打入新区工作。 她已经接到了派令,要她准备去澄迈县任驻澄迈县办事处妇女主任。正要回公社的招待所去。她沿着街道走着禁不住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自己不到二十岁的黄花闺女,不在家待着还要到临县去当“官”。长这么大她不要说离开临高,连盐场村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几次。她的父亲谭桂琼原本很不赞成女儿出自家的村子去当什么外村的“妇女主任”,在村里,一切好说,一个女孩子孤身到了外村,这不成了无法无天了? 但是事情由不得他爹了。谭小芹的堂兄谭成晴看得明白:澳洲首长们对盐场村的态度大不如以前了,不但对村政控制愈来愈紧,而且对谭家在盐场村的作用也开始限制,这次更是一口气抽走村里几乎所有的谭姓干部。除了谭桂琼继续留任村长之外几乎是一锅端。 他悄悄的和自己的父亲还有伯父谈过:要他们千万不要违拗澳洲首长的意思――人现在已经抖了起来,连官府都制不住了。谭家只有跟着一个劲的干才能保住自家,光宗门第。 这一次官军在澄迈惨败,谭桂琼对谭小芹的任命立刻有了180度的大转弯。官军的惨败的消息离战场最近的马袅盐场村知道的最早,也最为形象直接:盐场村出得民兵和民伕很多,他们运送伤员和战利品回来之后把战场上的情况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番,说得伏波军差不多就是神灵附体刀枪不入了。大伙都觉得搞不好澳洲首长用不了几年就能上京城里开新朝了,文主席说不定就是新皇上。盐场村“从龙”最早,不用说个个都开国元勋。 谭桂琼现在对女儿要去外县当干事的事情不但不再反对,而且还得意洋洋――这可是一个县的妇女干事,全县的女子都归自己女儿管,不但威风,而且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出仕”了。是真真切切的“从龙之臣”了。除此之外,他还存着另外一个想头,希望谭小芹能在澄迈被某个“首长”看上,当个正室夫人――至不济,做个侧室也行。这样谭家在新朝的功名利禄就全有了保证。 谭小芹被父亲这样的朝三暮四的态度弄得无从适从,即将要到陌生的地方去做事又让她很是不安。她还从来没有和陌生的男人共事过,更不用说是一群陌生男人了。 正怀着这样不安的情绪,她来到了大街上,街上正在忙着为晚上的“祝捷大会”布置街道。一群群穿着制服的芳草地的学生们正在布告边为百姓念着布告上的内容。这布告的内容是丁丁起草的,分为文白两部分。很多人仔细的听着,不时还发出笑声和惊讶的声音。每读完一次就会响轰然的“好”字,接着又有人再央求学生们再读一遍。 官军要来讨伐的消息很早百姓们就知道。自从官军渡海到了琼山,来临高的船只和商人几乎断绝,不少商铺字号简直难以为继。只是靠着澳洲人的接济和优待政策勉强维持营业――澳洲人信心十足的要他们“坚持几个月,形势就会大改观”。有些人害怕澳洲人打了败仗会被牵连,连夜悄悄的带着细软跑了,但是也有人留下来了――特别是那些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来到临高,一点一滴的积累起财富的小商人们,他们打心眼里希望澳洲人能站住脚,也相信他们能站住脚。很多人还参加了动员备战的工作。现在官军已经被击败,不但被击败还是打了一个大败仗溃不成军的逃走,这让他们的信心更加充足,对未来也有更大的期望。 谭小芹正看着街上的热闹劲,忽然看到了杨草,这个女人是她在妇女干部培训班上的同学。她不是很喜欢杨草,觉得这个女人心机很深,虽然平时很大家打成一片。谭小芹总觉得她另有文章。但是这会对方却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了。 “接到派令了没有?”杨草笑嘻嘻的问道。 “接到了,我去澄迈,当――”她想了想才想起自己的官名,“妇女主任。” “我也是去澄迈呢。”她说着挥了下手中的纸片,“我是副妇女主任。正好我们一齐搭伴工作。” 杨草当然不是什么“妇女副主任”,这是她的公开身份。实际职务是“政治保卫局驻澄迈政治指导员”。因为从事政治保卫的元老不多,不能按照编制在每个县都派驻特派员,所以就任命尤国团这个临高县特派员兼任特派巡视员,轮流赴各县指导检查工作,而启用土著工作人员担任政治保卫指导员。等他们熟悉了工作之后再正式任命为特派员。 午木原本不想派遣杨草去,但是想到开辟新区正是考验人的大好机会,正好杜雯到干部处要求给澄迈派再派一个女性干部去,他就借此机会把杨草派了出去。 杨草的确切身份工作队里的元老是知道的,但是对其他人保密。 听说对方也去澄迈,而且还是自己的副手,谭小芹有点高兴了――不管怎么样,有个女人一齐去总是好事。她还一直在发愁身边都是男人怎么办,要不要请同村的年长的老妈妈随她一起去搭个伴。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谭小芹没出过远门,很没有主张。 杨草笑了:“不着急,你看派令上要我们随工作队一起出发――现在人都没到齐呢。”她拉了一把谭小芹,“今晚要进行火炬游行,我们干脆好好玩一玩。” “天黑了还出门……” “怕什么?你现在是妇女主任,不是躲家里的大姑娘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博铺公社的游行队伍正在街上集合,大家举着赶做的旗子,提着灯笼。公社的管事人员正在给大家发蜡烛头和火把――因为要节约蜡烛,所以提灯笼的人不多,多数都是拿着火把。来参加胜利游行的以年轻人和小孩子为主,特别是在博铺上班的工人,大多扶老携幼的来了。他们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可以尽情娱乐的夜晚,因为明天放假――庆祝澄迈大捷。 人群在学生们的指引下渐渐排成了队伍,火把和灯笼也次第的点燃了。大家一个个喜笑颜开,有人还玩闹一般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和标语牌。 “大家不要乱动了,当心火把”负责指挥的是文宣部的土著干部纪登高――自从他在丈田宣传活动中提议组织舞狮队之后,这个前广东的卖卜先生在文宣部里就青云直上,成了搞群众性文娱活动的专职人员。他的业绩不小,在各个公社都组织起了舞狮队,很出了一番成绩。 他穿着一身干部服,满脸的油汗,一面拿着个铁皮大喇叭,一面挥舞着卷成一卷的文件,“队伍不要乱了,排好队,准备好……” 他手里拿得是文宣部群众活动处处长方非搞得庆祝方案,这方案按照方非的标准是很简单,但是对纪登高来说就嫌很复杂了。古人组织复杂的节庆礼仪活动也很有一手,但是这类的大型活动一般只有朝廷中央才会开展,普通人很少接触。对一个卖卜先生来说就更加陌生了。 杨草和谭小芹也被安排到群众队中,群众队比较松散,没有特别的道具或者训练,只要求合群按照路线行进就好,杨草领了一面小旗,她举目四望,人群中有几个面孔她似乎见过,大家的眼神稍一碰便默契的互相避开了视线。 这时候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器雄壮的音乐来了,这是游行开始的信号。纪登高招呼着大家开始行进。 游行的路线是从博铺公社大街出发,沿着港区行进,然后踏上博铺-百仞公路,一路游行到东门市场,再到大体育场进行集会。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暮色中,灯笼和火把都点了起来,道路上星星点点的,犹如一条流动的光河。 学生和民兵组织成前驱队队列整齐,旗帜飘扬。他们举着的旗帜是在开战动员的时候才借着旗帜热潮仓促赶制出来的。红色的陆军旗,蓝白两色的海军旗,许多个人设计或者抄袭的旗帜。还有成排成排的方形的红底色的幡,上面绣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的图案。旗幡的杆顶矗立着冲压出来的站在齿轮、麦穗、宝剑和树叶上的双头鹰。火光下,钢皮的双头鹰的双眼目光炯炯,闪烁着寒光,注视着在火光下行进的队伍。 游行的队伍在进行曲的伴奏下行进着,学生和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声高声的唱着《歌唱祖国》,这首歌曲已经被改头换面,成了穿越政权第一首充满政治意味的进行曲。要不是大多数元老暂时还不希望和大明彻底的撕破脸皮,这歌曲的歌名就要变成《歌唱帝国》了。歌词也会改得更加露骨。 跟在后面的群众不大会唱这首歌曲,但是他们的心也被这激昂的歌声激荡起来,有的人附和着唱着,也有人学着旁边的人的模样,挥舞着手中的灯笼和旗帜,同声欢呼着。 这种如此如醉的狂热是许多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兴奋。但是他们还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欢呼、唱歌,甚至试图让步子跟上一遍一遍高声歌唱的进行曲的节奏。 游行队伍走过港区,然后踏上了去百仞城的公路,公路上已经暂时停止了一切车辆通行,偶然经过的行人闪开在路边,即恐惧又好奇的看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经过。火光照亮了公路,远处的百仞城则灯火通明。 这时候,漆黑的夜空中一根接一根的亮起了巨大的光柱。八台穿越集团拥有的最大功率的探照灯发射出来的光柱在夜空中排成两行光柱。这壮观的景象让所有的人为之目眩。谭小芹惊讶的叫了一声。太不可思议了,一瞬间她的腿脚都软了,差点跪倒在地。首长们不是凡人……她忽然恐惧的想到了这句话。 从各个公社涌来的游行队伍犹如一条条光芒四射的大蟒,在各条道路上翻滚着前进。这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不但让人折服感叹也使得许多人赶到了由衷的恐惧。 刘大霖默默的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注视着百仞城那边的巨大光柱。他看不到公路上的游行队伍,但是县城外公路上传来的歌声他是听得见的;简单、有力,甚至在他看来失之于粗俗,但是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振奋人心的东西在内。这既不是黄钟大吕,又不是郑卫之音,和这直冲夜空的光柱一样,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刘大霖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 “老爷,回屋去吧。”他的仆人小声的劝谏道。 “不忙。”他低声说道,“外面的布告真得是说澳洲人打败了官兵?” “是,布告有人看着,小的不敢揭去,不过小的抄了一份。” 布告写得很简单,但是内容却明确。刘大霖看了一遍其中的文言部分,言辞不甚雅驯,文理还算通顺。文告中说自己即来琼州,从无不法之事,在琼州垦荒经商,招抚流亡,赈济难民,褒扬文教,却遭官府的无端进剿,迫不得已方才奋起自卫,将官军于澄迈城下击溃。 [遮天5200|w/file/rile//11/11159/u 第一百零三节 转变 第一百零三节 转变 刘大霖看完之后有点难以琢磨其中的意思。前面明显有自诉其冤,表达与官军作战的“不得已”之处,后面却在炫耀这次大胜的赫赫武功。这种矛盾的态度让他迷惑不解。 他自己内心也很矛盾。在他看来,官府派兵进剿于理相合――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澳洲人在临高固然没有扯旗放炮,公然造反,却没有进表内附,行事已经是俨然敌国。 但是澳洲人在本地也好,在全广东也好,从来没有为非作歹的事情,而且百姓们也得了他们的好处。特别是在临高,这几年百姓们堪称安居乐业――这都是他们的功劳。于情来说,官府的进剿是不得临高百姓的民心的。 朝廷占着理,澳洲人占着民心。 他忽然惊觉的想到孟子关于“民心”的言论,背上顿时一凉。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但是他已经不再想象过去那样单纯的将髡贼视为“海外蛮夷”之类的人物了。 正在沉思间,夫人那边打发了仆人来问: “夫人说明日就是去茉莉轩讲学的日子,问老爷是不是要去?” 刘大霖沉吟片刻,澳洲人即然已经和官兵交战,最好的说法也是刘香、郑芝龙之类的“巨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去茉莉轩讲学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夫人和他的好友、同窗们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去了以免将来沾上是非。 考虑再三,他还是点了点头:“明日依然去。” 仆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明日去?” “去自然要去得”他加重了语气。茉莉轩又不是澳洲人开办的学校:它是临高的百年传承的义学,自己既然出任了其中的教职,就不能不去。 说完,他又继续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光柱,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说道:“回上房去” 仆人们恭恭敬敬推着他的轮椅回上房去休息,主人歇息了,仆人们也就散开自便。一个年轻的下人在收拾老爷的轮椅。管家关照他:这轮椅有点发“紧”了,明日推到东门市去找天地会商店收拾收拾。 “再顺便给我买几盒烟回来。”他吩咐完了从怀里掏出一叠流通券,细心的数了几张给年轻人,“要买‘百仞滩’,不是‘高山岭’,记住了么?再给这张二十五分的票子给你零花。” 赵管家得意的笑了笑。这种发财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官军要打来得时候,流通券曾经发生过一阵子贬值,大伙都急着要把钱花出去,各处的市集上掀起过一阵不大的“抢购风”,许多人急于要把手中的流通券换成货物和白银、铜钱。这次危机很快在财金委和企划院的强力干预下平息了。不过一些心急的人因为低价抛出流通券而在这场小小的金融风潮中损失惨重。 赵管家却在这次风潮中获得了一笔外快收益。他反其道行之的用手头的铜钱收购流通券,等到风波过去的时候稍稍一算居然发了一笔小财。赵管家这么信任澳洲人是因为他的儿子如今正给澳洲人办事,已经当了一个“干部”,是在一个叫“办公厅”的衙门里。专门负责照料“首长”们的生活。而他的孙子就在芳草地念书。所以赵管家对澳洲人的事情特别清楚,这次官兵来围剿,他虽然闭口不谈谁胜谁败,心里可早有了底。 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坐在中门上的门房里准备上夜,一边抽烟一边拿出了纸牌,打起了“澳洲通关”。这种牌戏最近刚刚流行,因为可以一个人玩,没有赌钱的嫌疑,所以很得家风严谨的人家的喜爱。 外面的歌声愈来愈响亮,这大约是南宝的游行队伍在往百仞而去,管家知道他们在唱得是澳洲人新教的歌曲,这歌他的孙子孙女也会唱,还经常在家里练习。孙子们如今和他爹一样剃了澳洲式短发头,穿着对襟小褂,看上去很精神,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新词。 赵管家很是欣慰。他经常说:“咱们老赵家的风水也该改改了,不能总给人当下人。”从他不知道哪个祖辈开始,他们家就世世代代的给人当长随、仆人。赵管家就是年轻的时候跟着刘大霖在外做官的父亲从大陆上来临高的。几十年间从书童做到管家。算是爬到了奴仆的最高层次了。 澳洲人的到来,意外的给了这个家族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赵管家的儿子当初是因为补不上刘宅里的缺才去给澳洲人当差的――不少人觉得赵家的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胆大了。如今不但身份变了,连房子都置办上了,吃用享受竟不比本地的地主差。让周围的人很是眼红。说风凉话的人如今也开始打听起怎么才能给澳洲人当差了。 他听着外面的歌声,想着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大概也在队伍中唱歌,大孙子也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给澳洲老爷当差了。自家的日子算是一天天的发达起来了。 他一面摆着纸牌,一面哼着《掷弹兵进行曲》的调子。 游行队伍从四面八方集结到大体育场体育场中央堆起一座小山般高的柴火堆,此时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冲天,廊柱上的两排火炬笼也都点燃了。而火炬台上的巨大火炬笼更是燃烧起巨大的火焰。整个大体育场被火光笼罩着。四周许多小型的舞台探照灯在空中舞动。黑色的天际背景上,八道巨大的光柱如同有形体一般射在低沉的云层底部,仿佛又穿透了云层直达霄汉。 从澄迈战役中缴获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大炮,一门一门的围绕着火堆陈列着,火光在青铜和黑铁的火炮反射着光芒。刀枪、盔甲、火器……各种甲仗被堆成一个个巨大的三角锥形堆。其中最恐怖的是一个由几千顶头盔堆成三角锥形的大堆,在火光下发出奇特的光芒。 廊柱下挂满了旗帜――那是在澄迈缴获的明军军旗,各式各样的旗幡,撕破了,染着血迹和泥土,成排成列的悬挂在两翼的廊柱下。 由学生、民兵、警察、警备连和海兵组成的纵队手持火把和旗幡,沿着跑道齐步行进着,按照节奏变化着队形。尽管事出仓促,不能变化出太复杂的队形,但是效果已经足够让参加游行活动的群众们感到无比震撼。他们失去了一切感官和判断的能力,只是不断的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浪边挥舞着书中的灯笼和火把。 那些没有被组织起来参加游行只是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一个个瞪着惊讶的眼睛,如此壮观的场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害怕的保持着距离,却又异常入迷的看着。制服、队列、火光和雄壮的进行曲,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内心纷纷被煽动起来了。 “这场面好熟悉,一个假冒伪劣的翻版。你们还缺少一身身笔挺的黑色和褐色制服。”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用dv进行拍摄的金发女人发出嘲讽的声音。 丁丁立刻制止了自己的女友的评论。但是这评论已经落入了好几个人的耳朵里了。 魏爱文连连点头:“我看很好立足于现有条件作出了最好的效果。” 其他人没有说话。这熟悉的场面让他们感慨万千,也愈发知道自己在这个新世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人为忽然为自己亲手缔造,现在已经萌发出幼苗开始成长的的新社会、新秩序感到一阵的恐惧。也有人充满着狂喜和对未来的期待。 方非就是忽然感到有所恐惧的一员。他是这一切仪式的缔造者。他没有创新什么,不过是移植和改编了下以适应这个新的环境。眼前的场面虽然壮观,但是他觉得自己其实更喜欢上许多漂亮女孩子穿着很少布料衣服挠首弄姿的场面。 方非悄悄的看了一眼在主席台上按照权位顺序站着的人。文德嗣、马千瞩、邬德、程栋、马甲……他们一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主席台的中央。聚光灯照射着他们,也照着他们背后石墙上巨大的木制的徽章,巨大的圣船船头,光环、齿轮、麦穗、宝剑和盾牌。这些人站在巨大的徽章下,被射灯的光束镀上了一层光芒,使他们看起来即高大又不凡。一架摄像机的镜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有人微笑着在挥手,也有人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重大的问题。 黄禀坤也挤在人群中,看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在极度震撼之余,他还是暗暗道:“真是群魔乱舞”他原本打心眼里不相信官兵会在澄迈大败,以为不过是击败了官军的一小支先遣人马。但是广场中央的成堆的甲仗、大炮和柱廊下的旗帜都不会是假得。就算是髡贼也不可能搞来如此之多的武器甲仗和旗帜的。黄家多次和官兵协同过,对官军的装备情况了如指掌。这些东西不可能作伪,也没有必要作伪。 他默默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坐上轿子往县城而去。自从风传官军要进剿髡贼之后,他就一直下榻在李孝朋家。当初李孝朋跟着他一起闹丈田的事情,两人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情”,两个人便一起作着迎接官军复辟的美梦,暗中悄悄的活动起来。 李孝朋原本很是激进,愿意赞助几百两银子出来充饷,让黄禀坤暗中组织乡勇袭击公路上的牛车;袭击单个的警察和干部;派人放火等等。 但是以武力对付髡贼策应官军这种事情,黄禀坤知道绝无可能。除非髡贼自个逃跑,他拉几百人马在后面跟着轰轰还成,硬碰硬去打仗就是找死。所以他们的暗中活动无非是勾连对澳洲人的不满分子,连着会议了几次。黄禀坤还算颇有谋略之人,商议着要是拉队伍,武装乡勇策应官军怕是做不了,但是大可以在刺探消息上花些功夫。当下分配有人去打探髡贼的军情,有人去百仞城和博铺等处画地图,还有人专门到茶馆等处专门找“干部”聊天打听髡贼的虚实。黄禀坤打算着把这些刺探来的消息汇总之后一总派人送到澄迈去。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什么叫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了。派去百仞城附近军营打探的一个生员,原本气势汹汹,一副慷慨激昂舍生取义的模样,但是去了几次之后就突然被人拦住问了几个问题,当下吓得他魂飞魄散,回来之后立刻就告病不再露面了。黄禀坤原本还庆幸此人虽然不济事,但是好歹没有说漏嘴。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便有好几个人告病或者宣称家中有事,不再来参加这个事业了,众人的兴头一过,外面澳洲人逻查的又紧,便渐渐的都懈怠了,连会议都召集不齐了。而李孝朋因为瞧上了髡贼手下的一个女“干部”,对驱逐髡贼的事情突然间冷了下来。黄禀坤接应官军的谋略也就破了产。 黄禀坤正在没奈何的间,黄守统派人把儿子找了回去,父子两在密室中谈了很久。黄守统警告儿子不要再轻举妄动,更不要自己出头去迎接官军,免得官军真得来了黄家寨负担太大。万一官军打了败仗,髡贼报复起来,黄家寨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看来还是父亲想得周全,看得明白黄禀坤在轿子里面暗暗思量,要是真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大搞起来,恐怕这次黄家寨就遭到灭顶之灾了澄迈的几家世交有派人送信来,说髡贼在澄迈连着灭了好几家有名的大寨。他不由得暗暗庆幸。 看来,要和髡贼对着干,还得来阴得软得。正如父亲过去说的,要“拖”,只能隐忍不发的暗暗等机会。 只是这机会从何而来呢?官军这一败,没个三五年也不可能再调集大军打回来。而看刚才的模样,一班愚夫愚民们已经对他们五体投地,奉若神明了。黄禀坤苦思冥想,轿子到了李家他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为了能随时监视髡贼的动向,还是长期住在李家。回到自己下榻的西书房里,见里面黑沉沉的,连灯火都没点,不由得暗骂自己的随身小厮黄平太过懈怠。便自己走了屋将灯烛点着。 正准备叫人打水盥洗,黄平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满脸的兴奋之色。 “你去哪里了?天晚了连灯都不掌”黄禀坤斥责道。 黄平却来不及认错求恕,赶紧把一个天大的新闻告诉主人: “二公子李四公子今天去报了名,要到芳草地去上学” “你说什么?”黄禀坤吃了一惊。李四公子是李孝朋的庶出的幼弟,今年才十一岁。一直在家塾里念书,怎么忽然要去髡贼的学校念书了?他知道芳草地那地方,教得东西都是澳洲学问,和孔孟之道根本不相干。 澳洲学问,的确堪称经世致用,格物致知之学,但是学这种东西是不能科考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说“李老爷疯了”,但是转念一想已经明白,李家这是准备卖身投靠啊他们把不要紧的庶子送到芳草地上学等于是质子输诚。 髡贼原本没有要求临高的缙绅大户们这样做。李家如今抢先做了,一定会得到髡贼的重视,肯定能得到许多的好处。 想到李家居然不动声色的做了这么大一个180度的大转弯,黄禀坤不仅感到愤恨也觉得害怕――万一李家把自己暗中组织人准备迎接官军起事的事情卖了出去,黄家寨就彻底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觉得李家还不至于这么做。他们送去一个庶子就说明了这点。李家不过是想脚踩两只船而已。的确,只要是能作出投靠髡贼姿态的人,现在都发了财。这是谁都不能无动于衷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想也启发了他。既然髡贼一时半会不能从外部打垮,只有深入其中去切切实实的掌握他们的虚实。比如髡贼的火器为什么能如此犀利?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许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变成现实?黄禀坤觉得,只要把这些事情一一打听清楚了,就能知道髡贼的要害在哪里,到时候就能一举将他们驱逐,甚至消灭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黄平身上。这书童正有点不安的看着他。 “他家的少爷去芳草地,你高兴什么?” “小的不是为这事高兴……”他有点吞吞吐吐。黄禀坤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李家刚刚来了几个髡贼,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女髡贼这会正在花厅上和人说话。 “是真正的女澳洲人”黄平加重了语气。 “哦?”黄禀坤来了兴趣,李家和髡贼素无交际。髡贼今晚突然来访问李家有何用意?联系到李家要把庶子送去芳草地读书,他不由得起了很大的好奇心。a 第一百零四节 基层建设 第一百零四节 基层建设 不过李家的变化似乎早有迹象。黄禀坤这才想起前些日子起李孝朋就不大和他谈论如何对付髡贼的事情了。而且最近这些日子李家一直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李家是在和髡贼勾搭。 过了片刻,李孝朋过来道乏。黄禀坤这才有机会打听这髡贼到来的事情。 李孝朋小声告诉他,几天前,官军在澄迈打了败仗的消息刚刚传来,李家内部就纷乱起来。因为李孝朋和黄禀坤勾结在一起,两人暗中对付澳洲人的事情,家中长辈略有所知。现在听闻官军大败的消息。便严命不许再掺合此事。 李孝朋自己也吓破了胆子,当即把手里写得一份“蔓花斋笔记”给烧了,“蔓花斋”是李孝朋的书房名。这本东西原是他偷偷撰写得关于髡贼的到来、施政、建制、传说等各种野谈资料的笔记,内中也记了当初他们联络在一起对抗髡贼“丈田”的往事。李孝朋原本打算等髡贼逃走之后就刊刻出来的,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著述的心愿――免得一直被人暗中叫“粪公子”。 前两天,髡贼驻在县里的大头目,名叫熊卜佑的,却忽然带着人来拜访他家。 “你道他来是何意?”李孝朋居然还有些得意,卖了一个关子。 “熊逆所来何为?” “黄兄熊逆这词你以后休要再说”李孝朋正色道“逞口舌之利,恐有不测之祸” 黄禀坤顾不上追究他的态度变化,赶紧追问髡贼到李宅有什么事情。 “你竟想也想不到髡贼要在城中立一个‘县咨局’,全县的每个村寨都要派人充任委员。以后各种县里的事情,县咨局的委员都有权过问。这县城里派了四个名额,李家就有一个。” 不但有一个委员的名额,而且熊卜佑很明确的告诉他,驻县办打算让李家出任“县咨局”的执事,总领全局的日常事务。 李孝朋的爷爷李孙乾因为自家是个“粪霸”,虽然有钱但是名气臭,如今能当县咨局的执事,地位就远比过去强了。 “原来如此”黄禀坤点了点头。这个举措很突然,也有点让人措手不及。这个“县咨局”到底有什么用呢?正在茫然间,李孝朋又道:“这倒和本朝太祖在各县设申明亭有些近似。” “这么说就是全县父老缙绅们一起议事的地方了?” 李孝朋道:“不错,澳洲人就是这般说得。还说这个是‘民意机构’什么的。” “这个‘县咨局’可是县衙牵头办理的?”黄禀不得不向他指出其中的要害,他小声警告道,“这可是伪职啊” “黄兄”李孝朋不以为然道,“这不过是个县民议事之地,算不上澳洲人的衙门,最多是半官半民,如何能算就伪职呢?” 黄禀坤无言以对,缙绅大户们首鼠两端的事情,在地方上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有一天朝廷大军真得打回来,也无非借此勒索几个钱财而已。这伙缙绅们最近两年一直被排斥在县政大局之外,现在澳洲人忽然给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官兵又吃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败仗,难怪一个个如同苍蝇见血一般急着要扑上去了。 再想黄家寨恐怕也跑不了,父亲是不能去出任什么“委员”的,这个差事多半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黄禀坤忽然眼前一亮,原本他就想要深入髡贼的内部去打探他们的虚实,现在不是有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想到这里,他顿时兴奋起来,连是不是伪职这档子事也不计较了。马上又拉着李孝朋谈细节。 李孝朋对自己的祖父就要出任执事很是得意,其实他刚才在厅堂上已经朝着熊卜佑献了一大番的媚,说什么熊首长“雄姿英发”,把熊卜佑夸成了人间稍有的俊才,把半个多月前他和黄禀坤一起要“讨伐髡贼”时的种种言行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把具体的情况和黄禀坤说了一下,说这个县咨局是以村为单位的,只要不是澳洲人自己管辖的公社属下的村落,凡是大于五十户以上的村落都要公推一个委员去参加县咨局。 “若是不满五十户的呢?”黄禀坤感到奇怪,这个条件有点苛刻了。临高本地虽然因为匪患的关系,村寨一般都比较大,但是几户、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也是不少的。 李孝朋对这个问题不怎么感兴趣,他说:“小弟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闻澳洲人在搞县内移民,集村分户。凡是愿意迁徙到指定地点合并成大村的,可以享受很多优待……” 接着黄禀坤又问了李四公子去芳草地念书的事情,李孝朋并不讳言这是李家为了向澳洲人示好的表示。 “舍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送去学些经世致用之学,将来对我们李家也有好处。”他说得光明正大,黄禀坤却知道这李四公子母子在李家属于不得意的微末人物――李四公子的母亲是丫鬟出身,而且早就失宠,现在府里就是有头脸的奴才说话都比他们管用。这小孩子显然是李家拿出来牺牲的人物。 “不知道去芳草地读澳洲学,有什么要求?”黄禀坤也打起了类似的主意,不过自己尚未婚配,没有儿子,更不用说庶子了。大哥也只有一子一女,而且年幼无知,断然不能送去芳草地学什么澳洲学的。他打算将自己的伴读书童黄平送去念书。黄平勉强也算得上是他家的远亲。 “没有要求。只要你愿意去。”李孝朋兴致勃勃道,“只是要自付学费和伙食费。也不贵。另外就是集中住校,除了放假不能回家。” “倒和大陆上的几个有名的书院一般严了。” “怎么不是”李孝朋随口道,“听闻他们的教得东西也不少,就是没用。” 在他看来不能应试的学问就是没用。但是黄禀坤却已经不这样想了。他想髡贼就是靠着这些不能应试的学问打败了官兵,霸占了临高。 熊卜佑和刚刚分到他手下,充当驻县办办事员的唐糖一起走出了李宅的大门。唐糖在花厅上饱受了围观,李家的人,上到老太爷、下到最卑微的打更人,都偷偷摸摸来看了一眼,屏风背后更是一批一批的挤满了来看“女澳洲人”的女眷们--上至老太太、太太,下到老妈子丫鬟。 女澳洲人在临高也不能算太稀罕,但是在县城内真正登门入室面对面的,唐糖还是第一个。难怪李家的人一个个如此的起劲。把个她看得莫名其妙。 李家的人对她鼻子上的眼镜、自己用火钳烫得卷发,还有身材都评论了一番。李家的人一致看法是这女澳洲人长得太高,太壮。她的烫发更被人当成了天然的鬈发。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怪涔人的。”唐糖抱怨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熊卜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好奇么。女人当头目的,人人都当是西洋镜。你看杜雯一出去,街上的土著都要行注目礼。” “我和杜雯怎么能比啊,人现在是政权下乡急先锋……” “你要去也可以啊。”熊卜佑对这女孩子一点也不感冒――他觉得对方有点娇气,别得不说,女元老们基本上每个都剪了短发,最爱美的人也只是把头发留得稍稍长一些而已。唐糖依旧是一头齐腰长发不说,还自己用火钳烫过。她在百仞城里也从来不穿作训服或者制服,只穿自己带来的衣服,而且熊卜佑发觉她还在继续化妆尽管只是口红和眉笔之类简单的化妆。 唐糖不以为意:“我不行啦,下乡太苦了。象她和董薇薇那样一下去就几个礼拜,我可受不了。别得不说洗澡都不方便。” 熊卜佑笑了出来:“那你还要做民政工作?搞民政就是要下乡。难怪刘牧州只好让你来负责县咨局的工作了。县城好歹还是城市。” “还好啦。我也没有这么娇气。”唐糖对他话中的暗讽毫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没听出来,“马督公说了,民政工作是我们的核心工作,获得人民的支持才能在在这个时空立足,建立起一个工业化的社会……” “你很崇拜督公嘛。” “还好啦。”唐糖点点头,“我是很崇拜他,他的文笔那么好,思考起问题又那么的深邃……”少女的脸庞上飞起了红晕,“难道你不崇拜他?” 熊卜佑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崇拜他?他长得又不帅。” “可是他气质好男人的气质……”唐糖害羞的说,“幸好他没有老婆。” 熊卜佑一点不能体会马千瞩的气质好在哪里。故意说道:“他没有老婆,可是很快就会有生活秘书。” 唐糖叹了口气:“这是男人的缺点……算了,这点我也忍啦。” 熊卜佑彻底的完败,他干脆不再说话了,自顾自的抽着烟。临高县城是蓝区,而且他们的警卫员就在身后五六步的地方跟着。尽管天已经漆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还是相当安全的。 “你即将负责的县咨局的工作相当的要紧,因为这里面几乎全是大户。却少基本群众。”熊卜佑小声的说道,“缙绅大户是即要合作又要限制的对象,现阶段,我们要和他们合作。长远来看,不愿意接受我们为他们安排的新体制的大户都是属于被消灭的对象……” 唐糖问:“了解、改造、消灭,是这个意思吗?” “基本上正确。”熊卜佑夸奖她,这个女孩子悟性还不坏,“我们面临的问题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总而言之,要寻找符合我们长期利益的合作者,促进他们的转变。” 缙绅大户,是乡村基层中即独立又掌握着基层行政、经济权力的阶层。穿越集团要改造乡村的社会结构和经济环境,即要依赖他们,又要消灭他们。这是元老院的共识。 所谓消灭,并非是简单的肉体消灭,而是利用社会和经济手段上促使他们转化。从简单的租佃地主变成经营性地主,包括转化为工商业者。这个阶层拥有庞大的财力,而他们能够积攒起财富来多半也有一定的经营能力,只要引导得当转化起来还是相当快的。元老们期望当地的地主大户能够转化为第一代民营资本家,将他们埋藏在土里的财富变成真正能够流通的资金。 “是,督公在会议上和我们做过专题讲话。”说着她掏出一个小笔记本: “……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尽快的将政权在最基础的级别上建设起来,做到村村有干部、有警察、有政权机构……” “没错,你开会很仔细么。”熊卜佑随口夸奖着,心想这女孩子还真上心,看来也不是绣花枕头一般的人物。老熊一贯认为人有没有本事问题不大,关键是肯不肯上心去做一件事。 按照民政委员会的计划,利用澄迈大捷之后民心的转变机会,在外县渗透接受县级政权,而在临高,全面推行政权下乡下村的活动。 现在他们已经在公社体制下健全了各村的基本政权,下一步就是要对全县的其他村寨进行政权建设。杜雯和董薇薇对十三村地区进行的政权下乡已经取得了效果,村级政权全面建立起来。 关于村级政权如何建设的问题,政务院、元老院召开过好几次专门的讨论会。最后成型设计的村级政权是按照旧时空的模式的翻版,不过针对本时空的情况进行了一些改变。 政务院大致确定:县作为未来穿越国家的基本单位,而县以下由三极政权组成――县、公社和标准村。 其中标准村是最基本的政权机构。而公社担负着直接领导控制各个村的职务。大部分的行政事务将通过公社来下达和完成。 大体上,每个村有村长,村长下面有一个村委会,村委会有生产组长、妇女组长和民兵组长三名常委组成。这四名“村级干部”不受薪,但是享有补贴。这四名“村级干部”的人选,直接由上级部门指派,可以是本村人也可以是外村人。 村干部不采用选举制,元老们认为在现阶段采用选举制是毫无意义的,农民对选举这一新鲜事物了解很少,不懂手中的权力,也不理解公职的意义。很容易造成村级权力被窃取。 “……农民一般都不大愿意出头,这是乡村民主的一个特点,”做过很多社会调查、田野调查的方敬涵在讨论会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不仅是害怕担负责任或者担心利益受损,还有一种害怕被嘲笑的情绪在内。” 从历史上的经验来看,不加任何指导的完全采用村民选举,反而会让许多爱出头的所谓的“能人”占占据村干部的位置,他们或者能说会道,或者是村里的泼皮无赖,靠着恐吓或者诱骗的办法迫使村民选举他们担任公职。这在旧时空是屡见不鲜的基层弊病。 根据杜雯在十三村地区的经验,由工作队接管村政,初步建设起村里的基本组织,然后从积极分子中逐步甄别培养出干部是最为合适的办法。不但可以确切的考察每个人的状况,而且在建立基层组织和行政上也提供了一个示范,避免了水平不高的村干部的想当然的执行。 除了村干部之外,每个村有一名驻在警。驻在警不是本村人,由县警察局统一指派。驻在警一旦任命就携带家眷在当地安家落户。驻在警不受村委会的指挥,他直接受上一级警察部门的领导。他是一名真正的公职人员。 最后,每个村还有一名“村代表”,正式的叫法是县咨局委员。委员同样是指派而非选举产生的。其职责是每个月到县里参加县咨局的会议。直接反映村里的状况和村民的要求。他同样是由工作队选拔出来的,而不是选举产生。县咨局委员不是公职人员,也不受职务津贴。 按照民政人民委员会的设计,县咨局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意机构,它并非县议会,只是一个用来让乡村的精英阶层表达自己观点和阐述农村状况的平台。其成员只享有一定的社会荣誉,并不享有实际的政治权力。他们有权表达自己的观点、看法,提供各种意见和建议,同时提供了一个监督村政的渠道。但是仅此而已。 这样就形成了村级政权三条线的垂直管理,首先从体制上进行了互相的钳制,避免了村长一个人或者勾结村委会独揽大权。 “难道他们就不能互相勾结在一起么?”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可以,但是这个体制下,通过各方互相勾结来独揽村政大权会变得成本高昂。以至于掌握一个村子所能获得的腐败收益不能弥补这种勾结所需要的开销。”负责机构组织的组织处处长明朗说道。a 第一百零五节 瓦解工作 第一百零五节 瓦解工作 为了进一步让这三条线不能勾结在一起,除了他们之间的公职身份不同之外,政务院还在《在基层政权建设指导意见》中注明,每个村里的县咨局委员一般选择当地的缙绅或者地主,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就以村里的工匠或者小商人充任,因为他们的利益诉求和普通农民不一样。 这个体制的初衷是尽可能的遏制村级政权可能产生的各种“乱相”。有一定社会经验的元老都知道,大凡需要“维稳”的突发性社会事情,很多都是从基层的小事情引起的。一点小小的不公正,一个连正式身份都没有的所谓“官”,利用手中很小的权力为非作歹,多吃多占……一点一滴的积累起基层群众的强烈不满,最终演化成骚乱。 除了村级政权建设之外,政务院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对村落本身布局进行全面调整的计划。具体说来,就是分户并村。 分户的思路是减小每户的人口数字,而并村则是将较小的村落集中成大村落,便于行政管理和控制。 村落太小,必然会造成村子经济的自然化倾向,人力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和管理。这是企划院不愿意看到的。执委会的元老们尽管各自政治倾向不同,但是对最大限度的控制和使用人力均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从大陆上移入的移民已经按照这样的思路被安置了,被安置在一个个按照统一模板建设起来的标准村里,每若干个村又被一个按照标准模板建设起来的公社所管辖。户口、档案、群众组织,每个人都被有效的控制着,几百名脱产或者不脱产的干部从上到下的控制着整个体系,高踞其上的是民政人民委员会。 借助这个严密的控制体系和电报电话系统,一个指令从百仞城发出到最末端的村级政权的齿轮开始运转,用不了半小时。这次反围剿作战中这个体系在动员人力物力方面表现出了很高的效率,这也使得元老院和政务院坚定了原先的“全面贯彻新体制”的决心。 接下来就要轮到临高当地的原住民了。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民政人民委员会关于“全面推进新社会体制”的提案获得了通过,随后由马千瞩签署了中央政务院第390号令,授权民政人民委员会对临高的土著村落进行新体制建设。 唐糖随着熊卜佑到了县办大院,这里正要召集会议,讨论政权下乡的具体事务。未来的工作队队长们正三五成群的聚拢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聊天说话。第一批十个工作队已经建立起来了。每个工作队由十五到二十人组成,全员配备武器。队长由有志于民政事务基层工作的元老们担任。按照社会调查部主任杜雯的指示,每个工作队至少要有二名元老。以便“互相监督”。队伍里还要配备专职武装队员和卫生员。 所有在通话范围之外工作的工作队至少要携带有一部能够叫通附近营地的大功率的对讲机,以确保在发生骚乱和其他危险的时候能够得到救援,也便于及时和总部进行沟通。 为了便于沟通和最后榨取一部分县衙这个旧统治机构的剩余价值,刘牧州和杜雯商量了下,把政权下乡的总部设在临高县城里。 设在县城里能够随时使用县衙门这块牌子,遇到某些冥顽不灵分子,需要干些有损“伟光正”的事情,就用县衙的名义来办理,反正现在大印是掌握在王兆敏手里。也差不多是掌握在元老们手里了。三班六房的衙役小吏,没有给斗争死或者抓去劳动改造的一概在边劳动边随时听用――他们无不热切的准备为穿越集团效劳。 此外,杜雯和刘牧州还准备就近使用县衙架阁库里的各种档案。大图书馆的一个档案整理小组就驻在驻县办后面的一个院子里,每天都在清理、誊抄和复制档案文件。 负责清理这批档案的莫水非常愉快的领导着原先的书吏们和实习生们清理档案材料。从档案里他发现了许许多多有趣有用的东西,当然也抓到了不少人的把柄。 “掌握档案的人就掌握了所有人的尾巴。”他得意的给了刘牧州一本潜心搜集的小册子,里面罗列了本县的大户缙绅们的许多不法之事和祖辈的家长里短乃至丑闻。都是从架阁房的档案里找出来的东西。比如某某人的祖辈曾经霸占过别人的田产,某某人的长辈曾经调戏妇女被人告过。特别是一些“争产”的官司,更是暴露了许多大户人家的隐私。这些材料原本在架阁库里生霉腐烂,忽然间一切岁月的沉渣都暴露在阳光下了。 “要是哪个缙绅大户不配合,你就用材料把他搞臭”莫水说,“材料还没有全部清理出来,不过我已经把架阁库里的‘找档档’搞清楚了,掌握了这个,就能要什么找什么了。” 刘牧州关照再把各房留用的书吏召集几个起来备为顾问。 “开会了,开会了。”有人在台阶上喊道,正在聊天侃大山的元老们纷纷走进了屋子。 这里只有一个很小的会议室,里面放满了椅子和长凳。一盏汽灯照得屋子里雪亮。大家随意找个座位坐下。 会议由杜雯主持召开,就如何建立基层政权的问题上,几天前她已经单独和马千瞩进行了一晚上的谈话,用杜雯的话来说:“理顺了思路,领会了精神。” “同志们”杜雯清了下嗓子,“下面我们就在基层建立组织议事一事传达一下民委和政务院的精神,其中也包含有我个人的看法和经验,供大家参考” 杜雯在会议上强调:临高原住民村寨的情况非常复杂,其中许多村落又纠缠着宗族势力的纠纷。而把持当地宗族的一些首要分子已经表明了投靠的立场,这个时候如果不注重工作的方式方法,一味倚仗武力去蛮干,不仅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还会造成其他大户暗中联合阻挠。 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的资源,减少大户们的反抗对立情绪,尽快得把工作进行下去是工作队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 在唐糖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了杜雯的如下指示: “……基层新体制的实施是慢火煮青蛙。不能操之过急……在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农村的强宗大户现象是必须消灭的,作为一个基层,他们是没有未来的……要特别打击仅仅因为家族丁壮多就能在基层‘横行霸道’的现象,这比企图利用经济手段影响基层政权更据有反动性……对那些抵制我们新体制的人,要进行无情的斗争。斗争要让基层群众出面,不能由工作队包办,要以启发、引导的方式指明斗争的方向……” 至于具体要如何实行,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和政策的配合。最要紧的是利用财税手段。随着夏季将至,夏税征收马上就要展开,新税制改革很快就要在临高拉开序幕。而新税制改革又直接影响着许多政策的实施和执行。 工作队的会议开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才结束。唐糖是县城工作队的副队长,有熊卜佑在前面,她的活计并不重。不过折腾了一晚上之后她只想先去睡一觉。 “李孝朋家的事情,你得抓紧去办。”熊卜佑告诉她,“他家是县城里最大的财主,态度会决定很多人的向背。” “可是他们家不已经答应要让一个儿子去读书了吗?而且也答应出任县咨局的委员了。”在唐糖看来李家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李家的确是已经承诺了,但是还不够。”熊卜佑说,“送到芳草地读书的不过是他们的家一个幼子,按照政保总局给我们的材料,这个儿子是庶出,在家族中没有地位,属于可以牺牲的一类人。” “自己家里人也可以随便牺牲吗?” 唐糖看过很多宫斗小说,但是现实中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熊卜佑点头:“当然能。家族越大,对家族成员的关心就越冷漠,何况这样的庶子,真不算什么。” “太过分了”唐糖捏着拳头叫了一声,想起那个畏畏缩缩的来厅堂上见自己一行人的男孩子,“太可怜了” “可怜不可怜不干我们的事,你的任务是与李家保持接触,同时要尽量说服他们主动将手中的‘粪段’交出来,鼓励他们走另外的工商业道路。” 粪段其实就是县城内的公厕和粪坑的所有权。人粪在古代社会是农民的最大肥料来源地,持有人一旦握有粪段的契约,即可坐收厚利,是一个虽然名气很差,却能得到实惠的产业。但是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对临高县城的全面改造也即将展开,改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挖下水道,建立近代化的给排水系统。而被私人垄断的“粪段”就必须尽快收归国有。 唐糖点点头:“我觉得关键是有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只要有,他们肯定会愿意。” “呵呵,不愧是学国际贸易的。说得通透。”熊卜佑先捧了她一捧,“不过要找到合适的利益交换并不容易――我们没有尿金屙银的本事,只能引导。投资工商业又有一个投资回报的过程,远远没有粪段和田租这样坐收的产业来得省力。” 唐糖说:“其实我有一个想法:财主坐收粪段租和田租当然省力,但是收入总归是比较少的。我觉得可以y他们大量的花钱,开支大了以后就算我们不去引导他们也会求着我们引导了。” 熊卜佑有点真心赞扬她了:“说得好。你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是吸引他们高消费了……” “他们要是不肯呢?”熊卜佑问。 “那就刺激刺激他们。”唐糖说,“我看背景资料说,李家过去是本地首富吧?” “没错。” “这就行了嘛,既然曾经是首富,总会有点虚荣心吧?我们就支持几个暴发户和他们比富,让他们消耗财富――” “嗯,说下去。” “董薇薇说过,明末是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而且礼教不大严格,据说江南还搞过选美大赛。我们也搞个选美大赛,让李家折腾折腾。”唐糖似乎想起了什么,“搞搞走秀啊,在推广下新款式的衣服,首饰和化妆品。没理由只在广州搞‘新生活方式’推广吗。” “操作性不强。”熊卜佑说,“那个选美赛我记得没错的话是ji女选美。这得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才能办得到。琼州这里听说只有琼山才有ji院。” “哎,谁说选美只能ji女啦?”唐糖有点着急的说,“我们可以搞超女嘛或者搞才女评选临高现在也有十来万人口了,当年我们大学才一万学生,班花、系花、院花、校花……各式各样的评选多啦。” “社会条件和经济基础不一样,不能同日而语。”熊卜佑说,“海南岛在整个大明的经济上版图上还是相当落后的,经济落后势必造成社会风气较为闭塞。所以这是搞不起来的。至少十年之内搞不起来。” “你不要说得这么武断嘛。”唐糖眼看着着自己的“妙计”被无情的枪毙了,转眼又想出一招来了,“那可以搞一个临高版的紫明楼。没理由只在广州推广‘新生活方式’,我们自己的老巢反而不搞。” “这倒是可以考虑。”熊卜佑想这还是有操作性的,女仆之后,搞一个临高版的“紫明楼”的提案也获得过很多元老的支持。 这个紫明楼不仅可以服务元老,也可以作为推广“澳洲式生活方式”的窗口。社会的需求毕竟是多方面的。有钱人的需求也是要满足的,而且要多多得满足才能从他们手中将金钱流转出来,而不是沉淀下去。 熊卜佑说:“这个方案还不错,你做个提案吧。说不定很快就能获得通过了。我非常支持你的提案。” 唐糖苦恼道:“我写不来这种公文。又要写意义,又要写可行性分析,又要写实施细节,比写论文还讨厌……麻烦死了。” 两个人又谈了好一会。熊卜佑提醒她:李孝朋的屁股不干净,属于有问题的土著。接触的时候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他和黄禀坤打得火热――这黄禀坤是上了黑名单的。” 政治保卫总局从来没有放松过对黄家寨的监控。黄守统父子的活动,赵曼熊一直知道的很清楚。但是他得承认,黄家的活动很有策略性,抓不住太大的把柄。以至于始终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来彻底收拾他们。 熊卜佑将两人的很多密谋的事情告诉了她:“李孝朋总得来说是个纨绔子弟,不大懂是非轻重,但是黄禀坤这人可就有点活跃过头了。你也要多注意李孝朋和他之间的接触。” “这个黄公子这么坏,为什么不把他处理掉?潜在的危险分子不能纵容” “没有这样容易,杀人和逮捕并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熊卜佑说,“黄家的名气在临高土著中非常好,上到缙绅大户下到平民小户。如果能争取过来而不是直接消灭,对我们要有利的多。这就好象李家――难道我们稀罕他家里的那几张粪段契?只不过是现在是我们要多交朋友的阶段。” “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 “正确。”熊卜佑点头,“反正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我们稍稍盯紧一点就行。而且这些大户见风使舵也是很快的,我们在澄迈打败了官军,大户们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我会盯紧他们的。” “好,李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尽快把李家搞定” 唐糖领受了任务,很是高兴。这下她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她先回自己的宿舍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她想了想决定先从李四公子母子身上入手。 这对母子既然在李家身份卑微不受重视,外人只要稍加示好就能获得一定的好感。更何况是来自澳洲人这样强大的外来势力的友谊 这样她就在李家就打入了钉子。她能够从中得到李家内部的消息。等到李四公子到了芳草地被现代科学和意识形态一熏染,自己再多下点功夫,这小孩子就会被拉过来。 封建家族很容易从内部被叛逆者瓦解,而叛逆者本身必须得到强大的社会支持和认可。唐糖虽然只是个大学毕业生,但是对很多左翼社会改造理论还是很熟悉的。她决心在做李家工作的同时,还要从长远考虑从内部来瓦解这个封建家族。 “杜雯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过是搞了政权下乡,我要瓦解封建家族”唐糖充满的信心的说着,凝视了片刻笔记本上马千瞩的签名,“你等着看吧”a 第一百零六节 俘虏们 第一百零六节 俘虏们 被俘的官兵们被关押在好几个地方,伤员全部送到了马袅的陆海军医院,被甄别出来的文武官员也关押在马袅的特别集中营内。至于广大的士兵俘虏,大多在澄迈的临时战俘营里等候处置。 战俘营里挤挤挨挨的,俘虏已经被剃光了脑袋,被初步的净化过了。身上铠甲号衣全数剥个精光,如今一个个穿得都是“净化服”,这所谓的净化服都是用“再生布”制造,质量很差,而且“净化服”的样子更是简单到了极点,差不多就是一个口袋开三个洞,让胳膊和脑袋露出来而已。当然也没有鞋袜之类,每人一双草鞋而已。胸前和背后都有英文数字和阿拉伯数字组成的个人编号。 好在现在是海南的夏天,就算一丝不挂也不至于受冻着凉。 这样的装束不要说逃跑,就是稍微离开的远一些也会被人立刻发现。 战俘营的长官是袁秋实。此人早先一直充当邬德的警卫人员兼副手,看了、听了不少邬德如何分别对付囚犯俘虏劳工的做法。虽然后来他的劳工营的职务被阳河顶替了,但是还算是一个熟手。而且因为年轻力壮,初生牛犊什么也不怕也不忌讳。属于对敌人特别残酷无情的一类人。 邬德特意指派这个人来当战俘营长官本身也有要杀一杀兵油子的威风的意思在内。净化一完成,他就关照人在战俘营中间竖起了一座绞架,随后将各项规章张贴出来。 战俘营的建筑材料虽然只有稻草和竹杆之类的东西,但是一座座草棚子都排列的整整齐齐,各项设施一应俱全。这里实行的是最严酷的管制,俘虏必须完全服从战俘营看守的一切指令,任何违抗的下场就是绞死。在最初的几天里每天绞死十人以上。接下来忽然就没有任何人被处决了,整个俘虏营完全按照制度运行了。 一开始的伙食很差,是水比米多的稀饭,其目的是不让俘虏吃得太饱,避免其闹事,同时消磨他们的反抗意志。 此时已经明显衰弱了的俘虏们正排成十多列长队,逐一进入一栋木结构的房子里接受讯问。 讯问是由政治保卫总局派出的人员执行的,俘虏们经过几天的生活已经被训练得老老实实,有一说一了。 讯问的内容不外乎姓名、年龄、籍贯、家庭状况、文化程度、是什么人的部下,哪年投军、充任什么兵、使用何种武器之类的基本材料。随后是士兵们掌握的具体技能:投军前干得是什么营生:会不会做木匠、铁匠还是手工业。 掌握手工业技能的士兵被单独集中起来,他们可以免去修路的苦工,专门组成劳动营从事专业生产。伊龙纹提了一个方案,认为将掌握一定手艺的俘虏也赶去修路是一种浪费,不如将他们组织成专门的俘虏劳动营,在战俘营里从事专业劳动。 通过讯问,伊龙纹还将俘虏中的海南本岛的人全部清理出来。按照政策,本地俘虏就地释放。其他俘虏们眼红的看到琼州府的乡勇和操军们被单独集中在一起,随后领回了自己的个人物件,每个本地兵勇还得了一两银子的遣散费用。随后就逐批的自由离去了。 有许多俘虏联系到打仗的时候本地的乡勇和操军不愿出力,撤退的时候又第一个崩溃,愈发觉得有内外勾结的嫌疑。汤允文部虽然是营兵,但是所部绝大多数是本地人,因而部下沾光不少,也跟着全部被释放了。这更是让很多俘虏产生了“汤允文和髡贼有勾结的”想法。 这个情绪被散布在俘虏中的密探所获知汇报。赵曼熊决定因势利导的使一点离间计。起码使得汤允文和其部下以后不为官府信任。 吕易忠在突围中被俘之后,被明军俘虏认出,随后就作为重要俘虏安置在澄迈的临时俘虏营里等候第一批转运。除了他之外,还有捕获的幕僚。幕僚们除了在最后的突围战斗中被俘之外,在大营和各处还有一些人被俘、被杀。最后送到马袅的文职俘虏大约有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个俘虏受了惊吓,又狂奔了一天,一个个腿脚酸软不能走动,不少人还受了轻伤。负责押送俘虏的伊龙纹觉得要硬逼迫他们走路恐怕会有人死在路上,当下将要一同被押往马袅集中营的军官们挑了几十个身体强壮的,要他们给幕僚们抬轿子――轿子也是缴获的――一路把人抬到马袅去。这顿时在被俘的军官中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当下就有人声称抬轿子的时候要把“酸子们”摔死。 当然,没人敢真得这么做,拿着鬼头大刀,随时准备砍人的牌刀手们显然很乐意马上为新得主人效劳。就在他们出发前一天,有几个军官就因为“咆哮无礼”被当即拉出去砍了头。武夫们看似莽撞粗鲁,其实心眼一点不粗,立刻都老老实实的了。 幕僚和军官们被十人一组的安置在棚屋里,吕易忠等人被“净化”之后,狼狈不堪的回到屋子里,众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着,吕易忠原本年长,又当过官,还是总督大人的派遣来的幕僚,身份地位在其他人之上,即使是被俘之后狼狈不堪众人对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敬意。忽然他和大家一样,脑袋光溜溜,头发和一把威严的胡子全部没了,好象年轻了十岁,身上又套了一个口袋。众人虽然不至于失声大笑出来,但是还是一个个忍俊不止。 只有钱太冲愤愤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钱太冲也是在突围的时候被俘的,原本他是能跑掉的,但是常青云的马中弹倒毙,钱太冲正好路过,下马救援结果马被其他人骑走了,他和常青云两个都当了俘虏。 当面对着髡贼明晃晃的刺刀的一瞬间,钱太冲拔出了佩剑想要自刎,几个要抓他的士兵看他要自刎,一时间竟收住了刺刀,似乎要成全他。但是钱太冲几次举剑,每次举到咽喉就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妻儿,终于还是没有死成。 几个士兵看他连举几次还没死,骂骂咧咧的把他的佩剑打掉,把他捆起来带走了。 钱太冲羞愤欲死――撤退之前,他就想过万一突围不成他就立刻自尽,绝不受辱。但是真得要死的时候,他却没有死成,还被几个粗鄙的髡贼兵士骂了好几句。这种奇耻大辱让他嘴唇哆嗦。沿看着沿路到处是人马的尸体,丢弃的甲仗武器,丢盔弃甲的官兵被成串成串的驱赶着。钱太冲忽然猛得一冲,向东逃走。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这里到处是髡贼的士兵,只是希望髡贼将他杀死,成就死节。 他果然被擒了,跑出去十多步就因为手臂被捆绑失去平衡而倒地,当士兵们要把他拉起来的时候钱太冲大义凛然骂不绝口,只求速死。 但是他等来的不是可以让殉节的刀枪,而是一根马鞭,在被马鞭狠狠的抽了七八下之后就疼得受不住,终于又被迫站起来回到了俘虏队伍里去了。这回他和其他俘虏捆在一起,在马鞭和刺刀下被驱赶着走了十几里路回到了澄迈。 他们在澄迈没待多少天又转送到了马袅。 “这里就是临高县的马袅”来接受俘虏的髡贼傲慢的对他们一干人说道,“你们到了临高――只是作为俘虏来得” 这种羞辱与后面遭遇到的“净化”过程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钱太冲也好,吕易忠也好,其他幕僚也好,原本都有一种想象,认为髡贼对他们这些幕僚读书人还是有一定的优待的――用轿子送他们来就是一个证据。他们原以为到了关押的地方之后会受到一番礼遇,洗澡更衣,然后有一个简陋但是还算舒适的住所――大约是当地富户的一座小院,至于不济也会安置在寺庙里。有人甚至觉得髡贼不但会让给他们很好的生活待遇,说不定还会有姣童美女来招待自己。他们知道髡贼这边没有多少读书人,一次性抓到这么多的读书人,能不礼遇一番来做做自己求贤若渴的文章吗? 结果不但没有礼遇,反而遭到了极大的羞辱。当钱太冲踉踉跄跄的被赶到营房的时候一颗心如坠冰窖。 根本没有什么“当地富户的小院”或者“寺庙的房子”,而是一栋木结构的长方形屋子,屋子很空,排列着十张双层的床铺,床上铺着草席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一件其他家具。 这样简陋的屋子,加上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对方哪里有优待自己的一点点迹象 被俘的幕僚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被统一剃成了光头,又穿着口袋一般的衣服,每个人的心中都苦闷到了极点,连平日里的客套都懒得做了。吕易忠那奇怪的模样虽然引起了一阵笑声,但是很快大家又被愁闷笼罩了心头。 “如今活得性命已是上上大吉,还谈什么斯文。”常青云沮丧道。他原本的豪言壮语一下都灰飞烟灭了。 “髡贼如此折辱我等士子”钱太冲愤愤道,“我等……”一时间又前景语塞。他们如今还能干什么呢?要殉节的话,在澄迈就自杀了。现在是人家的阶下囚,只能听凭对方摆布。 吕易忠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年龄偏大,给净化这一折腾之后只有喘气的份了。他躺在床铺上暗暗悔恨自己干什么要出“剿髡”的主意,又做什么贪图将帅馈赠和战后的战利品答应王尊德去当什么“监军的幕僚”。这会恐怕连小命都要没了。 比起其他人,吕易忠知道自己的前景更加暗淡。他是对付广州站的幕后主使,这点恐怕髡贼早就知道。这么大的一笔产业被毁,不用说髡贼是恨自己入骨。现在落到他们手里非得被碎尸万段不可。 想到这里,他的牙齿都在打颤,“咯咯”的响个不停。 “吕先生,您在发寒热么?”钱太冲虽然看他不起,但是为人仁厚,还过问一句。 “不是……学生稍有不适而已。歇息歇息就好。”吕易忠好不容易回答道。 “髡贼不知要把我们怎么样?”有人揣摩着。 “大约是不要我们就伪职了――否则不需如此折辱我等;大约也不会要我们死,不然在澄迈就可以把我们都斩了。学生以为髡贼是要拿我等为质,与王制军议和。” “先生说得有理。”常青云听得有道理,精神好转了许多,“王制军断然不会不理……” “据小弟看未必”钱太冲又昂然道,“何镇台全军溃于澄迈,王制军恐怕无法向朝廷交代,哪里还能顾得上我等” 这下又把众人的心打入谷底。这里吃得又差,住得又糟,每天还被交出来集合点卯,这种日子他们如何过得?更让他们感到不快的是作为读书人,不管过去他们多穷,多少还能受到周围的人的一点重视,唯独在髡贼这里,髡贼只将他们视若和其他俘虏一样。这让他们非常的不愉快。 “吃饭了”外面有人喊道。按照制度,每栋营房都要安排人值班,负责领取饭食搞卫生这样的事情。有一次轮到钱太冲,他因为自己的怯懦而悔恨,便故意拒绝做值班的事情,打算髡贼一旦追究他就“骂贼而死”。 但是髡贼并没有追究,钱太冲拒绝履行值班的义务的结果就是没有人去领饭,全体也跟着饿了一天。钱太冲没有“骂贼而死”,反而被同营房的人埋怨了一晚上。 他们还曾经抗拒过搞卫生――这种事情应该是仆人来干得。但是不搞卫生的结果是臭气熏天,髡贼显然不在乎这栋营房里是什么气味,直到他们被粪尿的臭味熏得吃不消主动提出要清理为止。 “你们端正点态度,你们是俘虏,不是老太爷”管理这个营地的髡贼军官恶狠狠的说道,“没把你们赶去修路就算是优待了” 果然,没有几天,他们就看到营房里的军官们一早被成队的驱赶出去,晚上一个个疲惫不堪,满脸尘土泥垢的回来。 钱太冲不害怕――他是所谓耕读世家出身,自己家里也下田劳作,属于能吃苦的,但是其他人就被这威胁吓软了腿。多数人认为对方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没必要和髡贼闹僵。 “如今是在坐髡贼的监还讲究什么?官府的大牢比这里还要不堪呢。”有了解刑名的幕僚说道,“那才是漆黑一团,黑不见底” 常青云道:“我看髡贼也不是不优待俘虏。” 他说得是在这个战俘营里的某一栋房子,这里的军官们从来没被赶出去修路,而且吃喝的似乎不坏――时常能闻到肉香鱼香。 “这里住得都是汤允文的部下。”有个幕僚小声道。 这是赵曼熊搞得离间计的一部分:在他的安排下,军官集中营里汤部被俘的军官都被单独隔离出来,他们得到较好的住处和伙食――军官吃得很差,只保证他们能活命而已,毕竟这些人将来是要释放的。看守对他们也很是客气,有时候还单独将他们提审几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周围的人怎么看都不象是受了审问,倒象是去吃喝玩乐了一番。 “髡贼在临高三年,汤允文对此竟然不闻不问,其中必有隐情”常青云咬牙切齿道,“当初他若能及时进剿,髡贼羽翼未成,何至于有今日之败” 众人都有同感,纷纷对汤允文起了疑心――有人甚至怀疑汤允文能够在全军溃退前脱身本身就是诡计。 吕易忠也来了精神:“何镇当日命全军退回,以汤部和琼州本地操军为先锋,这支人马一战即溃,其中大有蹊跷” “髡贼是海外蛮夷,我为主,彼为客,打起仗来却是主客易位,我兵处处被动若无汉奸内中指引,髡贼岂能如此顺手?” “不错,都是汉奸坏事” …… 慷慨激昂的讨论在此再一次印证了“敌人是不可怕的,坏事的永远是汉奸”这条真理。至于汤允文卖国这件事,似乎就成了铁板钉钉了。 其中也有人觉得有与理不合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想为这次大败仗找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理由,谁也没有提出置疑,反而搜肠刮肚的寻找汤允文“卖国”的可疑迹象。 钱太冲没有置疑,但是也没有附和。他觉得汤允文卖国之说并不是那么硬气。汤允文是经制武将,说他收受髡贼贿赂故意不剿不报,这个有可能。说他指示手下人故意溃败,扰乱大军,这个很不可能。汤允文就算再贪财也绝对不敢用断送自己手下军队的办法来换取钱财,至于他投靠髡贼更不可能――朝廷的经制武将不当,难道去当什么海外蛮夷的官儿么?从常理来说是说不通的a 第一百零七节 宗教人士 第一百零七节 宗教人士 军官和士兵俘虏发落已经定下了基调,对这批士子幕僚的处置却有着不同的争议。 大体来说,把持着这个集团的人从根子上瞧不起甚至是敌视本时空的一切知识分子,认为他们不但无用,而且危险,是争夺话语权和煽动叛乱的祸根。尽管出于现实需要的考虑,在临高实施了“茉莉轩工作”,拉拢了本地的部分知识分子,而且也得到了临高主流士子包括刘大霖的初步认可。 但是这批人不一样,他们是跟随着讨伐军来得敌人,其中不乏原本就想来临高发财或者实施他们的“安邦定国”之计的士子。元老们,不管立场如何,已经本能的将他们视作敌人。 有人要求直接将他们全部处死,也有人认为留之无用,杀之太残忍,不如全部释放回去。 但是多数元老又觉得这样过于便宜了他们,要求对其大加折辱,并且对其中的为首分子进行虐杀。有人就提议对其进行全面的严刑拷打,甚至有人提议在临高的大体育场公开将其拷打之后再逐一凌虐处死,然后将照片发往广东全省。 特别是吕易忠落到了他们手里,更是让许多“报复论”者发了狂,吕易忠尽管一直对自己的下场怕得要死,但是他若知道“髡贼”们准备如何对付他,恐怕立刻就会被活活吓死。 关于虐杀和拷问的讨论在bb上达到高潮之后,最擅长刑讯审问工作的周洞天对此发出了不同的言论。 他根本不赞成虐杀或者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拷打刑讯。 他认为:对于刑讯虐杀,并不能有效摧毁专制皇权社会的心防。因为这种社会里,虐杀、刑讯拷打都是日常的事情,并不能激起各阶层产生多少恐惧。 无数先烈和叛徒的经历告诉我们:肉体折磨――不管多猎奇的肉体折磨,并不是放之于四海皆准的道路。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历朝历代的战争史告诉我们,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士子并不全是软骨头,就算是觐见多尔衮时红水流满地的南明政权中也是有许多意志坚定,愿意杀身成仁的士子的。 屠杀只会吓住一部分人,绝对不会吓住所有的人。特别是对方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的时候。士人又是中国社会一贯认为掌握真理的人。 因此,周洞天认为打击明朝“士人”的精神防线,而不是鼓舞明朝“士人”士气,对于当前的穿越众来说还是最为现实。 奥巴马宰了本拉登,但是绝对不敢将其遗体交还给拉登的亲属。只好神神秘秘的搞了个海葬。当年盟军绞死第三帝国的战犯,尸体烧成灰之后还要秘密的投入河中销毁。目的就是不允许有人能够借着他们的尸骨和遗物来鼓吹精神。 敌人以战士的身份战死或者被杀。无论对于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是一种榜样。虐杀一个有代表意义的敌人,对于任何统治者来说都不难,却是必须绝对避免发生。虐杀是会激起敌对方的同仇敌忾滴,得不偿失。 “最佳的办法就是‘搞臭’”周洞天指出,没有什么比搞臭对手的名声更理想的了。 “大家明明知道,失败者是没有权力的,只有任人处置。为什么每次打完仗战胜方都要搞个法庭来审问战犯?”周洞天在会议上说,“就是为了搞臭对手,使得对手无法成为失败者一方的英雄――就算不能全部奏效,至少可疑部分奏效。我们的思路也是一样的。” “老周的意思我明白了。”丁丁赶紧跳了出来,免得风头全被周洞天弄走了,“我们也要组织战犯法庭并且将法庭的审讯实录到处散发……” 马甲表示赞成,审问战犯这个概念很不错,他喜欢,而且可以充分的表现出法学会的作用和意义。 “你要搞什么战犯审判无所谓,但是审问吕易忠我反对。”周洞天说,“为什么呢?因为他将来是要作为我们的一颗棋子……” “不会吧?这个混蛋还要放回去?” “这种混账货色你难道指望他为我们效劳?太不可思议了。” “不,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周洞天的想法是即刻展开对吕易忠的审讯,将他所知的广东官场的一切隐私丑闻全部挖出来。 这些材料中有选择的选择辑录一部分,主要是集中在王尊德的开战决策部分上,这样就可以将“擅开边衅”的内部全部一一揭露,这些材料由仍旧在广州坚持活动的的同志们散发到,展示给广东官场。 这部分材料一旦流露出去,王尊德原本岌岌可危的人望就会遭到致命打击。他会比正常速度更快的丢失粤督之职。不管是谁接替他的职位,新粤督到来之后必然改剿为抚。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原本的堂堂之阵的征伐就成了某些人为了一己之利‘擅开边衅’。根据《情报汇编》上广州站同志们搜集到的情报,广东官场上原本就对这次战争不甚支持,现在又有了吕易忠的供词。会有许多人对广东发起这次战斗持否定的态度。用一句现代的话说就是混乱了对方的思想。” 周洞天的这番谈话获得了多数人的赞成,至于其他幕僚们,大家认为可以让他们在临高充分参观学习,过一个阶段之后再释放,让他们回去做穿越众的义务宣传员。 “以晚明的状态来说,恐怕参观学习几个月之后不愿意走愿意留下当我们的狗头军师的人也会有的。”于鄂水开玩笑的说,“到时候可以拨给我使用。” 吕易忠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几天之后,他被单独提了出来送到了政保总局去单独审讯。江山对这个情报来源也十分感兴趣――所有被俘的文武官员中以吕最为接近核心,了解广东官场的事情最多。而且他长期接近一省的机要核心,对官场运作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一般人。 周洞天关照自己的徒弟:“把我们的家伙都是擦洗收拾一下。接触皮肉的都要用酒精消毒,不要搞成感染了。另外,你去总医院,给我预定一个护士,带好急救设备。” 他又吩咐几个“临时工”将刑讯室和拘押室打扫干净,通通风。 “这几天要车轮大战了。”周洞天说,“你们几个收拾好了可以先去休息休息。” “是,首长。”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这几个都是衙门里的皂班的衙役,皂班里的人以心狠手辣著称,不但手段厉害,而且做起事情来毫无心理障碍。周洞天选了几个没有太多血债的人作为留用人员。 这个时候,何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拆开了一封报告。 报告的发件人是张应宸,此人上周打了一个报告,说要从三亚回临高几天。何影当时就想他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才会急急忙忙的回临高的――按照他每周递交的报告来看,他在三亚的传教活动相当顺利。不但顺利的进入了黎区,在当地发展了数百名黎民信徒。还招募到了若干年轻男女黎民作为“道生”培养。 致宗教办公室: 为穿越集团对外宣传工作添砖加瓦,我单位将在战后举行琼山战役牺牲烈士暨罹难五君子追荐冥福法会,现将法会组织计划及人员申请名单上报组织,望批准。 附件:1、琼山战役牺牲烈士暨罹难五君子追荐冥福法会组织计划书 2、临时请调宣传部临高道教教职人员名单申报表 宗教办公室琼南区负责人张应宸 何影一时间没看明白这五君子是什么人――哪来得五君子?他的第一反应是当初的五人墓碑记里的五君子,但是这五君子和穿越集团什么关系也没有,况且远在苏州,临高这里平白无故的祭祀他们做什么? 看到附件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当初在琼山被官兵斩首祭旗的五个小贩。虽然大家在看特侦队拍摄的片子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还纷纷议论官军真是残暴,但是没人据此联系到五君子这个概念。 “腐道长还真会想。是个好点子。”何影笑了一声,他觉得这个主意不坏。不但可以突出官军的残暴无情,还能给己方镀上一层“仁义”的金。他想起来几天前临高教会的吴院长也给他上了一个报告,是要求到澄迈去为阵亡者进行一次安魂弥散,为他们的灵魂祈祷。 这事情可以放到一起办。何影心想,而且正如吴石芒在报告里所说,既然是祭祀亡者,不妨大方一点,将本次战争中所有的阵亡者都列入祭祀范围。以充分显示临高政权的仁义和博爱。 这个方案就在修改之后得到了批准。丁丁作为宣传部的头子,对宗教办的这个计划非常赞赏,表示自己会全力配合。包括人员上支持和必要的经费支援。何影考虑了下,既然有了天主教会和新道教两家,按理说和尚也应该出马。毕竟佛教在中国还是有较大的影响力的。但是宗教办手里完全没有合格的僧侣。临高的寺庙极少,而且几乎全部处于荒废状态,有几个和尚也只能算是业余宗教人员,除了“阿弥陀佛”和唱几句宣卷之外几乎不懂任何和佛教仪式。 好在根据情报部门的资料,在澄迈有几处寺院。可以就地征发和尚来参加这个大型仪式,无非是事后给些报酬。何影想其实佛教界也不应该被忽视。是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代理人了。 何影在苦思冥想哪个元老愿意当和尚的时候,大图书馆一个办公室里,于鄂水拆开了一封同样来自张应宸的信 好友 见信如晤 近日得到琼山县黎民报告,称官兵曾经逮捕五名曾来临高贸易的明人,以“通匪”罪名斩首祭旗。 官府愿作恶人,慈悲何妨由我们做。为了宣传我们穿越集团的仁德,我建议将此五名明人予以收殓厚葬,以烈士待遇立碑为记。我摘录了清人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五部分内容完成碑记草稿一篇,还望你这位文史专家予以修改润色。 又及:黎区的织锦确实不坏,我有幸从某个奥雅那里得到一匹,随信附上。 你的好友 张应宸 后面附着张应宸改写的碑记草稿: 琼山五君子者,盖粤督王尊德妄兴刀兵,倡公论而罹难死焉者也。兰摧玉碎,可为伤悼,然而其义亦足以不朽矣 庚午五月,粤东兵起,其扰扰然如蝗过境,民甚苦之。或云“兵祸猛于匪也”,时粤督闻之,得此五君子,竟坐“通匪”而死。 …… 呜呼,古今忠义而罹难于狱者众矣。二甲子以来,党祸方炽,夏、沈、杨、张众正显戮于前,而杨、左、黄、周诸公罹狱于后,虽嵩、珰首恶,受报惨烈,然群小幸免于诏狱者,夥矣 则琼山五君子之贾祸,岂偶然耶? 噫破此覆盆之暗,澄澈天下,仁者应共当之 于鄂水看了之后觉得腐泉道长的“人造英雄”计划是一个很好的点子。但是具体该如何办理却需要细细斟酌。这五个小贩里的确有二个人是他们的人,官兵没有杀错人――虽然官兵并不知道这两个小贩是情报局派遣的情报人员。 真得按照腐道长的思路进行,不知道情报局会对此作何感想?他们会不会不领情,反而视作是一种讽刺?又或者认为这样大张旗鼓的宣传会破坏这两人的隐蔽身份…… 于鄂水再三考虑之后决定暂缓这一计划,还是先和情报局进行沟通之后再做决定。 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马袅半岛上。 马袅公社驻地外一处刚刚落成不久的小教堂里,吴院长和白司铎两个正在休息室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形象。 形象无懈可击,他们都穿着简单的黑色教服,挂着简单的木制十字架。一副严肃又悲悯的宗教职业者的形象。 “走吧,白司铎,我们出发吧。”吴石芒满意的看了看自己。 “是,院长大人。”白多禄恭恭敬敬的说着,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作临高主教了。现在还要作出一副对吴石芒尊敬有加的模样。 两人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休息室,礼拜厅里,已经跪着好几个最近刚刚受洗的俘虏,他们正对着彩色玻璃上的耶稣受难像祈祷着。看到院长和司铎出来,纷纷过来请求他赐福。 吴院长装模作样的划着十字,这副模样让白多禄很是折服。别得不说,他就做不到如此的不动声色。 俘虏们到了马袅不久,教会就取得了很大的突破,马上就有好几十个彷徨的战俘受了洗,让在这里帮忙的耶稣会士高兴的眼泪直流,晚祷比预期做了一倍时间,差点没把陪着他的吴院长的腿跪断。 不过也正因为效果太好,这位传教士干脆就赖在马袅不走了。何影组织的宗教办的“大慰灵”仪式就只好由吴石芒和白多禄两个人去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几个教会里的土著信徒跟随着一起去。 由临高教会和新道教提交的计划经过宗教办和宣传部的重新计划之后就成了“大慰灵”。将在在当地举行悼念双方阵亡者的宗教仪式,以收拢人心,表达己方的“仁义”。 张应宸此时正站在准备去澄迈的牛车旁等着临高教会的人员,这几个月他的脸变得更黑了,皮肤很是粗糙,头发已经完全留了起来,变成了道髻。穿着一身新得藏青交领道衣,腰束布绦。脚穿本地产的芒鞋。头戴斗笠,背着一个背篓,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一贯的微笑。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新人,此人形容面貌如一猥琐的大叔,也穿着一身不大合适的新道教的标准道袍。他同样背着个篓子。 “这是贫道的助手:戴锷。”张应宸介绍道,“戴同道也有意献身新道教的事业。这次我们一起去澄迈。” 一行人爬上了牛车,往澄迈缓缓而去。 “张道长。”白多禄很客气地说,“你不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吗?宗教仪式人少了没法展开啊。” “贫道在三亚已有了几个道生,不过他们从道太短。乐器学得不好。”张应宸缓缓道,“我带了录音机和扩音器,先放cd吧。” “我记得打醮的话道士做法要很多人,手续很多……”怎么看新道教也只有两个人。 “贫道开立的是新道教。推崇的简易化,现代化。犹如新教与天主教之差别。”张应宸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 其实他何尝不想摆一场场面堂皇的大醮,但是几个黎民出身的道生连说汉话都不太行,学道教仪式就更困难了。而且仓促间要准备服装法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最终决定以“简单”、“庄严”为指导方向。 “其实我原本只是想为烈士墓和在琼山被无辜斩首祭旗的五人做一次慰灵法会。”张应宸摆了一下袖子,“既然何主任说要为所有的阵亡者做一次法会,这也是大有功德的事情。”a 第一百零八节 胜利阅兵 第一百零八节 胜利阅兵 宗教办在澄迈城下举行的“慰灵法会”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元老院认为人已经杀得够多了,用不着再故弄玄虚的折腾死人。所以不管是斩首示众还是把尸体挂在树上从澄迈一路挂到琼山,乃至古风盎然的“京观”都没搞。俘虏和民工们在靠近大海的地方设立了若干个大火葬堆,焚化了尸体,又修筑了几个考究的集体墓穴将骨灰掩埋,又立了“阵亡者纪念碑”。教会、新道教和就地征发的和尚在当地连做了三天法会,累得吴石芒一干人歪歪扭扭,而且焚烧尸体当天的臭味更是让他们好几天没有食欲。 死者的仪式是做给活人看得,这次大规模的宗教仪式之后,不仅整个澄迈,包括琼山、定安、文昌等地的百姓也对“髡贼”有了极大的改观,甚至在大陆上,髡贼的仁义之名也传播了出去。 大家议论纷纷,说伏波军不但收敛敌方的尸体安葬,还举办法会超度亡魂,立碑纪念,显然不是暴虐无礼之人。 伏波军的阵亡者包括失踪人员总计有一百六十一人。原本何影想就地制造棺木然后运回翠岗去安葬。但是刘牧州认为还是就地火化之后将骨灰瓮送回安葬比较好。 “这不大好。”何影对当地的民俗有过调查,“土葬的习惯根深蒂固,我们一下改成火葬……” “火葬制度要从现在开始推广起来。”刘牧州说,“这次战争就是一个契机。如果我们要照顾所有的社会旧制度,我们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先从我们自己人开始吧” 在为伏波军阵亡者举行的仪式上,留在澄迈的一个步兵营列阵齐射排枪三次,随后十二门火炮鸣炮三次。军旗垂地悼念,一切十分庄严肃穆,最后由军乐队演奏《与我同在》。即使是最傲慢的元老军官们,此时也为他们一贯视作炮灰的土著士兵的死流下了眼泪。 军队在悼念阵亡者的仪式上得到了尊严,这尊严不仅仅来自官兵,也来自那些教授给他们全新的杀人武器和战术的人。军队并非简单的工具,它是由人组成的。 何鸣心想,但愿元老们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他注视着下海边熊熊燃烧的火堆,黑烟冲天,加入大量的樟木和柏木的柴火使得空气中的气味不不像前几天那样熏人欲呕。海风又不时驱散烟雾,使得空气要好很多。他悄悄的问身边的副官:“车准备好了没有?” “汽车已经来了。”副官小声说。 仪式一结束他就要回临高去,参加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的拟定。首先是军队推进到琼山、文昌、定安一线的军事行动,然后是组建各县警备连的事宜。 仪式结束之后,他立刻回到了临时指挥部里。留在澄迈的第6步兵营营长朱全兴正在等他。 “我要马上赶回马袅去。”何鸣简单的说道,“我走之后。澄迈工作队这几天就到,你要尽快帮助工作队在澄迈周围建立起我们的威权,特别是治安整肃。” “是,我一定全力做到。” “你一定要出全力,但是是‘配合’做到。”何鸣着重指出了这点,“一定要分清楚主次。” 朱全兴朗声道:“是,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这次部队回防,只留下了你的6营,没得休整又要投入治安作战,战士们可能会有点怨言。你要多注意部队的动向。 “魏主任说赴澄迈的慰问团很快就要来了。评功也开始了――这会吸引住士兵们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的。”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驿路上跑着,单道谦的俘虏施工队的公路还没有修到澄迈。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在风挡玻璃上狂泻奔流,风又把雨水旋进了车内。把他的军服打湿了。何鸣一个人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雨点在车棚上的溅落声密集的几乎听不清了。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流淌的雨水使得外面的景物一片模糊。他对开车的司机说:“开慢点” “是,司令员同志。” 他闭起了眼睛,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内心有点波动。 几天来已经从马袅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风闻有元老对他的作战行动有异议,认为劳师糜饷,战果却不尽如人意,要在元老院发动对他的弹劾。这个传闻,使得已经回到的马袅基地的元老军官们起了很大的议论。很多人起了怨言。 何鸣并不在意这样的言论――仗毕竟已经打赢了,争论的无非是成果的大小。他个人对自己的荣誉问题并非十分看重,毕竟他已经是陆军人民委员,再升迁也不可能升到更高的位置上了。而且以他相信自己的资历威望和平日里的为人处事足够挫败任何对他的不良意图。 军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迅速对全岛实施占领,他想,必须马上开始行动以充分利用这次大捷的余威。想到这里,他把刚才的一点不快丢到脑后。想着回到马袅之后要做些什么,派遣哪些人去组织警备连。 兴建中的陆军基地一片龙腾虎跃的情景,从澄迈返回来的部队经过几天的休整已经恢复了日常的训练。官兵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士气高昂。 今天他们没有正式的出操,而是下达了一条命令“整理军容” 大家立刻知道,要有大人物从百仞过来检阅市场军队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忙了起来。打扫营房卫生,擦玻璃,清理操场……然后是无穷无尽的个人内务。擦拭枪支武器;洗刷缝补修缮旗帜的――旗帜虽然是战前才制做得,但是一场大战之后早就破损不堪了;军官和士官们将自己的军刀擦亮,营里的皮匠和铁匠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修缮军刀、鞋子和各种装具。 连参战的民兵和民伕也在奉命收拾自己的仪容外表。理发、剃须,洗澡,洗涤缝补衣服,民兵和民伕受宠若惊――他们原以为自己只是去干活的人,没料到元老首长们也要“检阅”他们。大家都在传说,说检阅之后会发给丰厚的奖励。 杨增在自己的宿舍里理了发,剃了胡子。换上了全新的制服。这制服是他今年新领得,一直没舍得穿。这次检阅的时候他就拿了出来。出征时候穿得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他已经把旧制服给后勤处,领了新的被服券。很多人都领有了新的制服,他却不着急――因为他听营长无意中说过,很快就要换新款式的制服了――要比现在的考究。 勤务兵魏大荣正在给他收拾武装带和作战靴。魏大荣是个孩子模样的年轻人。他坐在小板凳上,仔细的给靴子涂油,还用碎瓦片的碾成的粉末打磨武装带上的金属件,使之看上去闪闪发亮。 “连长不知道谁会来检阅我们?” “不知道,大约是执委会的人吧。”杨增身为陆军军官,对穿越集团的政体了解的多一些,“我想大概会有文首长。” “文首长是新的皇上吗?” “不是――”杨增漫不经心的笑了,“当然不是,澳洲人的皇上在澳洲呢,文首长的头衔叫‘主席’。” “主席是什么官?知府?参将?” 杨增想不出应该是多大的官。不过他是盗匪出身,在大陆上存身不住才逃到海南来得,见识比一般人多些,“我想大约是大学士之类吧。” 魏大荣还是不大满意,因为他不知道大学士是什么。 “……好比宰相”杨增终于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解释。 “是这样。”勤务兵算是稍微明白了点,“你的靴子好了。” 杨增穿上靴子,束好武装带,勤务兵给他挂上指挥刀。军官宿舍有穿衣镜,他在镜子里仔细的看了下自己,感觉非常的威武。想到当年自己在苟二庄园里拿着火绳枪看守寨门才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却觉得和上辈子事情一样遥远。 “挂星星吧。”魏大荣拿来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装得是新近的颁发的勋章标志。为了增强军人和工作人员的荣誉感,元老院进行了招标制订勋章体系的工作。按照这个体系制作补发了一批勋章和勋略。 杨增得到的勋章比较简单:国防服役章――军种标志下飞翔的龙。这是授予在军队按期服役,听从命令,服从指挥,忠诚而完美的完成服役任务的军事人员的,差不多服役满一年的人都能得到。然后是晋升尉官纪念章的勋略:青铜底板上一颗银星。然后是优秀服役嘉奖章:用于嘉奖战斗和训练中的优秀成就,不能获得三等军功章的较小功勋者克获得嘉奖章。勋略为红色底板上的军种暗花。 …… “连长,你的勋章真多。”看着挂在胸前的勋略,魏大荣羡慕的说。他只有一个入伍培训章而已,论军衔才是二等兵。 “都是一般的纪念章。”杨增说,“只要好好也能有得了。”在他眼里这些获得勋章里最有价值的是平定临高纪念章,虽然只是纪念章,却代表了资历――只有那些最早为澳洲人服役作战的军人才有可能得到:参加过攻占苟家庄和临高剿匪战斗的人员。杨增是前一场战斗中的俘虏,不过他很快就成了后一场战斗的战士了。 不过杨增知道,他很快就要获得一枚真正的不同反响的勋章了。营长已经和他谈过话,将他推荐为二等军功获得者。 推荐之后若无异议就肯定能获得了,而且这次获得军功章意义不同反响。是在全军胜利大检阅之后授予的,荣誉远远高于平日里的二等军功。 当了连长,有了军功,然后就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了。他想到了自己的营长――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当营长了。 杨增把手里的指挥刀链子弄得哗啦哗啦的,有些心花怒放,他看着自己的轻步兵绶带,把它小心的拉了拉整齐。接着又把军官左轮枪抽出来仔细的看了看插回枪套里。 “怎么样?” “您的模样真威武”魏大荣由衷的称赞道。 “嗯。”杨增再看了一遍自己的模样,“告诉连军士长,下午我要检查营房卫生叫他一定要打扫干净。” 第二天,整个马袅大营就好象一个全新出炉的硬币般闪闪发亮一尘不染。静候着慰问团的到来。 五个营在马袅基地的大操场上列队。随着军号的声音,一个一个的连队,刺刀和招展的军旗运动着,按照军官们的命令按照一定的间隔列成队形。每个连队前都有新缝制的军旗,旗幡在风中展示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图案。炮兵的炮车,连车轮都擦得干干净净,整齐的排列的,一门门打磨的发亮的大炮展开着。所有的人都穿着洗刷修饰一新的制服,士兵们的武装带和绑腿束得紧得不能再紧。军官们佩戴着全部的勋章,戴着新发的白手套,指挥刀的刀鞘上的铜饰件擦得雪亮。 每个军官和士兵都觉得自己的渺小,觉得自己是这人海中的沙粒而已。同时又感觉到自己力量,感到自己是这个威力无比的巨大整体中的一员。 何鸣、东门吹雨、魏爱文、潘达等人眺望着远处,按照电话里的通知,慰问团将在上午十点抵达马袅。 “来了,来了。”随着一个传令兵的赶来,一阵低低的私语声传了开来。 慰问团的成员们乘坐的农用车离得远远得就停了下来,在场地上官兵们看到一群人向这里走来。 何鸣知道,来得是执委会主席文德嗣,中央政务院总理马千瞩,制造总监展无涯和一群人民委员和部长们。整个慰问团的级别非常之高。 他看到文德嗣等人已经到了离开第一个方阵不到十米的检阅台,他立刻迎了上去。这时候,东门吹雨在他身后发出“立正”的口令声。 如同雨点洒过,方阵发出一声整齐的声音,犹如波浪卷过。 何鸣走到文德嗣面前,敬了个礼: “元老院代表”何鸣大声的吼道,“请您检阅部队野战军司令员何鸣” 文德嗣举手还礼。然后在他的陪同下走到了第一营的侧翼,一营的号手吹奏起进行曲来。文德嗣微微举手示意,然后向着营长和士兵们说了几句勉励慰问的话。第1步兵营的大声的呼喊起来:“为元老院人民服务”接着是有节奏的呼喊声,连续的,犹如巨一般,从演习场的一端传到另外一端。 杨增站在自己的连队前面。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骄傲和自豪过。他能感觉到这个队伍里每个人所感到的同样情绪――忘我精神,骄傲的感到自己集体的力量强大,对于创建这支军队的人物的热烈的崇拜。 元老们走到杨增的连队前,王洛宾似乎记得眼前这个军官――当初他是最好的米尼步枪射手。 “这是――” “杨增。”何鸣介绍道,“步兵第1营的轻步兵连连长。” “你的枪法很准啊” “是”他紧张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文德嗣问:“他有立功吗?” “评了二等功。” “真是一条好汉。”文德嗣说了一句,慢慢的又往前走去了。 杨增感到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头晕眼花。此时就算现在要他一个人端着步枪去冲击上千的敌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随着文德嗣等人的行进,欢呼声从一个连队到一个连队,军号吹奏着,军鼓敲打着。声音越来越响亮,汇合成震耳欲聋的呼吼声。 士兵们看着首长们,许多人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的看到半神一般的首长们,他们长得都很高大,穿着最普通的制服,没有武装带,没有靴子,也没有勋章和任何的荣誉标记。他们是这样的简朴,脸上带着严肃或者宽容的神情,向官兵们挥手点头致意。士兵们被一种发自心底的爱戴攥在了心:首长们掌握着无穷无尽的财富,拥有着鬼神之力,但是他们的仪表穿着却不像一个官老爷,甚至不像一个有钱人。这种简朴和平易的力量使得士兵们一个个感到狂喜和亲切,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阵愈来愈响亮的欢呼声。 接着元老们来到了民兵和民伕的队列前,这里的队列虽然没有军队整齐,但是爱戴之情依然使得他们发出毫不逊色的巨大欢呼声。 文德嗣站住了脚步,向无数个在他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黝黑的农夫面孔举手致意: “同志们辛苦了” 演习场上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这欢呼声不如军队那么整齐,却包含了无与伦比的热情。许多人在队伍中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们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尊重。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百姓被迫来服苦役。 文德嗣最后说:“你们大家,每一位同志,我代表元老院,代表全体人民,诚心诚意的为你们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他看着演习场上的人们: “你们获得了元老院和人民授予你们的军旗,你们无愧于军旗的荣誉和使命。”a 第一百零九节 海一般的关怀 现场颁发了勋章,除了颁发给作战人员一二三等功勋章之外,除了野战军官兵外,另有参与战斗的民兵十五人获得二三等功勋章。 所有参战人员和参与后勤服务的军民均获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纪念章。而在澄迈参战的人员和后勤人员另外得到“澄迈会战胜利纪念章”。 勋章颁发结束之后,全军以营方队进行了分列式。在掷弹兵进行曲的笛声中,五个营和民兵列队通过检阅的土台。全体欢呼三声。 阅兵仪式结束之后,何鸣将全体慰问团成员引入了军官小食堂。这里是专门供高级军官用餐的地方,桌上有台布,有鲜花,窗户上挂着遮阳的百叶窗,房屋四角和中间都放着大冰桶,徐徐的冒着白色的凉气。一走进去就感觉很舒适。 勤务兵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毛巾和凉茶。 “你这里不错嘛。”文德嗣一屁股做了下来,擦着满头的汗水,检阅部队固然威风凛凛,但是穿得整整齐齐的在太阳下肃立,走来走去,还要保持着最威严的姿态,这活也着实不轻松。文德嗣想到自己过去看红场阅兵录像的时候,苏共领导人们一个个七老八十的还在寒风里一站几个小时。 “这是高级军官的食堂,也是我们的会议室。”何鸣在军营里避免说“元老军官”这个词,他认为在土著军官日渐增多的情况下,不断的提醒后者注意到这一区别是不明智的。 一会勤务兵们就端上了午饭――这里和穿越集团的所有食堂一样采用分餐制度。每人一个木盘子,里面有饭、菜和汤。 饭是糙米饭,菜肴有蔬菜、对虾天妇罗、清炒海蛏子,海带豆腐汤,最后是几个炸肉丸。焦香扑鼻。 桌子的中间是一个个长方形的木盘子,里面装满了碎冰,上面排满了各种生鱼片。 “全是海里找得东西,”展无涯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我们在饮食习惯上在向日本人靠拢。”说着他取了四五片生鱼片。 马袅这里的渔业相当的发达,农业委员会在这里设立了第二个渔业收购和加工厂,利用这里的盐处理海产品。最近这里又修了一所大型煤气冷库专门用来储存生鲜海产品,供应非常充分。 还有许多ya热带地区的水果装满了盘子,最多的是菠萝蜜,然后是菠萝、香蕉还有芒果。 饮料是椰子汁和格瓦斯,不供应酒类――除了格瓦斯和还没开始生产的啤酒之外。 “今天有肉丸啊。”看着喷香的炸丸子,有人很是兴奋的拿起胡椒盐往上面洒着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遍啧啧称好。 “什么熏肠、肉丸之类的东西,你最好不要知道它是什么做得。”文德嗣嘀咕了一声,他吃了一个肉丸,香料的味道很浓,还点有牛肉的味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战场上回收来的死牛死马做得的。他虽然没有亲临一线,战利品清单可是看到过的。上面连缴获多少死牛死马都写得清清楚楚――显然都来改善伙食用了。 “下午是什么活动?”王洛宾边吃边问。 文德嗣说:“分发慰问包――这个事情不用我们做,包裹都送到了仓库了。由军官按人头发出去就是了。我们得去一次医院,搞个慰问活动。” “伤员有多少?” 卫生部的代表何平说:“我们自己的伤员极少,需要住院治疗的不到三十人。不过俘虏中的重伤员很多,有近四百,医院都快塞满了。” “给俘虏也发点慰问品,当然东西要简单点,一人给条鱼干做晚上的加餐好了――你们这里有鱼干吧?” “有,我们这里很多。”东门吹雨说。 “先借用四百条鱼干。”文德嗣又想了一下,“让潘潘准备好dv,下午多拍点素材。” 下午进行了医院慰问。事后关于此事《临高时报?公开发行版》上刊登了一篇名为《海一般的关怀》的文章: “庆祝我们伟大政权胜利的盛大阅兵结束之后,慰问团一行在马袅基地的食堂内用了简单的午餐。 午餐的材料全部是马袅的伏波军干部战士用自己的双手生产出来的。文德嗣、马千瞩、王洛宾、展无涯等领导同志们一边享用着简朴的午餐,一边赞叹着伏波军贯彻元老院“开战生产运动,减轻人民负担”光辉指示,亲手生产出来的食品的美味。 就餐途中,文主席关怀的问起伏波军伤员的情况。 “他们的情况都很稳定。”何总司令说道,“伤员得到了良好的照顾,正在康复中。” 文主席提出下午要去慰问伤员,向他们分发包含着元老院和人民深情厚谊的慰问品。何总司令说:您上午检阅部队已经辛苦了,下午就由其他领导同志去吧。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慰问伏波军的战士们的,与他们曾经的艰苦战斗相比,我们上午的一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呢?”他爽朗的笑着说,“我们还是尽快吃完午饭,早早得去慰问伤员同志们,不要耽误了他们下午的休息。” 何总司令和大家听到这样的话语,纷纷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大家都为有这样一位平易近人,在百忙中关怀的着每一位普通战士的统帅感到自豪。 马袅陆海军医院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这是一座全新的医院。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以高效高质著称的工程总公司只用了三个月就将它建造起来。现在,医院里安装着最新的澳洲来的医学设备,由许多经过精心培训的医护人员在其中服务。 伤员们用完了让他们尽快恢复健康的饱含着丰富营养的午餐,正准备休息,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元老院慰问团来了” 犹如春雨降临了干旱的大地,在战斗中负伤的官兵们激动的支撑起身体。 “不要起身,要好好的休息。”马国务卿亲切的将一位激动的在床上坐起身子的伤员扶到靠枕上。 他询问医护人员,一共有多少伤员,他们的伤势怎么样? 得到了回答之后他环视了一下病房,这是蕴含着他的深切关怀的病房。当初,兴建马袅陆海军医院的文件正是在马国务卿主张建设的,他还亲自在设计图纸上作了标识和修改。 他环视一下房间,面带满意的微笑说:“病床置备得很好,还添加了置备饭桌翻板。” 他说着,仔细察看病床上的小饭桌。 他时而弯下腰察看,时而退一步瞧瞧,突然问,饭桌是不是显得高一些。 医护人员还没注意到那一点,未能立即回答。这时,他向一位快要痊愈的伤员说:“饭桌使用起来还方便吗?” 这位伤员坐起身子,把两臂放在桌上,还前后左右地动动身子以后说,不觉得高。 随行人员把伤员的坐高和饭桌的高度对比一下,然后说:看样子还算合适。 可是,马千瞩同志以沉思的神色左右打量饭桌的高度,轻轻地摇了摇头。 干部们不知他为什么那样摇头,有些疑惑不解地站在那里。 他说,要考虑到伤员的身高是不同的。这位伤员的身材比较高大,但是那些身材矮小的干部战士呢?要考虑到他们的方便。干部战士们奉公受伤,已经作出了很大的牺牲,我们更要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们的健康和生活起居。 医护人员想到,亲爱的马千瞩同志像好操心的母亲一样为了让所有来这儿的人们康复而费心,都激动得喉咙梗塞。 马袅陆海军医院的每个房间里都洋溢着元老们对人民的热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担任制造总监的展无涯同志立刻表示:回去之后就对病床进行改进,增加可以调节的机构,让每一个伤病员都能在最舒畅的环境中愉快的康复。 “事情虽然小,但是我们的战士都是政权的瑰宝,一时半会也不能忽视。”他这样说道。 随后,慰问团向在战斗中光荣负伤的伤员分发了慰问品。慰问品虽然简单,却饱含着元老院和人民的深情厚意。这般重如泰山的恩典犹如太阳般照射到每个伤病员的心中。 一位胳膊骨折的战士打着厚厚的石膏,吃饭穿衣都需要护士的帮助。当这个充满了元老院和人民关怀的慰问包送到他的床头的时候,他竟然能够自己用手接过了沉甸甸的慰问包。 走到休息室的时候,马千瞩同志忽然询问:另外几间大楼里住得伤员为什么不去分发慰问品? “那里住得,都是来侵犯我们的敌人俘虏。”医院的负责人说。 “这样的话,也应当给他们一些慰问品。” 周围的人感到惊讶。 自古至今的历史中,受伤的俘虏最终总是难逃一死。但是在临高,他们却得到了最好的救治。 有人不理解的说道:“他们是敌人,是企图来残害临高人民的敌人。我们救治他们让他们活命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即使是曾经敌人,现在放下了武器归顺了我们,也要一视同仁的对待。”马千瞩同志说,“这样才能充分的表现我们的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 随行的人员无不被元老们如此宽广的胸怀而折服。 ……” 现实其实没有如此的戏剧性,慰问团对俘虏伤员的视察只进行了十五分钟左右。做了一个简单的讲话。这个讲话确实打动了很多人的心,使他们感激万分,却不是什么晚上加餐给条鱼干之类的事情。 马千瞩讲话的核心是出路问题。他许诺,所有的伤员一旦康复之后,澳宋政权都会录用,给予一份工作,让他们能够养家活口。 前些日子,马千瞩已经从何平的汇报中得知,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入院的官军伤员都会落下不同程度的残疾。没有残疾的俘虏,康复后直接打发到劳工队去服役,但是落下残疾的人,在古代是很难存活的。当时愿意出来当兵的人,大多是家中贫穷难以存活的人,残废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就是在这方面入手来打动了俘虏们的心。让他们充分的感受到新旧社会的不同之处。使得这批伤员俘虏后来成为最坚决的新社会的拥护者。 视察结束之后,马千瞩问医院的临时负责人:“死亡率怎么样?”他对医院的救治效率非常感兴趣。 “很低。只要能及时救治的,基本上都能活命。应该说抗生素和破伤风血清两大法宝救了很多人的命。”随着卫生队回到马袅的宁静海说,“不过破伤风血清的有效率还不高,有的批次有效率低,有的就高。综合算起来大概在70左右吧。” “三分之二的有效率,很不错了。” “是啊,只能这样看了。”宁静海不是很适应如此粗率的标准,“就是缺元老医生和护士。这里条件相对差。” “条件差,可以创造好的条件么。”马千瞩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来,点着吸了口,“这里条件不好,大家都不愿意来,你来当这个马袅医院的院长怎么样?” “我?”宁静海有点迟疑,他的确是医生出身,学过医,也当了几年临床医生,但是后来从事的却不是医学。不管是对医疗还是卫生管理,他已经很陌生了。 “对,你不是博士吗?” “我是计算生物学博士,和医学要说有关系也是很勉强的。” “这个没关系。” “那,是不是得通过组织程序……” “当然当然,但是你得有这个意向才好。” “我明白了。我回临高就报名。” 从医院出来之后,慰问团的成员又和马袅基地的陆军元老军官们进行了谈话。谈话是秘密进行的。谈话的内容涉及到这次战役的各个方面。主要是涉及到战役检讨方面的内容。 一部分元老企图发起的弹劾因为凑不够全体元老的三分之二的同意,在准备阶段就已经夭折了。但是元老院内部分元老提出的三十五点的质询,却需要执委会和陆海军逐一回答。 文德嗣把文件交给了何鸣:“实话说,很多问题不大好回答,你们要好好考虑考虑如何作答。”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何鸣接过文件抽出来看了几眼,说道,“我认为这一质询的听证会还是由我来出席比较好,最多叫上陈海洋。最好不要传唤到其他的元老军官到场。以免有人借题发挥。” “当然,当然。”马千瞩点头说,“执委会也被人抨击了,不过我完全理解。民主制度嘛,就是这个意思。” 文德嗣摆手道:“咱们以后可以养成一个习惯,每次战役都要总结提高一下。所谓‘计作查改’的循环方法。咱们现在就是这样行事,谈谈发现的问题,怎么改进。至于元老院的听证会么,意思意思就好了。” 当天就反围剿作战中产生的问题进行了一系列查改。包括武器的质量、士兵训练、战术使用、后勤装备、作战体系等暴露出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讨论。 “自制米尼枪的质量控制不好,标尺不准确。” “枪管和机件寿命不够,标称枪管寿命200发,实际发射100发之后膛线就烧蚀严重。如果不带了许多备用枪的话,恐怕就要用刺刀战斗了。” 展无涯在笔记本上边记录边说:“机械加工水平过剩,但是材料还是不过关。” “黑火药手榴弹的威力不够。” “我们考虑换装整装弹药步枪,改用新发射药。” “士兵全部改用钢盔,藤盔的保护效果不好。戴着没有意义。” “军鞋质量不好。布底鞋很容易坏,穿草鞋伤脚严重,幸亏不是长途行军。” “最好能给连一级的指挥官也配备望远镜。” “军官学校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 最后汇编整理出来的材料有厚厚的一本。马千瞩关照将这份材料马上送回临高。作为下一次执委会全会的会议资料。 下午给全体参战官兵、民兵和民伕分放了慰问品。慰问品是很实惠的布匹、绸缎、烟酒。所有参战人员还得到了多少不等的奖金。伏波军的官兵每人得到三个月军饷的额外奖金。民兵和民伕是相当于一名伏波军一等兵一个月的军饷。得到军功勋章的人还有一份额外的奖励。 当晚,在各个食堂和操场上摆下了丰盛的宴席。每人的木餐盒里都有两种荤菜:一块肉、二块鱼排,还有炒鸡蛋。不管是荤菜还是蔬一个菜,都烹调的精美可口――全部是商馆酒楼和合作社酒楼的厨师带队烹调的。装满格瓦斯的酒桶摆满了桌子。只要不是值班人员,敞开供应,愿意喝多少即喝多少。 参战的陆海军的官兵和民兵、民伕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坐在桌子旁大吃大喝。慰问团的元老们分散开,逐一走遍了全基地的所有酒席,向全体官兵敬酒致意。 即使喝得不过是格瓦斯而已,但是放量畅饮也能使人微醺。整个马袅基地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v 第一百一十节 文艺武器 第一百一十节 文艺武器 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的结束了,在马袅举行胜利阅兵和犒劳的同时,在百仞城同时举行了表彰仪式,对d日。以来归顺的土著劳工中的劳动积极分子,有突出贡献者,以及战时支前工作中表现优秀者颁发纪念奖章、奖金和奖品。 许多工厂中的劳动积极分子和志愿加班人员获得了不同级别的劳动服务奖章。一些生产班组获得了荣誉称号和集体荣誉锦标。 提供民兵较多的村子工厂作为集体得到了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纪念章。 《临高时报》上用大标题发表着文章《没有生产,就没有胜利》明白无误的宣告了这点。这篇文章罗列了为这次胜利作出贡献而获得奖励的工业和农业集体和个人, 元老们对工厂和农村的褒奖,对生产积极分子的奖励。报纸上对伏波军的无比猛烈的火力和后勤供应上的极大优势的连篇累牍的描写,使得许多人已经认识到。澳洲人的强大是建立在他们拥有的丰富的物质力量的基础上的。 在澳洲人的军队与敌人接战以前,临高的丰饶田原和工厂里繁忙的生产线,已经注定了他们的胜利。这个新政权对劳动者和生产的重视,是在武功和胜利之上的。 穿越集团统治下的百姓们,虽然不见得对这番苦心有多少觉悟,但是他们是在一个强大集团的统治之下这个概念还是有的。 统治者的强大就意味着太平,意味可以每天安全的起床去干活,晚上回到家里能够平平安安的睡觉。吃得虽然是粗粮杂食,穿得是破衣烂衫,经年累月也吃不起一点肉,但是起码知道明天这样的太平日子还能继续下去。农民们虽然还有着对天灾的恐惧,但是起码知道自己在干活的不会被突然抓走,妻女不会被土匪乱兵,房屋和村落也不会被随随便便的烧毁。 然而强权的统治往往会带来肆无忌惮的压迫,幸好这个强权比较有理性。知道适当的照顾百姓的利益能带来的长远的好处。比起原来的官府,澳洲来的统治者对百姓要好得多。压榨不是那么苛刻,没有许许多多的牛鬼蛇神倚仗着官府的势力来压榨盘剥百姓。没有生计的人也还能干活得到一口饭吃。 即使是缙绅大户们也觉得现在的日子比过去要安稳。他们失去了对百姓为所欲为的权力,但是也无需支付大笔的钱财粮食在各种官场蠹虫和应付土匪上;不需要豢养许多家丁乡勇来保卫自己的家宅和田地,也用不着胆战心惊的和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讨价还价,出门的时候时刻保持警惕深怕被人绑票。在深夜里一听到告急的锣声就赶紧提刀上寨墙守备。 官兵的进剿一度使得这里的气氛紧张,许多人害怕随着官兵的到来临高重新陷入到三年前那种混乱的社会局面里,官兵败退的消息传来之后,上上下下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太平日子在临高已经隐隐约约的降临了。大家这样感觉着。 不久,一首熟悉的旋律在许多人的耳朵中重新响了起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当然,歌词遭到了小幅度的篡改,解放区这三个字原本要改成“临高”,但是部分元老提出了异议,认为统治区会逐渐扩大,只局限临高一地的提法不妥当。最后还是保留了解放区的提法,但是把其他的换作了“元老”。 “我们已经突击改作使用了一大批歌曲,但是迄今为止使用的许多演唱版本依然是按照老得版本的。”在大图书馆和宣传部的一次联合会议上,方非如此说道。 丁丁说:“继续使用老的演唱版本一时间糊弄糊弄可以,长期以往恐怕会让土著产生奇怪的感觉吧?” “哼,恐怕以后某些人要探寻黑历史的话,关于这些歌曲的记忆就会成为一个开端吧。”于鄂水表示赞同。 “所以我建议成立文艺团体。”方非说,“搞一个歌舞团之类的专业团体,专门负责文艺演出。再将他们的演唱歌曲录制出来作为标准演唱版。” “哦,这倒是预料中的话题。”于鄂水点点头,“不过,文艺团体这种东西,有钱有闲的时候当然不妨建立几个备御之用,现在急急忙忙的建立起来,恐怕节俭派:诸如马公就不会同意……” “我们已经有了木偶剧团,再搞个歌舞团没有问题,”丁丁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文艺是宣传的武器――木偶剧团的成果是摆在眼前的么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如果马公也要反对,下次选举他就岌岌可危了。” “未必,同志们。”于鄂水咳嗽了一声,“立场这个东西很要紧的。随便改变立场的人是当不了政治家的。”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丁丁笑着对方非说,“宣传武器只是一个用途,对吗?” 方非点点头,用一种暧昧的笑容回答他:“我们元老的娱乐活动,不能总是和计算机互动。也该搞几个舞会,办几场演出之类的。” “好吧,我不反对,文艺也是大众生活的需求。”于鄂水不接他的话茬,“但是现阶段是草创时期,一切还是从简为好。再者刚刚分了生活秘书。专业团体不要搞,先从群众性业余文艺团体入手为好:比如学生合唱团、工人合唱团之类,第一是门槛足够低,参与性强,另外也免得有朝一日被揪辫子。” “被谁?” “被历史啊。”于鄂水说。 在丁丁的亲自关怀之下,胡青白很爽气的同意由国民学校的学生组成第一个合唱团。当下从学校的学生中选拔了有好的歌唱条件的男女学生组成了一个合唱团,进行业余训练。 五百人里,爱好唱歌跳舞的固然有那么几个,却没有懂合唱,至于看得懂五线谱,知道声乐发声和声部的专业人员就更少了。 “现代合唱基本上是起源于教堂唱诗班。所以我们叫陆若华来教唱好了。”方非对缺少专业教师而苦恼的丁丁说,“我上次在临高教堂听到小唱诗班的男童无伴奏合唱,很美妙――的确有天籁之音的感觉。” 陆若华对要他帮忙搞合唱团的事情充满了热情――现在要他做任何讨好澳洲人的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虽然已经有二位传教士在传教中死于黎区的疫病,但是他们二年来的传教成果超过了大陆上的传教士二十年的努力。 临高的传教事业蒸蒸日上,而且听闻他们打败了大陆上的大明朝廷,就要占领整个琼州岛,传教区域将会进一步的扩大的时候,陆若华大张旗鼓的在百仞教堂进行了一次胜利感恩弥散。 当初在传闻明军要来进攻的时候,临高教会就搞过好几次声势浩大的弥散。还进行了大规模的圣像游行来祈求胜利。其中起了主要作用的就是耶稣会的传教士们。 传教士们对穿越集团的打胜仗的期望是真心诚意的――只有这些“澳洲人”继续在临高掌权,传教事业才能日新月异。 令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这个新兴的教区权力掌握在澳洲教会手里,而澳洲教会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向临高派遣主教。一个没有主教的教区,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陆若华听说澳洲人要搞个合唱团,当即答应全力帮忙。 “可惜,迈克尔兄弟不在澳门。”他有点遗憾的说道。 “他是哪位?” “是我们的一位兄弟,有着美妙的歌喉。”陆若华无限神往的说道,“听他领唱圣歌的时候,灵魂似乎飞升到神的身旁,沐浴在圣光之下……” 方非一听有如此的人才不能错过,赶紧问:“他在哪里?” “在果阿。”陆若华有点遗憾的说,“不过,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他没有蒙主召唤的话。” 果阿的环境并不适合欧洲人,许多欧洲人在当地病死。 方非在自己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个人。提醒自己下次遇到何影的时候让他去和耶稣会办交涉,把此人指名调来。 “这伙神叨叨的家伙还是很有用的嘛。” 但是陆若华发现合唱团里还有少女的时候,他表示反对――虽然修女院也有自己的唱诗班,但是教堂的纯男声唱诗班是当时圣歌演唱的主流。再者他认为男女声一起合唱也不符合体例。 “没事,你就分开教好了。男女大合唱也不是没有先例。你要想法达成这个效果。”何影给他看了几部演出中的大合唱的视频资料。 陆若华已经多次看过澳洲人的神秘影戏,他知道这些真实的如同就在眼前的活动音像复制了澳洲人的生活状况。 “能做到吗?” “能。”陆若华点了点头,“但是……你们不是演出歌剧的话为什么要合唱呢……”陆若华不知道这种吼叫般的合唱对澳洲人有什么意义。 何影说:“因为我们需要。” 陆若华默默的画了一个十字。 17世纪的专业水平也相当的厉害,几天后,国民学校的合唱团就在临高木偶剧团的小剧场为文宣部和大图书馆的元老们做了一次专场演出。文德嗣也被请来参加。 演出的曲目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咱们工人有力量》、《没有元老就没有新生活》、《歌唱祖国》、《博铺曲》、《田野上》、《伏波军进行曲》、《军舰进行曲》、《迎着旗帜》、《勇敢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尽管陆若华排练指导的合唱在元老们听来还不够雄壮,过于悠扬了一点,带上了唱诗班的味道。 “好听是好听,但是不够雄壮”文德嗣在结束的时候指示道,“没有突出气势来”他接着说道,“太雕琢了大合唱是一种群众性的演出,要突出群众性的特点,不要怕粗糙,关键要气势” 他接着指示丁丁,要抓好大合唱这种文艺形式,所有的团体都要搞大合唱,不仅要内部搞,还要进行地区和行业的汇演,把声势搞起了。 “配合我们最近的大好形式,振奋人心。大搞唱澳歌的活动。” “我看可以改叫‘圣歌’。‘澳歌’名不正言不顺。”方非提出建议道。 “自己封圣合适么……”有人提出异议 “我看很合适。方非同志的建议非常好有敏锐的洞察力”文德嗣一锤定音,“我们这样将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的团体和个人还不能称为‘圣’,还有什么可以称圣” 按照他的指示,方非随后在又在机械部门和“天地会”系统里搞了两个合唱团。以这三个合唱团为基本队伍,经过简单的训练之后,再下到基层去发动群众。于是大合唱就响彻了整个临高,掀起了一股大合唱的热潮。 空气中传来了斗志昂扬的歌声――这是临高有线广播站在转播正在百仞剧院举行的“工业系统大合唱汇演”。来自制造总监部的十四个业余合唱队此时正在进行比赛。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歌声响彻云霄。方非打了个哆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桌子上堆满了文件。方非疲劳的连看都不想看了。自从文德嗣开展全民大合唱的指示之后,他这个群众活动处处长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在搞“群众文艺”,又是练歌,又是视察工作,又是组织汇演,忙得不可开交。丁丁把临高木偶剧团也交给了他让他充分利用。以元老们的吝啬来说,专业文艺团体不是养人的地方,基本上是连轴转的演出和排练,榨取最大的利用价值。 他刚刚为临高木偶团安排了一次博铺-马袅-澄迈的巡回慰问演出,已经膨胀到有五十多人的剧团装了十几车的道具,在他的协调安排下终于启程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巡回演出。 为了这些事情,他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回到自己宿舍去。累了就在办公室里睡一会。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这样突然无礼的打开不用说是甄倩来了――其他人至少要敲下门。这几天老婆已经对他进行了多次突击检查――对一个日常工作经常要接触女性,时常要“调教女性”的人来说,老婆有如此的怀疑也是很正常的。 “你还真是辛苦。”看到夫君如此疲劳的神色,甄倩有点心疼。 “还好,还好。”方非苦笑着说,“过去当基本劳动力不甘心,如今被重用了滋味也不好受啊。” “还好吧,我看外面那小秘书就是黑点,长得还是挺俊俏的。” “我根本就没精神管她是俊俏还是难看。”方非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下班了?” “没有,我等派车,一会去南宝看看环境――那里要修五十栋标准住宅,还有集体宿舍。梅总说让我设计。” “是吗,这样不错啊。”方非随口敷衍着。 “你今晚回来吗?” “大概回不来,很忙。明天是农业系统的大合唱汇演,然后优胜者还要搞全县汇演……” “我无聊死了。”甄倩听说他不回家抱怨起来,“这里的生活太空虚了,除了工作之外简直就没什么好做得事情了。” 元老们的业余生活:主要是看各种视频片子。为了充分利用资料,bb上开设了一个元老片源交流系统。除此之外,就是上上内部bb灌水或者去娱乐室玩玩游戏,看看杂志书籍。再不然就是打球之类的体育活动。总得来说,大多是很“宅”的业余活动。购物而且男性向非常明显。对于喜好逛街的女人来说,临高的业余生活简直无聊透顶――东门市的所谓“繁华”对她们来说连个小镇都比不上。再说也没有什么可买的东西,有钱也没处用。 “你还是搞文宣的呢,怎么就不想点办法?” “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啊,要不搞个舞会?” “我们男多女少,怎么跳呢?”甄倩说,“就算是的士高舞会,天气太热也没意思。”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好不容易哄走了老婆,方非接到电话,是萧子山打来的。 “一会你有空么?我过来一趟。” “不,不,还是我过来。”方非赶紧说。 萧子山谈了下目前的现状――元老们对最近的休闲生活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生活秘书已经有了,元老们的生理需求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精神层面上的需求就凸显出来。反围剿胜利之后,压力解除,元老们更是沉浸在喜悦和狂欢的气氛中,都希望能有些娱乐项目可以消遣。 为此他询问方非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解决方案。 方非考虑了下:设立一个元老俱乐部的提案已经提交了元老院,不出意外的话会很快得到通过。不过远水难解近渴。 “我看,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年会?” 搞年会是方非的拿手好戏,所谓年会,无非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联络下同事和业务伙伴的感情。穿越集团也可以如法炮制。a 第一百一十一节年会 年会的内容他也想好了。首先是聚餐,聚餐最好是采取自助餐形式,减少官位等级的感觉。 自助餐没有太多的礼仪内容,大家可以比较随意的吃喝交谈,在形式上就平等的多。 “恐怕你也感觉到了,我们这个团体有官僚化的趋势。”方非谈着自己的感受――他不认为这种坦率会刺激到萧子山――这个人一贯以谦虚的形象出现,大概把听逆耳忠言当作一种修养。“虽然有元老院这个机构,元老之间人人平等的提法。但是占据着高位的领导也越来越像领导了。大家心里总是有点不平的。” “嗯,嗯。”萧子山不置可否的回应着,“不错。” “所以在年会上要淡化官职概念,只推选一个主持人负责年会进程,不搞领导讲话之类。”方非早就想好了,这个年会得搞得轻松愉快,不能一本正经。至于主持人,更不能请担任高级公职的元老担任。这样只会破坏气氛。 “我提议请个活泼的女孩子,主持起来会很带劲。” “吃饭之后呢?” “当然是文艺演出了。”方非露出了自满的笑容。在搞“新式”的文娱方面,他是很有经验的。 他用一种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节目里有一个很好看的环节,spy展示。” “哦?是不是《尾行》、《街霸》这类的spy。”萧子山忽然有了精神。 “没错,想不到萧主任对spy还有研究。”怎么看萧子山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没想到对这方面还有所了解。 “其实我比较喜欢《生或死》。”萧子山继续一板正经的阐述着他对spy的看法,“搞spy嘛,一是要身材好,二是要不怕露。有这二点基本就可以通杀了……” “您真是太有研究了。”方非连连点头逢迎着,心想这萧主任的spy理念可够粗俗的,太没有追求了。他一贯主张,spy必须表达出人物内心的性格和气质。 不过对一个多年参加公司在chajoy的现场演示的策划人员来说,萧子山这番话也不算错,最多表达的太粗俗。 至于谁来spy,方非也想好了。女元老在气质上当然是最合适的,但是人数不多,而且大多是有男友的。方非为了避免麻烦,决定不去劳动她们――虽然其中颇有几个很活泼漂亮的女生。按照方非对女人的观察来说,要这几个女孩子演出spy她们多半会乐意。但是要冒让她们的男友不高兴的风险――他觉得有点犯不着。生活秘书就关系不大了。 “气质差别是不是有点大?” “经过培训之后质量还是不错的。”方非曾经去过生活秘书培训班上课,认为经过一段时间调教之后的生活秘书在形体、容貌和神情气质上已经有了相当的改观,再突击培训一下会表现的很好。 晚上则安排是露天烧烤加舞会。地点准备安排在博铺的原邬德的别墅附近的海滩上。 方非又进一步提出,年会中也可以邀请本地的大户缙绅参加,相当于有的公司开年会会请大客户。进一步的联络感情。也可以向他们充分展示“澳洲生活方式”的美妙之处,促使他们学习这种生活方式。 “我是不反对让一部分与我们友善的土著参加的。”萧子山说,“就是担心有些环节有点惊世骇俗。” “根据广州站的汇报,大明人士在享乐方面并不比21世纪的人更保守。”方非说,“您看了裴莉秀写得《广州官绅大户私生活报告》一文了吗?” “没有。”萧子山好象记得自己收到过这份文件,但是事情太多没来得及看。 “我们在想象力上面,嗯,恐怕未必有17世纪的有钱人更出色。” 萧子山说,“这报告的内容是不是和米国的《莱温斯基调查报告》一个水准?” “我只能说,两者不能同日而语。” “是嘛,那我要好好看看。”萧子山说,“你的年会计划我同意。一旦公示通过就尽快办起来吧。很多就有许多元老要出远门了。” “公示不会有人反对的。这是我的具体方案,还有需要物资申请目录。”方非赶紧递上文件。 萧子山接过来看了看:文件的后面罗列了需要的各种物资、器械、材料,林林总总一共三十多页。 “好家伙,东西真不少。”萧子山笑着签了名,“邬德给不给你我可不能保证。” “会给得,会给得。他总不能让大家不痛快吧。” 年会的方案得到批准之后,方非立刻着手实施。他手边还有“唱圣歌”的几场比赛。他准备边比赛边筹备,等下周总决赛结束颁奖之后就召开年会。 他先去了次百仞城,将赋闲在家的裴莉秀、郑尚洁请出来帮忙办理。这两个人正闲得发闷,听说要搞年会,顿时精神大振,一拍即合。 “我早就想搞个年会了。”郑尚洁的态度非常积极,她非常慷慨的说:“飞云号可以用来作为海滩舞会的吧台和舞台中心” 飞云号就是北美分舵从美国租用的豪华游艇。因为北美分舵在搞武器和各种违禁品上出力最多,这艘游艇没有按照征用原则归公,一直是北美分舵的几家人充作住宅之用。 飞云号因为是豪华游艇,不但生活设施齐全,娱乐享用设施也是一流的。不过为了避免找来妒忌的怒火,北美分舵的人很少使用这些设施,只是按时保养确保能够使用。 “这船上有什么好东西?”方非起了好奇心。 “好东西多着呢,”郑尚洁哈哈笑了起来,“找我帮忙办年会绝对是你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一条冒着黑烟的小船,发出“突突”的声响,牵引着十多艘小艇,正在南渡江上缓慢的行使着。 每艘小艇上,都覆盖着帆布的遮盖。不过从露出的边缘能够看出里面装得是黑色的煤。 这种艇队,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了。它的重新出现,似乎在宣告着什么。 在艇队的倒数第二的位置上,有一艘小艇只张着布篷。 “打完仗之后,忽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说这话的,是布篷下面接到命令回去述职,顺便参加年会的汤梦龙。 他躺在一把藤椅上,双眼注视着南渡江两岸的山川。汤梦龙在整个反围剿作战中,一直在甲子煤矿继续他的采矿工作。虽然他很清楚官军必败,而且官军也不大可能来对付他的甲子煤矿,但是孤悬敌后的滋味很不好受。每天他都要通过电台和临高通话,但是电台的土著报务员显然对他的“思乡之情”并无认识,难得有绍宗在电台旁两个人还能聊一会天。 煤运既已停止,采煤的规模就缩小了许多。汤梦龙除了每天让矿工们操练之外就是组织矿工采石、伐木,大搞基本建设。他自己虽然他有蒋文莉常伴身边晚上有人暖床,但是和这个乡村出身的女孩子显然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东西。时间久了也觉得非常的无聊。 “总算可以回临高了。”汤梦龙舒展了下身子,这种在荒郊野岭采煤的日子太难受了。这次回去述职一定要活动下远程勘探部门的头子,他宁可回去搞野外勘探也不要再当什么甲子煤矿的头头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他脚下一张小凳子上的蒋文莉。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满脸困倦的在打瞌睡。前几天,她吞吞吐吐的对他说: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大约是怀孕了吧?汤梦龙想着,有点不敢相信――因为这三年来,还没有哪个元老的女人有过身孕――当然多数元老根本就没有女人也是事实,但是即使是有老婆或者女友的元老,也没有谁传出过怀孕的消息来。 没想到这个头彩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汤梦龙即得意又兴奋。再想大约是甲子煤矿实在太无聊了。天黑之后除了搞床上运动之外就没有娱乐了。这么频繁的“床上运动”,不怀上也难。慎重起见,他决定把蒋文莉一起带回临高去检查一下――早知道自己当初应该带点验孕试纸。 要是有了孩子,取个什么名好呢?不知道是男是女?汤梦龙看着靠在自己膝盖上沉沉睡去的少女。想到自己马上要在这个时空有孩子,他有了一种不真实的幻梦之感。 沉寂了几个月的海家码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从甲子运出的煤炭又渐渐堆积了起来等待外运。陈同已经在码头迎接他了。这几个月来,林佰光专门派遣陈同专门驻扎海家码头。除了看守这处重要产业之外,还提供了大量官军船只和人员调动的情报。现在他的任务是继续监视官军残部在退回琼山之后的动向。同时保证甲子煤矿煤炭外运的继续进行。 “琼山这边情况怎么样?”汤梦龙一登岸就问道。 汤梦龙在出发前得到临高情报局在电台上发来的指示:要他直接听取陈同关于琼山县局势的口头汇报。 “这不是林佰光的事情吗?” “这是林佰光的要求。”王炎在电台那边回到道,“算是一次考察吧。” “那我该问什么呢?” “随便问什么。”王炎说,“结束之后把谈话内容的记录稿交到情报局就好了。” 陈同只是很简单的说:“到屋里说话。” 当下一行人到了堡垒的主屋里,无关人员一概退出去之后陈同才汇报本地的情况。蒋文莉担任速记。 陈同说:何如宾、赵汝义退回琼山之后,后来陆续从前面退回来的溃散官兵大概有近三千人。听闻还有许多卫所操军和乡勇没有回大营直接回了各自的驻所。 “他们不敢回广州去,在府城只待了二三天就带着人马到海口千户所城去了。”陈同说,“不过现在府城里大家都知道官军在澄迈打了大败仗。” “海路还通吗?” “不通。”陈同说,“不知道是不是怕总督知道还是什么道理,神应这边的港口还全部封着,船只不许进出,只有水师的舰船在外面巡逻。” “掩耳盗铃而已。”汤梦龙心想,但是海路不通却是个麻烦问题,“陆路通吗?” “也不通。往澄迈方向盘查的很紧。因为几天前我们的人已经出现在海口千户所城下了,打死抓走了几十个巡逻的兵,还杀了一个把总。官军很紧张,这次又在各县动员乡勇了。” 但是乡勇们不再象上次那么踊跃了――上次乡勇们出征是有随军抢劫这个诱饵的激烈。但是官军在澄迈城下吃了很大的苦头,乡勇们死伤很多不说,还有许多人被生擒。这些人好不容易被放了回来,当然不肯再去冒险。 “临高那边把被抓的本地乡勇还有卫所操军都放了回来,现在他们都不想和我们打仗了,不肯再出人马。何、赵两人正束手无策呢。军心动摇的厉害。”陈同带着一种喜悦的神情说道,“听说汤参将的日子也不好过。” “为什么?” “汤参将的被捉去的人全给放回来啦。而且这次他的人马损伤最小。你要是老何你也得起疑心不是。” “没错。把他罢职了?” “这倒没有。他们不敢这样做――会引起兵变的,不过赵汝义已经亲自到白沙水寨去坐镇了。” 汤梦龙很是高兴,连连点头:“不过海路陆路不通可有点麻烦。” “您先休息一会,我这就去安排,明天保证让您的船走。” “不是说不许船只出入吗?” 陈同笑着说:“如今琼山县里急着和海家的拉关系的人多着呢。” 海家和髡贼有染这件事在琼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运煤船川流不息的往来于琼山-临高之间,任谁都知道海家在和临高的澳洲人做买卖。 官军进剿临高的时候,这种生意很自然的停止了。海述祖因为有“通髡”的嫌疑,被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何、赵二人的幕僚也很是在他身上敲了一些钱出来。好在海家在本地人望极高,一般官吏也不敢对海家作出太过分的事情来,海述祖这才算太太平平的捱到了澄迈大捷。 随着溃兵的到来,髡贼的军威之强,战力之恐怖的消息四面传开。海述祖突然成了琼州府城里的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知府、县令虽然碍于官声没有亲自来拜访,但是都派来了师爷和他密谈。至于本地士绅们,就没有这么矜持了――髡贼既然军势极强,又一战击溃了官府集全省之力召集起来的大军,照这样的势头,恐怕澳洲人的大军很快就会兵临琼州府城。 谁都不认为何如宾剩下的几千残兵败将能够抵挡的住澳洲人的大军。既然抵挡不住,为了避免髡贼到来之后玉石俱焚,地方缙绅自然就要进行“维持地方”的活动。 这种本质上的投降活动是半公开进行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当。赵汝义等人深怕激起“民变”,也不敢追究。只是派何如宾的心腹将校带人接收了琼山县各城门的防守,盘查出入人等。 “不过就算这样海家的门槛最近都要被送礼和拜访的人踏平了。”陈同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这一仗一打,打出了临高的威风。”他继续汇报道:原本被砍头祭旗的五个小商贩,几天前已经由琼山县令派人秘密挖出,把尸体和脑袋合二为一,重新装棺成殓后安葬了。 “这大明的官儿大概怕战犯审判吧。”汤梦龙笑道。 陈同不懂什么叫“战犯审判”,但是对方举动的含义是明白的:“当官的也怕了。听闻知府和县令每天都在暗中商议,就是不知道商议的内容是什么。” “能打听到内容吗?” “高弟正在想办法。”陈同说,“我想无非是在谈如何保住他们的性命和乌纱的办法而已。” 陈同还汇报说,最近琼山县的米价飞涨,不仅士绅大户在大量屯粮,文昌、定安等地的缙绅大户和商户也在买入米粮――琼州本身粮食的自给就是刚刚正好而已,没有太多出产,琼山又是货物进出口的的门户。大家突然集中在这里买米显然是害怕髡贼将会发起大规模的围城战。 “官军和官府也在征购粮食。大约也害怕要围城。” 汤梦龙想琼山这里士气浮动,人心惶惶。如果野战军乘势而来,肯定能一举占领琼山县城。就是不知道执委会怎么想?这样的好机会不应该放过。 汤梦龙在海家码头歇息一晚上,第二天坐上了陈同为他安排的船只――一艘运煤船,大规模的运输虽然还不能恢复,单艘零星的运输却可以畅行无阻。汤允文虽无投敌的想法,但是他的部下却对改换主人并不在意。更何况现在不过是示好,脚踏两只船而已。v 第一百一十二节 下一代 汤梦龙回到临高之后照例入住博铺的办公厅第二招待所――元老检疫所。来给他们检查身体的是刘三。 “欢迎从敌后回来的英雄。”刘三说笑着伸出了手。 “哪里,在甲子煤矿那鬼地方简直无聊透顶。”汤梦龙说,“除了山就是煤,最多看条南渡江。” 看到搬行李的服务员们退了出去,汤梦龙这才小声对刘三说:“你帮我看看蒋文莉,她好象……” “我知道了。”刘三立刻明白了,“一会就知道了。” “你带了试纸吗?”汤梦龙显得很紧张。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刘三说着举起了手,“号脉就是了。” “的确是喜脉。”刘三收回了按脉的手,“恭喜你了” 汤梦龙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真得?” “这有开玩笑的吗?”刘三用酒精棉擦着手,“你要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总医院让她照下b超。” “这个,这个,怎么办?”汤梦龙一时手足无措,女人怀孕了该怎么办?按照旧时空的一般做法当然有丈母娘出场来指导一切。问题是汤梦龙没有丈母娘可以请教。 刘三奇怪:“什么怎么办?” “这个,我怎么安排她啊?”汤梦龙喃喃道。 如果组织处不同意他调回临高工作,还要他继续待在甲子煤矿,他总不能带着个怀孕的女人去甲子煤矿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合格的医生都没有。 不带她回甲子煤矿的话,蒋文莉是从大陆上收买来的流民,别说父母,连亲戚都没有一个。既然跟了她,在临高也没有住宿的地方――汤梦龙的宿舍在百仞城里――总不能让她回芳草地去住学生的集体宿舍。 “你写个呈文给办公厅。”刘三说,“元老的下一代是政权的未来,办公厅绝对不会怠慢的。” “对,对,还有,孕妇应该要加强营养吧?我听说孕妇应该多吃叶酸,还有维生素,鱼肝油……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刘三正色道:“人类在地球上没有叶酸片、综合维生素丸和鱼肝油的时代就繁衍了几百万年还进化成了这模样――你不用担心的。” “是,是,这个我明白。尿不湿怎么办呢?还有奶粉,我们这里没有啊……” “尿不湿和奶粉,是在21世纪才在中国普及的好吧?”刘三哭笑不得,“中国人存在了起码也有三四千年了。” 汤梦龙已经乱了手脚,不知所措。于是连写呈文的事情都归刘三代办了。 当然,萧子山只能负责批准供应问题,具体医学问题还是得总医院来解决。刘三让通讯员发出呈文之后立刻找到时袅仁汇报了情况。 时博士此时正在落成不久的第3医学实验室里,他大约刚刚看过显微镜,正在揉着眼角。 时袅仁听着刘三的汇报,嘴角露出了微笑: “是吗?这很好啊,我还以为虫洞效应使得我们失去生殖能力了呢。” “有这种可能性吗?”刘三问。 “虫洞对男性的生殖技能的确存在了一定的影响。”时袅仁笑了一下,他身后的桌子上有许多贴着标签的试管,刘三距离远,看不清试管上写得是什么,“当初我就对此产生了一定的疑问,所以私下里搞了些研究。” “发现了什么呢?” “嗯, 数量太低。”时袅仁说道,“而且有一定的普遍性――虽然我搜集到的样本不算太多。”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 数量恢复了?” “不是现在。从我着手进行这项研究的时候开始就逐月有所回升。”时袅仁脸上带着笑容,“开始很慢。不过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些。就算这样老汤也是出类拔萃啊。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迎来我们的第一个婴儿潮。” 刘三摇头道:“真是匪夷所思。” “这是科学: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上的,当然原因是否一定就是虫洞还不能定论。恢复的机理也搞不清。有点神秘主义的感觉了。”时袅仁站起来走到洗手台旁洗干净了手,“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件好事:没有后代就没有了希望,大家也就没了动力。” 刘…着头:“我要让润世堂多开发制造调经药来供应元老们了。生活秘书们肯定需要。” “呵呵,你给她们吃了这么多的滋补膏,眼下的土地肥沃的很。就看种子给力不给力了。”时袅仁开着玩笑,“别忘记给女元老们也配点药。” “好。我回去就查查书,看看什么方子最合适。” “孩子是我们的未来,多多益善才好。”时袅仁说,“我还得同艾主任谈谈。” 艾贝贝已经被任命为兼新成立的妇科主任――虽然她的本行是流行病学研究。 从年初开始,她就开始着手培养第一批土著的妇科医士和助产士。第一批助产士前不久已经分配到门诊上为土著服务了。目前的服务对象主要是穿越者体系中的土著属民,同时也为临高的普通百姓服务。 艾贝贝在临高推行“到院生育”的理念,助产士上门服务当然可以,但是本地土著的居住环境和卫生条件大多非常恶劣,比起强制性检查卫生的公社居民来说差得太多。另外无论本地土著还是穿越集团从大陆运来的移民生育习惯不好,有许多甚至可以说害人的习俗。艾贝贝的第一批助产士培训出来之后,她抽出很多时间在做这件事。 虽然她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但是科学助产和产后护理就能够大幅度的减低母婴死亡率。这对于希望大幅度增加人口的穿越政权来说是很要紧的一项民生工程。 听说有生活秘书怀孕了,她很是高兴: “马上要有小朋友了。真是可喜可贺。”她想了想,“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个婴儿呢。让她先来检查下身体,我再根据她的情况搞一个膳食方案的,建议配给她特别的伙食,多增加孕妇的营养。这样才能生下健康的宝宝。” 艾贝贝又想了想,说:“我有个方案,就是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愿意。” “你说吧。” “以后生活秘书生育的事情会愈来愈多,有些女元老很可能也会生育。女元老不去说了,当然有先生照顾,但是生活秘书……”艾贝贝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很明白,生活秘书是作为解决生理需求而分配的,一时半会谈不上和元老有多少感情。元老又是吃食堂,睡宿舍的主,自己还要生活秘书伺候,要他们照顾孕妇恐怕很难。 “……元老们每天又有很多的工作要做。象汤梦龙这样的还要驻外,孕妇缺乏照顾。”艾贝贝说,“当然了,本时空的劳动妇女吃苦耐劳,到临产还能下田的是普遍现象。” 艾贝贝提出的建议是成立一个专门的休养院,将孕妇集中在这里统一照料。 “感觉象生殖工厂……”刘三说,“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萱春――虽然她没有怀孕,但是不能想象萱春要在这样的地方待产。接着他又想到了乌云花,整个人忽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吱声了。 “难道不是吗?”艾贝贝淡笑了下,“这样起码能保证母子的健康。”在她看来,年龄大些的元老恐怕还有点对女人的怜香惜玉,对孩子充满了期待。那些大学没毕业多久的年轻男孩子恐怕就没这么体贴了。对他们来说生孩子不过娱乐之后的副产品。 “这样的话,以后可以引申出婴儿统一抚养、儿童统一教育的思路。如此抚养长大的孩子和父亲之间恐怕会缺少感情。”时袅仁沉思了下这样似乎不大妥当。另外,生活秘书毕竟是元老家庭的一员,弄得彼此之间毫无感情纯粹的生理需求和被需求的关系似乎也不妥当。 这样的社会过于冷漠和理性了。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看这样吧。孕妇还是各自住自己家里,但是集中造册管理,伙食特别供应。”艾贝贝想了想,“定期进行身体检查。” 时袅仁表示赞同。大家讨论了下,决定在百仞总医院内部成立一个“母子中心”――对外代号为百仞总医院第三门诊部。把生殖、生育和儿科全部集中在一起统一管理。 这是一个专门为元老服务的生殖和儿科中心,由艾贝贝亲自负责。为此,百仞总医院还准备进行专门的扩建工程。 刘三说道:“我就是有一个担心:我们的生物工程不知道进度怎么样?能够出破伤风血清的话,疫苗开发也要尽快了。不然儿童的夭折比率是非常高得。天花是个相当大的问题啊。如果一时半会不能开发牛痘,就用传统的人痘术先行替代下――就是危险性大了点。” “上次我和生物研究室的人谈过,”时袅仁说,“他们已经着手在进行一些必须的疫苗开发工作。但是速度恐怕不可能太快。牛痘问题比较容易解决,让他们先解决这个好了。”v 第一百一十三节新得住房 第一百一十三节新得住房 汤梦龙的生活秘书怀孕促成了“百仞城元老住宿条例”的彻底瓦解。生活秘书的分配已经让办公厅考虑到了元老单独住所的需求,现在就提升到了紧急办理的日程上了。 但是这事情并非简单的为元老盖住宅,还牵涉到现在的百仞城管理体制问题。 原先的百仞城的办公、生活、仓储合一的堡垒式居住区已经不合时宜,而土著人员禁止入内的做法使得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很不便利。 生活秘书分配已经结束,但是限于百仞城管理条例,这些女人不能进入百仞城,原本打算为生活秘书单独建造一个居住区,但是明军讨伐的消息使得这个工程搁浅了。于是元老们只能在东门市的商馆里和自己的生活秘书相会,商馆里的房间是有限的,一时间供不应求。李梅被接连不断的投诉搞得焦头烂额――大家都在抱怨几乎排不上开房,只能下令元老们携生活秘书开房每人限三小时,接着又被缩短到二小时。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自己开个快捷酒店。”李梅对这个商机表现的非常热心。 三小时以外的时间,生活秘书只能随着元老在各自的岗位上干活,这对于坐办公室的元老来说还不错,调剂了办公室的工作气氛;农业口的元老也没有什么不满――生活秘书大多是农家出身,干庄稼活很在行;但是对工业口的元老们来说女人在车间里晃来晃去显得很不适应了,除了个别特别有兴致的元老开始教自己的生活秘书做锤子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样没法干活,容易分心。 到了晚上,生活秘书又无处可去。特别是在工作地点没有单人宿舍可住的元老最为难,她们又不能跟着元老回百仞城的宿舍,只好回生活秘书学校去住集体宿舍。 元老们对这种生活状态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办公厅重新启动这个工程的建议遭到了元老院的否决。在一片“我们要过正常的家庭生活”的吼叫声中,实行了二年多的《百仞城元老住宿条例》被彻底的废除了。 而且百仞城当初为了保证便于设防,城内面积狭小。活动居住都不方便。另建新居住区,至少要开发一个别墅区的呼声在元老院愈来愈大了。 经过一番“调研”之后,办公厅决定对百仞城进行一次改建扩建。重新规划居住区和行政区。将原先的居住区迁出百仞城外,择地重建。 根据建筑总公司的规划,百仞城的旧城将作为行政中心,只保留元老院、机关和诸如电信机房之类的要害部门。 原来的生活设施,包括宿舍、娱乐设施、生活服务设施全部迁到“新城”。新城完全按照居住区的要求来设计建造。 根据规划,新城建造在文澜江畔,在旧城的上游,它直接建在文澜江畔的一处高地上。 新旧两城之间是连接在一起的,中间另设围墙和大门,即便于关防保卫,又便于在旧城工作的元老上下班。 按照梅晚的规划思路,新城实际上是一个有五百户的住宅小区。他打算给元老们的住宅采用联排别墅的模式进行建造――比较节约用地。 他指派张兴培负责设计这五百户联排别墅。梅晚准备修筑每套别墅双层实用面积100平方米左右。 “太寒颤了吧。”张兴培皱着眉头,“虽然现在每人都造个王府、城堡那样宏伟的建筑不可能,但是这一百平方米的建筑也实在拿不出手。起码要建个美式的独栋双层小木屋,附带前后花园……” “那这个社区得多大?”梅晚说,“就这样冉耀还不满意――嫌新居住区太大,不好警卫。” 梅林一直托着下巴在看规划图,这会也发言了:“就算造联排别墅,按照这设计图,三户一栋,也得一百六十栋,实话说我搞过的房地产项目里这样规模的别墅区已经很大了。造房子倒是容易,房子里面的装修怕是要消耗很多资源。别得不说,光里面的照明和配电就不得了。” “你有什么打算?”梅晚对这个同宗的高论一直不怎么感冒。 “我觉得还是造公寓比较好……” 大家都表示很难接受:因为现在高级别的土著干部已经有人入住了联排别墅,元老反而住公寓――以前有个安全性的考虑在内,现在不考虑安全性了,就很难说得过去了。 “元老们一个个都打算三妻四妾的,你给人住公寓,这么多小老婆怎么安排啊?不把你给砍了才怪。” “听我说嘛。”梅林不慌不忙的说道,“公寓占地面积小,五百套公寓,如果造三层楼那种,五十栋也就够了。比起一百多栋联排别墅,占地面积要小得多。首先就容易警卫。其次,一百多方米的公寓,二个小老婆还是安置的下,要更多的小老婆那是长远规划――难道三五年后大家还会都住在百仞城吗?” 他预测:到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之后,元老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分散到整个海南岛了,有人甚至可能派遣到大陆和其他地区,这些人不会再在百仞城居住。许多房屋就会被空闲出来,过于巨大的别墅住宅区变得过于冷落,难以维护、管理和保卫。 “如果说一百多平方米的公寓容纳不了元老们未来的小老婆,一百多方米的联排别墅也容纳不下啊,要知道许多人打得是造府邸造庄园的主意。我们总不能在临高造五百个庄园吧?” 元老们是不会把临高作为自己未来的永久居住地,这里将来只是一个“圣地”而已。论及居住环境,单是一个海南岛上比临高好得多的地方有的是。 “到时候百仞城里的一套公寓只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我想那些驻外的元老们回来也只会住在豪华大饭店或者办公厅招待所,不见得会回公寓来入住呢。” 与其现在造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住宅,不如干脆标准低些,节约点资源和土地。只要确保三五年内的居住需求就好。况且现在元老们的需求是能够和自己的生活秘书、女友、老婆能够双宿一起飞的一个小窝而已。 这番说辞打动了梅晚――梅林的分析很清晰:元老们对住宅的终极目标是宫殿、府邸、城堡、庄园、海景别墅之类的东西,别说联排别墅,就算是张兴培设计的木结构美式独栋住宅也不见得能满足元老们。 另外,建筑总公司严重缺乏各种装修材料和建材,就算造了别墅也只能按照明式装修风格来处理。 “就怕元老们不乐意啊。” “把方案拿出去公示嘛。不会犯错误。”梅林继续出谋划策,“住宅要设计的舒适,实用,元老们肯定能够接受的。” 几个人商量了下,决定元老标准公寓为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配置。实用面积大约90平方米。 梅林说:“一个房间给元老,一个给生活秘书,一个备用。” 甄倩因为有设计住宅的经验,具体设计工作就交给她了。她建议不必全部按照三室一厅的规模造。 “一模一样的结构难以有效利用空间,另外有些元老不一定要这么大的房子。象农业口的人,基本上都住农庄,你给他房子,他也不会来住。所以应该设置小户型,方便那些不大在居住区居住的元老。” “是啊,象吴南海那样的,恐怕三室一厅是不够的。”梅晚酸溜溜的说道。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不由得又羡慕又妒恨。 甄倩撇了撇嘴:“你们就对这个感兴趣”说着她又谈了自己的设计方案:大户型、中户型和小户型都建造些,以大户型为主。 “结构采用砖混结构,钢筋水泥预制楼板,符合我们的生产力水平。”甄倩说,“装修材料里,水暖五金没有问题,全部可以自产,卫浴洁具和瓷砖也能供应。所欠缺的主要是工业化制造的地板、油漆和涂料。不计较的话因陋就简大致可以满足需求。只有电线、电灯、开关这些是一级管控物资。得看企划院愿意不愿意分拨材料,不过煤气和自来水入户应该是能做到的。” “照明用煤气灯好了。”梅林说,“比蜡烛或者油灯亮,使用起来干净方便。” “送命也很方便――煤气热水器致死案还不够多吗?”梅晚表示担心,“煤气用在路灯方面我觉得还行,直接入户照明不如电灯安全。” “这就看企划院同意不同意了,不过大家原来住宿舍能有电,住了公寓里反而没有电,邬德恐怕也不敢反对。”甄倩说。 大家又就细节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除了住房之外,还另外设置公用车库、娱乐健身中心、后勤服务中心。后者雇用了一批可靠的女仆专门为元老洗衣服、做饭和打扫卫生――全部是经过最严格政保审查的土著妇女。过去这个机构也有,但是设置在百仞城之外,服务起来非常麻烦。这次正式迁入新城之内。a 第一百一十四节分房风波 “李潇侣,景观和环境设计就归你了,多花钱没关系,要大气要舒服。”梅晚随后分派了任务。 “好的。”她点了点头,“住公寓的人最需要休憩空间了。工程预算有保障的话我有个现成的方案。” 她的方案是在百仞新城的一侧挖掘一个人工湖,然后再用一条人工河将整个百仞新城环绕起来。用人工水景来取代城墙、壕沟这样的防御设施,即能起到较好的保卫效果,经过绿化和环境布置还能营造出很好的景观效果 元老住宅区的实施计划和纲要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进行了讨论。获得了通过。 虽然得到了全票的通过,但是在会议上一部分执委对此“保留意见”。 “这件事情,只能说下不为例。”程栋在会议上说着,“因为我们刚刚建立起预决算制度。今年没有预算表。从明年开始,一定要严格预算制度,不能随时随地增加大型建设项目。” 严茗说:“我们现在对基建的规划还做得不够,规划方案失之于粗糙。临时性的追加太多,这么下去不但做不了预算,连货币投放总量都估计不出来了。” 工业、交通方面的规划,并不是一群外行人能够轻易掌握的,所以在建设上出现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情况是屡见不鲜的。这对掌握预算的财政金融部门来说是很难容忍的――这意味财政部门永远也不知道今年的投资额度是多少。 “这是难免的”邬德说,“形势和外界的状况是在不断的变化中的,我们不可能按部就班的按照预算运行。不能照搬旧时空的理念。” 临高集团的经济、财政状况,更类似于战争状态,突发事件多,不可控因素多,完全按照财政预算去运作的话是很难做到的。 马千瞩说:“只要我们手里掌握着可供使用的物资、粮食和人力,上马任何工程都没有问题。这方面用不着抠条条框框,我们也要反对教条主义。” 程栋的脸色变得很不愉快,会议上一度气氛僵化。 文德嗣说:“我看按照预算追加案处理好了。所谓群众利益无小事嘛。就算造点赤字也是应该的――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元老院的手里。只要他们觉得可以就行了。” 由于元老院对独立分房的呼声很大,执委会不批准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最终这个新住宅区实施纲要送执委会很快得到了批准,随后送交元老院进行审核。萧子山为了避免办事不讨好,干脆把具体的实施细则讨论也交给元老院去讨论了。 分房问题事关重大,而且很容易搞出“恩怨情仇”来,于是元老院常委们特意搞了一个临时性的机构:“住房分配委员会”。 住房分配委员会的成员,众人选举了单良这个当初在“女仆”中风头最劲的“党”充当委员长来主持此事 实际上,他们利用当初杜雯争取来得“结社权”,已经私下里组织了一个组织。商量好三人在元老院中协调行动,宣传民主思想,主张限制执委会权力,最终达成“政改”的目的――彻底取消执委制度,建立真正的三权分立体制。 三人在秘密会议中商定,平日里由单良充当激进分子,所有抛头露面的事情全部归他去办。成默作为后援人员,孙立则积极参与元老院的活动,以中立温和的面目出现。 单良原本希望通过结社,集结一批以“制约执委会权力,促进‘政改’”的同志,但是成默认为他还是以“独-立-异-议-人士”面目出现比较好。 “这样不容易扯上党派问题,一旦有了党派问题,容易被人抓把柄。”成默为他出谋划策,“你保持特立独行的姿态,更容易让大家信服。” “当初你们为元老争取了生活秘书,这次在分房上也拜托你们了。”元老们私下里这样对单良等人说道。 “我们一定办好这件事”单良说道。他心里暗暗高兴――他才从三亚轮班回来休假不久,在三亚被晒得漆黑,“几乎和阿三一个样”,到了临高来不及休息又被抓去训练,准备打仗。心里很怀疑是不是执委会在挟私报复。澄迈大捷之后,单良利用金融经济部门一部分人对战争的不满,在元老院中煽风点火,企图发起对军队的弹劾。 这个提案失败之后,单良正苦于想不到一个合适的题材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分房这件事情到了他手里。这种事情虽然不能打击执委会,但是可以扩大元老院的作用。 成默说:“正是因为我们不断的作梗――提醒元老们自己有什么样的权力,执委会才会愿意放权。否则他们又要自作聪明的替我们决定一切了。” “没错,要不是你是一个独立人士,元老们为什么会选你呢?”成默说,“乘着这个机会扩大影响力才是关键。要不党而党。” “嗯,不党而党。”单良点头,深以为然。 成了主任委员之后,单良立刻为元老分房问题奔波起来,先是吸取了上次生活秘书分配上产生的种种问题和争论,委员会很明智的决定这次继续走货币福利的思路。每人发一笔住房津贴。 这里就牵扯到房价问题和土地问题了,――大家现在住得宿舍不同,这次的房子是明确的“产权房”,也就是说是有房契的。 既然有了房契,元老院开始就为要不要办理两证还是只办一证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最后决定既然承认土地的私有制,地契这个东西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接着,元老们对土地性质、土地价格等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最后确定土地价格随行就市,房屋价格按照建筑成本计算。 “如果到了新时空还要被房产商剥削,也实在太糟糕了。”有元老说。 “问题是土地价格也涨了不少。”另一个元老抱怨道。 临高的城市建设用地价格在东门吹雨时代已经上涨了不少,李梅接手东门市之后,商业愈发繁荣,百仞城周边的土地价格上涨得更快了――马千瞩害怕过高的地价把外来的投资商都吓跑了,要商业部着手拟定限价政策。 住房分配委员会一番磋商,又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之后决定:元老补贴相当于一套中户型的土地和房产总价,至于具体是买大买小由元老自己决定,超出面积自己贴钱。不管买大买小,每名元老限购一套,以避免重复购买浪费。不愿意买得可以不买。 “这样家庭档、夫妻档就太合算了。明家好买四套了”有元老认为人口多的家庭占得便宜太大。 “这样话,土地面积占有的太多了。多占的家庭完全可以靠房地产牟利了” 有元老提出夫妻档、家庭档应该按照家庭单位领取住房补贴,而不是按照个人: “一对夫妻,领取相当于一个大户型价格的补助金就好了家庭户可以给两个中户型的补助金。” 也有人提出,元老家庭里的未成年孩子打折给予少量补贴,而不是“给一套房子”。 这些方案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夫妻、家庭元老们的坚决反对。他们和另一部分元老认为:限制夫妻档、家庭档的购买面积,有违“元老人人平等”的理念。 这样就一直僵持不下。各方面的意见你来我往,争论的非常激烈。成默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解决。宣布这房子属于元老的永久世袭财产,未经元老院许可,不许变卖和转赠。” 如此处置,虽然单身的元老看似还是吃亏,但是够条件占有多套房子的元老失去了利用多占房屋牟利的机会,也就会失去多买面积的兴趣。 但是这个提案还是遭到很多人的反对:既然不能转卖不能赠与,买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单良思索再三,终于提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思路: “我看,这次分房应该按照分配宿舍的思路来办理。”他说,“不要加入产权之类的概念。” 百仞新城在本质上类似是克里姆林宫或者中南海里的一套住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无法出售或者出租给老百姓的。 无法上市的房屋,规定产权、价格之类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它实际上只是元老的宿舍而已。相比之过去的简易房宿舍,无非是空间大些、私密程度好些,还能容纳个生活秘书。大家可以享受下私人的乐趣。 “既然这样,我们就根本不需要占有房屋的产权么。斯大林难道占有克里姆林宫的住宅产权吗?”只要没有产权,利益上面的问题就不会太尖锐了。 单良的方案是,按需分房。以单身元老、无子女的夫妻元老和有子女的家庭元老。 单身元老享受小户型。夫妻元老则享受中户型,有未成年孩子的家庭元老享受大户型。v 第一百一十五节 女仆的时尚 单良继续说道:“至于居住单元所处的具体楼层、朝向和位置之类,我看可以分为两种状况――有特殊情况的照顾,没有特殊情况的摇抽签决定。” 这样的分配大体上照顾到了现阶段的需求。元老们大致还算满意。但是也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认为这样分派房屋有“社会生活制度化”的嫌疑。 “我不知道为什么元老院连大家的住房问题都要管理细节到如此的地步?”有元老抱怨道,“我们的账户里不是有许多钱可以用吗,自己买块地皮造房子就好了。想造什么造什么。难道我们还回到福利分房的老路上去吗?” 尽管有一部分元老认为福利分房政策也不坏,但是多数人还是希望按照自己的需求来建造住宅。再者公寓建筑的冰冷内景实在让某些人难以充分的满足其“性幻想”。 单良原本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好,但是自己花了很大功夫制订出来的政策立刻就遭到质疑,他感到很不高兴。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临时性的措施,并非长期如此。 “……大家过去是住简易房集体宿舍的,现在升级成了公寓,以后当然会再升级成独栋别墅花园……”单良边解释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当?这件事情的解释工作怎么落到他的头上来了――决定建造公寓的可不是他啊 不过现实派还是战胜了浪漫派,首先穿越集团的实力还不足以为全体元老构筑豪华别墅,其次是安全性的因素依然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标准。在见识过本时空官府的残暴无情之后,大家都认为自己的住处还是安全一点为好。万一给传说中的锦衣卫后者东厂的公公们抓去了就不好了。 尽管情治单位和大图书馆都对大明的特务机构嗤之以鼻,认为他们绝对没有在如何强大的行动力,但是大家被电影小说早就洗过了脑,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 随着《百仞城元老住宿条例》的废除,土著的生活秘书堂而皇之的侵入到原先元老专属的生活圈子里来了。冉耀尽管非常反对女仆们进入元老的生活区域,但是此时也不得不让步。他下令给每个女仆都制作的专门的身份证件和狗牌,作为女仆们出入百仞新城和某些设施的凭据。 元老的房子还没盖起来,但是穿着女仆装的生活秘书们已经开始出没在百仞城的各个角落里。 比起她们刚刚到临高的模样,生活秘书们的形象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因为不再在太阳下长时间的干活,加上每天服用的“三白汤”和使用各种纯天然护肤品,她们的肤色变淡了,肤质也变得细腻了。 营养丰富的食品供应、充分的休息、适当的锻炼加上刘三配制的大量中药滋补剂的调养,使得她们的面颊和身材丰满起来,枯黄的头发变黑发亮。强制性形体训练和气质养成使得她们的脚步轻捷,姿态优美。普通话虽然还带着方言的口音,但是交流已经没有问题了。 她们的奴婢身份和在培训班里强制性的训练环境,生活秘书们表现出一种驯服、顺从的气质,这种气质使得元老们一见到她们就心痒难挠。所以生活秘书的摇号拍卖一开始,除了因为有老婆女友的和暂时没有兴趣的元老之外,绝大多数单身元老都买了一个。 那些最漂亮、身材最好的生活秘书因为要要摇号才能决定购买权,所以还在培训班里过着半软禁的生活,大多数较为一般的生活秘书们反而销售一空。因为元老们的住宅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竣工,已经有了主的生活秘书们依然过着学生式的集体生活。文德嗣指示,在她们被领走之前,继续各项训练和学习。 “重点是如何更好的满足元老们的基本需求的学习。”文德嗣指示董薇薇,“这方面可能需要加强一些。” 董薇薇感到狼狈,她还真不适应这样指示。尽管这几个月来她除了在社会工作部的工作之外就是在这里培训生活秘书:“恕我难以从命。”她说,“这事情交托给我办不合适……” “哦。”文德嗣没有再说什么,于是这事情就改为由原本已经非常忙碌的方非负责了。当然了,在女仆培训班兼职还让甄倩对他的突击检查更为密集了。 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元老们对生活秘书的极大热情。元老们久旱逢甘霖,对于多数单身汉而言,女人不仅是满足“性”上的生理需求,还有满足心理慰藉的精神需求在内。 尽管旅馆房间很紧张,每到周末的晚上生活秘书培训班的门口还是集中了许多元老们的电瓶车和自行车,他们是来接自己的秘书去夜晚休闲的――看电影、去商馆酒楼吃饭、到吴南海的农庄咖啡馆去喝咖啡。 “这哪里还是女仆,简直和女朋友差不多了。”方非看着每到周末就在门前聚集的电瓶车自行车发出如此的感慨。 “我看和二奶差不多。”单良索然无味的说。 “你没买?” “我要摇号买s级的。”单良说。他早就想自己亲手调教女奴了。 既然要花大力气亲手调教,当然要调教质量最好的,不能凑合。 “你真有耐心。” “当然了,要选就选最好的。”单良义正词严的说,“再说我可以藉此观察执委会有没有在其中捣鬼,确保元老的利益没有受到侵害。” 方非差点晕倒:没想到他能如此严肃的说出这样伟光正的理由来。 女仆们也渐渐的出现在东门市、县城和博铺,这种全新形象的女人一露面就引起了本县土著们的极大轰动。特别是她们的女仆装,本地天气炎热,不能用纯黑的毛料制作,但是深色的丝绸连衣裙、白色围裙、蕾丝花边和外出时候使用的宽边女士草帽一起勾勒出的简单美感让人耳目一新。加上她们与众不同的气质,使得“澳洲丫鬟”成了东门市上的新焦点。以至于有女仆出门买东西就会出现围观的人群。 元老们很是得意。而那些较早得到女仆们的元老们这会也在大呼后悔――早期随便从芳草地挑选的女学生如何能和这样专门培养的女仆相比? 那些较早得到女仆的元老现在要求将自己的女仆重新“回炉”,接受再教育。比如勋素济――眼下正在和刘家讨论自己的婚礼。然而在目睹了女仆们的风姿之后,他赶紧打电话给萧子山,强烈要求把金喜善送回培训班重新培训。 “哪怕要我出培训费我也愿意啊,这事你一定得同意” “这个问题得研究研究。” “你就别研究了,”勋素济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可是女仆爱好者啊――听说您也是。我有很多资源,什么时候交流交流……” 而有些本地的有钱人家,甚至在打听这样的丫鬟如何能够买到。“澳洲生活方式”又一次在临高掀起了第二次时尚风潮。 与第一次时尚风潮主要是小镜子、格瓦斯、纸烟之类的日用品、食品不同,这一次更多的是时尚穿着。 “澳洲式”的发带、发饰,连衣裙,针织半统棉袜,女士草帽,装饰腰带,手套引起了一轮新的时尚潮流。 李梅不失时机的在东门市开设了一家澳洲服装店,专门销售各种“澳洲式”女装和装饰件。也销售不那么漂亮的“澳洲式”男装――基于作训服款式制造的棉布衣服。这些由服装厂成批制造的服装在各方面都比本地拙劣的裁缝或者家庭妇女自己制作的衣服要规整美观的多。而且在价格上也有很大的优势:现代款式的衣服在用料上比本时空的服装要省料,原材料利用率也高,加上大量输入的廉价印度棉布,使得即使家人手工制造也变得毫无竞争力可言了。 “……用工业化制造消灭手工制衣这一行业,直到消灭手工制衣这一家庭劳作,不仅仅有经济上的意义,也有政治上的意义。”马千瞩在“宣传部意识形态工作会议”上发言道,“用强大的经济力来慢慢的改变他们的衣着习惯。人总是贪图便宜的,只要价格够便宜,他们就会渐渐的选择穿着方便廉价质量更好的工业成衣,而不是制作费料费工的手工衣服。这这不仅是破除自然经济,而是通过经济手段使得社会的衣冠制度的潜移默化,使得他们会愈发认同我们,而不是大明。” “改变服制――我看这样用不了多久就要留发不留头了……” 马千瞩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自愿是基本原则。如果有人愿意坚决保持旧的服制我们也不会强迫他们改变。” “但是这样就等于是消灭汉服了”意识形态领域内的皇汉极端派代表何邪很清楚,经济手段和社会风尚的变化比“留头不留发”之类的政治迫害手段更为可怕,在摧毁传统上几乎是毁灭性的。v 第一百一十六节赖大来了 随着穿越集团开始表现出愈来愈大的权力和经济能力,势必会造成对整个社会的强大影响力。社会的上层士人在很多方面会对下层百姓形成强烈的影响。 用不了十年,到时候用不着强迫大家剃头,临高的青年人大概也会跟着元老们一样剃头留短发了。正如临高的本地的一些女孩子已经开始学着女元老的模样不梳发髻,留短发、结辫子打蝴蝶结。 “汉服将来的地位就如旧时空日本的和服地位一样。”马千瞩说,“作为礼服在重大场合使用。可以卖得很贵,做得很精致,但是平时不怎么用。” 于鄂水说:“我们可以搞一个汉服协会,专门进行汉服研究、展览、展示、宣传活动,保存和弘扬汉服……” 丁丁说:“还可以和日本人一样搞个成年纪念日,那天年满十八岁的青年全部穿上汉服去区公所参加仪式。” 何邪坚决反对:“这种把汉服‘活化石’化的做法我坚决反对” 要按照何邪的看法,不但不能普及现代服装,还应该在穿越集团的上层推广“汉服”。在重大礼仪场合,领导人和官员都要穿汉服。 “当然,我说得汉服不是明代的服装,而是改良的汉服。” 于鄂水忽然笑了起来:“莫非你说的是旧时空的改良汉服?” “没错,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于鄂水捂着嘴巴连连咳嗽,“不过当官的都穿汉服,未免太有喜感而已。” 吴南海站在南海农庄场部办公室的葡萄架下,嘴上叼着一支粗粗的雪茄,正在吞云吐雾。 雪茄是手工卷制的,是初晴按照一本手工雪茄制作教程亲手作得。烟草行业现在是穿越集团一个重要的行业,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财源,但是临高的纸烟工业原料:烟叶全部依赖进口。这使得纸烟工业规模发展缓慢。为此农业人民委员会决定加来公社农庄里进行烟叶推广种植。等烟叶多了除了制造香烟之外,不用特殊的香烟纸的雪茄也是推广的对象――未来的奢侈品。 他抽得就是一支粗糙的试制品,卷制雪茄需要有专门的技术,卷不好的雪茄根本就吸不了。这支是第十次卷出来的试验品,已经能够顺利的吸着火,正常的燃烧了。 吴南海把青烟吐了出来,雪茄烟是不吸入肺部的,这样他才有兴趣试试。他觉得举着这雪茄慢慢的吸,吐烟圈是一件很舒缓的事情――他喜欢一种这种舒缓愉快的心境。 初晴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边,听候吩咐。她穿着簇新的女仆装。头发已经留长,束成两股马尾,还绑着发带。很象另外一个时空的少女了。 “你这才叫生活啊。”站在他身边一起吞云吐雾的男人说。 这个人三十来岁,肤白、长方黑脸、五官端正,戴着眼镜。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的往初晴身上瞟。 “你就没有生活了?”吴南海对此人很膈应。计启立这个人其实和农业屁关系也没有,此人是搞电信器材的,忙于试验矿石收音机、火花发报机和各种原始电信器材。这个和农业农产品没有一点交集的人却一天到晚往农庄办公室跑,和他凑近乎。开始吴南海还以为此人一个劲的和自己套近乎是为了混点额外的吃喝,渐渐的他就知道不是了。 此人的眼睛一天到晚往初晴身上看不说,还经常找机会和李家母女套近乎。 吴南海是个基督徒,自认道德水准是很高的,所谓“闷绝农庄――母女的哀号”之类的情节一般来说是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但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有得。 李家母女是他要张兴教收容来得,收容来之后一直在的他的羽翼下过活。他也俨然以李家母女的保护人身份自居。吴南海虽然对李家母女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也绝对不许其他男人来染指――哪怕只是有点想法。 仔细看来,李家母女长得都还不错。虽然李荃年龄尚小,但是已经看得出未来是个美人胚子。女儿长得不错,当一般也不会太差。尽管这个被他取名为李默的女人不愿意说自己的真正名字和年龄,但是吴南海推测她不会超过三十岁。 李默虽然在农庄和医院都很少说话,但是严格遵循自己属于吴南海的原则,对其他男人从不假以颜色。对计启立的套近乎毫不理睬,而且从来不背着吴南海说话。但是小女孩子就很容易被他的笑容和带来的糖果所诱惑,和他有说有笑。 吴南海开始对计启立很冷淡,但是计启立此人却毫不在乎的老往农庄跑。这让吴南海很是为难。他不大善于拒绝人――何况这个计启立就从个人人品来说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他知识面广博,知道很多事,也很健谈,说话有趣,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而且此人对吴南海的冷淡视若不见,一直保持着愉快的笑容。 这样一来他也不便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吴南海为着将来政治前途的考量,也不想把与元老们之间的关系搞僵。于是计启立就成了农庄的常客。当然李家母女他很少能看到了:李默感到了主人对这个男人的冷淡,不仅自己很少出现也不许女儿在他面前露面了。 今天他能抽到初晴的卷的雪茄,当然不是出于吴南海的好客,而是他答应为农庄咖啡馆制作一点音响设备来搞点气氛,吴南海给得一点小小的谢礼。 “我过得是技术宅男的生活,你过得可是实业家的生活。”计启立虽然这么说,其实对“实业家的生活”一点不感兴趣。对他来说,玩玩电子元器件,再有许多可以上床打滚就是人生的最大乐趣了。 吴南海心想老子可是自己站在泥水里撒种插秧拔草这样干出来的。但是他不想说这样盛气凌人的话。敷衍了几句话之后把计启立给打发走了。 计启立哼着小曲从农庄出来。示范农庄的面积不断的扩大,现在它已经成为一个规模很大的独立个体了。大门出去没有多远就到了百仞-县城公路的路畔了。 百仞-县城公路一边是文澜江治理工程的工地,民工们在工地上忙忙碌碌的劳作着,机器的轰鸣声和劳动号子交相呼应。 计启立正走着路,忽然旁边有个人拦住了他: “首长――”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戴着草帽的民工。他满脸泥垢,手里拿着铁锹,说得是一口带着广东口音的新话。 “什么事?”计启立这会心情很好――抽了初晴亲手卷得雪茄,让他很满足。 “这个农庄里是不是有个叫初晴的女孩子?” “有啊。”计启立漫不经心的说。 “大概十六七的模样。” “没错。” 民工道了声谢走了。计启立又走了几步,忽然惊觉起来,一个民工为什么突然要问初晴的事情呢?他想把这个人叫住问问,却发现满地的民工中已经认不出这个人是谁了。他们都穿着差不多的临高产仿作训服款式的工作服,每个人的样子在计启立看来都差不多――他刚才根本就没有仔细的看对方的脸。 “奇怪。”计启立有点不安。这事情是不是应该报告给政保总局? 但是他又怕只是这点内容就报告上去会被人嗤笑――有人打听初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能是她的旧相识,也可能是她的亲戚,不敢亲自上门去找,找个元老先打听打听。 计启立这样想着,就把事情给撂下了。然而他忽然又想起来:吴南海和他说过:初晴原本是苟家庄出身――苟二的丫鬟,她的亲戚或者旧相识会不会也和苟家庄有关呢? 原本大家对苟家的事情已经很淡漠了。实际上元老院也好,执委会也好,政治保卫总局也好,从来就没把苟二一伙人当作特别重要的目标。抓捕苟二父子与其说视他们为最大威胁,要“斩草除根”,不如说是为了达到一种“谁也逃不出首长们的掌心”这样一种宣传目的。 但是这次,对外情报局在审问澄迈大捷中捕获的幕僚口中得知:苟二的儿子参与了这次进剿行动,此人提供了许多临高的详细情况,而且还私下派人到临高企图策动当地士绅起来接应官兵。 掌握了这个情况之后,政治保卫总局才把缉拿苟二一伙列为重要任务。同时在元老院每周的安全形式会议上通报了此事。 元老院对安全形式教育这一块是抓得非常紧得。每周的元老院通报会,公示栏上的通知、《临高时报?内部发行版》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大家:危险就在我们身边 计启立虽然开会的时候不怎么专心,但是在反复的灌输下对此事还是有印象的。他顿时紧张起来。又折回去在工地上来来回回的找了好几遍,希望能从中找到这个奇怪的询问者。但是他什么也没发现。v 第一百一十七节 三七开 原本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这件事情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危险性。不过计启立是和很谨慎的人,反正报告一声也不费事,然后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这个电话打到了午木的上。 “……怎么样?对你们有用吗?” “很有用。”午木简单的回答道,“虽然还不清楚此人是谁,但是有必要查一下。” 挂掉电话之后,他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件事情。随后他拉了一下铃绳。一名佩戴着政治保卫下士军衔标志的女政保人员出现在门口,按照政治保卫总局内务条令规定的姿势站得笔直,静候吩咐。 她的制服很合身,可惜太瘦小了。午木的目光在她苏维埃式的制服和裙子上逡巡了一番,命令道: “把这份文件送交行动处,”他看了下手表,“我命令:一小时后对示范农庄南门外的文澜江整治工程段的土著人员进行突击检查。形迹可疑,未携带身份证或者不在劳工名册上的人员全部扣留。” 按照规矩这个命令应该由行动处处长发布才对。但是现在他正在澄迈亲自指挥政治保卫人员对县城里的“危险分子”展开一次全面的肃清行动,这个时候午木可以代行他的职权。 政治保卫总局行动处虽然有行动人员,但是没有成建制的武装力量。执行大规模行动的时候必须取得警察和军队的协助。午木又给慕敏打电话――调动在百仞城外驻扎的警备连来协助行动。 “我马上就派人送来许可。你先通知下李亚阳做好出动准备。” 动用军队已经成为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女仆之后,连以上军队调动和执行任务不但必须事先报告军务总监部获得调动许可,还要向执委会秘书处、元老院议长办公室报备。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午木完全可以直接将报告归档:初晴有几个旧相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就算当时同在苟家里做事情也说明不了问题――苟家二兄弟当年手下的打手、奴仆、佣工之类的人物在穿越集团里任职的人多得是,他们都可能认识初晴。 但是想到最近获得的苟承绚派人潜入临高的情报,二者对照起来。里面很可能有一定的蹊跷。他命令即刻开始搜查也正是基于此。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午木翻开了桌子上的另外一份卷宗,仔细研究起来――比起突然冒出来的初晴的旧相识,他有一件更为要紧也更为棘手的事情要办。 计启立走了之后吴南海感到很是轻松愉快。抽完雪茄他带着初晴去了农庄咖啡馆。这个地方现在成了农庄最重要三产了。 咖啡馆作为本时空唯一符合旧时空标准的休闲设施获得了元老们的追捧。而生活秘书到岗之后元老们突然迸发出的休闲娱乐要求瞬间让农庄咖啡馆爆满――这里最安全,环境又很好。 这个不大的咖啡馆立刻就陷入了“落后的……”和“日益增长的……”之间的这一对矛盾之中去了。显然,扩建咖啡馆的事情迫在眉睫。 但是吴南海对扩建的事情却并不非常热心。元老院对元老们的私有产业带有极大的警惕性,李梅的合作社被收归国有之后,所有的产业都属于“全体元老”。 对吴南海来说,咖啡馆原本只是他一时兴起开办的,纯属“为元老服务”。实际上走得是“物资调拨”、“利润上缴”的国营企业模式。作为他个人和农业部门本身来说没有多少好处――这根本就不是农委会的本职工作――反而增加了许多业务上的负担。 扩大规模固然可以让生意做得更好,但是对农业人民委员会和里面的元老来说却是一个负担。 元老们要求扩建和改进咖啡馆的呼声很大,农业人民委员会却按兵不动。萧子山很快就意识到其中的弊端问题。 让元老满意,让元老高兴,为元老服务是办公厅存在的最基本目标,既然这个咖啡馆如此的受欢迎,办公厅就有义务让它一直办下去。 要让吴南海继续高高兴兴的经营下去就得有一定的利益。 在和执委会和元老院的主要人物进行逐一谈话之后,萧子山和吴南海在农委会的办公室里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单独对话。 “……办公厅愿意出资帮助扩建当然好了。可是咖啡馆的事情太繁琐了。我更希望办公厅直接来接手。”吴南海说这话的时候是比较真诚的,他的确对办咖啡馆有点厌烦了。 “办公厅来接手当然可以。不过这样一座面对大众的场所你不觉得放弃太可惜吗?”萧子山说,“农庄咖啡馆已经是一个品牌了。” 吴南海原本想说“品牌是大家的,不是我个人的”,转念想这话有不满意的表达在内,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品牌是我的,我才会好好的干”。传出去的话对他的声望不利。 “你看,农委会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处为元老服务的设施,农委会在元老们的心目中才会这么高啊。大家一说示范农庄,都能想起你来。” 这轻轻一点的含义吴南海当然清楚:目前执委会还有好几个位置空缺着,反围剿结束之后,这些位置陆续都要补选。这个正要大讲“民主”的时候,怎么可以自绝于元老们呢? 接着萧子山又提出了建议:运作模式还是采用国营企业的模式――当然现阶段也不可能搞什么股份制改革之类的私有化进程。但是他许诺设法放大农庄咖啡馆的财物权限。 改制之后,农庄咖啡馆成为一个农委会属下的独立核算项目,自负盈亏,物资调拨和人员使用不再由农委会无偿提供而是按照市场价格现金结算。营业收入在扣除运营成本和未来的商业税收之后,剩下的纯利按照三七分成的模式:三成留在咖啡馆的账目上用作扩大经营的资本金,七成上缴国库。 “当然了,这三成利润的资金管理实际上还是农委会在负责,出入账目得很清楚才行。” “这个我明白,不然就成了农委会的小金库了嘛。”吴南海连连点头。 萧子山说:“没错,小金库的问题是要注意的,不能犯小集团主义的错误。不过,只要把这笔钱花在为元老们服务的项目上,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于是扩建咖啡馆的议案就定了下来。过去物资和劳动力都是由农委会提供的,现在必须用现金结算。吴南海当然不能随便把拨给农委会的公款和物资挪用到咖啡馆头上。他正在为这事情犯愁的时候, 德隆银行信贷处处长吴迪亲自来登门拜访了。他一上门就表示愿意向农庄咖啡馆提供一笔低息贷款。 作为信贷部主任,就算是国有行的信贷部主任,找贷款项目依然是吴迪的主要工作。而贷款项目中绝大多数都和农业有关。“天地会”客户的农田改进、新作物使用等等项目很多都是由德隆提供贷款支持的。吴迪在农业部是一位常客。 “贷款――”吴南海沉思了几分钟,有贷款当然就解决了没有资金的问题,但是贷款牵涉到抵押这个基本原则,除非是什么政策性贷款之类。 “我们没有抵押物,”吴南海说,“如果说用咖啡馆做抵押,似乎不大合适――农庄咖啡馆再小也是国有企业……”他显然没有权力私下把国有企业抵押给银行,虽然银行本身也是国有企业。 “没有关系。”吴迪说,“既然农庄咖啡馆本身有未来的利润提成,就用未来的利润提成作为担保好了。” “可以吗?” 吴迪点头:“当然可以。我到契卡去查询了农庄咖啡馆的营业状况和收支表,经营情况很不错。” “你是受萧子山的委托来得吗?”吴南海对吴迪的及时到访询问道。 “不是,办公厅还管不到财政总监部来。”吴迪微笑着说,“他只是告诉我有这么一个贷款的机会――而这个贷款项目很不错。” 贷款谈成之后,农庄咖啡馆扩建工程就正式开始了。 咖啡馆扩建由张兴培负责结构,李潇侣负责周边景观设计。这也是临高建筑总公司继为教会服务之后在临高的第二次商业性建筑活动。从设计到建造全部是收费的。 新农庄咖啡馆采用简单易造的木结构房屋。除了扩大室内的营业面积之外,还增加了木结构露天阳台的室外空间。可以让元老们在风和日丽的日子享受露天的微风和阳光。 按照计划:增建室内营业面积上,将全部使用私密性更好的高背火车座式座位。照明也不使用大型煤气灯了,而是改为每桌一个玻璃蜡烛台,有客人的时候点上彩色小蜡烛。桌子配上了美丽的小花瓶,每天更新从农庄花园里采摘来的鲜花。墙上挂起了风景画的画片。如果再加上未来要播放的缓慢的靡靡之音,就非常的伪小资了。v 第一百一十八节 吴南海的想法 新示范农庄咖啡馆竭尽全力的表现旧时空的氛围,尽管很伪劣,还是让元老们的怀旧心理得到充分的满足。这正是农场咖啡馆的成功之处。 萧白朗那里送来得新订做的玻璃器具和骨瓷器堆在屋子里。成套的玻璃器和骨瓷器全是按照旧时空的经典款式制造的,新咖啡馆除了准备供应咖啡、朗姆酒、水果酒、格瓦斯之外,还准备供应汽水和苏打水。机械厂的一个小组在姜野的主持下根据图纸仿制了一台汽水机,同时还制造了几台灌装密封设备。这种半机械化的灌装设备能够小批量的制造玻璃弹珠瓶汽水――在没有一次性马口铁瓶盖之前,这是汽水的标准包装。 只用糖和柠檬酸来调味的汽水比起格瓦斯来,口感更为清纯,没有格瓦斯一股特有的面包酸味。而且成本低到了极点。如果也不加的话还可以制造出纯粹的苏打水来调制酒品饮料,加入食盐可以配制成高温部门常用的盐汽水。 莫笑安还曾经希望能够加入果汁之类做成果汁汽水,但是穿越者的化学工业还不能提供非常有效的食品防腐剂――诸如苯甲酸钠之类的东西,天然东西还是越少用越好。 刚刚建造完毕的新馆舍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工作,木匠和粉刷工进进出出,地上堆满了切割好的板材和角材。从瓷器厂运来的瓷砖、马赛克贴面和卫生洁具堆在草篷下面,这些东西和玻璃器、骨瓷器一样,是萧白朗公事公办的按照“内部调拨价”卖给他的。 不仅是这些由萧白朗提供的东西,包括从海林的林业部木器加工厂运来的桌椅、板材;从建筑材料厂运来的水泥、砖块;机械厂提供的汽水机、五金配件,纺织厂提供的桌布、服务员的制服……没有一样不是按照调拨价付款才能得到的。 吴南海从吴迪手里贷来得款,在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流失――他只能自我安慰等咖啡馆一开张就能全部赚回来。 工程进度很快,吴南海估计了下,再过一周就可以进入到清洁打扫的环节了。 然后就是补充货品,开门迎客了。 吴南海略感痛苦的看了一眼正在一处棚子下面打算盘算账的吴迪。吴迪把款贷给吴南海之后,每天都要到工地上来一次,检查每天的建筑装修材料进货使用情况,核算费用,看看有没有贷款被浪费的情况。他还自告奋勇的充当了工地上的收货员和监工的角色。 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起很多小说里描写的情节,小商人中了万恶的银行家的诡计,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最后花了许多投资的产业被银行利用贷款廉价的夺走。当然临高这里从体制上说是毫无必要的。 “再过一礼拜就开业了。”吴南海低声自语了一声。他虽然平日里以“平易近人”、“随和”、“好说话”的好人面目,在已经出现权力斗争端倪的元老院内也一贯低调,实则午夜梦回之时,也在暗暗考虑自己的未来。 以他目前的状况来说,在五百人中混迹上中层毫无问题。虽然在机构改制的时候农委会的地位有所下降,但是吃饭问题始终是元老院和执委会的中心议题,只要把持住农业这块,任何人上台都得给予充分的重视。 吴南海考虑过自己是否要出马竞选元老院议长这个目前还空缺的执委位置。但是他考虑再三决定暂时不插手。这个议长的位置现在是许多没有重要职位但是又一定影响力的元老窥觊的目标。很可能很多人都准备跳出来竞选,难免不碰个头破血流。 以自己的实力来说:人缘不错,也有人望。出马竞选胜算大约在五五之间。问题是一旦竞选成功,就得辞去农业人民委员的职务――他还不想失去这块他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地盘。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当了议长很可能就会走上了职业政治家的道路,这条道路当然不错,但是如此一来他就失去了在农业领域继续经营的可能性。至于什么新世纪的吴记孟山都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当政治家需要大量的资金――虽然谁也不知道穿越帝国未来的政治体制会是什么样的,但是金钱这一政治运作的润滑剂在任何时空都适用。眼下还没有允许元老拥有个人产业,但是未来多半会放开这一禁令。到时候他就会需要自己的商业经营人才。 出于这样的考虑。吴南海不但自己出资全额资助李荃念书,还把初晴也送去念了几个培训班,除了基本的文化知识之外就是商业和会计。他原本还想把李荃的母亲李默从卫生部要回来,但是时博士狡猾的以“接受了全套护理培训”为名拒绝了他的要求。 咖啡馆一开始营业,他打算让初晴来出任咖啡馆的经理。给自己的女人一个独立的项目做。吴南海很想看看初晴有没有本事来为自己独当一面? 至于自己收得徒弟:路甲路乙兄弟他准备尽量栽培提拔他们,让他们以后在农业战线成为骨干力量。形成农业部的一股势力。 他还在盘算着,等到《元老家庭关系法》出台之后从移民中挑选几个年轻的小孩子当养子女,再收几个徒弟……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吴南海忽然惊觉起来:养子养女的年龄大容易在家族中形成自己的力量,若是自己死得时候亲生孩子年龄太小岂不是要吃亏?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罪过――养子女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一定要厚此薄彼呢?这有违平等和仁爱啊。但是他很快又安慰自己:人的基因总是自私自利的。 过去他没有想过这个继承问题,汤梦龙的生活秘书怀孕的消息大大的刺激了他。吴南海的目光不由得投在初晴身上――过去只是把性行为只当作生理需求,现在想来这还是件要紧的事情。 初晴这会正站在刚刚装修完的木结构露天吧台前,弯着腰好奇的看着那台笨重的煤气冰箱。她留着垂肩发,有发卡固定着,穿着一件办公厅的裁缝仿制的旧时空款式的丝绸连衣裙,穿着针织棉袜,一双藤编的凉鞋――这副很平常的打扮忽然让吴南海的荷尔蒙忽然大量的分泌。 正盯着她的腰肢和圆臀盘算着晚上该将其如何如何,初晴忽然回过头来: “老爷――” “嗯,嗯?”吴南海的妄想一下被打断了,赶紧变换了下站立姿势免得被人发现下面的异状。 尽管他和初晴之间从一年前开始就不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了,但是两个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一种暧昧的疏离感。 “为什么要有冰箱?” “做冰块。”冰块在临高的夏天来说是最好的恩物,消耗量非常得大。“还有做刨冰和棒冰。” 吴南海原本想做冰淇淋,但是奶牛的数量不多,牛奶的供应不足。这件事情暂时搁浅了,但是供应刨冰和棒冰却没有什么困难。棒冰无非是净化水加上糖、水果汁、香料植物和绿豆赤豆冷冻出来而已。 至于刨冰就更加简单了。机械厂做了几台促被的手摇的刨冰机,一次最多可以加工十人份的刨冰 刨冰的糖水浇汁不管是红豆、绿豆还是各种水果这里都很容易制备,可以想象这种深受女人喜欢的冷饮能有效的掏空元老们的口袋。 “这里以后就由你来负责经营了。”吴南海笑着说。 初晴楞了一下:“我吗?”她笑着摇头:“我可不敢,做不来得。” “我相信你的本事――你不是念了商业培训班吗?” “要我打打算盘,记个账,帮老爷办办杂事还行,要我当老板娘……”初晴忽然意识到老板娘这个称呼不妥,脸红了起来,“……女掌柜,我不行的。” “要有信心。”吴南海的手趁机握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老爷――”初晴害羞的低下了头,“青天白日的。” 吴南海咳嗽了一声,放开了她的腰。“这个咖啡馆虽然小,但是对我们很重要。你要好好的经营。” “首长们的要求很挑剔。”初晴还在犹豫中,“喝多了发起酒疯来很怕人。”她想起女仆的事情――在她的概念里当晚的骚乱原因就是喝多了酒。她垂着头想了想,“好吧,我就来当女掌柜了……不过,万一亏损了怎么办?这里应该是元老院的买卖吧。” “放心好了,亏不了。休闲的需求大着呢。”吴南海笑了笑,“细节上我会给你出谋划策的,你就好好的帮我撑住场面就好了。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买卖归你负责呢。” “全凭老爷吩咐。”初晴说,“奴婢一定尽心竭力。” 吴南海沉浸在商业帝国的幻梦中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 他浑身一震,这一带是穿越集团的统治核心,怎么会突然响起枪声?v 第一百一十九节赖大被擒 第一百一十九节赖大被擒 对工地的突击搜查由李亚阳的警备连一个排和东门市警察队联合进行。士兵们在李亚阳的指挥下悄然无声的从两端拉起警戒线,断绝交通,封锁了整个工地。 民工们在干活的时候公路两端同时响起了尖厉的警哨声,许多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晃动着。接着,穿着灰色制服的步兵和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同时从两端向中间挤压。 “蹲下蹲下”、“你把铁锹放地上”,“让开让开” 几个警察拿着大喇叭吼叫着。步兵们雪亮的刺刀增加了警察的说服力。不知所措的民工们懵懂之余赶紧一个个蹲在地上。整个工地顿时鸦雀无声。 由一名政治保卫指导员指挥,身穿警察黑制服,戴着蓝色“政保”袖标的政保人员开始逐一检查每个工地上的人的身份证。 在工地上负责本标段施工的监理员是个元老叫张力平的,他原本正在开吊车――他们现在使用的是自产的蒸汽机吊车。体积庞大,移动困难不说,因为没有机电控制设备,稍不留神就会变成“要人命”,仓促培训出来的土著吊车司机在工地上不断的砸毁物资和砸死人,张力平只好亲自上阵,边劳动边培训。 听到警哨声他怔了一下,几分钟之后就发觉自己被一群“黑鸦”包围了起来。 “什么事?” “突击检查。首长”为首的指导员敬了个礼,“请你出示证件” “好。”张力平从口袋里把身份证掏了出来,这指导员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才还给他,“谢谢我们要对工地上的所有人员进行检查,请您配合。” 张力平拿出了标段的花名册,负责检查的政保人员逐一对照。 在标段上劳作的劳工和办事人员,一经核实身份就算结束了。那些不在本标段工作,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到工地上办事的土著人员,只要说清自己来干什么亦算了结――只要做一下登记。 至于其他人就没这么客气了,他们被逐一讯问,有证件的人还好些,没有证件的遭到了严厉的盘问,把几个胆小的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没有证件的人一概暂扣,等待进一步的身份核实。 正在忙忙碌碌的清查之际,正在登记的一名政保人员忽然发现有一个人乘着大家正在忙碌,从土堆后面慢慢的下到了干涸的河道,利用干涸的河底生长茂密的芦苇丛已经溜出去很长一段距离。要不是期间的一小片空地暴露了他,恐怕就给他跑了出去。 “河底有人”他高叫一声。 还没等警察开始吹哨子,岸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警备连的士兵开枪了。 “不要开枪”带队的指导员赶紧喊了起来,他一挥手,“快,抓活得” 十几个士兵、警察和政保人员发出一声嚎叫,一起扑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这个企图逃遁的家伙已经被人带了过来。张力平暗暗吃惊――自己的标段上难道真有特务? 企图逃走的人穿着一身本地产靛蓝色的棉布短袖作训服,裤腿挽起着,小腿和双臂上都是泥,脑袋上戴着一顶破草帽。 这副模样,和在工地上劳作的劳工没有什么不同。 搜查他的身上:有些小额流通券,几枚铜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当然也没有证件。工地上的人也说没见过此人 “叫什么?”指导员问道。 “小的叫陈大。”被抓住的人显得很紧张,不断的舔嘴唇。 “为什么要跑?” “你是哪一队的工人,为什么没有证件?” “小的是运土方的散工……证件,掉了……” 言语支吾,行迹很是可疑。指导员当即叫人把他带回去审问。 被抓住的人就是赖大。 赖大衔命回来临高准备和黄家联络。他知道临高控防极严密,不敢走大路,只走小路。 赖大考虑再三,自己主要是在缙绅间活动,缙绅们一般都住在四乡,自己只要不去东门市、县城、博铺这些繁华所在就不会有危险。 他陪着苟承绚出逃的时候就和自己的兄弟赖小早就约好,每逢初一、十五这两天,让赖小到城外的一处破庙里等候一个时辰。 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赖小终于等来了兄长,还带来了官军即将进剿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但是拉拢当地缙绅的事情,赖小却竭力反对。 “这事只能虚着答应,绝不能真干”赖小小声的劝告哥哥。 赖小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他因为是县学里的杂差,在临高活动很方便,知道的情况也很多。他告诉赖大,髡贼已经在全面动员备战,添加了许多的人马。 “髡贼对缙绅们看得很紧到处都是逻查的探子道路上也添了许多盘查的人、”赖小说,“县学周围,这些日子就有许多人在活动,你要见黄禀坤怕是不成。” “黄家寨呢?” “多半也有人在暗中看守。”赖小最近没去过黄家寨,但是给另外的大户们的子弟办过差――几乎每一家县里的大户门口都多了些奇怪的人。 “髡贼盯大户盯得极紧,恩威并施,大户们现在最多也就敢首鼠两端,绝对不敢起来响应大军的。大哥你要去联络他们,就算他们不当场把你出卖了,你一出门也会被髡贼的探子抓去。”赖小苦苦劝谏。 赖大沉思片刻:“能不能把黄家的人约一个出来,到秘密的地方谈谈?黄家难道就这么服气?杀子杀弟的仇啊……” “这个由小弟来想办法。”赖小觉得什么也不做的话,对少爷也交代不过去。苟家能不能重整旗鼓,他们能不能恢复在临高横着走的好日子,就得看这次能不能为少爷立功了 “一定要联络大户们”赖大狠狠的说道,“这回非得要给髡贼点厉害瞧瞧” 当然,赖大之所以如此憎恨澳洲人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初晴。 初晴这个丫鬟,当初苟二已经把她许给了自己。 明代的临高是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社会,青年男子要娶老婆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初晴这样年轻又还算长得不错的丫鬟了。照理说,这样的丫鬟多半会被主人玩腻、玩残之后才会赏给佣人――就是这样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很多百姓干脆支付不起娶妻的花费的。 而初晴却是老爷动也没动过的完璧。光这点就够让赖大感激到涕泪横流了,誓死相随了。然而他还来不及享受洞房花烛夜的人生第一乐事,苟家就覆灭了。 随后就是逃命、隐匿、流浪。兄弟两个从衣食无忧作威作福沦落到靠打零活、乞讨维生。还不时会被过去受过苟家欺侮的县民们殴打。从原本趾高气扬的豪门奴变成人人喊打的丧家犬,继而又听说初晴被一个澳洲人抢去做了小老婆。 赖家兄弟在苟家最落魄最无望的时候还赤胆忠心的跟随着苟承绚,强烈的私仇起了很大的作用。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赖大赖小兄弟才能在最大的逆境下坚持下去。 赖小给赖大搞来了一身旧的劳工服,穿着这种服装能够比较方便的出入百仞城、博铺等地。在路上也不容易被人盘问。 “大哥你没有身份证,不要轻易去这些地方。最近髡贼盘查的很紧。” “知道了。”赖大说,“我还是到文澜河工地上去干活。” 文澜河工地上用工很多,而且里面有很多土方上的散工,凭签子每天结账取酬的,来去很随意,按照现代说法就是人口流动性很大,一般也没人会去查验劳工的证件,是个容易生存的地方。 住处,赖大是带了银子回来的,但是他不敢住本地的旅店或者客栈。警察总部在临高所有客栈店铺酒店澡堂等一切能够留宿人员的商业场所设立了旅客登记汇报制度。每天晚上8点以后警察会逐一检查每家留宿店铺的旅客登记簿,盘查其中的可疑人员。 安全起见,赖大不敢自投罗网的住到这种地方去,他干脆在县城外距离大路很远地方的树林中搭棚子露宿――好在这里天气热,绝对不会冻死,只要能避雨就行。 即使这样,夏季开始的y雨还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赖小奔走了几天,终于设法和黄家的一个贴身佣人联系上了,但是对方始终含糊其辞,不肯给予明确的答复是不是能引荐赖大去见黄家的主人,就算花钱也不行。 赖小很着急,觉得黄家可能不想干,说不定还会出卖他们,便建议赖大立刻躲起来,或者干脆兄弟俩逃到琼山去。 赖大安慰他说:“黄家现在不过是因为局势未明,所以不愿见我们。等官军人马一到马袅,我们不去找他,他还要倒过来找我们。” “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能发动本地人马接应官军了。”赖小着急道。 “髡贼如此的厉害,官军不到临高,缙绅大户们哪里敢动作。”赖大信心满满的说。a 第一百二十节赖大的心路历程 说是信心满满,实则他内心很是不安。髡贼的实力有多强,他和苟承绚二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官军要迫使髡贼离开,起码得经过一番苦战才行。缙绅们大约也有这样的看法――否则暗通款曲这种惠而不费,预留后路的事情,大户们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赖大就这样苦苦的等待,然而等来得却是官军在澄迈惨败的消息,等着当“还乡团”的赖家兄弟如遭五雷轰顶。随着战利品源源不断的从澄迈运回来,两人彻底的绝望了。 他们现在的选择只剩下两项:或者逃回琼山去,跟随在主人身边一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等着有一天能卷土重来;或者就此老老实实的在临高生活下去――在临高只要想生活,找个生计还是很容易的。 赖家兄弟私下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一直委决不下。正在彷徨之际,赖大有一天在农庄门口见到了初晴。 初晴现在已经完全换成了澳洲人的打扮,要不是一瞬间她的面孔正向工地这边转过来,他几乎不能相认。 她无意的朝着赖大这边看了一眼,却让赖大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变得真美过去赖大就觉得初晴是个好看的女子,几年不见愈加光彩照人了。 这短短的几秒邂逅,让赖大就此不愿离去。他不但就此打消了离开临高的念头,还违背了先前很少在热闹场所和交通要道露面的宗旨,常常从农庄门口经过,希冀能够再见上初晴一面――如果可能的话,再和她说上几句话。 但是初晴很少露面――在农庄里的事情就忙不完了,她不仅是吴南海的“生活秘书”,还负责管理农庄里的许多小事情,很是忙碌。赖大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人。他便干脆就到工地上当运土挖土的散工。边干活边等待初晴的出现。 他连着干了十多天的活,始终没有再见到初晴。这天再也按耐不住相思之苦的赖大鬼使神差的去问了一个从农庄里走出来的“澳洲真髡”。 得知初晴确实在这农庄里,赖大欣喜若狂――这几年来他虽然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是自始自终都想着他这“未过门的媳妇”。渴望着有一天驱逐杀死霸占他女人的髡贼。夺回自己的女人这也是他能在逆境中始终支撑自己的精神支柱。 在官兵聚集琼山,准备大举讨伐,乌云压顶的时候,赖大就在心里算了又算,盘了又盘,一旦髡贼逃走,他夺回初晴之后该怎么处置她。 她被髡贼掠去,不管是为婢为妾,大约不会再是完璧之身了。他赖大到时候是官兵克服临高的有功之臣,有的是好女子可以挑选――搞不好还能弄个大户的女儿。不能明媒正娶这样的残花败柳。不过,自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初晴失节也是髡贼的责任大,于情于理收她在身边当个小妾还是合适的。 赖大还很多次的幻想过初晴如何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在得到他的饶恕之后如何的感激他,等等…… 官军在琼山的惨败消息打破了他的迷梦,赖大对初晴的想法又变成了“未过门的媳妇”。对他的思慕之情也与日俱增。 此时,赖大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进到农庄里,和初晴相会,倾诉衷肠,再带着她远走高飞,什么苟二少爷、髡贼、朝廷、官兵……一概不去理会。农庄的围墙不算高,但是密密麻麻的树篱笆看上去很难逾越。门口又有髡贼的哨兵站班,想混进去怕是不那么容易…… 赖大的迷梦做了一小时就醒了。古人没有现代人对时间的掌握能力。也低估了现代式暴力体制的反应速度。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但是这个“久留”的定义却是以“天”为单位的。 赖大被押到政保总局侦察处,被丢进了审讯室。 负责侦查的是一名土著侦查员武鸣,此人原是一名镖师,因为打斗的时候出手太狠吃不了镖局饭。被多个镖局解雇之后被闻讯而来的广州站人员招募。送回临高之后先是当警察。冉耀认为此人精明能干,行事果断凶狠。是个不可多得的鹰犬型人物,调教得当是绝好的爪牙。政治保卫总署成立之后他就被调入当了一名行动队员。赵曼熊出任第一副局长之后他很快又成为侦查员。 在他凌厉的连环讯问下,毫无准备的赖大前言不搭后语,很快就破绽百出。他最后试图用沉默来应对,但是两个彪形大汉拿着许多不知名的器物带着猥亵暧昧的笑意进来的时候,他就立刻胆战心惊的开了口。 侦查员知道他的名字叫陈大,到外地给人当奴仆,被辞退之后刚刚回临高的,没有身份证,看到有人检查怕惹上官司。至于他为什么要打听初晴,赖大无法隐瞒,只好含糊其辞的说是当年的邻居,路上看到了想打听下她现在的情况,并无他意。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如果是平时说不定就会蒙混过去。午木已经给命令将苟布里叫来,在审讯室隔壁的一间秘密房间里辨认被捕者。他马上就辨认出:此人就是赖大。 侦查员打开“通缉名录”,在第二页就赫然看到了赖大的名字。后面还注明“一级”。 “可逮到一条大鱼了。”武鸣立刻打电话汇报给午木。 午木很是满意,抓住赖大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如果能就此把脱逃在外的苟二父子抓获,穿越集团的“无所不能”的威望就能更上一层楼。 “很好。”午木简短的说,“你干得很好。” “为元老和人民服务,主任” “好了,你可以继续服务了。过十分钟会给你送来一份文件,你必须按照上面的提纲把他的嘴给撬开。” “明白,主任” 午木放下电话,赖大即已就擒,苟承绚很有可能也在临高或者澄迈活动。他马上起草命令,下令在临高和澄迈进行搜捕。 搜捕当然没有抓到苟承绚――他不但不在临高或者澄迈,连岌岌可危的琼山也不在,苟承绚知道官兵完全靠不住,海南全岛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早就逃之夭夭回到大陆上去了。 赖大在审讯中吐露了一切;包括苟承绚在广州的活动拉;拢黄家共同对付髡贼的企图……他还供出苟二的父亲苟循礼就在临高。 但是不管如何的拷问,赖大都说不出苟循礼的具体下落――只知道是在“山里”。 “山里”午木心想这顶个屁用。临高的山地面积很大,而且和邻县、黎区更是山连山,山里植被茂密,杂树蒿草非常密集,剿匪的时候还好说――大股土匪总要下山找吃得,抓苟循礼这么几个人就很难了。他随时随地可以逃到儋州去休整,到时候再回到临高来。 穿越集团不是绝对抓不住他,实在是抓他花费的成本和收益有些不成比例,所以一直没有作为一个“专案”来搞。 午木觉得有点失望,眼见再也没什么好问的,关照将他押起来等候处置。 “报告主任,”武鸣说,“赖大要求能不能见见初晴。” “初晴?”午木已经从口供中知道了赖大之所以会失手被擒,和他一直思慕初晴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见一见能够供出更多实质性,有价值的情报的话,他的确会去设法,但是现在,赖大的情报早就被榨干,让他见初晴没有任何价值而且只会惹起风波――万一这小妞旧情未了,岂不是给吴南海找不愉快?吴南海不痛快了肯定会迁怒到政保总局的身上。非常的不妥当。 “不行。”午木整理了下审讯报告,他心里已经了主意:赖大这个人已经没用了,还是让他尽快消失为好。否则他与初晴曾有婚约这事情,将会演变成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正色对武鸣说:“关于赖大的审问记录,全部交到我这里来汇总。另外,这次审问的内容要完全保密,明白吗?” “是”武鸣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首长的神情很是严厉,知道里面必然有什么惊天秘密,顿时非常的紧张:“我一定做好保密工作,主任” “是啊,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午木说,“我现在恭喜你获得周处长签署的嘉奖令。” “为元老和人民服务”武鸣“啪”的来了一个立正。 武鸣走了之后,午木把材料梳理了一遍。他考虑再三,抽掉了赖大供述的关于和初晴曾有婚约的供词,重新整理了一份供词。随后打了个电话给赵曼熊。 “……是的,是的,我已经抽掉了。原始件销毁吗?”午木在电话里问道。 “原始审讯记录要保存归档。不然万一要翻老账就说不清你到底抽掉了什么内容。”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了指示。 “是的,我明白了。” 赖大在第二天被转送到仲裁庭特别法院,作为“战犯”起诉。v 第一百二十一节挺进支队 第一百二十一节挺进支队 要对“战犯”进行起诉是法学俱乐部的几个人提出来的。当然背后的主谋是马甲。 尽管法学俱乐部把持的仲裁庭不遗余力地推行“依法治国”的思路,大量的制订――或者不如说抄袭――各种法规发条,同时积极宣传、鼓励老百姓打官司。但是目前为止,他们的司法业务还是很少。 对于不过十来万人口的临高来说,除了东门市的简易法庭有较多的治安和商业上的小案子可以业务吃饱之外,另外三个法庭冷冷清清,一周也轮不到一次案子。法官们除了跟着编撰法律法条之外基本上就无事可做。经常被各部门借调去干行政或者其他事情。 无事可做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马甲对此感到担心。而且人员借调太多之后,慢慢得人心就会散掉。 得给一点刺激,让他们有点活干马甲心想。但是仲裁庭的业务量是没法凭空变出来得。仲裁庭里最忙碌的部门显然是政治保卫总局,但是这个部门本质上是独立的,他不愿也不能去插手。 司法系统缺少重要的,能够吸引人眼球的行动。澄迈大捷之后马甲的全部思路就转到了“战犯”问题上了。 对于很多元老来说,“战犯”问题本身就是脱裤子放屁的无聊行为――人都抓到了,要杀要剐要暴菊都得悉听尊便,审战犯也有什么意义?再者又按照哪部法律、哪个条约呢?弄到最后无非又是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 但是马甲的主张在元老院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元老的支持。“一切依法律办事”有时候虽然失之于矫情、僵化,乃至可笑,但比起少数人口含天宪随便可以抓人来说是进步得多的制度。 马甲的“审战犯”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组建了特别战犯法庭,指定了起诉检察官和辩护律师。 当然了,从公平性角度来说这是很荒谬的――本时空没有任何国际条约,也没有国际法。大明政府也从来没有了结、承认、签署、参加任何这一类的玩意。 所谓的“战犯审判”,无非是穿越集团要将新得社会秩序强加到这个时空的一种做法。但是这个思路在法学俱乐部内部也有不同的看法。 如果真得按照旧时空的国际法和国际条约,穿越集团在和官兵的作战中犯下的战争罪行一点不少。袁秋实在战俘营绞死几十名俘虏,大规模的奴役俘虏…… 这些事情,要说触犯了“战争罪”也是够得上格的。所以一部分持有反对意见的元老认为搞什么“战犯”纯粹是自找麻烦,自缚手脚。 在这样的置疑下,元老院常委会召开了一次听证会,就“战犯审理”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进行了一次听证。 听证的目的当然不是谈“是否公平”,而是“是否合理”。 “所谓战争罪,”马甲在元老院的常委会听证会上用一句话就打消了元老们的顾虑,“这是失败者才会有的罪名。” 马甲同时还阐述:对“战犯”进行审判,并非简单的恐吓、报复之类,更多得是占据道德制高点,宣扬本方的“正义性”。这在意识形态领域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于是战犯审判便大张旗鼓的干了起来。 这时候执委会和元老院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其他地方。确切的说,是转向了整个海南岛。 占领海南全岛的计划,在魏爱文的建议下变成了“夏季觉醒”――春季觉醒的结果太糟糕,遭到了许多人一致的反对,作为让步就应景式的改成了“夏季”。 在总参的调整下,阅兵之后休整数日的陆军开始执行“夏季觉醒”计划。 “夏醒”动用的兵力四个营,分为东西两个挺进支队。 西支队以步兵第三营为基干,加强若干炮、工、辎和医护队,目标是占据儋州,将临高政权的控制区“紫区”扩大到儋州-昌化边界。 东支队的目标大得多,按照总参的计划第一期扩张要向东完成占领澄迈、琼山、定安和文昌四个县。以步兵第一营、第五营、第六营为基干组成。 这四个县和临高一样,是官府在海南统治的基础,开发早,人口多,统治基础也较为深厚。拿下这几个县,也等于宣告了大明统治在临高的彻底崩溃。 至于南部的州县,人口稀少,一个县的在籍的男女老幼不过几千人,很多县的县令长期空缺无人担任,大明的统治完全是象征性的。什么时候摘取都可以。 每个支队除了军事人员,还有刘牧州亲自挑选的县工作队。每个工作队除了元老之外,还有土著干部若干人,就地展开工作,接收县政。 占领海南全岛的第一期行动非常顺利,堪称“传檄而定”。陆军在海军的支援下进行了一次“武装大游行”。沿路的村寨迎风而降,儋州第一个陷落――其实陆军没打算攻城,还是打算先安营扎寨,再软硬兼施的迫使城里的官儿听从他们的指挥,总而言之还是慢火煮青蛙的思路。但是城里的官儿却主动开城投降了。如此顺利让负责向西拓展的步兵三营营长余志潜大感意外。原来他还以为城里的官儿会闭门不出,让自己费一番手脚。 儋州知州极富气节的自杀了。这个上任不到半年的进士老爷没有再做任何为元老们添加俘虏的作战行动――他知道这一切是徒劳,非常干脆利落的服毒自尽了。 投降是儋州典史主持的。他和城内的士绅们一起战战兢兢的在城门口迎候着西支队的到来。 西支队经过休整补充,军容士气较之于澄迈之战前还要高。 信是儋州的典史送来的。此人和临高典史孙瑞伍一样,对当这种远州恶军的灾官的前途已经绝望,虽然不至于公然投敌,但是存着很大的观望心态。所以即不自杀也不逃走,以护印为名留在城里主持投降事宜。如果髡贼能够长期待下去,他一点也不反对改换门庭为这伙澳洲人服务。 “原来还以为得住在城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城了。” 支队长余志潜趾高气扬的对儋州工作队的队长刘易晓说。 “越便宜的事情越没好事。”这位工作队队长阴沉着面孔说,“谁知道这伙官儿暗中打得什么主意?我看要警惕” 知州自杀这事是典史说得,天知道知是真的死了还是另有一计?刘易晓认为必须保持充分的警惕,以免为敌人所趁。 照规矩,除了少数接管城防和要害部门的小队伍之外,军队主力不进城――这可不是为了仁义、不扰民之类的原因,而是卫生部门对当地城镇的卫生状况严重的不放心。在没有对城镇进行必要的防疫消毒处理之前,军队一般不进入人口密集的地区,以免染上疫病。 但是在城门口迎接的士绅们来说却是大松了一口气――果然“秋毫无犯”这四个字澳洲人当得起 刘易晓客气了几句,便随着典史和士绅们来到州衙。 儋州比临高人口略多,市面也稍微繁荣一点。但是此时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衙门外稀稀拉拉的集中着十几个衙役书办之类的人物在站班伺候,神情木然。 衙门很破,看上去还不如旧时空某些仿古建筑,刘易晓进去看了看,院子里停着一具棺材――这就是已经自杀的知州。 “打开”他命令道。 死人是没什么好看得,之所以要看是为了确认知州真得死了。刘易晓从挎包里抽出一本本子,这是对外情报局编撰的“儋州基本情况汇编”。第一分册就是衙门里的大小官吏的简历还有照片。 照片是用远焦镜头拍摄的,虽然不甚清晰但是五官面貌还是辨认的出来的,棺材里的死人虽然以为服毒的关系,面目扭曲,但是看得出确系一人。 刘易晓叹息着点了点头:勇敢的人总是受尊敬的。 “好好的装殓起来。”他说,“知州的眷属还在城里吗?” “在,在。”典史小心翼翼的说着,窥探着他的表情,“都在后衙。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告诉他们不要自杀”刘易晓对知州的家眷没兴趣,“速准备一条船,送二十两银子奠仪。让他们带着棺材离开就是。” “老爷的恩典,他们一定没齿难忘的……” 刘易晓不耐烦的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城里的衙役和书办大多逃散了――他们在临高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到了这里,胥吏们深怕也落到临高的同僚们一样的下场,早就卷着细软逃走了。 刘易晓命令工作队里的土著干部进入县衙,一面接收档案文件,一面清点库房。各处房屋一一贴上封条以备随后慢慢清理。 儋州的库房损失很大,几天前就有壮班头子带着几十个民壮和其他衙役抢了县里的银库,现在银库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其他装细软的罚脏库等多少也有损失。但是粮库和盐库没有损失。a 第一百二十二节儋州的新政权 刘易晓转了一圈之后,选定了城内朝天宫作为驻所。西支队则在城外安营立寨子。海南州县的老城多半卑小,缺少基础设施,卫生条件差,不利于开发建设,所以民政人民委员会在具体的开发建设上,是秉承临高模式,亦就是说,另选地点建筑新城。先期作为行政和军事驻屯中心,渐次吸引商户,慢慢得形成新得城市中心。 儋州工作队在朝天宫安顿下来之后,刘易晓马上让主持投降工作的儋州典史殷承世来汇报工作。 “卑职……卑职……殷承世……”随着院子里的报名声,一个当地仆人一路小跑的将手本送上。 手本相当于个人的履历,能了解此人的基本状况。刘易晓在讲座中听过,也学过如何来看手本。他打开手本看了看,又随手翻开手边的《换算手册》把手本上的干支年换算成公元,知道此人已经五十八岁了。 殷承世的籍贯是北直隶人士,科名是“拔贡”――显然,若不是拔贡他不会这么老也不会沦落到天涯海角来当个小小的典史。 五十八岁的老人,在远离家乡的荒蛮之地当个小官,虽然能捞点钱,代价是随时把自己这把骨头丢在此地,想来也算是够惨得了。难怪孙瑞伍这些当地的小官对大明毫无感情可言。 “请殷老爷进来。” 殷承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即然已经是卖身投靠,自然要把诚意做到十二万分。典史是“未入流”,官服上没有补子,但是一身官袍依然是洗濯的整整齐齐的穿着。 “卑职殷承世叩见大人。”他说着,很熟练的跪下来磕头。 刘易晓已经习惯了本时空土著的磕头习惯,但是如此一个老头子给他磕头他还是有点不安:“起来吧,我们不兴这套。” “是,是,谢大人。”殷承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献上礼单。 礼单是儋州缙绅大户们合送得:十口猪、一百只鸡、一百匹本地棉布和二十匹丝绸。外加五十石糙米。 刘易晓点了点头,关照由专人接收。仔细的打量了下这位第一个主动投降的大明官员。殷承世看上去老得和七八十岁一样,不过动作还算灵活――本时空的土著人士一过五十看上去就垂垂老矣,只是没想到他有这么老。 殷承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新上司。他此时心态很复杂,他不想为大明殉节,又生怕这新来得异族统治者看不上自己的投效,更害怕他们怀疑他的投诚带有欺骗的性质――那就立刻要一刀两断了。 这伙澳洲人虽然不算嗜杀,但是一旦要杀人就毫不手软的名声他是听说过得。 “城里的官儿就你一个了?” “是,大人。”殷承世听他问起本城的事务,心里稍稍安定了。既然要问话就不会随便杀人。 儋州城里的官员原有四位,不过长期处于不满员的状态,知州自杀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至于他本人,在儋州担任典史已经五年多了。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 刘易晓问了当地的户口、钱粮和地方势力的情况。殷承世都一一作了禀告,他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基本上是问一答十。让刘易晓很是满意。别得不说,这样通晓当地政务的水平就比一般的官儿强得多了。 看来这倒是个人才――适当的留用当地愿意投效的官吏是刘牧州制订的既定方针,特别是在没有足够的新干部接替他们之前。另外,也可以给其他地方官做个表率。 “你当这个典史出息一定不错了。” “这个……这个……”殷承世面目扭曲,以为是要榨他的油水了。典史这种官的确很能捞好处,“小人确实多少是有点好处的,不过亦不敢过分……”他看了一眼刘易晓,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要备多重的礼物才能让他满意?他袖子里倒是带了一张礼单。此时赶紧拿了出来。 “这是小人的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礼单上最有价值的是一百两白银,还有布匹、绸缎之类,就海南这个地方来说,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行贿,这位典史平日里聚敛的功夫还真不算太差。 “你的敛财的本事不错。”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殷承世顿时软了下去――他还以为这伙澳洲人要演“青天大老爷”的把戏,要用他的人头收买人心,顿时吓得他连连磕头求饶。 “你得礼我是不收得,你一把年纪了,到这里当个小官图得不就是点钱财吗?”刘易晓很是宽宏大量的说道。 其实他心里很是痛恨――刘易晓对贪官最为憎恨,有一种见一个杀一个的豪情。但是杀人不能解决问题这点基本道理还是明白得。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能失去这个非常了解当地情况的地方官的帮助。 “是,是,卑职罪该万死……” “那是对大明罪该万死,我们可管不着。”刘易晓说,“我们澳宋政权一贯讲究‘一分为二’的态度。你过去犯下的种种罪行是大明造成的,你也算是个受害者。” 殷承世闹不明白自己这贪污分子怎么成了“受害者”了,但是澳洲人怎么说他就怎么认了。连声称“是”。 “……但是以后你为澳宋办事,就容不得你这样胡来了,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好了,礼你拿回去就是。我不要。我现在任命你为儋州总联络员兼儋州善后局副局长。一应和本地土著打交道的事情,我都会通过你进行。你要切实把事情办好――不许借机勒索生事。” “卑职绝计不敢,”殷承世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卑职一定痛改前非,尽心竭力为澳宋皇上效力” “你将衙门里没跑得衙役书办们都召集起来,我有事情要办。” 当下将儋州州衙里的大印拿来,刘易晓关照立刻出安民告示,要城内及四乡缙绅百姓不必惊慌,各安本业。 收拢了基本的办事人员之后,刘易晓关照人在朝天宫的院子里现场办案:儋州的州狱还有刑房的班房里拘押着上百人。这批人要经快清理掉。 他随身带来了原先临高县衙内的刑房里的几名留用人员会同办案。将拘押的人员做了一个清理。仲裁庭的法学研究办公室专门就接收当地政权之后如何清理案件和监狱进行过专项的调研,期间还专门请了王兆敏和刑房的留用人员作为顾问,对其中的许多关节、弊端都有了较为深入的研究,最后编撰了专门的手册供接收人员使用。 这本手册对接收政权之后如何处理案件、在押犯人处置做了详细的规定。一般来说,农民暴动或者改朝换代时的攻城陷地,落城之后都把“尽释囚犯”作为一种“仁政”来做。不过按照现代的眼光来看这种做法很难说妥当。 不管一个政权如何黑暗,司法如何的腐败,监狱里关押的不可能全是被冤枉的好人,必然有许多真正的犯罪分子,有的甚至可以说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不问青红皂白的一概释放一时间很解气很轻松,结果就是治安大乱,造成大量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即使在旧时空也是不乏其例的。 刘易晓在留用人员的帮助下,很快就把案卷和囚犯情况一一理出头绪。 欠税欠租、各种“证人”之类的一概就地释放;确系是犯罪分子的,按照临高的例子,成立一个劳改队,这个劳改队在城内重新择地安置――监狱内的环境过于恶劣,只会白白的消耗宝贵的人力。 有人喊冤的案件重新处理也不难。几乎所有的冤假错案并不能瞒住行内人――连外行都未必瞒得住。不能翻案的主要因素还是存在有利益和人际关系的纠缠。现在一下子改天换地,这些关系不复存在就很容易理清头绪了。 这样花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把最要紧的狱政清理干净了――古人对地方官的理刑能力非常看重,认为是评价地方官吏能力的重要指标。工作队一接手政权就处理此事有形象加分的作用。 儋州城内的民情渐渐平静下来,刘易晓知道自己的初步工作已经见了成效,他于是将殷承世叫来,要他列出名单――刘易晓马上要召开“第一次儋州政治协商业协会议”。 “各村都要派人来,还有就是县里的大户缙绅,每户都要出一个人来参加会议。”刘易晓关照总联络员殷承世,“善后局的委员要大户们来担任。这是造福乡梓的事情,不许缺席。” “是,卑职明白”殷承世很是积极, 通过召开政治协商业协会议,先在基层村落确立起“联络员”制度,通过这个制度,保证初步的对基层的控制和政令传达。 征丁、征粮、派差,并非简单的强制性勒索,而是将统治意志迅速灌输到基层的最有效的方法。通过这几个措施迅速从当地掌握一大批的人口和钱粮供工作队来使用。v 第一百二十三节苟二和胡烂眼 第一百二十二节 特别是对人口的掌握,没有当地的归附者,就无法建立起有效的统治。除非外来侵略者能够带来足够的移民,否则就只能依靠本地百姓的投靠。组建起政权机构、军队和警察。 刘易初立刻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他每天不断的见人和谈话,特别是各地到城里来试探口气的缙绅大户们的家仆和师爷们。因为他们在临高和澄迈的名声,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于直接对抗穿越集团,甚至采用不闻不问式的软对抗的人也不存在了。大户们想知道的只是:要维持现状,他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代价很大,但不是不能忍受,而且听从临高来得商贩的说法,临高如今的日子很过得。不仅市面好,而且地面平靖。土匪不是抓去砍头就是被逼着修路,没有人敢造次。 大户们觉得若是这样,诸如征丁征粮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办,至于“丈田”,大家虽然心里有点犯嘀咕,不过大伙觉得这是新朝的王法,总得先应付应付,日子久了自然就松懈了。听老辈说过当年洪武皇爷登基那会,贪赃的官儿如割韭菜般的杀,等皇上龙驭上宾,官儿还是一样的贪腐。只要眼下能保得身家性命,以后就能从长计较。 在这样的氛围下,儋州的缙绅大户和各村寨一个不落的全部派人参加了在朝天宫举行的“第一次儋州政治协商业协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成立了儋州善后局,刘易晓自任善后局总办,殷承世任坐办。又将儋州境内有声望有功名的缙绅大户指定了十几个当委员。又规定各村各寨都要派联络员,定期来县开会,接受县里的命令。 刘易晓的工作很快展开了,他不需要摸索,也用不着讨论。有临高的一整套经验供他使用,有政治保卫总局侦查网提供的各种资料,而他手下带来的土著干部也给了极大的助力――作为本时空的人,他们比元老们更了解这个时空。 胡烂眼伸展了下胳膊,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他睁开小时候得眼病溃烂过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窝棚外面被雨水浇灭的篝火冒着青烟。一阵潮湿的寒意袭来,他不由得打个哆嗦。 “tnnd。”胡烂眼咒骂了一句,在身上一阵乱挠。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他的十几个亲信手下,一个个睡得和死猪一样,发出如雷的鼾声。 他站起身子――这里是深山老林,除了附近的黎人难得会有猎人到这里来,而黎人和他的关系还不坏。胡烂眼从来不在自己的地盘附近抢劫杀害黎民,黎人一旦报复起来也是相当凶残的。维持彼此和睦的关系有助于他在这一带能够太太平平的活下去。 这里是抱社岭的支脉,在州城东北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二十多公里在现代不足汽车半小时的路程,但是在本时空,已经是县里极偏远的地方了。山高林密,还有黎人活动,汉民在此地极少,多半集社结寨。 这里是胡烂眼新得老营所在。临高开始剿匪的时候,这个土匪头子原本还不以为然,随着匪股逐一完蛋,他手下投奔来得散匪也愈来愈多,胡烂眼知道待不住,便和苟循礼商议:在临高待不住了还是另投门路到儋州去。 苟循礼投到罗茂山之后成了胡烂眼的狗头军师,他即是胡烂眼的结拜兄弟,又有一肚子鬼主意,而且能写会算,在匪帮中绝对是人才,所以很快就爬上了匪帮第二把手的位置。 苟循礼朝思暮想着那混血的“女”来人给他指示,好狠狠的收拾“髡贼”报仇雪恨。然而几个月几个月的过去,濠镜澳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苟循礼不敢到县城或者东门市去――他太出名了,县里认识他的人不少。只好这样在土匪窝里混着日子,等着有一天当“还乡团”。 髡贼要剿匪的消息已经让苟循礼心中暗暗害怕了,比起其他人来说他更清楚髡贼的能量,现在胡烂眼主动提出要换个地方当然没什么不好得――只要能留得小命,总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但是土匪的规矩他是懂得:别看一片荒山野岭,可是到处都是别人的地盘。外来土匪的到来必然涉及到火并。 外来土匪除非实力很强,否则在火并中多半会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胡烂眼不担心这个,因为他自己是儋州人,手下也有一多半弟兄是儋州人――确切的说,他们都是邻近几个村的同乡。现在他们匪伙收容了溃散的土匪,膨胀到了二百多人,加上当地的乡党宗族,占下这块地盘不成问题。 于是他带着人马、粮草和细软丢下山寨启程往儋州而去。一路上打垮了一股企图拦路抢劫财物的土匪,杀死匪首,吞并了他的手下,又沿路吸收了许多被打散的土匪,到达儋州的时候人马已经多达三百多号了。一时堪称兵强马壮。 凭着人多和当地乡党、宗族的力量,胡烂眼很快就将盘踞在抱社岭的一股土匪击溃消灭,在当地称王称霸起来。 胡烂眼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人多了开销也大。他让一部分家在本地不想干的人回去当居家土匪。也就是说:有活动的时候召集起来一起去打劫分赃,没活动的时候就在家种田。他自己带着一百多名核心匪伙蛰居在山里,时不时的找机会下山干一票。 但是几天前,探子送来消息:一股髡贼已经占了儋州城。这让胡烂眼很是焦心。澳洲人在剿匪上特别来劲。要是在儋州也来这么一次,自己就只能往昌化跑了――那地方满地是沙子,百姓更是穷得叮当响,真要去了连手下都养不活了。 胡烂眼打了个哈欠,拿起竹舀子,在棚子外面的接满雨水的水缸里舀起一勺水喝了口漱漱口,又往自己脸上胡乱抹了把。踹了一脚躺在窝棚门口睡得正香的“哨兵”: “你,别挺尸了,把苟师爷请来” 苟循礼住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窝棚里,他一个人占着一个窝棚,这不仅是特殊待遇,也是现实需要,他的窝棚里堆满了匪伙里的各种账本花名册之类的东西。 苟循礼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他原本有些手下,逃到广州之后因为事情不顺,钱财渐渐花光了,人也走了。现在他是不折不扣的光棍一条了。尽管他始终给自己鼓劲,但是自从官兵在澄迈吃了一个大败仗之后他的希望之火渐渐渺茫起来。 苟循礼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能够平安无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儿子的下落了。他曾经派人去过琼山打听儿子的消息,但是人回来禀报说苟承绚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 “兄弟,你说说看吧,我们怎么办?”胡烂眼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个煮熟的芋头,从竹管里倒出点盐来,大口的吃了起来。 “如今只能苦挨。”苟循礼苦笑了声,也剥开个芋头吃了起来,山里吃饱还不成问题,从大户们和农民手里勒索来得粮食和食盐很充裕,还有不少的布匹金银细软,但是想吃点好得就很难了,要靠打猎才能得些新鲜的肉食。 “就怕他们来进剿。” “髡贼这会立足未稳,不会来剿匪的。”苟循礼说,“我们大可不必怕。髡贼这伙照例要先给当地的百姓一些好处,要修路,要造市场,还要练民兵乡勇。等这些全齐备了,才会来剿匪。这点事情做下来,非得半年一年不可。” “半年一年好说,就算不开张,不做买卖也过得去。往后呢?” 苟循礼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笼罩在他的心头。髡贼的企图恐怕是要席卷全岛了。 他叹了口气:“官兵太不中用了……” 官兵云集琼山准备讨伐髡贼的时候他和胡烂眼都曾经兴奋过一阵。苟循礼出主意,等官军一到临高境内,就在儋州拉起五六百人到临高去向官军投效,不但够轻易的受招安,捞取个把总的头衔总是跑不掉的。一路抢掠还能大发横财。 没想到官兵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到现在,两个人一提起这事还叹气。 苟循礼默默的想了又想,半晌,方才狠狠道:“我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依小弟看,必须得狠狠的一家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才行” 胡烂眼诧异道:“兄弟你没得失心疯吧这髡贼的厉害你可是最清楚了。他们不来找我们已经是上上大吉了,我们没事去撩他们的虎须做什么” 况且听探子回报,这次到儋州的髡贼人马将近一千。儋州地界上的各路土匪加在一起都没有一千。 “大哥,”苟循礼说,“髡贼火器厉害,战法精妙,我们正面对攻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们这一千人总不能一天到晚聚在一起。到时候必然要分出小股来‘下乡’。”v 第一百二十四节目标 “下乡。”胡烂眼点头。髡贼的下乡的厉害他从很多其他匪伙里投奔来得土匪嘴里听到了许多。 他们知道髡贼最重‘下乡’,他们在临高的时候就听说过“工作队”,一股一股的由士兵保护着深入到荒郊野岭,穷乡僻壤,有的到村里打听消息,驻扎起来编练乡勇,有的四处爬山越岭,绘制山水图画,还采集各种石块枝叶之类。看似不起眼的小队,却象是蜘蛛一样把网撒向四面八方,最后把整个临高都紧紧的网罗其中,杀死所有不服从的敌人,强迫所有人服从他们。 “澳洲人是海外人士,他们为什么能在临高站住脚?”苟循礼拍了拍手上的芋头皮,“最要紧的就是‘下乡’,待在县城里,你就算有再多人马也弄不清乡下的事情,他们一下乡,在乡下站住脚跟了,自然就有许多人把消息露给他们。” 胡烂眼说:“兄弟说得是。不过咱们怎么该怎么办?” “怎么办?”苟循礼恶狠狠的说道,“来一股杀一股,让他们下乡的工作队有来无回” “髡贼火器厉害,我们这些人去杀就是送死。”胡烂眼大吃一惊。他没和髡贼正面交过手,但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过很多。一般来说,传闻总是比事实更恐怖。 “小弟来想法子。”苟循礼想了想,“把忻那日叫来。” 忻那日自从在道禄村的伏击战中侥幸逃出了性命,在草莽山林中又流浪了很久,路上遇到胡烂眼的人马才算是有了个去处。 他被澳洲人吓破了胆,在队伍里只要一说澳洲人,就会添油加醋的大谈澳洲人的厉害,怎么得神出鬼没,如何的火器犀利。 听说苟循礼要专门对付下乡的工作队,他吓了一跳――当初党那门的余党们也是这么想得。里应外合的谋划的好好的,却被人不明不白的打了一个伏击,全军覆没。连他妹子也给髡贼抓走。 “二爷”忻那日小心翼翼的说道,“工作队虽然人少,但是也有三四十号人,而且个个有澳洲鸟铳,面对面的干起来,我们不是对手啊。” 苟循礼恶狠狠的说:“谁说要面对面的干了。要玩阴得” 忻那日心想当年玩阴得也算玩得够可以了,结果还是没玩过澳洲人,反而把余下的人马连妹子都玩进去了。 忻那日这时候不敢下软蛋,免得被这心狠手辣的苟二爷记挂上。他是临高的惯匪对这位威震黑白两道的苟二爷的手段是略知一二的,对他很是忌惮。而且苟二爷如今是匪伙的二掌柜,比他这个小喽喽要强多了。 “全凭二爷的妙算……” “少说空话,”苟二不满的说道,“你和他们工作队打过交道,来,把详细的事情给说说。” “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到乡下来可真有点犯憷,”王五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晚,担心的说道。说着话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又摸了下自己的手枪套――里面装着临高版的左轮手枪。 刘大柱正在给自己打草鞋,满不在乎的笑了:“有了几个钱的人就是怕死。我们手里有枪,连队员带兵有三十多个人,哪一股不开窍的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胆来送死?” 王五有点不好意思。“话说是这么说。”他喃喃道。想反驳一下,但是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这里距儋州城下的驻军才不过十里路,而且匪伙一般也就几十号人,上百人的就算是大股了。手里有枪有手榴弹又有一座坚固的房子作为掩体,真要有土匪不知死活的来摸营劫寨和找死差不多。 “你就是属于杜首长说得斗争意志不坚定的小有产者”刘大柱熟练的贩卖着他生吞活剥来得杜雯的教诲,“对敌斗争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如果前怕虎后怕狼的怎么能够开展工作呢?” “是啊,你说得是。”王五没有刘大柱会说,只好讪讪的附和他。 王五和刘大柱都是道禄村人。十三村地区平定之后,这一地区作为“政权下乡”的试点区,许多人都被吸收进了在当地试点的各种团体和培训班。其中一个就是村干培训班,专门培养基层农村干部和下乡工作队员。 杜雯在选择未来的村干的时候偏好贫农,认为他们近似无产阶级,有斗争觉悟。刘大柱这个道禄村最穷的贫农就参加培训班。他的动机很简单――村干培训班有免费的三顿饭吃。这是自家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 刘大柱虽然穷却很机灵,也没什么家业好经营的,很快就在这能够让他吃饱饭的事业上倾注了大量的热情和时间。他成了一个好学生,拿到了丙种文凭,几乎时时刻刻都泡在村干班里,如饥似渴的阅读大量教育部编印的各种教育小册子,很快就成了一个“觉悟很高”的学员,很受杜雯的赏识。 至于王五这个富农,但是有家有业不打算当什么“村干”。不过澳洲人的剿匪教会了他“枪杆子里保财产”的概念,十三村基干民兵连组建的时候他就报名参加了基干民兵。王五对保卫“新生活”非常热情。他自家劳动力多,就花了很多时间在民兵的组织和训练上,成了个民兵小队长。 “夏季觉醒”需要大量的工作队干部,不仅把所有愿意充当工作队工作的元老抽调一空,还从芳草地和各公社抽调了许多土著干部和学员来充实队伍。王五和刘大柱就是这样的背景下调进了儋州工作队。 刘易晓初步在儋州站稳脚跟,建立起联络员制度之后,就将手下的工作队员们分成若干小队,每个工作队由七八名土著干部和学员组成,再配以一个步兵排作为警卫力量。按照先近后远的原则逐步一个村一个村的向全境扩展,最终达到在儋州全境村落建立起村政权的目的。 两人负责的工作队,来到的离儋州州城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寨照浦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寨,有三十多户人家。此地距离州城不远,但是地形颇为崎岖,徒步要走上半天时间,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周边环境非常的荒芜。 村里的人家就在山下耕种土地维生,也开辟了一些梯田,因为缺少水源,种田完全靠天吃饭。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当然,这在本时空的农村是一种常态,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 因为穷,本地连堪称富农级别的人也没有。真正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寨。它会被列入第一批政权下乡的目标,除了近之外首先就是穷。 穷则思变,这样的村落对年轻人来说没有吸引力,穷困又使得少量的物质刺激就能使人满意,工作队就容易在当地人口中培养出第一批可用的人员。从儋州粮库里取出的大量粮食和布匹中的一部分就地转拨给刘易晓,用来作为现阶段开展活动的经费。 照浦村工作队到了村里之后,按照《工作手册》的流程安排开始工作。分工是刘大柱负责搞“村政”,王五负责搞“民兵”。刘大柱的一个族侄女,叫刘槟的妇训班毕业生负责青少年和妇女工作。 工作队在村里了解了下情况,又分发了些粮食物资,救济了最贫苦的百姓。召开了各家户主的座谈会。百姓们谈到本地的状况的时候主要是个“穷”字。 村里只出产勉强够果腹的粮食,而且此地交通不便,食盐布匹铁器之类最基本的消费品从外界运来就变得价值不菲,搞得百姓们愈发穷苦。 此地匪患倒不严重,大约是太穷困太偏僻的缘故,连土匪都很少来问津。王五很留意当地有没有人去当土匪?各种渠道问下来并没有这样的人。 刘大柱带着卫兵去村子四周转了一圈,他对种地不陌生,但是这里土地少,山地多。和道禄村完全不一样。 “还是要请天地会来才行。”他喃喃自语。他决定在报告里添上这一条。 晚上,他们在汽灯下开会写报告。 “这里青壮年劳动力有富裕,完全可以吸收进来充当第一批的儋州警备连的士兵。” “我大致试探了下意向,愿意去得人不少。至少能够输送二十名以上的士兵。差不多就是每户一丁了。” “这样岂不是本地的民兵没有人了?” “这么小的村子,全民皆兵是肯定的了。剩下的男人组织起来也够一个民兵排了。” “青蓝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 “青蓝计划”是穿越集团收容占领区孤儿有一项专项的计划。是工作队的工作业绩考核的重要项目。刘大柱为了让自己队里的收容状况好看,这几天拼命的游说村里特别穷苦的多子女家庭,要他们把未成年孩子交给工作队,送到临高去抚养。这种做法不算违规,实际上是受到鼓励的――教育部门欢迎更多的孩子落入他们的手中,从而被塑造成一代“新人”。v 第一百二十五节诡计 第一百二十五节诡计 “很多人愿意去,可人家心里没底。怕其中有诈。”刘槟说,“吃住免费,还教认字读书,这事也太好了。” 这不比男人出去当劳工当兵,卖命卖力气换钱,大家明明白白的事情。 反常为妖,天上没有掉馅饼,百姓也懂这个道理,何况要把自己的骨肉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绝不是随便鼓吹下学校条件多好,孩子多有前途就能说服的。 迄今为止,在村里只收容了四名孩子,一个是真正的孤儿,其他是家里太穷困了不愿抚养。 “让他们去芳草地看看好了。”刘槟说,“他们去看了就肯定愿意……” 刘大柱哼了一声:“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户派一个去临高,就得三十多人了,就算让他们走着去,一路上吃喝住要不要钱?再说人愿意不愿意去呢?” “怎么办呢?” 王五说:“董主任上课的时候说过:搞农村工作第一要得到百姓的信任,第二还是要得到百姓的信任。人家对我们还是将信将疑,我们暂时在这上面花大力气,免得让人生疑。” 刘大柱说:“我看没必要啰嗦。不是要派丁吗?我们和刘队长说说,按户派幼丁。” 王五一愣道:“这还真新鲜。你这么一搞,老百姓不给吓死了。”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营地外面的树丛中,几个人正在注视着营地里的灯火。 照浦村是个荒凉的小山村,没有大型的公共建筑――本村又没有地主之类的有钱人,住宅全是竹蔑墙、茅草顶,不但住不了多余的人,而且很不卫生。工作队当然是竭力避免的。 他们住得是自己搭建的营地。 土垒、铁丝网、壕沟和了望塔。一应标准野战营地应有的设施都有,不过具体而微而已。 工作队和护卫排住得是标准陆军帐篷,这种刷着柿子漆的墨绿色粗布帐篷有大中小三中型号,还有专门的功能性帐篷,种类齐全,使用方便。 土垒上灯笼火把照得通明,待在树丛里的人能把整个营地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同样得,照明使得营地周围变得难以接近。 “戒备很严。”苟二失望的说道。 忻那日说道:“髡贼的营地一贯戒备很严得。要偷营劫寨怕是不成。” 对付这种结寨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火攻:发射许多火箭,等营地被点着之后乘乱猛攻就行。不过这是在过去。苟二和忻那日都是和元老们交过手的人,知道传统的做法对髡贼不怎么起效。他们的枪比弓箭射得远的多,弓箭手只要一开始射箭就会被乱枪打跑,至于派人迫近纵火更是毫无可能。没人愿意在灯火通明的状况下拿着火种爬过开阔地――这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我数过了,髡贼有三十多号人。全有鸟铳。”忻那日小声道,“我们全伙都拉来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土匪没什么军事素养,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坚决的抵抗就不大容易坚持,稍受挫折就会崩溃,很难指望他们会出死力打仗。 苟循礼咬牙切齿的看了半天,心有不甘,但是他知道忻那日说得不错。这营地里虽然不过三十多号人,却是一只他们咬不开的铁核桃。 “蛇无头不行”苟循礼恶狠狠道,“他们总不能一天到晚缩在营地里你们把为首的几个的面目看清楚了” 他们埋伏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工作队基本在村里活动,有时候也会在村子周边转悠,每次出来活动至少五人,个个全副武装。而且从来不离开营地很远。 无论在哪里动手,只要一有动静,营地里的髡贼跑出来增援,己方就讨不了好。 “这么说岂不是没有法子?”胡烂眼失望道。 “我有个办法,只是要有内应。”苟循礼说道,“要花点钱财。” 胡烂眼一听事情还没办就要花钱,不由得有些肉麻。土匪不喜欢干没有真金白银收益的事情。 “兄弟我们招惹髡贼也就算了――我不灭他他要灭我,只是花钱没收入的买卖,真是亏到家了。” 苟循礼说:“大哥,髡贼是要咱们吃饭的家伙” 没了吃饭的家伙就算富有天下也是便宜的其他人。胡烂眼叹了口气:“这道理我懂唉要用多少银子?” “不多,先给十两就够了。” 苟循礼先用几两银子很快在照浦村里收买了一名村民,让他时时刻刻的注意髡贼动向。双方到晚间在村外碰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苟循礼都有兴趣听。 苟循礼想搞清楚的是髡贼工作队的活动规律,从中寻找可乘之机。 当听说工作队的蔬菜是每天从村里购买的时候,苟循礼的眼睛一亮。 “菜是从谁家买得?” 第二天中午营地正常开饭了。 行军锅里正煮着饭,糙米特有的大米的香气在有些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旁边是一口锅子,里面翻滚着“综合浓汤”。 综合浓汤是用草地口粮中的11号口粮――“速食汤块”做得,按照条令要求,部队可以在汤中加入在当地能够收集到的“安全的食品”:包括家禽肉、水产品、禽蛋类和蔬菜。特别是蔬菜,穿越集团的脱水干菜制造技术还不过关,至于玻璃罐头的生产批量非常小,还无法配给到一线部队使用。草地口粮的主要问题是热量高,但是维生素的摄入不足,必须用就地采集的蔬菜加以补充。 第一批吃饭的士兵排成了队伍,他们从背包里取出镀锌的铁皮饭盒,一边说笑着一边等着分发食物。 按照伏波军的伙食规矩:饭管够,能吃多少吃多少。综合浓汤只有一勺。 “今天里面有鸡蛋啊。”有人看到上面漂浮着鸡蛋花。 “好久没有吃到肉了。” “这地方真够穷得,连买只鸡鸭都买不到。” 士兵们说着话,好象已经忘记了不久之前他们和这里的村民也差不多。 一个士兵坐下来吃了一口,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这么苦?” “是苦瓜啊。”另一个士兵从自己的汤里捞起一片青绿色的瓜片。 “这东西能煮汤嘛?” “谁要是不满意,谁可以不吃。”火头军趾高气扬的说道,“我这儿还不够呢。” 抱怨归抱怨,饭还是要吃得。 午饭过后,工作队派出几个人到村里继续工作。士兵们大多收缩回了营地搞政治学习――午后气温高,一般不安排体力活动。 王五和刘大柱还在写报告――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写报告很吃力,不但字写得慢,要正确的表达也要想很久。端到桌子上的午饭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 忽然一个下士跑了进来:“不好了大家都发痧了” 王五和刘大柱大吃一惊。大夏天发痧是要送命的刘大柱说:“走,去看看” 营地帐篷之间的道路和空地上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人,有的在大口的呕吐,有的捧着肚子面色发白的呻吟着,有的人已经不能动弹了,不时身子还在抽搐。王五闻到了一股臭气。他发觉好几个人腹泻到来不及去茅厕的地步。 “卫生员呢?” “卫生员” 下士喊着去找人,一会才把捧着肚子的卫生员搀扶过来。看起来他也生病了。 刘大柱着急的说:“赶快给大家服药哦,你的药箱呢?吃什么药?我去拿” “没用的……这……这不是发痧。”卫生员面色惨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叫没吃饭的人不要再吃饭了,全部倒掉。”刘大柱一面下令,一面关照,“把人都叫回来,一会扎担架赶紧送儋州” 但是他们已经走不了了,三十五个人当中有二十一个症状严重,余下的人也有腹痛、腹泻的症状,完全没事的只有没有吃饭的五六个人。工作队就算丢弃营地全员退走也没有这么多人来抬担架。 “请村里人帮忙吧。”刘槟说,“路上不好走,一抬担架至少要四个人抬。” 刘大柱点头:“我这就去找人。” 他说着一个人就出了营地往村里去了――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王五正回到帐篷里忙着收拾文件包,外面忽然想起了喧哗声,一阵急促的“紧急归队”鼓响了起来。刘大柱一怔: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 下士又冲进来说:“外面有许多人过来都拿着刀枪” 王五走出帐篷,爬上土堤看了一眼,周围的树丛中,山头上,影影绰绰的都是晃动的人影。刀枪在太阳下不时的发出闪光。 显然这伙人不怀好意。他们正在慢慢的利用树丛和草莽逼近着。 “这下大条了”王五说了一句从澳洲人那里学来的话,“快所有能动弹的人上土堤” 他为了拖延时间,拿起宣传用的铁皮喇叭高声喊道:“我们是临高来得澳洲工作队,是给当地百姓送医送药来得对儋州百姓没有恶意你们是什么人?”a 第一百二十六节 被围 第一百二十六节 被围 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慢慢逼近。王五看出敌人很是狡猾,大队人马只推进到三百米外就不动了。这个距离上,最好的米尼步枪射手都没法保证打中敌人。 带护卫队士兵的中士说:“他们是想和我们耗下去,这样的话我们非完不可。” 这时候,从照浦村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喧哗声,女人孩子的哭叫,粗野的斥骂声,被捉的猪的尖叫和鸡鸭鸣叫声乱作一团。显然土匪是进了村子。 “坏了”刘槟带着哭腔叫了起来,“伯伯还在村里呢” 眼看这村里乱成一团,王五的心只往下掉:刘大柱怕是已经完了 王五当过民兵队长,也看得出情况的危急。他紧张的计算着工作队的力量。他们枪支很多,士兵和工作队员人手一支米尼步枪,还有三支左轮。但是现在能拿枪抵抗的人只有没出现症状的七个人,还有五六个症状较轻勉强能够拿抢的人。用十二支步枪要抵挡外面几百号人是不可能的。 “我们一共才12个能拿枪的人,得赶快派人去州城求援”王五说。 中士迟疑了下:“派人去了,这里人就更少了……” “派人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在这里硬顶就得全死” “好,我这就派人。” 最终决定由下士出去求援――除了中士之外他是资格最老的士兵。王五把自己和刘槟的左轮枪都给了他――步枪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没法重新装弹,又让他带着一柄大砍刀作为肉搏之用。不过大家都知道万一要是短兵相接打起了肉搏战,下士跑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中士,你派一个枪法最好的人爬到了望塔上去用压制敌人多带几支步枪和弹药上去。再找个情况不严重的一起上去帮他装弹” “好”中士点点头能继续发布命令:“每个人多准备几支抢,身体能动弹的人帮他们装弹药所有人都到土堤坡下隐蔽,帐篷马上拆倒。 苟循礼擦了一把汗,天色阴沉的厉害,感觉很是气闷,大约是快要下雨的模样。他的下毒计划顺利实施了,按照被他买通的村联络员的报告:髡贼的确是把卖给他们的蔬菜在河边清洗了,然后又切碎了放在锅子里煮了起来。 他自己带着几个亲信一直在村里等到午后,估摸着里面的人都被毒倒了,这才关照在十多里外待命的匪股向营寨逼近。 这会他已经有了十足把握:营寨里的髡贼着了他的道――他买通的村里的联络员跑来告诉他:澳洲人的一个头目刚刚到村里来,要村里出丁去抬人。 “好,你把这些弟兄带去,就算是村里的出得丁。”苟循礼眯缝起眼睛来,瞟了这个奸细一眼。 他身边有十几个精干的弟兄,一个个都是破衣烂衫,看上去和当地的村民没什么两样。 联络员抖抖瑟瑟道:“这个小人可不敢……” 几个土匪立刻露出了狰狞之色,联络员立刻就软了下来,乖乖得领着人去了 不一会,被捆得象个粽子一样的刘大柱被推搡着押了过来。他脸上开了口子,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稀巴烂。看上去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一个被打破了鼻子的小土匪把枪套递了过来:“这是这老小子的澳洲手铳。” “嗯,没了火器,也就是一个普通蛮子。”苟循礼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眼前这个气喘吁吁,还在流血的俘虏。 “叫什么?” “刘――大柱。” “你是工作队的头?” “是又怎么样?” “你急着要担架,里面的人大概都给放倒了吧?”苟循礼脸上露出即残忍又得意的笑容,“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我不拦着你们,你们抬到儋州城,这些人也都得死光光” 刘大柱只觉得自己脸上的伤口在一跳一跳的疼。苟循礼说得话,他没怎么听进去。可是他知道自己是落到了土匪手里。 落到土匪手里会有什么结果,从小在道禄村长大,见惯了土匪横行杀人的刘大柱知道的很清楚。他还记得很清楚:天启二年,党那门带着土匪们在道禄村村口的大榕树下一口气杀了二十几个据说是为官府当底线的百姓,血流得满地都是。 现在自己也难逃一死了。想到了这里,刘大柱的腿肚子有点发软。他想起自己存了不少钱,原本打算从儋州回去之后就盖个新房子,再娶个老婆。没想到这么快就交待在这里了。 真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刘大柱从来没有这样眷恋过自己的生命。 “你,想不想死?”苟循礼是何等的角色,马上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 刘大柱很老实的回答:“不想。” “那就去向营里的人喊话,要他们出来投降。”苟循礼说,“愿意干我们这没本钱的买卖的,留下一起干,你们会澳洲火器,咱们柜上决不会慢待;不愿意干得,自己走路” 刘大柱心思一动:这条件不错。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骗人的伎俩。除非他们愿意当土匪,否则投降了就是死路一条。土匪是不会轻易留活口的。 投降,当土匪?刘大柱想起自己在训练班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一堂堂的课程,澳洲人在抹去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黑暗,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灌输到他的脑子里,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自己在新社会下能有多么远大的希望。 相形之下,土匪队伍里的“重视”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能在土匪窝里苟延残喘一时,结果还是死路一条――澳洲人从不放过叛徒。 “我不想死,可是也不想喊话当二五仔。你们要杀就杀吧。”刘大柱微微的颤抖着,“老子没福气,看不到新社会成功的那一天啦” 苟循礼知道这人下了决心,好在他也不在乎喊话不喊话。反正知道里面的人都中了毒就好办。 “拉下去砍了。” 一个小土匪把刘大柱踹倒在地,一刀砍下了脑袋。 “挂在长枪上,一会给营地里的人瞧瞧”苟循礼狂笑着,“要是有人还能活着的话。” 知道了营地里的人确系中了毒,苟循礼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命令接近照浦村的匪伙们迅速把营地包围起来。 大股匪伙由胡烂眼亲自率领,不仅包括核心人马,还来了许多“居家土匪”,凑了大约二百多人。 看到被砍了脑袋的刘大柱的尸体,还有从他手里缴来得左轮抢,胡烂眼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兄弟果然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髡贼给闹倒了。大哥佩服”胡烂眼原本觉得这买卖有点亏,现在一支澳洲短手铳已经到手,等把营地里的髡贼全部砍了脑袋,就能搞到几十支货真价实的澳洲鸟铳。 “都是小弟应该效力的。”苟循礼笑着说,“这支手铳就奉献给大哥了。” 胡烂眼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束武装带,干脆把枪套直接挂在身上,拔出临高版左轮手枪仔细看了看:枪管子上带了个轮子,手一拨能够转动,轮子里面是一个个的孔,能看到里面装好得子药。 这子药也很别人不一样,屁股上全镶着个小铜片似得东西。胡烂眼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看不出这古怪手铳到底有何奥妙,澳洲佬能仗着它们横行海南。他搞不清楚也不敢乱动,叫个随从用块绸子连枪套带子药都包起来,打算一会找个俘虏问问。 “大哥,你看下面――” “这事就归你搞到底了。”胡烂眼心情很好,彻底放权。 “多谢大哥”苟循礼随后叫人把土匪小头目们都叫了过来。 “这地方道路不好走,他们想跑也不容易。”苟循礼指着一个头目说,“一会你带十几个弟兄,到山路上先伐木把路堵上。” “二掌柜,伐木的事情好说,只是兄弟们走了好几十里路,只吃了几个冷芋头……” “你叫什么苦?”苟循礼笑道,“这不是照浦村的联络员吗?,他专门给髡贼备粮办差,如今也给咱们弟兄备一回等打完了澳洲佬,还得叫他备上女人” 众头目轰然叫好。联络员面如土色,他因为贪图银子,又听苟循礼再三保证说他只和澳洲人有仇,对村里没有企图,这才当了土匪的内应。没想到苟循礼要灭澳洲人不假,连村子也要祸害 “你,快去叫村里备下酒饭准备庆功宴” 土匪们在祸害村子的时候,苟循礼正在紧张的对着头目们面授机宜。他要头目们多多准备弓箭、柴草、火药和打火的器具,备着万一需要就得火攻。 “……千万不要靠得太近。被髡贼鸟铳打个排射可不是闹着玩得”他从忻那日那里知道髡贼的鸟铳最远能打一百丈左右,不过髡贼一般都在五十丈左右开火,“大队人马一定要离开土堤三百步之外。把营寨围好了再等我号令”a 第一百二十七节 绝境 第一百二十七节 绝境 王五趴在土堤上的掩体后面。这个营地原本是按照总参编写的《军事工程标准手册》中的排级独立营地构筑的,现在他只有一个班的人负责守卫了。实际上去除了被派出去的下士和被他留在帐篷里照顾病员的刘槟之后,守卫者只有10个人了。 10个人是抵挡不住外面这几百号暴徒的。王五看着土堤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如果敌人从多路进攻,一边就只能有2~3个人能够抵抗。最多坚持一二个小时就会顶不住。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报信的人身上。儋州那边只要派出一个连他们就有救了 “我们得在这里死守,守得愈久,活命的几乎就愈大。”王五从裤兜里拿出支烟来点着抽了起来,“我们在这里打得热闹,动静越大,工作队本部那边就会早点发觉异样派人来增援我们。我们有步枪,外面那些土匪有什么?” 中士点点头,接着给大家打气说:“我参加过临高剿匪,土匪就是群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欺负老百姓最厉害,打仗你一横他就下软蛋大家只要坚持一天就好” 中士和王五一起爬上了瞭望台。营地四周的开阔地之外的树林草莽中,影影绰绰的都是晃动的刀枪。村子里一片哭叫骚乱的声音。 “敌人其实不多。”中士说,“我们集中所有人能冲出去……” 但是这样势必要丢下所有的病员。而且出去的道路有一段是崎岖的山路,若是土匪在那里设下埋伏就要陷入苦战。 王五摇头:“我们不能丢下病员,不然他们全会死。而且……也未必能冲出去。” 这样贸然突围最多能跑出去三四个人,全军覆没了结果不管是工作队还是中士都没法向“组织上”交待。 “只有死守了。” 他们从瞭望台上下来,这时候刘槟哭着来找王五。包括卫生员在内有三个病员已经死了,其他人的情况也不乐观。 “我给他们吃了止泻药,用了止疼剂。”刘槟眼泪汪汪,“可还是不行。” 王五说:“他们是中了毒,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就吃药没用……”正在这时候瞭望台上的射手高声通知他们:土匪们开始列队了。 “各就各位”中士高喊一声,“不要着急让敌人走近了再打” 刘槟也要上土堤,被王五拒绝了:“你还是看护好病员。” 营地每条边上现在各有2个人,瞭望台上也有2个人。这样一共是10个人,完全没有预备队。每个人都清楚,他们要么靠自己的力量把敌人打退,要么就得全部死在这块。 王五和一个症状轻的士兵把守西段。听着耳畔不时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王五把五六支步枪一一装好子弹放在手边。他按照过去看过的军教片里的法子,在这段的好几个掩体里都放上一支抢。 在营地东侧的土匪们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中士自己爬上瞭望塔,他看到只有东面的敌人逼近了,其他地方敌人按兵不动,知道这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注意敌人从东面过来了弓箭手20人杂兵30人没有火器。” 这一股土匪走了一百多步,眼看着已经走到了离土堤二百步的地方,这时候土堤上响起了“啪”的一声枪响。 空气中子弹飞过的尖啸让所有人都矮了下去。一个土匪“啊”了一声就倒下了。 接着,似乎有许多人在开枪一样,一缕又一缕的白烟不断的从土堤上冒起,土匪们受不得这样的压力,立刻转身乱哄哄跑了回去。 王五在西面的土堤掩体里,他始终忍着没看东面的情况:要知道东面的敌人也在慢慢的逼近,他生怕自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土匪乘乱攻过来。 果然,一会中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西面的敌人冲锋了弓箭手10人,杂兵50人,有火器……” 王五一瞬间就看到几十个破衣烂衫的农夫模样的人挥舞着各式兵器从树林草丛中冲了出来,还出发哇哇的怪叫声。他立刻举起步枪冲着人群开火了。 后坐力传到肩上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就丢下步枪自己沿着战壕向下一个掩体跑去,拿起掩体里的步枪,又放了一枪。接着是下一个掩体。随后他以同样的节奏返回来,顷刻之间在三个掩体里开了六枪。 帮他装弹的士兵飞快的帮他装着弹。他闻到他的身上有股恶臭。 “对不起,忍不了。”这个士兵苦着脸,把一支枪托上沾着不明黄色物体的米尼抢传给他。 王五顾不得这许多,继续抵肩-击发。 土匪很快就退了下去,接着他们又在另外两面发起了攻击,都被击退了。瞭望台上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射击,也让土匪产生了“敌人火力”很密集的错觉。 第一轮战斗结束的时候,空地上丢下了十七八具尸体,还有不少土匪受了伤。这个战果算是相当令人满意了。 王五想:要是土匪就是按照这样的节奏来进攻,守上一天不成问题。 这会匪首们没法保持原先的得意了。 “你不是说他们全中了毒吗,看这样子那里象中毒的样子?”胡烂眼折了人手,很是不满意。陆陆续续赶来的土匪已经有300多人。但是这样打下去除了白白送命还能有什么结果? 这刘大柱到底说没说真话?”苟循礼想不出刘大柱有说谎话的必要。但是刚才的情形,敌人看起来人很多。 忻那日说:“是不是就撤了吧。”他是被澳洲人吓破了胆的,看见他们只想躲得远远得。忻那日有一点比其他人都强――他很清楚自身和澳洲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这支可是容易吃的小队伍,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能撤撤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混?一定要把髡贼的锐气给杀下去” “我们应该四面同时进攻,这样才能让他们顾头不顾尾。”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在山路上抓到一名髡贼。 “太好了”苟循礼精神一振,“快,押过来” 王五正在瞭望――他让装弹的病员赶紧换条裤子休息休息。一会还要战斗。这时候,中士带着一个士兵赶了过来:“队长东面有人过来了” 他让一个士兵暂时代替王五,两个人一路小跑的上了东面的土堤。从掩体里望出去,只见几个土匪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过来。 他们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这个人虽然浑身是血穿得衣服却是伏波军的制服。 “你们的求援使者我们已经抓到了。你们没几个人了”躲在后面的一个土匪大声喊道,“快点投降吧,没人会来救你们的” 求援的人被俘,意味着只有等二天后的每七天一次的例行汇报会的时候他们无人去开会才能让总部发现异样。 “不投降,这就是下场”土匪喊着,竖起了一根长枪。 尖尖的枪头上,赫然是刘大柱的脑袋,双目微睁嘴巴大张,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王五颤抖着,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他感觉到自己死期已近了。他嘶哑着嗓子大声回答:“我们不会投降得你们这群蛮子土包子” 对面的土匪们齐声怒骂,一刀把下士的脑袋砍了下来。瞭望台上的步枪同时响了起来,挥刀的土匪被打掉了半个脑袋。其他人吓得转身就逃,连刘大柱的脑袋也不要了,这时候又连着响了三四响枪声打倒了二个土匪。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喊,土匪们扛着东西开始新一轮冲锋。他们扛的是从村里拆来的门板、临时赶制的梯子,还有许多柴捆――这是正式要进攻了。 进攻从四面同时展开,但是瞭望台上中士很快就辨明主攻是南、东两个方向。 “集中火力打南面和东面”中士大声的命令道,“注意表尺” 土匪们很快的进入了射程,头目们在后面拼命的呼喊驱赶着,枪声密集的响了起来,噼噼啪啪的烟雾立刻笼罩了土堤,这时候士兵们已经不再瞄准,只是盲目的开火,装弹的人尽可能的快得装着子弹。 中士一面在瞭望台上射击,一面观察着周围的状况。由于这次冲锋人多,死掉几个显不出来,土匪们胆气大壮,很快就到了壕沟前往壕沟里投掷柴捆和土包。乘着这片刻的迟滞了,中士大吼一声:“快,增援到东面” 在西面和北面的4个人中立刻抽出2个人一起奔到东面,包括瞭望台上的人在内,几个人一支接一支不停的开枪。 “注意隐蔽”中士注意到土匪中的很多人突然同时仰起了头。 一阵箭支象雨点一般落到了土堤上和营地里,噼噼叭叭的落在地上。有一个装弹的士兵来不及躲好被箭射穿了。他哼了一声就没气了。 王五来不及为这损失感到惋惜,中士的哨子又响了起来:“快,西面”a 第一百二十八节 全灭 他赶紧又冲到西面一看,大群的敌人已经拥挤到了壕沟边,边往壕沟里丢东西边在上面架起了梯子,。这时候另外二个人也赶到了,四个人同时向西面的敌人开火。 他们一枪接一枪的射击着,一阵弹雨打倒了十几个土匪,后面的土匪转身逃走了。 哨子又响了起来,所有的人丢下打得发烫的步枪往另一边跑去。能够勉强爬出来的士兵在帮忙装弹。这半个时是王五有生以来最忙碌的半小时。跑步、射击、跑步、射击,中士的哨子尖厉的吹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把所有人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要倒地不起了。最后敌人还是退了下去。 “子弹还有多少?”王五问中士。 “子弹很多,还有2000多发。”中士说,“枪支也很多,就是没有人用。” “不要节约子弹,敌人上来就打,不能让他们靠近土堤放箭。我们的人太宝贵了。” 现在,他们只剩下24个人了,一部分病员相继死去,余下的生命垂危。在战斗中又阵亡了2个。 能拿起枪战斗的人,加上几乎没用过步枪的刘槟在内,只有7人了。 幸存者被激烈的战斗搞得疲惫不堪,再这样打一天,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把死人都埋到营地里。”王五命令着,“他们的随身东西收集起来另外埋,要埋藏得好些。” 他回到指挥所帐篷里,把工作队的文件、手册、地图之类的东西,还有全体工作队员的证件一股脑的拿到外面的野战灶上,划着一根火柴把这些点着。 接着他把身上的证件、流通券之类的东西也丢了进去。炉火熊熊,黑色的纸灰从炉子里飞了出来。 用不了多久,我的脑袋就要砍下来了。王五凝视着火光点着了一根烟,想着:我就要死了。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的覆没是注定了的事情。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土地和房屋,他是户富农。道禄村消灭了土匪之后,没了土匪的敲诈勒索,他放手大干起来把家业经营的有声有色。成了当地的农业示范户。天地会还专门找过他,要他入会。而他也跃跃欲试,准备入会之后使用“澳洲农法”,大干一场。 王五知道他死后肯定会风风光光的在礼兵的护送下躺在炮车上被安葬到翠岗,当然还有鸣枪和送葬仪式;会付给他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大笔的阵亡抚恤,他的家眷会一直受到澳洲人的照顾:不会有贪婪的亲戚、族人和村里人来谋夺他的家产,没有人敢欺负他的老婆和孩子,因为他们是“遗族”――穿越帝国的民事体系里,这是一个崇高的称呼。只有那些阵亡者的家眷才能享受这个称呼和随之而来的优待。 这些他都知道的――他死后不会有牵挂。 他回到充当临时救护所的帐篷里――里面空气污浊,充满了死亡的气味。刘槟蹲在一个刚刚死去的士兵身边,双手掩住面孔正在抽泣。 王五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下她――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像杜首长和董首长那样任何事都能说出一大堆非常有道理的话来。 他想了半天又走了出去。中士正在擦着步枪,他身边放着成堆的步枪,每一支步枪他都仔细的擦了一遍。 “一会还得用呢。”他说,“枪不擦干净可不行。” 王五说:“要是能有手榴弹就好了。” “听说全在澄迈用光了。现在只给琼山方向的野战军配发。”中士说,“我们营当初去澄迈打仗的时候每人都发了二个。真是好使丢出一个炸倒一大片――真正得‘掌心雷’” “多余的东西处理了吗?” “我们只是半排,没有文书之类的东西。”中士淡然的说道,“至于军人证,我已经全部收上了烧掉了。只有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胸前的二个章。 这是颁发不久的“澄迈会战胜利纪念章”和“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纪念章”。 “这东西土匪肯定不要,我就留着了。” “埋起来留给家里人吧。总是个念想。” “我没有家里人。”中士说着苦涩的一笑,“来不及娶老婆――也幸亏没娶老婆。” 说着话的时候,瞭望台上响起来哨子声响了起来:“敌人在列队了” 战斗又一次爆发了。 下午土匪们们到村里,把村民们的茅草屋顶全揭了下来,又收割了大量的枯柴野草,一捆一捆的丢在上风的地方点着。潮湿的稻草冒出了浓烈的烟雾。向营地飘去。 一开始烟雾的威胁并不大――距离远烟雾没有飘到营地就被大风吹散,但是视线毕竟受到了阻碍。一批又一批土匪们借着烟雾的掩护,逐段逐段的推进,不断的把燃烧的茅草堆向土堤这边堆积过来。最后几乎就在壕沟边点起了柴草堆。 王五等人只能盲目的向浓烟里的人群尽可能的快速开枪,但是无法阻碍他们的放烟行动。最后整个营地笼罩的一片呛人的浓烟里面――队员和士兵都戴上了浸过水的纱布口罩。勉强的能够支撑。 土匪们终于集中所有兵力一起猛冲了过来。他们在烟雾中前进,自己也被熏得吃不消,但是土匪人多,终于在浓烟的掩护下把壕沟填没了一段,爬上了土堤。 土匪们的脸上都蒙着沾水的布片。眨巴着被烟雾刺激的睁不开的眼睛,盲目的挥动着刀枪。一边发出剧烈的咳嗽一边冲了上来。 弓箭乱七八糟的朝着营地里乱射,所有能够动弹的人全部退到了西边的土堤的战壕里。王五看了看身边的人只剩下3个人了, 中士已经在土堤上被土匪砍下了脑袋。他步枪被一个土匪拿在手里挥舞着。 战壕里还有十多支步枪。这些步枪不能落到土匪手里 “大家把用不着抢全部砸烂。”王五说着把自己的短管步枪往石头上狠狠的一摔,枪管和枪托脱离了关系,零件飞散开来。 其他人也纷纷把手里多余的枪支砸烂。接着大家把所有的弹药堆到土堤下,然后往上面丢了一个火把。 铜火帽犹如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剧烈的爆炸开了,火药立刻爆炸了,一千多发米尼弹在火药的推动下犹如施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土匪们发出一片惨叫声。 王五捡起一支士兵用的长身管米尼步枪,上好了刺刀。其他人也跟着上了刺刀。在他跃出战壕准备拼命的一瞬间,他看到蹲在地上发抖的刘槟举起刺刀,往自己喉咙上猛得刺了下去。 王五大吼一声:“杀”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刘易晓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派出去的五六个工作队都已经展开了工作,从临高延伸过来的公路也要进入备料备工的状态。最要紧的是必须赶快准备征粮丈田的工作。 儋州千户所拒绝投降,于是余志潜只好发动了一次对千户所的远征。很快就迫使各处卫所的军户投降接受整编。 按照政策,逮捕了一批骑在军户头上作威作福的千户、百户、小旗――充作免费劳动力。对普通军户进行了整编。军户的屯田比较集中,是最适合进行大规模经营性种植的良好场所,军户过去是大明的官佃,现在做帝国的国营农场农业工人,也很说得过去。 叶雨茗已经从临高派出了“天地会”的工作队,准备对儋州千户所的屯田 “千户所城还有各处营寨内的建筑虽然有些陈旧破落,但是结构大体还算完好,修缮起来不用费很大成本,将来都可以利用――总比竹蔑泥巴墙稻草顶的破房子好得多。”余志潜大肆吹嘘自己这次出征的“赫赫战果”。 他还在千户所的卫所城和各营寨各留下从一个排到一个连不等的部队,负责对军户们进行改编训练,儋州是“镇黎”的重镇,穿越集团在没有完全统一黎区之前,对黎区依然要做到必须的威慑。所以军户不能简单的撤销了事,还要保证他们继续保持一定的武力。 刘易晓表示担忧:“没有经过政治改造,直接组成民兵掌握了武装,太不可靠了。” “没问题,改造慢慢来。现在得先‘镇黎’。”余志潜告诉刘易晓,从投降的一个军户小旗口中知道,自从他们在澄迈打败官军之后,黎区已经有了一些不稳的迹象。有的侗主正在串联,似乎有所企图。 “这里到夏末秋初的时候,黎人会小规模的略取汉区村子,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各处都要‘防黎’。” 官军大溃败的消息,使得自万历末年黎人大暴动之后平静了数十年的黎区又开始涌动起暗潮来。黎人不是善男信女,对长期汉黎之间有尖锐矛盾的琼州来说,官军的大败给了他们极好的机会。 “通报里说临高的黎人没有异动嘛,而且在黎区开设贸易所的事情也谈好了――”v 第一百二十九节 残迹 “临高我们花了多少功夫下去办理黎务,又做了这么多的工作,当然就平靖了。这里不是临高。”余志潜说,“我觉得你在这事情上不能太掉以轻心了。”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有个士兵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报告”他急着敬了个礼,“照浦村的工作队可能出事了” “什么?”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消息是从一支远程巡逻队提供的,他们在执行例行巡逻的时候,发现在这一方向有大量的浓烟。 现在是雨季,气候潮湿,很少出现野火现象。因此队长派出尖兵前往调查,在前往照浦村的山路上遇到大量人工砍伐堆积的树木。队长判断照浦村方向现了严重事端,一面设法开路,一面派人回来紧急求援。 “快,打集合鼓”余志潜赶紧命令,“轻步兵连全体集合” 刘易晓命令立刻调一个卫生队随军前往。他自己也束上了武装带。 “怎么,你要亲自去?” “对,我得亲自去看看。”刘易晓意识到不妙。他急于要弄清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情况不明,你不能去。”余志潜拦阻他,“你是儋州这里的第一顺位指挥员,责任重大,让连指挥员带着对讲机去。” 于是决定由林深河带队去。他正在帐篷里和机要员深入探讨工作上的一些问题,正谈得入港。传令兵在帐篷外咳嗽了一声: “连长” “什么事?”林深河良久从军官用个人帐篷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营长请您去一趟,有命令下达” “我这就去。” 十分钟之后,他穿着一身整洁考究的制服来到了指挥部。 “麻烦事来了。”余志潜把任务和他交待了一下,“你带轻步兵连去查看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通过对讲机汇报。” “照浦村在哪里?” “这里,”余志潜在大地图的玻璃板上画出了圈,“路很不好走,要当心途中被伏击。” “好,我准备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出发。” 林深河带着轻步兵连赶了十多里路,又在山里开路搬木头,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通道赶到了望浦村。 大团的浓烟已经散去了,营地里还冒着黑烟,瞭望台完全烧毁了,只留下焦黑的木柱残骸还矗立着。营地里乱七八糟的丢着尸体。尸体全都穿着制服,有的被砍去了头颅。林深河忍住恶心朝着四周张望着,看到了那些头颅全部挂在营地的大门上。 有十多具尸体被整齐的丢在营地的中央,但是看样子他们并没有经过战斗的痕迹,难道是被俘之后被杀得?身上虽然有枪矛戳刺和刀砍的痕迹,却没有流出多少血。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女人蜷缩在战壕里,头垂在胸前。咽喉上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一柄染满血的刺刀掉在她手边。这大概就是刘槟了――她是工作队名单上惟一的女人。 “有活得没有?” “没有。”连上士报告道,“不过尸体数对不起来。一共只找到了二十具尸体。工作队应该有三十五人。” 难道有人脱逃了?林深河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脱逃,现在也应该出现了。也许是被抓走了。这时候他注意到地面上有泥土翻动过的痕迹。 很快,他们就挖掘出了另外十五具尸体,林深河草草看了看,发觉除了几个人之外,尸体身上都没有外伤。 接着,又找到了被埋下去的一些工作队和士兵的个人物品,林深河注意到营地里有许多飘散开的纸灰,这一定是烧毁文件的残余。 “报告连长,我们找到了18支步枪的残骸,其他的步枪和手枪全部不见了。” “弹药呢?” “没有任何弹药遗留的痕迹,大概全部被拿走了。” 现场找不到一发米尼步枪的定装弹,林深河不认为工作队来得及把每人100发的弹药配给全部消耗光。多半是给袭击的人拿走了。 “这下麻烦大了。”他叹了口气。 17支米尼步枪,如果每支有50发子弹的话,也足够能给他们找许多麻烦了。林深河不认为对方永远学不会米尼步枪――射击操练的时候很多土著都看过装填的方法。 “连长地上有很多米尼弹”一个士兵忽然叫了起来。 林深河蹲下身注意了一下,果然,地上散落着许多的米尼弹头。他拿起一颗端详了下,弹丸没有被膛线摩擦过得痕迹,但是被烧焦了。他再往四下搜寻,终于发现了那个被点着弹药的地方。灰烬堆里还有许多没有被炸出去的米尼弹。 “还好”他暗自叫了声侥幸――这些士兵忠实得按照当初的入伍誓言做到了:“绝不留下武器给敌人”。 “尽快将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连残骸也不要放过。只要能认得使我方的尸体,就带回去火化。” 他派了一个班到附近的村里去搜索,然而只找到几个没有逃走的老头老太,他们被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林深河才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事情大致的经过。 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以一个排的兵力来说,依托有防御的营地防守,抵挡10倍的敌人是不成问题的。为什么不到半天就全军覆没了? 他把留在村里的老头叫了过来: “你马上去把村民们找回来,我有话要问。” 老头畏畏缩缩的说:“小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连上士早就被这样的惨状烧得怒火攻心,眼看着这几个老头推三阻四的,他把上了刺刀的步枪猛得往上一杵,顶住了老头的胸口: “快去” “你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找不到的。”老头看来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要这样。”林深河阻止了上士的举动,放缓了口气:“我就是要找村民问问。我们伏波军从来不乱杀人的你应该知道” “是,是,副爷们秋毫无犯,爱民如子……” “所以你得把人给我都找回来,少一个也不行。”林深河慢慢说道,“听好了,我给你半个时辰,到时候村民不回来我就要放火烧村了。”林深河一指村外的田地,“烧了村子再不回来,我就把田里的作物全部烧光,堵掉这里的泉眼和水井。然后在田里犁地三次,每次都撒上盐。你应该知道:临高的私盐很便宜的。” 几个老头瞪着惊恐的眼睛互相对视了着,他们是准备死得,但是没想到对方手段这么毒辣,并不以杀人作为泄愤的目的。 如果不从,村子存在的一切物质基础就全部没有了,照浦村就会被彻底的抹去。 “是,是,小人这就去。”老头们慌了神,纷纷溜走。 刘易晓听到林深河的报告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这次的事故太严重了严重到自己无法向元老院交待――一支由武力保护的工作队全军覆没 “……事情似乎没有这样简单。”步话机里传来林深河的声音,“其中的疑点很多,一时间说不清楚。我建议要对此进行专门的调查。” “袭击者是谁?” “目前只知道是一股土匪。”步话机里发出干扰的劈啪声――山里的信号很不好,“我们正在搜寻土匪的墓地,希望能有所发现。” 刘易晓说:“看来我们必须再派一支工作队进驻照浦,一边尽快把这一事件搞清楚。”他说着叹了口气,他几乎能够预见到自己坐在元老院听证席上被人轮番炮轰的模样了。 “从现在起加强安全措施”他猛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每个工作队必须有一个完整的排保护所有工作队只要在通讯范畴内全部要携带步话机太偏远又不能有效设防的地方暂时不派工作队。” 从陆续回到村里的村民口中林深河知道了完整的经过。也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身上没有外伤――他们是被毒死的。 这让他感到异常的震惊。 “村联络员呢?”他恨恨的问。 “跑了,”一个老头赶紧说道,“他做出这种事情,不敢再待在村里了,跟着土匪逃走了。” “家眷也不要了?” “他没成亲,老子娘早就死了。” “他跑不了的。”他说着望着满脸麻木的村民,他们脸上只有一种无差别的恐惧,眼睛里是愚昧的浑浑噩噩。他们就这样冷漠的看着来为他们改善民生的工作队被毒害、被围攻,最后一个不剩的被杀死,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去报个信。 只要能早来一二个小时,或许还能挽救一些人的性命。林深河努力的呼吸着,平息着自己的愤怒。 “你们,先回村里去吧。不过不许外出。随时听候调用。” 土匪草草埋葬自己的阵亡者的乱葬坑在第二天被找到了。林深河命令调用民夫进行挖掘,最后一共挖出了70多具尸体。最上面的一具就是失踪的联络员。胡烂眼舍不得前前后后给他的二十两银子,在撤走得时候干脆利落的把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杀了。v 第一百三十节 集村并屯 第一百三十节 集村并屯 “是他吗?” “是他。”民夫小声的说着。 “把这具尸体抬到村里头丢到打谷场上。”他命令道,“让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场” 伏波军在村民们惶恐不安的观望下开进了村子,随后动手拆起联络员的房子来了。不到十五分钟,整座房子被夷为平地。拆下来了所有东西都被运到村外付之一炬,只留下作为大梁的的一根极粗大的毛竹。 士兵们赶来一头牛,后面挂着张铁犁,在已经成为一片白地的宅基上犁地深翻,接着,一口袋海盐被洒进了犁沟里掩埋起来。 最后,在宅基地上竖起毛竹来,把出卖了工作队的联络员的尸体挂了上去。 “变成骨头以前不许取下来”林深河命令道。 从儋州派来新得工作队。队长暂时由林深河代理。接着,刘易晓和余志潜也跟着工作队到了望浦村。一时间儋州的权力中心转移到了这个荒凉的小村落里。 刘易晓表示担心:“你也到这里来合适吗?” “儋州城里又不是没有元老了。”余志潜说,“我也要考察考察战场。再说了,出这么大的事情,领导没有亲临第一线,让元老院知道了还了得?” 整个村落随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理整肃。新来得工作队不再谈开发山地和经济作物栽培的问题了,连原来的当兵征夫工作也不搞了。 林深河也好,刘易晓也好,都怀疑村里还有其他与土匪有关联的人物。另外,刘易晓认为村民不可能对来得土匪到底是哪一股一无所知。 这些问题都要彻底的弄清楚,不把危险的根子挖干净就不能太太平平的搞建设。 村里的男人在士兵的监督下,在村落外面围起了一道竹篱笆,挖了壕沟,在村里竖起了瞭望台。村民外粗活必须经过工作队的驻村人员批准。村里开始登记常住人口建起了户口制度。 几个戴着蓝色领章的工作队员开始对村民进行“背靠背”的逐一谈话,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人人谈心,个个过关。 这种调查把村里每个人的底细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有人交代出村里的陈连俭有通匪的海底。 此人在外为匪多年,后来受伤瘸了一条腿才回来种地。家里有一个老婆和几个女儿。没强劳动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陈连俭表示自己确实当过土匪,不过和来得土匪不是一伙的。 “他们是胡烂眼得人和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绝对不是小的勾引来得”陈连俭连连喊冤,“胡烂眼一伙是从临高那边过来的” 陈连俭对胡烂眼一伙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去年才从临高过来,有很多人马,一到儋州就成了本地最大的匪股了。 林深河拍了下桌子:“本地的土匪情况你知道多少,全部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 陈连俭没有文化,在匪伙里也只是个小喽喽。知道的干货不多。不过还是交待出了不少本地土匪的匪号、股数、活动方式和黑话之类的材料。林深河意识到此人对他们相当有用。如果交给专业的审查人员还能挖出更多的“料”来。 “来人,把他单独关起来。”林深河关照道,“要好好得看住他” “是”卫兵正要离开。林深河又叫住了卫兵,“还有他的老婆女儿也抓起来单独关押” “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也不能吃这碗饭,不敢再有妄想啊?请老爷明察”陈连俭苦苦哀求,他觉得澳洲人很有可能会把他和全家当作杀一儆百的“鸡”,享受和联络员一样的待遇。 “要不要杀几个人立下威?”林深河问刘易晓,“可以把当过土匪的陈连俭杀了。” 刘易晓摇头:“不大合适,陈连俭又没卷入对工作队的攻击。村里的大多多数老百姓即不是主犯又不是从犯,最多没有见义勇为,就这样杀人名不正言不顺。” “不杀几个人,还真觉得遗憾。”余志潜大失所望,“这样镇不住当地人” “老百姓长期处于困苦中,难免思想意识麻木愚昧,只知道明哲保身。”负责主持进行政治审查和民情社会调研方敬涵的说,“这是典型的顺民思维,谁来当主子都行――只要能给条活路,反正他们穷得一塌糊涂,也失去不了什么。” “我还是觉得应该杀一批人。”余志潜觉得就这样放过村民不甘心的很,“不杀人,不足以在儋州立威严重影响儋州的治安” 刘易晓坚决反对:“滥杀无辜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村民是很可恶,但是没有必杀的理由,乱杀人只会暴露出我们内心的虚弱。” 刘易晓虽然坚决反对屠村或者杀人,但是对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底。 他向临高递交的照浦村事件汇报在元老院引起了轩然大。从刘牧州那里传来的消息非常不妙。元老们对他的工作极其不满。很有可能会撤换他的儋州工作队队长的职务。 一旦这个职务被撤退,他担任第一任儋县县长的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不仅如此,这个政治污点是很难洗刷的。他即沮丧又不安。只能尽量在后续处理上尽可能的给自己加分了。 如果自己在处理此事上对于当地村民过于宽松,在元老院会必然引发更大的不满――按照刘牧州和他的通气,有一部分元老甚至要求屠村。 但是过于残酷同样会遭到一部分元老的反感。宽严相济这个度如何把握,让他很是为难。 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方敬涵提出了一个“集体惩罚”的方案。 方案是把整个望浦村村民的财产全部没收,作为这次工作队被消灭的惩罚。 “屁,他们有什么财产?” “这里的土地,虽然少,也是财产。” “好吧,我们要了这土地干什么呢?”儋州同样不缺土地,缺得是人。 “重点不在土地上――剥夺了他们的土地,也就剥夺了他们继续待在这里生存资源。”方敬涵说道,“村里的所有劳动力就成了供我们直接支配的人口,你愿意的话,称呼他们为‘国有奴隶’也未尝不可。” “类似移民都是契约奴……” “就是这样。把整个村子搬走,迁徙到条件好点的地方去搞集村并屯,把村民变成我们的直属人口。搞成儋州的第一个公社” “三十来户就是个公社?人少了。” “我们搞集村并屯好了,将这一类的小村庄逐渐搬迁合并,这样即便于管理和控制人口也利于发展。” 人口迁徙走之后,本地可以完全放弃――本来就没有多少开发价值,以后需要开发山地资源的时候,完全可以另外迁徙移民过来。 至于被迁徙走的村民,方敬涵建议马上利用起来,首先将村内18~25岁的适龄男子全部征去当兵。 “军队是个大熔炉。”方敬涵说,“到军队这个大熔炉里被魏爱文灌点米汤,再走上三年正步养成了纪律性,回来就是合格的‘新人’了。成年人只有靠这样的强制性才行。” 18岁以下的孩子全部送到临高强制入学。年龄小的读国民学校,年龄大的上学徒培训班。剩下来得人作为劳工使用。所有人力一概不浪费。 “就按照这个思路。”刘易晓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现在修路正缺人,这批人搬到新地方之后先修路三个月。” “还是先修公社好了。”余志潜赶紧补充说,“我看卫所的中和所所城的基础不错,空房子很多,完全安置得下移民。就把中和所作为未来的儋州第一个公社的所在地。” 第二周,从儋州调来了更多的工作队员和第二个步兵连。村子被士兵紧紧的围困起来。随后,工作队分批进入村子,命令各家各户收拾行李,准备搬迁。 村民们很穷,惟一称得上财产的只有几件破衣烂衫和农具、一点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最好的人家有牛。 “除了衣服细软和牲畜之外,什么也不用带”土著工作队员们用大喇叭不断的喊着话,“到了新得村子什么东西都有。路上还会给你们供应吃喝” 按照穿越集团的标准,村民们除了他们自己和牲畜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是元老们瞧得上的财产。当地使用的农具之类的东西实在太劣质,还不如当废铁回炉用。就算最宝贵的铁锅元老们都觉得是在浪费铁料。更不用说用具还有卫生的问题了――综合考虑下来,大家一致觉得宁可来个全面供给制更省心。 留在村里的东西经过检视之后可利用的物资――铁器、金属物件、棉麻纺织品等等消毒回收。没有利用价值的,全部就地捣毁。包括房屋在内也全部予以拆毁。彻底断除移民返回的心思。 村里唯一留下的,就是被挂在竹竿上的那具已经严重腐烂的尸体。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 百姓们背着行李上路的时候,村里已经开始了拆除的工作,房屋轰隆的倒塌声和泛起的烟尘让移民们的脸上露出了伤心又彷徨的神情。a 第一百三十一节 钩吻 第一百三十一节 钩吻 《望浦村事件报告》送到元老院之后就在元老院引起了一阵对民政人民委员会的质询。刘牧州在元老院被人问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竭力保持着镇定,正在回答单良的质询: “根据报告,工作队全灭的一个关键因素是没能及时的告警。如果告警及时的话,应该能够挽救他们的,是不是?” “对,从理论上说……是这样。” 单良说:“按照地图,望浦村离儋州城只有十几里路。所以从现实上肯定也是这样的。也就是说,要是工作队能够配备合适的通讯器材,他们就能及时的告警。” “没有错。” “那么为什么不配给他们呢?” “我们的无线电器材属于一级管控物资,小型的外派分队是没有条件配置的。”刘牧州说,“不过我们还是给儋州工作队本身配给了相当的数量。”他说着汇报了配发给儋州工作队的电台和对讲机的型号和数量。 “你认为够用吗?” “这点器材如果要同时供应十多支工作队,还有分散在各地的营地是不够的。” “……这么说,你明明知道配发给儋州工作队的通讯器材不足,还是让儋州工作队出发了喽?” 刘牧州抗声道:“我反对你这样带有暗示性的提问器材能使用多少并不是民政人民委员会单方面能够决定的” “好吧。我收回这个问题。”单良说,“那么,你的部门有没有可能采用一些替代性的手段呢?比如求助火箭、信鸽之类原始但是可靠的手段?” “这些都涉及到当地的因素和技术条件。比如使用信鸽要在当地建立鸽巢。训练鸽子对儋州的‘归巢感’,否则给工作队鸽子也没用――鸽子只会往临高飞。训练鸽子适应新家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这点,尼克可以证明。” …… 刘牧州好不容易才从听证会的猛烈炮火中脱了身,他暗骂刘易晓把事情给办砸了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 “你小子躲在儋州倒好,让老子给你顶雷啊。”他暗暗骂道。 这时候梅林提出要发言。 “准予发言” 梅林走到发言席上: “诸位元老此次的照浦村事件,看似偶然,实际上可以说是必然。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啊……” “请尽快进入正题吧”主持这个长长的会议变得困倦的马甲不耐烦的说道。 “我觉得首先就是儋州工作队的领导层的麻痹大意造成了这一恶件的发生。在攻占县城后到派出工作队这段时间里,并没详细了解县冶下各种情况,也没有及时的建立起的当地的情报网络。如果事先了解清楚土匪的活动范围、人数和作战能力,就可以有针对性对工作队进行配置,至少会让这三十几号人有足够警惕性和处理危机的灵活性。在装备上也能做到未雨绸缪。 “其次是通讯设备不全,工作队在没有足够数量的无线电设备的前提下没有考虑到配备一些简单的应急通讯手段。居然还以人力传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失误简直不能容忍――现在我们的工作队数量并不多,即使从本时空带来的无线电通迅设备不能发给他们,一些技术水平较低的手段如信鸽、发烟筒、信号弹总该有条件配备一些吧,按道理我们应该直接上矿石收发报机的――上回讨论无线电设备时总有人说‘这不好,那不好’,我说先用上了最好以后再慢慢发展换代嘛……” “发言请不要离题。” “所以表面上看这次工作队全灭是土匪的狡猾和残忍造成的,但实际上还是我们自身的原因,犹其是几个领导者该负首要责任,他们应该做出深刻的检讨并由元老院公决做出相应的惩罚,以儆效尤另外说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小分队的全灭并不是坏事,这是我们在打天下过程中必然要承受的损失。仅用三十多人的代价就暴露了我们指挥层的毛病,清醒了我们的认识,这是很值得的――前提就是我们必须吸取教训我的发言完了。” 接着契卡头子的裔凡大谈了一番“警惕地方工作中的冒进主义倾向”,认为刘易初带领的儋州工作队采用多点投入,四面开花的方式是“冒进主义”。 “诸位,我们过去在临高,是一步一步做事。先控制住县城周围,然后剿匪,拉拢缙绅,最后才开始剿匪得。现在儋州工作队却是撒网式的一步到位,自身又没有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出现这种恶件不足为奇。” 裔凡接着说道: “这次的教训还有很多。在细节上我们做得还不够到位。我提议要修订工作队的《工作手册》。其中的标准流程需要总结这次的经验重新制定。特别是食品安全上要限制可食用蔬果――分发动植物手册,让土著人员也能分辨有毒和可食用的植物。同时对于进驻的村庄也需要打分评估安全级别,越危险的就要优先配发高等级的联络工具,比如信鸽,信号弹甚至对讲机。然后从整体上,还是要考虑打破原有村落格局,合村并屯,逐步将当地的百姓动员起来。” “这件事情说明仅仅使用工作队,忽视武装斗争是不成的。”魏爱文跟着侃侃而谈,“我们对治安战的估计不足,鉴于以后我们的统治区会愈来愈大,成立专门的研究机构对此进行研究势在必行。” …… 元老院最后得出结论:一次死亡三十五人,还是损折在土匪手里。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惨败一致认为此事必须严肃处理,一查到底 随后由钱水廷等人发起建议成立一个望浦村事件调查委员会,并且由委员会派遣专人前往儋州对整个事件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在搜集经验,总结教训的同时调查儋州工作总队和驻军有误渎职和违规的状况,对这一事件是否担负有直接责任。 元老院常委会通过了这一决议,选举产生了委员会。 该委员会主任钱水廷认为既然报告中提及工作队有中毒的迹象,应该派遣专业人员前去。最后委派农委会的植物学专家法石禄担任调查专员,仲裁庭的姬信担任副专员。兰阳阳担任法医――尽管他一再声称自己只是个肠胃科医生而已。 调查队由仲裁庭发给一张独立调查证。凭此证件儋州当局必须全力配合他的工作,不得有任何阻拦和推脱:调查队有权检查扣押任何物证,单独和任何人谈话。而他整理的报告资料也是保密的,只交到委员会审阅讨论。 调查队先乘坐海军的一艘物资补给船到儋州,在码头上受到了刘易晓的简短欢迎之后换乘一辆牛车前往儋州城。 “全部物证和留下解剖的尸体都在儋州城。”刘易晓说,“这里没有冷库,尸体只能存在地下室里,腐烂得很快。你们要再不来就只能火化了” “没关系,只要能看到胃部的内容物好了。”兰阳阳说着研究了下他的笔记本――这是他突击学习了几天《法医学》之后做得笔记。 抵达儋州之后,调查队立刻忙碌起来。兰阳阳马上进行了尸体解剖,从胃部提取了内容物。 他把装满了灰色黏稠物的玻璃罐子交给了法石禄,如释重负的拿下了口罩: “行了我的事完了,下面看你的了。” 法石禄皱了下眉头――他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腐臭味。他取出便携式的显微镜,戴上口罩,开始忙碌起来。 验尸和检查胃内残留的食物证明工作队的确是中了一种植物的毒。法石禄研究一番残留物之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是钩吻。”他简短的说道,“俗称断肠草。这玩意毒性太强了。三四片叶子就能要人的命了简直比吃砒霜还厉害――而且还是水煮过得,发作起来更快。不救治八小时内必死。”他用镊子取出一些灰色的东西,“还加了苦瓜来掩饰异味,许多绿叶菜来掩饰叶片。这伙土匪还真有点想法” “非得把这伙人五马分尸不可”刘易晓咬牙切齿的说道。 “蔬菜是必须就地取得的,敌人来这一手的话还真是防不胜防。”余志潜说,“我得赶快通知所有派出的队伍,暂时停止让当地百姓代购蔬菜,一律要亲自去地头采摘,另外,禁止采摘野菜野果。” 刘易晓问:“有什么简易救治办法没有?组织卫生员学习下,万一以后再吃了有毒物品可以自救。” “中医说是给中毒的人灌服甘草、绿豆、金银花煎汤就能解毒。不过我认为需要先洗胃这样的解毒汤药才能有效。”兰阳阳说,“至少要催吐。这种有毒植物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催吐就能增加不少的抢救时间。” “这三种东西倒不算难。以后给工作队都准备一份”刘易晓变得非常的积极,“就是没有催吐剂――希望卫生部能够解决下。”a 第一百三十二节 反游击 第一百三十二节 反游击 姬信到处找人单独谈话。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工作队的元老一个不漏全部都谈了一遍,土著干部也抽着谈了不少人。 刘易初也被叫去谈了一次话,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中,他感觉自己是作了一个艰难的述职。 姬信说话很是客气,但是问题十分犀利。而且能很快抓住话中的一些小细节和前后矛盾的地方穷追猛打的问下去。特别是在逻辑掌握上,比一般人要敏锐。 这家伙不愧是念法学出身说话真得万分小心。刘易初好不容易喝完了茶,满身大汗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简直就要虚脱了。 不知道这家伙会在报告里写自己什么 刘易初很想知道其他人谈了些什么,但是没有人肯告诉他――谁也不想在这事里被牵扯太多。再说谈话的内容是不许公开的。这是调查委员会的基本原则。 调查队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天。刘牧州从临高的电台上呼叫他。 “你小子算是蒙混过关了。”刘牧州在电台里对刘易晓说,“不过一封元老院的斥责信是免不了的了。” “斥责信是什么玩意?” “就是对你的犯下的错误、过失的总结,并且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你犯了个错误。” “听起来还好。” “没这么便宜。信是要放在人事档案里的。这算是个小污点吧刘队长”刘牧州抱怨说,“我也会收到一封――真是托你的福了” “我也不想搞成这样的”刘易晓恨恨的说道,“一会我就布置剿匪工作了开始全面清剿。” “不用着急了。你还得在明天之前交一封检查到元老院,当然当众检查这个光荣的差使又是我得了。” “您是能者多劳。” “好吧,不扯淡了。正式通知你:特侦队司令部将会派遣一个反游击战专家来儋州。具体的剿匪事务你就听他安排吧――你得全力协助。” “明白。” 最终委员会提交给元老院的参考意见是:刘易晓负主要领导责任,余志潜负次要责任。刘牧州同样有领导责任。三人都要求“做出认真检讨”,并且收到了元老院的惩戒信。余志潜的代理营长的“代”字不但拿不掉,还被总参要求明确多戴六个月。“视工作表现再予考虑是否转正”。 来得反游击战专家是薛子良。穿着件民版美军数码迷彩,背了一个特大号的仿美军战术背包,挎着一支自动步枪。头戴民版本尼帽,戴着浙江产仿美式战术墨镜。嘴里叼着南海农庄产的初晴手制雪茄,大踏步的从海军运输船的跳板上“腾腾”的走了下来了。看上去越来越有感觉了。 薛子良的领子上缝着侦察兵的金色线兵种领章,肩上佩戴着少校的军衔。和步兵军官庄重的制服和指挥刀相比,他的穿着很是随意 “这香蕉真是猖狂。”余志潜暗暗骂了一声,他刚刚吃了一个处分,对这洋洋得意的香蕉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不满。 薛子良来了一个美国式的立正加敬礼:“我受总参的委托,来儋州担任进行反游击作战顾问” “幸会,幸会。”余志潜心里其实很不满意――因为他的算盘是靠第三营自己找回场子来,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个外援。 “走,去指挥部吧。”余志潜说。一个士兵推来一辆28大杠农用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面新做得少校指挥旗。 “您的车,少校” 薛子良和余志潜分别骑上各自的28大杠,在一个班的自行车掷弹兵的护卫下,沿着刚刚修好的公路风驰电掣的向中和公社而去。 中和所城现在已经正式成了中和公社的社部所在地。驻军总指挥部和儋州工作队已经全部迁徙到这里来办公――此地的最大好处就是离海港近,便于就近接收海上的补给。 刘易晓原本对建设中和新城抱有很大的兴趣,但是除了照浦村事件之后,他的全部工作重点都专向剿匪上来了。 在薛子良到来之前,他已经作了几项安排。首先是收缩了工作队的工作范围。将工作队的重点转到了正在施工中的儋州-临高公路沿线。确保陆上交通线的畅通安全。同时加强各卫所营寨的改造工作,加大对卫所军户的改造力度――这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够快速掌握的人口。 “坐,先喝点水。”余志潜招呼着他,同时命令一个传令兵赶快把刘易晓和其他在中和城的元老也请来一起开会。 女勤务兵们在桌子上摆上了几大玻璃瓶冰镇格瓦斯,还在简易房里摆上了一桶冰块――这都是刚刚从海军的运输船上卸下来的补给。 “首长,请擦把脸吧。”一个女勤务兵嫣然一笑,送来了冰镇过的毛巾。 “谢谢。”薛子良大大咧咧的擦了几把,又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加了冰的格瓦斯,发出满意的吁声。他看着屋子里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儋州指挥部里的元老,原本很愉快的面孔变得讪讪起来。 “兄弟们,这次土匪的大耳刮子抽得俺们脸上啪啪得。”刘易晓沉着脸发言了,“这次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如何尽快的把儋州的土匪肃清――不肃清土匪,严重影响我们的威信,工作开展起来就困难。” 余志潜说:“薛分队长刚刚来,对儋州的情况还不熟悉,我先介绍以下基本面的情况。” “我在临高已经阅读了情报局和政保局所有关于儋州的资料。所以背景资料之类就不用谈了,重点说你们在望浦村事件之后采取了什么对策吧。” 余志潜当下把他们采取的措施进行了一番介绍,包括并村、修路和编制民兵。 薛子良边听边点头,他说: “第三步兵营不能永远待在儋州。地方政府首先要保证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依赖外来的强力驻军。仅仅编制民兵是不够得。” 薛子良虽然是个美国公民,但是对民兵的作用基本上持否定态度的。 “民兵很难作为机动部队运用。刚刚编组起来的民兵的战斗意志也很值得怀疑。”薛子良说,还是要组建常备的地方治安部队。 “我们已经从积极分子里招募了大约一百人组成县警备连,由步兵三营派出一个连,对其进行一对一的教育。以求尽快在熟悉情况的当地人中编练起一支可用的武装。” “很好,那么当地的情报搜集系统是否已经建立起来了?” 张易晓说:“政保总局在儋州有侦查网。他们向我们转交了很多资料。但是侦查网的重点工作是在儋州城和士绅中间,对土匪了解的非常有限。”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对儋州的土匪活动情况了解不够。”余志潜对此很是苦恼。“这次工作队全面收缩,我们的消息来源就更少了。” 要剿匪,就必须有土匪的情报。薛子良提议,在指挥部里设立一个情报中心。 “所有关于土匪的情报,不管来源渠道,全部汇总到这个中心来进行处理分析。” “要派遣情报员?我们没有专项编制,再说搜集情报应该归情报局或者政保局管吧。” 薛子良摇摇头:“思路太僵化了。我说得情报收集的意思不是说要有007之类的专业特务。而是整合一个情报收集和分析系统,从多渠道来收集土匪和社情情报。” “至于情报来源,首先:选拔一些本地口音的工作队员和士兵出去四处打探消息;其次从俘虏和当地百姓口中询问情报资料;最后你们派出去的工作队、巡逻队,他们的所见所闻也有极大的价值。情报是不缺得,缺得是对情报的分析和汇总” “好吧。这事情你来负责怎么样?” 薛子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要几间专门房间,还得有些人手。另外,政保特派员要配合我工作――他最少受过起码的情报搜集和审问训练。” “这都可以办到。” 余志潜接着说道:“我们准备扩大武装巡逻队,让每个巡逻队配备足够的通讯手段。除了电台,还有狗和鸽子。” 这些武装巡逻队定员60~100人。定期在几个工作队之间进行巡逻。巡逻的任务是肃清这几个工作队工作地点之间的所有土匪。并且阻止新得土匪进入这一区域。工作队一旦有事就以烟火为信号告警,武装巡逻队随即进行支援。只有当巡逻队本身无法处理的时候才动用电台呼叫总部支援。 “小股的巡逻队在在伏击的遭遇战中损失是很严重的。”薛子良摇头,“我们不是美军。机动力和武器投射能力差得太远。” 在有遮蔽物的道路上埋伏,拉近距离后伏击巡逻队是劣势游击队的常用战术。本时空的儋州,不管是山野还是平原,能够进行设伏的地方到处都是,敌人采取打了就跑的伏击,即使使用弓箭和老式火枪,在五十步内依托隐蔽物是完全能够对巡逻队造成有效的杀伤的。a 第一百三十三节 鱼水关系 每次武装巡逻都要死伤若干人。这种消耗战对土匪来说没所谓――匪首不在意死几个小匪,但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不断伤亡对军队的士气就是很严重的打击了“我们在伊拉克的行动中这方面是有教训的。即使敌人用的是已经没了膛线的老式拴动步枪和化肥炸药,依然可以对小型的巡逻队造成很大的威胁。”薛子良说,“但是那时候我们有充分的空中优势,航空兵提供了必须的情报和火力支援。临高呢?临高没有激光制导炸弹,也没有阿帕奇,更没有24小时值班的无人机。而且在伊拉克,每个巡逻队都有装甲车辆配合。” “每个巡逻队配一辆装甲牛车” 众人笑了起来。 “装甲牛车是没有用的,机动性太差,而且牛本身的防护也是问题……”薛子良一本正经的谈着这个问题,直到发现大家嘻嘻哈哈的才意识到这只是个玩笑。 “sorry,继续话题吧。” 穿越集团在临高的剿匪活动上是有一套完整的经验的。儋州的剿匪工作,到目前来说遵循的也是临高剿匪的思路。 但是薛子良指出,临高的剿匪思路不能简单的照搬到儋州来。 这并非儋州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穿越集团在儋州的基础是零。 “在临高开始剿匪的时候,我们掌握了县政,直接控制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而且地方上的士绅们和百姓们已经完全信任我们的能力和信义。换句话说,我们的……嗯……叫‘群众基础’已经很深厚。” 在交通和通讯上,临高当时已经形成了相当的规模,军队无论调动还是通讯联络,都不是一片空白的儋州可比得。 但是这样的模式费时太长,如果按照这样的模式来逐步掌握儋州,那么彻底消化地盘起码要花上2年时间。元老院不愿意等待这么久。 “没错,如果不是时间紧张,我们何至于要一下派出去这么多的工作队呢?”刘易晓抱怨道,显然他认为望浦村事件,上级要求他在半年内稳定儋州局势,一年内彻底控制儋州的目标有很大的责任。 “剿匪也算是一种反游击。”薛子良说,“关键是要控制民众” 游击队的力量源泉是民众,薛子良认为tg的“鱼水关系”论点放在游击队和民众身上是最合适的。 没有民众的支持,游击队不能得到宿营地,也无法不补充兵员,连吃饭都未必能保证。所以反游击战的本质就是争夺民众。 “这个,土匪和老百姓怎么能说是鱼水关系?”有人提出异议,“土匪祸害老百姓很厉害得,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 “鱼水关系未必是感恩式的,同样可以是恐吓式的。”薛子良说,“只要土匪能够造成一种恐怖气氛,就能迫使民众服从和支持他们。这在游击战中是不乏其例的。” “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急着去宣传我们是王者之师,是给他们带来福祉的天使,no,这都不需要。第一个任务就是抽干水,让土匪这条鱼没有水。” 余志潜说:“派遣工作队做得就是‘抽水’,把群众争取过来,土匪自然就没有水了。” 薛子良耸了下肩:“不错,派工作队这样的做法是最有效的,堪称从根子上消灭游击队的最佳办法。不过,代价会很大。” 为了保证工作队的安全,就不得不扩大每支工作队的规模,增加更多的装备。而工作队本身孤悬在外的状态又使得他们极容易遭遇各种手段的攻击,一旦遭到攻击,前往救援的巡逻队又会称为土匪伏击的良好目标。 薛子良认为这些潜在威胁都是必须加以考虑的。 “你有更好的办法?” “不一定更好,”薛子良说,“但是肯定很快见效。抽水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他随后阐述了自己的方案。众人哑口无言。 “这是日本鬼子和kt的思路……” “很有用的。美军当年在菲律宾也搞过。事实证明相当成功。” “日本鬼子和kt靠这套最后都没干掉tg。” 薛子良又一次的耸肩,表示出不屑一顾的态度来。 “难道你们要和日本鬼子去相提并论?” 薛子良的新方案是:首先进行集村并屯,搞战略村。 儋州有许多小型的村落,从独户村到只有二三十户的,广泛的存在。这些小型村落难以设防,缺少自卫力量,又地处偏僻。是土匪最为便利的宿营地、联络点和物资、兵员补给地。所以第一步就是将全州的此类村落全部撤销合并成战略村。 “战略村的设置并非仅仅集中在儋州-临高公路两侧。”薛子良进一步阐述,“可以在其他任何有价值的地点。建立战略村不仅是控制人口,更重要的是通过战略村来扩大地盘,挤压土匪的活动空间,而不是缩小地盘固守” 一个大型的战略村控制200~300户人家,在战略村内派遣工作队全面清查,建立政权机构,组织民兵。同时进驻一个排到一个连不等的正规军来支援和监视民兵,战略村成为一个堡垒。 “每个战略村都会成为我们可靠的据点。我们的剿匪部队可以依托这些村子。储存粮食和武器弹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征发当地的人力。利用无线电调度,随时随地将各处的部队投入战斗。” 每个战略村控制周边很大的区域,部队能够最快的速度投放到全州各地,而不是每次遇到警报或者情报再从州城或者中和公社出来,军队的反应时间大为缩短。 如果在其他地方,推行战略村政策会爆发出尖锐的民生矛盾:农民被迫离开自己土地,而战略村本身又没有足够的生产资料提供给他们,农民失去生计,生活贫困化,最终起来反抗和逃走。 日本人在东北搞集团部落制,虽然从剿灭抗联的最终战果上来说是成功的,但是造成农民大量死亡和逃亡,几乎是永远的失去了民心。同样,美军在南越搞得战略村也弄得声名狼藉,效果不佳。 但是穿越者在本时空的海南岛有地广人稀这一极大的优势。相对于不到五六万人口,荒废的土地多得是的儋州,而且穿越者拥有极高的农业开发水平和强大的生产力。让并村集屯的农民过上温饱型的日子不难。 “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赶入战略村。”刘易晓表示置疑,“特别是那些大型的村落,本身有相当的防御力量。我们现阶段如果强迫他们也进行并村,第一经济上不合算,第二会把他们推向土匪一面。” 薛子良点点头:“这就牵涉到第二个手段了。划分区域。” 使用颜色分区,是穿越集团早已采用的手段。但是薛子良的分区更为简单。 “颜色分区照旧。但是在此基础上对全儋州划分为三种区域。治安区……” “我们该叫你薛岗村了――” “你不的不承认,他在反游击这块做得很不错。”薛子良并不生气。对他来说冈村宁次没什么特别意义,不过是个稍微聪明点的日本将军而已。 他把整个儋州分为治安区、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 在治安区内强化民兵、警察和政治保卫,全面推行身份证制度。使用通行证制度来限制农民和商贩流动,特别是进入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的流动。 对准治安区,首先帮助较大的村寨建立村民自卫组织,使其拥有自卫能力。对背景较为复杂的村子推行集村并屯。不断对每个居民点内的可疑分子进行肃清和迁徙。重点是对居家土匪和匪眷。对居家土匪进行公审,有严重罪行的处死,没有严重罪行的,分配到工地上修路。所有匪眷全部迁徙到治安区内,分散安置。接受群众性监督。 对非治安区,则要进行反复的“讨伐作战”。 “讨伐作战有两个目的,第一、迫使敌人不能休整;第二,剥夺敌人的资源。具体来说,在非治安区内建立起战略村,迫使小村落合并;对有能力自卫的大村寨,派出工作队进入帮助他们自卫。对三心二意的村落进行讨伐,作为必要的恐怖榜样。最后,进行物资统治,严格限制日用必需品的流通。必要的话,采用配给制。” “这怎么可能?粮食配给是个大工程啊。” “布匹之类的东西,他们还是很容易搞到的,我们总不能走遍每家每户,强迫他们把粮食和布匹全交给我们吧。” “我没有说粮食布匹。”薛子良举起了手,“盐,不吃盐,土匪很快就会受不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些办法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没有这样系统的联系在一起。其次,薛子良谈到的做法因为历史成见的关系,被很多元老认为是“无效”、“凶残”。而且总是和日本鬼子、kt反动派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要使用这些手段在感情上一时间接受不了。v 第一百三十四节 三角布 “你这套战术为什么不用在伊拉克?听说你曾经在伊拉克待过。”余志潜忽然问道。 “假如没有一个叫‘世界舆论’的东西;假如没有纽伦堡审判形成的所谓‘政治正确’;假如没有一伙只会扯淡自以为道德圣人的老欧洲;假如没有一群无孔不入的记者……”薛子良说,“我们早就放手大干起来了。” “其实还是干了嘛。” “束手束脚和肆无忌惮这能是一回事吗?”薛子良一笑,“我爱临高,我爱元老院。我也爱这个时空。” 陈连俭瘸着一条腿,慢慢的背着一只大藤筐往工地走去。篮子里装着今天的午饭:红薯粉、米粉混合做成的“馒头”和咸菜。他的老婆挑着担子,一前一后两个加了盖的大铁皮桶。 中和公社的一处基建工地上,新近迁徙来的望浦村的村民正在监督下干活挖土方。他们不论男女全被剃光了头,一个个只用草帽遮阳。身上穿得是再生布做得标准劳动服,胸口逢着一块蓝色的三角布。中和公社的百姓不知道这个蓝色三角的意思。但是在帝国的政治秩序里,蓝色三角是表示“需要公开监督”的意思。 他们被告知,任何时候也不能撕下这块三角布,否则以通匪论处。通匪的这个罪名不管是什么时代下场都是很恐怖的。 自从到了中和公社之后,村民们不论男女每天都在工地上忙碌,一个个满脸满身都是灰尘。一天连续十二小时的土方劳动和每人每天定额的土方量让刚刚迁来的望浦村村民们感到异常的困苦――这比农忙的时候还要累。 村里的小伙子在他们抵达这里之后几天内就全部给抓走了――他们一到中和公社,就有澳洲人来登记挑选,18~25岁的小伙子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全被带走了。 “你们不用怕,你们是给澳洲首长当兵去。当兵最光荣,有吃有喝有军饷,退伍还给退伍金。” 一个穿着笔挺对襟小褂子的澳洲人大声的吹了一番如何好之后,村里的年轻人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拴着胳膊,捆成一串的直接带到港口送上了船。 很多人哭了起来――被抓了兵,就等于是再也回不来了。虽然每户有人被带走的家庭都得到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澳洲钱。 澳洲钱在中和公社的确能够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家里有人被带走当兵的家庭很快就从中和公社的合作社代销店里买到了各种各样的商品,从家庭用品、工具和日用品。儿子被抓走当兵的痛楚也稍微少了一点点。 然而更大的灾难又降临了。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轮到的是村里的孩子。所有七岁到十七岁的孩子,不论男女,一个不少的全部被带走了。 到处都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但是明晃晃的刺刀在村民们眼前晃动,这里不是原来的村子,村民们不熟悉地形,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也藏不住任何人。这些孩子被全部带走。 上次那个来抓兵的澳洲人这次又来了,对村民们发表了如下的安慰之词:“你们放心好了,孩子们到了临高有吃有喝,还管念书发零用钱。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去找啊。” “老爷,小的们不要孩子念书,只求能留在身边――” “小的孩子年龄还小,一个人去念书没人照顾。” …… 这澳洲人脸色一沉,训斥道:“你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们的孩子等到过年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看你们的。谁再也啰嗦明天土方指标翻倍”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现在每天连着干上六个时辰也只能每天勉强完成工作量,再翻倍还能活么? 工地上终于响起来收工的号子。望浦村的村民劳工从工地上陆陆续续的下来吃饭再休息片刻。全部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不叫我们种地,叫我们挖地。这算是什么事。马上皇粮国税不交了?”有人边吃着混合面馒头,边发牢骚。 “好歹在儋州挖地,没给你弄到临高去挖地。” “澳洲人来了,还交屁个皇粮国税”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拍了拍屁股,拿起块咸萝卜大嚼起来。 “澳洲人难道不要征粮?我听说去年在临高也征得。” “我们的地都给他们收了,拿什么缴粮。” “也不知道我们家的闺女去了怎么样了?”一个人唉声叹气的说道。“不会给澳洲人拉去卖了吧。早知道这样我就先把她的亲事给定了,还能落一笔彩礼。” “你女儿被澳洲老爷收房了。” “要这样就好了。我看没这样的好事” “女孩子要去就算了,为什么把半大小子都弄走?” “你不知道契哥契弟吗?说不定澳洲人专好这口呢。” …… 陈连俭一言不发――他到了中和公社之后,家里的三个女儿全给抓走了。他原以为自己的老婆也不能幸免,但是澳洲人对显然不感兴趣。因为他有残疾,就让他们夫妻负责给整个望浦劳动队做饭。 陈连俭和他老婆的三角布是蓝色镶着黑边的,如果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定会吓得胆战心惊――这是“潜在危险分子”的意思。理论上说这样的人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可以被击毙。 他虽然不知道这块三角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猜也猜得出来是一种标记。中和所里的百姓很多,有原先当地的军户,也有从其他地方迁徙来得,但是他们中得大多数人身上并没有被缝上布三角。 一开始他还弄不清这种标记是好还是坏,直到他发现其他村民的儿子没有全部被强制当兵,少数当兵的也是在本地的当“警备连”的兵和民兵。小孩子也没有强迫都去临高上学――除了少数孤儿和孩子多的家庭的孩子之外,多数小孩子进得是公社本身开办的国民小学。陈连俭意识到他们是被打入另册了。自己之所以戴得是这种与众不同的蓝色三角,显然和过去当过土匪有关。 不用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自己就是被拉出去砍头的命。想到了这里,陈连俭肝胆俱裂,简直就想立刻逃走。 当然,逃走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腿脚不便,就算能够逃出去又靠什么维生呢?再说望浦村这个地方的房子已经被全部拆光了,地里的庄稼没人收拾,大约早就被糟蹋光了。村子的宅基上留下得只是许多挂着腐烂尸体的毛竹而已。 旁得村有人偷偷跑回原先村子里的,但是他们都被抓了回来。这些人随后也被戴上了蓝色的三角,和他们村的人一起挖土方,运木料。 几天前,他在工地上遇到了另外一个戴着镶黑边的蓝三角的劳工,对方瞧见他也愣了以下。乘着四下无人注意,陈连俭对了一句土匪的切口。俩人立刻就对上线了。 原来对方也是一个居家土匪,工作队到村进行大规模的清查户口的时候把他给揪了出来。 “太惨了。老子的一点家底全给他们抄光了。”这个土匪一边胆战心惊的望着四周,一边说。 “老婆孩子没事吧?” “老婆没事。我的几个儿子都给他们抓走了。说是去‘念书’。唉”这前土匪叹了口气,“谁知道被他们抓去干什么了闹不好已经给他们贩卖到澳洲去了” “贩卖到澳洲?”陈连俭打了个冷战,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是啊,要不他们抓小男孩做什么?”他唉声叹气,“也算老子当土匪遭了报应” 陈连俭望了望四周:“掌柜们如今怎么样了?” “李蛮子前几天被打死了,他带着几个亲信下山搞粮食和盐被抓了,这会和他手下头目的脑袋正挂在儋州城门口呢” “其他人呢?” “听说都在躲。最近澳洲人杀人杀疯了……”他又缩着脖子看了看周围,急匆匆的说道,“儋州城外挂满了人头。不管你是大掌柜还是小喽喽。抓到就是杀头。象我们这种也给杀了不少。” 陈连俭觉得脖子后面一凉。赶紧问:“为什么要杀?” “人愿意杀就杀呗――你不知道吧,澳洲人到了各村都搞了‘清算’,只要十个村民咬你是土匪,拉出去就杀。奶奶的,都疯了。反正平时人缘好得就不大容易出事……” “他们敢咬?” “当面不敢,背后咬,谁不敢?澳洲人鬼得要死” 说着话他看到有步兵正在过来,赶紧眨巴了下眼睛溜走了。陈连俭原本就忐忑的心愈发不安了。澳洲人在望浦村吃了个亏,这回是非要千倍百倍的讨回来不可了。自己这种池鱼也难免要遭殃。 晚上他和老婆刷锅之际,几个戴着蓝色领章的假髡忽然来到了工地上的大厨房。 “你是陈连俭?” “是――小的就是。”陈连俭看着他们杀气腾腾的面孔和腰里的澳洲转轮手铳,心里觉得不妙,腿肚子都软了。 “马上和我们走一趟。” “这个,为什么……”陈连俭口吃起来。v 第一百三十五节 金立阁的使命 “几位副爷”他老婆一下扑到为首的人的脚下,抱着他的消退哭叫哀求起来:“他瘸了腿就不干这买卖了――都好多年了你们就高抬贵手,绕过他一个废人吧。” “没事,不会要他死得。”为首的蓝领章说,“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回话,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要是不老实――”他故意顿了下,“就不好说了。” 陈连俭过了二天才被从办公室里被放回来,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眼神涣散。胡子拉碴。 “你的交代很不错,我们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还隐瞒了什么……” “不敢,不敢,”陈连俭点头哈腰,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我可是什么都说了,一点没敢隐瞒。” “回去之后好好干活这里的事情不要提,明白吗?” 陈连俭瘸着腿,步履艰难,但是却拼着命的走,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他在这两天时间里,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土匪们的通常在哪里活动,有字号的土匪叫什么,黑话……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油坊的辊子里,被慢慢得挤压出一点一滴直到最后变成一张干枯的皮。 只要和土匪沾边的人物,都逐一享受了这样的待遇。这种“谈话”不仅限于土匪,也包括普通百姓和本地的大户缙绅。 战略村的推进也在不断进行中,从临高来了远程勘探队和临高建筑总公司的城建规划方面的专业成员,他们将协助儋州当局正确的对战略村进行布局。确保未来每一个战略村都能欣欣向荣的发展起来。 “特里格神父正在侯见厅。”昂布莱尔小声的禀报道。 “请他进来。”杰兰扎尼坐在座位上,望着窗户上新近镶嵌着的大幅玻璃――这是澳洲人的玻璃板,能够做得即大又薄,重量轻了许多,无需使用密密麻麻的铅条小格就能镶嵌在窗户上了。 大幅的玻璃窗使得屋子里的光线变得非常明亮,以至于在幽暗的房子里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杰兰扎尼一开始很不适应。 和临高的贸易使得澳门变得愈发繁荣,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被运往欧洲和西亚。临高的大幅面玻璃甚至开始返销到欧洲去――即使加上遥远里程的运费和损耗,这种玻璃也比欧洲粗笨厚重的小块的玻璃要便宜。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铁尖蘸水笔――书写起来比鹅毛笔流畅,无需细致的削笔尖――不好用了只要换一个就是。而且澳洲人还说,废的笔尖还可以以对折的价格回收。 更不用说大唐公主这包装精美的大黄酒了。耶稣会在这上面赚了数不清的钱。光那个美丽的瓷酒瓶就成了许多当地人收藏的目标。而每隔3个月,大唐公主的酒瓶的瓷器质地和造型就会有一次改变,这使得许多人趋之如骛的掀起了一股收藏热潮 然而让会长大人最为担心的是,澳洲人居然向教会销售起拉丁文版本的《圣经》、《教义问答》起来了。 他们销售的宗教书籍不但价格低廉,而且印刷堪称精美,还有许多不同的版本。有大字本,也有袖珍本,还有所谓的“绘图本”,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插画。 杰兰扎尼亲自审阅过每一种版本,发现这些版本不但和教廷钦定版本在教义方面别无二致,在校对上更胜一筹。比教廷的版本还要完美。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杰兰扎尼感到了震惊。一个失落的教会竟然在经书的字句上和教廷的钦定版本别无二致――这也太古怪了。 但是古怪归古怪。临高的印刷的宗教书籍在价格上远远低于德国人印刷的。很快,耶稣会的商船就向欧洲贩运起书籍了――要不是临高方面表示目前产能有限,这样的买卖作得还要大。 临高,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杰兰扎尼对这个地方和澳洲人的兴趣与日俱增。 “我的孩子,你已经准备好去海南岛了么?”等这位神父吻过他的戒指之后,会长问道。 “是的,会长大人。”来人谦卑的说道。 特里阁神父去临高的事项,几个月前就决定下来了――他和另外两位修士将去补充几个月在黎区先后蒙主召唤的两位修士。但是大明军队对临高的讨伐使得这件事情被耽搁下来了。” 他们原本计划搭载黄顺隆商行的一艘船。但是黄顺隆已经得到消息:大明对临高的澳洲人动手了,军队渡海到了琼州,同时大明的战舰封锁了琼州海峡。 “现在什么船都过不去,硬要过去的话恐怕会船货两失。”黄顺隆表示最好还是等时局安静了再去。 大明对临高的澳洲人动武的消息教会最早是从陆若华的信件中得知的。这个消息一度让耶稣会非常紧张――临高的传教事业刚刚开了一个好头,他们不希望此事就此夭折。为此,杰兰扎尼立刻写信给北京的教团,要他们看看是否能就此展开一些活动。 不过陆若华对澳洲人却很是看好,他在信件中认为大明军队必败。因为澳洲人已经组织了一支”全远东最强大的最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紧张的等待中夏天到了,而大明军队的溃败消息也传到了澳门。琼州海峡的封锁已经解除――广东的西部海域成了澳洲人的天下。 杰兰扎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我知道:您原先想到杭州去接替您的叔父在杭州的传教事业。不过,中国传教的未来不在那里。而是在临高。” 特里阁神父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他低了下头。 两年前他被从弗兰德派到远东的时候,他以为耶稣会将会让他去接替自己那位伟大的远方亲戚,曾经得到教宗恩宠,却于不久前在中国杭州蒙主荣召,安息主怀的金尼阁神父。而他本人对这个马可波罗的“天上的城市”抱有浓厚的兴趣,很想亲眼去看一看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然而他达马尼拉之后,临高就好像一个魔咒一样在教会中传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成了天主教会在远东最大的兴奋点,远远超过了当初在日本说服大名受洗和在北京设立教会。许多教士都希望在这块土地上为天主播下信仰的种子。 关于临高的澳洲人的一切,都成为当地教会和绅士们极其热门的话题。绅士们垂涎于澳洲人的财富,而教会把澳洲人在海南岛的出现看做是上帝的指引。 从澳门来得《陆若华神父通信集》抄本成为教士和绅士的抢手之物,每个人都在设法借阅。相形之下,利马窦和他的后续者在中国奋斗了几十年取得的成绩,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许多神父都期望去临高,但是耶稣会已经牢牢的保持了对临高和海南岛的传教特权――而且这一特权已经经过了宗座的恩准。 去临高意味着极高的死亡率。接连三年时间里已经有二位神父在前往临高的“野人区”传教的时候不幸染上了瘟疫蒙主召唤了。倒是陆若华神父一直身体康健,他几次染上瘟疫,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在知道自己即将被派往临高之后,特里格神父已经翻阅了《利玛窦中国札记》和所有他能找到的有关中国的书籍手稿,除了找到几份在1560、1563和1584年传教士进入过海南岛的报告之外就是知道了利玛窦在中国朝廷中的最大的助力之一,中国大臣王弘诲就是这个岛上的居民。他的家族现在依然在本岛上一个叫定安的城市里。他的儿子保罗在当地坚持着一个小小的教会。不时还到澳门来请示教务上的事情。 耶稣会原本对定安的这个小传教点有极大的兴趣,但是澳洲人的出现使得他们对海南的传教的注意力完全转到了临高。 杰兰扎尼会长介绍了一些关于海南岛和临高的情况。目前控制着临高的是一群自称来自”澳洲”的中国人,正是他们邀请耶稣会的神父前去传播主的福音。”澳洲人”不同于普通的中国人,他们聪慧灵敏,待人如同欧洲最优雅的绅士一般谦和有礼。这番谈话使金立阁神父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信心。 “临高的教会已经有了很大的规模。”杰兰扎尼疲惫的抚摸了下额头,“但是他们完全处于澳洲人的控制之下。” “我明白您的意思。” “不,您不明白--”会长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打量着这位神父。 “--您的任务,是扩大天主的羊群,而不是在羊群中制造纠纷。” “是的,会长大人。” “你要多观察澳洲人,他们是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中国人。”杰兰扎尼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好好的观察他们,时刻记得要向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传播天主的福音--但是,不可触怒他们。” “我明白,会长大人。” “兰度先生将陪同您一起去临高。”v 第一百三十六节 教团的人们 “那个奇怪的意大利人?”特里阁不满的说,“我觉得他是个可疑的人。” 除了魏斯?兰度之外陪同他前往临高还有一位年轻的教士,名叫塞西里奥。他是金立阁的学生,这位修士对他十分尊敬。 将随他们的一行一起前往临高的还有许多的货物。除了按照双方供货协议销售给临高的各种货物之外,还包括耶稣会的礼物:教堂里的圣器、教堂的装饰物件、十字架、彩色玻璃画、大型铸铁吊灯、烛台和各种雕塑等等等等,琳琅满目。许多东西都是从菲律宾甚至欧洲购买来得。特里格神父――或者按照他自己新取的中文名字:金立阁――看着这长长的货运单感到惊讶 “要运这么多的东西?” “在临高又要有一座新的教堂落成,另外他们还准备扩大在临高的总堂和修院。” “既然澳洲人有自己的教会又有教堂和修院,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的工匠。为什么一切用品都要由我们提供?”金立阁感到难以理解了起来,”还有三千个小十字架,这也要由我们提供吗?” “是得,这是传教协议的一部分。” “上帝啊”金立阁画了个十字,”他们还算是天主的羔羊吗?” “澳洲人中间有许多人是无神论者。”科曼热神父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他们中的确有天主的信徒,但是真正掌握权力的却不是他们。” 掌握权力的是一群再市侩也没有的商人――这是科曼热神父的感觉。 金立阁的脸立刻就白了。在他的心目中“无神论者”是比“异教徒”更为恐怖的存在。 “不过他们的绅士都是些温文有礼的人,学识过人。他们的心灵――”科曼热遗憾的叹了口气,“愿天主的光照耀到他们黑暗的心灵中……” “这是澳门耶稣会的最高机密。”科曼热神父从一个上锁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份文件,“您可以在这里看,把它记在心里。” 科曼热神父交给他的,是根据陆若华神父的来信秘密撰写的一份文件。 在教会中传阅的他的《临高通信集》并非全本。很多关键性的内容被耶稣会删除了。耶稣会吸取了当年在日本传教的教训,坚决不允许其他修会插足海南岛传教。不仅要求传教特权,还将关键性的信息完全的控制起来。 这份文件,牵涉到了临高的统治者们――元老的宗教状况和思想倾向。 其中的一份名单就是澳洲教会中的主要神职人员状况和陆若华已经发现的澳洲人中间的天主教徒以及其他宗派的信徒。 临高的天主教徒包括在黎区发展的现在已经发展到上千,修院里的男女修士也有过百。但是耶稣会更看重澳洲人中间的天主教徒――他们很清楚,土著信徒在临高的权力结构中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尽可能的在元老中发展新得信徒才是耶稣会的当务之急――这也是耶稣会交给金立阁的一个主要任务。只有这样耶稣会才能在澳洲人的元老院中拥有影响力。 “临高教会现在是由一个叫吴石芒的修道院院长的管辖之下,他的正式头衔是临高修院的院长。”科曼热神父介绍道,“同样,他也是澳洲人元老院的一员,享有贵族的权力。” “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吗?”修道院长这种油水极大,财产权所有权复杂的职务,在欧洲时常被人认为是教会的主要腐败分子。 “啊,根据陆若华兄弟的来信,吴院长是一位能干的修院院长。非常的能干。”科曼热说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在经营修道院上很厉害,但是在宗教上面不甚热心。 “他有受圣品吗?” “我想是没有。”科曼热神父微笑着,“陆兄弟说看不出他象一位受过圣品的院长。” “他是一位世俗院长么?” “很难说,我们始终搞不清澳洲教会的具体组织。感觉他们有很大的随意性。”科曼热评论道,“还有一位是他的助手,百仞教堂的司铎白多禄。” “白司铎是一位很好的教徒――他曾是陆兄弟的助手,在传播福音的时候出了许多的力。同时他还是位神学家――他提供了汉语版的《教义问答》。” “感谢天主。” “迪亚娜?门多萨小姐。是位虔诚的信徒。” 金立阁感到失望:“只有这三位吗?” “是的,就陆若华兄弟的信件来看,澳洲人元老院的元老里只有这三位是天主的羔羊。”科曼热皱着眉头说,”元老院里还有清教徒。” “上帝”金立阁叫了起来。 “是两个欧洲女人。陆兄弟说她们说一口奇怪的英语。” “她们是英国人吗?” “我想不是。除了有欧洲人的相貌之外,她们的行为举止都和其他澳洲人没什么两样。”科曼热神父慢慢的说道,“虽然她们是异端分子,但是似乎对宗教并不感兴趣……” “没有清教徒的礼拜场所吗?” “没有。”科曼热说着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但是他们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异端教会。叫‘道’。” “利玛窦神父在的著作中提到过:这是中国人的土生偶像崇拜……” “正是。不过澳洲人的‘道’场所中是不设偶像的,陆若华神父在信中谈起过此事。”科曼热神父说,“不幸得是,临高的澳洲元老们似乎对‘道’比较青睐。” “他们是‘道’的信徒?” “不,正如我说过得那样,他们大多是无神论者。” “这就是说,他们并非因为信仰而青睐‘道’。” “没错。”科曼热神父说,“我认为澳洲元老们与其说信仰‘道’,不如说把它作为一种统治的工具。‘道’的教会首领是一个姓张的年轻人。他有一手精妙的中国传统医术,靠着这个得到了许多信徒的拥戴。特别是在野人的地区,听说十分受欢迎,是你在传播福音的道路上的一个主要对手。” “可惜我不懂医学。” “论及医学,不管是中国人的还是我们的都没有澳洲人强。他们需要的是艺术人才。澳洲人缺少画家、歌手和雕塑家――啊,不过按照陆若华兄弟的说法,澳洲应该不缺少这样的人才,但是他们似乎没有到临高来。您是一位一为艺术家,擅长雕塑和绘画,塞西里奥兄弟懂乐器,这些在临高都会很有用――有利于你们更多的接触澳洲人。” “最后,我要提醒你注意何影这个人。在澳洲人的世俗政权里,他的头衔是‘宗教事务官’。这是一个权力很大的职位――看起来,澳洲人和荷兰人或者奥斯曼人执行的类似的政策:允许各种信仰和异端在国内流传。而他就是所有宗教事务的总管理人和仲裁者。”科曼热神父说,“适当的给予他一定的好处会对传播福音的事业带来很大的好处。” “是,不过,我看到陆若华兄弟的信件,澳洲人对礼物似乎不感兴趣。他说澳洲人是他见过的最廉洁最正派的统治者。” “哦,您不能馈赠那些高价值的礼物――他们不会稀罕的。难道他们会稀罕一只威尼斯雕花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科曼热神父说,“您的才智到哪里去了?绘画,雕像,或许他们还有建筑的需要……”科曼热神父慢慢的抬起眼皮的看着他。 “是的,我明白了。” “另外,澳洲的教会与我们很不一样。教徒们是不守大斋的。” “上帝” “据这位吴院长说:澳洲的教会自古至今就是这样。”科曼热神父说,“这个问题并非不可原谅。我相信宗座会为此给予一道专门的赦令。” 金立阁神父怀着惊讶、憧憬和种种幻想回到自己简陋的下处――收拾起他的行李来。一个教士没有多少行李,几件替换的衣服而已。最要紧的,是绘画上的用品。用来绘画的画笔、颜料、油脂和各种零碎的东西――很多不但本地买不到,即使到欧洲也得在意大利才能买到。当初他到远东来得时候就带了许多。 神父有一个作为随从的见习修士,名叫约翰?德莫特,来自“圣徒之岛”――爱尔兰。这位见习修士长着一头火红的乱发,苍白而瘦弱。他不仅来见习当修士,也师从于他学习绘画。神父对这位年轻勤奋的修士很是喜爱,经常将许多绘画技法传授给他。 德莫特修士正在房间里绘制着一副圣像画,金立阁仔细的看着他在画板上涂着明朗的蓝色――这是在威尼斯才能买到的特殊的蓝,这样大片的涂抹在一幅不高明的绘画上让他有些心疼。德莫特的技法很好,画像却显得非常呆板--金立阁知道他的这位弟子在艺术上的才能很是有限。但是他非常的狂热,不管是对信仰还是绘画。 “你的画快要完成了吗?” “很快就要完成了。”v 第一百三十七节 检疫营里的五个人 “等你完成之后就把东西收拾起来吧,我们就要去临高了。” “是么?师父。”德莫特兴奋的说道,”听说临高的澳洲人修建了许多的教堂和修道院。” “不,没有许多,不过三四座而已。” “他们会同意我为教堂绘制壁画吗?” “当然,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金立阁想,他倒是个单纯的人只想着画画。 尽管杰兰扎尼和科曼热神父都向这个小小的传教团保证,澳洲人很欢迎他们去传教,而且他们对教士很是友好。必然会热情的招待他们。但是金立阁的信心从到达澳洲人的地盘后就开始动摇。 耶稣会的船进入琼州海峡没多久就遭到澳洲人的巡逻艇截停,接受检查。特里格神父发现即使战争已经结束,整个海峡里依然弥散着紧张的战争气氛。估计明朝政府要的武装讨伐还没有完全的了结 神父用广东白话向登船检查的澳洲士兵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还出示了耶稣会的证明文件以及杰兰扎尼会长的亲笔信,但是船上的澳洲军官似乎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态度十分冷淡。特里格神父默诵了一段祷文,看来陆若华神父的关于主的荣耀已经遍照临高的说法是言过其实了,在这里传播主的福音并不比在中国的其他地方更轻松。 “你们随巡逻艇前进。”军官命令船上的水手。说着几名士兵控制了操舵的位置和船上的要害部门。 船在巡逻艇的押解下向临高驶去,海峡里依然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船只在航行,只有澳洲人的船只在海峡里挂着蓝白两色的旗帜,耀武扬威的在海峡内宣示着统治权。 他们的座船被两艘单桅巡逻艇的“护送”到博铺港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光怪陆离,目不暇接。 特里格神父与他的随员们还没有从巨型铁船、码头上的火车和蒸汽起重机所造成的惊诧中恢复过来,一队带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海兵已经过来包围了他们。不论他如何高声的宣布自己是耶稣会的使者,是到这里的教会上服务的。士兵们充耳不闻,连推带拉将他们弄进一座庞大的建筑里。在这里神父被迫与同伴们分开,单独接受了一段漫长的,令他头昏脑胀地讯问。 讯问的人说着一口极好的意大利语――不过发音和词汇有些古怪。当他知道特里格神父来自佛兰德的时候,立刻改成了德语,而且表示很抱歉自己只会高地德语。 “您不用迁就我的语言。我能说意大利语,高地德语也不成问题。”特里格神父心想,所谓澳洲人的“博学”、“多才”的说法果然不假。 对方客气的言论和他的讯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被翻来覆去的问了许多问题,有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询问。包括他原本不想说得一些私人问题也被这样问了出来。 特里阁神父这会已经不知道在胸前划了第几遍十字了。嘴里默默的念诵着。尽管他以基督徒应有的最大忍耐安抚着自己的。但是眼前的这种待遇超乎他的想象。 “这算是怀疑还是一种折磨?”他暗暗问自己。同时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伙伴来了。 令人筋疲力倦的询问终于告一段落,象被送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两名穿着束腰短衣,腰带上挂着奇特短火枪的人带着他走出房间,穿过一连串走廊和楼梯。 阴森森的走廊和楼梯,光线是从上面的玻璃天窗里投射进来的,走廊里的每一扇门都禁闭着,门口写着红色的号码。 尽管每一扇门都紧闭着。他还是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按照一种节奏在噼噼啪啪地响,还有模模糊糊的口述。尖厉的铃声响个不停――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教堂的司铎们摇得铃铛,而是一种激烈紧张尖锐的声音。经过一段走廊时,那里有大型的窗户。他望了一眼窗外,看到远处的海湾,还有载运自己到临高来的那艘船只,苦力们正在卸货。 不知怎么得,特里格神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惊恐地以为自己会被带去某个密室秘秘密处死。 要是这样他连忏悔都没做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允许一位兄弟来为自己做忏悔?当他开始默念忏悔祷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后门,处于一片阳光下的广场中间,他的伙伴也在这里,一个个带着迷茫的神情。两个腰佩短枪的人鬼魅似地不见了,另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又把他们押送进了围着一圈铁网的空地里,空地中间耸立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特里格神父在被推进当中的一所房屋里时,只来得及看见门楣上挂着”检疫营”这三个汉字的牌子。 口哨吹出来的曲子在检疫营的房间里回荡。特里格神父很不喜欢这首曲子。尽管他从未听说过威尔第,但是这奇怪的音乐依然搅得他心烦意乱。 长方形的房间很大,从双层的床铺数量来看足够可以睡上12个人。房间干净整齐。但是此刻里面只有传教团的五个人。塞西里奥修士,神父对这个虔诚恭谨的年轻人宠爱有加,这年轻虔诚的传道士跪在草席上,手里紧紧攥住玫瑰念珠,嘴唇已经哆嗦着发白了。约翰?德莫特却一直在窗前着迷的看着海湾另一面的巨大的铁架。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叫道,“这样纤细的结构,毫无支撑居然能够建得如此之高这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 还有那个魏斯?兰度带来的黑鬼,坐在靠近门口的烂稻草上,在享受过澳洲人的不可思议的卫生检疫服务后,连他一贯痴傻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他到这个房间之后,徒劳的搜寻了半天――神父知道他肯定是在找吃得。 最后是口哨声的源头,耶稣会派给他的随员魏斯?兰度,总想摆出贵族派头却一望而知是个出身卑贱的地道兵痞。这家伙把毯子铺在草垫上,半倚着墙,舒舒服服地躺在墙角吹着小曲儿。似乎对眼前的局面满不在乎。 这是个危险分子,亡命之徒特里格神父对自己说。而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兰度是个非常可疑的异端嫌疑者。这不仅因为他在澳门时不时流露出的奇怪举止和言论,而且刚才在被澳洲人强迫脱下衣服淋浴的时候,他一眼瞥见魏斯裸露的脊背,上边纹着的怪异图案,让神父差一点以为自己看见了魔鬼的化身。他开始暗中埋怨杰兰扎尼给他派来的这个随员――异教徒,他已经在心中对魏斯?兰度下了断语:伪装虔诚的异教徒,或许更糟,是个邪教徒。 这里真是乏味无聊透顶,魏斯换了一首曲子,一边吹一边想。他们已经被禁闭在屋子里两天了,四个白人相互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话。墙角那边神父诵经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如果说威尔第的凯旋进行曲吵得他坐卧不宁,那么风流寡妇简直算得上地道的阴秽小调了。 魏斯幸灾乐祸地看着神父正在竭力控制自己,不把他的愠怒流露出来。他很害怕,魏斯?兰度思忖着,澳洲人,或者说临高的中国人的一切所作所为把两位传教士吓得要死,相比之下,那红头发的爱尔兰人还好些。至于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年轻修士,强制身体检查让他吓掉了魂,几乎昏死过去。特里格神父自打在临高角看见所谓”圣船”以后,就一直划着十字――当然,以他的见识水准认为那是魔鬼的产物也不足为奇。 神父没注意到他的随员看见那条高大的轮船时所露出的微笑。魏斯很喜欢”圣船”给他带来的一种熟悉与亲切感,在另一个世界,过去的几年中他和他的同伴们曾多次搭乘着一艘看上去同样破旧的波兰货轮,向塞拉利昂和刚果运去成吨的军火弹药。 窗外闹哄哄的。有人在大声的喊着:兰度不懂中国话,但是知道这有节奏的吼叫声是口令。他能看到窗外的铁丝网的另外一面的大片空场上: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土布衣服――在修士看来这根本不能算衣服,只是身上套着一只口袋而已,这些人的脑袋被剃得精光,穿着草鞋,正在一个澳洲士兵的棍棒下操练队形。 开始他以为这些人是新兵,但是看到他们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之后,兰度放弃了这个想法。显然这只是一种日常军事操练,目的无非是强迫这些可怜虫遵从纪律,形成对命令绝对服从的条件反射。 “这真是一个极权国家的典型范例。”他在心里这样评价道,在草垫上翻了个身,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在了腰上,那是烟盒。魏斯实在很想掏出一支澳洲纸烟来美美地抽两口。他把这个冲动连带口水一起咽下肚子。v 第一百三十八节 纹身 第一百三十八节 纹身 不能得罪了这两个传教士,目前他还没完全打定主意,暂时还需要那两名傻瓜来掩蔽自己的身份。在澳洲人的海关里,他对着当地官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初用来糊弄耶稣会的那一套说辞。 然而这套说辞的最大问题是他没有想到澳洲人会对所有入境者实行强制性的体检。而且是如此彻底的剥光了体检。 当魏斯脱掉上衣露出后背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医生和官员发出的倒抽凉气的嘶嘶声。他不清楚他们的惊讶是因为看到了这纹身还是因为知道了这纹身的含义。如果是后者,他的一切扯淡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魏斯想,他们在入境审查的地方大概安装有一架放在隐蔽处的照相机,已经从各个角度拍下了自己的全貌。 该死,这些中国人绝对已经认出了他背上的纹身是什么东西。 魏斯?兰度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从事雇佣兵这行当,至少在他小时候没有。当他在旧金山一个陈旧破败的意大利移民街区呱呱坠地以后没过几年,母亲就撒手人寰。父亲是个建筑工人,经常在小酒馆灌饱黄汤之后将魏斯痛揍一顿。不过这个来自卡拉布利亚的建筑工人没喝醉的时候,倒是很疼爱自己的儿子。魏斯还记得他的父亲在星期日里换上最好的衣服,坐到教堂前排的木头长椅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在唱诗班担任领唱。 唱诗班的袍子很陈旧,积累了多年的陈汗味。就和这意大利区一样。 魏斯不喜欢他出生的地方,古老的意大利区肮脏破旧,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陈腐的霉味。街道上危险而混乱。人们说到了美国就到了天堂,但是天堂显然不再意大利人街区。这里不过是意大利地狱的另外一个复制品罢了。 中学放暑假时,他宁愿住到同学利奥那儿去,乘坐着利奥一家的渔船,穿过金门海湾,顶着加利福尼亚炽烈的阳光垂钓,或者用利奥父亲的拿支老掉牙的春田打海鸥――他很快就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成为海湾里的海鸥杀手。海鸥的肉不能吃,但是看着一团团羽毛在枪口下飞散让他心情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有一天,他和利奥躺在渔船甲板上,听见天际划过一阵轰鸣声,甚至压倒了海浪的咆哮。两架雄猫战斗机掠过他们的头顶,太阳给后掠的机翼勾勒出一幅金色的轮廓。 “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他对利奥说,“驾驶战斗机飞越海洋。” 成为战斗机飞行员的梦想不久就似乎已经被置之脑后。尽管凭借出众的体格与不错的长相颇受一众高中女生的欢迎,魏斯?兰度却疯狂地迷恋上了华伦夫人,高中里的新任音乐教师,一位娇小而又迷人的有夫之妇。她给他上音乐辅导课,用有朝一日登上大都会歌剧院舞台的梦想来鼓励他,安慰他,宠爱他,同时并不忌讳这个小她十多岁的狂热少年对自己表现出一些过分的狎昵。但是事情最终出了娄子,魏斯与华伦太太单独相处了整整一个周末的午后之后,差点被狂怒的华伦先生开枪打死。他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 他的歌剧演员之梦破灭了――这时候他发现没有了华伦太太的音乐对他没有吸引力。海军也绝对不会让一个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的家伙去开战斗机――他们建议他去当水兵。 魏斯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而稀里糊涂地走进陆军的募兵站,他最后竟然漂洋过海前往韩国,成为第二步兵师的第二旅的一名步兵。在陆军里他也许能当上个军士,如果能够顺利的度过合同期之后,甚至还有可能得到资助上大学。 事情出在一个圣诞节前的周末,凯西兵营周围的东豆川基地村笼罩着一片节日的狂热。到了晚上,所有的酒吧与舞厅都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大兵和各式各样的顾客。陆军下士魏斯?兰度坐在酒吧间角落里慢慢地呷着一杯酒。这时候酒吧柜台爆发出女人的尖叫,然后一阵放肆地狂笑喝彩声。魏斯看见酒吧里的菲律宾女招待被两个白人和一个矮胖的韩国人按倒在柜台上。女招待的裙子扯掉了,她一边尖叫一边努力挣扎,但是拼命扭动的屁股只是引来更加响亮放肆的哄笑。魏斯认识那姑娘,和她挺熟。 一个光头,留着小胡子的白人骂骂咧咧地按住姑娘的腰,裤子已经褪到了膝弯处。他的脑袋突然连着砸在上面得啤酒瓶子一块儿开了花,整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去。第二个白人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卡住,脸朝下砰地一声砸在柜台上,他惨叫起来,因为玻璃杯的碎片扎进了脸。那个韩国人正要从衣服下边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但是魏斯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推。枪声震动了整个酒吧,子弹穿过韩国人的腿弯,打碎了右腿膝盖。 酒吧老板报了警,随后宪兵也赶到了。魏斯因伤害罪判处了七个月监禁。在监狱里,他从一本f杂志上看到了一则广告。他打定了主意,出狱后很快就选择了退役,前往克罗地亚。他选择的这条危险的生活道路造就了他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的习惯,现在他仍然打算这样做。 临高的夏天酷热难当,特别是政治保卫总局机要会议室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为了保证无法被人偷听,这个鬼地方连窗户都没有。 房间里放置了好几桶冰块,从圣船上拆下了的一台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围在桌子旁边的每一个人依然大汗淋漓。 由政保总局、仲裁庭调查执行局、陆军、海军、对外情报局、国家警察、海关、契卡联合举行的每周内务安全会议正在举行中。 代表们都盯着海关检疫营长官阳河手里的一叠照片,他正在絮絮叨叨地述说自己如何获得“重大发现”的。他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无比骄傲,以至于某些话颠来倒去的说了好几遍。 “这一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甲船上不知所踪的家伙。”阳河在下结论时,主持会议的赵慢熊接过照片。会议室里已经布置了幻灯机,一张张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被放大后投映出来,屏幕上的是个拉丁裔白种男人,看起来不到40岁,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格精悍而匀称。深褐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直到脖颈旁边。 在海关拍摄的那张正面照上,他正把两手安详递放在椅子扶手上,被太阳晒黑的脸看来很平常,没有显著的特征。只有那双颇能吸引女人的柔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睁得很大,正以一种坦率的神情凝视着屏幕前的穿越众。照片放到第五张时,引发了会场里一阵小小的骚动。这是张在检疫营里拍摄的背影,这个白人宽阔的脊背上纹了一幅极其醒目的图案:一架f-14战斗机,正在飞越一面交叉着骷髅和腿骨的海盗旗。 “看上去很骚――”东门吹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要和他搅基?” “我只是担心他会引起一部分女元老的骚动。”东门吹雨说,“很可能成为不安定因素。正如萨琳娜、潘潘和门多萨小姐这三位同样是不安定因素。” 办公室里笑了起来。不过大家承认这个拉丁裔的面孔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是粗犷的面容和强悍的身材颇有男性魅力。很可能会得到现代女性的青睐。 “应该把他秘密干掉最有利于安定团结。”有人说道。 “除此以外,体检时还发现他的肩部、腹部和四肢上有十多处明显伤疤,”阳河说:”我们一一拍了照片,经鉴定有的是枪伤留下的,有些是陈旧性外科手术疤痕。这些手术是不可能在17世纪做的。”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他用什么身份入境的?” “他是耶稣会派来的神父的随员,”何影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三个月前陆若华去了一次澳门,说耶稣会准备向临高教区派出新的传教士。这次来了四个人,一名神父、二名修士,还有就是这个人。中文名字叫做魏岚铎。” “关于这个魏岚铎,我们有更多的资料吗?” “没有,对神父和修士都进行过单独询问,他们同样不了解这个人,从澳门出发前很少见到他,只知道他的随员是由澳门耶稣会长杰兰扎尼亲自指派的――这几位修士似乎对他的印象不佳。” “魏岚铎现在在哪里?还在检疫营吗?”提问的是对外情报局的江山。 “他和传教士们现在检疫营的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阳河说,“已经在房间门口加派了岗哨。” “那还等什么”代表总参出席的东门吹雨疾言厉色地说。“他是个间谍、破坏分子潜在的危险分子。应该马上逮捕,关进监狱单独审讯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a 第一百三十九节 暴露 会场里响起一片低声的议论。不少人附和着东门吹雨的意见――让现代世界来的间谍尝尝现代化的电刑的滋味。 “同志们,”午木开口发言了:“让我们理一下线索。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第一、这个魏岚铎到底是什么人,他既然不是来自本时空,那么是怎么穿越过来的?第二、魏岚铎到临高来,企图达到什么目的?” “把他和那两个神棍抓起来一审,什么都知道了。”有人在旁边回应,“给他们接上线摇摇电话怎么样?” “没这样简单。既然他是以耶稣会派遣人员的身份来的,他和耶稣会、和杰兰扎尼究竟有着什么关系?这个穿越者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势力,我们一无所知。审讯其他传道士毫无用处,他们也对他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难道仅有一个魏岚铎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冉耀问。 “这个魏岚铎为什么要到海南到来?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在d日,时空风暴曾经导致明朗一家人乘坐的船只意外卷入。那么甲船的出现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魏岚铎和他那几个失踪的同伙有可能是与我们同时穿越的。他到海南岛上来,可能正是为了寻找另外几个同伙。甚至,他的同伙可能就隐藏在临高或者附近,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这个论断太震撼了,以至于会场内鸦雀无声。午木继续说下去:“所以,找出其它未知穿越者的线索,就在这个自称魏岚铎的家伙身上。我们必须给他行动自由,将他置于我们的全面监控之下。提早抓捕他,完全得不偿失。切断了藤,我们就摸不到瓜了。” “政保部门能确保对他的全面监控吗?不能让这条大鱼从我们手里滑走。” 这次开口说话的是赵曼熊,他面带微笑地向大家保证,进入临高的每一个外来者都在政保总局的有效监视之下。冉耀代表警察部门支持午木的意见,目前整个临高都处于紧急状态之中,任何侦缉、监视和抓捕行动都变得相当便利。并且这个白种人在临高,就像一只孔雀被丢进一群鸡里一样显眼。他无处可逃,无地藏身。 口哨声又在囚室里回荡,一遍又一遍。特里格神父原本已经在草垫上躺了下去,却被这恼人的声音搅得睡意全无。 “padre,”他听见塞西里奥在自己耳边低语,立刻从铺位上坐起来。年轻的修士嘴唇哆嗦得更白了:“padre(神父,亦可指父亲),那个人是疯了吗?” 特里格神父摇摇头,那个人不是疯了,就是被魔鬼附了身。但他不敢说出口。因为被魔鬼附身的那人正在吹着口哨,朝着他微笑,不时还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魏斯根本没有费神去关注两名耶稣会士的窃窃私语。在这个形同牢房的地方,能够获知外界情况推测自己处境的唯一途径是靠自己的耳朵和窗户里有限的场景。这几天来他一直能听见从离港口不远的地方传来军队训练的口令和喊杀声――不是穿着布口袋瘦骨嶙峋的人。而是更为激昂有力的呼喊。时不时地传来一排排整齐的枪声,间或夹杂着火炮低沉的轰鸣。如此频繁地实弹训练,难道临高的中国人还要继续扩大战争?这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最大的政府军已经完蛋了。他们随时随地可以采摘果实了。 在这集中营里兰度很少说话,或者不如说从来不说话。他的奇怪的意大利语破绽太多了。而在临高也许还有现代的西方人。魏斯可以肯定的是,曾有一阵模糊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进来,他听不清是什么人在用什么语言唱歌,但那调子是《马赛曲》。 这首模模糊糊的《马赛曲》他只听到过一次。听到更多的是另一首歌,临高的士兵们总在上操和收操的时候唱它。他模糊地觉着这首歌的旋律很耳熟,在用口哨把这旋律吹过多遍以后,魏斯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的由来。那时他正躺在罗马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一边琢磨着下一个合同在哪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机上那个中国小姑娘用赞美诗一般的和缓节奏唱着这首现在被士兵们唱得豪气冲天的歌曲。 好吧,澳洲人,我算知道你们的来历了。魏斯得意地微笑着,甚至笑出了声。特里格神父不由自主地又往墙角的阴影里缩进了几厘米。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走廊上传来。魏斯没有在意――也许是集中营的看守又来送饭了。每天两顿混合着碎鱼肉、菜叶的大米粥让魏斯总是饿的头昏眼花――这伙自称澳洲人的中国人似乎打算把他们的囚犯饿得头昏眼花无力逃走。 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了满是石碳酸气味、汗味和尿味的房间。集中营的看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根竹棍而不是粥桶。 “你们,起来收拾一下”尽管他竭力使得自己的语气很凶暴,但是这几个人还是以恐惧混合着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动弹一下。 “准备出去,出去”看守继续挥舞着手臂,指着门。这下他们都明白了。魏斯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在这儿已经呆腻了,就是去地狱也比关在这间又热又闷的囚牢里好。 他拍了拍身上――其实很干净,草席上没有他在这个时空见惯了也受够了的各种寄生虫。看守的身后站着三个身材不高却长得很结实的年轻人,都长着一张黝黑的东方面孔。他们穿着这里最常见的土里土气的灰色制服,打着绑腿。 但是兰度很快发现他们戴着蓝色的领章,这种领章是他从来没见过得――包括那些在海关上对他们实施检查和询问的各种人物。 这三个年轻人默不作声,他们的武装带上挂着布制的枪套,露出左轮枪的黑色枪柄。以兰度的经验,他看得出这绝对不是某一个兵工厂出产的左轮枪。更类似那些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手工作坊制造的手枪。 好一会儿,特里格和其他人才跟了出来。看守在前边领路,三个年轻人一声不吭地跟在离他们不到五六步的地方。塞西里奥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向他们望一眼,望见这些人武装带上露出的黑色枪柄,年轻修士几乎迈不开步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走廊底部小门打开了,临高夏日的阳光一下洒满了走廊。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外面是一片空地,没有铁丝网,没有岗楼,也没有持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已经等在检疫营大门外。特里格神父低声的咕哝了一句:“赞美天主”,因为陆若华神父站在马车前,笑吟吟的望着这一行人。 离开检疫营里的恐怖的气氛让他高兴极了,根本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状况。只有魏斯注意到另一辆支起了车篷的马车停在后边不远的地方,在检疫营后门前空旷的广场上显得颇为怪异。 三个神秘的年轻人上了后面马车,陆若华解释说这是澳洲官方派出的“安全保卫人员”。毕竟现在整个临高还处于战争时期。按照澳洲人的“有关部门”的说法,几位耶稣会派遣人员所受到的不愉快待遇也属于非常时期的警备措施,他本人对此表示遗憾。 “澳洲人在战场上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打败了十万大明军队了。在南中国取得了永久性的优势。这是天主的旨意。”陆若华说到这里划了一个十字。 金立阁喃喃地找出一些话来表示祝贺,他对临高教会的目前的一切都非常好奇,急于想知道许多事情。但是陆若华的兴奋劲头似乎还没有过去――他正在大谈随着这次军事胜利,临高教会的扩展机会。 “我们很快就要将教堂建立到儋州和澄迈”大约是经历了太多在中国传教的失败,陆若华对在海南一日千里的“大好形势”充满了喜悦,几次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金立阁却没有他这样的兴奋。从澳门出发前他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忧虑:澳洲人如此的强大,澳洲元老中的大多数人又不是主的羔羊,为什么他们会对传播福音有这样大的兴趣?他们的目的何在? 魏斯兰度做出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只有年轻的修道士怯生生地问:“padre,我们会去什么地方?” “先去吃饭,”陆若华说:“你看上去饿坏了,孩子。” 听说有饭吃,几个人的眼中都冒出了火花--这段日子天天吃海味稀饭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教士们对伙食的讲究在整个中古都是很有名的。耶稣会相对没有老牌的修会那么讲究饮膳,但是耶稣会毕竟也不是一个苦修会。 “我们这就去东门市。”v 第一百四十节 虔诚的人兰度 第一百四十节 虔诚的人兰度 马车停在东门市最繁华的大街前边。魏斯下车时扫了一眼--没有看见第二辆马车,但监视者肯定已经混在了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兰度站在街道上,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穿越了时空,他觉得自己此时正站在一处后现代主义的艺术作品之中。 现代和中古,东方与西方,这一切都混合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上。包豪斯式的红砖楼,西方式样却是用中国建材建造的伪古典主义建筑物,全木的分类垃圾箱,街上戴着斗笠打着绑腿,提着警棍的黑衣服警察……这一切都奇怪的混合在一起。 兰度忍住了吹口哨的想法。他们一行人被陆若华神父带到了商馆酒楼。进入了一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包间――有点象兰度去过的唐人街上的豪华中餐厅的包间。 “这里是本地最好的酒店。”陆若华神父神态自若的接过年轻的女孩子端来得热毛巾,把自己的脸和手都擦了一遍,一股淡淡的的清香散发在包间中。 接着一个年轻的穿着浅蓝色束腰连衣裙,围着白色围裙的少女又端来了细瓷茶盏里香气扑鼻的饮料――这是中国茶。 陆若华神父很熟练的端起茶盏,用碗盖拨了下茶叶,小心的喝了一口。 “来,请用吧。” 塞西里斯修士画了个十字:“我想要一杯冷水。” 约翰?德莫特却好奇的看着茶碗里的茶叶,他小心的啜了一口,皱了下眉头,似乎又在回味着什么。 “这样的夏天,喝一杯热茶只会让你身心都感到清凉。”陆若华对喝茶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瘾头。对他的同事们循循善诱。 金立阁神父皱了下眉头,在他看来这位神父似乎太过于热衷于肉体的享受了。一个传教士,应该只满足于最简单的清水和面包――如果有一点红葡萄酒就是最大的恩赐了。他现在居然沉迷在奇怪的外国饮料之中了。 金立阁神父对一切奇奇怪怪的外国饮料都持有反对的态度,不管是西班牙人的巧克力,阿拉伯人的咖啡还是中国人的茶,在他看来全是魔鬼的诱惑。 午餐,或者说这顿下午餐对于一直享受检疫营特别伙食的这群人来说堪称丰盛。魏斯觉得面对着热乎乎的全麦面包做冗长的餐前祷告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用海月蛤、虾、各种鱼与海带炖出来的杂烩汤鲜美可口――让他想起了在法国吃过的“普罗旺斯鱼汤”。大块的鱼排煎得恰到好处,配上新鲜的番茄沙司,让这群食客们边吃边赞叹不已。因为不是斋期,又上了一大盆肉肠,不知道在什么油里煎过,端来得时候喷香。 魏斯咬了一口差点要吐出来:这东西天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下水和骨头,打碎了以后混上淀粉与香料做出来的玩意,大约是为了掩饰异味,里面慷慨的加入了大量的香料。这种味道简直不是人吃的。可是几个传教士吃得挺高兴。他只好放下刀叉,把盘子推到一边,推说节制饮食是一种基督徒的美德。 桌子上的饮料是某种水果酿造的酒,很甜,加上冰块之后口感顺滑清凉。教士们也喝了不少。这不仅是因为酒味醇厚,而且教士们也很需要这种饮料来解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 所有人对这顿午饭都很满意,包括史力克。作为奴仆他不能和主人们一起用餐,但是在包厢门外,他大嚼了四五个“鱼排汉堡”,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跟着主人踏上了去修会的道路。 临高修会的吴院长和白司铎亲自来在教堂门前迎候。他们的身后是本地的修士们。他们黝黑的面孔流露出的虔诚让金立阁感到十分的高兴。 澳洲教会的热情使得已经在检疫营里受够惊吓的金立阁神父感到受宠若惊。步入教堂以后,他就只顾得上惊讶和赞叹了。从墙壁上一个个用铸铁架子支撑的玻璃罩子里,明亮的火焰将不大的内堂映照得光华灿烂。即使圣体节时点满了蜡烛的佛罗伦萨大教堂也难以如此通明透亮。 一群穿着黑白制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可爱孩子们正在祭坛前歌唱着赞美主的诗篇。小提琴、羽管键琴伴奏的旋律流水般回荡在教堂中。金立阁神父感到万分激动和惊异,赞颂天主的乐声是如此和谐而撼人心魄,可是在教堂里却看不见一支乐队,一个乐手。他想起陆若华神父介绍的澳洲人的种种神奇的技术:他们能把所有的乐器装进一个金属与木材制作的盒子中,在里边演奏出复杂瑰丽的乐曲。接着管风琴的声音又加入进来,那庄严的吼声充满了整个教堂。风琴声愈发扩大,越来越深沉,变成了隆隆的雷霆,压倒了一切声音。而后蓦地化为天上的乐章,宛如少女尖细的歌声,高高地浮荡在拱顶下面,最后又变为深沉的吼声与雷鸣,寂静下去。雷霆般的轰鸣在拱顶下面还拖着袅袅不绝的余韵。金立阁神父半张着嘴,被这庄严的圣乐所震撼。 这时候,一个清冽高亢的女声唱起了一首无伴奏的圣歌演唱的唱诗班的孩童们用童音和着声,清冽缓慢的节奏从教堂的深处缓缓升起,向着园穹上缓缓升起。教士们不由得划着十字。 在这庄严的触及灵魂的音乐中,他看见一众虔诚的信徒已经匍匐在地面上,最前边的一名信徒甚至激动地去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脚,煤气灯的火光照出他在地上拉长的影子。金立阁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他的随员魏斯?兰度。 金立阁神父不由得再度赞颂主的奇迹降临。赞颂主的神圣声音显然已经驱逐了附在那人身上的魔鬼,让这个半疯的兵痞重新成为圣父恭顺的仆人。重新聆听到天父声音的魏斯?兰度显然非常激动,他要求在这所教堂里忏悔自己的深重的罪孽。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众人有些意外。耶稣会的教士们却很兴奋。没有什么比一个堕落的人重新回到教会的怀抱更能让人感到快乐了。 白多禄很不情愿地走进吴石芒专用的一间告解室。作为一名有良心的青年神父,他很不愿意同时扮演告密者的角色。他知道这间封闭的告解室里装着一个麦克风。录音机里的磁带每天都由专人取走送到政保机关监听室去。 一声咳嗽,然后是一阵很响的擤鼻涕的声音。白多禄知道那个奇怪的人已经坐在了对面。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要向主……” “我需要见你们的文会长,”对面的白人却忽然用磕磕巴巴的广东白话说,间或夹上几个英语单词:“你们的处境不太妙。广东的海盗首领刘,正准备与东印度的荷兰舰队联合起来摧毁你们的船队,然后进攻港口,洗劫临高。” 如果临高的炼狱就是检疫营的牢房,那么金立阁神父一定认为临高修院就是天堂。至于临高的地狱在哪里,神父想都不愿去想。可是他也听说澳洲人在临高设置了一个被称作“劳改营”的监狱,有幸从那里回来的人对神父们关于地狱的虚无缥缈的说教都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临高教会对这个地狱却有着浓厚的兴趣,教士们经常会去那里为可怜的犯人们布道。陆若华神父也经常会去。 临高教会似乎对挽救世俗的“罪人”有着特殊的兴趣。金立阁神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金立阁神父坐在宽敞明亮的书房桌子前――陆若华神父已经慷慨地将自己在修院里的住处让了出来。他不用对此感到歉疚――一栋修会所有得二层楼房正在施工中,临高修会在不断的扩大他们的建筑面积,容纳愈来愈大的教团。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临高修会都在一片欣欣向荣之中。金立阁在第一个周日做了一次弥撒和布道之后,就充分感到了本地教会的繁荣。他不由得为自己能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扩大天主的羊群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一位老年的修女恭恭敬敬的来到书房里,她那布满皱纹的黝黑面孔满是尊敬,小心翼翼的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收拾了餐具。神父刚刚享受完一顿在临高的炎炎午后倍觉美味的果汁冰糕和冰镇格瓦斯。 他忽然对自己沉湎于美食享受的举动感到有些羞愧,这种感觉在他想到自己的随员的时刻显得尤为强烈。 从魏斯?兰度这个来历不明的兵痞身上焕发出来的狂热,饶是金立阁神父这样见多识广学问渊博的人都为之咋舌。也许认为面对澳洲神父的那场漫长的忏悔不足以清扫罪恶,魏斯坚决地留在东门教堂里过起了苦修的生活。他剪短头发,穿一件粗布衬衫,每天靠几个米饼和清水果腹。他甚至不愿意住在房间里,干脆住到了教堂的钟楼上,a 第一百四十一节 受审 按照魏斯的说法,住在钟楼上是为了每天“聆听着上帝的钟声赎罪”。不过当金立阁神父满怀着敬佩来探望自己的随员时,他发现这个半道出家的苦修士的处境不太妙。 “我的孩子”特里格神父惊惶地抓住魏斯?兰度颤抖着伸过来的手,这只原来像铁钳一样的手现在显得如此绵软无力,冷冰冰地浸透了汗水,“你怎么啦,你这是病了吗?” 魏斯摇了摇头,汗珠一滴一滴从灰白色的脸上淌下:“只是旧病发作罢了,一些旧伤口疼得厉害。神父,您知道我对异教徒打过仗,受过伤。” 他坐在钟楼里的一张草席上,背靠着一堆杂物,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急,几个字音咬得含混不清,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魏斯闭上了眼睛,吻了一下神父递过来的十字架,又仰靠在草席上,急促地喘着气。金立阁感到很为难,陆若华神父精通医术在澳门都远近闻名,可是已经下乡传播福音去了。他决定去修院里请那两位澳洲神父来帮忙。 金立阁神父所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脚步声刚从楼梯上消失,魏斯的一切病症都不见了。他敏捷地从草席上窜起来,靠到钟楼的百叶窗边上,教堂门口的盯梢者并没有跟着金立阁离开。是时候离开这个钟楼了,魏斯觉得他在这个东门市最高的地方已经看够了想看的东西,他甚至看到过一次海兵队的操练。 第二天,金立阁神父从临高修院的吴院长那里得知,他的随员已经安置妥善,送进了百仞城总医院。神父前去医院探视时,魏斯一个人住在一间病房里,虽然看起来很虚弱,精神却已经好了很多。特里格神父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就感觉不太舒服,病房虽然墙面雪白,整洁明亮,但是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水怪味,而且窗台上还装着铁栅栏,勾起了神父对检疫营的不愉快回忆。 陪同而来的吴院长转述了澳洲医生的诊断:魏斯?兰度先生的病况很严重,病根是多年累积下的,要彻底治愈的话,需要在临高休养半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 兰度本身不是神职人员,而且会长大人指派他担任随员的时候也没有交待过到底要派这个兵痞什么用处。从这点来说,他兰度愿意在临高的医院待多久对金立阁神父的传教事业来说都没关系。神父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兰度之所以会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大约是就要受到天主的召唤了。 “我的孩子,你确定不需要为你做圣油礼吗?”他关切的问着躺在病床上的兰度。 兰度喘息着说道:“不,谢谢,神父。我觉得我还有机会为天主效力……” 他默默的躺在床上,这间病房非常的安静。兰度什么也不想――他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牌就看中国人怎么来应对了。 他还有最后的王牌,但是这得看中国人是不是稀罕这张王牌。毕竟他们握着满把的好牌。 我的货还是有需求的。他想。他注意到大多数土著人员使用的全是一种使用火帽的前膛步枪,而保卫人员使用的手枪也透露出一种土法上马的味道。更不用说兰度见到的士兵们操练的前膛大炮了。 临高的中国人,缺少现代化的武器。正如他们在港口只有那一艘货轮,其他全是帆船一样。由此可见,他们没法源源不断的从另一个时空获取增援,只能完全依靠自己来制造一切。 不管他们能制造什么,临高的中国人的工业水准看来并没有超越20世纪。兰度虽然对科学技术之类一窍不通,但是起码知道20世纪是能制造后装枪支和金属定装弹的。这样的话,他的自动步枪和机关枪对他们就会有极大的诱惑力。 当魏斯?兰度在四名武装人员的保护下秘密离开病房的时候,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将要见到的那些人将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他并不在乎这一点,命运已经给他制造了太多的惊奇。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今天晚上在脑门上收获一颗9毫米弹头,那也比被狂信徒们钉在十字架上烧烤好过许多。 押送他的武装特工和“护送”主教一行离开检疫营的安全人员有明显的区别,领头的那个虽然长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身高却与魏斯差不多。其余的几个也都显得彪悍魁梧,一望而知是精锐的军人。大概因为执行的不是监视任务,他们的枪套直接挂在腰带上,露出了方头方脑的glock手枪――这绝对不是巴基斯坦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作坊里的产品。兰度忽然意识到,他的等级已经大大提升了。 沿着一条隐蔽的过道来到医院的后门外,夜已经深了,虽然街灯明亮,但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两辆吉普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魏斯被特工们挟持着上了前一辆车。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第二辆车里坐着四个头戴钢盔,手持自动武器的士兵,车顶上架着一支轻机枪。虽然只是瞥了一眼,魏斯还是认出那是一支经过改造的塞尔维亚77b1自动步枪。 魏斯坐在后排的车座上,被两名武装特工夹在当中。一路上,他强忍住转回头向后看的冲动。三年来这是他头一次享受乘坐汽车的服务,要是搞得不好的话,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魏斯知道主动向临高的中国人示好的策略是在行险,而刚才的发现就如同在他心里引爆了一枚炸弹。不管是中国还是法国政府都不可能给自己的军队装备那种少见的步枪。如果是中国人找到了那条船,一旦他们觉得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却又存在危险性,或许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发自己去见上帝。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在国王倒下之前,他还没彻底输掉这盘棋。 吉普车哧地一声刹住了,让沉浸在思考中的魏斯吃了一惊。汽车已经开出了灯火辉煌的东门市附近的繁华城区,转向公路边的一条小路。小路的路口架设着横杆。岗楼、铁丝网、哨兵一应俱全。吉普车通过的时候没有检查证件。直到他们来到黑乎乎的一排院落前。司机摇下车窗,和哨兵说了几句话。检查过证件后,吉普车开进大门,停在一排房屋前。魏斯刚走出车门,一片雪亮的灯光直刺在眼前,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第二辆吉普一直紧跟在后边,现在打开大灯,正对着他们。毫无疑问,对准他的不仅仅是两只车灯,还有架在车顶上的轻机枪。 魏斯什么也没有看清,几只手推着他走进一幢房屋。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一条走廊,一直被推进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几条胳膊把他按到房间中的一把椅子里。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能适应光亮的变化。他逐渐看清了这是一个刷着白灰的光坯房间,除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没有任何电器设备。高高的窗子上焊着铁条。而他坐着的这把宽大的铸铁椅子直接固定在水泥地面上。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审问的椅子,扶手和椅腿上都有专门扣住链条的环节。一张长方形条桌放在面前近两米远的地方,后面是两扇紧闭的大门。 正当他仔细端详审讯室里少的可怜的陈设,想从其中找出点有价值的信息的时候。面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他们没有穿着统一的制服,而是各着便装。让魏斯感到稍稍诧异的是,在几个显而易见的中国人之间,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白种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即干练又漂亮――是典型的现代西方女性。她穿着一件这里的中国人和土著都穿得灰布制的“毛式服装”。冷冰冰的脸上透出一副仿佛是“总算逮到你了”的神气,让魏斯想起曾与之打过交道的联邦政府执法官员。 “魏斯?兰度先生,你终于来到这里了。” 兰度表示投降的举起了双手:“这是上帝的旨意。”他决定尽可能的表现得坦诚。 萨琳娜饶有兴趣地望着坐在刑讯椅上的那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男人。对方却向她显露出欢快的、孩子般的微笑,这肯定以前迷倒过不少姑娘――但是那双棕色的眼睛仍然保持着冷漠和警觉。 “你这个咋种终于落到我手中了。”她想。当政保总局请她协助分析几张可疑入境者的照片时,萨琳娜一眼就认出了他。魏斯?兰度是个有案底的家伙。她在atf工作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武器走私案的卷宗,一艘运输饲料的货船的集装箱里被查出藏匿大量自动步枪、弹药,甚至还有克莱莫地雷和萨姆7防空导弹。尽管船在美国水域被扣留了,但还有一部分dsa58步枪流入欧洲,落到了科索沃解放军的手里。v 第一百四十二节 最后的王牌 第一百四十二节 最后的王牌 伪造武器进口证书和最终用户声明,组建空壳海运公司租用货轮运输军火,最终一切都指向曾在韩国服役的前陆军下士魏斯?兰度。 在atf的卷宗里,兰度不算是一条大鱼,他只能算是这个行业里无数企图从中捞一票的杂鱼。还轮不到atf专门来对付他。而且兰度当时并不在国内,也不在一个美国执法机构可以随意行动的国家――他正在前南斯拉夫的土地上当他的八小时战士――准点上班准点下班,加班得有加班费。尽管他的主要客户是科索沃解放军,但是他和那些狂热的阿拉伯志愿军合不来,于是又为塞尔维亚人服务了。 他为塞尔维亚人服务的不错,以至于塞尔维亚的军火公司就此为他打开了大门。前南斯拉夫的武器库成了他的金矿。 尽管他从未被美国及其盟国的司法当局逮捕过,萨琳娜还是牢牢记住了那张在档案照片上微笑的脸孔。 “魏斯?兰度先生。”考虑到这是一次秘密审讯,没有像往常那样从外事部调徐天琦参加。充任翻译的是隶属于特侦司令部曾为政保局培训学员的陈思根。 “我们对于过去十年里你在波斯尼亚和西非干过哪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请你谈一谈,你化装成耶稣会成员来到临高,到底想干什么? 魏斯将手从扶手上边放到腿上,虽然是在闷热的夏夜,他感到有些发冷了。总算中国人大发慈悲,没有把他的手脚都铐在刑讯椅上。这一半是因为两个身形魁梧,全副武装的特工就站在他身后,另一半原因是他的确没有任何武器。他随身带到临高来的,符合自己十七世纪欧洲军人身份的剑和簧轮短枪已经被海关没收。至于蝎式冲锋枪和手枪,以及剩下为数不多的弹药,魏斯在出发前就妥善地包装好,埋藏在凤凰山的一个石洞下边。葡萄牙诗人贾梅士曾在那洞里吟诵不朽的的《卢济塔尼亚人之歌》。现在他感到这么做是正确的,在临高,一支冲锋枪救不了自己的命,不过托庇于伟大的贾梅士的英灵,或许他还能把幸运女神的裙子再掀开一点儿。 “在回答这些问题以前,”魏斯的声音很低,但是缓慢而又清晰。来到十七世纪的亚洲以后,已经快三年没有说过英语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像在学校里上阅读课,当着老师的面极其别扭地朗读文章,随时准备纠正自己的发音:“我是否有幸知道坐在对面与我交谈的诸位,你们是谁?” “你可以认为我们代表联邦政府与你对话。”萨琳娜回答。标准的纽约口音,只是语气就像她的表情一样冰冷生硬。 魏斯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联邦政府?也许我真该相信你们的鬼话,伟大的澳洲联邦公民们。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罢,爪哇的荷兰人马上就要去拜访你们的澳洲祖国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库克女士?我忘了现在是十七世纪,还是叫你塔斯曼女士好了。” 他越说越变得激动,越说越快,滔滔不绝的英语里夹上了许多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的词汇。陈思根的翻译越发跟不上他的节奏。 “女士,如果你能代表美国政府,这个港湾里应该停泊着航空母舰――至少也该有一艘两栖登陆舰,而不是除了一艘早该送进拆船厂的波兰货轮就是只剩下帆船。这个岛的每一个城镇都应该升起合众国的旗帜,那上边应该有六十颗,不,最少一百颗星。” 魏斯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中国人,你们也一样。如果有北京的支持,你们已经开着坦克统治全世界了。绝不会只龟缩在一个小县城里,让你们军队用十九世纪的前膛枪去防御十七世纪政府军的进攻。所以你们和我是一回事,都是跑到这个该死的世界来单干得。区别是你们的人更多,而我只有光杆一个。我想我没有说错吧?” 萨琳娜不为所动,冷冰冰的看着他。中国人同样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是光杆一个,我们知道你还有同伙。”坐在条桌后边的一名面相和气的中国人开口说话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军服,戴着蓝色的领章。但没有任何军衔标志,也没有武装带和手枪。空荡荡的翻领以上直接拱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一看就是一个大人物的派头。 “当然,我的确有几个同伙。不过他们现在大概都成了鲨鱼的粪便。你很在意他们么?” “兰度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你对中国人和中国政府的看法太过于肤浅了。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呢?这三年你过得愉快吗?” 你这个老滑头。魏斯想,这是要我从头交待吧。不交待是不行的。他闭上眼睛,从鲭鱼号在南中国海上遭遇的奇怪风暴开始说起。他一口气直往下说,其间只有一个中国人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了几口。直到最后说到受李丝雅的雇佣,通过耶稣会的关系来到临高,只是略去了曾经随同阿拉贡内斯船长进攻临高的那一段。坐在长桌后边的中国人一直忙于记录,可李丝雅这个名字一出现,就引发了一场交头接耳的讨论。 “你说你受雇于李丝雅,你认识她吗?”提问的是江山。 “这个女人在澳门很有名气。她通过耶稣会找到我,拿六百个西班牙比索雇佣我来打听你们的军事情报,然后再把这些情报转手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价钱翻上十倍。”魏斯耸了耸肩膀:“她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咧。” “李丝雅到底是干什么的?是刘香、郑芝龙还是西班牙人的部下?”某人很关心这个问题。 “都不是,她是个掮客,油水大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干一票。两年前她撮合过西班牙人和中国海盗刘联合起来进攻你们,结果损失惨重。所以不管荷兰人是否开出高价,她对你们始终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认得李华梅么?” “不认识。” “她是杭州号的船长。这艘船时而会在澳门停泊。” “哦,你说得是那个经常客串海盗的女船长。” “她的确是一位船长。”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不认识。她不是经常出现在澳门。” “她和李丝雅有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兰度摇头,“李丝雅是个很注意保持自身神秘感的女人。她甚至很少在澳门的街道上露面。” “谈谈你船上的朋友们吧,”穿蓝灰色军服的胖子打断了关于李丝雅的话头:“他们一共有几个人,都在哪儿?”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魏斯感到不耐烦了,疲劳、紧张、焦躁以及表面上必须装出来的若无其事,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两个菲律宾船员,风暴过后就不见了,我推测他们俩是被风浪从甲板上卷进了海底。还有大副保罗,那个倒霉的德国佬,在驾驶台上撞破脑袋去见了上帝。最后是与我登上同一艘小艇的朋友――” “这个人是谁?” “一个自称叫黑尔的日本人――也许是美国人。谁知道反正他说英语,又长着日本人的面孔。他是保罗临时找来的帮忙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干过这行买卖的人。” “这是谁?” 有人把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这是一个赤男人尸体照片,胸膛上有十字形的缝合线。 “这是保罗。”兰度嘟哝了一声,“可怜的德国佬。” “你说得那个一起上小艇的人,此人还活着吗,他现在在哪里?” 魏斯咕哝着:“不,你们不要问我他现在哪里。自从我们的救生艇被海浪掀翻,本地的土著们把我捞上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如果要打听他的下落,还是去问尊敬的波塞冬吧。” “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你的朋友。” “我相信你们比我更关心他。”魏斯咧开嘴笑了,这样的谈话比刚才要有意思:“我更关心自己,所以我找上门来了。我想我带来的消息和我的船应该不止六百个银比索。” 倒可以值六发30式左轮手枪子弹。午木这样想着。他觉得把这个危险分子直接处决似乎是个比较妥当的办法。但他还是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魏斯先生,你夹带在服装和香烟中间的那几支手枪,显然不像毒气弹那样具有可以登上报纸头条的轰动性。至于那点少得可怜的子弹还不够我们打上一个小时的靶。这几支步枪和机枪,恐怕供应给一支很小的游击队也未必够用。但是任何政府都可以据此没收你的船和货物。因此你的船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场的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兰度知道,该打出自己的王牌了。否则很快这王牌就会变得一钱不值。 但是一旦打出去,自己就只能彻底的听从命运或者是这伙中国人的最后安排了。a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东沙岛的船票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东沙岛的船票 “几支手枪?”坐在铸铁椅子里的家伙扬起眉毛,再一次绽放出孩子般的欢快笑容:“亲爱的澳洲联邦政府官员先生,你和你的同伴难道不想再多没收一些更加危险的违禁品?我想你们一定会有兴趣的。” 改造后的8154轮已经完全不复渔船的外观,看起来很近似于二战前后的轻型护卫舰艇。除了人力旋转的70线膛炮,在艏楼上方还安装了一个可旋转的机枪塔――这里面可不是打字机,而是一挺真正的240机关枪。毫无疑问,它一旦开火,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任何一艘本时空的战舰失去战斗力。 渔轮在临高海军的序列里是以“8154型高速巡洋舰”的名称入籍的――除了吨位略小,在火力上即使称作为本时空的战列舰也不算过。 魏斯?兰度就是乘着其中的一艘来到了东沙岛。同来得还有几艘机帆船和用登陆艇临时改装的打捞船。 自从他经受了审讯之后,兰度就被秘密换到了办公厅第二招待所。金立阁神父想几次想探望他都被以“有传染性”这个可怕的借口给挡住了。他在第二招待所里享受舒适的软禁生活。有很好的伙食,热水澡,他得到了凉爽的棉麻混纺夏季制服――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元老一级的人才能享用的。尽管这里并不能复制21世纪的一切,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仿制品,但是对兰度来说已经是非常令人愉快了。尤其是他的卧室洗手间里白瓷抽水马桶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感动――一个没有经历过17世纪恶劣卫生环境的人是很难理解他的感动的。 在第二招待所里,每天都有人来和他谈话。来得人各不相同,有些人的身上和言谈流露出明显的在美国生活过的气质。很多人的英语都好得出奇。 他们谈得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有关于他的佣兵工作的,也有关于武器使用方面的,还有包括澳门的葡萄牙人的状况的。看得出他们对一切资讯都充满了兴趣。 那个自称联邦执法人员的女人也来看过他一次,和他谈了若干贩卖军火上的细节问题。包括他过去的一些行动,兰度发觉联邦政府其实对他的所作所为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并没有过问而已。 “您要知道这么多细节有什么用呢?”兰度看着这位美丽的女探员,尽管她穿着粗劣的布制服,蓝色的眼睛冷若冰霜,却依然妩媚动人,“难道您还准备代表联邦政府起诉我?” “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萨琳娜简单的回答道。 “我觉得很好奇,”兰度看着她,“您怎么会为中国人服务得?” “和你差不多。”萨琳娜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还有其他选择么?” “当然没有,早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我该早一些哭着喊着来找中国人收留我了。”兰度舒展着身子,“老天,他们过得真是舒服” “这是他们一点一点的建设出来得。您不过是来坐享其成而已。” 兰度摇着手指,“我花钱买票了。”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兰度还是心中有着隐隐约约的忧虑――情况,不会有变化吧? 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这个岛屿――荒芜的岛屿上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基地的雏形。作为一个时常搭乘船只在全世界流窜的雇佣兵来说,东沙岛在南海航线上的重要性他是完全明白的。临高的中国人占领全海南岛之后的下一步必然是台湾岛。 而东沙岛是前往台湾的航线上的重要一站。占领这里作为中继基地不足为奇。 但是东沙岛距离大陆相对较近。沿海的渔民来此地打渔的很多,消息容易走漏出去。穿越集团一旦在此设立基地,遭到郑芝龙、刘香或者其他欧洲人的进攻可能性很大。要确保人员和设施的安全,就得建立一支驻防力量。因此直到不久前在这里是否建立永久性基地进行驻防还没有一个定论。 不过,在基隆附近有可开采的浅表石油资源的情报还是鼓动了相当一部分元老的心。台湾毕竟是帝国未来的大陆链条上的重要一环。于是在东沙设立中继基地就排上了日程。 工能委为了开采鸟粪石已经在这里做了相当规模的投资。对岛上的水井进行整修清理,设立的蒸汽抽水站,为了弥补淡水井出水有限,设立了一处利用蒸汽机的锅炉热量进行蒸馏制淡的淡水站。这个站使用的是从咸水井里抽取的盐度较低的半咸水。 岛上已经铺设了简易轨道,架设栈桥,安装吊杆,便于岛上的鸟粪石外运。东沙群岛附近的渔业资源丰富,农委会还准备在这里设立一处渔业设施,专门用来收购、加工和储存海产品。 作为驻守措施,海军将在这里建立了一处小规模的要塞。栈桥旁,一个五角形棱堡正在修建之中。等到完工之后,东沙岛棱堡将由四门大炮和一个海兵连长期驻守。这里还要设立气象观测站和导航台。作为未来海上航行的重要保障基地。 农委会和民政人民委员会原本打算在这里建立一个渔业村,移民上岛。但是调查地理和水文资料之后认为此地没有合适的码头,环境也较为恶劣,历史上的渔民只是季节性在岛上作业,渔村很难在此生存,最后决定只在这里设立一个渔业点,平时由海兵负责管理,鱼汛季节再派渔民登岛作业。 码头上这会已经停满了船只――东沙岛没有港口,四周全是海滩,除了栈桥之外几乎没有船只停靠的地方,泊位很是紧张。从临高过来的运输船队把栈桥两边挤得满满的。登陆艇干脆直接抢滩了。 靠上东沙岛的唯一的一个泊位的时候,他看到岛上已经建起了许多简易的设施。大型的棚架矗立在椰林中。蒸汽机的黑烟和水蒸汽不断的冲向天空。 “你们在东沙设立了中继基地,是准备去台湾吗?”兰度靠着船舷,不经意的问身边的钱水廷。 钱水廷报以淡然的微笑。他的嘴唇上叼着一支美国香烟--这是甲船里捞出来的兰度的货物。 “台湾是将来的事情。”他含糊其辞的说道。 “世界也是将来的事情。” 钱水廷报以微笑,兰度的身份还没有确认,他不想谈得过多,免得被元老院里的民粹分子攻击。 兰度踏上了栈桥,这时候他才发现东沙岛上已经建起了一条简易的轨道,有许多空得矿车停在轨道上,还有简易的吊机。这里的码头地面上到处是灰白色带有玻璃光泽的粉末和碎石。 “你们在这荒芜的岛屿上开采什么?珊瑚吗。” “鸟粪石。”钱水廷简单的说道――他是作为武器顾问随打捞队来到这里的,政治保卫总局交给他一个附带的任务:担任这个雇佣兵的翻译兼陪同。 “您不必刻意去问他什么,就当是官方陪同兼任翻译好了。”午木说,“您对他完全可以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合适吗?” “没错。畅所欲言。”午木很轻松的说道,“如果他是自己人,本来就应该知道一切。如果他不是,知道了也没关系。” 兰度对鸟粪没有兴趣。他抽着临高产的香烟。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本时空的香烟,对美国烟反而觉得不够味了。 他们来到了椰子林中的一处临时营地里,里面已经搭建起了许多棚子和大型帐篷。一些潜水设备已经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正在接受最后的测试。这些五花八门的器材中间还有一条古老的双人手摇式打气机。还有一些被刷上黄色油漆的汽油桶,也一个个的码放整齐,上面盖着防水布。 如此之大的场面,他的买票额度显然让临高的中国人动了心。不过,要是他们什么也没捞到,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愿一切正常”他嘀咕了一声。 负责潜水的周韦森、林传清已经在指挥部里讨论下潜计划了。桌子上摊开了一张东沙岛附近海域的海图。上面已经用铅笔做了几个记号。 大家很是客气的握了握手,林传清打了个手势,有水手端来了冰镇汽水。几个人坐下了痛饮了一番。 “按照你提供的经纬度,我们从明天开始逐一搜索这几个点。小船已经去投浮标了――遗憾的是这里没有gp,用六分仪的测算的,但愿没有误差。”周韦森说,“平均深度不到20米,潜水还算容易。” 林传清说:“我很好奇,你把船沉下去的时候,打算以后怎么捞起来?” “当然是请潜水员了。”兰度说,“我怎么知道我来得是一个没有潜水员的地方?” “那你带到澳门去的武器后来是怎么从船上取出来得?那船虽然沉得很浅,但是进入一艘沉船潜水?除非你是个很专业的潜水员”周韦森表示是件很难想象的事情。a 第一百四十四节 我们的事业 第一百四十四节 我们的事业 “很简单。”兰度说,他和黑尔除了把一部分应急的武器物资装上救生艇之外,又把另外一份应急物资装在一个磁性盒里,把它贴在船壳上。 “只要能潜水二三米的人,在退潮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盒子取上来。” 林传清笑了起来:“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如果不够狡猾,我早就死了很多次了――冒险的时候永远要做好备份。” “说得好啊。来,为我们明天的工作成功干一杯。”钱水廷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汽水。 兰度说:“为我花得票款。” 海军的机动艇冒着突突的黑烟,后面牵引着一个巨大的雪茄状的物体,上面附着着各种各样的海生物。乍一看象是一条垂死的鲸鱼之类的海兽在海浪中载沉载浮。这个巨大的家伙两边捆着成排的黄色油桶作为储备浮力。 两艘划艇满载着海兵和水手,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他们的任务是时刻注意这个物体,防止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这个巨大的家伙被小心翼翼的拖到浅滩,它在这里搁浅了。水手们跳下小艇,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推动着这个大家伙,用钓竿和滑轮把它装上海滩上的轨道慢慢拉上了码头。人们好奇地围成一个圈子。 “干的不坏啊,”钱水廷放下望远镜,给自己点上烟,“天晓得你们会把一个沉箱丢在东沙岛的外海,如果没有你提供的经纬度位置,根本找不到。” “沉箱抛下海时会有浮标上浮标明位置,”魏斯说,“当然,任何浮标都维持不了三年时间。当时我们偏离了航向跑到了东沙岛这边――以为一定会遭遇台湾海巡的巡逻舰检查,匆忙间才决定把它抛下去。” “怪不得你的船尾要做成一个斜坡,而且从驾驶台后边到船尾安装了那么长的滑道,门形桅下面还有起吊机。”蒙德说,“起初我还认为是用来吊放捕鱼小艇的。难道你们就一直把这个长度超过全船一半的东西放在上边?” 前雇佣兵晃了晃脑袋表示同意。 “假如你们打捞鲭鱼号的时候能够注意到上面的一些蛛丝马迹的话,应该会猜到船上还有东西。当然了,没有明确的经纬度想从海里打捞起任何东西都是困难的。” 钱水廷猛吸了一口烟,烟头从他手里划了一个弧形落向海水。“走吧,魏斯先生,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什么新的礼物。” 打捞出水的沉箱已经被推进了一座刚搭建好的工棚,还在不停的向下滴着水。双层钢板制成的沉箱呈现出一个既长又粗的雪茄形,表面上爬满了各种附着的海生物,在黝黯的光线下像一大块造型奇特的礁石。 工棚内外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一如当初甲船出水时的场面。一具轻便扶梯架了上去,高晓松等人爬到沉箱顶部,用刀将货物舱门上的附着物和防水密封胶一点点的刮掉。转盘扭动起来,随着哐当的几阵声响,货物舱门慢慢地打开了,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挤进工棚里去想要先睹为快。 只有魏斯坐在工棚外的一棵椰子树下,悠闲地抽着烟。 沉箱的货舱里有些潮气,但没有进水。“这是什么?”高晓松打开一个密封的铁盒,拿出来一块用墨绿色铝塑膜包装的长方形物体,似乎是一大块肥皂,上面还迎着一些英文字母。他打开头灯,仔细地端详起来。 周韦森凑了过来:“这是125磅规格的c4炸药。”他拉开防水布,数了一下铁盒的数量,惊呼起来:“天哪,这么多” 小山一样堆起来的炸药箱子吓跑了许多热情的围观群众,尽管大家知道比起临高自制的代那迈特炸药,美军制式的爆破器材要安全的多。但是和一大堆炸药为伍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魏斯走进工棚的时候,钱水廷正朝他挥舞着一支刚刚取出来的,造型很难看的短枪: “坑爹啊,还以为这沉箱里装着战术核弹头呢。你就准备用这玩意去骗克伦军的美元?真不愧为没良心的军火贩子。” “看起来像冲锋枪,什么型号?”高晓松翻来覆去地端详着这支武器,用塑料外壳拼成的玩具似的枪身,枪身下倒折着钢丝弯成的肩托,包装箱里还有几个塑料质地的半透明的弹盘。自从和玩惯了枪的北美众打过交道,前海警队长发觉自己的枪械知识其实少的可怜。 南斯拉夫仿制美国冲锋枪的型号。”钱水廷说:“警用装备。这枪还算凑合,射速很快,连发射击的精度也不错。就是所用的022子弹威力太小了。” “何必那么在意几只冲锋枪?”前雇佣兵兼走私贩子叉着两只手,倚靠在工棚的柱子旁边:“只要需要,你们的工厂完全可以批量制造司登或者3黄油枪,反正你们又不缺子弹。” “我们缺得就是子弹。如果能够批量产子弹,说不定早就开造a了。” 枪支提出货舱,逐一进行清点。除了不讨人喜欢的接下来的收获还算称心,二十多挺簇新的240b机枪在地上列成一排。枪管和各处部件上还涂着薄薄的一层防锈油。fal自动步枪,包括固定枪托,配有两脚架的标准枪管型号,以及折叠枪托,短枪管的卡宾型,一共是316支,全部用收缩膜包装。货仓的中间塞满了整箱的枪弹,除了供gv-176冲锋枪使用的022lr子弹,其它都是弹,密封在特制的聚酯包装箱中。周韦森、高晓松以及企划院的代表孙笑带着几个人爬上爬下的清点,足有一百多箱。 “倒是足够发动一场小型战争了,”钱水廷对魏斯说:“要是没遇到我们,你准能从这单生意里大赚一笔。”后者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看吧,所罗门王的宝藏可不止这些。” “你指的是这个吗?”林传清指着从货舱后部搬出来的箱子,还有类似于火箭发射器的装置。老狄看见了大吃一惊:“反坦克导弹,红箭73” “你会玩这玩意?” “不会,在部队演习时倒是见过。这东西不光用来打坦克,打登陆艇、打快艇、打碉堡什么的都很好使。” “这不是国产红箭73,但肯定是at-3系列的反坦克导弹,”高晓松说:“包装上还有字是生产商的名字吗?” 是塞尔维亚的国营武器公司。不,你还是等回到基地的实验室再去摆弄它吧。”魏斯阻止住了林传清打开气封包装箱的企图。 “24枚导弹,有聚能弹头和温压弹两种战斗部。好吧,东西全在这儿了。慢慢数,可别漏下了什么。” “问题是我们准备用这玩意打谁呢?” 和船舱里捞出来的一次性火箭筒一样,这又是个令人犯难的问题。 巡航舰拉响了汽笛,护送着这支规模不大的船队离开东沙岛。江山在后甲板上找到了魏斯,他正靠在栏杆上,凝视着被螺旋桨翻起的一团团白浪。 江山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前雇佣兵轻轻地晃了晃头:“那天晚上,在审讯室里见过你。” “刚刚收到的电报,”江山掏出一张抄报纸:“文主席给全体搜索打捞队发来的贺电,还特别提到了你的名字。” 魏斯草草看了一眼就把抄报纸递回去:“我看不懂中国字。” “你最好能看懂。” “中国字太难了。”兰度把烟屁股吐到了海里,“不过我会试着学说中国话――这是元老的语言。”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魏斯对着海浪眯起了眼睛:“我现在很穷,所以我想要回到澳门,讨回属于我的六百银比索。” “李丝雅不会白给报酬,”江山提醒他:“你准备拿什么来换取这笔钱?” “这要看你们想让她知道,或者想让荷兰人知道些什么。这方面我非常乐意效劳。”魏斯估计这个中国人的情报局头子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因为他叫来了一个端着托盘的海军服务生,托盘里有一瓶朗姆酒和两只玻璃杯。 “来干上一杯。”他说。 魏斯没有接过玻璃杯,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的银杯,这是他从一个有钱却愚蠢的西班牙赌鬼那里赢来的。当他混迹于澳门时,经常在人前拿出这只漂亮的酒杯来炫耀一番,作为自己胡编乱造的意大利贵族生涯的佐证。现在他往这只银杯里斟满朗姆酒:”那么,为什么而干杯呢?” “为我们的事业。”江山说。 “为我们的事业。”魏斯喃喃地说。他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扬手,把那只精美的银酒杯丢进了大海。a 第一百四十五节 抚局初现 海南岛上的战争还在持续着――当然,这已经不能算是战争了。到处是望风而降的城池。有些县城虽然没有正式的开城,但是先后都成立了善后局。接着。伏波军进围海口所城,海军从海上封锁了白沙水寨。特务艇上的打字机很快就挫败了汤允文的在海上决一雌雄的最后一点期望。在损失六艘战船和十几条火船之后,白沙水寨的一切行动全部停止了。明军在海南岛上的最后一点力量被分割包围起来,即不能打,也不愿意打了。 琼山县城还在包围中,只不过执委会考虑到最后的谈判,才没有发动对它的强攻。但是,与城中的谈判已经在秘密进行中了。海南分巡道赵汝义不在城内,知府在知县和本城缙绅的支持下毫无阻碍的大肆进行投降活动。 整个海南岛上,除了一贯消息闭塞的南部州县之外,大明在本岛的威望已经一落千丈了。各地的缙绅们纷纷派人来接洽,表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要保得自身地方安全即可。 几乎是一夜之间,元老院的威名就建立在全岛的所有人至上了。缙绅们意识到,不管大明统治了多少年,至少在海南岛上,就要更换新得主人了。 缙绅大户们不担心新的主人――不管谁来当他们的主人,都要按照老一套的法子来统治。 就算是大明的官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他们不打算殉城的话,还可以继续在县衙里当他的官。有的官甚至派专人前来密谈,讨论彼此能继续相处下去的方案。 “这伙当官的真是太不要脸了。”熊卜佑送走了又一批使者,发着牢骚,“士绅大户我倒能理解他们,毕竟是有家有业的人,总不能背着房子走路。” “怎么了?”刘牧州的身子已经被埋在了大量的文件堆里了,“当官还真为人民服务,为皇上服务啊?关键还是为自己服务这有什么奇怪得。” “今天前所未有的来了三拨人。”熊卜佑竖起了指头:“首先是县令老爷的一拨,当然是要我们维护他能继续当官――不管是大明的还是我们的;接着是县里的典史一拨,表示只要让他当县令,他一定当得更好;最后是县里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大户,也想搞个一官半职。还趴在地上三呼澳宋皇上万岁……” “他没喊文主席万岁么?” “他喊了文主席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不是很好么,说明人心向我……” “这人心也太不要脸了。” “每个时代都有不得意的人。要是大家都衷心热爱,竭诚爱戴,对自己的状况充分满意,有好5倍的幸福感,我们这样的后来者还有机会吗?” 海南岛的局势,就这样一日千里的发展起来了。如火如荼的海南局势,给了广东官场致命的一击。 明军在海南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广东。王尊德原本就已经渐渐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沉重的一击,病倒了。 为了便于居中调度军事行动和补给,渡海的军事行动一开始王尊德就带领幕僚和属官到了广州。珠江畔的白鹅谭附近有一处富豪的花园,他就将总督行辕设在这里。 第一道败仗的消息是从琼州知府送来得告急文书。他对前线的败绩还将信将疑。毕竟这是全省之力调集的军队。如果这样还不能取胜,他简直不敢想象以后会变得怎么样。 接着,败仗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从海南传来,一个比一个确切。官军在澄迈惨败,全军覆没,多名朝廷经制武装阵亡。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使得王尊德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接着,髡贼攻陷儋州,包围海口所城和琼州府的消息让他完全陷入了绝望。 从被拿获得零零星星从海南败逃回来的溃兵口中和何如宾等人遮遮掩掩的文书中,他知道髡贼不但火器犀利而且军力极其强大, 很快,在广州已经没有什么军务可以处理的了。来自海南岛的消息彻底的断绝了。髡贼的战舰封锁了琼州海峡,官军的船只已经不能在进入海峡了。 官场的风声传得比什么都快。大家都知道:王尊德完了。不但皇帝不可能容许这样的惨败,朝廷和地方上他的政敌和仇家们,也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许多人已经在暗中谈论王尊德罢官甚至被逮入京的日子了。 官场的人心是最为世态炎凉的。这样的局面下他在广州成了一个无人理睬的总督。除了幕僚们之外没有人再来和他商谈什么。连广州知府和两县的县令都变得怠慢起来。无奈之中又迁回了肇庆。 在肇庆同样无事可做。他的脸色变得很是憔悴。因为舟车劳顿,到肇庆之后不久就病倒了。 塘报和文书依然源源不断的送到总督衙门来,但是幕僚们已经很少被召见去讨论下一步的军事方略了。其实幕僚们都很清楚,广东的兵力已经空了――除了东西山的防瑶参将之外,广东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兵力了。 他的病情在这样的焦虑下一日重似一日,最让他的焦急的是髡贼不知道是否会趁势进犯广州--如果这样,广东已经几无可御敌之兵了。 没有多少日子,就有塘报称,有形制奇特的船只在珠江口窥视。这些船只航行轻快,船身修长,和中国船只、红毛船只皆然不同,显然是澳洲人的快船。 面临的危机使得他不得不勉力支撑,几次召见幕僚们商议对策。加强珠江口的防御。 这一天他的精神略略好些。在书房里拆看文书。巡按御史高舜钦来了一份文书,他已上奏请求封锁广州湾,彻底断绝与澳门的葡萄牙人的贸易,“以绝匪类”。 王尊德此时只有苦笑了――如果澳洲人来攻打广州,澳门的葡萄牙人大概是惟一可以指望保卫珠江口的海上力量了,这会还谈什么“以绝匪类”。澳洲人这个更大股的匪类就要到来了。 “老爷,李赞画来了。”一个仆人小声的说道。 他无力地说:“请进来” 李息觉进来了。自从吕易忠随军出征之后,他就成了王尊德最得力亲信的幕僚了。很多时候也只有他才能见到总督大人。 王尊德让人送上茶茗,努力露出来一丝平静的微笑。李息觉脸色苍白,坐下以后,望望督师的神色,欠身问: “大人的身体可否好些了?” 王尊德微笑摇头,说:“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他见李息觉的手里拿有一封文书,便问:“你拿的是什么文书?” 李息觉神色紧张地回答说:“是临高来得密信――” “什么?”王尊德的手指都抖了起来,“何人所写?” “是吕老爷。”李息觉用一种不齿又很紧张的语调说道,“信是昨日来得,因为大人卧病,卑职先看了。” 王尊德手指战抖,接过文书问:“吕赞画他……?” “他还活着。做了澳洲人的俘虏。”李息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信中所言甚详。” 王尊德颤抖着双手将文书匆匆看完,再也支持不住,顾不得朝廷大员的尊严,将手中的书信猛得摔到地上。 “可恶这等无耻小人” 李息觉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深怕他被气出病来,赶快劝解。总督的贴身仆人也跑了进来要扶他回里间床上休息。 “不用,我没有事”王尊德摇了摇头,极其沉痛的说道,“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无耻――即不能一死报国,又不能长做楚囚。居然写出这样的信来” “大人息怒。”李息觉赶紧劝慰道,“信不是吕老爷亲笔,不过盖了他的闲章。再者吕老爷身陷囹圄,就算是他写得恐怕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眼下还是先看信中内容要紧” 信是不是吕易忠写得,是不是他的真实含义,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这封密信透露出了澳洲人的意图。 既然澳洲人愿意以吕易忠的名义来通款,事情就还有可为,不至于非要刀兵相见――官军是再也败不起了。 信中的内容,分为好几款。首先是要广东方面赎人。包括被俘的军官和幕僚们,按照官衔等级,澳洲人已经全部开具了价码。比如一个把总是十两银子,除了身价之外,每个俘虏按照他在临高战俘营里待得天数,要支付每日一钱银子的伙食住宿费。换句话说,早赎早节约,否则“滞纳金”可就成了天文数字了。 其次,是关于双方议和事项。吕易忠在信中转述:澳洲人对大明本无企图,不过为求一地贸易居住而已,现在却遭到官军的讨伐,损失惨重。现在澳洲人非常的愤怒,准备从澳洲再开大铁船几十艘来,攻打广州。 但是,刀兵相见,双方都有损失。尤其是澳洲人为贸易而来,并不为占土夺地。为此澳洲人希望和官府和谈,“以熄兵火”。v 第一百四十六节 以战迫和 第一百四十六节 以战迫和 最后,在信件的末尾他写到若是同意和谈,几天后就会从临高派遣一个使团前来。至于谈判的地点,可设在澳门。广东方面若有回音,也可以到澳门托耶稣会将信件转交。 “依卑职之见,如今只有议抚了。”李息觉小心翼翼的说道。 剿即不成唯有行款。王尊德的内心被痛苦所笼罩。他很清楚,招抚这件事情恐怕是轮不到他来做了。而且皇上也未必会允许他招抚。 即不能剿,又不能抚。连可采取的对策都谈不上。这种无力可为的情绪笼罩着他,使他良久没有说话。直到李息觉小声的提醒他应该向皇上上一个奏折的时候他才惊觉起来。 打了这么一个大败仗,这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的。别人的奏折一上,就更没有主动权了。李息觉只能提醒东翁,这件事情宜早办、快办,拖延不得。 王尊德点点头,虽然他想不出这封奏折该如何写才好,但是李息觉说得一番话是完全正确的。 精神上的倦怠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就依先生。”说着无力的挥了下手让李息觉出去。 “吕赞画的信――” “改日再议。” 李息觉出来之后将其他幕僚找来商议。大家一致同意先草拟奏折,尽快上奏朝廷,先留一个退步在。当下安排一位专门负责起草奏稿的幕僚连夜起草奏折。一面又派人到广州城去,和巡抚李逢节等人商议善后事宜。 至于议和,李息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擅做主张,而且吕易忠的信件也不能流出去。他只是暗中遣人到澳门,看澳洲人有无到澳门再做商议。 最为难的,是现在困守在海口的何如宾的残部:几千人马现在困守海口、琼山一带,里无粮草,外无援兵,连消息都被彻底的断绝,在髡贼的大军围攻之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在澄迈战死许多经制武将已经骇人听闻,如果何如宾也战死或者被俘,比官军在澄迈大败还要震动朝野――堪比天启六年的鲁钦败死。那真得要两广震动了。 李息觉在幕僚会议上沉吟道:“若是能安然将何镇等人撤回就好了。” “如今海峡被锁,我兵水师不利,如何渡得过去?”有幕僚连连摇头。 髡贼的水师在封锁琼州海峡的小规模战斗中就表现出他们的优势地位,广东水师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须得先遣细作悄悄潜入琼州,与何镇取得联系才好。毕竟如今官军余下多少人马,士气粮草如何,都得有个消息才成。” “知道了又如何,若不速速招抚髡贼,恐怕何镇所部……” “要不要启禀制军大人,让他速调陈镇台来肇庆商议,看看能不能再调集人马去接应何镇?” 陈廷是广东协守副总兵,驻在南澳。他虽然名义上叫“副总兵”,实际上并不受何如宾的节制。是单独镇守一方的镇军大员。 “他的人马就这么一点,能有什么用?”李息觉对任何军事行动解决僵局的可能性都不抱有希望――既然二万官军都打不下临高一败涂地,区区几千人就更不顶事了。 暖阁里一阵沉默,总督衙门的幕僚和佐员们面面相觑。想来想去,除了“抚”之外,还真没有任何可施之计。 博铺的海军军令部大楼的作战指挥室里,悬挂着巨大的广东-海南海图的墙壁前,海军军令部长陈海阳正在召开幕僚会议。 参与会议的,是海军的幕僚班子和若干元老军官。还有二位非海军军官的元老列席会议,其中之一就是海军顾问文德嗣。作为风帆时代的海军和造船权威,他的发言权是很大的。然后是在情报局上班的许可。此人现在的头衔是海军情报参谋,专门负责搜集整理海军军事情报工作。不过,按照许可的说法,他在对外情报局是一个“什么都干的勤杂工”。 这个不专业的海军参谋班子突现了海军的专业化窘境。穿越众里的当过海军的原本就比陆军少,干过参谋的完全没有。这使得参谋作业的大部分工作都落到了正规海军军官出身的海军人民委员和海军军令部长两个海军最高机关首长的身上。至于李迪这个出不了海的海军军官,一直充当海军要塞司令和港务主任,现在陈海阳干脆任命他当幕僚长,学习参谋业务。 当然李迪的参谋业务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还处于最初级的不合格水准――一个对基本海军业务也所知甚少的业余海军军官要当专业参谋有太多的课要补。 海军目前已经承担了封锁琼州海峡的任务。严格的说这不能算是封锁海峡,因为海军实际上只封锁了琼山县神应港等处的官军控制下的港口,以防官军残部从大陆获得增援。其他出入海峡的船只是不予理会的。 任何在这些港口出入的船只全部捕拿之后押解到马袅处理,所有企图从琼山各港口运出运入的货物船只全部予以没收。确系民船被官府钉封的,允许船主以廉价来赎取船只。 这种封锁对琼山的物资流通是毁灭性的。的确,伏波军并没有封锁还在官军手中的文昌等地的港口,但是其他州县的港口对琼山的本身的运输是毫无帮助的――海南的州县,大宗货物运输几乎完全依赖沿岸航线的海运。以驿道的恶劣状态来说,进行长途陆地货物运输几乎是不可能的。 汤允文见封锁的髡贼战舰大多是中小型船只,数量也不多。便几次企图在海上打破封锁,结果每次都被打得一败涂地――海军的船只在装备和训练水准上都不是中古水准的大明水师可比拟的。最后水师船舰完全龟缩回白沙水寨,不再出动了。 这么一来,琼山等于陷入了围困之中,虽然琼山本身并不缺少存粮,而且夏粮也很快就要登场,但是这种失去对外联系的绝望感使得被困在琼山的官军的士气愈发低落。 海上封锁的初步目标已经达到。执委会认为战争状态不能继续这样持续下去,必须尽快结束――战争对经济的影响太大了,特别是对外贸易停滞。原本每个月可以从广州站方向获取大量的物资、人力和金钱。现在除了少量的人口和物资还能从佛山、雷州等地运来之外,这一渠道基本上是断绝了。 损失的不仅是运输渠道,还有商业网络。在局势没有明了之前大陆上的商业合作伙伴对继续经销“澳洲货”噤若寒蝉。以至于向临高出口货物也成了一件有潜在高风险的业务,变得价格昂贵起来。 原本执委会打算等着熊文灿来招抚,双方进行和谈。不过看样子老熊要来总督两广还得有一阶段――按照历史进程他得到崇祯五年才能来任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穿越众是在等不及了。决定尽快开展“和平工作”,结束双方的交战状态――最起码,要恢复物资流通 尽管不少元老对王尊德或者李逢节准备怎么欺上瞒下的掩饰这次大溃败再来求和存疑,但是执委会认为这是他们的事情和元老院不相干――前提是他们有求和的意愿。 执委会曾经就战后的局势发展召开过一个秘密会议。请来了大约三十名左右的元老,就以后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进行了讨论和预测。元老们认为,广东官场再战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要提防对方有可能采用“不战不和,不降不走”的套路。 “鸦片战争的时候,满清地方大员在意识到战争手段根本不能对抗英国人之后,他们即不敢私下议和,又不愿意白白送命打仗,就采用过这样的乌龟战术。”于鄂水在会议上警告道,“如果广东官府采用这样的手段,对我们的威胁反而是最大的。” 这样一来,穿越集团除了效法英国人不断扩大战争规模直到逼迫皇帝本人做出求和的决定之外别无他法。但是穿越集团的战争潜力和作战机器是没法和1840年的英国人相提并论的。压垮道光抵抗的最后一根稻草,兵临南京城下,做出掐断漕运的军事行动所需要的远程投送力量就不是海军所能办到的。 “另外,我们要考虑到琼州本身过于偏僻,在大明版图上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失陷个五六年对现在已经是四面生烟的大明政权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完全可以放一放再说,这对我们来说就是陷入了长期的战争状态了――尽管没有武装冲突。” 所以,会议上的基调是要乘着广东官场还处于混乱的状态,迅速将战火烧到广州这一南中国最富庶的城市脚下,迫使广东官场在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之前求和――既然琼州府不过是边鄙之地,直接入寇珠江三角洲应该能够让广东各处的官老爷们产生震动了吧。起码李逢节是肯定要坐不住了。只要他坐不住了就得求和。a 第一百四十七节 珠江口特遣队 第一百四十七节 珠江口特遣队 这一作战交由海军负责执行,具体的作战地域,扩大到整个广东海域,以珠江口为重点作战区域。 “此次军事行动的目标,是尽可能的在珠江三角洲地区形成骚动和混乱,所以不仅要组织炮击,还要对进行小规模的登陆战,对岸上目标进行破坏和打击。”陈海阳阐述着战役决心,“我们的打击目标,主要是官府的设施,尽量不对民用目标进行打击。但是,如果遭遇到地方武装的抵抗,就对其进行全面的歼灭作战。” 对海上的船只除非是官军的水师战船,原则上不进行捕拿,除非对方首先进行挑衅和攻击性行为。 “因为这次作战的特殊性,所以参加行动的各舰将配备比平日更多的海兵,并且额外携带若干陆军火炮以作为展开登陆战所需。” “如果进行这一作战活动,战舰就要进入珠江。”蒙德站起来提问,“本时空珠江的水文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暗沙浅滩和潮汐状况我们都不是很清楚。” “不,我们掌握得很清楚。”许可说,“难道你认为高广船行的船只,还有我们海军的运输船来回广州这么多次就没有进行水文测量?” “这么说我们有足够的珠江水文资料可以供舰长们使用?”蒙德自从五桅杆船抢救事件之后住了不少日子医院,又在疗养院待了很久。 许可表示:在对外情报局设立的情报资料库里有许多这样的情报资料,目前正在集中人手进行汇总。很快海军就能得到一份前所未有的详细的珠江口的水文和航道情况的资料。 “珠江水域的航行条件非常好,从珠江口上溯到广州即使是圣船都能抵达。我们主要使用的中小型帆船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水深问题不需担心――而且现在比21世纪要早400年,珠江的泥沙沉积情况要轻得多。” 陈海阳说:“珠江的航道还是相当复杂。特别是登陆战斗会进入到近岸水域,所以还会安排一些对珠江航道熟悉的土著舰长参与。” 尽管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技术优势有着强烈的信心,但是稍有经验的海军军官们还是对这次珠江口战役有着很大的担忧。这不仅是因为珠江口和珠江内部的水文条件复杂,江水下面暗沙遍布,航道没有经过整治,状况复杂,主要依靠风帆动力的大中型海船无论是航行还是进行掉头之类的机动都很困难。 英国海军在鸦片战争期间,进入珠江航道对广州进行攻击的时候,主要采用明轮船作为牵引船只,将风帆战舰和炮击船拖带航行来获取机动性。 “我们暂时没有明轮船,不过我们有大发机动艇。”陈海阳说道,“大发艇有很好的机动性,用来牵引船只也可勉强胜任,另外还能担任输送海兵登岸的任务和护航。” 文德嗣不以为然:“鸦片战争的时候英国舰队是怎么跑到白鹅潭去得?他们的水文资料不见得比我们更多,不也把几千吨的战舰开到广州城下了?就算没有水文资料,用小艇边测水深边放置航道浮标也够了。最多航行速度慢一些。” “为了保证这次封锁袭扰行动,海军将成立一个珠江口分遣队。”李迪开始汇报方案中的舰队编成。 分舰队的战舰编成将主要使用特务艇――也就是改装过后的传统中国式样的双桅、三桅船、一部分特务艇将减少弹药的携带数量,尽可能的多的装运海兵队和大炮。 16艘特务艇,8艘快速单桅巡逻艇作为武装舰队,另编入20艘特务艇用来运输海兵和物资。考虑到珠江口距临高有500海里,还编入了“大鲸”和若干艘专门的物资补给船。 在作战的开始阶段,海军就将首先在香港岛建立一个临时要塞。作为海军珠江口分遣队的后勤补给和休整基地。 抛开香港岛未来的商业价值不算,此地地处珠江口外,有优良的港口和一定的淡水资源,正是海军分遣队活动的理想基地。穿越集团的偏处海南,海上力量处于两广海域的最西边,对整个广东沿海的影响力很小,一旦占领港岛设立了常驻分遣队和海军基地,等于在珠江口外有了强大的存在,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广州和珠三角地区。不但控制了广东的对外贸易,而且也保护了自身的航线安全。 当然,这一举动很可能会被刘香视为对他在广东的海上霸权的挑战。但是总参和情报局判断:即使这样刘香也未必敢于立刻和穿越集团全面开火――郑芝龙还盯着他。如果他全力来攻打穿越集团,郑芝龙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和穿越集团夹击他的好机会的。 李迪表示担忧:“但是珠江口毕竟是他的地盘,这是他的根本之地,不会轻易退缩的” “如果他要开战就彻底消灭他,”陈海阳说,“我们和刘香迟早会有一战。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话虽如此,刘香的实力毕竟很强,而且珠江口地区海域正是他的船队经常活动的地区。比起岸上稀稀拉拉的明军营寨哨所,刘香完全有可能利用数量优势来对付分舰队。 海军的计划是: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就以香港基地作为支撑点,将刘香的主力牢牢吸引在珠江口附近,再从临高出动海军主力对刘香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计划中甚至准备在有必要时出动圣船进行战斗。 派往珠江口的分舰队由陈海阳亲自率领。愿意当舰队司令的海军众倒是不少,但是多数人只是刚刚会操船而已。生吞活剥了一堆海军知识在肚子里,到底能不能消化只有天知道。所以执委会和海军再三考虑还是由陈海阳亲自率领舰队比较好。至少他是个真正的海军军官。 “我还真有点不能胜任的感觉。”他说。到今天为止,他的全部航海业绩只是当过舰长。对如何指挥风帆舰队进行作战的概念基本上全部来自书籍和文德嗣。 陈海阳之类的现代海军军人对如何指挥风帆时代的战舰作战并不比文德嗣知道得更多,反正两者的知识都是来自海军史的书籍。 “文总,你要不要随舰队一起去?” “当然,我很乐意。”文德嗣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那太好了,我觉得担子太重了。没搞过风帆舰队。” “我也没搞过,反正是彼此彼此。”文德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胡子,“你的旗舰准备选哪一艘?” “临特11号,这是艘三桅大广船,有近三百吨,是特遣舰队里最大的船。舱室也多,能带司令部。您也和我一起坐这艘船吧?” “好吧。”文德嗣点点头,虽然是近三百吨的船,实际上还是很小的船只。即使是哥德堡号这样排水量超过千吨的大型欧洲帆船,内部的容积也是非常有限的。出海的时候挤满了水手和物资之后环境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用不了几天就到港岛了。到时候直接把司令部设在香港岛上就是。 施十四满意的舔了舔手指――这是海军军官培训班里始终没有给他改掉的恶习。当然,一个很小就上了船,四处漂泊的人是不可能有太好的礼仪的。他的海军军官制服的胸前油渍斑斑。一顿丰盛的午餐让他感觉昏昏欲睡。 施十四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过去当海盗的痕迹了,他的身体,过去虽然很健壮,但是却姿态歪斜,脑袋总是偏向一边。现在队列训练和有系统的接受体能锻炼使得的他的精神面貌和身体姿态都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变得健壮匀称,头发胡子都理得干干净净。 他穿着深蓝色的海军军官制服是新款的夏装,除了面料使用了棉麻混纺增加透气度之外,还把立领改成了小开领――陆海军军官们都对夏季还要穿着立领衣服感到闷热的难受。 施十四现在是海军上尉――指挥着一个特务艇中队。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指挥中队在海上展开队形:最要紧的就是全中队排成纵队开火;如何在海战中抢占上风头,如何把握好最好的开火距离和时间。 他从来没有想过海战能以这样的面目来进行,过去他也懂一点里面的门道,但是从来没有人归纳的这么准确和细致,用文字阐述的明明白白,如果他看不懂文字的描述的话,还有大量的图表和模型演示来促进他的认识。 他学会了旗语,学会了怎么判断目标的远近和航速……最后他知道了礼炮的鸣放规则,知道了作为海军官军该怎么吃饭,怎么说话……海军训练和繁文缛节让施十四渐渐的变得认不出自己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很愉快――因为施十四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一个“地位高贵”的人,当海盗,不管手下人船有多少总还是一个匪。说起来也不够响亮。a 第一百四十八节 舰队启程 现在他是一个仪表堂堂的澳宋海军上尉军官。虽然施十四对大宋没什么概念,对上尉这个差使到底有多大也弄不清,但是这个名头听起来还是很响亮的。配上仪表堂堂的制服、佩剑,加上一副穿越者强加在他身上的职业军官的气质,他自己觉得比大明的将军要神气多了。 施十四今天正在休假中,海军军官们每周照例可以休息一日。施十四回到了自己家,大吃大喝了一顿。在值班期间是喝酒有严格的定量规定,这对热爱喝酒的前海盗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休假的日子自然要喝个够了。 正好的他的勤务兵又打了一只兔子,拿到东门市合作社酒楼托厨子做好了拿来。又买了不少好酒。施十四就此大吃大喝起来。 吃饱喝足,又有点醉意。这样即不训练又不出海的休息日的午后实在是太舒服了。施十四决定就这样倒在椅子上美美的打个盹,再去东门市上紫明楼去洗个澡,晚上和几个弟兄在紫明楼一起喝顿酒――几个月前到三亚去的胡五妹最近回临高办事,大伙正好聚一聚,好好放松一下。 反围剿的备战开始以来,海军虽然没有太多的作战任务,但是巡逻、运输、护航也忙得够呛。施十四指挥的第5特务艇中队一直担负着马袅-博浦的运盐船队护航任务,即单调又无聊。施十四一点不怕打仗,他很羡慕李广发。李广发指挥的特务艇中队好歹曾经在澄迈炮击官兵――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老爷!老爷!”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施十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叫他的是自己的老婆。 “什么事?”他很有心给老婆一个嘴巴,以惩罚她打扰了他的好梦。 “司令部有传令兵来!”女人有点惊慌。 “快,叫进来!”施十四的酒立刻醒了。休息日司令部突然派来传令兵说明有紧急事情发生,不是要立刻开会就是要出海了。 “要出海了?” “大概是的!”施十四把手在自己的军装上擦了擦,大概他也觉得这副尊容没法去报到,又对着匆匆从外面屋子里跑来的勤务兵吼道,“快,给我倒水!” 传令兵进来之后敬了个礼,通知他一小时后在在军令部开会。 “……会议结束之后就要出海,您还是把行李收拾下,关照勤务兵送到船上去。” 施十四一直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清晨的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线,红彤彤的光芒照在一条条双桅船、三桅船的桅杆上。准备起航的珠江口分遣队的战舰已经全部挂上了陈海阳的海军少将旗。 在海军1号锚地抛锚停泊的特务艇共有4个中队。总数有16条,式样各不相同,连吨位都相去甚远。但是每一艘都装点的漂漂亮亮。挂满了旗帜。甲板和船壳收拾的干干净净。远处2号锚地还有2个巡逻艇中队,漂亮的流线型船身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在“大栈桥”――大家这么称呼那条巨大的石头堤岸旁的民用码头旁,5个特务艇中队的正在装货。这些特务艇都是船型笨重或者不大灵活的船只,就专门用来转运货物和海兵。许多标记着不同号码、图形和颜色的箱子被装在货盘上,外面罩着网兜,正由起重机起吊。 排成队的海兵,戴着椰子壳制造的铜盆帽,排着队伍等候上船。铜盆帽是最新的夏季遮阳盔,尽管有元老认为让士兵戴着活脱脱就是北越特工队,但是比藤盔要更适合亚热带夏季的气候。 每条船上都在放下平底小船来,就像是从拥挤的蜂房里放出蜜蜂来一样,喧闹的人声,滑车和绳索的嘎嘎声,船桨的击水声,穿过汹涌起伏的海面传到几海里以外去。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半挂起来的船帆变幻着各种颜色,先是黑的,后来是蓝灰色的,最后是白的。 海湾里的各种小船聚集成一堆,又分散开来,三五成群,后来又重新分开重新组合。它们忙碌的搬运着物质,运送着人员,划艇的排桨起落着,小发、中发和大发艇不断冒出的浓烟蒸汽。它们时而靠在码头上,时而又靠上大船。水手互相叫喊,互相打唿哨。水面上斑斑点点尽是船上扔下来的垃圾。 施十四靠在自己的旗舰临特51号上的舰桥上,贪婪得看着这种紧张热闹又有序的出海场面。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海军士官生潘涌,他是船上的见习舰务长。为了让大多是老大粗出身的舰长们能够妥善处理舰务,海军部将许多海军士官生的实习职位定为在船上担任舰务长。负责船上的实际行政和人事管理。 “小潘!这船队还真是壮观。”施十四在诸彩老手下,见过的船队比眼前的大一百倍,但是那些船只怎么能和这堂堂正正的海军分遣队相提并论!不过是许多破破烂烂的渔船货船汇集在一起――就象个大村落一样。 “是的,舰长。”潘涌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发艇的艇队不能一起出发,否则还要壮观。” “大发艇嘛,太小了。万一给浪翻了几只就不合算了。再说它们都是烧煤的主。一路上还得专门为它们加煤。” 蒸汽机吊车发出轰隆轰隆的轰鸣声,准备参加这次远航的大发艇,被一艘一艘的吊起来,装在大鲸号的甲板上。大鲸的甲板上搭载4艘大发艇,其他的大发艇准备香港基地完工之后再运过去。 参加珠江口远征的海兵由两个连组成,另外配备一个海兵炮兵连,有2门12磅榴弹炮。这支海兵特遣队被命名为香港支队。支队长是石志奇。这个支队长戴着一副黑色的平光眼镜,用绳子牢牢的系在脑后。很是威武的站在大鲸号的舰桥上扫视着正在登船的海兵们。 海兵这名字太恶心了――一股日本鬼子的味道。但是相比较起来海兵的称呼在意义上至少比海军陆战队更贴近他对这支队伍的的希望。石志奇心目中的陆战队是没有“海军”两个字的。更类似于c――与陆海空并列的独立兵种。 石志奇在海军中的地位不高,因为他错过了海军最露脸的二次博铺保卫战,第一次他不在班上,第二次他正患痢疾躺在卫生所里,听着外面的枪炮响彻云霄,但是腹中疼痛就是动弹不得。最后失去了立功的大好机会――就算只是参与者,在资历上也能占到很大便宜。 没打过仗严重影响了他在海军中的升迁。幸好他是船员出身,所以还当了负责维护圣船的专门小组的组长还在海军培训班里兼任教官。算是有了个不高不低的地位。以石志奇的本事,大型机动船能够批量下水之后当个舰长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不甘心如此,把目光盯住上海兵队。 他原本就对海兵队有充分的爱好,准备在这方面大干一场。于是就加入了海兵队。 石志奇的对老狄奇怪的德意志式的口味不感兴趣。德国,或许在陆军上可以吹嘘吹嘘,在海军上能用潜艇遮遮羞,但是陆战队上面简直就是零蛋而已。正如没人会去当菲律宾军队的fans一样。 到了海兵队之后,很快他就凭借自己的船员职业带来的技能,在海兵队中有了很大的威望,成了海兵队的主要军官。 这次的珠江口作战,石志奇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当上了支队长,当然这也沾了他曾经是个船员的光。陈海阳认为在沿海战斗中一个懂航海的海兵支队长比一个只懂步兵战术的军官要强得多。 他的身后站着乐琳,他是大鲸的船长,同时也是巡逻艇支队队的支队长。穿着一身雪白的美国海军制服――当然是他的私藏。尽管已经旧了,还是洗濯了一尘不染,看上去很是漂亮。他正端着望远镜往远处眺望着什么。 “这下你算是回家乡了。”当然本时空的港岛和乐琳曾经住过的香港一点也不相干。 乐琳露出了充满期望的笑容:“我要在太平山上造官邸!当港督!” “喂喂,你凭什么当港督?” “因为我是香港人,港人治港。” “这香港和你根本没关系。”石志奇说,“要是我们愿意,可以叫文岛、马岛或者石岛。就是不叫香港岛。” “嘿嘿,反正我要当港督!”乐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大谈他要在港岛上搞什么建设。石志奇带着敷衍的微笑点着头听着,在他的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梦想也太简单了――港岛这个地方算得了什么?小小的一个岛屿而已。他石志奇的理想可远大的多。 正在这时候,他看到码头上有一艘小发交通艇正在突突的冒着黑烟向陈海阳的旗舰临特11号驶去,这艘大发艇上挂着另一面个人旗。不用说,这是海军非正式顾问文德嗣的坐船――他这会正要到旗舰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节 前往香港 石志奇一下来了精神。他注视着小发交通艇驶到了临运11号另外一面的舷梯下,立刻关照通信兵: “向临特11号打旗语,我要上旗舰汇报备战情况!” 珠江口特遣队的起航没有举行大型仪式,只有高音喇叭演奏《军舰进行曲》作为送别曲――海军虽然很期望有一支海军乐队,但是五百众里凑不出全部的乐手,土著乐手只能跟随电视教材学习,自然困难重重了。 编队由第4巡逻艇中队的4艘巡逻艇居前,接着一个中队接一个中队的船舰开始起航。每艘船舰上都挂满了军旗,陈海阳的海军军令部长旗和文德嗣的海军顾问旗在临运11号的主桅和次桅上飘扬着。石志奇坐在他的旗舰大鲸上,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海兵支队长旗帜飘扬着。 海岸上,有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大型编队出航对他们来说是一场难得见到的壮观演出。挂满旗帜的舰船,站坡的威武的水兵,还有一门门擦得发亮的大炮……文德嗣不遗余力的在推广“海军show”的概念,只有让大众认为军队威武漂亮,才能吸引人们来当兵,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半强制性的逼人来当兵。 先当兵后改造的政策固然不错。但是文德嗣希望在未来的帝国里形成以服役为荣的社会价值观。所以一切提升军人荣誉感和社会形象的事情他都极其赞成。 石志奇刚才就呈送了一份他苦心编撰――或者说“抄袭”的《陆战队制服、标志、军衔、礼节方案》。从表面上看,这是“提升军队形象”的一个提案,其实是石志奇的“陆战队去海军化”的开始。文德嗣没想得这么深入,对他苦心搞出来的这么一个体系相当的赞赏。这让石志奇的情绪更好。 珠江口特遣队于9月4日抵达澳门海域,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突然出现在澳门海域引起了澳门的葡萄牙人的一阵惊慌,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葡萄牙人在港内的所有大型船只全部升帆战备接战。 元老们用望远镜注视着澳门的炮台和港口,拿下澳门当然不算难,但是这个地方太小,连基本的蔬菜和淡水供应都时常发生困难,没有多少发展前途。香港岛可比这里强多了。 “把这里留给葡萄牙人好了。”文德嗣躺在临特11号后船楼的一把藤椅上,他有点轻微的晕船――这船还是太小了,风浪一大就晃得厉害。石志奇曾经邀请他到大鲸号上去,但是他谢绝了。 “起码也得等他们把大三巴造好了再说。”陈海阳开玩笑的说,放下了望远镜。从一个海军军官的角度来看,香港是少有上佳的海军基地,澳门的港口就差得多了。 船队离开澳门海域,继续向西航行。实际上这里已经进入到珠江口海域――也就是因为文天祥的诗而名声大噪的伶仃洋了。内伶仃岛就在船队的左前方。 这里是所谓的“内洋”的一部分。这里的海岸线曲折迂回,凹凸错落,可以隐蔽和埋伏的港湾随处可见。偶尔也会遇到辽阔的淡水海水交汇的江河入海口。 “内洋”里不满了星罗棋布的岛屿,有的岛屿上有人定居,有的则是渔民们停船抛锚休息的好去处,但是大多数都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弹丸岛礁。 这些荒芜的岛屿也为海盗们提供了休息和埋伏的良好场所。整个特遣舰队在航行的时候时刻都保持着警惕,防止遭遇海盗的突然袭击――这里不仅有刘香的船只在活动,还有更多零零星星的小股人马。甚至渔民本身也随时随地有可能来“捞一把”。 这一带是海盗们的好猎场:这里的海上交通十分发达,到处存在的港湾给了商人们最大的便利,大宗的货物装载在船上,在沿海的城乡之间穿梭往来。尽管这里的货物不同于“洋船”货物那么值钱,但是打劫到一船日常生活用品对海盗们来说也是很有价值的――它们能够更快的出手。许可在搜集整理了大量对外情报局的海盗情报之后告诉陈海阳,这里的海盗什么都要,不要说鱼竿、稻米、食盐这样的低价值日用品,连砖瓦这样的冷货都不会放过。 “我只能说海盗太穷了……”许可叹息道。 陈海阳说:“水落船低,水涨船高。当初行贿几瓶酒几条烟。后来五万一个红包也只能算是小意思。” “前方就是北大屿山。” “命令先导舰,航向转向120,各船按次序跟上!不许掉队!”陈海阳发出了转舵的指令,“我们要过大磨刀海域。” 陈海阳准备指挥船队经过大屿山,经大磨刀,再经过马湾海峡,从港岛的西侧航道进入维多利亚湾。当然,此地将来不会再叫维多利亚湾了。但是叫武则天海湾的提议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 欧洲人的船只从澳门出发,进入珠江口水域之后,磨刀是他们在海图上的第一个重要地标。也可以说航行过了磨刀就踏上了前往广州的第一步。 船队进入大磨刀海域的时候,陈海阳命令全舰队进入戒备状态――这一海域的北面就是著名的屯门。当初葡萄牙人企图占据这里作为他们的中国贸易据点,结果为明军所击败,根据许可提供的对外情报局的情报,此地有明军数百人驻守,可能还有少量的师船负责监视和巡逻海面。澳宋海军的出现很可能会引发武装冲突。 但是舰队没有发生任何战斗就经过了这一水域。陈海阳等人沿路观察,几乎没有看到任何水师船只的迹象――按照于鄂水提供的历史资料,广东水师在珠江口这一带应该由师船进行定期巡逻的。 黄爪子评论道:“制度是制度,能不能执行制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是大明的末世。大约也就是一纸空文而已了。” 黄爪子是作为远程勘探队的一员上得船――本时空的港岛也需要进行一番全面的勘探测绘。其实他可以让其他人来,但是黄爪子非常希望将来能够作为一名船长,所以就主动参加了这次航行,为得是积累自己的航海知识和驾船技巧。 陈海阳说:“应该是水师的船太少了,顾不过来。” “我很希望能够遇到大明水师,真刀真枪的干一仗!哪怕让我开几枪也好!”黄爪子很是兴奋,他极目远眺,除了能看到零零星星的渔船之外,海面上什么也没有。这一带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岛屿和沙洲,在另一个时空,在行政上都隶属于香港的离岛区。 黄爪子打一仗的希望很快实现了。在当天的下午,他们在通过马湾海湾的时候,通讯兵突然喊了起来: “前卫发现可疑船只!” 马湾海峡是一条南北向的水道,它的西面是马湾岛,东面是青衣岛。而在马湾岛下面,还有一个叫做灯笼洲的小岛。两岛之间的避风海域里,停泊着不少大小渔船。前卫巡逻艇上的瞭望哨警觉的发现,在青衣岛和马湾岛的山头上,都燃起了篝火。显然是在联络着什么。 随后,有几艘形迹可疑的渔船出现在海面上,渐渐的与前卫中队靠近,似乎在窥觊船队。当发现船队规模很大的时候,又迅速的离去了。 陈海阳说:“这是海盗的船。”他举起望远镜,“命令巡逻艇中队,捕拿敌船!” 随着旗语手发出信号,几分钟之后,先导的巡逻艇中队的4艘巡逻艇离开队列,朝着逃走的渔船扑了过去。 黄爪子举起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这一幕。显然敌人不多,只见三艘小型的乌艚船正往马湾岛附近逃遁,但是笨拙的船身在航行速度上比不过轻快的三角帆巡逻艇。 巡逻艇很快将三艘乌艚船包夹起来,正在这时,黄爪子看到第一艘乌艚船上冒起了一股白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炮响。 “打了,打了!”正在瞭望的水兵喊了起来,“敌船开炮!” 几乎是与此同时,已经横拦在海盗船前面的两艘巡逻艇上同时爆发出浓密的烟雾,一团团火光在烟雾中闪烁着。 船只周围的海面上立刻腾起了许多细小的白色的水柱,船身似乎在抖动,乌艚船上的帆掉落了下来。 “敌船起火了!”瞭望员刚刚喊了一声,忽然一艘乌艚船上发出了一声小规模的爆炸,燃起了大火。 “没见开炮,怎么爆炸了?” “海盗船上的火药爆了。”陈海阳漫不经心的说道,“海盗的火药桶打仗的时候直接就敞开着丢在甲板上的。”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捕拿了二艘乌艚船,另外一艘因为火势过大,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按照捕拿海盗的程序,捕获的俘虏在海上不做处理,只是派人拆除了上面的几门大炮,把火药收缴了过来。随后命令水手驾驶乌艚船随队前进,不准脱离编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节 升旗 “等到了港岛再去好好的净化他们。”编队这次也携带了原先在广州净化营地工作的专业人员。特遣队准备在香港岛上开设一个新得净化营地,用来处理俘虏。 “他们会乘机逃跑的。” “我想不会,看到打字机射击的人都不会。 舰队顺利通过了马湾海峡,绕过青衣岛的西南角。这里已经是维多利亚湾了,陈海阳不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大陆方向凸出的一个半岛――这就是旧时空昂船洲海军基地的所在地。 “这真是一个天然的良港!”陈海阳不由得赞叹了一声,维多利亚海湾的地理条件确实太优越了,完全可以作为一个第一流的军港商港。可以作为港口的地方到处都是。 现在这里是一片荒芜,连常住居民的痕迹都很少。根据广州站的提供的情报,在港岛和周围的离岛上,只有很少量的村落存在。 但是在港岛的对面,就是新安和东莞两县,都是广东的鱼米之乡,大量出产稻米、茶叶、靛蓝、烟草,还有海盐。从经济上来说,是相当富庶的区域。占领香港,等于是澳宋政权获得了一个插入南中国最富庶地区的吸管。大量的物资可以从此地源源不断的运出。 明政府对香港的重要性也是有认识的,除了拱卫珠江口的屯门巡检之外,负责管辖香港地区的新安县,其县城正是是原广州卫所管辖的东莞守御千户所城。明万历元年为了巩固海防,拱卫广州,将此地从东莞析出另设新安县。 这里的南头寨在极盛时期驻有明军2000人,战船一百多艘。该城系江海交通要冲,海防军事重镇。 即使在现在此地也仍然保持着驻军七八百人,战船五十多艘的水平。这个南头寨就是现在深圳的南头区,当地还有个景点――陈海阳过去游览过新安老城。两地相距不远,明军如果想干涉的话,当天就抵到香港岛。 对外情报局和军令部的幕僚班子推测,广东明军在新败之余不大可能会贸然发起对澳宋军队的攻击。就算他们想进攻,也集结不起足够有威胁的兵力来。以特遣队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击退明军。 陈海阳命令舰队航向湾仔,准备在旧时空的港澳轮船码头附近登陆,建立第一个基地。香港岛虽然按照面积来说是中国的第17大岛屿,但是地形以山地为主,有限的平原主要集中的面对维多利亚海湾的岛屿北部地区。所以构筑基地和移民区的主要地点也选择在这里。 特遣队在湾仔登陆之后,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占领升旗仪式。 “升旗!敬礼!”随着礼兵的一声喊声。号兵吹起了军号。一面旗帜在临时召来的毛竹杆上升起。在海滩上列队的海兵和水手们同时敬礼,然后齐唱《歌唱祖国》。穿越者在海南岛之外占领的第一块领土宣告完成。 尽管已经登陆了港岛,但是陈海阳决定暂不对整个港岛地区进行实质性控制――他的兵力还做不到多处分散的程度,因此决定主力暂时先集结在船只停泊的地方。这个地方在旧时空叫中环,陈海阳简单的把此地的港湾和正在兴建中的要塞称作“852基地”。至于将来到底叫什么,让元老院的人去考虑好了。 为了掌握周边的动态,陈海阳派遣一个小分队携带无线电乘船前往鲤鱼门,在这个港岛东面的要道上建立观察哨,另外派遣一个小队前往汲水门建立西观察哨。这两个观察哨大致可以掌握港岛东西水道船只动向。 黄爪子指挥的武装测量队在登陆第二天向太平山进发。他们将对香港岛的大致地形地貌进行一次勘探。同时在太平山顶设立一处观察哨。 最后,巡逻艇中队将在组成的海上巡逻线保证整个基地周围的预警。同时清除本地活动的小股海盗――大屿山岛在历史上就是珠江口海盗的传统锚地,当地集结的各股海盗有时候会多达300艘以上。尽管特遣队在经过大屿山北面的时候没有观察到许多船只,但是这一带是海盗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却毋庸置疑。特遣队必须随时做好和当地海盗发声冲突的准备。 特遣舰队在港岛登陆筑寨的举动,很快就被驻屯门和南头的明军发现。塘报传递到了肇庆和广州。 但是明军已经无力做出实质性的反应了。官场和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尽管根据塘报,登上香港岛的髡贼不过千把人,船只不过四五十艘,但是听闻了他们的火器厉害无比的广东水师官兵并不想和他们开仗。从屯门派来的水师战船只是象征性的到了硫磺海峡,然后就退了回去。双方陷入了一种默默的僵持状态。至于南头的明军根本没有大队人马出动的迹象。只是哨兵观察到有少量的明军探子抵达了海湾对面的沙头角地区。 对捕获的海盗们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审讯,知道他们原来就是附近岛屿上的渔民。因为欠了渔栏的债务,被逼迫不过,最终决定在海上干一票。 被打沉的船是本伙的老大名叫赵亚金的渔船,另两艘被俘的是他们一个多月前陆续抢来得近海运货船。在他们被抓之前,已经得手了几次,每人都分得了大约十两银子。 货船上的船员和船主还被拘押在船上――据说在战斗的时候他们也得参战,不然就砍脑袋。还有七八个海盗是海盗船靠岸的时候在岸上不及逃走的人绑架来得。有钱赎得就放了,没钱的就一直在船上胁迫着干海盗。 当下陈海阳关照将被俘的人船就地释放,还把缴获的粮食银钱补充他们一些,让他们能够安全回家。二十几个俘虏千恩万谢的走了。留下的都是甄别出来的海盗。赵亚金已经在战斗中中了打字机的子弹送了命。 从船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主要是粮食、咸鱼之类的日用品。据被俘的二头目梁三十供称,稍有价值的战利品都在岸上的村落里。 “是在是鱼栏的利息太重,要收三四分的利息,小人还了几年都还不清这才铤而走险的,还请副爷饶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在沙滩上苦苦哀求。 “当海盗也好,当土匪也好,总说自己是逼不得已的。实则多是好逸恶劳之辈!”担任广东白话翻译的是刚从净化营地出来不久的一个童生出身的读书人,他愤然对陈海阳说道,“还请首长留意!” 被俘的海盗见旁边的这个翻译的人说话的时候言语不善,一个个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髡贼的大名如今已经传到了珠江口一带。光看他们的头发就知道是落到了髡贼的手里――而他们的“凶残”又是出了名的。 鱼栏剥削极重,陈海阳是知道一点的。当初他在舰队的时候,虽然已经不兴“忆苦思甜”这套了,但是参观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的时候,凡是涉及到民兵的地方,大多都会牵涉到“渔栏”、“渔霸”这样的名词。 渔栏主利用掌握资金和市场的优势,通过低价收购渔获,高价销售日用生活品和粮食,从中大为获利。并且利用向渔民出借高利贷款很容易就把渔民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渔民在生产经营上经常要一次性的投入很多资金,对贷款的需求远远高于农民,也就更容易落入这样的高利贷陷阱里。 不过陈海阳的任务不是来打击渔霸的,他决定把这事情交给随队来的民政专员负责。 “让他们先在净化营里好好干活吧,再让人好好审审。”陈海阳说。 从随军的民政队里派出了许多能够说当地话的信使,他们在武装士兵的护送下,到香港全岛的各个村落去送信――要他们即刻派人到852基地来开会,准备选派联络员。 尽管力量有限,特遣队还不能对当地的民政系统进行有力的干涉,但是组织就地征发人员和物资的系统还是需要尽快的组建起来的。 “我们要随心所欲的出入珠江口,就必须牢牢的掌握大屿山航道。”在大帐篷搭建起来的临时指挥部里,陈海阳向他的手下们讲授着即将开始的战斗计划,“大屿山岛的北部,有一座村落,叫东涌。是珠江口海盗的主要活动锚地。我们必须摧毁东涌的海盗基地。” 文德嗣说:“我们还没和明军开战,先和海盗大打出手,会不会两面受敌?” “明军未必会和我们积极作战,倒是有好处就要上得海盗是我们的一个很大的隐患――以后还有许多船只要往来港岛和临高之间,他们袭扰起来会让海军很头疼的。” “这样就得增加陆地兵力,占领了东涌需要派出兵力把守啊!” “先不占领东涌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能随时摧毁在当地集结了海盗船队,海盗自然就不敢在当地露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节 海盗们 乐琳说:“我听说大澳这个地方,过去也是珠江口的海盗和走私的重要窝点。” “大屿山岛上的东涌和大澳都是我们要关注的重要目标――最好能够予以彻底的清除。”陈海阳说,“我们先看看聚集在大屿山的海盗们的态度。” 几个人正在说话,有哨兵来报告:从大屿山方向来了一条舢板,正向临时码头这边过来。 “看来是当地的使者。”陈海阳说,“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陈海阳不准备在指挥帐篷里接见他们――本时空土著的心态他已经很清楚了,尤其是第一次来和穿越众接触的土著,你不摆出点架势来,人对你的能力和信誉度就会觉得差不少。平易近人固然好,该有的架子戏一点也不能少。 所以指挥部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处有山凹可以避风的地方专门建起了一座“大帐”,四周用布幔围起,外面再挂上网子,缀着许多铃铛――概念是从日本人的军幕和蒙古人的网城里搞来得。不但用料考究,还装饰着许多图案。 布幔周围,澳洲政权的新发明的各种旗幡林立,看上去非常的威武。加上海兵和士官生全副武装的站岗,整个网城周围显得肃杀威严。 坐船前来使者有五六个人,为首的三个穿着比较好,看起来像是本地的殷实居民。一个个看上去毕恭毕敬的跟随着海兵向大帐走去。 船上还卸下了不少礼物,这种事情穿越众们已经见得多了。无非是猪羊烧酒,外加绸缎银两之类。 进入大帐的几个人一看到居中端坐的陈海阳,一个个赶紧跪下磕头,呈上礼单。 来得人果然是海盗,确切的说是一股小海盗。来得人正是这股海盗中的二路头目,名叫金财发。 金财发来得主要目的要求“投效”。在“澳洲大帮”里一起行劫。金财发的“老板”名叫郑保。有28艘双桅大船,还有差不多70艘在内河能够机动的“长龙”和舢板。在小股里属于实力相当强大的一股了。 郑保准备趁着官军惨败,士气低落,陆海兵力空虚的机会,进入珠江进行大规模的劫掠。为此不仅在大屿山一带下锚等待机会,还纠集了许多零星的小股。包括前几天向特遣队发起突然袭击的赵亚金一股就是其中之一。这样的渔民临时当海岛的,他现在手下还有不少,少到一条船,多到三四条船的。 澳洲船队的突然到来,让郑保感到了机会降临到眼前了――如果能攀附上这个大帮,对自己以后的海上行劫之路大有裨益。陈亚金开始他的莽撞的抢劫行动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澳洲人的战舰战力到底如何,他想亲眼看看。 “这么说,你们有心要进珠江了?” “是,小的们愿意追随澳洲老板们,一起打仗发财!”金财发说。 “嗯。”陈海阳不置可否:如果接受他们的投效,在下一步的珠江作战中他们也是一股有用的力量。但是,这种海盗是无法有效驾驭的,他们对命令是否服从完全要看有没有足够的利益,而海盗们在行动中过于残酷的行为也会使得澳洲人大为失去民心。另外,海盗们的力量很强,一起编队行动就会给他们有反戈一击的可趁之机――这都是必须事先考虑到的。 他想了想,回答道: “尔等可知道,我等乃是澳宋朝廷堂堂的经制之师,如何和你们一起发财?”陈海阳露出轻蔑的神色来,“你们若愿意投效澳宋朝廷,就是我澳宋百姓。就是澳宋之兵。不是你们这样在海上行劫的盗伙了。你们可愿意?” 金财发不安的在地上挪动了下身子,他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在他的概念里,大家一起合伙打劫,当头的拿大股,下面的拿小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还要牵扯到什么“经制之师”这种说法上去?难道是要他们当澳洲人的官兵吗? “还请老爷们明示。” 陈海阳说:“你回去告诉你的头目,若是真心要投效我澳宋,叫他先将一应人员银钱火药武器全部清点造册,然后亲自带着册子过来。” 金财发犹豫了下,再窥其神情,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便说要回去“禀报首领再做定夺”,就辞了出去。 文德嗣说:“摆明了他们是不肯投降的。下面就是我们在珠口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了。” “要是我们有足够的政工人员,我也不反对先来个名义收编,再把政工人员打进去改造海盗。眼下是来不及这么干了,只好让净化营多干点活了。” 乐琳自告奋勇要去侦查大屿山的海盗情况。 陈海阳说:“你就算了吧,别以为去离岛度过几次假就对地形熟悉了。让特侦队的人去干好了。” 金财发正在往码头上自己的舢板走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髡贼好生面熟。仔细一看,却是过去诸彩老的部下施十四。只见他穿着髡贼的对襟小褂,腰里束着带子,挂着把短剑,还有支大名鼎鼎的“澳洲手铳”。 施十四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上看上去踌躇满志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细,恐怕没人看得出他其实是个“假髡”。 金财发过去在诸彩老手下干过,施十四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头目,但是在大帮中不是籍籍无名的小匪。金财发当然认得他。 回到在东涌的锚地,金财发向郑保一一禀告了去见陈海阳的经过。 “看那大头目的样子很是骄狂,要我们去当什么澳宋水师的兵……”金财发“呸”一口,“老子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去受他的管束,当什么鬼影子都看不到的澳宋的官兵……” “也没说咱们弟兄投奔过去之后给个什么官当当?发点军饷什么得?” “没有!什么也没有,就要我们叫上簿册准备接受改编。” “td,这群澳洲来得衰仔!当老子是什么了!”郑保也跟着骂了起来,“老子好歹还是大黎朝的归义候,宁海将军!” “小的还是副将军呢!”金财发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官衔――还有一枚木头大印,尽管他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字,却也把它在纸面上盖了又盖。 郑保这股海盗去过江坪,在那里他们接受了越南北朝的招抚,成了名义上的黎朝水师。为此后黎朝的傀儡皇帝还给他们封了各式各样的官衔和爵位。当然也少不了木刻的大印章和许多文书。 郑保之类的中国海盗去接受后黎朝的所谓招抚倒不单纯的是为了获得这种虚名,而是为了获得一定的庇护和销赃的场所。而北朝对从海盗活动中获取收益也有很大的兴趣。 但是虚名对海盗的吸引力很大。原本他们是中国沿海地位最为低下的人,只能听凭官绅大户的剥削使唤和欺负。现在,他们忽然成了一个小朝廷的“官”,还有了在中国想都不敢想的爵位――即使只是一纸空文――靠着海上行劫在异国取得了声望和地位。这种吸引力并不比发财小。 郑保原本指望从澳洲人那里能够得到更慷慨的封赠,没想到澳洲人对他们非常冷淡,开出的条件简直就象要他们投降一般。听着金财发的絮絮叨叨,郑保的火气也上来了。 郑保又将随他去得几个心腹叫来打听上港岛之后的具体消息。又命人:“把汪师爷请来。” 所谓汪师爷,就是原先诸彩老的老营总管汪友。他在南日岛大败的混乱之中,勉强乘着一艘小船突围而出,算是逃出一条性命。投奔到郑保那里。 郑保过去是一个沿海的半民半匪的地方土霸,诸彩老兵败之后,有十几条诸彩老的大船来投奔,又搜罗收容了许多诸彩老部下的残兵败将,一下声势扩得很大。郑保在干脆就自己拉起大旗干起海盗的买卖了。 他这种海盗和刘老香、诸彩老和郑芝龙不一样,这些大海盗本身还是海商,他们在海上的激烈战斗主要是为了夺取海外贸易的垄断权。而郑保,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抢掠发财,是真正的“海匪”。 郑保原先想利用汪友曾经是老营总管的声望招揽诸彩老的旧部。但是重新招募诸部残余力量的行动却没有收到太大的效果。郑保遇到了两股大势力的争夺,一面是郑芝龙的大帮,一面却是临高集团。 郑芝龙的威势如日中天,临高的澳洲人有巩固的根据地,两者都比郑保来得有吸引了,诸彩老的老营的财宝大部分都被诸挺抢走――就此下落不明。郑保空有一个老营总管的名头而已。至于郑保毕竟是新出来的股伙当然也没有多少钱财可以用。没了钱财船只人马,结义兄弟都可以随时翻脸不认人。汪友的名头也吸引不了什么人。 虽然零零星星的收罗了不少失散的人员和小艇,但是最终也没招纳到几艘大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节 郑保的战与和 郑保在失望之余还是给了汪友一个师爷的头衔――起码汪友在管理文案账册上还有一套,而郑保也缺少这样的人才。随后他带着招揽来的船只钱财活动在电白一带的近海海域,抢劫盐船和沿岸居民。又跑到越南海域参与了几次南北朝之间的海上冲突,捞取了不少好处。在听说刘香的船队已经离开了珠江口,他赶紧率领船队来到大屿山,准备乘这个空档,冲入珠江大捞一票。 在他抵达大屿山之后,发觉当地已经零零星星的集结了不少小股海盗,他们都是准备冲入珠江内河大干一场的。官兵在澄迈的惨败和刘香突然离开珠江口给了他们发财的极大期望。 郑保来到大屿山之后利用自己的实力很快就整合了这里的所有船只。现在这个临时凑集起来的集团已经扩张到了大船70艘的规模。舢板长龙200多艘,海匪4000多人。 正当郑保准备等着合适的潮汐和风向一举冲入珠江口的时候,澳洲人船队的到来的消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澳洲人在港岛修筑码头说明他们有心在这里常驻下去。而且还派出了许多船只。郑保想:如果不和他们建立同盟关系,船队一旦进入珠江,澳洲人在珠江口来个乘火打劫就大大的不妙了。 要么能得到澳洲人的联盟,双方坐地分赃。哪怕自己多出点血他也愿意;要么,就彻底把澳洲人的这支船队打跨,使得他们不敢来抢地盘。 正是在这样考虑之下郑保才派了金财发去。除了试探澳洲人的企图之外,还有打听军情的意图在内。特别是要打听清楚,澳洲人最厉害的不需要船帆的“快船”有没有来? 他仔细的向两个心腹打听了澳洲人的船只数量,船上装备的大炮数量,岸上有多少的守军。听说快船没有来,他松了一口气;又听说澳洲人有五十多艘船停泊着,他遗憾的叹了口气。如果只有一二十艘该多好!澳洲人的战船虽然多数看上去和广东福建的船只没什么不同,在航行速度和火力上却远不是本地船只所能匹敌的。当初诸大掌柜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快船”才会想专门派人去夺船得。没想到他们的帆船也这么好使! 特别是他们帆船上的“快炮”,打起来顷刻之间就是满海面的水柱,一二百丈之外就把敌人的水手一扫而空,要是有了这样的神器,何愁不能称霸海上? 郑保便一直心痒难耐的打着这个主意。在他看来澳洲人的大炮虽然听闻十分精良,但无非是红夷大炮的另外一种翻版。这种大炮即贵又重,而且打起仗来还会自己爆炸。最好的还是这打得即远又准,而且还能连发的“快炮”,若是能够搞上几门,装在船上就能横扫敌人了。 “汪师爷!”郑保看汪友来到船舱里,赶紧招呼他。 “这伙髡贼口气大得很!”郑保自从干上了海盗一直一帆风顺,有点忍不下这口气,“居然要我们把兵员船只都造册送过去――这td不是投降了吗?就算是投奔大帮也没这么埋汰人的吧!” 汪友不言语的看了看这“老板”。郑保不是个笨蛋――郑保很狡诈很凶残,可惜只是土霸水平的最高点而已。在见识才干和诸彩老等人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就是黑旗老四这样的二路掌柜的都比他强得多。 可惜!诸彩老已经战死在南日,而他手下的掌柜们死得死,降得降。自己也沦落到给这一号人物当师爷的地步。汪友很是不甘心。 别得不说,就是到珠江口来。汪友认为这是在自寻死路。珠江口流域下一步一定是刘香和临高的澳洲人集团争夺的重点――正是大家避之不及的地方,自己这样的小股怎么能轻易来蹚浑水?再说这里原本是刘香的地盘。虽说刘香主力已经全师移向福建海域,也不代表他就会把这块地盘拱手让人。 郑保的举动,在汪友看来是“两犯”的行为,把双方都给得罪了。最终肯定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但是郑保却觉得志得意满。他现在顶着所谓的大黎朝归义侯,宁海将军的头衔,觉得自己像个“大官”了,在服装旗帜仪仗上用上了各种花里胡哨,不明不黎的东西。让汪友对他很是鄙视。 但是眼下他只有隐忍不发,。郑保对手下的原先诸彩老的部下即要重用又不放心,花了很多力气来分化和提防他们。汪友知道自己在诸彩老旧部中人望最高,郑保对自己看得极紧。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莫名其妙的“落水身亡”。 “汪师爷,你说说看,这髡贼的事情如何使得?看来他们是要独吞珠江口这块地盘了。”郑保愤愤然的说道。 汪友咳嗽了一声,澳洲人抵达珠江口,在港岛上筑寨,所为何来是一目了然的。郑保其实没有多少选择,要么和澳洲人为敌,双方打一仗,要么就扬帆而去,一走了之。 在他看来,一走了之是郑保集团最好的选择――即使澳洲人的船只再少一半,郑保集团也绝对不可能是澳洲人的对手。要对付澳洲人,在数量上没有极大的优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汪友刚说了几句“不宜开战”的理由,就发觉郑保的面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郑保显然不打算一走了之,不仅如此,他还打起了澳洲人的船炮主意。 “我说老汪啊,你这个人就是前怕虎后怕狼的,当年在诸大掌柜手下的豪气哪里去了?”郑保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澳洲人再强,也不过四五十条船,又没有快船铁船,我看就和我们的船都差不多嘛。他火器厉害,我叫弟兄们贴上去跳帮,淹也淹死他们!” 他信心满满的说道:“要说船炮厉害,当然是他澳洲人强。不过论道刀枪拳脚,还是我中华功夫最厉害。只要上得船去,不管他是真髡假髡,甲板上火器施展不开,还不是由着我们随便砍杀?” “恐怕事情没有这样的简单。” “那你说说,有什么难处?” 汪友想且不说如何把人送上甲板,澳洲人几十条船停泊在那里,总不见得上面的人都是又聋又瞎之辈,等着敌人一艘船一艘船的往上爬。 “我们就算能夺到几艘船,其他船只发现了,一起围攻过来岂不还是一场空?” “嗯,你说得也有理。”郑保想了想果然如此。但是他马上又有了第二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擒贼擒王。郑保准备在海匪中挑选一百名敢死之士,许之重金。然后各个怀揣利刃。然后假意前去投效,在帐前将澳洲人的大头目一股刺杀。 按照金财发和其他人的描述,澳洲人的大帐周围虽然有护军,但是也不过四五十人。郑保认为只要有七八十人把这些人缠住,余下的人一鼓作气的冲进去就能把里面的头目全部杀光。 汪友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方案比前一个要现实点,但是能成功的可能性就是澳洲人全是傻子,会允许一百个壮汉随随便便的靠近己方的中枢,而去事先还不搜身。 接着郑保又提出了好几个“计策”。全部被汪友一一否决了。 “大掌柜若是一心要与澳洲人为敌,取得其船炮,只有一个字。” “什么?” “等。”汪友点了点头,“澳洲人与我,实力相差无几,若是贸然开衅。纵然能够取胜也是惨胜。眼下只有见机行事,看澳洲人如何的动作我们再做计较。” 其实就是什么也不干,坐等机会。郑保不满道:“这要等到何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珠江?” “进珠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要是不把澳洲人的事情料理停当后患无穷啊!”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郑保当然不希望自己单独闯进珠江口,背后留下这么一支舰队。 “兄弟倒是有个法子。”金财发见有了插话的机会,赶紧出来说道。 “什么法子?” 他象献宝似得告诉郑保和汪友他在香港的码头上遇到了施十四的事情了。 “……施十四如今就是澳洲人的打扮了,要不是当初我和他打过交道,还真不不出那澳洲人就是施十四。” 郑保有了兴趣:“哦,他现在在澳洲人那里当什么官儿?管几条船?” “我没敢问。他离得很远,在码头上的一条船上。”金财发说,“有他这条线在,大掌柜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汪友马上明白了:“你打算收买他?” “不错!”金财发说道,“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施十四当年不过是个小股的二等掌柜,到了澳洲人手下也不见得会做成大掌柜,多半也就管着五六条船而已。只要大掌柜肯出重金,不由得他不动心。” 不管是让他拉出队伍去,还是在双方交战的时候突然来个反戈一击,都是极好的机会。郑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节 拉拢 “真有你得!”郑保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这么办。你找个机会,尽快和那施什么的拉上关系!他要多少银子都好办!还让他当三路头目,再给他七八条船统带!要当官的话让黎朝给他封个大官!比他的澳洲官还要大!” “这是其中的一着。”汪友正色说,“大掌柜,我们这些法子都是偏锋!能不走最好不要走!” “你的意思是?”郑保虽然面露不耐之色,还是继续问他。 “上策还是和澳洲人结盟。”汪友说道,“澳洲人如今声势极大,隐约有和郑大掌柜分庭抗礼之势,为敌不如为友。” 汪友再三向郑保说明,澳洲人绝对不是好惹的,一旦结下仇,己方的实力恐怕难以与其对抗。还是双方保持和平比较好。 “……哪怕多给他们些好处,奉他们当盟主也不打紧。头上戴着澳洲人的帽子,行事起来不是更加方便?大不了这顶帽子戴不住了,我们再另立大旗好了。” 郑保默默的考虑了半晌。最后猛得一拍腿。 “妈了个x,就这样吧。老子也学韩信!”他对汪友说:“军师!这事我就听你的了!不过那澳洲人的条件我们可不能答应。” “那是,那是,答应了人和船岂不都成了他家的。” “没错,这些本钱还是要咱们自己抓好的。”郑保说着转头对金财发说,“阿发!你还是要再跑几次。” “没事,全凭大掌柜吩咐!” “你去和那个什么海阳说,我郑保愿意奉他们为盟主――当然就得用他们的旗号。抢了东西,拿了赎金,坐地就分三分之一给他们,他们抢得咱们什么都不要。” “这个,太便宜他们了……” “别忙啊。”郑保胸有成竹,“咱不要他的粮饷。不过,咱们弟兄有朝一日要到临高下个锚修修船什么的,他们也得支应。” 郑保说完这条,又加了一条:“不过得和他们说明白,我们是听调不听宣,可别想随随便便的调我们弟兄去给他们打仗。要不要一起打仗,打谁,都得我们弟兄同意了才行。” “好,”金财发说,“我明天就启程。” “不忙,你先歇二天。”郑保说,“我们太着急了跌份――我们这百十条船待着,澳洲人的船也不敢随便乱跑不是?” 他接着对汪友说到:“要是这样还不成的话,我们就把施什么的拉过来,重重的打他一家伙!让他们知道厉害!别以为有几条快船就能称霸海上了!” “好。”汪友不敢说谈不成就应该立刻跑路,而不是自寻死路的去大打出手,“大掌柜算无遗算,实乃心思缜密。” “汪师爷,你说动施十四反水过来有多大的把握?”金财发在座舱内对汪友说。 “五五之间。”汪友说道,“施十四投澳洲人已久,也不知道他在澳洲人那里混得如何?要是他混得不错,就很难了。” 在汪友看来连五五之数也没有。最多有二三成的把握。要是施十四当初刚刚投髡的时候,说动他大约不难。如今他在澳洲人那里多少也混上一定的层次,再要说服他另起炉灶就很难了。 “我看他的摸样也不怎么样,穿得是髡贼的一样的土布衣服。咱们当初弟兄上阵得时候,就是个小伙计都有件绫罗的衣服穿穿!” 汪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点了点金财发的脑袋:“你白长了颗人头!几件衣服算得了什么?没见澳洲人的大头目都穿土布的衣服?保不准他们澳洲就是有钱有权的才穿土布的,一般人只能穿绸缎呢!” “要说服施十四,只有许以重金。大概还有期望!”汪友说,“就看大掌柜的愿意出多少银子了。” 虽然郑保说“要多少银子都好办”,汪友知道老营的官中银库里不过一万多银子,充其量拿出二三千两就不错了。这点钱能不能说动施十四很难说。 汪友打定主意:“这事情,还是我来办好了。” “您亲自去?” “对,好歹我曾经是诸大掌柜的老营总管,他施十四总会给点薄面――就算谈不成,也不会翻脸不认人。” 汪友和郑保密谈了一番,商定现以愿意投效为名,前往港岛谈判。接着双方讨价还价的机会,他设法混到施十四的船上,再做密谈。 歇了二天,金财发带着使团再次出发。这次他的班子大得多了,有四十多号人。还驾驶了一条双桅米艇,上面装满了猪羊酒水之类的犒劳之物,郑保也真舍得花代价,又从自己的收藏的金银财宝里选了十来件贵重珠宝作为馈赠陈海阳等人的礼物,又挑了一些珠宝作为汪友收买施十四的见面礼。 陈海阳再次接见了这个使团,听了一筐车轱辘般的恭维话之后,他还是没闹清楚金财发来得目的是什么。又谈了好一会才发觉金财发实际上是在和自己讨价还价。 海盗提出的要求无非是要求队伍不能打散,必须还是连成一体。而且要“听调不听宣”。陈海阳从来没搞明白这个假惺惺的“听调不听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最后还是明白了:海盗们要求保持自己最大的独立性。郑保提出的方案实际上是一种松散关系的联盟,或者就是大家一起抢劫分赃的协议罢了。 陈海阳当然不同意这样的提法。虽然这次进入珠江口的作战是搞得影响越大越好,但是他也不希望澳宋的牌子被一群海盗给败坏了,最后拒绝了郑保的建议。 在双方讨价还价的时候,汪友已经混在搬运礼物的随从队伍里上了岸。他乘着这个机会看好了施十四的船只的舷号,又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和岗哨。 汪友靠近了看才发现,澳洲人的许多船只看上去和周边常见的广船、福船样式差不多,实际都经过整修和改装。船舷上开设了火炮舷窗,大炮装到了甲板下。后艉楼上安装了象个车轮一样的东西。而且每艘船的桅杆上还增加了许多看不明白的小配件。咋一看有点类似红毛船了。 船上的水手,个个都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褂,看上去即干净又精神。模样比官军还齐整。看上去训练有素。最令他吃惊的是所有的水手时时刻刻都在忙碌,不是在擦拭甲板,整理帆缆,就是在甲板上操练。每一艘船都干净整齐的不像话。这种森严的气象是他前所未见的。 “澳洲人真是奇人!”汪友在心中暗暗吃惊,诸大掌柜吃了这么大的亏都不愿意和他们开战,确实是有他的道理!想到这里,他愈发怀念诸彩老,对郑保充满鄙视了。 鄙视归鄙视,说服施十四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的。不然他就没法向郑保交代了。 汪友和郑保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充满了压力的关系。郑保并不信任汪友,汪友也知道这点,所以对待郑保愈发的小心,尽量揣摩他的心思,顺着他的心思说话,不想和他把关系闹僵――这样的谨小慎微使得郑保愈发不相信汪友,认为他总是留着一手。 这种猜忌最近变得愈来愈厉害,使得汪友不得不采取对策。 但是他观察了很久,觉得澳洲人的布防非常严密。海面上所有不靠岸的船只都停泊成一定的阵形,由外到内层层警戒。最外面是巡逻的划艇。每艘船上都有前后岗哨,时刻监视海面。靠栈桥的船只旁同样有武装岗哨。还有瞭望塔。从岸边积聚的柴火堆来看,这样的警戒是日日夜夜进行的。即使晚间划一艘小船来偷偷拜访也很容易被发现。 汪友决心尝试下,能不能正大光明的混上船去。便和从人抬着几筐子新鲜瓜果蔬菜到栈桥上,央求一个看管小艇的假髡驾船送他上临特51号。 “这些犒军的瓜果蔬菜,我等要一一送到船上去,还请兄弟帮忙。”汪友点头哈腰,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红包来。 “没有派船证就不能使用小艇。”站岗的假髡把手中的鸟铳一横,“至于这些蔬菜什么的,都要统一送到后勤上。不能直接送船上。” 汪友又加了一个红包:“还请小哥通融通融……” “不行就是不行。”这假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以至于汪友觉得有希望。但是瞬间就消失了,“拿了你的银子,我就完了,快走吧!” 汪友无功而返。他注意到海湾上有几条渔船过来,象是要向船队兜售蔬菜和鲜鱼。这倒是个好机会。但是他很快失望的发现一切新鲜食物都是统一采购得。渔夫菜贩全都不准靠近大船,更不用说登船了――只许在指定的地方登岸验货交易。 这样不得泅水才能上船了?汪友失望的想道:漆黑的一团的晚上在海湾了泅水几里路,他的水性还没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黑灯瞎火的,万一刚摸到船边就挨了哨兵一枪怎么办?白白送了一条小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节 策反 “哼,这小子还算识趣。”在不远处的船上一直在悄悄的观察哨兵一举一动的水兵嘀咕了一句。要是这哨兵拿了银子,他今晚就得起草一份报告,而这个倒霉蛋也会因此进惩罚营待上几个月了。不过,这个海盗为什么要向哨兵行贿呢? 按照规定,作为十人团成员他是无权直接向船队里公开的政治保卫特派员提出的面见要求的――除非有极重大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将刚才发生的情况写成一张纸条,在上岸活动的时候丢进一只专门的箱子里。这只箱子的钥匙只有政治保卫特派员才有 到傍晚的时候,兼任特派员的石志奇就接到了二份关于此事的报告:一份是哨兵的,一份是“十人团”成员的。 有人要上临特51号,这上面有什么吸引海盗的东西? 石志奇很快做出了判断:对方是想找人! 探查情报的可能性不大,临特51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管从动力还是武器上。而且上船很不容易――它不是靠栈桥的船只,上下都要靠小艇摆渡。如果要上船侦查,靠岸的船只岂不是更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海盗想上这艘船寻找某人。 找谁呢?石志奇想了想,让人拿来了一份临特51号船上全体人员的政保卫局花名册。石志奇翻阅了一下,这种政治保卫局的花名册是保密的,一般人不得调阅。上面不仅有每个人的可靠性评估,还有个人的简单履历。 全船的五十多个人当中,有二十三个的出身是“职业海盗”或者“非职业海盗”。石志奇明白了:一定是对方的匪伙里有这条船上的旧相识。想来拉关系。 接下来他要判断的是“危害性”。拉关系有很多种目的。最无害的当然是出于纯友情什么的。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到敌人有策反拉拢的可能性。 石志奇马上向陈海阳谈了这个新动向:“要不要展开侦查?” “当然,按照流程是应该展开侦查。”陈海阳说,“不过,既然我们很快就要灭了这股匪伙,似乎侦查与否也没多大的关系。” 乐琳说:“也许会查出某些内贼。就算没有也可以将计就计。” “好吧,你打算怎么将计就计?”文德嗣问。 “这个,怎么也得知道对方想见谁,打算干什么吧……” “所以叫多此一举。”文德嗣说,“这种计谋思路是典型弱者思维,你船上的大炮和打字机是干什么吃得。不过我们犯不着搞得这样麻烦。那个什么郑保不肯接受改编,又不愿意从大屿山滚蛋,就先灭了他。” “郑保可有六七十条大船!还有很多小船。人也比我们多。” “确切的说,一共有71艘可以算是大船的船。”陈海阳说着,示意参谋拉开身后图板上的帘子。 一幅大屿山岛全图上,已经清清楚楚的标注了停泊在东涌的每一艘海盗船的具体位置。此外,其他长期停泊的船只也位置也都作了标示。 “舢板、长龙这样的内河小船大多在东西两涌的河口停泊。这些船不是主力。暂时忽略不计。” 根据地图显示,海盗船只大部分聚集在东涌,少量停泊在大澳岛――这是个很小的岛屿,与大屿山岛隔着一条极为狭窄的水道。 特侦队的人员在登陆日的第一天就连夜登上了大屿山岛,第二天登上了岛上的最高峰海拨935米的凤凰山。随后踏遍了整个大屿山岛借助现代化的观通测绘设备准确的搜集到了许多关键性的情报。 特侦队花了几天时间侦查出来得情报地图上不仅准确的标注了每一艘船只的位置,还绘制了东涌的几个居民点的大致平面示意图。 东涌这个地方,明代称之为东涌口,位于大屿山北岸中央,一面临海,三面环山。在明代,已经是大屿山岛的主要人口聚落所在地。此地有两条河入海,分别被称为东“东涌口”和“西涌口”。大屿山岛全岛大多是山地,只有在河流入海的地方才有小块的冲击平原。所以这里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有不少大小村落分布着。 “据说东涌还曾经是南宋最后两位皇帝匿藏避难的地方。”陈海阳说,“我们既然自称是大宋后裔,这个地方太有象征意义了。” 石志奇说:“这个只能说是传说吧。” “南宋最后的朝廷曾经在珠江口徘徊了很长阶段。如果说他们曾经在大屿山临时登陆休息不足为奇。”文德嗣说,“珠江口地区不少地方都有类似的传说。应该是有点历史依据的。” 石志奇问:“敌人船多人多,而且地形也有优势,易守难攻。我们正面攻击能够奏效么?” 陈海阳说:“东涌口这个地方虽然地势险要,利于防守,但是海盗没有成系统的海陆防御体系,他们在岸上没有任何的设防,只派遣了少量人员在海角进行瞭望。对背后的山区也没有安排任何防御措施,我们完全可以从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陈海阳的作战方案是海陆包抄。由海军船只在东涌口外组织封锁线,向港口进攻。海兵和部分水兵从大屿山岛的背后登陆,携带12磅山地榴弹炮和火箭,登上东涌口西面的流角山、上岭山,从山上居高临下的向东涌口内的海盗船只进行炮击。 海盗船只一旦受到出其不意的侧后进攻,必然会向港外突围。正好落入组成封锁线的舰队炮口之下。 在狭窄的港湾内进行乱战,人多船多的一方可能占据优势,一旦到了外海,在航行、指挥和火力上有优势的正规海军就能充分的发挥自己的长处。这点陈海阳深信不疑。就算是改装过的特务艇,一次开火所能达到的毁伤效应也是惊人的。 “我们再过三天开始行动,”陈海阳说,“货物完全卸空,所有的船只都能投入使用了。” 为了加强戒备,石志奇在前一天以调防为名,将临特51号上的海兵队人员更换了三分之二。其中就有专门的侦查员混迹其中――任务是防范和侦查可能存在的阴谋活动。、 随后,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临特51把号被调动到了最外围的警戒圈子上――纯粹是为了便于特务有机会偷偷上船――陈海阳觉得这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了白找事,但是经不住石志气要在政保战线“立新功”的韧性。再者对方要求彻查也是符合组织规定的 汪友派遣的人一直以渔民为掩护在附近逡巡,当发现临特51号已经移动到最外围的时候,汪友决定冒险一试――否则他没法向郑保交代。 当汪友被海兵押入船舱的时候,施十四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人,顿时大吃一惊。以至于立刻站了起来。 “汪……总管!” 汪友以神色示意,只深深一躬:“汪友拜见大人!” “不敢,不敢,请坐请坐。”施十四赶紧让座,“泡茶!” “不必费心!”汪友拱了拱手,环顾四周,意思要他摒退左右,有密事相商。 施十四却为了难。如今不比从前,身边根本谈不上有“心腹”之人,大家不过是上下级关系而已。虽然下级对上级是绝对服从,但是却不是“贴心贴肉”的那种关系。换句话说,这船上他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私下和过去的总管谈话,还是在眼下这个随时可能和海盗发生冲突的节骨眼上。这汪总管的眼药上得还真是及时。 但是不把人摒退,这位汪总管是绝对不会说出来意的。施十四很是为难。他不能就这样赶他离开――传出去名声极难听不说更重要的是在首长那里也没法交代。施十四很清楚澳洲人的思维,他们对所有事情都要求有明确的结论。绝对不能含糊其辞。汪友既然到了这船上,就不可能隐瞒过去。自己若是连对方的来意是什么都不知道,汇报起来就无从开头了。 想到这里,他让舱室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勤务兵――这是为了给自己留个见证。 “这是我的心腹之人,在他面前尽可随意。” 汪友低声道:“施掌柜,别来无恙?”他随意的看着舱室,舱室内的整洁漂亮让他很是惊讶,特别是舱室里的家具摆设,非常的精巧――和混乱肮脏的海盗船只的舱室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想不到你在髡――澳洲人这里混得还真不错!” “还好,好好!”施十四随口敷衍着,“小弟在澳宋海军里当差,算是个军官吧。” “澳宋?哦,”汪友想了起来,澳洲人自称是大宋的崖山败军的后裔,逃亡海外在澳洲立国的,“看模样气派,也是个将军一流的人物了。” “哪里哪里,”施十四赶紧摇头,“我离开将军还查着好几级。我是澳宋海军上尉。和以前一样,管着几条船。”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汪友,“汪总管!自南日岛一役之后,就没了您老的音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高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节 反策反 “高就?”汪友苦笑道,“混口饭吃,不至于流离失所而已。”他发牢骚一般的摇着头,“我给郑保当军师。” “郑保?是郑芝龙的亲族么?” “他倒是想拉这个关系,可惜和郑芝龙屁关系也搭不上。是电白一带的土著。刚起来没一年。不过人船聚集了不少。大屿山那边的船都是他的。” “规模不小。” “嫡系人船不多,不过是看着声势壮。”汪友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大帮,兴旺发达的时候,一个锅子里吃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稍微有点不顺,大家立刻一哄而散。” “哈哈,”施十四拍着肚子笑道,“汪总管,你这话就以偏概全了么!有些事情,也怨不得别人,先得怨自己!” “怎么?”汪友总觉得诸彩老的失败和手下人遇到困局便一走了之有极大的关系。如果当时不管是外股还是内柜的,各股能够齐心协力,何至于落到在南日岛全军覆没的下场,“你以为这是大掌柜的不是?” “大掌柜对弟兄们,当然是没说得。”施十四眯着眼睛,“我施十四也算对得起大掌柜,水里火里,冲杀总在前头。最后逃命也差不多是留在最后了。不过,平日里总在大掌柜身边的人呢?一个个都跑哪里去了?” 他喝了一口茶:“当时兴旺发达的时候,老营里有多少三亲六眷当着权把着政,拿一点米,要些火药炮弹,都得到处赔笑脸,给好处。不然就刁难着不给!这事情汪总管您比我清楚。这些年,兴旺发达的时候这批人一船一船的金银财宝和女人往家里运,连远房的亲戚家里都置办了房子土地,一家子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咱们这些外人呢?”施十四似乎是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打仗拼在前面,除了自己能落到点,好处都给内柜上得去了。最后当然是大难来时各自飞了。你说是不是?” 汪友无语。施十四说得都是实情。不过这种事情普天下都是这样,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普天之下,哪里不是这样?”汪友说道,“皇帝老子不也只长着颗人头罢了,凭什么他家里子子孙孙都是皇亲国戚?”他乘机说道,“你现在在澳洲人这里,不也差不多?” “那可不一样。”施十四摇头,“给澳洲人干活,第一,赏罚分明,说话有信用;第二,能做多大的办事做多大的官。一点不含糊。” “真得?” 施十四点头:“当然!” “难得。”汪友又和他说了一会话,他对来游说施十四的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他看得出施十四的精气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澳洲人似乎把他改头换面了。不仅说话的神气不同,连举手投足都变了。说出的话来更是满口新名词。让汪友有点应接不暇。 施十四忽然一笑:“汪总管,你来我这里,大约是来说我投郑保的。” 汪友点点头:“确实如此。”他摇头道,“只是如今不说也罢。”他又说道,“就看你这条船,便知你是绝对不会投他的。” “汪总管高明。”施十四说,“那劳什子郑什么的不过是小小的一股海匪罢了。我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澳宋海军军官。怎么能为他去卖命打仗继续当个海寇?” 汪友这会只有点头的份了。 “我看你也不必回去了。你在郑保那种小户头里能有多少前途?”施十四见他的神情沮丧,而且从一开始就流露出和郑保格格不入的模样,知道这位总管多半和现在的掌柜相处得不好。汪友和他虽然谈不上有很大的交情,但是过去当总管的时候为人还算不错,施十四觉得有必要拉他一把。 汪友苦笑道:“你要我投澳洲人?” “有何不可?”施十四说,“你看我,投了澳洲人之后不是过得好好的。比以前舒心多了。” 汪友下意识的摇着头。倒不是他觉得这事情不能考虑,而是觉得有点尴尬。说客没说服成功也就罢了,还要被对方反说服过去,他觉得自己的面子有点落不下。 他沉吟片刻:郑保那里,他的确不想继续跟着干下去了――摆明了他是不会有前途的。澳洲人大败了官军,占据琼州,声势大振忽然意识到对方连招降自己条件都没开出来。 似乎是猜到了汪友在想什么,施十四又说:“澳洲人从来不搞封官许愿,一切看你的本事。现在他们是用人之际,只要诚心诚意的干,还怕将来没个前程?以你当过大掌柜老营总管的资格,在后勤部当个参谋是十拿九稳的。” 汪友不知道这些官衔是什么意思。但是以他的见识知道这不是郑保洋洋得意的黎朝授予的各种虚衔空职,必然是澳洲人军队中的实际职务,虽然听起来不威风,但是比大黎朝宁海将军这种东西要有价值的多。郑芝龙归顺朝廷,也不过得一个游击。多少人都在眼红。汪友读过一点书,知道滥授名器绝对不是一个正常政权应有得作为。澳洲人对名器控制很紧,这点让他觉得很好。 “施兄弟,”汪友决定最后问一个问题,“你看澳洲人到我中华来,所图为何?” “他们如今已经打起澳宋的旗号,你说所图为何?” 汪友心中突的一跳:“难道是要问鼎九州?” “什么?”施十四肚子里墨水有限,不知道这成语。 “就是说,他们想造反,改朝换代……”尽管当了大半辈子的海盗,杀官破城也不是一次二次,汪友说起“造反”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 “本来就是这样!”施十四说,“他们那繁华的澳洲不待,跑到临高这个不毛之地,为什么?不为了造反当皇帝,吃这个苦?” 最终,汪友千辛万苦来说服施十四投降的举动最终成了他自己投敌。施十四将他和手下人一起送到岸上。汪友在陈海阳面前毫不客气的把郑保一伙的企图、实力和大帮内的具体情况一股脑的出卖了。 不仅如此,他还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回去策反一批原来诸彩老的旧部。 陈海阳嘉许了他一番,表示愿意接受一切“投奔光明的志士”。并且表示,如果不能先期把人船拉出,只要作战时候挂出白旗听从指挥航行,就不向这些船只进攻。双方还商定了联络用的其他旗号。 他要是真能策反,白得些船只和水手自然不错。要是失败了也无碍大局。陈海阳已经定下计划,不管汪友的策反能不能成功,他将准时于三天后,也就是公历的九月十日发动对大屿山的总攻。 陈思根松开了手,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扑通一声倒在草丛里。他注意到血一点都没有留在刀刃上,干净的从刀尖滴落到地上。他甩了下,把刀收回刀鞘里。 “真是好刀。”陈思根称赞了一声。死人趴在他的脚下,血正从喉咙下面流淌出来。没有见过死亡场面的人很难相信人的身体里有这样多的鲜血。 这个人穿着打着补丁的土布衣服,打着一个胡乱的发髻。光着一双大脚。就如同每天在博铺登陆的移民一个摸样。唯一的区别是他带着一柄大刀,还有一根长枪。 他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还倒着四五个类似的人,一个个都被割断了脖子,血流如注。有的还在不断的抽搐中。几个特侦队的队员们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同时出手对付哨位上的七个人,在三十秒内全部放倒。这成绩也算是少有了。 唯一一个活着得,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嘴里塞满了土。 “放他起来,不然要憋死了。”陈思根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这里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棚,作为海盗们瞭望海面的观察哨。 特侦队员把俘虏推到他的面前,俘虏的胳膊是挂着的――刚才一瞬间就被队员卸掉了关节。这会疼得龇牙咧嘴加上脸上被泥土弄得乱七八糟,看上去简直不成人形。 他简单的讯问了下俘虏――知道他们是昨天才被派上上山岭的。因为师爷和澳洲人谈判不成,据说双方就要开打,大掌柜的派人到山岭上瞭望,防着澳洲人突然要开打。 “派了几拨人,都派到哪里去了?” “小人就见到四拨――其他的没见到,不敢乱说。” “都派到哪里了?” “还有流角山,凤凰山和大澳岛。” 前往凤凰山一股海盗,已经被早些时候派在山上的特侦队观察哨消灭了,说明俘虏没有撒谎。但是很难说还有没有其他海盗的哨位。 “发现敌情之后怎么联系?” “夜晚举火三堆,白天放黑烟。”俘虏疼得嗷嗷直叫,“小的不敢撒谎。” “把他的关节接起来,带下山去。不老实就杀了。”陈思根命令道。随后他看了下这个地方,选址选得相当不错――通过马湾海峡的船只差不多是一目了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节 炮击东涌 陈海阳要求在三天内将海盗们的观察哨拔除,彻底屏蔽海盗们的情报来源。这对特侦队来说有点难度,大屿山岛本身面积不小,几乎全部是山地,到处可以隐匿观察哨。不过陈思根很快发现海盗们没什么保密意识。白天会在山上做饭,晚上会烧起篝火。烟和火很容易的让特侦队员们在地图上标记了所有的哨位,然后逐一的摸掉。 摸哨战斗进行的很顺利。每个哨位上至少都有五六个人,但是海盗们对防摸哨毫无经验,当他们被突然袭击的时候还显得非常惊讶。陈思根审俘的时候发觉海盗们根本不认为敌人会辛辛苦苦的爬山来攻击他们。 总体而言,从海盗口中陈思根得来的广东的官兵是非常的“懒惰”的,他们基本上不会采取任何情报战的措施。 相比之下,海盗们还多少有点这方面的意识,起码还知道在交通要冲布置眼线。难怪古人评论一支军队堕落的时候经常为形容“骄惰”。 特侦队员们从这个哨位上搜出了铁锅,大米,许多咸菜。还有挑水储水的木桶等生活用品。看来是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 “看起来他们过得倒很舒服,天天吃热饭。”陈思根开玩笑的对着手下人说道。 “他们就是吃点热饭罢了,哪里比得上我们顿顿吃肉吃鱼?”一个队员说,“冷归冷,吃得好!” 特侦队的伙食是第一类供应标准:特点是蛋白质成分高,热量高。每一份特侦队“南部海域”型干粮,能够提供4500大卡的热量。其中不乏只有元老才能享用的牛肉干,鸡蛋奶油饼干之类的特供货。 “等打完了仗,我们就回基地去吃顿好得――听说这里岛上有野猪。” 一个队员说:“不光有野猪,还有狍子和山羊。” “打完仗我们就打猎,开开牙祭。”陈思根说完命令把这个观察哨毁弃,所有的东西全部捣毁――这里不符合他们的要求,特侦队要在能够监视东涌的地方设立观察哨。 特侦队的另一个任务是寻找从大屿山岛东海岸能够运输物资到西海岸能够俯瞰东涌的山头上的道路。 整个大屿山岛上谈不上有道路,山区几乎无人活动,岛上少量的居民除了在居民点附近打柴伐木之外很少会深入到岛屿的腹地。 特侦队就要是要没有路的山地寻找能够让部队通过,并且是能够携带一定重量的装备通过的道路。这样的道路标定工作,他们已经作了好几天了。一部分海兵已经顺利的沿着标定的路线抵达了东涌周围的山头。 石志奇这会就在上岭山的山头上,这里已经秘密开辟了一个营地,海兵和水手们从这里往大屿山岛东岸每天往返好几次。12磅山地榴弹炮拆解开来由人力背运,黑尔火箭也由人力运送,一点一点的往营地里运送。 这些武器里,12磅山地榴弹炮射程近,杀伤效果一般,不是主要的武器。黑尔火箭才是石志奇的杀手锏。但是黑尔火箭发射起来太快了。没有充足的备货几十枚火箭顷刻就没有了,起不到持续性压制敌人的作用。 “上山岭这里已经运送了一百枚了。”石志奇在无线电里向陈海阳汇报,“运送速度没法再快了!这里根本没有路。士兵往返一次要三四个小时。天黑之后道路危险,不能再运送。” “我再给你增加一部分水手,要在十日之前囤积足够的数量。” “我明白。一定完成任务。另外,希望拨给一部分毯子――夜里很冷,士兵们露宿,又不能大规模生火。” “我会关照后勤参谋得。完毕。” 到九月九日。特侦队在东涌周围的山上设立了观察哨,24小时观察港湾内的海盗船只移动状况。一部分海兵和船上的水兵组成的临时陆战队也乘着夜色从大屿山的东海岸悄悄得登陆移动到位。山头上准备了火炮和黑尔火箭。这次珠江口战役为了进行大规模的袭扰作战,装备了大量的火箭。这次正好先消耗一部分。 只要一声令下,从流角山、上岭山射向东涌口的火箭足以让整个船队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说连丹麦舰队都抵挡不住英国海军的火箭射击,海盗船队更不可能在密集的火箭下保持镇定的行动。 进攻准备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的时候,郑保这里也在做着进攻的准备。汪友的无功而返让郑保觉得反而更加称心――他才不想在自己头上弄一个什么“盟主”。 九月十日中午。陈海阳登上自己的临特11号,命令除了大鲸和留守舰队之外的所有船只起锚。2个巡逻艇中队,7个特务艇中队,36艘舰船向西北方向航行,绕过马湾海峡,向大屿山的东涌进发。 天色微微发亮,所有的战舰一字纵队进发。每艘船之间保持一定的间距。乘风破浪的航行。陈海阳站在艉楼上,不时观察着舰队的航行状况。 8艘单桅三角帆巡逻艇在船队两翼抢风航行,来回的巡逻警戒着海面。按照陈海阳的命令,巡逻艇遇到海面上的零星船只一律击沉,以免为对方报信。 “船队航速?” “25节!”一名参谋报告道。 “观察哨有消息吗?” “十五分钟前报告,东涌没有异常情况。” “海兵队和水兵陆战队进入出发阵地了没有?” “炮兵还在搬运重武器和弹药过程中,石队长说再够过九十分钟可以全部就位。” “好,叫观察哨时刻注意敌人的动向。”陈海阳最担心的就是炮兵,大屿山是个山岛,大大小小的山头上是没有道路的,一切都得靠人力背运上去。很容易出现脱节的现象。 陈海阳坐在高背椅子上。按照这一航速,抵达战斗阵位还要三个多小时。抵达阵位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多――太阳西斜。他率领舰队背对太阳进入战斗,而海盗们只能面对太阳和他作战。这一点小优势在风帆舰队时代是很有用的。 下午三点三十分。在陈海阳的统一指挥下,由水兵陆战队在流角山、上岭山发射黑尔火箭作为总攻开始信号,特遣舰队投入战斗。 从东涌周边各处山头发射的火箭大部分射向东涌港口内的海盗船只,也有一部分射向东涌口附近的居民区――陈海阳认为那里有可能是海盗的宿营地。 随后,山地榴弹炮开始射击――它们发射是榴弹,杀伤效果有效,主要是为了增加东涌口的混乱。 第一发火箭拖着浓烟落在港口的海面上的时候,海盗们纷纷涌上甲板看这难得的西洋镜。当天空中出现了愈来愈多的火箭,而且都朝着他们头顶坠落下来得时候,整个东涌口顿时乱了起来。 每分钟有6发火箭落入东涌口的海域和地面上。船只、房屋不断的被击中起火,浓烟冲天。一枚火箭击中了一艘船,爆炸之后猛烈的火焰瞬间将整艘船吞没,船上的火药爆炸又将碎片抛向空中。有的火箭直接落入了人群,人体被烧成一个个满地乱滚的火球。 密密麻麻的停泊着舢板、长龙的栈桥被十多枚火箭密集击中,小艇一艘接一艘的燃起了熊熊大火。顿时栈桥上一片火光,浓烟蔽日。 海盗和村里的居民们被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打击惊得目瞪口呆。但是第二波火箭从山头上腾空而起的即恐怖又壮观的场面让海盗们顿时炸了营。这批黑尔火箭上全部带着一个哨子,在飞行和坠落的时候会发出尖厉的啸叫声。尖啸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朝着自己头顶扑了下来。 在一片混乱的叫声和尖啸声中,人们自相践踏,许多人向船上涌去,准备不顾一切的拔锚开船,逃出这个尖啸的死神统治的地狱。 汪友强自镇定――他回到东涌之后没能搞什么具体的策反活动,但是他知道有哪几个头目对郑保早就心有不满。这会一见周围形势大乱,他赶紧吩咐人去把几个靠得住的人喊来,准备乘机挑明形势,一起行动。 郑保原本在东涌口的一个小村里花天酒地――他让附近的村里送了几名女子给他消遣。汪友谈判不成,策反又无望。郑保对他很不满意,决定不管澳洲人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带队先冲进珠江大干他一场。至于以后怎么样,到时候再说。要知道刘香离开珠江口可是难得的事情。不抓紧机会就可惜了。 就在他边作乐边打算着该想哪些村镇下手行劫的时候,外面想起了一阵骚乱,接着是凌乱的呼啸声、爆炸声。郑保的微醺的酒意一下醒了大半,赶紧将女人推开,从竹榻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情?外面乱什么?”他大声的问着,看样子不像是有官军来攻打的样子――要这样的话,他布置在周围山上的哨探早应该就有警报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节 大屿山之战 莫非是帮伙里内乱?郑保最怕发生内讧。他的手下是最近几个月刚刚拼凑起来的,彼此之间还只能算是简单的合股关系,自己不过是靠着实力最强才被奉为大掌柜的。很难说下面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互相起了冲突。 在外面的亲信冲了进来:“大掌柜!外面!外面……”已经满面骇色,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妈的!”郑保骂了一声,知道事情不小,赶紧把腰刀挂上。在亲信们的簇拥下奔了出去。 郑保看见了他一生中最为恐惧的景象:一道道的火光拖着黑烟在天空中交织,如同流星般不断的朝着东涌口坠落下去。 港内的船只和岸上的房屋正在熊熊的燃烧。天空中飞舞的黑色火光发出可怕的尖啸声,不时的坠落下来,火焰和爆炸笼罩着整个东涌的港口。 郑保一时间竟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恍惚的站住了。 “大掌柜的,现在怎么办?”左右急问道。 郑保一怔,这才恍然:“快!上船!”他一挥手,带头往东涌口的码头跑去。 郑保干得是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买卖,有时候也想过“地狱”之类的事情。他没想到自己活着的时候就会看到地狱――前往东涌码头的路上遍布着烧焦的尸体,塌毁的房屋。随地可见散落一地扭曲的黑色铁壳。没有一座房屋不在燃烧,连栈桥也烧了起来。放眼望去到处港内水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有的已经半沉下去。 头顶上,火箭不时发出恐怖尖叫声,朝着地面猛得坠落下来,每一枚火箭坠地都让郑保一阵哆嗦,有的人干脆趴到了地上,手足并用的爬着似乎这样能够离这些可怕的空中死神远一些。 一行人好不容易冲到了海边,栈桥已经烧得七零八落,东涌口里的船只没有起火的都在拔锚扬帆朝着口外驶去。手下的亲信们簇拥着他找到一艘小艇,七手八脚的将他送上了座船。 “快,拔锚升帆。把我的大旗挂出去!”郑保一登上座船,顾不上整理自己狼狈的形象,一迭声的下着命令。此时局面混乱,所有人只要各自逃命的心思,若不赶快把船驶到口外亮明身份,稳住人心,自己这个“大帮”顷刻之间就会作鸟兽散。 从石志奇的望远镜里看出去,火箭轰击港口的效果非常有效。海湾里燃烧的船只构成了这一战术的最好的展示。透过浓烟,他可以看到许多船只竞相往口外逃去。有的船上已经着火,海盗们边扑火边逃窜。 “向司令官报告:敌人的大部分船舰开始往外海逃窜。”石志奇志得意满的说道,“海盗在东涌口内已经瓦解。” 站在他身边的女通讯兵迅速的记录着他的命令,然后跑向步话机手――实际上是对讲机。 石志奇命令:“再发射100枚!”搬上山上的火箭总不能再搬运下去,干脆全部放光。 400枚火箭的轰击使得东涌口变成了火和烟的地狱,相比之下,几门12磅榴弹炮发射的炮弹造成的效果微不足道。 陈海阳率领的舰队在东涌口外严阵以待。每一艘特务艇都把他的侧舷对准了东涌的海湾口。船上的炮门全开。当零星的海盗船只逃出东涌口外的时候,迎接他们的的就是一阵密集的炮火,没有一艘船能够逃脱十几艘特务艇同时开炮的恐怖威力。往往在一密集炮火的浓烟散去之后,海盗船上就只有倾倒的桅杆,残破的船板和甲板上狼藉的死尸――很多尸体没有头颅和四肢,有的干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人体躯块。 预料中的海战根本没有发生,只有特务艇有条不紊的开炮和调整着航向。水手们已经非常的老练,他们用一种中西合璧式的操船技术:使用船帆和橹来控制着船只的航行。经过海军炮术士官训练的枪炮长们用简单的木制测距仪测量着距离和角度,观察海流和风速,随后在计算尺上迅速的推算出火炮的开火角度。炮手们在烟雾弥漫的甲板和炮舱内调整着角度,随后按照口令同时拉发火炮。猛烈的侧舷齐射只要命中一次就能使得一艘海盗船丧失战斗力。 东涌口外,已经到处是桅倒樯歪,烈火熊熊,死尸狼藉瘫在海上随波逐流的海盗船。和海湾的内的惨状不相上下。 汪友和他的拉来的十来条船在混乱和狼狈中逃出了海湾――他暗暗抱怨澳洲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始进攻,简直让他九死一生。但是他知道此刻不是抱怨的时候,便命人将与施十四等人暗中约定的白旗和旗号挂在桅杆顶部。果然,澳洲人的战船只要见到挂有暗号的船只便一律不开火。汪友的十来条船平安无事的到了外海,随后被早就等候好的特务艇一一靠帮解除武装。 投顺的海盗们没有一点怨言,一个个乖乖得解除了武装,由海兵们看押着往港岛驶去――见识过澳洲人强大的火力之后没有人觉得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实力。 郑保的座船挣扎着逃出了海湾,勉强集结起了七八条船,他已经从口外的炮声中听出外面有澳洲人的战船拦截,但是别无他法,唯有冲出去一途了。东涌口这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对被从周边高地上用炮火压制的舰队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在浓烟散去的片刻,他已经看到了海湾外的在太阳下的澳宋舰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整齐的纵队、飘扬的旗帜、闪烁着青光的大炮……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涌上了他的心头,几天前他居然还想和澳洲人一较高低。 自不量力。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的脑海。几艘特务艇同时向他开炮了。其中一排炮弹横扫过郑保座船的甲板,一枚炮弹从郑保的身边掠过,将他撕成了两半。 郑保之死在战场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甚至没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实际上在他的座船被击沉之前,整个海盗船队就已经瓦解了。每一艘船,每一个人都想着自己逃命而已。就这样一艘接着一艘的往陈海阳的炮口上撞去。 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陈海阳下令停止射击,任由少量船只逃走――他们将是澳宋大军军威的义务宣传员。整个东涌口外的海面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燃烧的船只,有的船没有起火,残破的船壳随波逐流,已经没有生气。海面上到处是跳海逃生的零星海盗。那些见机的快的船只落下船帆和旗号,表示投降。 石志奇指挥的海兵和由水手组成的临时陆战队从东涌周边的山上冲了下来,占领了海湾旁海盗们盘踞的村落和码头。抓捕了数百名没来得及上船逃走的海盗,还缴获了许多被抛弃的舢板和长龙。也有若干艘大船。海兵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完全占领了东涌口。 石志奇带着警卫、勤务兵和通讯兵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还在燃烧中的东涌口。他站在东涌口燃烧的栈桥旁,身后飘扬着海兵的旗帜。 石志奇点着了一只烟斗――其实他从来不抽烟斗。黄爪子举起照相机“咔嚓咔嚓”的从不同的角度连着按了七八张照片:阳光下悠然抽烟,观察战场的石志奇;背景是燃烧的海船的石志奇;身后是刚刚占领栈桥,攻克东涌的海兵的石志奇…… “这下你满意了,都是光辉形象。” “可惜临高时报刊发照片很苛刻。”石志奇咳嗽了几声,把烟斗倒空,叫勤务兵收起来。 没能上船和从海上游回来的落水海盗们被大批的兜捕起来。一队一队被捆成一串串的俘虏蹒跚着集中到海边,等候船只运往港岛――他们将在当地的净化营里接受“改造”,顺便作为急需的劳动力使用。 下午五点过后,海陆所有的战斗全部结束。海军全部的损失仅是十七人受伤――全部轻伤。但是弹药的消耗十分巨大,原本准备用在珠江战役中的黑尔火箭几乎消耗殆尽。 但是仅仅抓到的俘虏就超过了2000人。从海上拖回来的和在海湾内俘获的船只,完好或者可简单修复就能投入使用的大船有24艘,在内河水域非常有用的舢板长龙尽管被焚毁大半,但是还是留下了50多艘完好和可修复船只。 即使是那些不能修复的船只,只要没有沉没烧毁的,也全部拖回来。陈海阳准备用它们回收船材。就算没用的部分也可以充当燃料。海兵们从设在村里的郑保老营中搜获了大量的物资和钱财。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东涌口的二处村落被火箭烧毁大半,停靠在岸边的渔船也几乎全部被毁。陈海阳命令把余下的村民全部带走送往港岛安置。至于其他几个村落暂时不作任何处理。大屿山这里不适合作为军事基地,在作了必要的扫荡之后,陈海阳命令全军撤回港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节 余波 陈海阳在大屿山岛上建立了三处哨所。一处哨所修建在大屿山南部海岸上,直接控制着三门――舰队将以这里作为攻略珠江的锚地。 第二处哨所就设在大屿山东北的急水门。这里与马湾岛隔海相望,是维多利亚海湾的西面出口,南中国海通往珠江口的重要通道。特遣舰队登上港岛后不久,就在这里面秘密派驻了一个观察哨。现在陈海阳将其正式编成一座哨所,时刻监视着这一重要地点。 最后一处则修筑在大澳岛上。 大澳岛是大屿山最早开发的村落。不但是大屿山的主要人口聚集区,当地还有盐田,一度是香港的主要食盐供应地。历史上这里以制盐和贩私盐出名。 这个岛离大屿山本岛极近,近到相隔两岸的海峡只需要横水渡的形势就能通过。这里的海上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葡萄牙人曾经企图在大澳岛建立殖民地,作为对中国进行贸易的口岸。但是随着他们在屯门海战中的失败,这个企图彻底的破产了。 现在,澳洲人来了。 石志奇带着海兵们乘坐大发艇来到大澳岛上。大澳的村民大多是疍家,疍家全是渔民和水手,当海盗的和平日里顺手干些海盗勾当的人不少――被打死和抓走的海盗中也有些本地的村民。这会听说灭了郑保大帮的髡贼们来了,一个个胆战心惊,但是谁都不敢抵抗,一番紧急的磋商之后公推了几个村中的长者去迎接。 “这里的房子有点象少数民族的房子。”石志奇看着村里建在海边半水半陆的“干阑”式的棚屋发表评论说。 乐琳说:“这是棚屋。是这里的特色。大澳岛叫香港的威尼斯。来大屿山玩此地可是必来得地方。海鲜很棒。” 海鲜这个话题引不起任何元老的兴趣,吃海鲜在元老们中间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中的常态。 海兵们把村里的使者带来。疍家无论穿着还是方言都和本地的广府人不大一样。石志奇当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在临高政权海军中疍家人却不算太少,双方很快就能沟通起来。 使者献上礼物:五十两银子和一些零星的金银,以示服从之意思。石志奇说了些客气的话,命人收下。表示不会对当地的村子有所扰乱。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听从澳宋政权的吩咐就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大屿山岛上的居民,不管是广府、福佬、客家还是疍家,大多是渔民、船工和水手。陈海阳知道:按照历史学家的考据,他们从10世纪开始就在这海域过着半海盗半渔民的日子。一般来说,海盗也是很好的水手,这里的居民虽然有“通匪”的问题,却是极好的海军兵员的来源地。何况眼下他也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度这里进行“民事改造”。所以他的对当地的民事问题的指导政策是宽容的,没有对大屿山和附近岛屿的村民采取严厉的措施。以免遭到过度的敌对情绪。只是要求各村将逃散的海盗交出来。当然,他们肯定不会交出自己的亲人同乡,但是对外来的海盗就不会客气了。 在石志奇的命令下,大澳岛上的村子委任了联络员,照规定每十天一次去港岛开会。同时还有所谓的“合理负担”。这种合理负担即有鱼虾海产品的供应,也包括人力和船只的无偿征发。这种政策也遍及到整个大屿山岛的各个村落。 修筑在大澳岛上的哨所,就建在村民们称为“番鬼塘”的地点。此地原本就是葡萄牙人修筑堡垒,准备开辟商埠的地方。在原地还能见到许多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残留的痕迹:修筑堡垒和建筑的石块、瓦砾,锈蚀的不成样子的铁器。甚至还有礁石间留下的少量船只残骸。 几天后,文德嗣、陈海阳等人,率领特遣队军队和民事干部在东涌的海滩上摆下香案,面对大海举行了隆重的仪式,祭祀宋端宗。在大宋最后的风雨飘扬中,南宋小朝廷曾经二度到过大屿山,在东涌短暂停留过。而端宗据说也是驾崩在大屿山的北岸的某地。临高政权既然自命为崖山后裔,这一举动有助于显示其“正统性”。 陆军步兵一个连列成方阵。港内12艘特务艇列队。元老们一个个毕恭毕敬,虽然没有三跪九叩,但是三鞠躬却是个个做到了九十度。随后又由文德嗣宣读了祭文。这篇祭文号称是元老院某大学中文系学士,历史系硕士的高才生所作,不但是篇骈文,里面更夹杂了许多需要翻《康熙字典》的生僻字,文德嗣念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算成礼。 礼毕之后陆军全体鸣枪三次,随后海湾内的特务艇鸣炮三响。一时间浓烟滚滚,声势惊人。 大屿山之战彻底的肃清了其他海盗股伙对珠江流域的窥觊之心。既然刘香都对澳洲人避之不及,不知死活的郑保又彻底的覆灭,大家对髡贼或者澳洲人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于是这一带的海盗们几乎全部绝迹。 从地形上看,香港岛、大屿山岛和大陆之间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内海。现在这个内海完全被特遣队所控制,屯门、新安南头的明军水师没有做出任何挑战澳洲人海权的举动来。南头寨的水师巡逻也取消了。 大屿山之战的另外一个结果是,陈海阳不得不推迟进入珠江口开始全面作战的时间。他有太多的胜利果实需要消化。俘虏和缴获的船只塞满了852基地,他需要更多的粮食、工匠和士兵来应付。 于是他要求临高的进一步增援,否则特遣队的兵力无法兼顾港岛建设和珠江袭扰作战。光2000俘虏和几百号从大屿山移民最少也得有一个连的人看守。 陆军自告奋勇的派出了2个步兵连。海军虽然不大乐意陆军的插手,但是港岛这个地方也不大可能是海军独霸,陆军的增援起码能够分摊他们的作战压力。 随着陆军的到来,民政和工程人员也随着运输补给的特务艇源源不断的到来。他们修筑起了码头,建造了一个简易的修船厂。盖起了仓库和营房,安装了蒸汽机,用建筑套材扩充了净化营地――完工之后这个净化营地将能容纳5000人。 陈海阳命令水手们加紧整修从海盗们手中缴获来得船只--特别是那些小型的浅吃水的舢板、长龙,它们在内河水域的登岸战斗中将会非常有用。有了这样的小艇,士兵们能够被输送到几乎任何地点登陆而不必考虑水深问题。 整个港岛基地变得热火朝天,到处是喧嚣的工地和作业的工人。港岛附近的海湾上,蒸汽推动的大发巡逻艇正在耀武扬威的巡逻,提醒谁才是这一片海域的主人。 陈海阳手中的舰船力量有了进一步增长。从临高给他调拨来了4艘ii型单桅巡逻艇。这是新近下水的改进型铁肋木壳船,选用铁肋木壳船兼顾了现阶段临高工业的生产力和物资供应能力。每艘船的吨位扩大到150吨,装备有18门 火炮。这种船只尽管不大适合进入珠江这样的航道情况复杂的内河进行作战,但是用来控制珠江口海域却是绝对的利器。能够有效的监视港岛周边的各个海上的要隘。这使得他能够腾出足够的兵力进入珠江进行作战。 进入珠江口作战的部队,他定为5个中队20艘特务艇,1个中队的单桅巡逻艇。1个大发艇中队。另外还有临时编成的使用缴获的海盗舢板、长龙的“小艇大队”。从海盗们手里缴获来的大船经过药物熏蒸之后启用了十来艘状况较好的船只。陈海阳为上面配备了水手和海兵,还略微改装了下。这些船将主要充当运输船,用来装运作战中缴获的物资和俘虏。 陈海阳派出的测量船在巡逻艇的护送下先期一步来到珠江口进行水深和地形的实际测量――21世纪的航道图和17世纪的实际状况显然是有很大的差别的。陈海阳可不希望战斗还没开始就有船只搁浅――这影响他和海军的声誉。 852基地在做得一切当然瞒不过沿海的明军哨所。尽管他们没有做出实际的反应来。但是髡贼即将开始大规模入侵的警报很快传到了广州和肇庆。 虽然肇庆方面陷入了一种不战不和的沉闷状态,但是在广州的巡抚衙门,向澳洲人行款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主导议和的是广东巡抚李逢节。他在接到兵败消息之后不久,就迅速召集幕僚和自己的心腹官员暗中商议对策。众人认为这次兵败广东方面必须尽快撇清关系。当然上奏要快。 李逢节的大轿抬过大街,这条大街上几乎全是衙署。路上原本行人很少,多半是各衙门官署的书吏衙役和官员们的仆役在奔走。现在是夏季,午后炎热,街上更是行人稀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节 省城的潜流 尽管坐得是竹丝凉轿,尽管大轿里有有个相貌姣好的童仆正为他打扇,而且李逢节刚刚吃下一盏冰镇梅汤。依然觉得燥热不堪。这身官袍穿在身上即闷热又沉重。他巴不得赶紧脱下来凉快凉快,松快下身子。 他刚刚从白鹅潭回来――参加了一次宴席,宴席在白鹅潭旁的酒楼里举行,宴会名义上是一次“消夏雅集”,宴席上当然也少不了作诗、论文、唱曲之类的风雅玩意。但是酒席上的主要话题却是如何“行款”。 宴席上来得主要是当地有权有势的缙绅。和髡贼的战争状态和随之而来的惨败让省城的士绅们非常不安。这其中既有享乐方面的――不仅紫明楼这个销金窟已经关门大吉,而且澳洲货已经渐渐从市面上绝迹,这大大影响了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生活质量。 这还在其次,临高经济体对广东的经济影响是多方面的,而他们长期使用广州这个口岸作为物资采购的窗口,使得全省已经形成了许许多多直接或者间接依赖临高经济体运转的上游和下游产业。 而广州作为贸易窗口,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临高-广东的产业贸易链条中获利。现在广东与临高之间的敌对状态使得他们的一条利润渠道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没有人还能赚到什么钱了――特别是临高工业体系的上游供应商们。他们失去了出口的机会打击尤其沉重。 广东一下有近百家冶铁场关门,大批工人失业。而过去贩运煤炭、木材、粮食等生产原料的商行字号,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即使是下游的销售商,同样感到了失去商品供应的痛苦。澳洲货价格飞涨,但是很少有人大量囤货。即使有足够的存货,价格上涨之后销量也随之下跌了。 除了生活上的不便和商业上的损失,缙绅们还对王尊德的做法有很大的不满。刘香这样不断骚扰海岸,抢劫船只勒索钱财的海寇官府束手无策,老老实实的在临高做生意提供各种好东西的澳洲人却成了剿灭的对象――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擅开边衅”。有许多人便在暗中鼓动本省在京官员,在科道官和御史中活动,准备弹劾。 而省城里开始流传一些无头揭帖和小册子更加重了不满情绪。许多衙门、官署和官绅宅邸里都被人悄悄的得丢入了揭帖。有得甚至张贴到了大街上。其中透露出来的许多讯息不仅让官绅们感到不满,甚至还将百姓都煽动起来了。各种谣言更是漫天传。 看这样子两广总督的易人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李逢节对这个位置开始跃跃欲试。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图谋会受到熊文灿的挑战――而且熊文灿的圣眷比他要好得多。 从各个方面看,老熊如果要谋总督之位比自己有把握的多。李逢节再三考虑,觉得只有从尽快招抚澳洲人着手,这虽然有一定风险,却能大大的讨好广州的缙绅商民们。退一步说,即使不能谋取两广总督之位,也能保全自己的粤抚之位。 他的幕僚们从军事角度也认为继续“剿”是没有指望的。根据败兵的报告和海南各地送来的塘报:澳洲人的军事力量之强远远超越了他们的估计,这就成了一个十分危险可怕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还有强大的海上力量。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闯进珠江,对富饶的三角洲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抢掠和破坏。 李逢节的轿子抬进了巡抚衙门。他下轿之后直接进了书房――此地是他和幕僚们议事的地方,十分安静。 仆人帮他卸掉了官袍乌纱,换了一身府绸的衫子,一顶平定四方巾,又打来水为他擦洗。一会,又有人端来了凉茶――他喜欢的水果刨冰因为紫明楼的关门大吉而彻底没有了。 李逢节喝了茶,随手看了看贴身仆人送来的各种文书。 桌子上放着最新的城里流传的各种揭帖。揭帖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火力都集中在王尊德和他周围的幕僚、亲信身上。其来源不言而喻。不是王的仇家就是澳洲人炮制。 许多揭帖中详细的叙述了王尊德是如何策划同澳洲人开战的。田达又是怎么利用戚畹的威势到处敲诈勒索,直到敲诈到紫字号的头上,逼得郭东主等人只好逃走……其中的内容之详细,对话之生动,只能是亲历之人的所撰写的。 还有一部分揭帖一看就是澳洲人做得:文字全用白话,文字使用俗体,而且印刷精美,装订成一本本的书的模样。内容多种多样。有的是对王尊德身边的幕僚、家仆、亲信的黑幕丑闻揭发――李逢节想澳洲人很聪明:王尊德的私德和声誉在官场上相当好的,想要用丑闻诋毁他很难。但是他身边的人就不是那么硬气了。也有的揭帖是对皇亲国戚们的各种逸闻闺阁暧昧之事的描写。其中有许多的细节描写,活灵活现,读起来让人血脉喷张,饶有兴趣。倒象是在读小说一般,使人爱不释手。甚至有的揭帖干脆是分卷的,有第一卷第二卷这般的差别,让人看了第一卷想第二卷。有不少人就在暗中交流揭帖,甚至有人偷偷的私印私抄。 澳洲人的揭帖就这样成了广州市民们的通俗读物和精神食粮。甚至连李逢节这样的大官对此也饶有兴趣。他对小市民们热衷的露骨的描写不感兴趣,但是对小册子中不时流透露出来的一点各类“真相”趋之若鹜。 这种特殊宣传战术正是对外情报局和“出版指导小组”通力合作的结果。出版领导小组组织了一批元老从电脑上大量的复制黏贴改写这种小册子。小册子按照现代的“口袋本”小书尺寸进行印刷,便于携带。广州站的留守人员不断的通过各种渠道散发着。 桌子上放着几本收下刚刚收集来的澳洲揭帖。作为广东巡抚,巡抚衙门受到对外情报局的重点关照,最新出版小册子会第一批送到这里。 李逢节关照仆人将几个亲信的幕僚请来,随手拿起一本澳洲揭帖。上面的几个题目很有冲击力:《从佛朗机宫廷秘档看所谓“屯门大捷”》、《前大明把总细说天启朝收复澎湖的内幕》。 “澳洲人还是紧随时事的很!”他自言自语道,准备过会再看。 桌子上,还有几封最新的塘报。他拆开一封读了几句,脸色一下就变了。 正当广东官场就招抚问题还在进行着频繁的私下的试探和议论的时候,髡贼登陆香港岛的消息传来了。接着,髡贼在大屿山干净利落的消灭了郑保一伙的塘报又传了过来。而刘香的人马突然远遁更是让髡贼的形象变得愈发恐怖――连人见人怕,赫赫有名的刘大掌柜的都在髡贼面前不知去向了。 这样一来,原本李逢节等人抱着刘香和髡贼为了抢夺珠江口地盘大打出手,以贼攻贼的如意算盘彻底完蛋了。澳洲人准备向任何阻碍他们的人开火,而刘香则不打算武装保卫珠江口消耗自己的实力――有软柿子捏的时候没必要去硬碰硬。 在伶仃洋到黄浦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力量能够抵挡髡贼的进攻。如果他们愿意,大可以放船直抵白鹅潭,趾高气扬的成为整个珠江水面的主人。 “东翁!招抚之事已经是事不宜迟了。”何诚宗放下塘报,满面忧色道。何诚宗虽然只是个秀才,却很受李逢节的器重。是幕府中“军师”一类的人物。 按照塘报上的消息:澳洲人在香港筑堡消灭郑保之后,战舰已经在珠江口“叩关”,特别是在伶仃洋一带逡巡,还有测量水深的行为。看似有进入珠江的企图。如果他们发动大铁船进入珠江,再用传说中威力无比的大炮对广州城狂轰一气,不但地方糜烂到不可收拾,李逢节的乌纱帽也不用再戴了。 “只是一味的招抚,恐也难于成事。”李逢节说。他更希望能有一股可以牵制澳洲人的实力存在,免得他们一家作大,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李逢节原先把期望放在刘香会死守自己地盘上――刘香溜走之后,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澳门的佛朗机人身上。 佛朗机人因为利益的趋势,对珠江口的海上安全一直非常关注。他们一贯有保护自己贸易的习惯和决心。只要向他们指出珠江口一旦大明和澳洲人开战对贸易的影响,佛朗机人肯定会出动船只保护珠江口。 李逢节从专门负责和驻澳门的香山县丞那里得报:佛朗机人现在在澳门的港内停泊有四艘大船,都是装着三桅的夹板大船。船上装有32门大炮。从船只尺寸上来说,超过了目前髡贼的所有船只――除了那艘大铁船。佛朗机人还有几艘比较小的双桅帆船船,也装有12门大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节 议和的打算 如果佛朗机人愿意出动船只在珠江口巡逻,髡贼的船只想要进入内河就会有很大的困难。 “不过,高大人那边……”另一个幕僚小声说道。 广东巡按高舜钦眼下还是一个劲的要“与髡贼死战到底”。在他身边聚集了一批官场上的禁海攘夷分子和士子。他们过去的矛头对准了澳门的葡萄牙人,现在则对准了澳洲人。当然,葡萄牙人并没有没被忘记――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他还是照常上奏:要求禁止葡萄牙人进入广州贸易。 “听闻高巡按的奏折已经拜发了。”专门在各衙门官署之间打探消息的幕僚说道,“此事恐怕不能挽回了。” “不知可否托京中大佬活动,将此事搁下?只要拖他个二年三年的,事情不了了之也就是了。” “若要办理此事,没有一万银子不行。”何诚宗面色凝重,“而且,此事还不便让佛朗机人知道。” 一个幕僚脱口而出:“这就难办了!” 如果是平日里,只要把消息透露出去,佛朗机人说不定愿意出这笔活动费用。经手之人乘机落下了个二三千银子都不在话下。 但是现在的时局微妙,恐怕佛朗机人自己也知道广东官府有求于自己。他们手里握着牌,要他们即出兵又出钱,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这一万两银子李逢节自己当然是不会拿出来的。。 李逢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这事他多次和高舜钦私下谈过。但是始终没有谈成。高舜钦的态度很是强硬。这使得李逢节很不高兴:在他看来高舜钦是巡按御史,打仗成败与他的关系不大。高调主战纯粹是沽名钓誉。而且一旦朝廷真得禁止佛朗机人贸易,佛朗机人有多少保卫珠江口海域安全的兴趣就很难说了。 “不过,就算不派人入京活动,朝廷要有成议至少也得到明年才会有旨意。”何诚宗道,“佛朗机人总不见得能知道京城里的消息。只要我们这边严加保密,他们一样会出力的。” 另一个幕僚说:“佛朗机人虽然不能在城中居留,但是城中得他们好处的人不少。此事恐怕是瞒不住的。” “只有来个不认账了!”李逢节叹了口气。为此他严令不许向佛朗机人泄露此事,并且关照香山县丞和县令,如果佛朗机人问起此事必须毫不含糊的表明:“纯属流言”。 他决定立刻派人联系葡萄牙人,另一面加紧了行款议和的脚步。李逢节最感到棘手的是没有人居中联络。原本广州城中有紫氏字号,是最好的居中联络人,但是在剿髡的高潮中,紫氏字号被作为逆产查封了,不但货物全部没收变卖,房产生财也全部被查封等待处置。热闹一时的紫明楼和惠福街,如今已经是冷冷清清。半个人也找不到了。 除了紫字号的东主,就是高家最为理想了。毕竟他们是澳洲人的代理商。但是高家却很是狡猾的向屡次上门来拜会的巡抚衙门幕僚表示:高举高老爷已经上江南办货去了。眼下不在广州,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议。 “这个滑头!”李逢节暗暗骂道,高举不肯出面,说明他对现在的局势觉得还不明朗,不愿意出这个头――另外,在紫字号的产业处置上,高家和广州的官场也有芥蒂。现在是摆明了站着河岸看涨水。 郭逸等人一撤走,南海县随即查封紫字号的各处房产,顿时就引来了无数对此垂涎三尺的人物伸出了手。其中最为起劲就是田达。他天天在广州府吵闹,要将这些“逆产”买下。 自从吕易忠随军去了琼州之后,田达在广州没了可供奔走驱使的官面人物,一时消停了些日子。但是他听说郭东主、裴莉秀等人全都跑了,只留下些房产生财家伙,不由得怒气冲天。田达当然知道紫字号能日进斗金靠得就是澳洲人的经营,现在人全跑了,别说澳洲人,连他们手下的伙计工匠都没留下一二个,光留这些房屋字号,没人会用的工具机器有什么用处? 自己和东家打了包票来得,说这次广州之行能搞来几万银子并澳洲人的大铺子投献。这下什么也没有,回去如何向东家交待?说不定还会就此被破门出籍。 田达深知这个田皇亲奴才身份的可贵,他平日里作恶多端,只要一天没了田皇亲家的庇护,马上就会被人活活整死。 田达利用他的身份找广州府,找南海、番禹两县,逼着府县衙门给他出去抓人。这一府二县的官儿被他闹得受不住,就随意抓了些伙计工匠来应付。全是一问三不知的人,把个田达气得每天在城里各处窜衙门,吵闹着要将紫字号的房产“买下”。 广州城里的官儿和大户,都觉得犯不着招惹这个小人,便不与他争夺,高举原想把紫字号里有值钱的紫明楼房产让给田达,而将惠福街的住宅、铺面和作坊等房产买下,这样过后澳洲人还能秘密回来大家一起继续合伙做买卖。他即能让澳洲人对他保全财产的感激,又能乘机将紫字号的一部分所有权控制到手里。 没想到的是,田达对紫字号贪得无厌,不仅要占据紫明楼,还要将惠福街的所有房产一口吞下。高举自知杨公公在宫里的地位权柄不能和如日中天的田贵妃相比,但是他不甘心就此退缩――这不仅是事关利益,而且人人都知道郭东主是他的合作伙伴,如果他不能有效的保护自己的商业伙伴的利益,高家在商业圈子里的信誉就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高举便亲自拜会了李逢节,希望巡抚和广州官场能助他一臂之力。当然,他也许下了极大的好处。 但是李逢节不愿意就此得罪田达,更不想得罪田弘隅。当官的都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御史言官,而是宫里的一张嘴,不经意的时候说出几句话来,时刻都会种下祸根。 高举自知无法和田达相抗衡,只好忍痛割爱,不再过问此事。 于是原本紫字号的房产就毫无悬念的落入了田达的手里。不过,李逢节还是留了一手,他关照广州知府事情大可以答应,但是办理契约过户之类的事情不必着急,尽量“拖”。 “卑职明白。”广州知府问李逢节,“只是这田达一日拿不到契,一日就要来吵闹,不知道要卑职拖延到何时才能办理?” “何镇的人马开入临高的塘报传来,你再给办理不迟。”李逢节面授机宜,“眼下就是拖。” 李逢节想来,当日幸亏没有把紫字号的房产过户给田家!否则如今谈招抚,就要麻烦十倍不止。好在现在还不晚――田家还不是房产的主人。 至于田达这个人继续吵闹他也觉得不碍事。先不说澳洲人显然对田达恨之入骨,一旦重返广州,田达必死无疑。就算澳洲人宽宏大量不想和他计较,也有人主动当澳洲人来处置他。 只是现在他要找一个能居中联系的人,这个人必须可靠又能干。李逢节不愿意冒险派自己的幕僚去临高――一则当地情况不明,万一走漏了风声自己没法处置;二来他手下也没有这样的人才。 这个人首先不能是官,当然最好也不要是自己的幕僚。免得事情闹大了追究到自己的身上。李逢节的幕僚们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黄顺隆。 黄顺隆是澳门的灰色人物:交通海盗,贩卖违禁货物很是活跃。虽然李逢节这样的地方大吏对此不甚了了,对地方状况十分熟悉的当地幕僚和下级官吏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们知道黄顺隆是与广东沿海的海盗有很深厚的关系。大约和澳洲人也不会没有联络,通过他去联系应该是条可靠安全的办法。事情败露了推脱起来也最为容易。 除了黄顺隆之外,李逢节的手下又想到了第二拨人:起威镖局。 起威镖局和紫字号的密切关系在广东不是秘密。正是起威的孙可成和紫字号的郭东主搭上了关系,原本只是一家小买卖的起威镖局才会在短短几年里发展成为现今广东规模宏大,涉及车、船、店、脚水陆买卖的大买卖。 郭逸等人从广州逃走之后,起威镖局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他们和与地方士绅,达官显宦们的服务关系造就了一张很大的保护网。当然孙可成前前后后也花了二万多银子上下打点才把所有的事情摆平――其中一万两是“乐输”的“剿髡军饷”。 李逢节毫不怀疑:孙可成和髡贼私下还有勾结,暗通消息。说不定紫字号那些神秘消失的伙计、工匠就在孙可成的保护之下。但是这不管他的事,现在只要孙可成帮他把通道建立起来,能够和髡贼搭上话就好。而且起威也是他在谈判中的一个筹码――髡贼不是号称最讲信义么?孙可成这些镖局的人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够当成人质来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节 移交 随着澄迈大捷的消息在广州传开,广州城里的原本谈髡色变的气氛也渐渐的转变了。澳洲人这只一度要停牌的股票不但重开,而且悄悄的在上涨。随着消息传来的越来越确切,这只股票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上。原本和澳洲人有来往的官场、商场上的各色人等,这会对澳洲人这个三个字已经不再“噤若寒蝉”,都在半公开的谈论澳洲人重返广州的时间问题了。孙可成的起威镖局总号一下门庭若市,许多人都在拜访他,想知道澳洲人什么时候会回来,澳洲货还有没有卖,他们的大规模采购还能不能恢复? 孙可成虽然再三表示他不认得什么澳洲人,只是和郭东主的紫字号有来往关系。但是来打听消息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多半还奉送了不菲的礼物。这让孙可成很是得意。私下里他对自己的徒子徒孙和掌柜们一直说自己当初没有看走了眼。 孙可成的得意是多方面的。首先他过去受澳洲人的恩惠多,回报的少。这次顶着官府的压力为澳洲人隐蔽人员和物资,还帮着悄悄的运送护卫人员。许多在广州城里的善后事情也是他们办得。虽然花了许多的银子,但是孙可成觉得很值!起威也算是扎扎实实的报答了澳洲人一回。 其次,澳洲人的获胜,说明他没有看走眼。看这模样,澳洲人迟早是要回到广州来得。起威在广东重新抖起来的日子就快到了。别得不说,光澄迈一仗大胜,城里的官儿的神气就变了不少。有的官儿还派来了师爷,送来点水礼――这不是摆明了要和澳洲人拉关系留后路么? 孙可成高兴之余,关照手下人来者不拒,凡是送礼投帖的一概收下。但是他自己却绝不露面,只派几个徒弟去招呼客人。他自己却乔装改扮,悄悄的随着总号里买米的手推车出了门――他要在一处安全屋内和张信的来使秘谈。 孙可成和澳洲人的联系从来没有中断过。浑行动结束之后不久。张信就潜回了广州――这是相当冒险的事情,他虽然在广州站里不算露面很多的人物,但是广州城里认识他的人很不少。一旦识破,被人告密的可能性很大――总督衙门为他们开出的赏格是郭逸五百两,裴莉秀三百两。知名度较低的张信和严茂达也值二百两。 但是张信不得不冒这个险。广州站在广州城里留下了许多关系、内线和坐探。这些人如果抛下不管,这个情报网络很快就会自动解散。这对于广州站,对于元老院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广州站撤退之后,在各衙门内的收买的内线短暂的失去了联络半个多月,许多人认为澳洲人即已离开,自己也就不必继续为澳洲人服务了。张信的出现及时阻止了这种势头――他把在起威镖局内秘密设置的广州站保卫部的人员派遣出去,适当的警告了些定期拿津贴的内线们。于是各衙门的消息又开始正常的流传出来。 至于安排在各处的坐探,他也逐个派人和他们联络,稳定每个人的情绪。让他们知道澳洲人并没有离开。时时刻刻还在盯着他们。 安全屋设在一家店铺的后院内。孙可成悄悄的在后门上敲了暗号,门立刻就打开了,他闪了进去。二个守在门口的年轻人将他带到了里面的一间厢房里。 孙可成大吃一惊。因为他见到的正是张信本人。 张信虽然已经回到广州,但是平日里很少会亲自和人会面。孙可成能见到的多半是他的秘使。他现在突然显身,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在张信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尽管在屋子里,却戴着眼纱坐在暗处,显然不希望别人看清他的面孔。 张信没有客套,将身旁的人向他作了简短的介绍。 “这是林掌柜!”张信介绍道,“以后有很多事情,就由他来和你联系了!” “幸会!”躲在阴影中的男人说着拱了拱手,亮出一对图章。 见章如见人。这是联络的信物。张信和孙可成之间很多时候也是这样互相联络的。 孙可成接了图章,也拱了拱手:“幸会!”他已经习惯了澳洲人行事机密的作风,并不多加打听来人的事情,只是问张信: “怎么?您要回临高去?” “现在不会回去。”张信说,“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再说了,紫字号还没重新开张,我怎么好走?” “自从你们在澄迈打了胜仗,广州城里的风向就变了!”孙可成笑道,“看着吧,用不了一二个月,紫字号铁定开张!” “事情恐怕没有这样顺利。”张信叹了口气说道,“官儿们的心思就和行院的婊子一样,即要你上她,又要显得庄重不轻浮。事难办的很!” “狠狠的给几个嘴巴,要不就拿银子砸她。”孙可成笑眯眯的说,“不就是了。” “哈哈,你说得好。”张信笑了起来,坐在阴影里的男人似乎也笑了下。 孙可成随后说了护院镖师们从当官的家宅里听来的消息。消息很杂,但是里面有很多有用的细节。所以张信听得非常仔细,他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下这些消息的概要。 从消息上来看,李逢节确实有议和的想法,而且他正在付诸实施。只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渠道。 “他的消息来源很广泛。”送走孙可成之后,坐在阴影里的林佰光开口了。 “护院的镖师知道的事情很多。不用问,只要看,只要听就是很好的消息来源。”张信说道,“他是我们很要紧的一个情报渠道。” 今天的会面,实际上是张信向林佰光移交广州的情报系统的一个步骤。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广州站的人事将作重大调整。 林佰光在和江山之间的一次工作谈话中已经了解到广州站在年底前后将要重建。尽管具体的人事调整方案还没有出来。林佰光不认为郭逸会失去这里的宝座。郭逸在广州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声望是无法取代的,他这个人本身还具有很大的象征意义,元老院也不会轻易的将他调换。另外,作为一个商业和贸易窗口,殖民贸易部的态度也很要紧,司凯德显然是力挺郭逸的。 此外,广州站在契卡组织的账目审查中没有严重纰漏,也算是为他加了分。 裴莉秀和郑尚洁也会继续留在广州――前者和郭逸一样,是公众人物,不可能轻易取代,后者对紫明楼的经营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作为利润率最高的企业,紫明楼的重建和发展少不了她。但是张信、严茂达等人是否还会留在广州就要存疑了。 “广州帮”会遭到拆散。林佰光对此毫不怀疑。张信很可能会调走,他手头的情报关系和各种具体工作现在已经向林佰光转移了。至于报务员张宇辰,也不会继续留在广东――太浪费人才了。土著报务人员将会取代他的工作。 “还有一些情报关系,不过在重要程度上都不能和孙可成相比。”张信已经知道自己将很快去职,大概会调往新开发区域――按照计划,大概就是江南了。所以他对自己即将离开广州这事并不抵触。比起广州,江南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不过,眼下他还有一个要紧的任务――处理商业上的一些后续问题,同时为未来广州站的重建进行评估和分析。 此外,他还要对战争造成的物质上和商业上的损失进行估计――元老院里有许多人还准备据此索取赔款。 执行浑行动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商业关系作了善后,但是遗留下来的问题依然不少。很多账册单据没有及时处理。特别是有大量的应收账款没有收到――其中以高家最多。张信不认为高举有赖账的可能――广州站撤退之后,高举和他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秘密联系。而高举也是为澳洲人能够重返广州奔走最为起劲的人士。 至于其他一些欠款的商户现在也无法付款。张信毫不怀疑只要一恢复紫字号,他们就会来付清欠账。 而他们和梁家的合作还要继续下去。特别是在善堂上的投入,不能白白的丢掉。张信秘密派人和梁存厚进行了接触,提供了一笔款子。梁家保证会维持好慈惠堂,同时保护好归属在慈惠堂名下的庞大的产业――包括规模巨大的净化营。 这一次战争已经破坏了他们在广东的商业销售和原材料网络,战后必须加以重建。大量的冶炼工场的倒闭和停产使得未来的生铁、有色金属供应将会非常紧张,就算贸易马上恢复,工场主恐怕也无法立刻筹集到重新开工的资金和招到足够的匠人。是否要考虑收买这些产业或者为他们提供恢复贷款? 在这个问题上,邬德希望听听广州站人员的意见。当然,这个意见必须有实打实的数字和理论依据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节 广州的活动 林佰光注意了下外面的院子。天气已经有些微微凉了,即使在室外也感受不到的夏日的燥热。和他在旧时空的感受完全不同。 要知道这还是南国。在旧时空的时候有一次他十一月去深圳开会,中午时候的太阳还能让人挥汗,外套没法穿,只能穿着衬衫上街。 然而这个时空却要冷得多,几场下雨一下,气温已经直线下降到了三十度以下。他舒展了下身子。注意到在院子门口放哨的陈同一丝不苟的站着,看模样很是警觉。 林佰光从琼山转移到广州准备开展在广州的工作把陈同作为助手也带来了。 琼山那边,已经不需要太复杂的情报工作了――这个地方的陷落是迟早的事情了。陷落之后就是政治保卫总局的工作了。 他让高弟继续在当地留守,正式管理操纵马本元为首的情报网――直到占领琼山后移交给“邻居”。至于马本元情报网内的一些得力人物,林佰光考虑要将他们转移到广东地面上任用。 现在陈同在广州特务机关的具体职务还没有宣布,不过他大体扮演着广州特务机关总事务长的角色。一切情报信息的收入,任务的布置都是通过他在办理。多数情况下,林佰光只和他还有自己的机要秘书接触。陈同的事情繁多,而且千头万绪。不过林佰光冷眼看来他做得倒也井井有条。 这孩子的长进越来越大了。林佰光心想,将来或许是个可造之材。 带他到广州之后,为了看看他在这花花世界会不会迷乱,林佰光故意给了他几次外勤的机会,让他充分领略了大城市生活的魅力,然后又突然让他做内勤工作。连着很多日子不能出门。甚至派给他最无聊卑微的工作,以充分观察他的表现。 陈同的表现让他满意。林佰光想,这个人的心沉似水,不焦不燥,是个干情报的料子。 这里是广州站的临时办公室。严格说起来,是广州站的情报部门的办公室。他从张信手里接手这个盘子已经已经三天了。眼下由林佰光领导的广州特务机关进行的主要是民情、政情和商情搜集,另外一个就是特殊宣传。原先由张信负责管理和控制的情报人员、材料基本上都移交到了这里。 林佰光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广州站的全部情报工作和情报关系。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接收情报系统之外,还接见了特务机关总部工作人员。 按照江山、李炎等人制订的情报工作章程,“关系”、“内线”和“坐探”分别归属侦察网,每个侦察网有一名指导员对侦察员进行垂直控制。指导员与特务机关总部的联系通过交通站分段进行。一个环节上出现问题就可以轻易掐断。 担任指导员的人,全部是从临高轮训回来的或者是由情报局甲班培训的土著情报学员。林佰光还直接指挥着广州站保卫部。这个保卫部由四十多人组成。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由于这批人基本来自镖局,传统的“武德”思维很重。所以林佰光不要他们干湿活,主要派他们进行机关和人身保护。 林佰光坐镇机关,如同蜘蛛待在蜘蛛网的中央一样,每个环节上的细微颤动他都能立刻感受的到。 他受领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促成广东官场和临高方面进行议和,恢复双方的贸易往来。为此。他正积极活动努力打通和当地官绅的联系,进行游说。广东官场每个官员的态度,缙绅们的态度,他都掌握的七七八八。 现在,议和已经是大势所趋,余下的阻力显然集中在王尊德和高舜钦两个人身上。王尊德在肇庆生病,病情时好时坏,就算不死,去职的日子也不远了。高舜钦的官路还很顺利,据说圣眷也算不错。林佰光认为,议和的最大阻力不是王尊德而是这位广东巡按。 王尊德的态度是不战不和,但是他的幕僚和属员们,也包括广东的明军将领们,全都希望尽快和澳洲人达成议和。避免继续作战造成更坏的后果。上次吕易忠的信虽然没有得到王尊德的响应。原本准备前往澳门的谈判使团没能去成。但是从王尊德幕府中安插的“关系”很明确的传出话来:包括他最亲信的幕僚李息觉在内,都希望能和澳洲人接触――至少能将被困在在琼山的何如宾等人的残部营救出来,减少一些对朝野的震。 有这样的基础,林佰光对王尊德方面的工作满怀信心。 而高舜钦一贯以态度强硬著称。不仅因为他的华夷之辨的思想特别浓厚,而且他在广东的海贸上没有商业利益,又不负责具体的军务政务,打仗、封锁等等的一切成败后果都和他的利益没有直接关系。这个人虽然谈不上清如水,明如镜,但是和自己信念理想违背的贿赂是坚决不收的――要不然葡萄牙人早就把他给收买了。所以高舜钦是最难处置的一个人。 林佰光决定把工作议和工作的重点放在高舜钦身上。 但是如何入手这个,他到现在还没有考虑出具体的办法来。 “老爷。”陈同在院子里的窗户外小声说道。 “什么事?” “新得报告送来了。” “拿进来!”林佰光吩咐。 一本厚厚的本子拿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翻看着最新的消息汇总,都是最近72小时的广州本地情报――不甚重要但是可能有参考价值。最要紧的广州城内的情报递送到机关的时限一般不超过4个小时。 他先翻开了巡抚衙门的“关系”传递出来的一些消息:李逢节派了一个幕僚去了澳门,去意不明。这个消息让他来了精神。为什么要突然派人到澳门去?澳门是香山县的管辖范围。公事照例是由具体负责澳门事务的香山县丞负责的。李逢节作为一省的巡抚,绝没有私下派幕僚去接洽公务的道理。 李逢节在澳门没有生意――这是广州特务机关早就掌握了的。他不大可能是为了做生意之类的事情到澳门去得。 对外情报局在澳门没有常驻人员,只有张信在当地有若干“关系”报告下当地的一般商情民情。当然无法查清李逢节的密使到底去干什么。 林佰光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逢节派人去澳门,显然和他们有关。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想到这里,他关照陈同进来。 “你立刻去办几件事情。李逢节派人去澳门了。你挑一个人,盯住李逢节的使者到澳门,设法搞清楚他派人去澳门到底准备干什么。” 陈同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还有一件事情,高舜钦周围有没有我们的关系?立刻查出来告诉我。” “明白。”陈同马上走了出去。 林佰光看着陈同离开,又开始翻看最新情报汇总。他挑着最要紧的一些官员的情报先看。一条关于高舜钦拜发关于禁绝葡萄牙人入广州贸易,禁止商民与葡萄牙人进行贸易的奏折的情报吸引住了他。 这里面一定有关联!林拜光命令立刻派人去打探最近李逢节有没有提到过和澳门的葡萄牙人有关的话。 情报员没花什么力气就从李府的下人中打听到了消息――李逢节曾经关照幕僚们,凡是佛朗机人打听高舜钦奏折的事情,一概不予承认。 这个消息再对照高舜钦拜发的奏折的大体内容,林佰光有些明白了:李逢节多半是有求于葡萄牙人,才会害怕高舜钦的奏折的事情传到他们耳中――大概他也知道这广州城里无秘可保,所以关照人来个“死不认账”。 他打了铃,一名特务机关的机要秘书林选走了进来,这是他用女仆福利金购买的少女――是个只要小名没的穷苦女孩子。林佰光就让她跟了自己姓。按照根据林佰光的工作性质,办公厅把她送进了政保总局的机要人员培训班,现在是林佰光的机要秘书。 “你查找一下,有没有高舜钦的在八月中旬到目前位置所有拜发的所有关于葡萄牙人或者澳门事务奏折抄本。” 林选很快就回来报告:没有查到他的需求的资料。 没有的话,就得派人专门去搞。高舜钦的奏本到了北京就很好弄――只要皇帝不留中,搞到邸抄就可以。但是在广州就不那么好搞了。必须买通起草奏折的幕僚或者经管奏章文书的亲信书童才行。 高舜钦府里恰恰没有这样得力的关系存在――这是一个很大的缺憾。原本裴莉秀和高舜钦的宠妾苏爱是手帕交的好姐妹。以苏爱在高府里的地位,私下里把奏折抄本搞到手应该是办得到的。 裴莉秀如今不在广州,这条路子等于是断了。要调她回来当然可以,临高方面也不会反对,但是她名头太大,广州城里认识她的人太多,在局势模糊不清的时候贸然回来很危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节 进入珠江 “永安居”茶居里照例是熙熙攘攘的坐满了茶客。广州的茶居和江南、京师的茶馆又不一样,不仅点心讲究,而且是茶居更是要空间高敞,多半是二三层的高楼。它的一楼足足有一般楼的二层楼那么高。现在已近中秋,家家户户的茶楼都在一楼茶堂上挂上了一块七尺半高,四尺半宽的月饼招牌。这块招牌非常气派:上面雕刻着全套的古典人物,花鸟虫鱼,不但雕工精美,许多招牌上还贴有金箔。看上去富丽堂皇。 茶馆、茶居一向是各行各业聚会议事的地方,虽然茶厅里照例贴着大红的纸条“莫谈国事”,但是又许多“国事”不但在这里谈,有的甚至还在这样的地方决定了。 按照当时的习惯,身份职业不一样的人是不坐在一起喝茶的。茶楼里也按“厅”为单位,分隔成不同的世界。其中一间名叫“听泉”的茶厅,里面喝茶的都是青衣小帽之辈――虽然是奴才之类,却和一般的挨打受气的奴才不同。这广州城里没有人敢看不起:他们都是各家达官贵人的长随跟班门房。亲信的仆佣管事,个个手握大权,说得话能直到主人的耳畔。许多事情在衙门里办不下来的,在这里找人说说,奉上一笔银子,兴许就能顺顺当当的办好。 现在是上午,正是茶楼生意红火的时候。不仅一楼的大堂全满,二楼三楼的也上了一大半。每个茶厅的堂口都是人声嘈杂,说话声、小贩的叫卖声、卖唱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既杂乱又充满了活力。 在一派熙熙攘攘又嘈杂的环境中,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一张茶桌上饮茶。桌子上放着几个小小的蒸笼。有这茶楼里最应景的点心。小伙子并不东张西望,但是眼神不时的瞟过大厅的门口 不一会,从厅门口进来一个小个子中年人,他的眉眼稍一转动就发现了独坐的年轻人。便过来一屁股坐下。“企堂”赶紧过来冲水泡茶。 “喝茶。”小伙子伸手拿起茶壶帮他倒水。 “不必客气!”来人派头十足,“钱带来了没有?” “当然。德隆见票即兑,全省通用的票子。”年轻人小声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票。复杂的花纹,套色的印刷,挺括的纸张――一看就是德隆的票子。这种票子是根本不能作伪得。 中年人看了看,明明白白的德隆的全省见票即兑的五十两票子。嘴角露出笑容来: “好,老弟是个痛快人!”说着将随身小包从桌子下面塞给了他,“你要得东西,都在里面。” 年轻人点点头,把包裹解开一角细细的查看了下,里面是几本小手折,每个折子上还贴着小小的纸签。年轻人仔细的看了看其中的内容,认为确信无疑才点点了头, “你放心,假不了。”中年人吃了一只虾饺笑道,“这东西原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不过都存在老爷的内书房里。等闲人进不去,一路都得花钱……” 中年人接过票子一把塞在自己的靴掖子里,絮絮叨叨说这件事情是如何的难办,似乎是为了表明这包东西卖得不贵。 “这也是我们交个朋友。以后还有事还要偏劳劳。”年轻人点点头说道。 “好说,好说。”中年人匆匆喝了茶走了。 包裹里装得是高舜钦最近一个月来的奏折和与京城中来往的书信底稿抄件。这对地方大吏来说是十分机密的东西,一般都是严密收藏在自己的内书房之类的要紧的地点,不交给师爷保存。但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只要出够了钱财,他身边的姬妾僮仆都可以买通了偷抄出来。 这包抄件很快通过交通站到了林佰光手里。林佰光仔细的看了一番,剔除了不相干的部分之后很快得出了结论。高舜钦一直在奔走呼吁的驱逐澳门的葡萄牙人的举动终于正式的启动了。 林佰光最感兴趣的不是奏折本身。一件事情要能在朝廷成和定议,变成圣旨,仅仅靠一封奏折是不行的,事先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和内阁的大佬,各部的堂官等等各方面的官员做好沟通,争取他们的支持。有的是政见上的说服,有的牵扯到利益的交换。在晚明,还有党派的斗争。 相形之下,私下沟通,交换意见,委托办事的信件有重大的参考价值。通过阅读来往的书信,大致可以判断出某件事情的进展如何。 从这些信件来看,高舜钦大体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这封奏折一上去,获准的可能性很大――首先古人对海贸的重要意义不甚了了;其次葡萄牙人和他们的合作伙伴们也不是善男信女,贸易往往是伴随着赤裸裸的抢劫、杀人和放火。 综合下来,崇祯皇帝明年下旨禁止葡萄牙人贸易多半是要按照历史原貌发生了。 问题是为什么李逢节对此事显示出来的不同寻常的紧张?葡萄牙人能不能做生意和他根本没有利益交集。他这样上心对葡萄牙人有很大的请求,以至于这个消息一旦被葡萄牙人确认他的请求就会遭到拒绝。 林佰光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李逢节这么在意葡萄牙人的态度,要知道在旧时空,至少在明代,葡萄牙人对广东的地方官吏都可以算是“恭顺”的。小小的香山县丞都曾经大模大样的冲进澳门把澳门元老院的葡萄牙人当堂抓起来打屁股。 新得消息很快传来了,被派往澳门的李逢节的使者不是他手下的幕僚,而是元老们的老熟人李洛由。 李洛由从小在澳门生活过,曾经在耶稣会门下学习,与葡萄牙人关联甚为紧密。又和官场的联系紧密,王尊德在广东铸炮要借用葡萄牙人的大炮做样,都是李洛由一手操办的。现在李逢节派他去和葡萄牙人联络也在意料之中。 林佰光决定马上电告临高,要江山等人立刻通过顾葆成,安排人去澳门和李洛由接触,将具体的内幕刺探出来。 九月二十日,在经过若干天的休整和等待援兵物资到达之后,陈海阳终于发动了进入珠江内河水域的作战。在“海天”号测量船的带领下,他率领特遣支队离开三门锚地,进入珠江内河。 从珠江口进入珠江内河,直到广州的航道有两条。一条是外航线。从澳门的东面上行,穿过虎门,经过两道沙洲之后,直达黄浦。这是一般商船大船前往广州的主要航线。这条的航道的航行条件较好。 另外一条称作“内航线”,从澳门西部上行,穿越“横沙浅滩”,随后抵达香山。再从香山上行穿过虎门抵达黄浦。这条航线因为途中要经过许多浅滩和河汊,一般都是小吨位的船只航行。 陈海阳有海天号的航测资料,有当地水手和老船工提供的各种讯息。他决定第一次只走外航线。确保船只的安全。本次航行的最终的目的地他设在虎门。如果可能,他将在虎门安置一个据点,确保这个战略要点不需要每次去广州都要攻打一遍。 舰队以海天号双桅测量船居首,从三门起锚,从澳门的东面海域驶过。这是一个极好的秋日天气,微风轻拂,在三门锚地擦洗一新的船只挂着船帆列队航行。红色的帝国旗帜缀着金色的飘带在主桅上升起,众多的旗帜迎风飘扬。大炮轰鸣,军号齐奏。一队蒸汽大发艇喷吐着浓厚的黑烟在船队两翼前进。接着是成群结队的小艇,由大发艇拖曳着前进。海兵队的军旗飘扬着。到 澳门的葡萄牙人知道这是澳洲人的舰队――几天前澳门元老院已经派遣人来过港岛,双方还互赠了礼物,交换了意见。澳洲人因为支持耶稣会在临高传教和与耶稣会的贸易来往,葡萄牙人对他们并不陌生。他们紧张的是澳洲人突然来到珠江口的目的――他们不但击溃了这里的一股海盗,还在港岛上修葺了堡垒。 陈海阳保证:澳洲人的舰队对澳门没有任何企图,葡萄牙人虽然害怕并不完全相信澳洲人的保证,但是双方实力的悬殊使得他们只能以和平的态度来迎接这支新来的人马。葡萄牙人甚至允许澳洲人派遣小型船只进入澳门获得补给。 陈海阳注意到,澳门的港湾内停着四艘大型的盖伦船,还有五六艘稍小些的船只。论及规模来说,葡萄牙人在东亚的海军实力的确不弱。要不是己方有新式武器、动力和船只作为加成,只依靠传统船只和武器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远处的炮台上冒出一股浓烟,隆隆的炮声传来。葡萄牙人正在鸣放礼炮。 澳门的炮台上鸣放礼炮,随后停泊在港内的葡萄牙船只也齐射礼炮。舰队则以礼炮回敬。整个珠江口海域白烟滚滚,炮声隆隆。宣告着穿越集团的正式来到大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节 虎门前 船队在海天号的引航下很快通过了芙蓉沙,一路上行。大多数舰队的元老还是第一次进入珠江口,航行在珠江水域。陈海阳过去曾经多次驾船航行在珠江上――他在南海舰队服役的时候,曾经多次指挥军舰进入黄埔港。但是本时空的珠江和旧时空很不一样。江面更为宽阔,水天一色,如海一样的广阔。到处是港湾、河汊和小小的沙洲小岛,两岸众水汇流的平原使人产生了这是一片点缀着岛屿的内陆海的错觉。把陆地切割的零零碎碎的河流经常使人难以把它们和环岛的水面分开来。到处是小块的耕地,晚稻已经养花,稻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村落和集镇散布在河岸上,几乎没有任何道路,只用船只来往,大小河流构成了一个复杂的网络,联系着市镇和乡村。不时的,可以看到几只船只桅杆和船帆隐隐得出现在稻田的深处。 这一片美不胜收的亚热带农村风光,在旧时空的珠江三角洲已经近乎消失。舰队的元老们贪婪着看着这景色。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意境么?中国的土地,自古就是这样美好和丰饶,这美景愈发激起了他们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把它夺到手! 江面上的有一些正在航行的内河的运输船,也有渔船。看到这样一支气势汹汹,装备精良的舰队正在航行,纷纷向两边的港湾河汊躲避,陈海阳命人捕拿了几艘询问江面情况。 根据被俘虏的船民水手的提供的情况,珠江江面上没有官军的师船在巡逻,如果说有什么官方的武装船只,就只有紫泥的税关有几艘小艇在江面上。 官兵的战船大多分散在香山到黄埔之间的大大小小的港湾内,在虎门有十几艘官军战船。除了水师的船只之外,大黄埔有许多大型的船只停泊,总数已经超过2000艘。自从和“髡贼”开仗以来,很多走远途的商船都不敢开航,特别是前往越南和暹罗的商船,因为要经过琼州海峡――此时正处于“战区”,除了少数大胆又消息灵通的船主之外,没有人敢冒险前往 至于广州的防务,据说是官兵已经加强了戒备,江岸上修筑了不少沙袋的炮台。虎门的亚娘鞋炮台也增加了炮位,添置了兵力。 陈海阳掌握了大体的江防情况,认为广州方面并没有做太复杂的防备――当然,再复杂的防备按照17世纪的水准也没多少价值。他指挥的海军至少也是19世纪初期的水平。要不是特务艇的船型太久,吨位太小,他甚至都用不了发动这么多的船只进入珠江。 陈海阳命令:“把抓到的船民都放了,每人给点纪念品。” 被捕的船民客商们原以为就算不被虏做肉票,也得船货两失。没想到髡贼很是客气,问话结束之后就允许他们开船离开,船上的人每人还发了条澳洲洗脸布――毛巾作为礼物。毛巾是临高工业品中最大众化最受欢迎的商品。 船上的人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毛巾――上面还有血红的线缝着“澳宋海军第一次进入珠江留念”的字样――又望着正在杨帆而去的舰队,觉得自己简直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舰队直驱虎门。陈海阳决定第一仗就拿下这个珠江要隘、广州的门户。虎门在明清二代和现代都属于东莞县,外濒伶仃洋,内联狮子洋,是一段长约8公里的珠江江面和两岸地区。此地是珠江要隘,广州的门户。在历史上虎门的安危对广州的安全有着重要的心理意义,一旦外敌攻占虎门就能够震动整个广州。所以这里历代的设防很是严密。尽管虎门要隘从来就没能抵挡住哪怕一次外敌的正面进攻,不但船坚炮利,有着装备和战术优势的英国人和日本人都曾经突破过这个要隘,连嘉庆时代的中国海盗都曾经轻易的突破过虎门要塞。他知道在1637年英国人威德尔曾经带着几条船就摧毁并占领了虎门的亚娘鞋炮台。以他的兵力来说,占领此地不会花费多大的力气。 珠江特遣舰队正在前进的时候,虎门地区的防御已经大大加强了。尽管广东总兵何如宾被围在琼山,王尊德因病不能视事。但是在李逢节、广东地方官员和明军将领的努力下,整个虎门地区的防御已经得到了大大加强了。 主持虎门防御的是督理广州海防参将许廷发、虎门寨海防游击陈谦和东莞县令樊文才。虎门在东莞县境内,樊文才责无旁贷,干脆自己带着人搬到了虎门寨前的太平镇上办公。征发了数千民工在虎门修筑工事。 许廷发是海防宿将,知道虎门的防御非常的薄弱,亚娘鞋岛上原来自由一处土石结构的炮台,还是从万历年间起逐渐修筑的,坍塌损坏的地方很多。炮台上安装的火炮大多是老旧的大佛郎机炮和发熕炮。不但威力不足,而且平日里露天列放,多有锈蚀。除了亚娘鞋炮台之外,只在亚娘鞋岛对面的上横档岛上有一处土石炮台,上面安有大佛郎机炮4位。和亚娘鞋炮台形成的交叉火力非常微弱。而这两处炮台只能勉强控制虎门东水道,西水道没有任何的设防措施,只在通过上横档岛之后,在大虎山岛南侧有一座简易的大虎炮台可以勉强阻挡通过西水道的船只。 这三处炮台,一共只有火炮36位、全是万历年间甚至更早的时候铸造的佛郎机炮和更老的发熕炮。三处炮台的守军总计不过120人,只是很简单的看守大炮和炮台而已。 除去这三座炮台之外,明军可以用来保卫虎门的就是陈谦率领的虎门寨守军。虎门寨平日里的守军640名,战船10艘。船炮120位。 这点兵力拦截客商,吓阻百姓还差不多。所以真要开战明军还要向这里增援。战时的总兵力将扩充到2000人。许廷发知道髡贼素以船坚炮利著称,远非一般海盗可比。所以一面和樊文才会商着手蒸洗旧炮,修复炮台,一面从佛山等地调运新铸的红夷大炮。扩充炮位。 亚娘鞋炮台上的炮位增加了60位,达到了空前的72位。上横档岛不但整修了原先的炮台,还准备增修一座朝向西水道的炮台。安置12位大炮。大虎山炮台也扩充了火炮。虎门寨本身增修了土城,准备再安置了18位火炮。 许廷发、樊文才等人着手加固增修炮台外,还按照孙元化的《西法墩台》的形制,添修筑西洋炮台。并且在大角和沙角临时各修筑一处沙袋土垒炮台,每处炮台安置红夷炮2位,大佛郎机10位。 按照许廷发等人的计划最后还要在上横档岛西面的芦湾沿岸修筑炮台,与上横档岛西炮台形成炮火夹射之势,这样就能严密的封锁住西水道。 这么多的炮台需要大量的钱财和人力,没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根本修筑不完,而髡贼的入侵可能随时随地可能发生。许廷发等人商议,先用沙袋堆垒的方式修筑临时炮台,将火炮架设起来再说。起码也能起到点威慑作用。 不管是许廷发还是林谦,都不认为这点防御措施能够挡住髡贼的大铁船或者铁甲快船,不过髡贼这二种船似乎不多,使用的大多还是帆船,对帆船作战大明水师还是有点信心的――这些年来广东水师和各路海寇交战频繁经验颇为丰富。 陈海阳的特遣舰队一经过大角,大角和沙角的炮台就发现了这只队形严整的舰队。再加上桅杆上的红色旗帜和冒着黑烟的大发艇,来者是谁不问可知。 九月二十日1123,大角炮台的红夷大炮首次开炮。随后,大角和沙角炮台的其他火炮也此起彼伏的响彻起来。 陈海阳命令收缩队形。这两处炮台的情报“海天”号早有汇报:大角沙角两处炮台上面最好的大炮不过是仿制英国舰炮的12磅大炮,射程充其量不过1000米,根本打不到船队。这不过是壮壮声势罢了。 他完全可以对炮击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直接穿越过去。不过陈海阳这次的任务就要教训广东的地方官府,让他们充分领会穿越集团的实力,这种的挑衅行为自然是要狠狠的报复。 他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两处的炮台:非常简陋的沙袋修筑的临时炮台。而且火炮数量也不多。下达了消灭大角、沙角炮台的命令。 “先攻击大角炮台!各加农炮中队自由开火。按单双序列交替射击!卡隆炮中队听我指挥进入战斗!” 这次编入特遣队的特务艇有分别装备加农炮和卡隆炮两种武备形势的中队。卡隆炮尽管成本低廉,海战时近距离效果好,但是有效射程过近,一般要抵进近到130米左右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ps:  1、虎门的防御体系是在万历年间才正式齐备起来的。本书说的大明的设防体系大致沿袭清代虎门海防制度。 2、虎门的几个官员的名字当然是虚构的。不过陈谦确有此人,按照《中英关系史》1637年的广东总兵即是陈谦。当然他有没有当过虎门寨游击作者并无考证--包括这个官名是否存在也存疑。 3、卡隆炮即英国人发明的大口径海军短炮。射程近,威力大。 4 第一百六十五节 大角、沙角之战 考虑到明军的海战能力不高,爆发大规模海战的可能性不大,更多的要执行岸轰和近距离支援任务,炮台上所有的明军火炮都超过了这个射程。所以只有2个中队装备着卡隆炮。陈海阳为了避免造成过大损失,让装备24磅加农炮的中队首先进行炮击。 “要不要出动炮击艇?”有人提议。 这次前往珠江内河,舰队还带来了专门的炮击艇,这是造船厂为了下一步的大陆攻略行动专门制造的火力船。 炮击艇是一种专为为对地攻击而设计的经过特别加固的单桅小型船只,特点是吃水浅,可以驶到浅水区实施炮击。这种船外型犹如半片榛子的硬壳,船舷做的比平常的舢板高很多,这样即使受到猛烈的摇晃也不容易翻侧入水。在紧帖船底的水下部分沿着船的龙骨装有一块与船身等长的木制下风板,借此来抵消船身因火炮的后坐力造成的船身左右摇晃,在艇的中间部分有一到两个加固的炮座。用来安装10英寸或15英寸口径臼炮。 这种炮击艇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参与过虎门和舟山炮台的攻坚战。表现出了其极好的对岸目标摧毁效果。 临高制造的炮击艇采用了铁骨木壳的工艺来简化生产,加强船身结构。而且做了一定的改进,不仅可以安装臼炮或者大口径榴弹炮,还能在安装发射架之后发射黑尔火箭。一船多用。军械厂铸造了20门280口径的臼炮,安装在10艘炮击艇上。 “暂时不用。”陈海阳摇头。炮击艇上弹药储量有限,海上补给弹药费时费力,他还要留着炮击艇来对付亚娘鞋的主炮台。 施十四的第5特务艇中队首先出列。施十四在船艉楼上发出命令,全中队以纵队队形靠近沙角。 就射程而言,特务艇上的火炮并无任何优势,为了取得较好的射击效果,必须靠近到400米左右开火。但是在火炮威力和射击精确度上,差别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第五中队的每条船上的枪炮长都举起了测量仪器,测量着距离,风向、风速、船速。迅速的用计算尺推算着瞄准数据。 “全中队装榴弹!”施十四下着命令,“准备射击!” 炮台上的官兵大约没料到敌人的船只会没有尽快穿过航道离开,反而向炮台愈来愈靠近了。按照原先的预想,大角和沙角之间的距离较大,两个炮台之间不能形成有效的夹射火力,力量单薄的炮台一遇到正面的进攻,少量的守军立刻就陷入了混乱。开炮的节奏开始紊乱。旧式火炮本身装填冷却就慢,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炮手一遇到紧急情况开炮就会手脚忙乱。炮火显得非常凌乱。 施十四注意到炮弹溅落起来的水柱大小不一,炮弹的弹道烟迹也很混乱,知道炮台上对船只能够形成威胁的红夷大炮为数很少,大部分大约还是大号佛郎机之类的火炮。 白色的浓烟笼罩在大角炮台上,炮弹落在离开特务艇很远的地方,掀起大大小小的水柱――起不说瞄准的问题,敌人甚至还没有进入射程就胡乱开炮,这是本时空中国土地上的各种武装运用火器的典型特点。一时间虽然看上去很壮观,但是很快许多火炮就因为炮身过热而停歇了。只有一些零星的火炮还在发射,炮弹没有造成任何的威胁。 “右舵20度,各舰随我前进!”施十四看到他的旗舰已经距离炮台不到600米了,这个距离上他船上的24磅加农炮有足够威力和准确度来轰击炮台。 一枚炮弹落在离船舷不远的地方,第五中队随着旗舰的转向,全体往右转,将左舷对准了炮台。 “左舷齐射!”施十四大吼一声。 临特51号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左舷的4门大炮加上船头船尾的2门大炮的齐射,使得整个船身都震动起来,船上的人明显的感觉到整个船身被火炮的后坐力猛推向右的倾斜过去。船板、桅杆发出吱嘎的声响。一股辛辣的气味顿时弥漫在甲板上。 6发榴弹拖着火和烟雾落在炮台前的沙滩上,掀起一排高高染成黄色的水柱――旗舰发射的是基准弹。 “妈的!太近了!”施十四咒骂了一声,“测距是怎么干得?快修正!” 跟在中队旗舰后面的另外3艘特务艇迅速修正了距离,第二三轮炮火接二连三的命中了大角炮台。浓烟中升腾隐隐约约的爆炸的黑色火光。整个第五中队的炮击结束之后,大角炮台的炮火已经完全停歇了。当三个中队全部炮击结束之后,第五中队的转向正好完成。航向指向南,将没有发射过的右舷对准了大角炮台。开始了第二轮炮击。 大角炮台原本就是突击修筑起来的,敞开式的炮垒工事根本抵挡不住24磅榴弹的轰击。很快就被这样的连续炮击轰哑了。整个炮台上一片浓烟烈火。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几艘舢板运载着海兵登上了大角炮台,沙袋垒成的炮台已经塌毁大半,火炮东倒西歪,地上七零八落的到处是被炮火击毙的官兵尸体。大多数守台官兵已经逃之夭夭。 接着,特务艇中队又轰击了沙角炮台,沙角的地形较之于大角有利,但是仓促之间官兵只在沙角山下修了一座沙袋炮台而已。在炮火中它也很快失去了战斗力。海兵们迅速登上了沙角,不但掳获所有大炮,还抓到不及逃走的守兵11人。而海军损失极其轻微:在二小时的战斗中,除了有4艘特务艇中弹,7人受伤之外没有其他损失。中弹的特务艇不过是中了一些小型的弹丸,最严重的损怀是临特75号船被一枚9磅炮弹击穿了侧舷。不过完全不影响航行。 登上大角和沙角炮台的海兵们将炮台上的大炮全部拆卸下来,装上舢板带走。舰队中有几艘缴获的海盗船专门充当战利品的运输船。 消灭两角炮台之后,陈海阳指挥舰队继续逼近虎门的主体防御地亚娘鞋山。他决定不从东水道直接冲过去――东水道有两岸的交叉炮火,直接通过必然会有许多船只中弹,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 从侦察情报中陈海阳知道官兵在虎门西水道完全没有设防,决定率领舰队进入西水道展开进攻。大虎山炮台的火炮对他的舰队没有威胁。官兵对大虎山炮台的运用设想是阻挡突破了东西水道的敌船继续上行。但是陈海阳的目的是先夺取虎门。 一个特务艇中队首先进入了东水道。因为上横档岛的东炮台还没有完工,没有安置大炮。许廷发在炮台工地驻防了三百名士兵若干小型火炮用来掩护上横档岛,上横档岛上的官兵守将见髡贼要进入东水道,赶紧点燃狼烟,向虎门寨告警。 许廷发此时正在武山顶上的中军大帐上。眼睁睁的看着三四公里外的大角沙角两炮台的陷落无能为力。原本这两处炮台他就没有投放多少兵力和大炮。在许廷发等人的概念中,髡贼会直接驶过航道,直取上横档一线突破江面封锁,没有料到他们会逐一消灭两角炮台。 现在他眼看着敌人取道因为炮台还没能完工而敞开的东水道。许廷发心中很是焦急――过了东水道,只有大虎山炮台能拦截敌船了,而大虎山炮台的火炮显然不足。作为事先的预案。他命令陈谦率领虎门寨的水师战船立刻前往西水道迎击敌人。 进入西水道的是李广发指挥的第13特务艇中队。他以纵队队形进入水道之后立刻遭到了岸上小炮的轰击。但是小型火炮完全不能打到船上。李广发下令开炮还击。几轮榴弹很快打哑了土墙后的小型火炮,接着特务艇靠近海岸用“打字机”清理在土堤上集结的官兵步兵。雨点般的铅弹让余下的人横尸遍野,溃不成军。上横档岛西岸的抵抗很快被摧毁。 陈谦率领的10艘双桅水师船只没有直接冲向西水道,而是列阵在大虎山之南海面。表面上说是只等髡贼船只出了西水道就给他们迎头痛击。实则陈谦知道敌人船坚炮利,不敢进入西水道和对手进行战斗,便打算在大虎山炮台的火力掩护下进行战斗,但是李广发不急于和交战――陈海阳交给他的任务是控制西水道,掩护海兵登陆上横档岛。 上横档岛在虎门防御体系中属于门户的“钥匙”,防御一方只要控制住本岛,就可以有效的封锁虎门东西水道。所以陈海阳的虎门的进攻计划的重点就是拿下这个岛。 由于上横档岛的西面没有炮台,设防薄弱,给了陈海阳的直接攻占该岛的机会。随着李广发的第13中队控制西水道的信号发出,大发艇冒出浓浓的黑烟,满载着海兵和水手陆战队向西水道驶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ps:  虎门的大体地理形状是:大角、沙角在江口东西两侧。船只穿过之后,上行3~4公里,即到了下虎门江面。虎门的主体部分就是亚娘鞋岛,该岛在珠江的东面,上面有武山。虎门防御体系即以亚娘鞋岛为核心。 亚娘鞋岛的西面就是珠江的主航道,在武山对面的主航道内有两座小岛,分别是下横档和上横档。珠江主航道即被这两座小岛分割为东水道和西水道。 第一百六十六节 上横档岛之战 飞溅的水花从船头不时扑上船来,大发艇上挤满了海兵队和水手陆战队的士兵。他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坐在船底的甲板上,怀里抱着步枪――按照规定,都用油纸做得一次性保护袋套着。蒸汽机发出巨大的震动声。石志奇站在一艘大发艇的艉部。看着愈来愈近的上横档岛,心情紧张得直舔嘴唇――心想这会要有个口香糖之类的嚼嚼就好了。 几艘担任火力支援的小发艇冒着黑烟走在队列的前面。这几艘小发艇安装了带有护盾的打字机,艇身上包裹了铁皮,专门用来抵近海岸扫射掩护部队。船上的射手头戴钢盔,穿着 带着前后钢制护胸板的防护衣,一个个神情紧张的扶着打字机的平衡杆等待着开火的命令。 小发艇靠近了海岸线,打字机响亮的吼叫声立刻充实在空气中,其实这已经毫无必要。未完工的西炮台阵地上早已空无一人。打字机的发射的铅弹无非是打断了许多草木树枝。 石志奇身先士卒,第一个从大发艇上跳了下来,海水很浅,他将指挥刀向前挥,高喊:“进攻!” 一个号手在海水里吹起了冲锋号。一船又一船的海兵和武装水手迅速跳入及膝的海水中,涉水上岸,很快,石志奇就把2个连和2门12磅山地榴弹炮送上了上横档岛西岸。肃清了全部残余的明军。俘获大约50人。石志奇下令部队立刻向岛屿东面的挺进。 按照情报,在上横档岛上的官兵有八百人,上横档岛的东炮台有新添得红夷大炮12位。炮台也是在万历朝开始修筑的,比较坚固。有守台兵五百人。如果从正面攻击,不但要承受东炮台的炮火,还要遭到来自亚娘鞋炮台的侧背火力的轰击。 由于这座炮台的全部炮口都指向了东面,炮台的背后完全没有防御能力。所以当石志奇指挥2个海兵连从侧后出现,二门山地榴弹炮发射的炮弹落入炮台的时候,整座炮台的士气就崩溃了。沉重的红夷大炮不能轻易的搬动位置,敌人从侧后而来。靠着大刀长矛,拿着三眼鸟铳的士兵当然无力也无心抵抗。只有守台把总的亲兵进行了一次勇敢的肉搏战,造成海兵一人死亡,三人受伤的损失,这也是整个上横档岛战斗中海军的惟一伤亡。 海兵们很快就将两倍于他们的守台官兵击溃,排枪和山地榴的轮番轰击使得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有少数人搭乘小艇逃往对岸的亚娘鞋岛之外,余下的官兵四出流散,很快就就大批大批的投降当了俘虏。 石志奇在警卫员、勤务兵和通信兵的簇拥下进入了硝烟弥漫,满地尸体的炮台。登上了最高处。炮台本身没有受到什么损害,看起来修筑的相当的坚固,12位红夷大炮一炮未发的安置在炮位上,对准了敌船应该到来的海面。 石志奇观察了下,发觉这座炮台的设计很奇怪,所谓炮台,只是一个土石构造的圆形墩台而已。外面有砖石包砌,台上呈安置了12位红夷大炮,全部面向大海方向。墩台的侧后,只不过环绕着一道简单的砖墙而已,没有任何的防御设施,连一道壕沟都没有。似乎守卫者没有考虑敌人从侧后登陆进攻的可能性。 即使在正面展开进攻,因为墩台周围毫无辅助防御工事,进攻者只要攻到墩台近距,就进入了墩台的火力死角,可以从容的爬上墩台战斗。石志奇估计了下,一个海兵连从正面展开进攻用不了半小时就能攻下这座炮台――当然会有些伤亡。 “发电!”石志奇志得意满的将腿踩上了炮台的垛口,望着东水道对面的武山,将指挥刀一劈,“虎门之钥已在我海军陆战队的手中!” 在夺取大横档岛战斗的同时,另外一支部队在上横档岛西面的江岸上芦湾炮台阵地登陆,当地看守炮台的兵丁一百人未经接战就全数逃之夭夭。丢下了修筑了一半的炮台和许多建筑材料。至此,虎门的第二道防线,也是主要的防线已经被突破,即使不攻击亚娘鞋山,摧毁上面的炮台。珠江也已经是门户大开了。 然而陈海阳要得是彻底夺取虎门,他随即下令炮击艇由大发艇牵引进入虎门东水道,准备炮击亚娘鞋炮台。浅吃水的大发艇和炮击艇沿着上横档岛海岸航行,因为超出了射程,对面的亚娘鞋岛上各处炮台只能望船兴叹。 武山上的大营已经是一片慌乱,谁也没有料到他们花费心思营建的防御体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樊文才颤抖着说道:“炮台,炮台怎么一下就丢了……” “髡贼竟然从另一面登陆,从背后攻打,真是卑鄙之极!”从肇庆赶来虎门视察虎门防御的的李息觉“幸运”的躬逢其盛,此时他的面色惨淡,虽然嘴上说卑鄙,心里终于明白吕易忠到底是在一种什么用的心情下才写下那封书信的。 “不要紧,髡贼上岛之人不多,不过二三百人。”许廷发强作镇定。其实澳洲人的红旗和蓝白旗在上横档岛飘扬起来的时候,许廷发的心已经沉到了底。上横档一失整个虎门要隘已经失去了封锁效果。要想重建防御就必须夺回上横档岛。 他叫来一个偏将:“立刻募集死士三百人!每人赏银五两,准备渡海反攻上横档岛!事成之后每人赏十两!受伤的加赏五两!死的人赏二十两!” “标下明白!”偏将立刻去了。这边他又命人准备舢板小艇,准备渡东水道反攻。 就在他调集人马准备反击的时候。10艘已经在上横档岛东炮台下锚停泊的炮击艇开始轰击了。 随着280臼炮发出雷鸣般的轰击声,一个个黑乎乎的铁球从浓烟中腾空而起。带着燃烧的尾巴落在炮台上,许廷发,樊文才等人辛辛苦苦,花费了数千民力,上万银子扩建整修的亚娘鞋炮台就这样在280臼炮的炮火下颤抖、塌陷下去。碎砖乱石被抛上天空,沉闷的爆炸声一声一声的传来,整个炮台似乎完全被烟雾所笼罩。 许廷发策划的反攻计划被完全打乱,这样猛烈的火炮之下,没有哪个傻瓜会为了五两银子跑到海滩上去“反攻”。 李息觉眼看着炮台被髡贼的开火炮打得四处生烟,处处冒火,墙倒台塌,却始终没有一次开炮的迹象,着急道:“我军的红夷大炮为何不发炮?” “打不到!”许廷发不耐烦道,“这么远,只能落在水里!” “什么?!红夷大炮也……”李息觉脸色煞白――他一直视红夷大炮是前所未有的军国利器,现在居然有比它打得更远,威力更大的大炮的存在。再加上观战至今,官兵只有挨打,没有一次有效的还击,愈看愈憋气,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许廷发已经顾不上这位总督衙门的李老爷了。他的反攻计划不但难以展开,这时候髡贼的船队居然已经进入到东水道来了。 要是上横档岛没有失守,就能狠狠的将澳洲人的船只“痛加洗剿”了!许廷发不无遗憾的想到。他还抱着一点希望:被炮火压制的亚娘鞋各炮台在看到敌船进入射程之后会冒着炮火开炮。 施十四的第五中队奉命利用炮击艇发射的榴弹产生的压制和烟雾效果,第五中队一直抵近到距离炮台正面380米处落下船锚固定船位,随后用侧舷火炮加入到炮击中。 380米的距离上炮台上的红夷大炮是有足够的能力给予这些特务艇重创的,但是被臼炮轰击三十分钟之后,所有炮台上的士兵死得死,逃得逃,敞开的炮位上已经没有放炮的士兵了。只见炮台工事在炮火中成片的坍塌,犹如沙土的城堡一般。时而炮台上的火药库被引爆,掀起一团黑火的火焰,直冲云霄。 接着又有二个中队进入东水道抵近炮击,经过一小时二十五分钟的炮击,亚娘鞋岛上各炮台全部失去战斗力,海兵和水手陆战队300人乘坐舢板登陆,从已经瓦砾遍地的围墙进入炮台。下午1707,所有炮台全部陷落。守台官兵出了丢下二百具尸体之外,还有大约四百人当了俘虏。 许廷发等人已经是面如土色,眼见着炮台陷落,不要说反攻,眼下继续留在武山恐怕连自己都要不保。眼下只有立刻退回虎门寨去死守了。许廷发正要调兵遣将安排撤退的事宜,只听耳畔有人喊道:“不好了!髡贼攻上山了!” 顿时,整个武山山顶上的中军大营立刻炸了锅,观战了一下午的官兵们毫无斗志,顿时如鸟兽散般四散溃逃,除了许廷发的少数亲兵还保持着镇定,护卫中军之外,整个中军大营已然乱成一团。 “大人,我们快走吧!”几个亲将不由分说的将许廷发等人拥上马去,簇拥着往山下逃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节 占领虎门 准备上山的是一个尖兵班。谁也没料到当他们穿过硝烟出现在武山脚下的时候引起亚娘鞋岛山上的官兵总崩溃。当这支10人侦察队爬到山顶的时候,原本有六百多人的中军营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了。营帐旗帜军械满地都是。 特遣队占领亚娘鞋岛之后,陈海阳命令暂停攻击。官兵稍稍获得一点喘息,溃散的士兵侥幸没有被捉的,总算都逃到了虎门寨。原有虎门地区驻防的官兵,一部分退到了虎门寨中,水师船只退到了大虎山岛。 无论是大虎山还是虎门寨,攻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陈海阳下令停止战斗是因为天马上要黑了。他不打算在天黑后和明军陷入混战,徒然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伏波军在武山上建立观察哨,监视山下的虎门寨。虎门寨的位置,此时已经变得极其危险,从武山上可以俯瞰整个虎门寨,架上几门野战炮就能让整个寨子变得无法坚守。这样有违最基本军事常识的现象在战斗中比比皆是。 中国的军事制度、技术、战术在明末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不前的状态。在虎门战斗中元老们已经有了明显的体会。 海军对自己的军事力量和技术,经过这次战斗有了充分的信心――明政府是谈不上有海军可以使用,现在证明陆地防御同样是不堪一击。 从山上俯瞰下去,整个虎门寨此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石志奇观察之后认为寨子里情况混乱,恐怕不到半夜就会整个全军溃散。 “溃散就溃散,省去了明天进攻的麻烦。”陈海阳在刚刚建立起来的帐篷里看着地图,“明天一早拿下虎门寨。虎门寨前有个太平墟,尽量不要伤及百姓的生命财产。” “明白!” “当然,前提是他们老老实实的。要是他们来主动攻击我们,那就不用客气。” 陈海阳计划第二天将炮击艇和舢板调到三门水道,支援海兵进攻虎门寨。三门水道在虎门寨和武山之间,武山一失,三门水道成了虎门寨的惟一屏障。许廷发的作战预案里,原本要在三门水道的入口也设置一处沙袋炮台的。但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工,炮台阵地上只有十几名士兵看守建筑材料,此刻已经逃之夭夭。由小型船只组成的船队轻易的通过了三门,进入三门水道,直取虎门寨。 九月二十一日,休整一夜之后的海兵用舢板很快渡过了三门水道。在太平墟前列阵。太平墟中的百姓赶紧派遣几名老人出来进献礼物,请大军不要攻太平墟。 “大军所需一切,我等一定竭力备办。”几个老头子在石志奇脚下一个劲的磕头,“请大王约束手下……” “我不是大王。”石志奇想要有几个美眉跪在脚下磕头求饶倒也罢了,你们几个老头子这么干我可吃不消,当即义正词严道,“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伏波军!来这里是向广东的大明官儿讨回公道的。放心!只要你们按照我们说得做,绝不会伤及你们一草一木!” 几个老头子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当即石志奇命人把他们护送到陈海阳处。他那里有专门的民政事务人员来和当地土著进行沟通。 “报告支队长!”派去侦察的尖兵回来了,“寨子里没人!”他喘了口气,“是个空寨!” “周围搜索了没有?” “搜索了!没有任何敌人的迹象。我们抓到了几个留在寨子里的伤兵,说大队人马从半夜就四散逃走了,许参将也没拦阻,自己带着亲兵等人就跑了。” 石志奇挠挠头:“他倒是爽气!一走了之了。” 许廷发煞费苦心修筑的修筑的虎门寨土城里已经空无一人,包括许廷发、李息觉、樊文才等人全部连夜逃走,大量的军械粮草弹药甲杖旗帜被弃之寨中。连千辛万苦运来的红夷大炮也全部弃之不顾。大量的火药、炮子就这么丢在原地,连放把火的举动都没做。如此毫不在意的丢弃军用物资的做派让石志奇咂舌。 虎门寨后原有一个制造火药,铸造炮弹的工场,此时也落入了海兵队之手。除了缴获许多成品火药之外,还有大批硝石、硫磺、木炭等制造火药的原料,另外缴获铅、生铁等金属材料二十多万斤,可谓收获丰富。 在工场附近居住的各类工匠和家属二百多人全部当了俘虏,官兵逃走的时候把他们直接就忘记了。 大虎山战斗持续的更短,陈谦率领的十艘战船没有接战就向上游退去,大虎山炮台在经受了一小时炮击挺和特务艇的轮番炮击之后也彻底的瘫痪。海兵登上大虎山岛,拆除大炮,搜捕溃兵。虎门地区的军事行动在921日的中午前就全部结束了。官兵伤亡1000人,被俘600人。特遣舰队仅各种大炮就缴获140位。另有水师待修船只和小艇22艘被缴获。 特遣队的全部伤亡是2人死亡,31人受伤。十艘船只中弹,但是称得上轻伤的船只的都没有。唯独弹药消耗巨大,炮击艇上的大口径臼炮在两天的战斗中每门炮都发射了五十发炮弹,连储存在港岛的炮弹都算上每门炮也只剩下六枚炮弹了。特务艇上的弹药消耗也不少。 “我们快要成本时空的美军了。高投入,高后勤。”陈海阳看着后勤参谋送来的表格发出了概叹。 近代化、热兵器化军队的消耗是中世纪军队的十倍以上,陈海阳在珠江口打了两仗就消耗了全舰队携带弹药的总载重吨的三分之二。 陈海阳开始着手建立起一条从港岛到虎门的临时补给线。补给线由缴获的舢板、长龙和其他小型船只承担运输任务,源源不断从香港向虎门转运补给物资。自从海军肃清了大屿山的海盗匪伙之后建立起来的珠江口海上巡逻制度,使得整个伶仃洋地区的海上治安大为好转,高速灵活的巡逻艇的投入使用也使得航行笨拙,武装低劣的海盗船就此销声匿迹。补给线只需要少量的武装船只 缴获的的物资也通过这条线路装船运往香港岛等候转运回临高――有的则就地使用。至于几处未竣工的炮台阵地上遗留的各种建筑物资也全部运去香港使用。至于其他炮台、军营之类的建筑除了少部分留给舰队使用之外,大部分让俘虏予以拆除,拆下的建材同样送往香港使用。 “我们用不上的房子全部拆光!”陈海阳如此命令。 于是石志奇就成了拆迁队队长,每天驱赶着俘虏去拆房子。除了少数较好的军营房屋暂时予以保留消毒后充作临时营房之外,各处建筑全部夷为平地。 陈海阳打算把虎门作为临时的基地。为此他整修了武山脚下的栈桥供应舰队船只停靠休整。他自己则把司令部迁移到了武山顶上。 他随后接见了太平墟的百姓们。战战兢兢的百姓送来了礼物――五十两银子、二担蔗糖和十头光猪。陈海阳命令收下。要百姓们推选联络员,同时宣布了合理负担――这所谓的合理负担实际就是一种对百姓的勒索,当然,也可以称之为税收。元老院是把它作为税收的。尽管珠三角地区在短时间内还不能纳入他们的直接统治,但是中央政务院认为完全可以从现在起就开征“合理负担”。 郑芝龙在海上征收航行税,而清代的海盗们一直在珠江内收取各种“规费”,这种规费即有向村落征收的,也有向航行在珠江和沿海的运输船只和商行征收的。谁若是拒绝缴纳,就会遭到残酷的报复。海盗们最猖獗的时候,甚至在广州设置有半公开的代理收税机构,专门收取“规费”。穿越集团要做得大致也如此,但是手法和程度要缓和漂亮一点。 根据合理负担的规定,穿越集团的人和船只经过太平墟需要就地征发的劳动力和物资的时候,征发的物资和劳动力均可折价抵充本村的合理负担应缴款项。如果索取超过了合理负担的额度,超出的部分穿越集团将照价付款。 至于合理负担的额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定为每年三十五两银子――因为村民们已经送来了五十两银子,陈海阳很慷慨允诺本年免缴,从下一年算起。“合理负担”也可以用稻谷和其他实物按照市场行情抵充。按照太平墟的经济水平来说这个额度不算大――如果能够花点钱买个平安,村民们还是愿意接受的。 财政总监部希望通过这次远征,对珠江沿岸地区的村落形成初级征税体制,开辟海南之外的第二个税源地――特别是珠江三角洲盛产的各种农产品,这是穿越集团十分需要的物资。 现在的税收额度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却能时刻提醒珠江三角洲的村民们穿越集团的存在和权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节 广州的防务 特遣队在虎门停歇下来――过了虎门横档之后,连续行船三四天内就可以抵达广州郊外了――但是陈海阳并不急于兵临广州城下,按照既定方针:他的主要任务是“炫耀武力”和“宣抚”。现在炫耀武力的目的已经充分达到,重点就是“宣抚”了――先要给广州城和珠江沿岸的居民有足够的时间来传播领会虎门陷落的消息。 特遣舰队开始组建许多小分队,每个分队大约有一百人组成,携带小型火炮,配备民事人员和勘探人员。小分队将乘坐舢板和长龙沿着密如蛛网的内河水道河汊深入到珠江沿岸的各处村落和集镇,征收“合理负担”,张贴布告。大造声势。当然,同时对任何企图抵抗他们的村落进行严厉的惩罚。 由于海兵人数不够,负责这一行动的石志奇从水手中抽调了一部分人加强给小分队。海军的水兵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海盗出身,不但对珠江水路熟悉,干这个更是行家里手。当年他们也曾经跟随各帮各股的“掌柜”们乘着小艇深入内河,四处劫掠绑票。 虎门陷落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广州城内。一时间四城震动。广州知府急急忙忙赶来求见李逢节,询问是否要立刻关闭城门。 李逢节大吃一惊,他没料到这么快虎门即已陷落。虎门一失陷髡贼抵达广州的也就是三二天的事情了。想到髡贼一旦攻打广州,他的脸色都发白了。 “城门暂时不要关,关了会动摇人心!”李逢节定了定神,“你和南海、番禹两县,在各城门多派人手,加紧盘查,防止髡贼混入城内!” “是,卑职这就去办!” 李逢节手上惟一的武装是他自己的抚标。但是抚标在澄迈战役中损失惨重,派出去的一千人不是在澄迈战死被俘就是被困在琼山,迄今为止一个人都没回来。抚标眼下只有不到七百人可以用来打仗。幸好这些人是抚标中的精锐,平日里李逢节对他们结以厚恩,关键的时候是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 李逢节对守卫广州并不担心:广州不但城防坚固,而且人口众多。必要的时候大规模征发丁壮,发动十万丁壮上城也是顷刻的事情。除了抚标之外,广州城内外还有海防参将许廷发的人马和一些零星部队,此外尚有驻防广州和周边的卫所,这些卫所虽然已经破败,但是点验起千把人来作战还是有得。广州卫的达官兵当时非常有名,整个明代经常被抽调出去和苗、瑶作战。 这些兵力集结起来足有三四千人,作为广州城防的守卫核心是足够了。但是身为广东巡抚,要考虑的不仅是广州一城,还有珠江沿岸的各县和村落。如果被髡贼杀掠过惨,御史弹劾起来自己一样吃不消。 李逢节召集城内官吏和幕僚们商议对策。众人的意见大致是从巩固广州本身城防和加强沿江各村镇自卫能力两方面入手。 原本刘香在珠江口活动的时候,广东地方就在珠江三角洲各地加紧推行保甲法,鼓励各地士绅编练团练乡勇自卫。各县都已经建立公所,由知县担任总团总,地方上有声望愿意出力的缙绅担任副团总。各村镇编练团勇的,官府可以借给火炮,各村也被允许自铸火炮。各处路口、河口建立望楼和栅栏,配备铜锣,用以传递警报。并且规定了多村联保。一村有难,邻近各村都要出动乡勇支援。至于所需要的经费,由各村自行承担:有的来自缙绅大户的捐助,有的来自向全体村民的摊派。有几个县干脆在田赋上加征了一笔银子作为全县的团练费用。 这个体制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实施,此时已经初见成效。官员们大多认为髡贼人生地不熟,不见得敢于深入沿江的各条内河,而珠江沿江的各处村落原本设防练勇就最为积极,而许廷发的水师大致还算完整。髡贼也不至于太过猖獗。 何诚宗提议:是守城不如守河。髡贼船坚炮利,但是兵少,不敢离开船只太远活动,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他们从陆路进攻广州,官兵只要在珠江上节节防御,和乡勇配合作战就能层层消耗髡贼的锐气。最终达到迫使敌人退出珠江的目的。 从虎门到广州,珠江上的可供防守的要隘甚多。其中又以乌涌最为要紧。何诚宗建议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到乌涌,赶筑沙袋炮台,多多调集大炮和舢板、长龙。 “乌涌控扼省河要津。我军在此据守,进可入珠江协防沿江各处,退可确保省城之安。是重中之重。” 何诚宗大力鼓吹着他的乌涌定胜论。大多数官吏和幕僚也赞同他的看法。但是亲眼看到髡贼强大的火力战力的许廷发却表示反对。 广州的防务须得加紧才是。”许廷发从虎门败回之后暂时驻在黄埔,他的所部核心还算完整――原本主力就是水师,而水师在虎门之战中只丢失了些待修的船只。主力船只和兵员全部退了出去。他派人沿江招抚溃兵。从虎门寨等处溃逃出来的兵丁这几天陆续归队,他手中又有了近二千人的兵力。 “沿江村寨最多能自保,不能阻髡贼上行广州。至于乌涌,诸位大人先生以为比之于虎门如何?”许廷发说道。 虎门炮台从万历年间开始营建,最近一年又大加修缮整备,不管工事坚固还是火炮的数量,都不可能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准备仓促修筑起来的乌涌炮台可以比拟的。 就是这样的炮台,有着2000士兵把守,在总共不到一天的战斗中就崩溃了。这个心理上的冲击对许廷发来说是极其巨大的。他看得很清楚以官兵现有的素质和武器,根本不是船坚炮利的澳洲人的对手。 所以许廷发的建议就是直接死守广州,把能够搜集到的大部分兵力集中到广州城本身,在越秀山上增修炮台,同时在广州东面的东盛寺和西面的凤凰岗两处各派驻重兵。 至于省河沿途的其他要点,诸如猎德、琶洲、琴洲各处,是否设防全不重要,因为仓促修起来的炮台根本不可能抵挡敌人的炮击,徒然增加伤亡而已 只有广州城本身,靠着城防墙高沟深,百年经营,又有无数民壮作为支援,大约还能在髡贼的猛攻下支撑下来 “难不成就让髡贼的炮船长驱直入,直抵我羊城城下吗?”李息觉不满道。他现在是作为总督衙门的代表来参加会议的――王尊德毕竟是两省的最高军事长官,两广武官都受他的节制李逢节要踢开总督谈议和还成,踢开总督打仗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息觉是见识到髡贼的炮火的,所以他多少能够理解许廷发的畏战,但是理解之余不免又鄙视此人,认为他贪生怕死,不肯死战到底。 但是他在语气上硬不起来,首先几天前从虎门寨逃走的时候他同样当仁不让一马当先抱着马脖子跑了;其次现在广州周边惟一一支像样的人马就只剩下许廷发的督里广州海防参将所部了,不能不稍稍假意颜色。 许廷发建议与其到处修筑在髡贼炮火下不堪一击,毫无用处的沙袋炮台,不如在通往广州的省河上选择河道狭窄,淤积较多的地方投放木石阻塞航道,同时在江面上安置木排铁链锁江。 “髡贼船只多有改装,船上兵装甚多。吃水深重。我等堵塞江面,敌船必惧搁浅触礁,不敢深入省河。” 但是许廷发的建议遭到了李逢节的否定。首先他不愿意让髡贼船只出现在省城脚下――传到京里会授人以柄,其次他对许廷发的所谓的髡贼“船坚炮利”认为有夸大其词的地方:但凡打了败仗,主事的官员和武将总要将敌人说得十二万分的厉害,其中多有不实之词。李逢节是当老了地方官的人,这点伎俩如何不知?他把许廷发的建议看作武将“畏战”的表现并不在意。 巡抚衙门会议的最终决定是加强内河的防御,同时大练团勇“以壮声威”。为此在广州专设总团局一处,召请地方上热心有力的缙绅办理团练事务。另外,晓谕珠江三角洲各府州县,命令各县速设团局,办理保甲。 许廷发驻守乌涌这个进入广州内河的要隘。立刻在乌涌紧急修筑沙袋炮台安置红夷大炮18位。同时按照许廷发的建议,在乌涌、猎德、二沙尾等处沉入装满砂石的旧船数艘堵塞航道,又雇佣民夫在江面狭窄处打入木桩。至于封锁江面的长铁链,一时无处寻觅,只好派人前往佛山星夜赶造。 在乌涌驻兵1200人。许廷发手下的全部水师船只40艘全部集中到乌涌附近,准备随时待命增援。同时,在琴洲、琶洲、猎德、二沙尾、大黄滘等省河要地紧急修筑沙袋炮台,安置红夷大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ps:  本章列举的地点均为广州内河的要隘。清代均修筑有炮台。 第一百六十九节 官府与乡绅 为了弥补兵丁大炮不足的问题,李息觉在会议上建议除了吩咐佛山等处“日夜赶工”之外,也可以让其他邻近的铁匠铺一起开工铸造。另外再向葡萄牙人借助火炮。兵员方面可以招募潮州勇,取其凶悍敢战。估计半个月至少可以招募一万人。 但是李逢节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雇勇虽然比招募战兵来得便宜一点,一下子招募一万人花费也不少。而且从潮州雇勇,等招募齐全再开到广州,少不到还得一大笔路费。这笔钱李逢节可不打算拿出来――王尊德讨伐临高把藩库里的银子花出去不少。 李逢节不反对雇勇――恰恰相反,他对雇勇之事非常的热衷。雇勇是件大有油水的事情。勇丁都是临时雇佣,事毕即解散。所以雇勇实际到营到底有多少人,每个人实发多少饷银和菜盐钱都大有空子可钻。一次雇勇,大发横财的人不知道多少。 他坚决要求在本地雇勇,确切的说是雇佣珠江沿岸的疍家船民。他们都是水上的居民,靠水吃水,不是船工就是渔民――对珠江水系非常的熟悉。李逢节认为,雇佣他们充当水勇有天时地利的好处。 他的另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当防髡吃紧之时,恐其辈被他们勾作汉奸,或为盘运货物,利之所在,不免争趋。仍惟收而用之,在官多一水勇,即在洋少一匪徒。” “此为釜底抽薪之计!”李逢节得意洋洋,“奸民髡贼彼此杀伤,以奸制奸,以毒攻毒” 李逢节的这番话即有私心也有公心。并非全然图利。因为几天前的塘报里已经有髡贼在珠江口外各岛“招募水上奸民”的消息。居无定所,熟习水性,又对珠江水系非常了解的疍家便成了他的心腹之患了。 官府对珠江上以船为家的疍户、船民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大概不下有数万人,这些人要是被髡贼勾引“充当汉奸”,后果非常严重。 李息觉无法反驳的他的道理。节约开支这个帽子哪朝哪代都是最有效的理由。但是他还是嘀嘀咕咕的表示:“髡贼战力极强,乌合之众难以相敌。” 何诚宗这时候出来质问:难道临时招募来得潮州勇就不是乌合之众了? 李息觉无言以对。不要说这样临时的雇勇,就是官军的经制之师,在髡贼面前又有什么用处?想到这里他暗中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 李逢节决定先雇勇五千人。视状况再雇五千人。这样便有一万水勇随时听用。水勇长于舟楫,精于水性。和髡贼水战不一定行,但是搞个放火、凿船之类的袭扰的事情还行。反正水勇属于没有编制的临时工性质,花费甚少,多伤亡几个不会对广东藩库造成大大的财政压力。 按照现在的行情:每个水勇每个月的饷银包括盐菜钱给二两,另外一次性支付安家银二两。见仗前再另给犒劳。 这笔银子,当然不是广东藩库支出,按照官府的传统思路,这时候就要百姓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穷人来当水勇,饷银就得落在无权无势的一般有钱人身上――确切的说是商人的头上了。 按照幕僚们出得主意:雇勇开销的费用包括三个月的军饷、盐菜钱、安家费和各种公费支出杂项共计十二万两,由广州的三大商人集团:洋商、盐商和潮州商人分摊。赶铸火炮的经费工价,则令佛山的冶炼商人们“报效”,总额为一万两。 至于水勇们需要的船只和水师急需补充的战船,李逢节同样按照这个思维,命令钉封珠江上的船只供使用。 就这样按照“少花钱多办事”的方针布置落实了广州防御的各项政策。诸人没有异议,各自去经办。 众人散去之后,李逢节将何诚宗留下,要他专门办理“劝募”事宜。 劝募的对象,当然不是“三商”――他们既然要出了一大笔钱来雇勇,事情得适可而止。新得劝募的对象是其他的行业还有广州附近的地主老财们。按照李逢节的意思,也得拿出点来意思意思,保卫广州就是保卫大家的生命财产,不然髡贼一来,大家玉石俱焚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大人!”何诚宗不解道,“虽然藩库里银子不多,但是眼下雇勇铸炮的费用已经是各商募集了,再要劝募是否……”言下之意就是东家你别太贪心了。 “老先生,这笔银子,是为了最后的一着。”李逢节轻声道,“如今我们做得是战的预备,可是万一要是败了呢……” 话说得很轻,但是意思已经明白了。何诚宗猛然醒悟。若是败了,髡贼兵临广州城下。到时候要他们速速退兵只有行款――要行款没有大笔的银子怎么使得? 何诚宗作了个揖:“学生明白了。” 李逢节微微点头:“你去办吧。其中原委,不足为外人道。” “是,是。” 一条单桅帆船,张着打满补丁的帆,缓缓的驶入了一片河湾里。帆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缙绅模样的中年人,他虽然面上故作镇定,但是眉眼间却不时透露出焦虑来。 河湾里长满了芦苇,沿岸却长着许多的橘子树,挂着许多青绿的橘子。橘子树之间却竖立着密密麻麻的竹篱笆,有一人多高,上面削尖。 船继续向里走,拐入了一条狭窄的河道,青翠茂密的橘子林间,一座高大的碉楼从树顶浮现出现。碉楼是用砖砌得,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顶部还有奇特的装饰――那是中国传统建筑中没有的悬空的阳台。 阳台上,有几个手持木枪,挂着号角的乡勇,还挂着面铜锣。 中年人没有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而是注意着河道两岸的地貌。这里沿岸到处是橘子树。船只行到河道终点的时候,一座石桥横跨两岸。桥下,是木制的水闸门,现在正敞开着,但是河面上却悬着一条粗大的铁链,拦阻着过桥的船只。 桥是石头的,很坚固。桥面上有一座过桥楼,原本是四面敞着的,如今面对河道的一面已经被砖石和木板堵塞起来,上面还留出了观察和射击的小窗。 帆船落下了船帆,几个船夫合力,将桅杆放倒。准备过桥洞了。 几个乡勇或站或蹲的在桥头放哨。看到帆船的到来,有人站了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和草叶。 当他们看到船头上挂着的用宋体字写有的“万历己未广东乡试举人”和“罗宅”的两盏白纱灯笼的时候,每个人都离开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这是本镇的罗老爷的回来了。 一个乡勇头子张望了下,想开口问一句。看到罗老爷本人正站在船头,赶紧大声的呼喊对面的人松开缆绳把铁链沉下去让船通过。 船夫几篙子下去,船便安静的穿过桥洞,进入了一片石驳岸的水塘。沿岸都是层层叠叠的房屋和街道,只有北面已然是茂密的橘子林。隐约可以看到竹篱笆。一条河流穿过街道流入水塘,河口有一处舂米的作坊,正发出轰隆轰隆的舂米声。 这里就是珠江三角洲东莞县的一个普通的市镇――三良市,有六百多户人家,大多种植水稻,不过正如大多珠江三角洲的村镇一样,这里也被新生的商品经济的浪潮所波及,三良市除了种植水稻之外,还把愈来愈多的土地用来种植靛蓝、烟草。环绕市镇的大片橘子林也为村民们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每到收获的季节,前往县城和集市的航船每天都满载着农产品运出去,带回来稻米、食盐和各种日用品。 虽然最近水面上不甚太平,但是此地距离省城不远,海盗们很少会深入到珠江这么远的地方来进行抢掠,有的只是一些小股的水匪而已。三良市的百姓们在镇上缙绅们的组织下办了团练,造了火炮,还修筑了竹篱笆。虽然遭遇过几次水匪的侵扰,都没有什么损害。 水塘里,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这里和大多数村镇一样,几乎没有陆路,人行货运大多依靠水路的交通。四面环水,到处是河汊、港湾和水田,犹如一个小小的孤岛。集镇里的房子不太规则的毗邻着,街道也有些弯弯曲曲。这里有三条东西街和四条南北街,街道之间还有许多小弄连接着。街的南面是一个打谷场,兼作集市用。紧挨着打谷场的就是一大片的水塘。等于是三良市的港口一般。 街上有二家米行,三家席、一家当铺,一座渔栏、一座酒坊和一座牙行,此外还有大大小小的酒馆、饭铺、小客栈、茶居,有肉铺、豆腐店、药铺、杂货铺、铁匠铺,还有绸缎庄、裁缝店、洗染坊,打谷场边上有木材铺、修船坊…… 有说鼓书的,唱曲的,唱戏的,玩杂耍的。虽然没有妓院,却有十来户“私门头”,……每逢集日,叫卖声、唱曲声。吵闹声就象个大蜂房,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喧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节 三良市 三良市比不上附近县城的繁华,甚至较之于本县的其他市镇也不过是中等的水平。但是相比内地边陲的一些穷乡僻壤处的州县城要繁荣的多。 今天不是集日,打谷场上没有商贩,只有几个闲人在聊天看热闹。眼见着这艘船进到水塘里,众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位船上的罗老爷,正在本镇的头号缙绅,名叫罗天球。罗天球是万历末年的举人,有功名在身不说,他家还是本地的老户,不但族丁人口众多,秀才举人颇出过几个,罗老爷的爷爷也中过举人,当过几任州县官儿,因而家中积下了万贯钱财,蓄养了许多家丁打手,三良市与其说是大明的江山,不如说是罗家的封土一般。 罗家的轿子车子已经在码头等候,罗老爷本日里外出回来,下船之后总要在驳岸上小站片刻,环顾四周,再跺跺脚松快下筋骨。然而今天他没有这般兴致,直接钻入轿子走了。 轿子抬过牙行街――这条街最早就是的商行就是罗家开设的牙行,罗家当年发迹就是靠着他家祖辈上暴力垄断这里的席草开始的。四代人的功夫,终于从一个小土棍混成了本地的数一不二的衣冠人物。 这家牙行的房子还是在罗天球的父亲在世的时候重修过得。高屋建瓴,很是堂皇。不过几十年下来,上面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有些发黯,罗天球心中一动:该重新鎏金了! 罗家的大宅,在三良市的西北角,乌压压的一大片房子,看上去气象森严。不仅有住宅,还有专门的“仓房院”、“租院”、“管事院”和“群房院”。其中仓房院专门收存各种货物日用品。租院专司收租过秤,存储粮食、靛蓝、席草和各种农产品;管事院负责管理罗宅名下的各种产业;群房院是供罗宅的家丁、仆役、下人和伙计们居住的。房屋足足有好几百间之多。 青砖的门墙,门前有一大片石板铺设的空场,此时站着几十个管家、管事的和长随之类的人物,一个个青衣小帽,装束的整整齐齐。轿子一落,在领头的管家的一声:“恭迎老爷回府”的喊声中,所有执事人等一起跪下请安磕头。 罗天球对奴仆们的殷勤问候瞧也不瞧一眼。他的面色有些憔悴,在东莞的三四天,宴饮酬酢,天天声色犬马,还要四处拜客送礼,身子骨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他上了一顶内宅使用二人肩舆,由轿夫们抬着往内宅去了。 罗天球这次去县里,是为了争即东莞县团练局的副团总之职。团练局的正团总是县令,两个副团总才是实际上团练局的主事人员。而团练局的收入让许多人垂涎三尺:东莞县从去年开始,在田赋上加征每亩三分银的团练经费。全县几十万亩的开征土地,就是上万的银子。 出了银子之外,团练局还可以使用办团的名义进行“募捐”,实际和强征硬派没有什么两样。总而言之:收入丰厚。 团练银子正常用途是招募训练团勇,购买武器,修筑防御工事用得,实则三分之二都被各级官吏和负责办团的缙绅们侵吞。所以副团总之职一直是县里有力的豪绅们窥觊的对象。过去这个职务罗家争不上,现在有一家的家主突然死去,只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儿子。这个空缺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罗天球为了争夺这个职务,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带了大笔的银子到县城去活动了。经过一番私下应酬交易,罗天球终于争上了这个东莞县团练局的副团总。 照理说,副团总要在县里统带招募来的一千壮勇随时准备打仗,但是罗天球也好,另外一个副团总宋亚泗也好,都是乡绅出身,别说统领乡勇打仗,就是舞刀弄枪也力有未逮。他们要争得不过权位而已。再者离开老巢去替全县百姓打仗服务这种概念他们是没有的。权位到手之后,俩人不约而同的都各自派遣了自家的子侄去县里代行职务。罗天球准备派他的一个族侄罗和英去当“代理副团总”。 罗天球在县里三四天,听到了许多不好的消息――原本一直在珠江口活动的刘香走了,自称澳洲人的髡贼来了,还在珠江口和另外一伙海匪打了一仗得胜。乘势又到了虎门,把虎门的官兵也战败了,如今正占着虎门不去,大约是用不了几天就会沿江而上四处抢掠了。 海匪江匪在珠江沿岸骚扰抢掠的事情,过去也发生过。所以三良市才会变得这般戒备森严。但是这一次来得是船坚炮利的“髡贼”,他们的大名在本地已经是尽人皆知了,到处都在传说他们的船是如何的快如闪电,大炮又是如何的无坚不摧。而攻下虎门更是让罗天球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东莞县令樊文才最近扩建虎门各炮台,三良市也提供了不少的民夫和钱粮。罗天球亲自押送民夫去虎门的时候,到过工地看到过官兵在虎门的种种布置,当时他的认为没有任何船只能够从如此密集的红夷大炮的轰击下安然无恙的驶入珠江。 尽管樊文才对虎门之战闭口不谈,但是从每次一提起髡贼他就会脸色发白就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恐怖。樊文才在县城里和他谈话的时候明显心神不宁,他屡次打听三良市的防务如何?距离珠江主航道近不近?大船能不能靠近三良市等等细节问题。罗天球想县令老爷不会是想弃城逃走吧?髡贼到底是何神圣,能把樊县令吓成这样? 花了点银子,从樊文才的一个家仆口中知道髡贼炮火极猛,虎门的几处炮台不用半天时间就被髡贼的大炮轰得土崩瓦解,二千官兵竟同土鸡木狗一般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就被溃败了。 “没想到髡贼竟然如此猖獗!”罗天球暗暗痛恨道,当然,他的心中也十分害怕。三良市虽然也有一道环绕全市镇的寨墙和二座碉楼,但是防御主要还是靠天然地形:密如迷宫的河道,不熟悉水路环境的外来船只会迷路,有时候甚至会搁浅。几年前他又发动丁壮沿着河岸修筑的竹篱笆--这种简易的设施能够有效的防御驾驶小船深入浅水河道的水匪登陆。 这种水平的防御设施绝对不是澳洲大炮的对手。罗天球想,还好三良市有一点地利――不但水网复杂,河道水深普遍也很浅,太重太大的船是进不来的。 大船进不来,大炮也进不来。髡贼就算要来,也只能是小股的散匪坐着舢板小艇。人即不会多,更不可能携带重炮和许多辎重。只要在本地打似乎还可以与髡贼一战。 罗天球这般想着到了上房,丫鬟们伺候他更衣盥洗。他的妻子听说他回来了还没有用过午饭,便亲自带着丫鬟提着食盒来看他。她见他将仆人打发出去,面露疲惫之色的坐在太师椅中不言声,有些担心,便坐在他的桌边说: “老爷这次去县里,事情办得不顺利吗?五百两银子还填不满樊老爷的胃口?” “事情是很顺利,”罗天球道,“樊老爷已经委我当了团练局的副团总,剳子不日就下来。只是如今去了刘香这个芒刺,又来了髡贼这根鲠骨!” 大奶奶不知道髡贼是谁,说:“这海上的盗匪,去一股来一股。从天启年开始就是这样了,我们这里离水道远,防守严密,又无人做内应,海匪们就算进得了内河也断然不敢贸然来攻打的。只是这日子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的,一想你要当副团总去出兵打仗,我的心里就怕得紧。” “不要紧,打仗的事情还用不着我亲自去――打算让和英这孩子去县里当这个副团总,他是武秀才,去县里历练历练也好,说不定就此能博个出身。” “和英这孩子倒还好。就是这样让他去舞刀弄枪,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向你九嫂交待?” “既然要一刀一枪的争富贵,就不能怕死。”罗天球捻须道,“万一髡贼打到三良市这儿来,丁壮们都要上阵,就算是我这个家主也不例外,到时候还不是各凭天命。” “唉,要是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大奶奶四十多岁,在本时空已经是接近暮年了,她过了一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所以对外面越来越乱的世道感到很是担忧,“最近几年一天到晚的闹水匪海盗的,天候又不好。连佃户们也闹起邪来了。一个个尽是来诉苦求免得!这日子还怎么过?不狠狠的收拾一番这伙泥腿子,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世道怎么乱,只要我们把定了这三良市就不碍事――照样过日子。”罗天球说,“佃户们就先让他们一步,减免些也就是了――开起仗来还指着他们出力卖命……” “不肯出力的就抽他们的地封他们的屋,看这伙泥腿子还有谁敢不卖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节 收买人心 “妇人之见!”罗天球心中暗骂了一声。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大奶奶娘家也有颇有力量的乡绅。而且平日里持家还算贤惠,眼下外面局势乱,第一就要“家和”才好。他只摇头道:“如今是收买人心的时候,说抽地封门的,你也不怕给这伙泥腿子给髡贼们当内应!” 大奶奶一想也是,只好愤愤的叹了口气。关照丫头摆上饭菜,陪着他一起吃饭。一个攒盒装得是八样下酒菜,另外有六盘下饭。大奶奶给罗天球斟了一盏酒。酒是从托人从广州买来的国士无双――罗天球很喜欢这种纯净甘冽的烧酒――没有一点杂味,酒劲醇厚。装在清澈透明的水晶瓶里,看着就很舒服。大奶奶还用这种酒来浸泡药材。 “这酒也没多少了。叫管事的去买,说广州那家酒坊被官府给查封了。这日子越过越乱了。”大奶奶见他喝酒,牢骚又出来了。 罗天球笑了下:“那酒坊是髡贼的,当然是要封得。” “髡贼的?不是澳洲人的吗?” “髡贼就是澳洲人,澳洲人就是髡贼。” “老天!那广州城里赫赫有名的裴秀莉不就是个番婆子?可大伙都说她长得俊俏……” “这个,澳洲人也算是华夏一种吧。”罗天球这几天在县城里应酬,关于髡贼或者澳洲人的来源问题已经听到了不少,“他们自称是大宋崖山后裔。听说打头的一个姓文的还是文丞相的后人。” “那岂不是忠臣之后。”大奶奶吃惊道。 “要真是崖山宋人之后,当然个个都是忠臣之后了。跟着小皇帝抛家别业的漂洋过海去海外蛮荒之地,能不是忠臣吗?”罗天球听了不少澳洲人的来历的消息,此时一杯酒下肚,谈兴也上来了,“只是人是大宋的忠臣,和本朝没什么关系。” “忠臣总是好人……”大奶奶读书不多,全是看戏看话本子读来的概念。 罗天球重重叹了口气:“澳洲人把临高占了,如今围着琼州。虎门也给他们破了,用不了多少天大概就要打到广州去了!最好别上咱们这来……” 大奶奶对能做出许多好东西的澳洲人竟然就是传说中杀人如麻,放大炮如同打雷无坚不摧半妖一般的髡贼这件事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对澳洲人制造的各种东西抱有极大的好感,现在听说澳洲人又成了无恶不作的髡贼,觉得很是惋惜。 “澳洲人要是愿意招安就好了。我看朝廷把临什么那小地方给他们就是了。佛郎机人都借住在濠镜呢。” 罗天球想其实这倒是个理想的办法,可惜朝廷里掌权用事的人是不会同意的。他含糊其辞道:“髡贼来者不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用过午饭之后,大奶奶原本要小妾服侍他休息打个中觉。罗天球睡不着:髡贼来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者秋收已经开始,收租催租的事情马上就要提上日程。家务事也得处理一番。 “我还是先去外院瞧一瞧再说。”罗天球擦过脸,往外宅去了。 他专门处理家政事务的地方叫“樟茂堂”,三开间的大厅门扇全部打开着,外面一座青石板院落。他的几个管家、管事和账房的都肃立堂上等候他的指示。 罗天球却并不看准备好的账本,也不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去租院看看!” 罗家的租院很大,围墙和其他院落一样,全部是砖石砌成的。墙头和门楼都很高――这是防备着仇家纵火,租院里到处是稻谷、谷壳、米糠和稻草之类的东西,很容易被人点着火。高墙就是必须的防备措施。门楼很厚,有两道厚厚的包着铁皮的大门,里面用碗口粗的杠子顶上,用斧子、木棍是砸不开得,门口上有小阁楼,必要的时候,家丁们可以爬上去通过射孔射击。遇到荒年农民们起来暴动抗租或者土匪进了市镇,大门一关院墙上弓箭、三眼铳守备着,几百人都冲不进来。 不仅是租院,罗家所有的院落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修建的。各处大门关闭之后,罗家大院就俨然一个城中之城了。而罗家的各个院之间则有夹道相连。天亮夹道里的内门打开,就是连成一个整体。天黑之后各门落锁就自成天地。 罗天球穿过夹道,来到租院里。租院的大门敞开着,中间是一大片的砖石空地,但是此刻空无一人――交租的时间还没到。院子周围是一排排房子,这是租院的账房们办事和居住的地方,正中是验租的地方,带着罩棚的三间敞厅,门前按着几把大秤。各种箩筐、扫帚、草袋堆得山一样高,都是为收租准备。 罗天球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办事的人做事情上心。他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又往后院而去。 租院的后院,就是堆放粮食、稻草的的仓库。一座座仓囤收拾的很是洁净。罗天球问了问去年的存粮还有多少,他自己心里另外有账,当听管事的报出来的数字大致和他的记忆不差的时候他感到满意。罗天球随意叫人打开一座仓库,查点数字看看是不是账库两清。看看存粮的种类和质量有没有差异。 其中有几座库他发觉有明显的问题,粮食总数对,但是粮食陈化的很厉害――他记得这批粮食上年他验看的时候并没有太严重的陈化。罗天球冷笑一声,不用说又在玩李代桃僵的把戏了。他扫了一眼哈着腰跟在身后的几个人。“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要说这几个人,哪个不是受了他的大恩的?有的人还和别有“情缘”――管这几座库的管事孙玉霖原本是他的书童兼娈童,当年他很是宠爱这“小玉儿”,俩人亲昵过于夫妻。后来“小玉儿”年龄大了,才出来当了这粮库里的优差。没过五年的功夫,原本俊俏的青年变得又肥又粗不说,监守自盗的本事也学得差不多了! 罗天球没有当场发作,他这个人阴毒狠辣,但是从来不轻易的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最近二年他没有象过去一样对手下看得紧了――水至清无鱼。何况世道渐渐有了乱相,对下人过于苛刻只会招引小人的记恨。万一有人就此起了歹心勾引匪盗作内应,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这事情,他得另外悄悄的解决。他打定了主意却只是默不作声。接着又要去租院的西偏院。 “老爷,您去哪里做什么?又脏又臭的……”管家的诧异的问道。 “去看看。”罗天球简单的说道。 西偏院对外叫“催问所”,其实是罗家私设的牢房公堂。交不出租子的和欠债的佃户百姓会被捉到这里拷打关押。 西偏院的院门很小,锁闭着,门口坐着几个跨刀拿着哨棒的家丁,见家主到来赶紧打开紧闭的大门。里面的管事也赶出来迎接了。 院子很大,四周的群房里关押着百多号欠租欠债的百姓,有人在哀哀哭泣,也有人发出伤痛的呻吟。 院子当中刑凳上还捆着一个屁股大腿上鲜血淋漓的人,正在发出大声的哀叫。地上丢着几根打裂的竹板。两三个光着上身的家丁正坐在一旁喝水。 罗天球原本对这种事情是不管的,但是现在状况不同了。髡贼近在咫尺,自家宅子里还关押着这许多的人,万一哪家的家眷起了坏念头去勾引髡贼来攻打三良市就不好办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这是郝生可。去年的租子就没交全,写了甘结的,今年还是没交出来。要他拿老婆押到府里做工几年抵债,他推说已经把老婆给休了――这不是明摆着欺骗老爷……”管事的一边说一边恶狠狠骂道,“打了几板子就装死!” “老爷,小的不敢啊……”郝生可一看是罗老爷来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西偏院这地方打板子当场打死人的事情都是有过得,保不定这罗老爷脸色一变要下辣手,纵然不被打死也得半残。顾不得伤疼一个劲的哀叫求饶:“不是小的有意抗缴,实在是去岁老娘生了一场重病,拉下了亏空!还望老爷宽限几个月,小的一定连本带利缴清……” “是郝生可么,算了,他也是好几代的老佃客了。”罗天球慢悠悠的说道,“你是为老娘治病,也算是孝行!老爷我就网开一面,这顿板子算是抵了你的旧欠了。”说着他朝着管事的一努嘴,“给他收拾收拾,放他回去!” 管事的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赶紧招呼人过去把人从刑凳上松开绳子。 “你小子运气好!老爷今天大发善心了!” 郝生可却愣着了,直到被放到地上又被管事的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赶紧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被人带下去。 “这西偏院里管着的人,都给清一清。”罗天球命令管事的,“事不大的都放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节 三良市的准备 管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罗家大约是以为土棍出身的关系,就算是成了绅士,家主行事也多半心狠手辣,罗天球更是不让乃祖,当初和人争田地的时候,暗中指使人打死对手的事情也不止干过一次,至于私设公堂,私刑拷打拘押几个泥腿子真不算什么。远近几十里,谁不知道罗家的催问所是个“阎王殿”、“二衙门”。 “老爷!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西偏院的管事樊进口吃起来,“这,会不会损了我们罗家的威风……” “叫你放人就放人,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罗进见罗天球面无表情,知道他说话越是淡越有可嫩随时发作。赶紧连滚带爬的去放人了。 一会功夫,从催问所里放出了百来号人――人数实在多了点,罗天球默不作声,他知道这里有许多是手下人私下抓来的。手下得力的管事随从们,在这一带个个都是无法无天,有私下放债的,有聚赌的,也有包揽词讼的……个个都不是善茬。罗天球一贯秉承自己吃肉,下人们喝汤的思路,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来,就随他们去,有时候事情闹到了官府,他还会亲自递帖,送保状来维护奴才们。过去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几个泥腿子还怕他们闹出花样来?当官的是他都摆平的了,泥腿子没钱没势,打官司打上一百年也赢不了。就算遇到灾荒年闹事他也不怕,光家丁他就有一百多人,还有三良市的乡勇,小规模的暴乱他自己就能镇平,大规模的他把镇门一关,泥腿子们也根本攻不进来,用不了多久就给官兵灭了。 然而现在来了这伙澳洲人。他从县里听说了许多澳洲人的事情,知道他们软硬不迟,油盐不进,攻城拔寨易如反掌,而去特别擅长“招引奸民”。罗家这些年在周围结下的大大小小的仇怨多如牛毛,万一出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奸民去煽动澳洲人来攻打三良市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了不快的神情。他甚至有一种脚下的根基正在摇晃的感觉。然而此时他即不便发作也无法发作。毕竟他家百十年来一直在这样干,有其主必有其仆。这点上罗天球还是很清楚的。 想到这里,他愈发痛恨髡贼,髡贼犹如一场猛烈的飓风,将他家几代人营建的高楼一下吹得摇摇欲坠起来。而这楼里的人只怕也起了异心,稍有波动就会一个个夺路而逃。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家丁正在收拾。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叫骂怒喝的声音,众人不解。只听得其中混有家丁头子罗白威的怒吼声,期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你凭什么抓人……” 罗天球正要叫人去问,忽然西偏院的大门一开,涌进来一大群人。二十几个家丁乡勇,个个手持刀枪棍棒,虎视眈眈。还有人牵着马,挑着担子的。中间押进来的四五个人,一个个衣服撕破,有的脸上还有血迹。 这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不高不壮,然而模样精悍,虽然被人驱赶推推搡搡,下盘却极其稳当,一看就是个练武之人。只是面色蜡黄,气喘吁吁,似乎有病在身。 扶着他是个年轻女子,生得模样俊俏。一身平常女子不穿得紧身小袄窄裙。衣服已经被也被扯落了几块,露出里面的贴身小袄,小袄上密密麻麻都是针脚。罗天球知道但凡长途行走在外的女子,贴身的小袄裤褂都是用针线缝死,以防路上被人强暴。另外几个男女也一律是短打扮,模样精悍。再看他们带有马匹,还有许多刀枪家伙,罗天球已然明白――这是一伙跑马卖解的人。 罗白威大约没料到在西偏院里会见到老爷,不由得一愣。赶紧跪下请安。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罗白威站起来道,“这一伙是来镇上跑马卖解得!就住在客栈里,二个月前染了病,将身上的钱花光了,就用马匹行李抵押,从钱铺里借了四两银子,言明二个月还清的,到现在一个子也没还……” “你胡说!”年轻女子怒道,“本钱早就还清了,利钱你们今天一个算盘明天一个算盘,我们每天卖艺的钱都给了你们,你们总说不够,反而越滚越多……” “你还敢嘴硬!”罗白威怒喝道,他的额头有乌青,大约是吃了亏,“看老子一会把你剥光了仔细问!” 大约被“剥光了问”这几个字吓到了,女子的口气软了下来,但是依然不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辱人清白!官府能容你老天爷也不能容你!” 罗白威因为老爷在场,不便叫骂训斥,只是对罗天球说既然他们还不清利钱,就要把马匹行李作为当头扣下。没想到这伙卖艺的坚决不肯,今天一早居然想偷偷的溜走。被把守寨门的乡勇发现,双方一场争斗之后才全部拿下得。 “……欠钱不还偷偷逃走,逃走不成还要打人!小的这才将他们全部拿下押到这儿来,教他们懂点规矩!”罗白威表功道。 罗天球知道这里面的实情无外乎钱铺搞花样额外盘剥欺负外来人。别得不说,光这匹蒙古马,虽然算不得什么神骏,在这广东之地也能值六七十两银子。这种重利盘剥巧取豪夺的事情不足为奇,他也从不过问。然而今天已经是大发慈悲,无妨再发一次慈悲。 “把人放了。”罗天球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爷――”罗白威看了一眼罗天球,知道老爷不想说第二遍,赶紧打了个手势,叫人给被抓来的人松绑。 罗白威不甘心就这么收场:“马得留下。” “马是人家吃饭的饭碗,还给他们好了。”罗天球说,“本金既已还清,利息就算了!” 众下人一时目瞪口呆,不知道这老爷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居然如此大发慈悲起来――要知道当年他可是亲自去抽地封门,把抗租不缴的几个佃户全家抓到催问所里,摆下种种酷刑拷打,打死打残了好几个。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 正在吃惊的当口,忽然女子发出一声尖叫。原来一直被绑着的老头子松了绑之后气血一活居然晕倒了。 “爹――”、“师父――” 几个男女一窝蜂得扑到了晕倒的老头子身上,又哭又喊起来。 “混蛋!”罗白威大怒,又要打人。 “慢!”罗天球制止了他,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这些人。 罗天球从西偏院里出来之后去了市里的团练公所,查看乡勇的武器和训练。如果大明有“基层团练建设评比专项活动”的话,三良市肯定能夺得东莞县第一的称号。 按照肇庆总督衙门发出的《关于在全省范围内加强团练建设的通知》,从省城巡抚衙门发出的《全省团练建设的几点指导意见》和县衙门发出的《我县团练建设纲要》这三个文件的指示精神,三良市的团练建设可谓是走在全县的前列。 当然,在这个时空没有叫这三个名字的文件,但是类似内容的文告、札子之类的东西还是有得。从巡抚衙门发来的札子详细的阐述了各村寨应该怎么组织团练:每户的16~60岁的男丁都要登记入册,三丁抽一丁参加常备军事训练,男丁少的家庭可以几家推举一丁。甲长要起到“先锋模范”作用,也就是说,每个甲长要充当“练头”,亲自带领勇丁打仗。各村镇都要设立公所,由当地缙绅出任公所团总。乡勇们每天要操练,白天巡逻,晚上站岗,对周边的河道和道路严加监视。同时规定了各村之间的联络信号,一声号炮是提醒各村有可疑装快,两声是髡贼即将到来,三声就是敌人已经到达。 所有沿海沿江的村落都要修筑防御工事,工事的图样和标准也发到了各公所。大致是要求深沟高堤,沟必须深12尺,宽20尺。堤岸高30尺,任何有可能的地方,其堤岸上都要安装竹篱笆,竹篱笆至少要6尺高,顶部必须削尖。凡是要修筑墙垒的,墙高不能少于12尺,厚度不能少于12寸。沟渠上要架设吊桥利于百姓出入。修筑篱笆或者围墙的,要修筑可供守卫的大门供出入等等细节一应俱全。 三良市的团练公所掌握的的操练乡勇有三百人。加上市镇上各家大户的家丁仆役,有五百多人可以随时厮杀。这些人每天都进行操练,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安家费,虽然没有见过仗,但是士气很旺。 这部分人之外,必要的话把全市的百姓里16~60岁男丁全部武装起来还能有好几百人可以守寨。至于刀枪弓箭之类的武器公所储备了不少,铁匠铺也能继续打造。 三良市从县里买了几门大炮,后来罗天球嫌县里的大炮质量太差价钱还贵,干脆买了铁料让本镇的铁匠自己铸造火炮。七七八八的也造了四五十尊大大小小的火炮。放在各处寨墙上。又造了许多单眼铳、三眼铳。这里靠近澳门,罗天球从广州还搞到了几支葡萄牙人的火绳枪。 只是没有铠甲――这东西属于禁品,就算罗家也没胆子私藏得。若是缝制棉甲,广东这地方大多数时候又实在没法穿用。不过有没有铠甲罗天球并不在意。这里地形复杂多水面,穿着铠甲打仗反而不方便。 至于壕沟篱笆围墙之类,三良市早有预备,时时加以修缮加固,又从全镇征银,修了四座坚固的碉楼。这碉楼的底座全用石块,防着被掘洞,上层用青砖,除了顶部稍有木料之外,全都用石块砖石。碉楼有水井,储备有粮食武器和火药,不但可以居高临下的瞭望和炮击进攻的海贼土匪,万一镇子被攻破,还能让人进去躲避继续坚守。 罗天球出面和邻近的几个村落结成了联保,言明一处预警,各处都来增援。三良市因为兵强马壮,附近的村落都愿意和他结好。所以周边十来个村庄都和三良市进行“联保”。一旦有事,各村可以集结起几千人来。 这一番布置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在东莞县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在公所里和充任委员的士绅们一起谈话,又见了统带乡勇们的头目和各家的子侄,说了些勉励的话。最后,又单独和罗和英单独见了一面,告诉他明日到县里去统带乡勇。罗和英听说有这样的好事,连连给这位族伯请安道谢,说了一筐子奉承话。 虽说看起来整个三良市没有什么让他担心的地方。惟一让罗天球担心的是能够带领乡勇打仗的人不多。公所有聘请乡勇教头之类的人物,但是这教头上个月突然发急病死了。如今还没有人来接替。各家士绅大户的子弟里能舞枪弄棒勇悍敢战的人也有几个,却没有经过什么真阵仗――仅仅能打还不足以带领乡勇打仗。至于乡勇的头目,大多是各家的家丁之类的人物,不见得有多少真本事。没有一个经验丰富有实战经验的武师打头,他实在放心不下。 “开出了十八两银子一个月的价钱,倒是来了不少人,”公所的团练委员,本镇的一个乡绅袁开榜叹道,“一试射箭的功夫都不行。个个都是混饭吃的废物。” 袁开榜也是个武秀才――不过明末的武科举流于形式,徒有虚名的成份很大,即使是武举人也没有人多少看重。一般孔武有力的大户乡绅子弟,花几个钱弄个武秀才、武举人之类的功名并不难。 他还不算是徒有虚名的,至少他的大刀功夫从小受过名师指点,挥舞起来颇有功架。而且颇有一股勇悍不怕死的劲头。几年前一次与小股水匪的冲突中他手刃三人之后名声大噪。因而袁开榜颇为自得,自诩为三良市的“长城”。在镇子上横行霸道,连罗家的人对他也要礼让几分。 罗和英在团练局里常和这二楞有摩擦,罗天球把他举荐到县团练局去,即是提携他也包含着把这两个对头分开。免得摩擦愈来愈大。 当乡勇教头不但要能带着乡勇厮杀,而且武艺要高,各种器械都会几手,首重腰刀功夫和步射能力。乡勇一般用不着排兵布阵的厮杀,最重小群混战和守御寨子。其中又以守寨为重,弓箭是乡勇们的首要武器。 但是一般的江湖武师,耍刀弄枪还那得出手,步射的功底就不行了。即使实战武艺精娴的镖师,因为护镖的性质决定,多用杀伤力不大的小弓小箭和弹弓,很少有人对步兵强弓有造诣的。公所里招募几个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人还在吗?” “都留在客栈等您老人家定夺。”袁开榜眨巴着一对小眼睛,“世伯您说现在是用人之际,就算不合用也可以留下一用。” 罗天球说:“只要有真本事的就留用几个。每人每月八两,吃住都是公所的。” “好,准定这么办。” “好,好。”其他的团练局委员也随声附和。团练局里的委员都是本镇的乡绅大户,他们长期对罗家是马首是瞻,罗天球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现今髡贼的入侵迫在眉睫,大家都指望者罗天球当“中流砥柱”,所以对他的要求一概予以赞成。 罗天球接着又和几个委员一起商量公所的开销,如今养着许多乡勇,又要制造购买兵器和火药,又要修筑各种工事,开销极大。县里征得的团练银子本村本镇又留不下多少。为此罗天球提议额外征收一笔团练费。 众委员面面相觑,县里每亩征三分银子负担已经很大,再要征钱粮,众人很是肉疼。然而没有人敢出来反驳罗天球的意思。 看着众人一副含着黄连又不敢说苦的脸孔,罗天球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这钱是给谁征得?这三良市又都是谁得?要乡勇们卖命,要打仗,没有银子喂饱了怎么成?” “一个月一两,也不算少了。” “一个月一两要你提刀上阵,你愿意不愿意?”罗天球说道,“太平无事,一个月一两,等髡贼真来了,你出十两银子人都未必愿意去打仗。泥腿子们就一条贱命,你们诸位可都是有家有业的人物,寨子一破全都化为飞灰。到底哪个核算?” 众人不敢言声。这话当然是没错。但是从去年开始,各家大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劝募”,几家大户心疼银子,手面愈来愈紧。这也是为什么罗天球干脆不提什么“劝募”,直截了当的要求在每亩地上直接加征钱粮。 最终大户们还是答应:整个三良市,每一亩土地,按照上等地八十文,中等四十文,下等二十文的标准征收团丁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节 巡航支队 阳光从窗棂上照射进来,躺在床铺上的老者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呻吟。在床边或坐或站的几个人呼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 就伏在床沿的女子猛得抬起头来,扶住床上的老者。老人眼神恍惚,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是……哪里……” “在客栈里。”女子赶紧道,“罗家把我们放了。” “哦,”老人闭起了眼睛,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硬是要马……给他们就是了……闹起来,我们外路人肯定要吃亏的……” “爹,您放心好了。罗老爷没要马,让人把我们一行又送到客栈来了。” “哦,”老人松了口气,忽然眼睛又睁了开来,露出焦急的神情“他没有要你去……” “没有――”女子的说着话已经泪眼模糊,“罗老爷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我们送回来了。” “哦。”说着话老人似乎是放心了,又昏睡过去。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道:“老爷子身子看起来还是不好,要马上启程么?” “他这个身子骨,怎么上路?非死在路上不可。”屋子里的中年女子说道――模样倒还算周正,只是面色憔悴。她和年轻的女子一样,也穿着短打的裤袄,是个卖解女子。 “我怕不走夜长梦多。”里面唯一的年轻人说道,“万一罗家的人没安好心怎么办?那罗老爷万一对师姐起了歪念头。” “罗家是这里的土霸王,还不是要做什么做什么?要动你师姐的歪念头刚才就能动了――抓到他府里还不是任他摆布,用不着把我们放出来再使坏。”中年汉子道。 “谁知道他有什么坏水。这伙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年轻的小伙子脸上有一道伤痕,大约刚才挨了不少乡勇的拳脚棍棒,愤愤不平道,“看他手下的狗腿子就知道这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中年女子神情紧张的看了看窗外:“好人坏人,不干我们的事。还是让老爷子调养几天,能上路了就动身吧。只是身上没了钱,我们带着马匹家伙,非得雇艘大些的船才能走。这几天还得去卖艺。” 这次在三良市染上时疫,全班人轮流病倒,不能卖艺不说,住店请大夫抓药把平日里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全部花光――要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落入钱铺的高利贷陷阱里去。 “这三良市倒是个好盘子,看得人多,打一次钱不少。可现在遇上这么件事。做生意也不安心。”中年人叹了口气。 年轻人张嘴道:“我看师姐不能再出去卖解了!难保再生出事情来。” 屋子里一干人都默然不语。小伙子的话说得在理,但是他们一行人跑马卖解的活招牌就是这年轻女子――本名小霞儿,江湖艺名赛青霞。她是家传的卖解功夫,不但马术出神入化,射箭打弹舞剑乃至顶碗走绳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虽说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真功夫,但是有女人,尤其还是一个长得算是不错的大姑娘跑马卖解,一个场子下来,打得钱也要多出五六成来。 现在要是再没有赛青霞出场,不知道要多少时候才能凑齐路费动身。何况老爷子的病情也很难说是好转了,住店吃药哪个不要钱呢。 青霞抬起头来说:“卖艺我还是要去!这市镇上的事情如今我们多少知道了――罗家是老虎,既然老虎没吃了我们,把我们从虎口里放了出来,其他饿狼土狗也未必会来招惹我们了。” “师姐!”小伙子着急道,“……” “小锁子,你不用劝了。”青霞下了决心,“我是这班子里的招牌,我不去卖解,钱来得慢,我们就更走不脱了。” 蒋锁嘀咕了几声,还想表示反对,但是屋子里其他人都展开了眉眼,他们出来走江湖卖艺为得就是讨口饭吃,难得这个地方买卖不错,要是台柱子不出场,光他们和几个小孩子怎么支撑得起场面? 第二天,一干人继续在打谷场上跑马卖解。广东这地方虽然自万历年以来天灾也有几次,大大小小的骚乱匪患此起彼伏,但是总体比北方中原好得多,百姓的日子还过得,农村很少娱乐活动,有大姑娘跑马卖解,不光是本地的镇民,临近村子乡民闲人,有空暇的时候也来瞧瞧热闹。第一天的生意就很不错。而且也无人来骚扰。 看到市面如此的号,大家都卯足了劲的表演。为了多打钱,青霞决定把一般不演的箭术业拿出来现一现。这是她家代代相传的本事,青霞虽然是女子,开不了太强的硬弓,但是一般的步弓射起来堪称百发百中,尤其是她有一手马上射金钱的本事,是她家的祖传的绝活。 这手本事一显,顿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四乡来观摩的人愈来愈多。镇上的几个乡勇教头看了也暗中称赞:说这是真功夫,不是花架势。 钱是打了不少,但是老爷子的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了。镇上的几个大夫都请遍了,杂七杂八的药也吃了不少,依然毫无起色。众人渐渐心焦起来――他们在这里待了快三个月了。跑马卖解卖上一个月就差不多了,现在只是靠着几手绝活拉暂时住了场子。在这样下去,很难维持生计。 正在彷徨无助之际,一个可怕的消息在镇上传开了:髡贼来了。 在虎门驻扎休整的陈海阳已经接到报告:官兵在乌涌重点设防,不但大修炮台还集结了重兵,所以他给支队长的指示是暂时不要进入省河范围――也就是说,不要经过乌涌。他准备在敌人的兵力集结的差不多之后再来一次一锅端的战斗,彻底摧毁广州的抵抗决心。 在此之前他下令巡航支队四面出击来进一步削弱广州士民官绅的士气。 巡航支队以英文字母排序。每个支队独立行动,尽管支队长都被授权允许独立展开行动包括军事进攻。但是陈海阳还是严令禁止任何支队未经许可进行灭村和集体屠杀。恩威并重是他的指导方针。为了确保支队不遭到败绩影响形象,每个支队被要求尽量采用和平的手段达到目的,而非单纯的军事行动。 文德嗣自告奋勇的带了一支支队深入珠江沿岸去了――尽管陈海阳对他的安危表示关切,但是文总很是勇敢的表示:这点危险算不得什么。 “怕死不革命嘛,在我们的事业当中不能仅仅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下指示,要真刀真枪的去和旧势力干!”文总豪情大发的在虎门的临时码头上对陈海阳等人说道。说罢大步流星的向自己的坐船走去。 他带领的d支队扯起风帆,在帆和船橹的推动下缓缓向上游驶去。 d支队由十艘舢板和五艘长龙组成。二百多名海兵和水手,还有十来个民事人员。带了一门火炮和若干工兵器材。长龙比较大,可以储存物资运载火炮。当然也能供人舒舒服服的睡觉。文德嗣的“旗舰”就设在一艘长龙上,不大的船舱经过精心的布置装修,安全指数和舒适度都相当高。 特遣队一共组建了6个支队,他们分头前往东莞、新安、顺德、香山、南海、番禹各县境内的乡镇,四处张贴布告,勒索“合理负担”。一时间广州全府震动。 许廷发的消极避战使得各支队在珠江内河近乎无人之境。各支队在熟悉水路的旧海盗人员的指引下,分头深入各处河道。旧海盗人员对周围的情况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哪里的村镇富庶,哪里设防严密,乡勇凶悍敢战是“硬地”,哪里势单力孤是“软地”。 d支队的目标是顺德。支队沿河航行,向各村镇发出文告,到处建立“合理负担”制度,这种行动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澳洲人的威名之下多数村镇不敢抵抗支队,只能接受布告和“合理负担”。 凡是不予抵抗的村镇,支队不但没有骚扰勒索,而且一切征收物资使用人力全部支付现款,合理负担的额度也是很通情达理的,并没有超出村里的承受范围。有的还相当的轻。 d支队第一次遭遇抵抗发生在三扇。在要求被拒绝之后,文德嗣下令发动三扇村的进攻。长龙上架设的一门12磅榴弹炮很快在村民们修筑的竹篱笆上打开了一个宽达十几米的缺口,竹篱笆后面的乡勇们聚拢起来朝着缺口射出密如雨点的弓箭,企图阻止士兵们突破,期间几门土炮相继打响,不过因为距离尚远,没有打中任何人,士兵们从远处用米尼步枪和12磅山地榴朝着突破口猛烈轰击,很快就把聚集在竹篱笆后准备厮杀的乡勇们打得溃不成军,丢下了一地尸体。随后士兵们用随船携带的工兵专用轻便桥迅速在沟渠上架起通道,进入村庄。 三扇村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妇女老幼们争相逃跑,满地都是丢弃的鞋子、包袱和各种物件,但是原先保护村落的壕沟和竹篱笆阻挡了他们的逃走。d支队在几个出入口设下封锁线,将全村男女老幼全部堵在村内。 随后,在村里的打谷场召开了全村大会,村民们被驱赶到打谷场上听候发落。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四周的海兵和水手们一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举着大砍刀,刀光闪闪。 打谷场中间树起了一座村民们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一个宽宽的木框子,上面挂着一个个的绳圈。 被抓到的俘虏一个个萎靡不振的跪在一旁。其中不乏村中的头面人物,能够组织起团练的,都是有些身家的人物。多半身上有个功名,起码也是有钱有地的大户。 按照文德嗣的一贯思维,对抵抗是要进行严厉的处置的,但是这次进入珠江并非建立长期的根据地,处置过严反而容易激发当地百姓的抵抗意志。所对地方势力的抵抗是采取“适度惩罚,分化群众,打击豪强”这三方面来实施的。 作为抵抗澳洲人的报复,本村率领乡勇作战的团总、练头和乡勇教师除去已经被打死的、下落不明的之外,凡是被抓获的全部在全村村民面前绞死,同时没收其全部财产。至于普通人:百姓和勇丁们――民事宣传人员宣布,大家都是被财主大户们利用强迫的,所以这次收缴武器之后一概不问,以后再有攻击澳宋人员,拒绝接受合理负担的就要进行“更严厉的报复”。 即使是现在的报复也严厉的,死罪可免,活罪还是要受得。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三扇村最后由全体村民支付了相当于一千两银子的金银、布帛、稻米和其他财物。当然,给他们核定的的合理负担也按照三倍来计算。 d支队在三扇停留一晚之后,继续沿河前进。先后占领了马洲、三山和平洲,这些地方的村民知道了三扇的下场,没有一个敢于抵抗d支队。合理负担制度被很容易的建立起来。船上很快装满了收获的贡品。接着,d支队抵达了湾,砂湾地势对防御者有利,四周环水,树木茂密,当地村民还在沿岸修筑了堤岸,埋下了许多竹签。 d支队在砂湾前下锚过夜,第二天一早,文德嗣发现在砂湾沿岸已经密密麻麻的聚集的大量的乡勇,可谓刀枪如林,各种奇怪的旗帜在河岸上飘扬。 支队的船只刚一移动,砂湾的乡勇们便齐射排炮,十几门土炮一起开火声势惊人。烟雾笼罩了整个河岸,但是发射出来的炮子大多是铁钉、铁片、瓷器碎片和小石子。飞不出十几米就纷纷掉在河里,一点杀伤效果都没有。 长龙上的火炮和米尼步枪同时开火,瞬间就清扫了河岸上的防御阵地,随后在炮火的支援下,舢板载运着海兵向河岸边划去,岸上的乡勇们大声呐喊,胡乱的开着枪炮,但是很快他们就被米尼步枪准确的射击驱散了。当乡勇们发觉髡贼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开枪击中他们,而他们就算用大炮也打不到敌人,这个可怕的现实使得士气立刻动摇。接着一门土炮突然炸裂,十几个人伤亡。火炮炸膛的意外造成了砂湾乡勇的总崩溃。尽管率领乡勇的本地团总粱科发带着自家的家丁企图抵抗,但是他和他的家丁们很快被海兵的刺刀刺倒。随后被杀被俘的还有十多名各处村镇的团总、副团总、练头、乡勇教师等人。这些骨干人员当初为了鼓舞士气都站在前头,在溃败的时候大多没有跑掉。 d支队用了早晨的一个半小时就击溃了附近六个村镇联合派出的一千多乡勇,在击毙和俘虏了其中三分之一的人之后,砂湾和附近的村镇随后派人来表示屈服,不但按照每名俘虏一两银子的的价格赎取了俘虏,还缴纳了几千两银子的“赔偿”。文德嗣下令按照三扇的旧例,处决了一批被俘的充当团总、练头的当地绅士大户,没收了他们的浮财。对一般百姓既往不咎,而且作战中部队严守纪律,不劫掠不放火不奸淫,纪律严明。这样宽严相济,区别对待的做法使得百姓们抵抗伏波军的兴趣大为减少。士绅大户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打武装抵抗的主意。 文德嗣率领支队在顺德境内的水道里横冲直撞的同时,石志奇带领的e支队在珠江主航道上纵横恣肆,如入无人之境。他连续焚毁了沿岸的多处河泊所、巡检司所之类官府机构,在连续攻占了企图抵抗伏波军的到滘、大汾两岛之后石志奇带领部队攻占了香山南面的一座县里正在修建的炮台,驱散了守卫炮台的数百乡勇,接着将炮台拆毁,随后兵临香山城下。尽管石志奇只有不到二百人,十几条船,被他的一路纵横无敌所震惊的香山县令迫于无奈,也因为县里被吓破了胆子的士绅们的竭力反对,最终放弃武装抵抗的打算。派出了几名士绅到他营中商量条件,最后以香山县交出五千两银子的赎城费换取了石志奇从城下退兵。这次的经验给了元老们新得认识――地方官在很多时候是愿意寻找委曲求全的方法的。 各个支队在珠江沿岸的行动都很顺利,即使发生了少量战斗伤亡也很轻微。支队长们秉承指示:绝不远离河道战斗――只要靠近河道,就能得到安装在长龙上的火炮的有效支援;不在当地村落过夜,宁可野营或者直接住宿在船上――后者是吸取工作队在儋州的教训。 石志奇返回了一次虎门――卸下了他在这次巡航中获得的战利品、俘虏和极少数的伤员。在重新装载物资,同时更换了部分人员的情况下,他率领支队向东莞县进发了。这一次,他的目标正是三良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节 珠江战役中的一段故事 赛青霞的卖解班子在这一打击下再次陷入了困境。接到髡贼已经抵达距离三良市不远的江面的消息使得整个三良市和周边地区陷入了恐慌状态,髡贼的恐怖和强大使得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连过中秋都没了兴致。当然也没有兴趣来看什么跑马卖解。不但赚不到钱作为旅费,还在不停的支出食宿和抓药的费用。整个班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眼看着镇上一片纷乱,许多村子的大户和士绅纷纷拖家带口的避难到三良市来,镇上的空房转眼就住满了,客栈也很快爆满。房价更是翻了十倍。客栈的老板有这样的大好赚钱机会,当然不愿意他们这十来个人还占着三四间房子外加一处马厩。当下给了他们最后通牒:从即日起涨房钱。不仅房钱涨,连栓马的马厩也得要算钱――这钱比以前的一间大北房还要贵几成。 “马厩也收房钱,天下哪有这样的规矩!”蒋锁愤愤不平道。 “规矩?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多少人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求着住我的马厩呢。”客栈老板一脸油汗,满不在乎的说道――危机对某些人来说是机遇,对着客栈老板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发财机会让他五迷三道。如今谁要阻碍他赚这横财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管江娘和周叔如何的说好话恳求宽限几日,客栈老板就是一句话:要么从今天起按照新的价钱支付房费,要么收拾行李马上滚出去。 蒋锁少年气盛,还要和客栈理论,青霞知道和他们再说也无用,只好答应搬出去。 只是一时半会镇上已经挤满了人,没奈何间只好搬到了镇东的关帝庙中,这里已经挤满了四乡来避难的穷苦百姓。一行人勉强占据了一处廊下安顿了下来。 即不能卖解,又无法安神。青霞的爹病势虽没有恶化,却也不见好转。一行人困坐破庙,没有收入,渐渐得坐吃山空起来。人人唉声叹气――他们是真正的远客,在这里无亲无故,家乡远在中原。别说现在回转家乡,就是要去广州重振旗鼓都做不到了。 青霞的父亲病倒之后,青霞等于是班主。她的心情十分苦闷。整个班子除了他们父女,江娘、周叔和蒋锁之外,还有三个半桩孩子。都是一个村里的,此次还有点沾亲带故。这一班人的安危等于都压在她的身上。 她怕班里的人着急,每天依然天一亮就出去,在空地上打把子,练武,遛马。这匹蒙古马虽然不是神骏,却是她卖解时候的好伙伴。即使没有了马料,只在荒地上啃食野草,使得马匹很快就瘦了下去。这让她很是心疼。但是手里的钱一点一地啊难道少下去,别说买马料,连吃饭都快成问题了。 青霞知道大家拿她当主心骨,自己不能公然的露出焦虑之色来,然而每天半夜醒来的时候总是暗中哭泣――卖艺原本过得就是苦中求生的日子,如今陷在这样的困境中使得她愈发感到前路茫茫。 江娘也暗中出过主意:不管旅途的路费够不够,先离开了一片绝地再说,用手头几个钱雇一条船,大伙往广州方向走,能走多远就多远,换个太平点地方做生意,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钱维持路费开销一直走到广州。但是青霞害怕自己父亲经不起路上颠簸,而且髡贼逼近的消息也使得他们不敢轻易离开,生平一旦离开了寨墙的保护,半途中被髡贼抓了去。 团练局里,乡绅们一日三惊。本镇和附近村镇守望的乡勇们常常被一条船的突然出现或者附近来了几个打柴的外人就打起告警的锣声和鸣放号炮。 在这样在惊慌不安的草草了事的过了中秋节。要在平日里,罗宅和其他各家大户的中秋少不得有一番节日的点缀,还要从广州专程买来各种月饼饵食。现在谁也顾不上过这几个节了。 又过了七八天,终于传来最新的消息:髡贼抵达了石港,石港是三良市的联保村镇。接到告急的消息之后,罗天球当即命令袁开榜和几个新聘的乡勇教师带着二百乡勇去增援石港。其他参加联保的村镇也派遣了增援。 第二天一早就从石港方向出来了激烈的枪炮声――百姓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猛烈的枪炮轰鸣。枪炮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团练局的委员们一个个心焦难安,除了派人去打听,干脆上了碉楼,看看远处是不是有新得动向。 中午时分,第一批乡勇出现在视线中,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有的徒步,有的坐船,纷纷乱乱的从石岗方向退了下来。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有的人被人搀扶着或是躺在船上,许多人没有了武器,衣服撕破了,身上血迹斑斑。 从石岗退下来的乡勇们不仅把石岗战败的消息带了回来,同时还带回了袁开榜的尸体。这个自诩为“长城”的壮汉被打掉了半边头颅,一条胳膊,残余的躯干被烧得半焦。这是一发12磅榴弹的擦过的结果。 前往石岗增援的二百名乡勇中有五十多人没回来,除了袁开榜之外,同去的“练头”和乡勇教师也死了七八个。回来的人一个个失魂落魄。 从逃回的人口中知道,联保的乡勇队伍最后集结了八百多人在石港迎战髡贼。髡贼只有二百人,但是他们的炮船很厉害,一个排炮过来就打死一大片。乡勇们连接战都没来得及就被从河岸边击溃了。然后髡贼就用梯子很快的登上无人把守的河岸,双方在石港的栅栏口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战,二百多乡勇愣是被三十多名拿着装了短剑的鸟铳的髡贼打得溃不成军。 “髡贼人人会放掌心雷――”一个吓得面色惨白的乡勇对委员们说,“看到我们人多,他们抬手一挥,就把我们炸死一片……” 各种关于髡贼的可怕传说一下在镇上传开了。特别是髡贼的鸟铳火炮射程极远的消息让团练局的委员们意识到自己的防备措施很可能都是无用之物。如果敌人能够在己方火器弓箭的射程之外开火,他们就能从远处驱散防守的一方,然后从容的拆毁或者越过防御工事。在石港髡贼就是这样做得。 罗天球召集全镇的士绅、大户、牌甲、生员、商会和主要宗族的族长在团练局召开会议,商议如何抵御髡贼的进攻――石港被攻克之后,三良铁定是下一个目标了。 三良虽然号称是罗家的“铁桶江山”实际上内部矛盾是非常尖锐的,不仅大户士绅们之间素来不和,百姓对罗家和依附于他们的大户在三良横行霸道也极其不满。只不过碍于平时罗家的淫威,不敢表露过甚。髡贼大敌当前的时候,这种矛盾开始浮现出来。许多人认为抵抗髡贼毫无用处,不过是白白死人而已。至于牌甲和商人们,他们早就听说过髡贼对付的是大户士绅。百姓们只要不抵抗,稍微出一点什么“负担”就能平安无事。要额外掏钱他们当然不愿意,问题是在罗家的统治下,为了“抗击髡贼”,摊派和强制性“募捐”已经不止一次的落在他们头上。每个人都觉得既然花了大钱武装起来的乡勇,修筑的工事一样抵挡不了髡贼,不如就接受“合理负担”让髡贼满意平安无事来得好,起码不用死人。 会议上,众人各怀鬼胎,不论罗天球如何的舌灿莲花,众人依然对新得抵抗对策缺乏兴趣。在罗天球再三提醒众人,其他各个与髡贼打过仗的村寨陷落之后大户士绅有什么样的下场之后,士绅大户们才算勉强呼应他的要求,答应继续整备防务。 在勉强取得一致意见之后,罗天球再次行动起来。为了争取一般百姓的支持,他命令免去罗家房产内居住的百姓们三年的房租,免去租用罗家铺面的商户一年的房租,同时给每个见仗的乡勇二两银子的犒劳。挂彩的给四两,阵亡的每家给二十两。凡是出丁的人户佃种罗家土地的,免租一年。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还要求罗氏宗族里的其他大户一体仿效。同时建议其他大户也这样做,以尽可能的拉拢民心。 几个大户在他面前哭穷,罗天球阴森森的冷笑道: “你们别一个个的哭穷喊难。髡贼总不能天天待在这里。等他们走了之后一样是大明的朗朗乾坤,泥腿子们还不是要他们长就长,要他们短就短?吃了的叫他吐出来!” 为了拉拢读书人,他以科场前辈的身份,召集镇上和附近乡村的生员、童生,说了许多好话,又大造了一番所谓髡贼玩弄奇巧淫技,诋毁孔孟之道的“恶行”的谣言,又大谈“华夷之别”,同时指出髡贼冒称崖山宋人后裔首先是无凭无据,宋末元初各类书籍笔记上均未见提及有此事,其次就算真有其事,所谓“夷人入华夏则华夏,华夏入蛮夷则蛮夷”。用这套“华夷之辨”激发起读书人的“卫道”思想。把几个见识不多的年轻读书人煽动的热血沸腾起来。当下就有个生员提出建议:抵达髡贼的优势火器,只有阻塞河道。 髡贼全靠船只机动,何况这里也几乎没有陆路。髡贼大炮沉重,只要堵塞了河道。髡贼就只能依靠徒步接近三良市,没了大炮的支援,他们的鸟铳再犀利也打不开寨墙,总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大炮轰,毫无还手之力。 打下木桩,沉下堵塞物的地点,最近的地点距离三良寨有大约二里地,每条河道至少三道阻塞。确保髡贼无法逾越。 尽管这个办法被一部分人骂成“绝后计”――没人有把握说等髡贼走了之后能把河道里的阻塞物再取出来。河道被堵塞之后,以后河道里的行船又该如何。但是团练局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罗天球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当下发动民夫,在离通往三良寨的各条河道里打下木桩,沉下装满沙石的破船。 罗天球又命令给涌入三良的附近的逃亡百姓安置临时住所――办法很简单,就是除了镇上的庙宇之外,让各家大户开放祠堂的多余房屋,暂时供穷苦百姓居住。又计口授米安抚难民。原本团练局的人认为难民是不安定的因素应该全部予以驱逐,但是罗天球认为这些难民都是本乡本土之人,熟悉当地情况,驱逐出去反而会迫使他们去勾引髡贼。不如暂时留在寨中,也好增加些防御的人手――好在镇上存粮很多。 这样一系列的工作做下去,三良市原本已经动摇的民心又稳定下来。各处守卫愈发严密,民夫乡勇们日夜在河道里钉木桩,投石块,同时派出许多探子去探查髡贼的动向。 青霞一班人也得了罗天秋的好处。罗天球知道这一班人身上有些真功夫,又是中原口音,绝不会是髡贼的坐探内应,眼下正缺少本领高强的乡勇教师,便加意笼络,吩咐人给他们送药。又安排他们住到罗家祠堂的一处空屋之中,还不时让人送些钱米去接济。条件也很简单:帮忙寨子中操练乡勇。 青霞原本想推说自己是个卖解的女子,不配做教练乡勇之职,然而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受了对方的恩德,总要报答的。用自己的武艺去报答总比其他方法来得堂堂正正。于是青霞、江娘和周叔都成了乡勇教师,每天在打谷场上教授武艺。江娘不擅射箭,但是有一手飞刀的功夫,周叔的单刀也很拿得出手。 只有蒋锁,觉得这是罗家又在出坏主意,骗人给他卖命。不愿意去当乡勇教师。青霞也不勉强:父亲身体尚未复原,班子也需要照应,就留他在住处照看一切。 不知道是罗家的药好还是病原本就要好了,自从搬到新住所之后,青霞的老爷子身子就渐渐好了起来,这让青霞对罗天球从原本的即疑又惧变得感激起来。特别是看到这位罗老爷为了市镇的防务每日奔忙,不辞辛苦的亲临各处检查工程,督促练兵之余还不忘关照安置赈济难民之后。 青霞是河南人,明末的河南是中原匪患最严重的省份之一。大小匪股杆子多如牛毛。当地大户修寨子招乡勇守寨御匪的事情她见得多了。但见三良市里经过罗天球的一番奔走整顿,市井安堵,原本闹哄哄乱糟糟,挤满逃难百姓的街道变得井然有序。各项守御措施进行的有条不紊。最令她佩服的是能在短短几天里让打了败仗,犹如惊弓之鸟的的乡勇重新振奋起了士气,军容整肃,戒备严密。这使她对罗天球很是钦佩。 自此之后,青霞对教练乡勇的事情愈发上心。尽管一开始大家对一个跑马卖解的女人来教授抱着嗤笑的心态,期间还有人说些轻薄的笑话。但是青霞的百步穿杨的箭术让乡勇们渐渐的转变了看法。对她佩服起来。这使得她在乡勇们中间也有了一定的威望。而青霞平日里也时常上寨墙和碉楼转转。一是查看有没有守御的漏洞,二来也寻找合适的射箭位置。食人之禄,忠人于事。传统习武人家的观念在她的心中占据着主要地位。即使这位罗老爷有过许多恶行,此时在她的心目中也变得无所谓起来。甚至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了一点点对这位罗老爷的爱慕情怀。 这一天她在碉楼上,正在目测着碉楼到寨墙外的河道上的距离。罗天球带着人正好登上碉楼,查问守望的乡勇防备的部署。他问得很是仔细,许多她从来没想过的细节也考虑到了。可以称得是考虑周全,不禁心中赞道:“真是位有本事的人!”她看见罗天球比二十天前第一次见到时候时消瘦多了,只是眉宇间依然勃然有力;两只眼睛的眼白上虽然有不少血丝,但仍然精神奕奕,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说起来这位罗老爷才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平日里练练拳脚剑法,身体精壮。不似一般地主大户要么虚胖浮肿,要么骨瘦如柴。相貌当然也堪称堂堂。尤其是他的风度举止:镇定果断,处事言行又非常的强悍。使得这位年过二十,当时已经堪称老姑娘的青霞对他微微动了情愫。 青霞过去在本乡定过一门亲事。但是她一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四处卖艺。等到十六岁回到村里寻人去谈过门的事情,这未婚夫已经死在土匪攻寨的混战之中了。虽然这夫婿她从来就没见过,但是也着实为他哭了几场。 这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再想终身大事的事情:她已经是班子里的台柱子,摇钱树,全班的生计大半维系在自己身上,嫁人之后无法再做这个营生;再者班子卖艺走南闯北,居无定所,普通的人家也不愿意与她定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节 前往三良镇的道路 蒋锁是她的师弟,她知道这位师弟对自己很有意思。但是师弟小她四岁,只能算是个半大的小伙子。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就这样一直耽搁下来。 然而这点情愫她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哪怕平日里最为亲近的江娘在内。这不但是痴心妄想,就算能成事也落个不好的下场。同行的姐妹被大户士绅贪恋美色纳妾的也有过,结果大多不好。不是被人嫌弃是江湖女子只能忍辱度日的,就是被玩腻之后抛弃。 三良的备战如火如荼,石志奇却在石湾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石湾攻克之后,他没有继续进发――这一带水路错综复杂,又没有现成的航行图。从当地百姓和俘虏的乡勇口中又了解到离这里不远的三良镇守御严密。石志奇便让支队在石湾驻扎下来,一面清算组织乡勇的大户,一面核定“合理负担”查抄“敌对分子”的财产。 他把支队司令部设在石湾东头,靠近港湾的一处大户人家的祠堂里,这里房屋整齐,还有一处花园。不但起居舒适方便,而且靠近部队便于指挥――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可以登船出发。石志奇派出了许多探子去四面打听消息――这些探子大多是最近一个月才投靠的珠三角地区的穷苦人。支队每到一处,除了要求各村镇承担“合理负担”之外,都会拿出缴获的米银赈济灾民,收容孤儿和贫民,许多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干脆就跟着支队走了――不管髡贼不髡贼,跟着去了至少能吃饱饭,穿上件像样的衣服。这些人愈来愈多,以至于每隔十几天,石志奇就得派船把这些人运往虎门,再由虎门转运到港岛的净化营。 其中一部分人留在队中随军行动。他们被单独编为一队,用缴获的刀枪武装起来,随军充当劳工,比较机灵的,忠诚度有一定保障的派出去充当探子,四处收集各种消息。 本地的探子活动起来有很多优势,起码在言语上没有破绽。纵然在行动中损失几个也无关紧要。石志奇靠着探子们的活动,将方圆几十里地方的动向民心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涌向他的指挥部。他们大多是贫苦百姓来请求澳洲人去“打大户”的,也有的是来告状举发的――自从他们绞死了好几个地方上有名的劣绅恶霸之后,来告状举发的百姓大大增加,有的甚至从百多里外的地方赶来,祠堂门口每天都人山人海,要见“澳洲大头领”。 有人不但带来了状纸,还随身带来了血衣、血刀之类的“证据”,有些人揣着写着密密麻麻字样的纸张,上面全是某个大户名下的字号几何,田地多少,藏有多少财宝等等。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石志奇每次看到这种纸片,心里就忍不住想亲自带人去“打土豪”。倒不是他贪图钱财宝贝,而是许许多多财货从眼前搬运出来的情景让他产生由衷的满足感。而且缴获越多,战后的评功的时候自己的功劳值就越打。 但是查抄大户财产有政策的限制,政务院严格禁止超范围“打土豪”,除了团练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外,主要是严厉打击当地的恶霸地主之类的人物。所以可打击的范围不大。 百姓们来告“恶霸地主”状的人倒是不少。石志奇一开始对当“青天大老爷”很有兴趣,但是见了一天的人之后再也不愿意搞什么“现场办公”了,百姓们来告状的、举发的、通风报信的,不但消息来源庞杂难以判断真伪,而且其中也不乏想借着澳洲人的力量来挟私报复的。石志奇弄不清到底是办好还是不办好。干脆把事情推给民事和情报人员,自己躲到后院里优哉游哉,专门接见四乡来的地主――他们都是畏惧“髡贼”的可怕威力,纷纷前来送礼讨好的。 石志奇觉得,与其面对一群破破烂烂,满面仇恨的百姓听他们争先恐后的控诉什么,不如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里和满面堆笑的大户们说说话,喝喝茶,顺便看看他们的礼单再收下。精神物质的双丰收。 送来得东西堆积如山,从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绸缎布帛到大米猪羊,乃至婢女童仆,都有人奉上。石志奇照单全收。虽然要全部交公,但是被重视的感觉令人愉悦。各种财物堆满了祠堂的各个院子的廊檐下,只等着船只转运。 由于支队的船只和人员大量被用来转运战利品和人口,针对三良开展的军事行动又推迟了几天,直到十月二十五日这天,石志奇的e支队才正式展开军事行动。 这时候,参加作战的e支队得到了一定的兵力加强,支队兵力超过三百人,有二十多艘舢板和长龙。因为听说敌人在河道里进行堵塞作战,所以吃水最浅的无甲板的小型舢板多带了若干,用来通过堵塞地段。 石志奇的船队从石港出发之后,走了四五里路,就转入了前往三良的河道。这里的地形让石志奇大吃一惊。河道变得狭窄,平均不到20米,沿岸有大量的水生植物,不时还会遇到成片的小树林。他意识到这一带的地形十分有利于敌人在河岸上组织对船只的进攻――敌人完全可以隐蔽的从河两岸同时接近河道,然后用弓箭和火器攻击狭窄河道中的船只,给他们以重大的杀伤。 “命令各船树起防护板!” 防护板是最近才为舢板配上的设备――这是针对前一阶段各支队在内河作战时遭遇到近距离的弓箭和炮铳类武器射击而制造的防护设备。 外形类似大型的长方形盾牌,有支架和铰链可以密集的排列在舢板和长龙的两侧船舷。用来保护船上的水手和士兵。这种防护板外包裹有铁皮,能够抵挡所有的弓箭、鸟铳和大部分小型土炮发射的散子。士兵们藏身在防护板后面可以有效的保护自己的躯干部位,同时不妨碍射击和观察。 不过,支起了防护板之后,航行的速度就大打折扣,船只变得笨重,划船前进也要花更大的力气。所以一般只有在临战的时候才会支架起来,如果敌人投射火力不强,指挥官们宁可不使用这种防护以使得船只行动更为灵活。 石志奇的判断没有错,罗天球在几名武师的建议下,专门从乡勇们中间选拔出若干擅长射箭乡勇,由专人带领,潜伏在河道两岸,伺机袭击髡贼的船只作为袭扰。而在沉船和打下木桩堵塞河道的地方,罗天球埋伏了带着小炮、鸟铳和弓箭的小队乡勇。大家认为髡贼未必会清理堵塞无――因为他们有许多舢板,很容易穿过堵塞地段。但是他们在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必然会减慢速度,这个时候埋伏在近旁的乡勇就一起开炮放箭,给予船上的髡贼大量杀伤。 “派出尖兵组,在河两岸进行搜索,掩护船队通过!”石志奇下达了命令,随后关照人把他的钢盔拿来――要是这时候河岸边飞出一支箭来,送命的可能性很大。 四组尖兵在河道两岸登陆,在河岸搜索着交替前进,掩护船队通过。他们很快和芦苇和树林中埋伏的乡勇发生了交火,尖兵的侦查、潜行和观察训练使得他们在很远的距离上就能发现毫无知觉的乡勇,并且予以迅速的歼灭。由于此次行动并非秘密的偷袭,所以石志奇并不要求清除工作保持安静――他要得只是迅速安全的掩护船队通过河道。 这样,尖兵一旦发现有埋伏着的乡勇就从远距离上使用步枪射击,在零星的枪声中,两岸的乡勇很快就被肃清。活着的人不敢继续待在岸边,纷纷往回逃去。 在弯弯曲曲的河道里走了二个多小时之后,尖兵们终于第一次和大股的乡勇遭遇,在船上的大炮支援之下,这股乡勇很快逃走,还丢下了若干门小土炮。石志奇发现自己没法继续前进了。舢板已经擦到了底――他们遭遇了第一道堵塞线。 船上水性精熟的水手下水去探摸,发现这里的河道上已经订下了一道有三排木桩组成的堵塞点,木桩很粗大,几乎露出水面。即使是舢板也只能勉强木桩顶部拉过去。有时候船上的士兵还不得不下船以减小吃水线。 “在木桩上套上绳子,然后用力划!” 这种做法很简陋,但是曾经在实战中起到过效果。16世纪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城的时候就曾经用过这样的办法来清除墨西哥人在墨西哥城周围湖水中打下的木桩的。 绳索被迅速的套在木桩上扣紧,然后几艘舢板同时划桨。绳子被拖得笔直,舢板的船尾都半沉了下去,木桩依然纹丝不动。 随后他们尝试了好几根木桩,没有一根能够象当年西班牙人那样被拔起来。倒是有一艘舢板差点翻了船。 “奇怪,西班牙人不是这么干得嘛?”石志奇挠着脑袋,觉得有点丢面子。他这个知识是听人说来得,没有看原著,所以不知道西班牙人拔木桩的时候用得是吨位大得多的双桅帆船。 眼见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取得一点进展,石志奇决定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他既没有合适的工具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清除水下的障碍,只能直接越过障碍继续前进了。但是这么一来所有的长龙就只能留在障碍外,只有舢板可以继续前进了。而火炮全部是假设在长龙上的。 石志奇怪命令把12磅山地榴分解开来,分散放置在舢板上,舢板吃水太浅,无法携带太多弹药,因此2门炮只带了40发炮弹,实心弹和霰弹各一半。随后他命令留下少数人留下看守船只,其他人将舢板逐一拖过木桩之后继续前进。 又走过二里多路之后,尖兵再次和守卫阻塞线的乡勇发生了交火,这时候火炮无法射击进行支援,只有一个班的尖兵们很快就抵挡不住一百多名乡勇用弓箭和土炮的猛烈攻击,被迫后撤。乡勇们一直冲到了离舢板很近的地方才被舢板上的步枪火力击退。但是他们并不退出封锁线,只是退出了米尼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外,伺机继续攻击。 石志奇一度想让部队上岸行军,免得在船上不能有效的发挥火力,而且难以隐蔽――简直就是活靶。但是他亲自登上河岸之后大吃一惊。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成片的陆地,到处是河道、水塘、稻田。有些河汊口和堤岸上看得出曾经架设过简易的便桥,但是此刻已经全部拆除。部队弃船登岸光徒步行军光一路架设渡桥就要花去许多的时间。他别无选择,只好命令部队继续乘船前进。 这样不断的在互相射击中前进,遭遇到的抵抗愈来愈激烈。大约是发现髡贼无法使用火炮,乡勇们也猖狂起来。当舢板企图越过封锁线的时候,乡勇们就用土炮和弓箭猛烈射击,直到海兵登上河岸发动冲锋才把他们赶走。穿越河道封锁线的战斗接二连三,乡勇们利用每一次船队被堵塞物迟滞,停留在河面无法发挥火力的机会发动一次次的攻击,弓箭和鸟铳土炮发射的炮子雨点般的打来,尽管没有有多少杀伤,却大大延误了支队前进的脚步――总共不到十里的水路,支队走了差不多个上午。期间一人死亡,十人受伤。还有一艘舢板在拖过木桩的时候被擦破艇底,漏水沉没。 石志奇脸色铁青,这个糗也出得太大了!e支队投入珠江沿岸战役一来,一路攻村拔寨,还没有人员阵亡,船只损失的事情,现在居然被乡勇打死了一个士兵,还弄沉了一条舢板!回去面子上也太难看了。 正在这时候,前面的舢板又开火了。他赶紧举起望远镜。前导的几艘舢板已经被米尼步枪发射时的浓烟所笼罩。只看得见烟雾中的步枪发射时的喷射出的火焰。河岸上锣鼓震天,许多人在呐喊尖叫,一片喧哗声。忽然树丛中升起了一团浓烟,霹雳一声,河面上噼里啪啦的掀起了许多小水柱。有些铁片直接打到了舢板上的防护板上,发出叮当声。 “朝浓烟方向开火!”附近舢板上的士官们呼喊着,指引着射击方向,十几支米尼步枪同时朝着冒起烟雾的树丛中开火,枪声、子弹穿过枝叶发出的撕裂声。人的惨叫声混成一团。石志奇紧张的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河岸,几艘舢板不待命令已经向河岸边划去,让海兵登陆驱逐敌人。 从树丛中飞出了密密麻麻的羽箭,海兵们把头缩在防护板后面羽箭密密麻麻的插得防护板上到处都是。不时还响起几声鸟铳的轰鸣。铁子打在防护板上“砰砰”直响。海兵们从防护板后面探出枪口不断的还击。几分钟的交火之后,岸上渐渐不再射击,慢慢沉寂下来。 驱走乡勇之后,船队慢慢的通过了堵塞线,前面是有一处河道的拐弯。河面狭窄起来。水流湍急。两岸变得陡峭。第一艘舢板为了避开河道中心的水流,把船靠近了河岸,正在这个时候,河岸上的草丛里突然跳起几个人影,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得推到了舢板上。 石志奇还来不及惊叫出声,第一艘舢板冒起了一团浓烟爆炸了。 几乎在同时,后面的舢板同时开枪了,草丛被打得枝叶乱飞,一个乡勇从河岸上中弹栽倒在河里。 其他舢板赶紧靠拢上去。被炸的舢板依然漂浮在水面上。两侧的防护板和一部分船体被炸飞了,船上的十多个海兵和水手七倒八歪的倒在船底,一个个鲜血淋漓。有一个人大概是爆炸物正好在他怀里爆炸,肚子上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暗红色的五脏六腑都露了出来。一股血腥的焦臭和烟火气弥漫着。 “万人敌!”一个海军军官叫了起来。 万人敌是中国土产的火器:用陶土罐子做得炸弹,里面放上七八斤乃是几十斤黑火药,外加各种铁子、小石头和瓷片之类的杀伤破片,使用的时候点燃导火线从城头丢下来,杀伤效果按当时的标准来说非常可观,是守御城寨的利器。但是“万人敌”十分沉重,根本不能当手榴弹用。没有人想到乡勇门会在野战中使用。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利用河岸断崖的这个地势上的特点,等船只经过直接把万人敌推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炸了个正着。在人挤人的小舢板上这玩意一爆炸。威力可想而知了。 舢板上的十一个人全部在这次偷袭中送命,武器全毁。损失惨重。海兵登陆之后只在附近找到几具被乱枪击毙的乡勇尸体。 “靠!”石志奇愤愤的把指挥刀一挥,“杀进三良市!鸡犬不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节 突破防御 e支队突破重重阻拦,终于在当天下午16点抵达了三良市的外围河道。海兵们驱走了在河岸上守卫最后一道堵塞线的乡勇。一路上,支队已经前前后后消灭了三四十人,但是石志奇依然很不满意。 “三比一!这个伤亡率回去非被人批斗到死不可。”想到元老院里的屁大的事情都要开质询会、听证会。石志奇的脑子都快大了。就算立刻攻下三良市,光死亡12人这个这损失数字就够难看了。 沿途被击溃的乡勇陆陆续续的逃回到寨子里,他们一回到寨子里,喝上几口水就会被带到公所里,由委员们和乡勇教师询问具体的战斗状况。 战斗的情况并不理想,在每一条堵塞线上,乡勇都按照计划发动了袭击,但是没有料到的是敌人会同时派遣人马在河岸上搜索掩护船队。 “髡贼神出鬼没的,小的们躲在树林里,没想到髡贼从岸上偷偷的摸了上来,一排鸟铳就放过来,把弟兄们打死了大半……”一个腿上缠绕破布的乡勇哭丧着脸说道。 一个委员不相信:“你们就没瞧见髡贼?” “小的不敢撒谎,真得没瞧见。”乡勇分辨说,“他们就这么悄悄的过来,一里地外就放了一排枪……” “放屁!大炮才能打一里多!”有人压根不相信髡贼的火器有这么厉害。 “听闻髡贼的鸟铳是比咱们的打得远,打得准。”罗天球说,“不要紧,你继续说!” “他们打放一排鸟铳,再放一排,弟兄们就抵挡不住了。有时候干脆只听到鸟铳响,不知道在哪里在放……” 预备好的土造虎蹲炮之类的小型火炮在战斗中没有起到作用,很多来不及点放就丢了,最多也就放了一二响而已。至于有没有打到什么人,没有乡勇说得明白。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些炮最后全部丢了,这让委员们很心疼。这么一门小炮,铁料、木炭和铸工也得七八两银子。 乡勇们的报告大同小异,共同点是髡贼没有多少损失――最多就死了二十来个人,因为舢板上都有护板,看不到有人中箭。不过那个万人敌确实是结结实实的炸在了舢板上了。 这点战果让委员们不满意,堵塞河道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上乡勇的沿河拦截,髡贼不但损失轻微,而且还是突破了堵截,一路往三良市来了。唯一起了些作用的只有个“万人敌”。 “大家说说吧,这事怎么办。”委员中一个本地的乡绅,名叫陆德义的闷着声说道,“髡贼的火器无坚不摧,无寨不拔。等他们一到三良市的寨墙下,我们这团练公所怕是立刻就得散伙!” “散了伙就等抄家吊脖子吧!”罗天球拍了下桌子,狞笑道,“你们都忘记了?石港的刘老爷和他儿子,这会正吊在荡秋千呢,你们也要跟着一块荡秋千?” 众人都被他这番气势吓得不敢言声了。 “你们一个个都放明白些!髡贼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哪个也别想跳船走人――你就是想跳也来不及了,除非髡贼发善心!”罗天球用折扇一个个指着他们,“这会大家只有和衷共济,打退了髡贼才能保住我们的身家性命!” 寨子里的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团练公所里已经发出命令,要寨内所有丁壮集结准备打仗。牌甲们在大街小巷里敲锣, 成筐的火药、铁子被呼哧呼哧的抬到寨墙下面。堆在墙根的砖头、滚木、火把,灰瓶被挑上寨墙,有人挑上来成桶的臭气熏天的粪便,倒在大陶土罐子里,下面架起火来烧。一时间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青霞和班子里的人也都上了寨墙,连蒋锁也不例外――这会只要是站得起来走得动的人,人人都得去准备打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谁不愿意就先当成探子砍头。蒋锁牢骚再多也不敢违碍,只好拿着柄单刀装束停当,准备跟着师姐上了碉楼,必要的时候好保护师姐。 祠堂里,青霞和其他班子里的成人正在装束,准备武器。 青霞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箭袖衣,头发上抱着黑色的帕子。黑色耐污耐血迹,而且混在人群中不显眼,和她以往卖解越显眼越好是不同的。 她拉了下弓,试了试弓力。她原先在教练乡勇的时候用得是公所发的硬弓――班子里带着得卖艺的弓是软弓,后来罗天球看她箭术娴熟,弓力也很强,就命人从库里另外给她找了一张上好的弓。弓背是桑木的,弓弦是用关外的干鹿筋做得,一对牛角也是上品。试了试足足有二十个力。这比她能开的最强弓要少三四个力。不过射箭除了讲究精远,还有个持续性的问题,临阵射箭不能射上五六箭就用脱了力。就这点来说,罗天球为她选得这张弓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就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下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弓。 江娘是过来人,青霞最近的神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原本她想找个无人的时机劝她一劝,早断了这痴心妄想的念头,免得越陷越深。然而眼看着髡贼就打了过来,这一仗打完,大家还能不能留得性命还难说,这男女之事不谈也罢。便微微叹了口气不言语了。 江娘穿得是一身新做的青布箭袖衣,左右腰间各带了四柄飞刀。她的飞刀功夫堪称一流,但是在战阵上没什么用处。虽然她的单刀也练得不坏,毕竟是女流,力量上有很大的欠缺,所以江娘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是要加的一柄弹弓。三十步内百发百中。她一直随身带着泥丸以作表演和护身之用,这次全部换上了铁弹丸。在守寨这样的近距离战斗中能发挥点用处。 至于周叔和蒋锁,用得都是他们本门的兵器。周叔是枪,蒋锁是单刀。他们不愿为罗家卖命厮杀,便一直在祠堂里磨蹭,免得被头一个叫去带队出寨厮杀。 倒是三个半桩孩子,很是兴奋,一个个拿了八九个力的软弓,背着箭袋,吵吵着要上碉楼去射箭。在他们看来这倒是一场很好的游戏!青霞的父亲虽然身体已经复原,到底很是虚弱。他很不赞成班子去给罗家打仗。但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再者班子落到现在这个处境,和他的久病不愈也有极大的关系。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受了罗家的大恩。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了。 他只好再三告诫众人,要见机行事,不要死拼硬打。 “咱们只不过几个人,要是大家都跑了,你们也不用硬挺着――赶快跑。”他说着叹了口气,“这都是我连累的了你们,到时候事情危急的时候,你们只管自己跑路!我一个老头子,又是个卖艺的,髡贼不会要我的这条命的。” “班主,您别这么说,”江娘温言安慰,“髡贼也不见得就能打进来。这三良镇守得好,壮丁又多。大不了最后大户们拿点银子出来打发他们走就是。” 几个人又说了一番话,外面催着上寨墙的锣声又响了起来。外面脚步声多了起来,不时响起催促的声音。他们不敢再多留,一起出了祠堂登上了碉楼。 他们上得碉楼是石桥旁的一座,是守卫者良市的水上门户。石桥上已经堆起了许多沙袋,架上了小炮,很多是临时用木头和竹子做得大号抬枪一类的东西,乡勇们趴在沙袋后面,手里拿着竹枪和大刀。 桥洞下除了展览,又横着锁了四五条船,把桥洞塞得严严实实的,上面同样堆着许多沙袋和木炮竹炮。 碉楼上,已经架起了大炮和鸟铳,乡勇们紧张的从垛口间窥视着外面的河道。 “来了”、“来了”。一阵小声的骚动如同风吹水面一样在人群中泛起涟漪。远处的河道里,第一艘舢板出现了…… 碉楼上连放三声号炮,宣布髡贼已经兵临城下。 e支队在距离石桥头大约500米的距离上开始登陆,这里河道两岸都是密密麻麻的竹篱笆和竹签,几乎没有办法上岸。拆除障碍物很花了一番手脚。幸好舢板上带有一些工兵专用的工具,特别是钢口的特制长柄工兵斧子和手锯使得他们的工作省力了不少。在他们拆除篱笆的时候,一股乡勇悄悄的通过树林摸了过来。看到髡贼正在河岸上忙忙碌碌的拆除篱笆,周围只有十来个人端着鸟铳警戒,带队的乡勇头子知道机会来了。从树林到河边,总共只有四丈的距离,一声吆喝,转眼就能扑进敌群,髡贼完全来不及开枪,只要近身肉搏,髡贼失去了火器的优势就一定会败。 一声梆子所有人一起呐喊的从树林里冲杀出来。负责掩护拆除篱笆的海兵迅速放了几排枪,将已经逼近到10米外的乡勇大部分击倒,余下的冲过来乱挥大刀的也很快被海兵们的刺刀刺杀在地。 花了半个小时之后,河岸上的篱笆被拆开了一个大口子。士兵和火炮终于得以大批登岸。火炮被很快的组装起来,石志奇决定不再拖延,下令立刻开始进攻。 2门12磅山地榴的射出沉重的实心弹,一发就打掉了石桥下面的栅栏门。炮弹掀飞了桥洞里堆在船上的沙袋,连着撕扯下七八个人的胳膊、脑袋和躯干之后它在水面上弹跳了一下,直挺挺的飞进了磨坊,将在里面守卫的二个家丁当场打死,然后掉在了石臼里,把整个石臼砸了个粉碎。 接下来的几发炮弹打垮了石桥桥面上的堆积的各种防御措施:沙袋、砖墙和篱笆,守卫在后面的乡勇和壮丁们发出恐怖的喊叫声,连滚带爬的从石桥上逃走了。至于远远超过了人手一具水平的大量竹炮木炮,不是被炮弹引爆,就是未发一次的被丢弃了。 海兵们立刻划动舢板,向石桥驶去。失去了掩护的防御措施不过是一堆可以随时拆除的违章建筑而已。海兵们占领了石桥之后,就在步枪手的掩护下从容的拆除了横在水面上的铁链,又把堵塞在桥洞里的破船一艘一艘的拉出来拖到岸边。在整个过程中,水塘周围的二百多名乡勇和壮丁除了呐喊和随意的点放火器之外,没有采取任何进攻手段来组织澳洲人的行动。在见识了澳洲人火器的厉害之后,没有人愿意再次尝试一下。 罗天球听说石桥已经失守,亲自率领一部分壮丁前来增援。他知道命令乡勇壮丁反攻绝无可能,便下令烧毁水塘内的所有船只,形成一道火得封锁线。然后死守水塘沿岸各处,同时下令将水塘周围通往镇内的道路全部堵塞。 水面上的火焰暂时挡住了支队进攻的脚步,石志奇无奈,只好命令部队就地宿营,只等第二天发动猛攻。 第二天一早,他们却遭到了来自附近多个村庄的乡勇的联合进攻。石志奇是被喊杀声惊醒的。当他匆匆挂上手枪站起来的时候,传令兵已经跑了过来,神情紧张的报告说四面的河道里出现了其他村寨的乡勇。他们正一路呐喊放炮。各路乡勇打着旗号从镇内,从镇外,从四面八方的涌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外来的乡勇是是罗天球星夜联络来的联保各村的乡勇和壮丁。加上三良市本镇的人马,参加反击的人数多达一千人。 石志奇临危不乱。他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发现来得增援大多是普通的壮丁,连合适的武器都没有,使用的不过是削减的竹杆而已。人虽然多却乱哄哄的毫无章法,乱糟糟的互相拥挤推搡,反而把四面原本就狭窄的河道陆路全部堵塞了。 石志奇当机立断,亲自率领一个海兵连以坚决的动作直扑离他们最近的一队乡勇,海兵们对敌人的聒噪跳动毫不在意,在齐射一次排枪之后,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朝着已经乱哄哄的人群发动反冲,十分钟之内就这股人马全部解决。被刺刀戳死砍伤的乡勇和壮丁满地都是,把道路都塞了起来。 接着他率领海兵连迅速的转向河道边,居高临下的朝着河道中正慢吞吞的向三良镇进发的乡勇船队,乱枪齐发,将河道中的船队打得人仰马翻,三条舢板当即沉没。其他舢板慌了手脚,匆忙的丢下船上的死人逃走了。 石志奇带着这个连,以优良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跑步机动,连着击退了四股企图从外围合围过来的各村乡勇。从三良镇里冲出来的由乡勇教师率领的一百多名乡勇被布置在桥面上的2门12磅山地榴弹炮迎头发射的霰弹打得溃不成军,立刻倒下了四五十人。余下的乡勇再也不肯冲锋,一路溃逃下去。 支队打退了乡勇们的反攻,随后发动反攻拿下了水塘周围的建筑物,特别是河口的磨坊――这座磨坊用青砖砌成,十分坚固,里面据守着罗家和其他各家的家丁五六十人,比起斗志不高的乡勇,他们的作战意志很是顽强,从窗洞屋顶不断的发射竹炮木炮,射出密集的羽箭。海兵们把山地榴推过来,从150米外的直瞄射击。三发实心弹在墙壁和大门上打出了几个大缺口,海兵们乘机跃进,接二连三的向缺口投掷手榴弹,磨坊里顿时烟雾弥漫,惨叫声和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磨坊被占领了,其他各处抵抗相继瓦解,只有碉楼还在顽强的抵抗,虽然海兵里的特等射手使用j+标志的高精度米尼步枪成功的压制了碉楼顶部和阳台上的乡勇,迫使他们不能再露头,但是他们从射击孔和投弹孔里不断的丢掷砖块、万人敌,发射火器和弓箭。海兵们前后伤亡了十来个也没能靠近这个石块和青砖修筑成的坚固堡垒。 “同志们,把这个封建地主的堡垒给我狠狠地打!”石志奇眼看着这仗打得不顺,已经是怒火中烧。他爬上磨坊二楼的屋顶,亲自指挥趴在屋顶上的射手们集中火力压制碉楼的射击孔。 这里离碉楼只有一百多米,已经在碉楼的弓箭射程之内了,海兵们在屋顶上堆起沙袋和木板,在后面射击。在屋顶指挥的军官看到石志奇毫无掩护的站在屋脊旁挥舞指挥刀,赶紧把他拉回到沙袋后面。 “首长,这儿太危险了。你赶快下去。” “不要紧!”石志奇满面通红,嘶吼着,“推大炮来,给我把它轰平!” “炮弹不多了,实心弹还有十发了。”军官报告道。这里只是开头,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工事和建筑需要用实行弹。 “打光再说!”石志奇把头盔往脑后一推,“一会派人去石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出其不意的嗖得射来,正中他的胸口。石志奇惨叫一声,从磨坊的屋顶上滚落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节 刘德山的后院 石志奇中箭之后战斗暂时停止了片刻,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进攻,按照指挥顺位,由第2海兵连的连长接替全支队指挥。他观察了下周边,碉楼四边不靠,周围全是大片空地,要隐蔽的接近是完全不可能的,守军看来投射武器非常的充足,而且当初修筑碉楼的时候,为了防止被人采用掘洞战术,碉楼的底基大约有一人高都是厚重的石块石条砌成的,非常坚固,12磅山地榴弹炮也未必能在上面打出口子来。唯一的弱点就是碉楼的大门――很厚重,包着铁皮,镶嵌着粗大的门钉。这扇门是碉楼底部的最大弱点――再厚的目标也抵挡不住12磅山地榴射出的实心炮弹。 2门榴弹炮被拖到碉楼的南面,海兵们用刺刀肃清了在这一带街道上负隅顽抗的少量乡勇和家丁,把大炮从街道上拖了过去。一个从陆军借调来的炮手爬上屋顶,观察了片刻,决定把街上的一家民居的后院作为火炮阵地。 这家民居的主人叫刘德山,是个按照当时标准来看高大健壮的汉子,留着络腮胡子。外形很有北方大汉的气质,但是此时此刻他躲在自家的内宅深处,听着外面的炮声和喊杀声一个劲的念佛。巴望着髡贼也好,乡勇也好,都不要光顾他这所虽然不大,但是还算舒服的小宅子。这小小的宅院保护的不仅是他的性命,还有他堆在厢房里的各色山东的土特产货物。这是他千辛万苦,千里迢迢从山东运来的,准备在三良这里发卖,卖得钱再在本地贩运各种草编制品和广东的土产到山东――此地是东莞县的一个重要商品集散地,他在这里经商多年。大致是半年山东半年广东,买卖做得有声有色。他生平最痛恨土匪响马之类――因为他的经商生涯里好几次货物都损失在这些人手里,弄得他差点要上吊。 髡贼要来打三良市,刘德山原本想带着货物跑路。髡贼来得却很快,各式各样的谣言到处流传,一会说髡贼到了哪里,一会又说髡贼占了哪些村镇。刘德山不敢造次,只好留在镇里。 “我滴个娘。”刘德山躲在后堂里,身边缩着几个仆佣伙计,一起跟着打哆嗦,“这遭瘟的髡贼,卖你的澳洲货就完了――还干起土匪来了……” 有个伙计问道“髡贼就是澳洲人?” “没错。就是做澳洲货的澳洲人,”刘德山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当起土匪来了……” “听说是官逼民反……有省里京城里的大佬瞧上了他们的产业。” “这伙当官的,真是个个黑了心肠的只管捞钱,最后都是我们小百姓倒霉……”刘德山的话音未落,忽然外面轰隆一声炮响,大概炮子掉落到屋顶上,一阵噼里啪啦声。刘德山又是一哆嗦。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枪炮声和跑动的声音愈来愈近,知道多半战场在向这一带移动,想到髡贼要是冲进来,自己不但财货不保连小命恐怕都要丢了,顿时浑身如同筛糠一般。 他身边的几个仆人也在哆嗦,他的一个伙计钻在条几下面,抱着头一动不动,来个顾头不顾腚。刘德山骂道:“你们一个个熊样……” 刚说了这句话,前院里就响起了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接着“砰”的一声,外面的院子门也被打开了,刘德山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除了又说了一句“我滴个娘。”之外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密集起来,接着又有人在喊把院子的门槛锯掉。刘德山想抢劫还带要锯门槛的。没等他的脑子转过弯来,房门就给人猛得撞开了,跳进来三四个穿着对襟蓝布短褂的身影。 这大约就是髡贼了,刘德山虽然被吓得要死亡,但是忍不住偷偷的打量这群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髡贼了。只见他们脑袋上都顶着个火盆似得铁帽子,手里端着澳洲鸟铳,一个个面色乌黑,气喘吁吁,但是看上去精神非常旺盛。 海兵们却顾不得和他们废话,稍加检查周围环境之后,有个人忽然喊了起来:“一切正常!” “好,大家赶快去后院!”带队的髡贼身量不大,但是说话声音非常洪亮。他左手提着一柄手铳,右手拿着一柄奇怪的佩刀,大声的命令着。说完这话他又对满地筛糠般发抖的一干人说道:“你们不用怕,我们要借地方放炮,你们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免得误伤!” 说完这话他急匆匆的提着刀出去了。刘德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见人出去之后门敞开着,赶紧爬过去将门重新掩好。自己趴到能看到后院的窗户上偷窥着。只见后院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髡贼正在忙碌,还把围墙推倒了一段。围墙缺口的地方堆满了瓦砾碎木,几个髡贼正趴着后面朝着院墙外面的碉楼放鸟铳,声音即响亮又清脆。接着有人打着号子,把一门双轮火炮推了进来一直推到了缺口的地方。 “我滴个娘。这是要炮打碉楼……”刘德山港刚说了一句,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下,发觉刚才还在和他一起发抖的伙计仆佣们这会一个个看西洋镜一样的都趴在窗户探头探脑了。 “你们这群废物!”刘德山忍不住骂道,“白养活你们……” 忽然他的脸一下变得僵硬起来了。他看到有几个髡贼正搬着成捆的草席,还有装满了土产的草包往院子里运,看起来倒不像是要抢劫,而是在拿它们堆积起来垫炮台。 刘德山尖叫一声:“我滴个娘。我的陈皮!我的驴皮胶!我的草席……” 还没等他罗列完自己即将惨遭荼毒的货物,刚才那个冲进屋子来提着刀的髡贼小头目喝止了手下的人的搬运行为。似乎又训斥了几句话,髡贼们又这些东西就往回搬。刘德山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一定是髡贼头目怕手下人糟蹋东西,所以不许他们用来垫炮台,这会大概是要搬出去当战利品了…… 刘德山的心又沉了下去,他想到自己藏在卧室的床铺下面的方砖地下还有五百两银子,髡贼要是逼他拿出银子怎么办?刘德山听说过许多兵匪勒索绑票的事情:有在马桶里点了蜡烛强迫人坐马桶的,有吊在树上用火烤脚的……种种折磨不一而足。自己存着这么多的货物,肯定有银子,髡贼要是想到了这点就非要逼问他不可…… 想到这种种恐怖的手段,刘德山的尿都快出来了。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院子里的大炮开炮了。 12磅山地榴喷射出一团浓烟,地动山摇,墙壁、窗户乃至地皮都逗在抖动。刘德山一瞬间甚至觉得没法呼吸了。红色火光中他恍惚看到一个黑色的铁球飞了出去。看上去很重的双轮大炮竟然跳动着往后倒退了二丈多。 炮弹没有命中大门,但是击中了大门上方的凸出的悬楼。砖石飞溅,厚厚的砖墙四分五裂的坍塌下来,从里面掉下了二具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尸体,大约悬楼里本身有火炉,尸体上着了火。 空气中除了硝烟的辛辣,还一股浓烈的恶臭味――原来悬楼里正煮着一大罐粪便,只要人冲到门楼下,上面的人拉到罐子,滚开的粪便、开水或者热油就会顺着砖道倒下来,把下面的进攻者烫得皮开肉烂。 大门上面露出了一个空洞,立刻有乡勇拿着木桶土袋企图来填塞缺口,有的乡勇在缺口上不顾死活的探出身子放箭放铳,不断有人中了枪弹从上面坠落下来。 小个子的军官掳起了袖子,把刀一挥:“再来一炮!打准点!” 接下来的一炮正中大门,坚固的大门被顿时打得四分五裂,接着又是一发实心弹,从门洞直挺挺的打了进去,一路飞行翻滚,把聚集的在门洞里准备和冲进来的敌人决一死战的乡勇打倒了一大片。 冲锋号响了起来,海兵们乘势猛扑过去,瞬间就攻占了碉楼的第一层,乡勇和家丁们不肯投降,继续从楼梯口投掷万人敌和砖瓦下来,海兵连长下令在底楼放火。碉楼里原先就储存着许多火器:硫磺、火药包和万人敌。海兵们又从各处堆了些易燃物在底楼再放了一把火。浓烟和烈火很快充斥碉楼底楼,火药不断的爆炸着,白色和黑色的浓烟直往上冒,很快整个碉楼的每个窗口和孔道都在往外面冒烟了。 碉楼里的人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纷纷从二楼往下跳,一些人摔断了腿,一些人摔死了,大部分人总算逃出了一条命,当了俘虏。 碉楼被攻占之后,髡贼从院子里把大炮拖了出去。有个年轻的髡贼还到他们的屋子谈了下头: “对不住老爷你了,把你家的墙拆了一段。” “哎,没事没事,原本我也就拆得……”刘德山语无伦次的说道。 “还有你那边屋子上的瓦片,我们的同志踩坏了不少。怕是会漏雨。” “没事情,瓦片……坏了就坏了……漏雨更好。” “还有那门槛――” “我早就想锯掉了。” “老爷您说话可真有意思。你放心好了,过几天都帮老爷您修好。”年轻人笑了下,背着枪走了。过来一会,院子里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刘德山等人还不敢出去,刘德山担心货物安危,便狠狠的踹了一脚伙计的屁股: “快!去看看髡……澳洲人走了没有……” 伙计愁眉苦脸的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报告说澳洲人全走光了。连大门都帮他们关了起来。 刘德山赶紧出去一看,果然人都走空了。两处堆放货物的厢房,一处门锁完好,另外一处门锁被砸开了,又临时贴了封条--浆糊还没干,刘德山吓了一跳,以为是查封了他的货物,再一看上面写着“私人财物,原主所有,不得擅启”的字样,赶紧关照人启开封条。 因为里面的不少货物刚才被海兵们搬出去砌炮垒,后来又在头目的命令下送回来,所以有些摆放凌乱,但是粗粗一看,大致没有缺损。刘德山松了一口气,浑身竟然象脱力般的瘫软了下来。差点没喜极而泣。 没想到自己遭了兵火却没有一点损失。这简直让刘德山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对髡贼的害怕和恐惧忽然又变成了感激涕零了,至于拆掉的围墙和踩坏的瓦片,那根本就是无足挂齿了。 “澳洲人的军队也算是仁义之师了,大约做起生意来信誉也不会坏。”刘德山商人的脑筋立刻转动起来了。 刘德山赶紧关照伙计们,先把后院的围墙缺口用砖石暂时堵塞起来,又把锯下来的门槛用根木条钉子固定住――不然门关不严实。随后他让人烧了开水,又把隔年的陈茶叶全部倒了进去。 “老爷,现在就送去给澳洲人?”一个伙计问道。 “暂时不要。”刘德山眼珠一转,心想这事情自己不宜做出头鸟。还是等三良市的战斗结束,局面完全清楚之后再去“慰问”来得好。 攻克碉楼之后,三良镇的防御已经瓦解了大半,临时征发的壮丁们已经没了斗志,许多人丢弃武器逃回家去,只剩下团练公所。另外两处碉楼和罗家大院还在抵抗中。这几处都是乡勇和各家的家丁在守卫,他们的斗志比较顽强,加上各家的家主此刻不惜许诺大笔犒劳,防御的非常顽强。 支队一面组织打扫战场,收集火药――经过激烈的战斗,支队的火药已经所剩无几,山地榴弹炮的炮弹也快用完了。代理支队长让人一面护送伤员回石港去调运弹药,一面收集乡勇们丢弃的火药火器。准备逐一清理各处负隅顽抗的敌人。 碉楼上的蒋锁和青霞没有被抓,青霞在战斗中差点没有机会展露她的射术。髡贼隐蔽的很严实,走动的时候都是低姿态的一路小跑,不时还会突然隐蔽,让她一下失去了准头。而密集的弹雨又使得她不敢露出头来瞄准,甚至不敢长久的躲在垛口后面的射击孔查看――一个乡勇就是被穿过射击孔的子弹当场打开了脑袋。她只能抽冷子在射击孔里瞅准目标大致射一箭。直到石志奇爬上屋顶挥舞指挥刀的时候她才抓住了机会,一箭将人射倒。 原本以为髡贼折损了一员大将之后会暂停进攻,甚至就此偃旗息鼓而去,没想到髡贼继续有条不紊的展开攻击,似乎有没有这个人毫无关系。青霞又胡乱了射了十几箭,也不知道射中了没有。 大门被大炮砸开的时候,青霞知道碉楼已经守卫不住了。当下和蒋锁奔到东北角上。蒋锁早有预备,藏下了一卷绳索,这会他从碉楼上下绳子,沿着绳子滑了下来,乘着海兵封锁不严的机会漏了出去。 此时三良镇上已经是家家闭户,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倒是七零八落的丢满了各种武器,间或还有几具尸体横在路上。 “师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去罗家祠堂,把爹接出来!”,青霞说道,“你快去北面把几个孩子还有周叔他们都找到!我们到客栈汇合。” “好!”蒋锁点了下头,把刀往身后一插,快步跑了。 青霞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到罗家祠堂了,前面的街道上已经密密麻麻的了有了许多髡贼士兵,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罗家祠堂就在罗宅旁边,现在罗宅是髡贼进攻的主要目标了。 一想到爹就陷在里面,生死不明,青霞焦急万分。只见前面枪炮声不断,杀声震天,知道自己硬要闯进去就是个死――髡贼鸟铳的厉害她刚才已经见识到了。 她赶紧退了回去,绕了个弯,从另外一边的街道过去。 但是所有的路口都被髡贼占据者。青霞不敢再在街道上停留,深怕被髡贼发现了自己无法解释。她赶紧回到客栈。 客栈里,老板已经不知去向。蒋锁满脸是灰尘,惊慌不安的说只有江娘回来了――带了伤。据她说,他们在在髡贼打进来的时候带着乡勇陷入了混战,她好不容易才突出来,但是周叔下落不明。至于另外三个半大孩子,陷在了团练公所里,刚才听说团练公所已经被攻陷了,里面的人死伤很多,剩下的被抓了俘虏,正往打谷场上押送。 “我没敢凑上去看,髡贼已经下了命令:街上见人格杀勿论,他们这会是见人就开枪,我差点也挨了枪子……”蒋锁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在发抖,显然刚才受惊非浅,见青霞是孤身一人到得客栈,问,“怎么,师父呢?” “爹也陷在罗宅了!”青霞说着已经落下泪来――周叔不见了,三个小徒弟下落不明,江娘也带了伤。一时间天就象塌下来了一样。她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节 破寨之后 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天色是蒙蒙亮的――已经天亮了吗?她还记得她逃回客栈的时候是黄昏时分。这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鼻端有马粪的臭味,还听到了耳畔有熟悉的马匹呼吸声――是她的马。 过了片刻,她的神智清楚了些,发觉自己正躺在客栈的牲口棚里――广东这里很少蓄养牲畜,客栈不过是为了客人聊备一格。地方不大,只能栓十来匹马骡驴。此时此刻,牲口棚里只哟他们的一匹马,其他地方影影绰绰的都坐着人。 “你醒了?”蒋锁欣喜道,“喝点水。”说着端来一个碗,青霞从早晨开始一直在作战,期间基本没喝过水,此刻只觉得又累又渴,喉咙干得冒烟,喝了一口,似乎是加了药疗熬制的茶水,微微发苦,满口生津,真如琼浆玉液一般。一口气喝了下去。 “不着急,这里还有很多。”蒋锁拿了个茶壶又到了一碗,“这黑心的老板――昨天晚上又跑回来了。问他要碗水还不肯。老子拿刀一拍他才拿了一桶水出来――当我们马用呢!”说着他得意的笑了,“我们拿着刀枪打仗,他不拿几个钱出来也就罢了,连碗水都不给喝。我一脚就把木桶踹到他身上,这不,茶水点心都有了。”说着又拿出几块饼饵之类的点心给他,“吃点吧。” 水喝下去之后,心情平复了一点,饥饿感随之感到了。肚子里一阵的叽里咕噜。青霞面色一红,连吃了二块点心下去――这才想到还没问问其他人的情况。 “江娘怎么样了?” 蒋锁见她吃得很快,又拿出一块来:“你再吃些,我这里还有。”然后又说:“在那边躺着呢,她被髡贼戳了一刀,伤在腿上,现在没法子请大夫――外面乱得很。”蒋锁道小声道,“髡贼已经破了寨。” 青霞一听赶紧问道:“罗宅呢?” “破了。听说打到最后,后来放了火。髡贼把里面围得水泄不通,消息一点也传不出来。只看见一队队的俘虏从那边押送出来往打谷场上送,师父大约不要紧,最多给髡贼抓住了――髡贼不乱杀人,连乡勇家丁只要放下武器头像的也一概不杀。只是听说罗家的人被杀自尽得很多,罗老爷大概也完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透出了快意。 青霞听说父亲无碍,略略有些放心,听说罗老爷可能已经死了,却又一片茫然。罗老爷与她从来没有私下里单独说过一句话,只不过看重她的武艺,送了她一张弓。正因为这样,她对罗老爷的思慕才会变得愈发炽热。现在听说他大约是死了,一种莫名的伤痛笼罩在她的心头,一时间几乎让她落下了泪来。 然而她很快就遏制住了自己。 “周叔和几个孩子呢?” “还没下落。师姐你不要担心,等街上的戒严一结束我就去找他们,几个猴崽子只要没死,一定能找到的。”蒋锁迟疑了下,“不过周叔怕是凶多吉少……” 按照江娘的说法,当时他们一股乡勇被髡贼迎头一排枪打乱了,大家退下去的时候,一部分乡勇陷入了和髡贼的混战,江娘被枪打伤,勉强逃进了一条巷子但是周叔落在了后面。 周叔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愈发让青霞的消沉,但她现在等于是班主,江娘受了伤,蒋锁太年轻,班里的其他人下落不明,她不能躺在地上不管事。当下挣扎着站起来。 “我得出去看看。” “师姐,你别出去了,你身体还没好。再说现在街面上戒严还没解除呢。” “没事,”她支撑着坐了起来,身子倒没什么伤痛,她打小练功卖艺,磨练得一身好筋骨,休息了一晚之后精力已恢复了八九成,“我到院子里看看。你扶我一把” “好嘞。”蒋锁兴高采烈的扶住她的胳膊让青霞站起身来。牲口棚里其他躲进来避难的百姓们也一个个的坐得坐站得站,有人也想去外面看看情况,但是不敢出去,见有人愿意出去,都眼巴巴的看着。 青霞走到外面,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后院的门紧闭着。通往前院的门也紧闭着。她在一口水缸里用手舀了些水稍稍擦洗了下,感觉人清爽多了。见水缸里的影子才猛然醒悟还穿着箭袖衣――万一髡贼怀疑她是乡勇教师就麻烦了。她赶紧扯掉自己头上包得帕子,但是衣服却没得换――替换的衣服行李都留在罗家祠堂里。 再查看自己身上,有些暗色的污点,大约是昨天溅上的血渍。但是在黑青色的料子上几乎看不出来。她想了想,关照蒋锁把武器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这里有件‘一兜圆’。”蒋锁从草丛里拿出一件破烂的类似斗篷的衣服,“师姐你穿箭袖太扎眼了!拿这个罩一罩就好了。” “好。”她穿上“一兜圆”,又在脸上手上擦抹了些锅灰烟末。 这时候只听见外面传来锣声:“戒严解除!平安无事!”的呼叫声从远到近的传来。 “师弟,你在这里看着江娘,我出去打听下消息,再看看能不能给江娘寻一个看红伤的大夫。我们随身的金疮药给她上了么?” “上了,只是这一刀忒狠,腿上差不多就是一个对穿。不知道伤到筋骨没有。”蒋锁担忧道。 若是伤到筋骨,就不能再卖艺了。只能由班子里照顾了。这样成很大的累赘。 “就算伤到了,我们也得养着她!”青霞斩钉截铁的说道,江娘身世极其可怜,她十九岁就死了丈夫,既没有子女,娘家婆家的人也早就去世了。十多年来一直是随班卖艺。早就视班为家了,班子里的人等于就是她的亲人了。 外面的锣声又在敲打,这次呼喊的是叫各家的家主速速去打谷场上集中,澳洲人有重要的事情“开会”,每家必须去一个人,不许推脱,更不许冒名顶替,否则“格杀勿论”。一时间院子里开了锅,许多人都在担心,不知道髡贼要众家家主集会有什么企图。但是又不敢不去。 青霞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们是外路人,没人会注意他们。正好乘机去镇里各处看看情况。当下关照蒋锁照顾好江娘,自己开了后门出去。 外面的冷巷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经过,但是街道上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她低着头,尽量沿着荒街冷巷走。 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罗宅。自己的父亲陷在里面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去看看再说。同时他还想知道罗老爷是不是真得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男人始终放不下。 过去占地广大建筑森然的罗家大宅,已经变得四处冒火生烟的废墟。气势巍峨的大门已经化作一片瓦砾,高厚如同城墙的院墙倒塌了许多处。到处是碎砖瓦、烧焦的木头、破碎的兵器。有些尸体还没有搬走,一具具的排列在大门前的空地上,上面盖着草席。从露出来的腿脚和头发看上去都是乡勇和家丁的尸体,也有些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大约是罗家的女眷和丫鬟。青霞心中难过,暗暗念诵了几句佛号。 二百多个大约是被俘的乡勇之类的人物,正在髡贼的监视下在瓦砾上清理。不时的,还从里面抬出一个个箱子和木桶。不管是箱子还是木桶,都是青霞从来没见过的样式。间或也有人把里面的家具、布匹和草袋装得大米搬运出来,堆积在一片四面设有拒马的空地上。还有人专门在旁记录点数。 门前的空地上,树着一座门框形状的架子,挂着一排死人――足足有二三十个。她默念阿弥陀佛,慢慢的凑近了看,被绞死的人大多是她没见过的。有老有少,从模样和衣着看,应该是本镇的绅士大户,大约是团练公所的委员执事之类的人物。也有几个身材精悍健壮的,一看就是练武的,不是乡勇教师就是练目、家丁头子之类。 她很快就发现了罗天球,被挂在架子上的。发髻散开了,双眼圆睁,一种不服不愿的神情还浮现在脸上。罗天球大约被抓的时候还在拼杀,衣服上沾染着血迹。青霞看得难过,但是不敢哭泣,见髡贼们都在看守俘虏打扫战场,搬运货物,没有人注意这里,她双手合十跪下,默颂了几句佛号,随后飞快的站起身子走了。 她转到祠堂附近,这里因为最早被乡勇家丁们放弃,破坏不大。门口只有几个本地人模样的人在清理街道。青霞壮着胆子,找了个面善的老人家询问祠堂里的人怎么样了? “这里没有打仗。”老者告诉她,“没死几个人。不过其他人都给髡……澳洲人抓走了。” “都抓到哪里去了?”青霞着急道。 “被抓的人都给送到团练公所那边去审问了。”老者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小娘子!你认得罗家的人? 青霞知道罗家在这里名声不好,所以谎称自己的父亲是罗家的佃户,几天前到镇上来向罗家的祠堂缴祭祀用的贡品。 “那就不要紧。澳洲人对老百姓很好。你爹只是个佃户,说清楚了就能出来了。不会有事的。”老人安慰她。 青霞道了谢,走到了一条冷巷里。不由自主的掩面而泣。到底是悲还是喜?她自己也说不清。哭了一会,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这才擦了眼泪,往团练公所而去。 团练公所这里虽然也打了一仗,但是很快就被攻破,所以建筑破坏不大。这里如今是关押团练公所的委员、他们的家眷和狗腿子的地方。门前戒备森严。不许闲人出入。青霞绕了几个圈子,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询问自己父亲的消息。 她在全镇都走了一圈,又打听有没有周叔和那三个小徒弟的消息,绝望之余,她只好去了集中停尸的镇外的一处空地,这里已经搭起了芦棚。所有在战斗中死亡的三良镇的人都抬到这里,供家眷认尸领回。到时候无人认领的到时候就集中焚化了。 青霞忍着恐惧和刺鼻的药水味,在芦席棚下一具具的查看。最后还是没有发现有周叔和三个小徒弟的尸体,这让她心情大为好转。既然尸体里没有总还活着。 一路走来,发觉店铺多半已经开门,街道上的尸体瓦砾也有人正在收拾,秩序井然。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没有恐慌害怕的神情。看来髡贼打进寨子之后即没有抢劫也没有纵火。倒是纪律严明。但是大夫却一个也没有请到――镇上所有的的大夫都被澳洲人征去干活了,她没请到大夫,只好在药店先抓了一帖药,跑马卖解的人手边都有几个治疗跌打损伤,红伤金疮的方子。 这样走了一圈,回到客栈已经是中午了。她又饥又渴。回到客栈的后院里,本地有家的百姓们已经散去了一部分,只有少数外村逃难来得,一时间还不敢走。正在后院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吃干粮,也有人在烧水的。 青霞先去看了江娘,她的伤口用酒洗过包扎了,也上了金疮药,但是伤口却已经肿了起来。青霞见她面色苍白,脸上有汗,一摸额头却是在发烧,很是烫手。 她记得父亲说过,金疮最忌发烧,一旦发烧就生死未卜了。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师弟,你给江娘拿井水敷一敷。我去熬药。”她说。 “我不打紧。”江娘的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嫣红,“班主他们怎么样?有下落没有。” “没寻到,不过应该不打紧。”她把去打听到的消息和认尸的情况说了一遍。“大约是给髡贼们抓去了。审了就会放回来。” “我是怕周兄弟――”江娘闭起眼睛说喘息道,“他带着团练和澳洲人面对面的交过手――澳洲人把抓到了练目和乡勇教师都给杀了……” “要杀这会就杀了。不碍事的。”青霞知道周叔对江娘有些情意,不过碍着两人面皮薄,一直没有挑明。此时她更不愿意说不中听的话,只拣着好话安慰她。 “但愿如此。上天保佑我们这班子上上下下平安无事……”她说着话昏沉沉的睡去。 青霞赶紧找了个破罐子正要给江娘熬药。忽然店主和几个伙计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后院。手里个个拿着粗大的棍棒。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出来站在院子里!”老板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气势忽然嚣张极了。昨天他还丢下店铺逃之夭夭。今天一早回来躲着屋子里不愿意见人。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这副摸样。 他们不知道这位陈店主已经当上了澳洲人新委任的本镇的三个联络员之一了,现在是专门负责为澳洲人办理住宿粮草之事,以后还要办理“合理负担”。 看到蒋锁正在院子里,店主当即破口大骂道:“你个扑街的要饭花子!当乡勇欺负老百姓!把他抓起来!送到澳洲老爷那里去发落!” 伙计们气势汹汹的发出一声吼叫,但是没有人真得扑上来――这几个卖解的功夫他们是见识过得,贸然冲上去未必能讨好。 牲口棚里出来几个百姓,见这阵仗都吓坏了,纷纷往回躲。一个老者大约是想劝和,赶紧说:“陈老板!你就算了吧。刚破了寨子,大伙还是太太平平的别生事了……” “太太平平的?”陈老板这会眉毛也竖了起来,“这小子昨天拿着刀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无法无天!不收拾他还有没有王法了?!”说着他一点老头子,“虽然你们都是本乡本土的街坊邻居,也不能白住店,走人之前都给我把店钱结清了!不管大人小孩,一个人一钱银子!天启崇祯钱不要!” “老天,住牲口棚要一钱银子一晚……”有人忍不住嘀咕起来。 “嫌贵你就上打谷场去住!”不知道为什么,店老板变得凶横无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手下的伙计也一起吆喝起来。 “今天不付钱的,就不许走人!全得把房钱付出来了再走!”店主口沫横飞,又指点蒋锁道,“你们几个穷鬼,老爷我大发慈悲,把马留下就是!” 蒋锁到底年轻冲动,见这老板如此的不要脸的欺负人,顿时就要抽刀子动手。 “师弟,不要!”青霞赶紧按住他的手,冷笑道:“马有本事你自己上来拿。别叫手下的来送命!我们这就走。” “不给钱就想走,给我抓起来!”店主嚎叫道,“快上,把这个人都拿下了送澳洲人!” 然而,伙计们虽然那摆出一副狠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的。青霞知道此处不能在留,当下让蒋锁把马牵出来,又扶了江娘,三个人便要一起离去。 店主见对方要走,赶紧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把住门口,大声的吵闹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节 地下政府 蒋锁面露轻蔑的笑容,只是轻轻一堆,店主就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棍子也掉了下来。引来院子里一群人的哄堂大笑。 陈老板顿时恼羞成怒,呵骂了几声要伙计们动手。他见自己的伙计一个畏头缩脑的,没一个敢上来帮忙的――这卖解的一伙功夫十分了得,动起手来自己铁定吃亏。 陈老板原来没料到这伙有把柄在身的人居然敢如此轻视自己,而且还在一群穷鬼本地人面前。他如何掉得下这个面子。当下一骨碌爬起身来,连滚带爬的冲到一间小屋子里去了。 青霞啐了一口,暗暗骂了声:“欺软怕硬!”正要打开院门出去。忽然这陈老板已经跑了从来,手里提着一面锣,拼命的敲打起来。 清脆急促的锣声在空气中回荡。院子里的人一时都呆住了――这是警锣。平日里是有了匪警或者走水失火的时候才敲打的。一打锣,更夫、乡勇和水会就会赶来。如今是澳洲人的天下了,打这个锣有什么用?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只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过来了。接着外面就有人一叠声的在喊:“哪里打锣?哪里打锣?” 陈老板如同见了亲人一般,猛得窜了出去,将后院门一把拉开,探出半个身子尖着嗓子叫道:“首长!这里有漏网的练目!” 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院子里的人个个如同遭了雷击一般的呆住了。髡贼破寨之后秋毫无犯,也不随意杀人,但是团练头目、乡勇教师这样的人,抓到了必死无疑!刚才在打谷场上开会的时候还当众绞死了三个武师。都是最近一二个月聘来当乡勇教师的。 青霞脑子“轰”得一声,眼看着蒋锁从腰间拔出短刀来就要拼命,她赶紧压住了他的手:“使不得!”她低声叫道。 蒋锁虽然血气方刚,但是很听师父和师姐的话。立刻住了手。将刀插了回去。这时候,一队海兵已经涌了进来。 占领三良市之后不久,伏波军重新恢复了本镇的基本秩序,包括警锣制度和更夫打更。并且派遣了巡逻队在大街小巷日夜巡逻,一面搜捕漏网之鱼,一面维持治安,防备有人趁火打劫。 每个巡逻队都配有一名当地的更夫作为向导和翻译。锣声一响,海兵们马上就到了。 “什么事?”带队的下士望了望院子里的人,看到青霞一行人带着武器,不由得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们,把武器都放到地上!” 青霞赶紧将腰间的短刀放下,又推了下蒋锁。蒋锁不甘心的把刀也取下丢在地上。对方七八个人,不管是白兵还是拳脚,他都觉得自己能对付,但是髡贼的火器十分厉害,别说还带着江娘这个彩号,就算是三个人无损无缺的,打得出这个院子也打不出镇子。 陈老板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首长――” “我是下士。”带头的髡贼一板一眼的说道,“你打锣做什么?” “下士老爷!”陈老板说着亮出了自己的一块牌子,“我是本镇的联……员……”他一着急忘记了联络员中间还有“络”字,“这三个人都是罗天球那恶霸手下的乡勇教师。你看那个女得,身上还带着伤哩。” “是这样。”下士看了看他们,模样气质果然是武师的,按照规定是要抓起来审讯之后再做定夺的。 “带走!”下士一挥手。 “是!”士兵们立刻上来,就要将他们带走。 “副爷,我们冤枉!”青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民女一干人是卖解的,随身带有武器都是卖解用得。这店老板看中了我们的马匹,强行勒索不成才诬告民女一干人的,请副爷明查!”说着又连磕了几个头。 “我没权来明察,你们随我去公所吧。”下士摆了摆了手,对着陈老板说,“既然你是控告人,你也要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陈老板满脸都是笑的说道,“她这是狡辩,你看那女人,腿上还带着红伤呢……” 青霞面色大变,其他还好说。江娘腿上的红伤是没法解释的――不是去和交过手的,腿上怎么会有刺刀的伤口? 陈老板面露得意之色,又添油加醋道:“这个女人射箭的本事极好,闹不好还射伤过你们的兄弟。” 青霞面色惨白,见着陈老板喋喋不休,落阱下石,一句比一句狠,到了那所谓的公所里哪里还出得来。连连喊冤,又回过头来恳求院子里的其他百姓,要他们作证陈老板是因为讹诈不成才诬告他们的。 然而院子里的百姓们知道陈老板原来已经卖身投靠了澳洲人,哪里还敢来趟这路浑水,一个个噤若寒蝉,默不作声。青霞知道自己是外路人,没有人愿意出来帮忙。绝望之余暗暗懊悔自己行事不够老练,早知道马匹就不要了,自己明明底子不干净,有给罗家当教练的事情,还要硬挺。被澳洲人抓住,打杀都不怕,但是班子里的人都陷了进去,连个外面奔走营救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悔得肝肠寸断,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可挽回的地步了,只有到了公所见机行事了。她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能救得了大家,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 就在青霞一行人被捕的前一天晚上,文德嗣率领增援人员抵达了三良市。 三良镇是特遣舰队打下来的最大的市镇。此地又是东莞和临近几个县的商品批发集散地,商业地位很重要。缴获的战利品和抓到的俘虏也最多。为此受到了特遣舰队诸元老的极大重视。石志奇中箭的消息传来之后文德嗣立刻启程,带着几名元老和一部分民事人员抵达三良市。准备在当地做一番经营。 文德嗣带领的增援队伍因为要让运输物资的长龙开行,所以沿途不得不拔除河道内的木桩,清理河道。一路走一路清理,一直到下午才抵达了三良市。此时战斗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尽管拿下罗宅花了一点时间,但是天黑前罗宅已经被占领。 文德嗣立刻指挥部队对整个三良进行了“肃清”和“甄别”工作。一批人立刻被绞死。而查封抄没财产行动一直持续到晚上才停止。 搜捕肃清残余敌人的工作彻夜进行,四百多名海兵封锁了所有的出入道路,一队一队的巡逻兵打着火把巡逻在每条大街小巷,搜捕着每一个企图逃走的土著。抓到的人一律送到在打谷场和公所附近的临时拘押营里等待发落。 三良市的抵抗力度是最大的,海兵们的报复也特别残酷――尽管他们受到纪律的约束,不能在百姓们头上发泄怒火,但是在对待乡勇上就这么这么客气了,如果哪个人稍有抵抗或者言语不逊,就会被当场一刺刀捅死。 文德嗣签署完第一批绞刑命令,舒展了下身子。一口气签署这么多的命令,当领导也不容易啊。他站起身来,看了看火光通明的院子,院子里已经清理完毕,廊檐下已经换上了海兵站岗。刺刀反射着院子里的火把光芒,寒光闪闪。 他叫来一个值班的军官:“石支队长在哪里?” “他在临时医院。我这就带您过去。”军官毕恭毕敬的说道。 公所的一个偏院这会已经改成了医院。东暖阁改成了临时手术室。一张紫檀木桌子权充手术台,四周刮起了帘幕。十几个射灯布置在周围――电是外面的自行车式人力发电机提供,由海兵们轮流骑车。 张土木给一个乡勇做了腹部弹丸取出术,缝合了伤口――很难说这个伤员能不能活命,条件太简陋了。不过起码做了手术他有活命的机会,不做就必死无疑了。 “注意护理。特别是要按时给药。”张土木关照完卫生员之后,把自己沾满了血迹的乳胶手套浸泡到一盆清水里,仔细的洗干净,又泡入一盆酒精――要是在临高,这些事情都有护士会帮他做,这里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张土木是随军医生。带了几个学急救外科的土著医学生和许多器材药品,除了打算救死扶伤之外也有个准备练手的意思。原本他是在虎门设立医疗点的,然而支队在珠江上的巡游战斗却没有产生多少需要他亲自出马的重伤员。最后他决定跟着支队一起行动,没得自己人抢救起码可以抢救俘虏。 抱着这个心思,这支小小的医疗队留下一半人和器材,其他人就登船到了石志奇占据的石湾。张土木正在石湾待得无聊,前方传来了石志奇中箭的消息,他赶紧又带着徒弟、器材在士兵们的护送下赶往三良镇。 原本以为要抢救石志奇得,不过跑去一看石志奇的还没到需要抢救的地步,他神情萎靡的坐一张榻上,箭头带着一小段箭杆还留在他的身上――随军卫生员发觉中箭的地方离一条大动脉很近,不敢帮他切开取箭头,只好等张土木来了。 青霞的一箭射在他套在制服外面的“铠甲”上――这是配发给没有装备防刺服的元老们的防护装备,类似一件旧款的钢板防弹衣,在关键部位插入钢板防护。羽箭很准确的射中了他的胸前的护心钢板,只差一点点就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 要是真得射中了,石志奇有十条命也要当场挂了。羽箭被钢板弹开。箭头斜斜得插入了他的肩膀。箭伤倒不严重,张土木给他清洗伤口,注射了破伤风。又给他服用了抗生素。 “你运气还不错,”张土木在毫无麻醉的情况下给龇牙咧嘴的石志奇缝合完伤口,“差点戳到了动脉。戳到动脉你就没救了。等着进翠岗开追悼会吧。” “张大夫,你咋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石志奇躺在病床上直哼哼,“我的骨头没断吧……” “骨头没断,不过你浑身软组织挫伤,也够呛啊――要好好的休息一个阶段了。回临高之后再拍个片,看看韧带和关节有没有损伤――我不是骨科大夫,有些事不敢打包票。”张土木洗了下手,“从房顶上摔下来没断骨头,算你走运。以后要当心了!” 石志奇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辈乃是海军陆战队军官,一贯是身先士卒。” “呵呵,”张土木笑了笑,“实话说,你的确是你们支队里受伤最重的人了。” 石志奇不由得发出一声不知道是惭愧还是愤怒的叫声:“前前后后死了十二个人,我自己也受伤――回去怎么说啊,面子里子全输光了!” “是死亡十四人。在攻打寨子的时候又阵亡了二个。”张土木说,“不过受伤的全都没事。” “老天。”石志奇呻吟了一声,大约是牵动了什么痛楚的地方,一阵龇牙咧嘴。 张土木说:“要不要我给你吃点止疼药?” “不用了。这个,你手里的止疼药还不是鸦片古柯之类的东西,俺坚决不沾。”石志奇说,“要不搞两个毛片看看……” “笔记本没电了。”张土木立马回绝了,“你还是好好休息。我给你片润世堂做得安眠药,这可是刘三吹嘘的纯中药制剂的――当然了,其实鸦片也是纯中药制剂。” “我不敢休息――元老就我们二个,你又没带过队伍,靠土著军官指挥我怕出漏子。” “我看他们的表现都很不错,有条不紊。现在镇上的秩序都恢复了。你就别费心了。再说文总下午就带着d支队来了。有他坐镇你还不放心?” “文总也来了?” “没错,他忙完了大概会过来看望你。”张土木笑了笑,“就是黄爪子不在。没人客串摄影记者,要不给你拍几张《文总亲切看望战斗英雄石志奇》,说不定以后还能编入小学课本呢。”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石志奇知道他在调侃自己在大屿山的“光辉事迹”,“这照拍了与我有啥好处……” “你没有好处,文总有好处。多好的宣传题材。” “我有屁好处。”文总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我才不稀罕,男人就要靠实力!这种虚玩意东西没用!” 文德嗣果然来看望石志奇了。他的目的当然不是来拍照,而是整个三良市后续的事务的处理,他要石志奇给点意见。 论及“行政级别”这类玩意,文德嗣要比石志奇高多了,不过彼此都是元老,而且镇子主要是石志奇的支队打下来得,虽然他现在受伤不能处理事务,这点形式上的尊重还是要充分表达出来的。 “……看法我倒是没什么,文总您看着办就是了。”石志奇摆出一副无限信任的模样,“不过,要狠狠的报复,让他们知道反抗我们伏波军是什么下场才行……”说到这里他怕文总怀疑他是因为自己中了箭才要求严厉报复,赶紧把在河上被敌人投了一个万人敌,整整损失了一个班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十一个海兵啊,都是最棒的小伙子……就这么没有了……”石志奇说着说着动了感情,毕竟这些士兵是在他指挥下成长起来得。 “嗯。”文德嗣点点头,不过没有表示自己到底会怎么办。石志奇说得这个战例,他觉得很有必要提到参谋会议中去讨论――土著们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尝试一些不对称条件下的战术对抗手段了,这种苗头必须加以注意。 “这件事我会彻底查一下,”文德嗣说,“至于报复么,三良抵抗的这么顽强,正好把当地豪强们都给消灭掉。不过,”他表示担心,“我们不能长期待在这里,消灭了他们也无法建立政权,太可惜了。” “我建议搞地下党……”石志奇说,“对外情报局不是搞了山海两路,又闹了个‘五行旗’之类的系统。又有经商的又有搞情报的,干脆让江山派遣一些土著人员在这里做生意,搭建一个地方班子,即赚钱又能提供情报。” 利用现在武装占领的军管优势,把所有可能的对手全部清洗掉。扶植起一批卖身投靠分子作为地下党的外围力量。暗中控制一部分重要的市镇。 市镇是城市和乡村的纽带,对乡村有很强的辐射渗透能力,周边的乡村经济受市镇的影响很大。不管是未来进行的货币还是商品渗透,都有很好的助益。 这个方案文德嗣曾经考虑过――包括邬德、江山、司凯德都和他在电报中交流过对珠江沿岸的村镇进行“收税”行动之后的一些善后事宜。其中就谈到对某些武力攻占的大型集镇,如果只是杀一批人,抢一批东西,搞几个代理人弄“合理负担”就撤走是有些可惜的。最好能利用明清政府政权不下乡的特点,在当地乘虚而入的搞起“地下政府”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节 审案 “罗家这样的豪绅能够几代人都把持三良市,当这里的土皇帝,我们为什么不行?”石志奇说道,“我们的人只会比这些传统的土豪劣绅干得更好!” 当然,经过现代行政管理技能培训的土著人员肯定会比以利己主义为中心的大宗豪绅们做得好。但是古代社会是一个典型的“熟人社会”,外来户的标签是很不容易被揭掉的。有的人家可能在当地繁衍了二三代人,在当地人看来还是外来户。 外来户被排斥在当地的社会关系网之外,很难被当地人信任。当然说话也不管用。因为人少势单,很多时候利益被欺负和侵占。 如果是在广州这样的大都市,情况还要好些。在半封闭的农村社会里,外来户要和平的控制当地的权力是很难做到的。 21世纪的中国话尚且对“外地人”三个字带有贬义的成分,更不用说社会环境封闭的多,人口几乎不流动的17世纪了。 在没有本地大户的支持下,怎么把自己人安置下来,取得足够的威信,这是文德嗣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现在本地抵抗他们的豪强士绅已经灰飞烟灭了,大多数人被杀,余下得不是被挂在绞架上就是即将被挂上绞架。按照既定的行动指导方针这些人将被“肃清”――这是文件中对“处决”的委婉说法, 侥幸逃脱一死的――包括他们的族人、远方亲戚、家丁……这些人多少受过点他们的恩惠,也属于既得利益者,因而将被全部迁往临高等待“重新安置”。民政人民委员会将把这些人口拆散之后安置到整个海南岛地区。 这些措施结束之后,三良市的“权贵阶层”――就彻底被清扫了。新来地人,只要拥有足够的资金和强大的办事能力,就能够很容易的在本地建立起权威来。 …… 他在考虑中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文德嗣想到,今天是要召开全镇大会。文德嗣赶紧坐了起来,叫勤务兵进来倒水为他盥洗。 开大会的事情,当然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有专门的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元老去出面。文德嗣坐在临时的办公室里,阅读着桌面上迅速累积起来的各种报告和请示。 被俘虏的乡勇、家丁和士绅们的仆人需要甄别,大致的原则是惩办有民愤的,一般的就地释放。不过,谁有民愤,谁又只是有私仇,这是夹缠不清的事情,从今天一早开始,偷偷摸摸来司令部“控诉”、“告状”还有投匿名信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民事小组专门带了一批土著人员处理此类事情。 打谷场的全镇大会开得还很顺利。文德嗣认为这不奇怪,刺刀下的大会哪有开得不顺利的,更别说昨天到今天已经绞死的百十号人了。大会上推举了几名联络员专门负责维持本镇治安、善后和核定征收“合理负担”的事务。其中既有客栈老板陈掌柜,也有当地的一位小草席行的业主李存发。最后一个是本地的唯一的寺院的主持道了和尚。道了主持的是一座子孙庙,庙产不多,幸好本镇只有这一座庙,道了承接一切和非物质世界有关的业务。收入差不多就够他们师徒几个能过日子了。 这三个人在民事小组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文德嗣下令拨给民事小组五百两银子并数百石大米作为费用。同时将镇上原有的一些公益性的组织先恢复起来。救火的水会重新开了门,躲起来的更夫们也重新开始夜间打更。在战斗中被烧毁了房屋财产的人也领到了救济米。随后民事小组还准备再发救济银子。 “真让我感到吃惊。”负责巡视和处理特遣队法律事务的仲裁庭代表姬信看到这个临时班子已经运行起来了。陈掌柜的负责治安,李存有管经济和合理负担。道了和尚管理收敛尸体,救济贫民的慈善事务。很快一切就变得井井有条。“我来广东之前还怕这样公开招募联络员的事情土著会害怕官府报复不肯出面。” 战乱之后,地方的有力人士出面维持地方事务这种做法在传统中国社会中算不上“投敌”。甚至还有‘维护桑梓’的好评。这类人多半还是地方上绅士大户,是官府原本就要依靠的基层统治合作者,当然事后卷土重来的时候也不会对他们的行为加以惩罚。这其中,当然有真心服务百姓,急公好义的正直之人,也有企图藉此捞取利益,鱼肉百姓的卑鄙小人,情况很是复杂。 此时此刻元老们别无选择――大多数土著百姓还没有建立起对他们的基本信任,只好任用这些主动出来做事的人了。至于其中这些人的素质好坏只能在实践中慢慢考察了。 有了本地联络员,民事小组的善后工作迅速的开展了。民事小组开始收殓掩埋尸体,救济贫民,搜捕漏网的“敌人”,修复被炮火破坏的建筑物:私人和公用的。特别是前者――元老院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赞同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概念的。当然,是在不妨碍元老院和帝国的利益的前提之下。 刘德山的宅院因为破坏的比较厉害,是第一批列入修缮名单的。一队海兵扛着工具推着装满建筑材料的小车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刘宅。刘德山上午刚参加过打谷场上的全体大会,虽然知道小命和财产暂时是没有危险,但是他对后面的“合理负担”还心存疑虑。这笔款项到时候摊派下来,恐怕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之际 正在疑忌之际,这队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宅子前,让刘德山以为髡贼是要来炒家。这些工具大约是准备来掘开地砖,拆墙找“秘藏”的,一时吓得动弹不得。 “老爷,我们又见面了。”带队的是一个昨天来过他屋子的澳洲人,他笑着挥了下手里的斧子,把刘德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我们说话算话,帮你修房子来了。” “这个……嗯……啊……”刘德山还没反应过来,海兵们就涌进了院子,有人当下拆掉了昨天刘德山的伙计们草草订好的门槛,把装满砖瓦石灰的紫电改手推车推了进来,有人手脚麻利的架上梯子,就往屋顶上爬,还有的直截了当的找伙计借用水桶,准备调石灰做泥。一个个七手八脚的动手修缮起房屋来。 把个刘德山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的心目中当兵得人无一不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痞子光棍,地地道道的“官匪”,不抢劫不杀人就算是纪律严明了,这种打完仗还来赔偿老百姓损失,还能亲自来帮忙修复房子的军队真是闻所未闻。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马!”刘德山连连赞叹。赶紧叫人立刻去烧开水煮茶。 “老爷,陈茶没有了……”伙计说道,“陈茶昨天都用完了。” “混蛋!泡好茶!” 刘德山在张罗着泡茶的时候,陈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公所。下士说的公所,就是原先的团练公所。这里原本是一座寺庙,荒废之后被修缮了做了公所。里面房屋很多,而且厅堂宽大,很适合做办公的地方。支队在10月26日破寨之后就在这里设立了办公机构。 一行人被送到这里,公所旁有一处很大的院子,现在便做了临时的拘押所。一间间的厢房里住满了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他们三个人被单独押送到一处院子里。此处原来是公所的大堂。也是团练公所的委员们私设公堂,“审案”的地方。凡是乡勇在三良市和周边拿获得“可疑人物”或者是哪个触犯了老爷们的倒霉蛋,都会被拿到这里严刑拷打。除了没有衙门公堂上的牌匾仪仗之外,公案、刑具一应俱全。 这里现在暂时作为临时军事法庭,审理各种案件。仲裁庭代表姬信从早晨开始就不断的审理着各种案子――案件大部分是本地的百姓来告状,对象主要是过去的豪强大户们。有来控告他们逼死人命的,有来控告强抢妇女的,还有控告强行财产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有当面来递送状纸喊冤的,也有偷偷的送匿名的帖子的。这些材料如今已经在公堂后面堆满了一桌子。 有些案子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审理了,因为当事人在破寨的时候已经死了或者当晚就被绞刑处决了。告罗天球的状子特别得多,罪状是更是“五毒俱全”。姬信想此人真是一典型的“恶霸地主”。 尽管不需要审理,姬信还是让土著办事人员把材料都整理起来,特别是搜集足够多得证人证言――这可是以后的宣传材料! 被告还活着得,按照流程一一来抓来提审。这种即没有法律依据,又没有呈堂证据,只靠当事人二张嘴互相辩驳的审案模式让姬信很不适应。因为他不得不靠自己的常识、知识、理念甚至是直觉来进行判断。 姬信不相信“穷人天生是好人,有钱人就是坏蛋”的理论。他很清楚在新统治者降临的时候,不少人会藉此来掠夺别人的财产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诬告、夸大其词的事情在这种时候肯定是屡见不鲜。 所以他特别注意审理的公平性。他经常阐述的理论就是:“一个人有罪,不等于所有的罪名都可以扣到他的脑袋上。”这和以杜雯为首的“公检法铁拳论”和实用主义者们宣扬的“法律是工具论”格格不入。 “陈联络员押了几个乡勇教师来了。”有人禀告道,“这几个人不承认。” “哦。”姬信点点头,“当然人是不承认的。”他对元老院决定把所有乡勇教师处决的命令感到很是不满,认为有滥杀无辜的嫌疑。但是这属于高层面决定的事情,他无法反对。 “带上来问问吧。”他说着把桌子上已经办结的案卷拿开。打开一份新得。 青霞三个人被带上了公堂。这里的场面规模不下于县衙,但是堂上却没有什么人,更没有凶神恶煞一般的衙役,只有三四个髡贼模样的人物。居中的一个身高六尺半的壮汉,方脸,浓眉,大耳垂,皮肤很白。看上去非常官派。大约是髡贼中的大官。 青霞赶紧拉着蒋锁跪下来。 “民女春霞,磕见老爷――” “不必下跪磕头,站着说话。”壮汉髡贼说道,他看上去和颜悦色,不像一般官老爷那么凶狠有官威。青霞觉得稍稍安心。 “谢老爷。” “不用谢。”这个澳洲人居然笑了一下,“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营生?” 青霞一一说来,只说自己一行人是跑马卖解的,不敢说他们曾经当过乡勇教师。只说自己是因为陈老板企图谋夺他们的马匹财物才被诬陷的。 “老爷明鉴!我们是卖解的艺人,四处为家,又是外路人,怎么能当这里的乡勇教师?”青霞知道此时只有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才有可能活命。 姬信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三个人。居中说话的女子二十来岁,个字高挑,体态匀称,而且是大脚,显然是练过武的。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十六七岁,生得矮小健壮;还有一个女子三十出头,略有几分姿色,面色苍白连站也站不稳,似乎是生了病。 这样三个人,说他们是乡勇教师,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首长!”陈老板立刻就跳了出来,“这三个人确确实实当过乡勇教师,还和首长们打过仗。不信您可以问那些被抓到的乡勇,一定有认识他们的!”他接着指着青霞,“这个女人和罗天球还有一腿!” 青霞的面皮张得通红,心中怒极了。身为女子在外卖艺,他的贞洁是一直受人怀疑谈论的对象,所以青霞对此看得特别的重,容不得别人有半点误解。自己守身如玉的处子之身竟然平白无故的遭人污蔑,当时就要冲上来揪住陈掌柜。看到髡贼明晃晃的刺刀才遏制住自己的怒火。转身跪下磕了个头。 “民女确系是处子之身,和罗老爷从无瓜葛!这陈老板含血喷人!请老爷明察!” 看到这个女子的神情如此激烈,姬信知道她说得是真话。他看了一眼陈掌柜,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尽管法学是不谈个人印象问题的,但是这两个人的表现还是无可避免的给姬信留下了好恶。 不管这三个是不是乡勇教师,这个陈掌柜显然居心叵测。想乘机讹诈马匹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真得。 “青霞!你是不是处女和本案无关。”坐在桌子后面的髡贼大约对事情莫名其妙的歪楼到“处女”问题上大为不满,他对青霞说,“你且起来。陈老板说你们当过乡勇教师,还上阵厮杀,可有此事?” “回禀老爷,绝无此事!”青霞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我们是跑马卖解,都是花拳绣腿的功夫,怎么教练乡勇?” 陈老板见青霞一开口就撇得干干净净,而且态度坚决,生怕澳洲人信了她的话,赶紧补充道:“首长,他们都是有真功夫的,不信您可以派人去问本镇的百姓。这女子的箭术极好,能够百步之外射金钱。罗天球专门请她给乡勇们教练弓箭……”他又一指江娘,“这女人会飞刀,她腿上还有昨天受得红伤!不是帮乡勇打仗,哪里来得红伤?” 这是一个无法抵赖的硬伤。青霞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 “陈掌柜说得可是真得?” “回禀老爷!民女等人是卖解练武之人,有些功夫卖艺糊口不足为奇。总不能硬说民女等人有了功夫就一定是乡勇教师。” 澳洲人又问江娘道:“你身上有伤?” 江娘不敢回答,她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但是她一瘸一拐的是被青霞扶进来得,无法否认。只好小声道:“民女确实有伤。” “如何受得伤?” 青霞赶紧道:“回老爷!是在练武的时候被民女失手刺伤的。” “首长!他们抵赖!”陈掌柜没料到这个年轻女子现在居然如此老练,不慌不忙的把事情要推卸得干干净净。心中大怒――此时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马匹了,而是觉得自己大大的没了面子。他赶紧拿出客栈的客账。 “首长请看,”他指着账本子上的名字,“这伙人是三个月前到得本镇的,当时他们一行八人。一直住在本店里,直到半个月前他们从本店搬走,就此住进了罗家祠堂的群房里。祠堂又不是客栈,罗天球也不是什么善心的人物,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让他们住进祠堂?此事老爷你一问便知!”他得意洋洋的说道,“而且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那老头子呢?那汉子呢?还有三个小孩子,如今都去了哪里?!” 姬信听到现在,知道陈掌柜所言不虚。他默默的点点头,问道: “陈掌柜说得可有此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节 姬信的判决 “我爹爹,周叔还有三个小徒弟是在破寨的时候失散的!”青霞说道。 眼见陈掌柜还要说什么,姬信大致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当下摆了摆手,“既然有伤,先送到大夫那里治疗。” 当下关照把青霞等人先收押起来,随身的物品行李也一律送到公所。陈掌柜闹了一场,没捞到什么东西,虽然算是出了口气,但是他怕澳洲人万一被这女人诱惑,到时候自己反而要吃不了兜着走,心中惴惴不安的回去了。 姬信将手下的一个土著办事员叫来,将材料给他,关照他立刻到俘虏中调查一下陈掌柜的举报材料。接着他又开始办下一件案子了。 二个多小时之后办事员回来。姬信听取了他的报告。果不其然,陈掌柜所说的全部是真得:青霞和那个叫蒋锁的小伙子是当过乡勇教师,还上过碉楼打仗。连青霞箭术不凡,罗天球曾经赠送她一张弓的事情也有人说了出来。 至于江娘,和他们里的一个姓周的汉子一起带着乡勇和澳洲人接过仗,姓周的汉子在混战中被打死,而江娘在临时医院的验伤报告也证明:她确实是被刺刀刺伤的――这种武器在土著中是没有人使用的,绝对不可能是所谓的练武时候的误伤。 办事员的能力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仅了解到了情况,搜集到了证言,还把青霞的父亲和三个小徒弟的下落都找到了。他们都在战俘营里关押着。 姬信审阅着这份报告,这样看来的话,除了青霞的父亲没有卷入战斗,三个小徒弟最多算是乡勇,又没有民愤,都可以释放。至于青霞、蒋锁和江娘三个,按照这次的规定都难免一死。 想到这里,姬信不免有些怜香惜玉起来:想这几个人死得也是在太冤了:不过挣钱混口饭吃,连最底层的“既得利益”群体都没混上,就要陪着罗家殉葬,但是他们充当乡勇教师,直接参与战斗的行为却是事实。 他找文德嗣谈了下这个问题,意思是看看文德嗣的态度。 “如果你是要问我的看法的话,我的看法是明确的,”文德嗣说道,“按规定办。” 按规定办就是处决。他接着笑了下:“这两个妞长得不错?” “长相还好。”姬信很老实的回答道,“不过我是觉得他们有点冤……昨天处决的几个武师,好歹还领了几个月的饷。这几个人连月钱都没拿过,就是白住了罗家几天房子,白吃了几天饭而已……” “要是没有直接参战,我觉得处决不处决也没关系。”文德嗣说,“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直接参战,这小妞说不定还杀伤过我们的人,就这么饶恕他们太便宜了。当然,现在你是军事法庭的庭长,怎么判由你决定。我绝对不干涉。” “您说得也是。”姬信点点头,在这事情上他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但是他又生怕自己的这种裁量权破坏他一贯奉行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但是就这样下令处决这几个人,他又觉得难以释怀。 文德嗣忽然笑了笑:“你要瞧上这二女人也没什么……” “没有,我绝对没有瞧上她们――” “好啦,你老哥就别自欺欺人了,要是这伙全是几个壮汉什么的,你还会这么纠结吗?最多感慨一番就算了。我们都是男人,这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我明白!”文德嗣说道,“这伙人里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我们临高缺得就是女人和小孩子。我看你把他们就按照当乡勇无民愤的这个思路,免其一死,没为奴婢好了。” 江娘在临时医院清理了伤口,卫生员见她的伤口发炎的厉害,不但给她外用了消炎粉,还让她口服了磺胺片。 江娘被送到关押他们的房子里――这是一间大的厅堂,里面关押着许多俘虏。青霞等人就被安置在一处的角落里,青霞的父亲和三个小徒弟已经被送到了这里,正在抱头痛哭之际,看到江娘也被送了回来,一行人有喜有悲:在这一场变乱中全班人终于团聚,然而周叔却已经死了。 “不知道髡贼要把我们怎么样。”青霞抹着眼泪,“他们只要一打听,我们的事情就清清楚楚了。这里的人也不见得就会替我们隐瞒。” “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一死。”蒋锁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看,下次上堂的时候老老实实的招了就是。”她父亲叹了口气说道,“求澳洲老爷发个慈悲。我看他们行事很正,待老百姓也好。我们只是几个卖艺的,用不着非杀我们不可。” “当官的借老百姓的人头示威这事见得还少吗?”蒋锁不满的嘟哝道,“为了活命求饶,我宁可死。” “你非要死你去死啊!”老头子动了怒,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性命的可贵。他数落着蒋锁,“脑袋不是地里的萝卜,掉了还能长出来!你年纪轻轻做什么急着要去死?” 蒋锁不敢言语了。他觉得挺委屈。当初他是坚决反对给罗家干活的,都是师姐情愿,而师父又默许才变成今天的局面的。 但这话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只会白白惹人伤心。蒋锁只好闭嘴不言。他和班子里多数人一样,都是无牵无挂的人,身后倒也没什么放不下的。然而口中即使说不怕死,想到说不定过一会就要被活活的吊在架子上蹬着腿断气,后脊背也起了一阵的凉气。 “你们别白日做梦了!”旁边一个满面愁容的乡勇说道,“就凭你们给罗老爷……罗天球当过乡勇教师这事,就够被吊死啦。澳洲人待老百姓是不错,可是你要是拿起刀枪和他们打过,他们杀人可就一点也不手软了。昨天被绞死的三个乡勇教师,都是贪图罗老爷十八两银子的月钱,现在倒好,丢下一家老小自己走了――他们外路人,大约家里还不知道人已经死了……” 青霞哭道:“早知如此,我当时就答应了把马匹给了陈掌柜那个黑心的了。非要逞强,把大伙都给害了……” 蒋锁见她哭得伤心,也不觉得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想到自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顿时为之气夺。 众人也觉得前途一片茫然,三个小徒弟也跟着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大厅里的俘虏们原本就一片愁云惨雾,被人这么一勾引,一个个也跟着哭了起来,弄得偌大个厅堂如同灵堂一般。最后连看守的海兵进来厉声呵斥了七八声才算把哭声都给止住。众人不再说话,一个个低头不语。 看到江娘被送回来,众人总算没那么沮丧了。赶紧将她放在草席上。听说髡贼又帮她重新处理了伤口,眼下伤口不再肿痛,额头也不是那么热了。 “师姐,”蒋锁小声道,“你别哭了,我看髡贼不会杀我们了……他们要杀我们,何必给江娘治伤?” 第二天一早,就有办事员来提人,说是军事法庭要继续审理。点了青霞的名字便要带走。蒋锁怕今天过堂要动刑,师姐到底是女流,怕她受苦太甚,赶紧要求自己随着去上堂。 “你不用去了。没你的事。”办事员毫无表情的说着把青霞带走了。 到得堂上,姬信让人出示了多人的证言,还有从她的随身行李中搜获得弓,青霞再也无法抵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言明当初父亲生病,欠下了罗家的高利贷,后来又受了罗天球的恩惠,不得已才为罗家当乡勇教师。 “……老爷明鉴,民女实在有不得已之处。总是民女糊涂,一时不辨善恶……”说到这里她想到了被挂在绞架上的罗天球,心中不知怎么的一酸,落下几滴热泪,“一切主意都是民女出得,带累了班中众人,罪责都由民女一人承担,请老爷莫要连累了好人……” “你知道自己糊涂就好。”姬信见她哭得伤心,梨花带雨一般,枯槁如古井般的心思不觉也泛起一点涟漪,赶紧收住心神。吩咐将人带下去。 随后他起草了判决书:蒋锁、江娘和三个小徒弟的罪名成立。因其罗家服务时间尚短,且素无民愤,罪减一等,没为契约奴,期限七年。即刻送往临高听用。老班主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当乡勇,无罪释放。 至于每个人的行李和物品,作为私人财产继续受到保护,可以随身带往临高。武器收缴。至于班中的公有财物归还班主。 剩下的就是青霞了。姬信原想饶过她。但是证言对她大为不利。不仅有多名乡勇指证她在碉楼上奋勇作战,而且有人看到她曾经射中过好几个海兵,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军官――这个军官大约就是石志奇。 这样的罪行,即使文总同意使用特赦的权力饶她不死,元老院中的许多人也会竭力的反对。从法律的公正性角度来说也无法自圆其说――为什么她可以不死,其他一样参与了抵抗战斗的乡勇教师却被处决了,他们也才来了区区一二个月,谈不上有什么民愤。 姬信长叹了一声,在死刑判决书上签了字。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我命令对以下人员进行必要的处置。” 他在这句话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一种虚脱的无力感笼罩在他的心头,正如当年他遇到失去妻子的变故一般。有时候,人力无法战胜命运,有时候,人力又无法对抗社会。姬信想到这里,落下了眼泪。 三良市的善后工作持续了一周,在这一周时间里,人杀得少了。不过东西得了不少。合理负担也全部征收了上来。文德嗣带人搜刮了大量的战利品和俘虏,同时在三良市还组建了“地下政府”。 这个地下政府由李存发和道了和尚出面作为公开人物,这些日子来他们出面和澳洲人周旋,办理供应,收敛尸体等等一系列维持地方的作为已经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认可。原本推举出来的三个联络员中的客栈陈掌柜因为屡次勒索钱财,被人举发,在撤走的前一天也被处决了。在姬信的要求下,处决之后不再进行挂尸示众,而是即刻收殓火化。 地下政府的实权人物,是由对外情报局派来的一个潜伏小组。他们已经悄悄的进入东莞,在三良市缴获的被消灭的大户豪绅各种契约凭据,一部分已经悄悄的转到了他们手里。等局面稍稍平息之后潜伏人员可以堂而皇之的拿着契约来占据这些产业了。穿越集团的黑手就藉此深入到珠三角的各个村镇,最终达成从基层“毒化”和“改造”的目的。 特遣支队对珠江流域的大规模侵扰使得广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动摇之中。各种真假不同的消息雪片般的飞往广州,在城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大批殷实人家开始逃离广州。李逢节原本督促着许廷发等人加强战备,准备和髡贼打一仗再谈议和的事情,没想到髡贼不来他眼严阵以待的乌涌炮台,而是四处劫掠,各县的告急文书雪片般的飞入广州。 到处是村镇被攻陷的消息,到处是各地的大户士绅被杀的消息,到处是村镇被强行“征税”的消息。东莞县令被迫向髡贼缴纳“赎城费”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李逢节对此不但没有发怒,还稍觉欣慰――起码县城是保住了,不然给髡贼攻下来局面就更加难看了。 官军畏敌如虎,根本起不到保护百姓的作用,而战斗力颇强的各地乡勇在髡贼面前也纷纷败退。砂湾、三良、到滘、大汾……一连串的战斗中多村联保的乡勇队伍被只有他们人数四分之一乃至只有五分之一的髡贼打得溃不成军。原先寄托于各村镇能够自保,坚壁清野迫使髡贼得不到给养自行退去,现在髡贼不但掠获大量的战利品,而且所经过的各村镇还不得不向他们提供给养――有了如此充分的供应,他们想待到什么时候就能待到什么时候了。 李逢节焦头烂额之余孤注一掷,派遣虎门寨游击陈谦率领二千名募集不久的水勇出击,寻机消灭髡贼的小船队,结果一出乌涌就被在附近巡弋寻找战机的特务艇中队抓到,八艘特务艇向这支临时拼凑起来,使用盐船和米艇装备起来的水师发动进攻,第一轮炮火之后水勇们就纷纷弃船逃走,在随后的战斗中,完全是乌合之众的水勇们根本无心打仗,各自逃生。陈谦的坐船很快暴露在特务艇的炮口之下,在猛烈的炮火下船只起火,几乎丧命,幸而亲将抢救及时才算逃出条性命来。 这一仗,让李逢节等人对水上战斗的希望完全破灭。不管是官军水师还是募集的水勇,在髡贼的炮火下统统不顶用。他最后的希望只好寄托在李洛由身上了――他已经秘密前往濠境,与佛郎机人商谈借兵之事,但是直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澳门,耶稣会。 “兰度先生回来了?”杰兰扎尼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他说他有紧急的事情要向会长报告。” “让他进来。”杰兰扎尼记得他前不久刚刚看到金立阁的书信,上面出了盛赞“天主的光辉照耀到了他黑暗的心灵”之外,还提到这个意大利兵痞身体很差,住在澳洲人的医院里奄奄一息,恐怕很快就要蒙主召唤了。 这才二个多月,他就身体复元了?杰兰扎尼对此感到很是怀疑。他拿起一个象牙球,在手里把玩着。 兰度依然是穿着他那身派头十足的衣服走了进来,他的面色看起来好得很,一点没有病容。让杰兰扎尼怀疑金立阁的观察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跪下来吻了会长的戒指。然后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大人,我有重要的消息禀报。” 杰兰扎尼对着自己的仆人点点头,仆人立刻消失在帷幔的后面。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消息要这样着急?”杰兰扎尼有些不满,兰度虽然办事得力,为耶稣会出力很大,但是他毕竟只是一名神父的世俗随员而已,就算有什么要紧的消息,照理也要先禀告金立阁或者陆若华,由他们向他报告才对。这样的越级报告,未免太过狂悖。 这个兵痞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他自认为十分重要消息,才会想到这样做得。 “广州的中国官员,正企图对澳门不利。” “你说什么?!”杰兰扎尼的手一颤。捏在手里的象牙球差点掉了下来。 杰兰扎尼虽然不是澳门市政议会的一员,但却是这个城市里最有权力的人之一。没有事情能够隐瞒得了他。他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广州派遣来得使者,正代表大明的大明官方商谈让葡萄牙人帮忙镇压正在珠江内河肆虐的“澳洲海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节 借兵 这一谈判目前还在进行中,澳门的葡萄牙市政会议对广东官场的建议有一定的兴趣――毕竟保证和中国的贸易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而澳洲人杨帆鸣炮大摇大摆的进入珠江口的行动也使得葡萄牙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伙在临高的所谓“澳洲人”,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直接损害到葡萄牙人的利益――他们除了给予了少数几艘船只印度-临高贸易特许权之外,在海外贸易方面没有做出大的举动来。与广东的中国人的交易,大多数是葡萄牙人毫无兴趣的基本民生产品粮食棉花和各种矿产金属木材之类的大宗货物。 总得来说,葡萄牙人和临高的澳洲人是进水不犯河水,彼此还各取所需――澳洲人向葡萄牙人销售了大量质优价廉的工业品,使得葡萄牙人在很多分销和转销市场上都大赚其钱。而葡萄牙人也向临高销售了许多的“印度货”。这让原本对打开中国市场感到绝望的葡萄牙人对澳洲人起了很大的兴趣,认为如果能够和澳洲人建立稳定的贸易关系,说不定可以打开通往澳洲的商品销售渠道。 然而澳洲人在临高大败明军,随后舰队进入珠江的行动使得葡萄牙人警觉起来――澳洲人显然不是一伙只满足于盘踞在荒僻的小县城里的海匪或者商人。他们有着更大的企图。 在广东的中国人中间,已经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谣言传到葡萄牙人的耳中:澳洲人是几个世纪前出走海外的中国人,他们现在回来是要夺回祖先的王位、爵位和封地。 杰兰扎尼每隔几天都能得到最新的会议进展――这毫不奇怪,广东官场前来谈判的中间人是李洛由,此人少年时候曾在耶稣会内生活学习过,尽管他在澳门有自己的公馆,还是每隔几天就会耶稣会来拜访一下几位他熟悉的神父。 李洛由并不隐晦他来的目的和谈判的内容。在澳门,耶稣会对着澳门市政议会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所以他认为让耶稣会了解谈判的过程有益无害。 李洛由对大明官府发动对临高的进攻感到震惊。他没有料到官府会如此轻率的对临高下手――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事先派人去探听一番?李洛由不无遗憾的想到,如果他们能够亲自派人去看一看,这场大战或许就可以避免。而官兵也多保存一些元气。以他的认识,广东的官兵绝不是澳洲人的对手。李洛由知道,如果没有数量优势,大明的官兵连靠着各色人等七拼八凑起来的葡萄牙军都未必能对付得了,何况武器质量和训练组织比葡萄牙人还要强十倍的澳洲人。 当广州的豪商官绅们陷入对紫字号的争夺,许多商户出于各种原因断绝与澳洲人的商业来往的时候,李洛由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维持着和临高的交易。一船一船的药材、金属、粮食、布匹运往临高。换回他需要各种澳洲货。一直到官兵封锁琼州海峡才宣告停止。这种贸易让他设在临高的琼海号商行赚得钵满盆满,让第一回亲自做买卖的顾葆成大为惊讶。 李洛由的买卖中,论规模论效益,琼海号根本就排不上号,但是李洛由是把这里作为一个重要的经营据点来设置的,又是顾葆成的第一份经营的产业――他大有把这份产业作为顾家以后复兴家业的起点,所以在这上面的投入堪称阔气。 李洛由不惜重金在东门市的新开发地段买了下了一大块的地皮。其中一部分起盖房屋,修筑琼海号商行,余下的,他关照顾葆成把地方先屯起来,不急着用,也不要轻易卖掉。 “这上好的天地就这样荒废了岂不是可惜?”顾葆成问道。 李洛由关照他找几个菜农,把空闲的土地先包出去种菜。种菜在临高是一项很有收益的项目――人口大量的工矿业、行政、军事等非农人口需要大量的蔬菜作为副食品。 “种菜不仅是为了多赚几个钱。”李洛由谆谆教导,“也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好好的土地空抛着长草,别人见了不会想到其他,只会觉得我们暴殄天物。” “侄儿明白。” “你想得到土地不能荒废着,这就是长处。”李洛由对他表示赞赏。 官兵开始封锁琼州海峡的前夕,得到了消息的李洛由派遣信使秘密前往临高。因为官兵讨伐临高的声势极大,琼海号的里的一些伙计管事都惶惶不可终日。不停的撺掇着顾葆成先回广州去避一避风头。 “老爷说了,这里要是少爷觉得局势危急,回来也可以。老爷绝不会怪罪少爷。”信使说道。 “你回去告诉老爷。”顾葆成很有信心的说道,“澳洲人虽有一场苦战,但是官兵万难取胜。” 信使将顾葆成的话一五一十的照样回复给李洛由。李洛由暗暗点头,这孩子虽然眼光还差一点,到底也不再是人云亦云了,有了自己的见识――见识还不算差。 何如宾在澄迈全军覆灭,继而在琼山被围。这都没有出乎李洛由的意料。甚至李逢节悄悄派人来召请他,请他充当使者去澳门谈判的时候,他同样不觉得意外。总督大人轻率发动的进剿必然失败,失败之后,总得有人来收拾残局。这个收拾残局的,当然就是李逢节了。 李逢节是李洛由在广东的最大靠山,李洛由代办巡抚大人的许多商业事务,包括投资和放贷,也出面经营很多有巡抚大人投资的典当、海贸和走私之类或者名气不好,或者不许官员染指但是利润丰厚的行业。两人之间的勾结堪称紧密。当李逢节提出想争一争总督两广之职的时候,李洛由立刻关照人给巡抚衙门在北京的折子书房汇去五千两银子作为活动经费。 这种交情当然非同小可。所以王尊德一病倒,李逢节出来一面布置广东防务,一面暗中活动准备行款议和的时候,就把这位“商业伙伴”请了出来――让他出面去和葡萄牙人相谈协防珠江口。 “老弟你恐怕也知道了。”李洛由接见星夜到佛山拜访的何诚宗的时候,对方面色很不好看,“髡贼已经窜入珠江!如今正在四处抢掠烧杀!东莞、新安、顺德、南海各县一日三惊……” “听说是占据了虎门?” “虎门天险,髡贼就用了二天。”何诚宗即沮丧又不安,“一败涂地。”他把虎门之战的经过大略说了下,说到澳洲人“船坚炮利”的时候,李洛由暗暗吃惊,因为从对方的言语中他听出来:澳洲人即没有出动大铁船也没有出动铁快船。只用五六十条普通的帆船加上冒黑烟会自行的小艇就攻下了拥有多座炮台,数百炮位的虎门,2000官兵溃不成军。 没想到澳洲人的海军竟然如此强大!李洛由原本对广东方面的失利还觉得暗暗称心,觉得这是给那些狂妄的官吏们一个极好的教训。现在却担忧起来――澳洲人的军力这般强大,如今又和大明交恶,难保以后不是另一个建奴! “东翁有要紧的事情托付足下。”何诚宗小声道,“此事只有足下能办,事成之后,东翁必有重谢!” “重谢不敢当。”李洛由见他面色诡异,知道必是要紧的事情――这事情多半还和澳洲人有关,莫不是要他出面去和澳洲人和谈?他也小声道,“大人要在下办什么事?”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何诚宗继续说。 “放心!” 何诚宗这才小声的将目的说了出来,李逢节要他亲自去一趟澳门,让葡萄牙人出兵,封锁珠江口。 “……佛郎机人在濠境有七八条如城大船,上面火炮如林。纵然是髡贼的战舰恐怕也难以取胜。”何诚宗说道,“髡贼现在在江上横行肆虐,然而其所用火药炮子均是从临高千里迢迢运来,只要佛郎机人切断了他们的补给,髡贼械弹两缺,就只有退兵一途了。” 李逢节选择李洛由充当这个使者,首先当然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信,完全可以放心;其次李洛由和葡萄牙人关系比较深;最后,李洛由是个商人,不是当官的,也不是他幕府中的人。 让葡萄牙人出兵帮忙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勾引外藩。让御史言官知道了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只有李洛由这样毫无官方背景的商人出马才能便于消息万一走漏之后官员们进行抵赖否认――毕竟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民”,连“临时工”都算不上。 李洛由沉吟不语。这事情他觉得很棘手。葡萄牙人愿意不愿意这么做他毫无把握。作为一个和葡萄牙人非常亲近,很理解他们的思维模式的中国人来说,他清楚葡萄牙人愿意维护自己的商业贸易的顺畅,但是他们有多大的决心和能力是要打个问号的。另外,自从葡萄牙人在澳门开港,大明和葡萄牙人之间的关系很难说是融洽的――最多算是彼此容忍而已。官场上要求驱逐葡萄牙人的呼声一直没有断绝过。特别最近市面上到处流传着高巡按要驱逐葡萄牙人,禁绝贸易的消息,说得有板有眼,活灵活现,连葡萄牙人都听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葡萄牙人出兵,对方会怎么考虑他实在没有把握。 “此事甚是棘手。”李洛由决定实话实说,“高巡按的奏折,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佛郎机人多半也知道了,到时候问起来如何应付?” “只说绝无此事便是。” 这简直是形同儿戏!李洛由心想,高巡按上奏折的事情不会事空穴来风,毫无解释就一口否决,万一以后葡萄牙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不是视大明官员是毫无诚信之人? “这个……万一以后真有其事了,岂不是大大的失了官府的颜面……” 何诚宗淡然一笑:“官府何曾说过这话?”面色的神情很是自得。 李洛由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他完全明白何诚宗的意思,这话不是广东官府的任何人说的而是他这个代表说得。而李洛由并不是“官”,所以也不存在官府撒谎的问题。再说到那时候官府完全可以一口否认李洛由和官府有任何的关系。 这伙人想得真是太荒唐了!竟然把撒谎当做一种谋略!而从何诚宗洋洋得意,毫不隐晦的说出这句话看来,显然认为让李洛由这样一个商人撒几句谎没什么大不了的。顿时感到异常的心寒。 “这班读书人,一个个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主意都打得出来。”李洛由心中大怒。但是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个,不大妥当吧?” 何诚宗依然面有得色:“有何不妥?您老是个商人,纵然说错几句话又有何妨?先把眼前的对付过去就成了。” “哈哈,哈哈。”李洛由打着哈哈。他能在商场立足靠得是就是“诚信”。若是这次欺骗了葡萄牙人,以后他在澳门的商界就很难立足。所以这个“李代桃僵”式的谎言他是绝对不能说的。 万一葡萄牙人真要问起高巡按的奏折的事情,他决定来个直截了当的说法:说他不清楚此事。让葡萄牙人自己去判断好了。广州城里有得是愿意为洋钱出卖一切的人。他们自己自然会找到真实的答案。 何诚宗告辞之后,他开始认真得考虑起这个任务了。当然,除非他不想在广东做生意了,否则李逢节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而且还得设法达成才好。 尽管他是澳洲人的生意伙伴,但是他认为这次澳洲人做得太过了。扰乱广东只会让大明这具已经严重虚弱的身体进一步的放血――在他看来澳洲人还是继续待在临高贩卖澳洲货比较好。葡萄牙人虽然不见得能马到成功,施加一点压力亦会有用。 棘手的就是此事很难办到――葡萄牙人或许出于维护商业利益的目的会出动战舰进行巡逻,尝试驱逐澳洲人。但是他们的海军力量――在东亚颇为可观,甚至能让刘香心生忌惮,不敢肆意攻击葡萄牙人的商船,但是在澳洲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只要那四艘快船中的一艘出现在珠江口,就能单枪匹马的打败全部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海军力量。这点他毫不怀疑。 且不论葡萄牙人有没有能力驱逐澳洲人,官府既然是有求于人,却没有开出任何对葡萄牙人有利的条件。大明的高级官僚们有一种“饮水不忘挖井人”的思维,时时刻刻把自己当做挖井人。在李逢节和他的幕僚们看来,葡萄牙人能够在澳门居停,完全是出于大明的恩典。葡萄牙人如果想待在这里,就得为本地官场无条件服务。 如果他们不能理解这点,官僚们就准备用威胁的手段来迫使葡萄牙人意识到这点。 换而言之,这不是对等的谈判,而是在不断发出“如果你不这么干可能就会吃亏”的威胁。 当然,威胁也是谈判的一种手段,只要实力强大到能够强大到随时可以兑现威胁。但是在己方急需帮助的时候,还在对可能的盟友发出威胁,这实在令他感到为难。澳门市政议会肯定想知道,己方花费大笔的军费,出动战舰与素来关系友好的澳洲人为敌,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洛由思来想去,只好用葡萄牙人最关心的维护中国贸易这个大题目来说服他们出动战舰:要想保持澳门在大明对外的贸易门户的地位,就必须维护好珠江流域的水上治安。保证船只往来的安全。 李洛由带来的广东巡抚的要求立刻被提交到了澳门的市政议会上进行讨论。葡萄牙权贵和商会的要人就这个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 葡萄牙人尽管不喜欢大明政府,但是毕竟这个政府给给了他们居留地,又在不愿意和外国商人打交道的思维模式下奉送了他们对华贸易垄断权,一旦澳洲人和大明陷入长期的战火,葡萄牙人在珠江三角洲经营的利润丰厚的贸易就会难以为继。所以帮助广东官府对抗澳洲人的呼声一直很高。 但是另外一部分人,认为大明不是一个好的贸易伙伴,他们不断的限制葡萄牙人的贸易,限制他们购买货物的种类和数量,限制他们携带的现金,甚至不许他们在广东给当地雇佣和购买奴仆,而且不断有人提出要驱逐他们离开这块小小的殖民地。有人甚至认为,应该给这个“狂妄自大”的政府一个“深刻的教训”――如果澳洲人愿意这么做,葡萄牙人没有必要出面干涉。恰恰相反,葡萄牙人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超然地位作为双方和谈的中间人来捞取更大的好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ps:  清代的广东地方政府就曾经因为海盗的侵扰而向澳门的葡萄牙人提出过军事援助的要求。葡萄牙人也曾经出动过海军舰船和清军水师联合进行过剿匪行动。 第一百八十三节 愤怒的葡萄牙人 由于市政议会和葡萄牙商人集团中持有不同观点的双方争论的很厉害,整个谈判一直没有进展。而澳门也不存在西班牙海军澳门分遣队这样一个建制,港口的武装船只大多数是商船,除了少数轻型船只属于澳门市政议会和澳门总督所有之外,几乎全是私人或者团体所有的。牵扯的利益方面太多,要决定的细节也更多:船主不愿意白白的为市政议会服务,就算愿意也得说清楚阵亡人员怎么赔偿,船只修理、弹药损耗的开销怎么分摊。 而对对最终的决议举足轻重的耶稣会迄今还没有发表看法――不过大家都知道耶稣会倾向于澳洲人,因为澳洲人在中国的传教事务上给了耶稣会极大的帮助。堪称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耶稣会态度暧昧,市政议会和商会则日复一日的召开着低效率的长篇辩论,李洛由等得心焦--说是谈判,实际没什么可谈得,他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等待葡萄牙人自己内部开会谈判的结论。 他在澳门的消息反而更加灵通了:澳洲人在珠江沿岸的发动军事巡游的消息不断传来。李洛由很清楚:澳洲人不断的进行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但是却不直接进攻广州的门户乌涌,就是在逼迫广东官府尽快议和――以战迫和。 李洛由综合了在澳门收集到的各种消息,更坚定了他的想法。特别是他得知在一个多月前,就有澳洲人来到澳门活动企图和广东的官府搭上关系。这几个澳洲人至今还在澳门滞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一定是通过某种渠道向广州或者肇庆方面传达了议和的要求,而广东地方官府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所以他们才会发动进入珠江内河的战斗。 李洛由不由得暗暗扼腕,要是地方大吏能够及时反应,私下派人来和谈,说不定这件事情能就此了结,不至于闹到如此的地步。 澳洲人即已拔刀绝不会空刃而回。等到双方议和成功,不知道又多了多少孤儿寡妇,孤魂野鬼,多少房屋财富被付之一炬。 他决定要找个机会和澳洲人的代表私下接触一下,听听他们的具体条件和想法。这样一旦要议和,就可以节约大量的往返时间。 杰兰扎尼用平日里说话的调子,轻声的说道:“我的孩子,你不要着急。慢慢的说。” “是,大人。”兰度用眼角窥了一眼会长大人,这家伙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刚才他的手都发抖了。兰度觉得这事情很有把握。 “大人,我在临高获得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兰度作出十分着急的样子,“中国人的朝廷,很快就要取消这里的商人们进入广州贸易的权力,而且将封锁整个珠江口,不许外国商船出入。甚至他们还要本地的中国商人停止向澳门供应粮食、蔬菜和肉类。” 杰兰扎尼早就听到了类似禁绝贸易的传闻,这样的传闻在澳门流传了差不多有几个月了。最初只是很虚无的一个谣言。类似:“我听说要禁止贸易了”。类似这等没头没脑的谣言会长大人当然不会相信,但是谣言却慢慢的变得真切起来,细节也愈来愈多,直至最近,他已经知道主张要禁止葡萄牙人贸易的是广东的最高司法长官。 此时,兰度不但重复了谣言,还明确的说出了其中的具体内容。真实度已经高达八成以上,怎么看都不是空穴来风了。 “我的孩子,你的消息可靠么?这样的消息城里每天至少也有三四十个。” “大人,绝对可靠。”兰度鞠了一个躬,“我已经向两位神父做了报告,他们都认为有必要让我亲自向您报告。这是他们的信件。”说着他呈上了一份由陆若华撰写的信件。其中不仅证实了兰度所说的,而且他在信中特意说明,兰度获得消息的来源是澳洲人中一位“权高位重”的天主教徒元老――对方对澳门这一“教会在远东的灯塔”的安危表达了极大的担忧,希望澳门的葡萄牙人事先做好准备。 兰度说:澳洲人不仅了解到了此事的具体细节,还掌握了直接的证据。 看到这封书信。杰兰扎尼皱起了眉头,这是在挑拨离间么?澳洲人大约已经知道广东官府企图向他们求援。如果葡萄牙人倒向大明,对澳洲人在珠江内的军事行动自然非常不利。或许他们是为了这个才将消息透露给临高的传教团。 他沉思着,消息一旦被证明属实,葡萄牙人绝无帮助广东官府的可能性。葡萄牙人帮助中国人维护珠江上安全的目的是维护贸易,而不是保护大明的百姓。如果贸易被中国政府中断,那么中国百姓的死活,珠江上的治安和通畅与否,都和葡萄牙人没有任何关系。 澳洲人毫不在意的直接向耶稣会透露这个消息,说明他们掌握着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点,以至于无需拐弯抹角的证实自己的可靠性。 杰兰扎尼觉得自己的脊背上开始出汗了。万一广东的最高司法长官真得请求中国皇帝断绝贸易,那么澳门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且不说中国人会不会采用各种手段逼迫葡萄牙人离开澳门,这座建立在流通和海运之外的城市失去了主要的,差不多也是唯一的贸易伙伴,还有什么前途? 杰兰扎尼想到自己在意大利和尼德兰游历的时候到过的几个因为地理环境改变而衰落下去的商业城市。一度繁荣的大街上长起了可以喂马的蒿草,人口衰减到过去的十分之一。一座座漂亮的商行建筑和商人的宅邸空荡荡的钉着门板。一片冷落凄凉的景色。 这样事情一旦发生在澳门,他根本无法想象澳门还能生存下来――这里只是一个海角上的小岛,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贸易断绝之后,城市会立刻衰落荒废下去。 耶稣会也只能放弃这个在南中国门户最好的传教据点。迁徙到即遥远又处于西班牙人控制下的菲律宾。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寒而栗。他讨厌西班牙人――而且是公开的讨厌。不用说到了马尼拉会有什么的待遇。 “我的孩子,你还有其他的证据么?仅仅这样一个消息,是不能让绅士们感到满意的。” “那个向我透露消息的澳洲人说,如果大人们对此有兴趣的话,他们会提供所有的证据来证明此事。” “我明白了。你下去休息吧。”杰兰扎尼点头道。 兰度走了之后,杰兰扎尼关照立刻将李洛由请到官邸来。 “雅各伯。”杰兰扎尼呼叫他的教名,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从一个信息灵通的人那里知道,广东的司法长官已经向朝廷上了奏折,要求全面禁止和澳门的贸易,你是否知道此事的真伪?” “我不清楚,大人。”李洛由对自己忽然被叫来惊疑不定,现在听说他问这件他最不愿意回答的事,他勉强保持着镇定,“您知道,这个谣言已经流传了很久,我不是一名官员无法判断消息的真伪。” “以你的见识和逻辑呢?”杰兰扎尼步步紧逼。 “这个……”李洛由迟疑了下,觉得说有可能还是没可能将来都无法自圆其说。杰兰扎尼突然请他谈话,显然已经掌握了重要的消息,所以他决定不再隐瞒。 “以我的看法,此事极有可能是真事。”李洛由沉重的点点头,“高巡按对葡萄牙人和神圣的教会素来不满。只是迄今为止只有传言,并未有确实的消息。” “澳洲人说,他们掌握有足够的证据。”杰兰扎尼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认为他们有吗?” 李洛由无言以对。他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恐怕很快就要泡汤。他略略想了想:“会长大人,我想提请你注意。纵然这件事情是真得,高巡按的确写了这一份奏折,也不等于这就会是朝廷的法令。这奏折送到京师之后,不仅要皇帝的圣裁,还要经过内阁和六部的商议,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不同意见,高巡按的奏折就只是一份奏折而已。并不能视为是某种法令――它只相当于一份‘请愿书’。” 李洛由故意使用了一个最为虚弱无力的欧洲式字眼。 杰兰扎尼知道他的话是对得。他沉思片刻道:“您知道,我很尊重您……” “谢谢您,会长大人。” “……但是我不大相信中国官员说得话。在此之前,市政议会的几位元老曾经在广州和香山向多位拥有实权的中国官员询问过此事,他们全都断然的予以了否决。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是在撒谎。” 李洛由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知道应该是上面的意思,多半还是李逢节本人关照的。 “……假如这件事情是真得。我只能建议市政议会不要给予广东官府以任何形式的帮助。我想,如果您处在我们的地位上恐怕也无法同意帮助。”杰兰扎尼说,“如果商人们不能贸易,珠江上的安全又与市政议会有什么关系呢?” 李洛由痛苦的回答道:“是,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除非,广东的官府能够就澳门的前途予以确实的澄清。”他继续说道,“包括对贸易的保证。” 李洛由知道,如果不拿出确切的保证来,恐怕这次借兵的会谈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了。显然是澳洲人在从中捣了鬼。只是他不知道澳洲人用什么打动了以多疑著称的耶稣会。他在自己的寓所里苦思冥想:联系到至今官府方面没有一点确切的办法,一味的用装聋作哑来推脱,也难怪耶稣会会不信任他们而是信任澳洲人了。 几天后,澳门市政议会陷入了狂潮,一批精心组织的文件通过耶稣会被抛了出来,这些文件包括高舜钦的奏折底稿、与京师中六部、内阁、给事中和御史们的讨论此事的信件的抄本翻译件。 这批译本引起了市政议会和葡萄牙商人的极大的恐惧――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澳门经商生活已经多年,有的干脆就是出生在澳门的,财产职业和家庭都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失去这一切! 当他们得知广东官府一面在请求他们出动军队帮助一面却在向皇帝上奏折要求驱逐他们的时候,市政议会和商会的怒火爆发了。不管李洛由如何解释中国官场的运行规则:李逢节只是巡抚,他无权干涉高舜钦向皇帝说些什么;而高舜钦的奏折也未必就会得到皇帝的批准,他还是被人痛骂,许多人叫他“滚回去!” 李洛由暗暗叫苦,不仅事情办不成,他这个代表也遭了池鱼之殃――信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他被召进入了总督府,总督向他明确表达了态度: 除非广东官府能够给予官方文书,明确保证不会中断贸易,不会禁止葡萄牙人进入广州进行贸易,也不会采用断绝供应的方式来迫使葡萄牙人离开濠境,他们才能够考虑派遣战舰到珠江口进行巡逻,帮助大明驱逐澳洲分遣队。否则葡萄牙人将不干涉双方的一切行动。 李洛由当然知道李逢节是不会提供这个的,如果说过去用驱逐和断绝贸易就作为威胁就可以使得葡萄牙人屈服。现在既然驱逐和中断贸易已经迫在眉睫,这样威胁就再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 “混蛋!一群贪蠹无能的小人!圣人门徒!狗屁!一群卑鄙无耻之徒!大好山河迟早要完在你们手里!”在李洛由的澳门寓所里,一只成化瓷盏随着他的怒喝被摔得粉碎,茶水渗进了昂贵的波斯地毯里,留下了一大滩触目的污渍。 仆人和丫鬟们吓得不敢进来――他们从来没见过老爷发这样大得火。李洛由盯着眼前的一副圣母子的画像,力图将自己的怒火压制下去。他是在太愤怒了。虽然在出发前就预料到可能会遭到如此的结果,但是这几天来的种种遭遇,再联系多年前他在广宁耳闻目睹的一切。使得他对这个政府,这个体制和当政的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一阵眩晕袭来,李洛由知道自己又要发病了,赶紧喝下药酒――这是刘三送给他的特制药酒,服用很是见效,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他在澳门的活动一败涂地,回广州去已经没什么意义,李逢节恐怕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他干脆在寓所住了下来彻底的装聋作哑,这次李巡抚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手下人一个也没派遣。倒让他省去了许多隐瞒应付的功夫。 借兵不成,更坚定了他寻机和澳洲人接触,讨论和谈条件的想法。他派遣手下的得力仆役,去打听澳洲人在澳门的住处和活动情况。 李洛由的使命在情报局的干预下失败,珠江口特遣队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海军当然不怕葡萄牙人的大盖伦船,不过目前的目标是大明,暂时没有必要树敌过多分散兵力。 陈海阳得到情报局的情况通报之后将留在珠江口外的几个支队中的大部分战舰调入珠江水道,集结到虎门。同时海兵支队也结束了一个月的珠江三角洲大巡游,全部归建进行休整,修理船炮,准备一举突破乌涌,进入称为“省河”的广州水道。 通往广州的水路,是通过乌涌之后一路上行,来到黄埔岛--此地是广州的旧港所在地。通过黄埔岛之后。珠江被河南岛一分为二成两条水道。沿着这两条水道上行,均能抵达白鹅潭。 白鹅潭就在明代广州城的西南面,是三江汇聚之地,西北两江和珠江在这里汇聚。此地潮汐畅通,淤积不重,河面宽阔浩淼,烟波荡漾。就算停泊整个特遣舰队都绰绰有余。 陈海阳的军事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就是白鹅潭,作出兵临城下的姿态。 当然,要率领舰队到达白鹅潭,必须突破一系列的阻碍。除了乌涌、黄埔等处之外,在河南岛上已经矗立起多座紧急修筑的炮台。安置了红夷大炮。而在很多水道里还进行了阻塞河道的工作。三道铁链木排也已经布设完毕,横跨在水道之上,拦截船只。 省河水道相较于珠江的航道,河面要狭窄得多,河道吃水也较浅,而且沙洲极多。这一切相对还好应付,陈海阳最担心的是已经完成河道堵塞的几处江面。尽管以他的常识来说,堵塞大江大河的航道基本上是不大能成功的,不管是鸦片战争堵塞珠江还是抗日战争堵塞长江,大部分都是无用功。 谨慎起见,他决定专门装备改造一艘清理河道的船只,对航道内的障碍物进行清理。大鲸号尽管吨位体积都大,却是浅吃水的船型,甲板又宽阔,还有蒸汽机的动力装置,改造一下充当临时的清障船绰绰有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ps:  葡萄牙此时的王位由西班牙国王兼任着。 第一百八十四节 食品加工中心 大鲸号回到香港,在当地进行了临时改装,在甲板上安装了一台蒸汽动力的龙门吊车,又安装了起重绞盘和挖泥斗。为了保证大鲸在工作时候的稳定性,从几艘其他船只上拆下船锚改装上去,使得它拥有了八只船锚。 当着艘改装完毕的船只摇摇晃晃的来到虎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它奇怪而丑陋的模样感到忍俊不止。当然,对安全性更是感到极大的担忧。 “这吊车这么高,重心有点不稳吧。”黄爪子是随大鲸来到虎门的,一路上倒没觉得船只有多颠簸,但是每次浪花拍打到船身上,这个钢铁的龙门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的时候他免不了有点担心――万一翻掉了怎么办。 一个戴着眼镜宅男模样的人侃侃而谈:“不碍事,根据我的计算,参照兴波阻力、摇摆系数等一系列综合考虑下来,船只发生侧翻的概率小于12%。” “听起来还是很吓人。” “珠江里的风浪比海上小得多,所以这个概率会进一步的下降。” “但愿如此。”陈海阳看着这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也觉得有些不放心,不过现在是解决有和无的时候,没法扯太多安全性的蛋。 乐琳哭丧着脸――因为他是大鲸号的船长,把这艘船开到虎门让他煞费苦心――船上装了这么多又长又粗的东西之后,船上的动力系统并没有改变,还是原来的柴油机,不但动力没有增加,船身重心却又了改变,开动起来变得沉重而笨拙。他一路上亲自掌舵,以3节的速度好不容易才抵达了虎门。 “这船太难开了……”乐琳抱怨着,“本来我应该在太平山上修我的官邸才对……” “不要抱怨了,你马上检查下船只情况,做好起航准备。” 虎门亚娘鞋岛上的码头边,人声鼎沸,劳动号子的声音,军歌声、蒸汽机的轰鸣和俘虏们的哭声混成了一片。 从各地捕捉运送到虎门来得俘虏,有四千多人,这些人一部分被认为是对他们未来的统治有敌意或者有威胁的人口,另外一部分是从当地收容来贫苦百姓。他们将被运到海南去充实当地的人口。 珠三角地区在明末就已经出现人口过剩的状况,大量的人口涌入山区进行农业开发。所以移走一部分人口对当地的生产和经济并无破坏,反而能够减小对当地生态环境的压力。而大量士绅大户被清除,更是给当地的中小地主、富农和小商人们打开了更大的经营空间, 俘虏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船一船的运到虎门,在这里他们被暂时安置,等待船只和从各地征收“没收”来的战利品一起转运前往香港。 归队的各支队在这一个多月里带回来的大量战利品在虎门堆积如山,穿越者们依然很没品的什么都要,被“肃清”的豪门大户家里的桌椅板凳之类也没落下。为了消除大量人口聚集可能引起的不安定因素,首先被转运到香港的是人口。只要天气和海况许可,每天都有好几条特务船满载着人口前往香港,在那里他们将先期进行净化和检疫。 各个返航的支队也在虎门进行了短期的休整和卫生工作,张土木给所有的支队的官兵都服用了驱虫药,同时连续进行了几次灭蚤――这种寄生虫在农村地区很活跃。所有有健康问题的人一律转送到香港治疗。 十五岁的符季肩上挎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那是他离开家去投军的时候母亲给他的,里面有几件破衣烂衫,还有一双新做得鞋子――他舍不得穿,连草鞋都舍不得穿,挂在身上。光着一双脚,耐心的等着前面一队人上船。 他这一队,都是自愿投奔澳洲人的,所以秩序很好,也不派人看守。负责转运的澳洲人给他们每人一个水葫芦和一个黑皮碗――这是路上吃饭喝水用的。 他巴望着到了临高能够敞开肚子吃饭――这是他到临高去的唯一目的。 符季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孩子。原本没名字,就叫符亚二,后来拜师学徒才由师父取了个名字。 他十二岁开始学徒,照例要学三年帮三年。但是他刚开始“帮师”,能够学到一点真手艺,还能赚一点钱的时候,师父却突然死了。 符季和他全家顿时陷入了困境。他从小学手艺,农活已经耽搁下了,家里原本就人多地少,除了大哥大姐,还有三个弟妹。家里除了种着二亩多薄地,还佃种了本村的一些地才能勉强过活。他家人口多,突然多出一张嘴就是了不得的事情。 有一天,符季蹲在田埂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早晨吃得一碗又稀又薄的红薯稀饭,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下一顿得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有得吃。 家里和跟着师傅的时候没法比了。尽管师傅也很少给他吃饱饭的机会,但是每此遇到到镇上或者大户人家去承办红白喜事,残羹剩饭总能混个肚圆。长期性的半饥半饱之中间隔性的好吃好喝总比现在这样看上去永远都吃不饱来得好。 不远处,虎门寨那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是打跑了官兵的髡贼或者叫澳洲人的军队在做午饭的炊烟。他们就和地主老财一样,每天吃三顿饭。光这一点就冉符季羡慕到死。 澳洲人来到虎门的时候和官兵大打了一仗,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就此占了虎门。附近的百姓们原本都跑出去躲了几天。几天之后,见他们没有什么骚扰行动就又纷纷的转回了村子。澳洲人在附近秋毫无犯,即没有抢劫也没有放火或者抢女人,只派了人要各村缴纳什么“负担”,负担倒也不算太大,而且澳洲人亲自坐镇,要大户们出大头,小户们出小头,倒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只是听说附近有个大村仗着人多又多是一个宗族里的,修了寨子硬抗得,结果一天就给灭了。被澳洲人杀、抓了许多人。主持抵抗的那家大姓不但全族人丁财物都被掳走,连祠堂都被给拆了。弄得这一带的大户们一个个风声鹤唳。 但是对符季一家来说,澳洲人对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影响。符季依然吃不饱肚子,有一天他跟着邻居去虎门寨卖菜卖鸡鸭。自从澳洲人在虎门驻扎下来之后,附近的村民就源源不断的主动驾驶小船来向他们贩卖蔬菜和新鲜鸡鸭鹅和禽蛋――根据《伙食管理条令》,伏波军向民间采购肉食品时,只要情况许可就只采购禽蛋类和水产品。中国人是天生的商人,他们不会追问为什么伏波军只要蔬菜和禽蛋,而是迅速的调整自己的商品来适应客户的需求。 符季在已经在澳洲人下乡来评定征收“合理负担”的时候见过伏波军的军容和装备,这一次,他见识到了伏波军的生活质量,士兵们吃得是大碗的米饭,而且不限量,爱吃多少吃多少,下饭的有鱼,有大锅的加了蛋的蔬菜汤……看得个符季直吞口水――这种日子比村里的大户地主还要好!光这米饭,就是地主家要加上几片红薯干的。 他忍不住问同来的邻居:“大叔,今天他们是在吃犒劳吧?” “吃什么犒劳,澳洲人天天这么吃。还一天吃三顿!”邻居羡慕的说道,“老子要不是成家立业有三个化骨龙要养,也跟着伏波军走啦!就算打仗死了也甘心!” 这话让符季动了心,与其在家里挨饿,外出做工又不知道又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此投奔了澳洲人拉倒。起码能过上几年舒服的日子。他这样想了几天,又偷偷的去了虎门二次,看士兵们平日里的生活。觉得这些事情他也做得。便向家里提出,要去澳洲人那里投军。 他的父母纵然知道一旦投军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说不定就死在哪里了,但是家中境况十分的窘迫,只好答应了。 到得虎门寨前一看,来投军的人还真不少,不但有青年人,还有像他这样的半大孩子,连老头子和女人小孩都有--伏波军的伙食供应是如此之好,以至于有很多附近的穷苦百姓要来“入伙”。陈海阳命令来者不拒,老少不避,男女通吃。不但欢迎本人来投军,最好连家眷都带上。于是就来了许多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被贫困和饥饿折磨的失去了胆小谨慎,愿意去任何一个能够许诺他们吃饱饭的地方。 符季在一个棚子里脱光了衣服让人瞧了瞧,接着又被看了看牙齿,问了几个诸如年龄姓名之类的简单问题之后,就按照要求在一张纸上盖了手印。纸上写得是什么他不认得也不关心。 从棚子里出来,他被剃光了头发,冲了一个澡,然后得了一套干净的旧制服。就算成了“新移民”的一员了,听管理他们的人说,新人都要先送回临高去操练几个月,才能算是正式的“入伙”了。 新移民们住在单独的营房里等待上船,他们的伙食比正式的军人要差,但是稠厚的加了鱼肉蔬菜的米粥依然让他幸福得想哭出来――虽然每次只有一碗,但是好歹能吃三顿。 一想到到了临高,给澳洲人正式当上了兵,丰盛的饭菜敞开肚皮吃,符季对这样的前景感到无比激动。 “符季!”正当他耐心的等候着坐上前往“吃饱饭的幸福”的运输船的时候,一个澳洲人的书办模样的人突然出现了。 “有!”他按照在营地里学来的规矩,举起了手,“我在这里!” “你是符季?” “是――”他有点不安起来。 “你是厨子?” “小人学过三年徒……” “出来,暂时不要走了。食品中心缺人,你就直接去那里上班吧。”书办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跟我来!” 符季稀里糊涂的跟着办事员到了一个小棚子里,这才弄清楚,原来是要他当“火头军”。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学徒三年,起码的做饭烧菜的本事总是有得。 “不用你做饭烧菜。”里面一个级别看起来高些的,坐在桌子后面的办事员说,“会杀鸡杀鸭分割吗?” “小人学徒的时候主要就是做这个。”符季说道,“连杀猪都帮过忙……” “那再好不过。”办事员说着拿起一张卡片,在上面填写了什么,然后交给低级的书办,“带他去净化!按照食品医药级处理!” 符季再次被带去剃头,洗澡,接着剪掉了指甲。他浑身都被彻底的检查一遍,看看有无伤口或者皮肤病,最后,一切正常之后他又不得不喝下好几种带有苦味的药水。最后,他被带到江边一个独立的寨子旁,在门口的一间屋子里,一个澳洲人接见了他。这个人和其他人完全不同,身材高大,是个胖子,脸上架着一副用黑框玳瑁壳的镶嵌起来两个玻璃片,制服的左胸上上还有一个长条形的东西,缝着五颜六色的小布片。 “从今天起,你就是野战炊事加工中心的一员了。”雷恩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又看了看他的手和指甲,“要时刻注意个人卫生!”接着他一努嘴,“给他念一念!”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的穿着制服的女孩子立刻高声宣读起炊事加工中心的卫生制度:每天上工和下工的时候必须洗澡,洗手要用肥皂,不许留头发和指甲…… “都记住了嘛?” “小的……明白……”听完这一切之后,符季已经晕了。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一切,只好说记得了。 “好,带进去吧。以后还要经常教育。”雷恩皱眉道,“卫生习惯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符季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这个设防严密的营地。一走进去,他的眼睛就瞪大了。这里什么时候有了如此规模的建筑了? 为了支撑长期作战的需求,特遣队在虎门设立了一个配备有移动式煤气冷库的大型野战炊事后勤加工中心。 成排的简易房和竹棚子矗立在河边的高地上,一台蒸汽抽水机正冒着黑烟发出轰鸣声,源源不断的抽着江水。江水在这里的过滤池里进行初级的净化消毒再供应给部队使用。一艘奇怪的大船靠在岸边,上面有一个大得象屋子一样的长方形的巨大木箱,木箱子上方是一个巨大的芦席遮阳棚。看上去丑陋又古怪。 这是一艘冷藏船。这个木箱子实际是用40英尺的集装箱改装的可移动式煤气冷库。为了保温,在箱体外部加了一层木结构保温夹层。里面填充了多层硅藻土和木棉。制冷用的煤气由安装在船上的煤气发生炉供应――也可以由岸上供应。这种冷藏船可以冷藏22吨冷冻货物。唯一的缺点是还没有动力装置,是由大发艇牵引航行的。 办事员先带他进入一间很大的竹棚子:“你上班的地方在分割车间。这里是洗澡换衣服的地方,每天进入车间前要在这里洗澡换衣服。然后才能进入车间,明白吗?” “小的知道。”符季向这里规矩真是大,连杀个鸡鸭都要沐浴更衣。 “这里是不许随便串门的,你在哪个车间工作就在哪个车间,不许乱走。”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热气腾腾,不断冒出水汽的竹棚子,“那里是屠宰车间,里面都是开水,没事不要随便进,当心被烫死!” 符季就这样在加工中心上班了。他的工作是分割生胚。收购来的鸡鸭鹅在宰杀车间被统一宰杀之后用滚开的开水浸泡脱毛,然后就被送到他所在的车间里来了。 所谓的车间,是现代建筑学和传统棚匠技术相结合,用毛竹、芦席和绳子搭建的临时建筑,很高大。通风透气。靠近棚子顶部的一排排的窗户没有玻璃但是有防蚊蝇的纱网。遇到下雨的时候,卷起来的芦席还能用绳子放下来遮雨,非常的巧妙。负责分割的工人们就在这样的车间里干活。 车间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他不知道这是消毒水的味道。十几个工人手持分割刀具,在桌子上分割处理着屠宰完毕的家禽。 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奇怪的活:师父也好,其他厨子也好,做鸡鸭菜多半是用得整鸡整鸭。有时候也会取鸡胸脯或者鸡腿肉做菜,但是象这样把一只鸡直接分割得七零八碎的他还是第一回看到。 而干净的习惯更严格到让符季觉得吹毛求疵。上厕所之后有专人监视洗手,洗手必须用肥皂。每七天要检查指甲,多了必须立刻剪掉。至于头发和胡子,当然是更不能保留――这里每个人的脑袋都和鸡蛋一样光。 衣服是每天都换得――他不知道谁在洗衣服,但是的确每天都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替换,连围身的油单都是干干净净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节 攻占乌涌 想到自己的师父常常擤了鼻涕直接用手一摔在油单上擦一下就继续切菜做菜,符季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家禽按照肉联厂的标准分割成不同的部位进行冷藏,然后再加工成食品供应部队。采取这样的做法首先是卫生,其次是能够有效的控制向每个士兵供应伙食的数量和营养成分。简单的将十只鸡鸭连骨剁碎煮熟,在分发的时候即难以计量,也无法让每个士兵都得到质量一致的食品,其难以监督质量的状况会加剧舞弊现象。分发食品的士兵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好恶,给某人两个鸡腿,而只给其他人两个鸡爪子。 采取分割供应之后,除了在大小上略有差别之外,东西都是完全一样的。一人一个鸡腿就是鸡腿――鸡腿的数量按照人头供应,少了就要连军需上士和炊事兵赔偿――毫不含糊,这就是文德嗣一贯鼓吹的“量化管理”。 分割供应使得利用率得到了最大化,一只家禽送进这个加工中心之后不会有任何东西被浪费。除了肉和适合食用的内脏、血液之外,不适合食用的部位被烘干碾磨成饲料和肥料。连羽毛也不会浪费,全部打包运回临高,在那里经过消毒之后,羽绒储存起来以备将来制造羽绒服,质量欠佳的加工成羽毛粉作为饲料――勋素济还和几位化学方面的达人一起研究,看看能不能用来制造酱油。 符季很快就成了熟练工。当他把分解好的部位一箱子一箱子的送上准备送入冷库急冻推车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总砸吧下嘴――这些好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吃呢? 在炊事加工中心的吃得比在营地里好多了。三顿是糙米饭,大锅的鸡汤鸭汤熬白菜――是用剔干净肉的鸡壳子鸭壳子熬得,味道不坏。吃晚饭之后,没有任何食用价值的鸡壳还要被回收,被磨成骨粉,据说是要肥田用得。 “澳洲老爷们大约是穷苦人家出身。”符季这样想。心里不由得对这些人有了点亲切感。 撤回虎门的海兵队休整整训了几天,大鲸也颤颤巍巍的在江面上航了几次,当江面上开始感到一丝寒意的时候,陈海阳终于接到了从临高传来的命令: “谈判接触无果,即刻泊船于白鹅潭。” “这下我们要炮击广州了――看来还是到了这一步。”陈海阳把电文交给身边的机要女秘书,“立刻召集支队长和全体元老会议!” 舰队起航的日子选在了11月1日。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是小冰河期的珠江上秋意已经十分的明显,士兵们换下了热带军服,换上了质地较厚的春秋款的长袖水兵制服。攻打乌涌的五个特务艇中队和炮击艇中队在一大群舢板、长龙之类的小型船只的护卫下,向上游行驶而去。 大鲸步履蹒跚的跟随在舰队的最后,它上面琳琅满目的物件和不断吐出的黑烟在船队中显得很是醒目。两岸的百姓们都在传说,这是澳洲人的“妖物”。 他们在珠江三角地区现在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威名”,百姓们知道澳洲人纪律严明,从不侵扰百姓,只要服从澳洲人的命令,生命财产就不会受到威胁。说不定还能就此改变命运,混上更好的日子。这会舰队浩浩荡荡的往上游而去,自有一班善于经营的船主,驾着各种大小船只跟随在舰队后面,船上装满了各种澳洲如人可能会感兴趣的食品瓜果之类,准备随时兜售给舰队。许多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们,知道澳洲人不是杀富济贫的好汉,也就放心大胆的雇着船只跟在后面看着难得的西洋镜――澳洲人炮打虎门的场景添油加醋的在这一带传开了,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着难得一见的打炮场面。大家也猜也猜得出来,澳洲人这是往乌涌去了――那里最近已经挤满了官兵,修了炮台,运来的许多红夷大炮。 “这会非得大打一仗了。”雇着船吃吃喝喝,搂着女人跟在舰队后面的闲人们如此议论着。非常热烈的期望看到一场轰轰烈烈,蔚为壮观的大炮战。 驻守在乌涌的许廷发听到士兵来报,江面上出现了许多黑色的浓烟。他赶紧换上铠甲,带着亲兵上了瞭望台。只见远处的江面上,数十道黑烟滚滚,直冲云霄,江面上有二十多艘大船和无数的小艇,密密麻麻的沿着珠江往乌涌来了。这副模样让他想到了在虎门时的场景。 乌涌此地的防御已经在虎门之战后的一个多月里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官兵在这里密密麻麻的布置了十座匆忙构筑起来的土石结构或者沙袋的炮垒,安了八十四位红夷大炮和一百六十位大佛郎机炮――几乎将全广东的红夷大炮全部搜罗来了,连原先准备调往福建、山东和京师的大炮都给挪用了。 李逢节派到这里的兵力有三千之众,其中二千是水勇。,人多得简直连阵地上都要站不下了。还有24艘水师战船――其中一半是临时征集来得盐船和米艇。 然而负责防御的许廷发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守住乌涌的可能――除非那些打在江口的木桩和铁链能拦住髡贼的船只。 为了给据说已经是吓破了胆的武将们打气,或者说监督他们不许逃跑,李逢节原先打算差遣广州兵备道到了乌涌督战。然而其所驻的东莞南投城已经被髡贼封锁起来,信使无法抵达。李逢节只好改派左布政使陈应元到乌涌。 陈应元到了乌涌之后,召见了许廷发,言谈之下觉得此人消极避战,简直就是“投降派”的嘴脸,干脆将他一脚踢开,亲自布置乌涌的备战。 乌涌是黄埔港的外口,得名于黄埔的乌涌河。在乌涌河和珠江的交汇处,有一个叫做马涌围的小岛。乌涌炮台的主防御阵地就设在这个小岛上。 马涌围岛上炮台因为是主阵地,又是首当其冲,所以工事相对坚固,陈应元亲自督责南海、番禹两县,大量征调民夫,在马涌围的南面修筑了土木结构的炮垒。又厚又高的垒墙上设有炮眼44个,架设44位红夷大炮。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桩堵塞江面,另有一条横江铁链,铁链用木排锚泊,另有铁链上系有专门钉封来的沙船一艘,架有10门大号佛郎机炮。这艘船的目的除了稳定铁链,不让其被江水冲走之外,还有防止敌人直接派火船烧毁铁链的意图――陈应元在书上看到过的所有破解横江铁链的战法,都是用火烧。所以他特意做了应对。 他因为听说髡贼的炮火十分厉害,射程又远,所以命令将新筑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干脆修筑到了滩涂上,他又从武将和士兵们口中得知,髡贼经常会利用小船登陆,派兵从侧后攻打炮台,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台外围有广泛的布置竹签、铁蒺藜和拒马,每台还增加一百名战兵,准备随时与登陆的髡贼厮杀。为了防备髡贼的优势炮火对士兵的杀伤,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沟,让士兵们用来躲避炮火,直等髡贼登陆,再一跃而起与其白刃相交。 不知道为何,陈应元对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斗战力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贼既然火器厉害,近身肉搏必然是稀松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来白刃战就会一败涂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证士兵们在髡贼的优势炮火下活着――起码要要活到髡贼冲到壕沟边再说。 许廷发对陈应元很恭敬,简直是言听计从。陈应元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征询他的意见也一律以“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英明”、“末将读书不多,韬略更是浅薄”之类的话语来应付。 本来他一个小小的海防参将,在地位上与广东左布政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力持己见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不过对陈大人的种种布置,他心中是极其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除非用“坚石”修筑厚厚的堡垒,否则这样只不过是面对江面的一道墙的炮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用说髡贼的船炮射来的炮弹无坚不摧,就是髡贼的“雷击艇”抛射出来的大号万人敌一落到墙后就能把炮手们炸得人仰马翻,他们能活下命来就算不错了,还放什么炮。 至于炮垒前推的做法,更是荒唐。难道自己前推了,对方就不能后退么?再者炮垒前推,潮水涌来侵蚀炮台,日子久了,恐怕髡贼没来开炮,炮台自己先被冲垮。 他正在观望敌情,忽然见到陈应元已经亲自率领亲兵亲将,通过架设在乌涌河上的浮桥上了马涌围。看来他是准备亲临一线督战了。许廷发不敢怠慢,赶紧下了瞭望塔,带着亲兵也随之上岛。 陈应元身穿三品官服,头戴乌纱,身披斗篷,腰间悬着配剑,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马涌围炮台的最高处,煞是威风凛凛。 “此处乃广州之门户,羊城之锁钥,将士们今日必要戮力同心灭此丑类!”陈应元用高亢的声音大声喝道。 许廷发赶紧赶上前去请他到北岸督战。 “将军哪里话。”陈应元显得慷慨激昂,“即奉抚军大人之命来此督战,事关省城之安危,学生岂敢有贪生怕死之念?” 许廷发暗暗叫苦――要是这左布政一时糊涂真死在这里,他的责任可就大了。当下关照自己的一个亲信,去和陈应元的亲将接洽,只要稍有危险就赶紧拥了他过桥跑路。为此他让自己的亲兵控制了乌涌河上的浮桥。 1630年11月1日,由李广发的13中队护送测量船“海天”号为前锋,特遣队抵达距离广州城30公里的乌涌炮台。 海天号在特务艇的护送下首先迫近乌涌,测量水深。当船开到乌涌炮台的大炮射程内时,陈应元立刻命令开炮。顿时整个马涌围岛上腾起一片硝烟,炮台上的所有炮位,不管方向还是射程,全部开了炮。各式各样的炮弹拉着高低远近各不同的烟迹七零八落的朝着海天号射去,大部分落在离船很远的地方,只有少数几颗炮弹迫近了船舷。 海天号立刻转舵离开射程。它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水深资料,同时也大致判明了岛上火炮的射程和威力。 几分钟后,这些情报通过旗语通知到了每个中队。陈海阳下令,由第13中队打头,迫近马涌围岛开始炮击。 四个加农炮中队按照老方法,以纵队队形靠近炮台,在炮台发射的大量炮火中迫近到五百米处,随后转舵。 官兵的红夷大炮尽管最大射程可达1000步,但是由于这次炮台没有布置在露天的墩台上,而是在一道厚厚的土木墙垒之后,垒墙上的开得射击口很小,而且没有左右上下射角的调整余地,只能按照固定的射击角度发射着炮弹。虽然连续开火时候蔚为壮观,但是炮弹却极少能够飞到特务艇的附近。 13中队在炮火中完成了转舵,在五百米外发射球形弹、燃烧弹。后面的各个中队也相继转过舵来跟进轰击。 4个中队的一轮炮击就将整个马涌围岛上的炮台打得千疮百孔。有些地方的壁垒已经坍塌下来。大多数火炮已经完全沉默。不管军官们如何吆喝,拦截士兵们已经开始溃逃。至于调上岛来保卫炮台的水勇,逃命更快――比起官兵,他们这些临时工的作战意志更为薄弱,大炮一响就开始纷纷跑路了。 伏波军依然采用老战术,装备加农炮的战舰消除消除了敌人的炮火反击的威胁之后,由炮击艇中队逼近投射大口径榴弹:炮击艇迫近到距离岸边400米处用280臼炮轰击马涌围岛。剧烈的爆炸犹如潮水一般吞噬着炮台,几轮火炮过后,乌涌炮台的大部分已被摧毁,岸上空无一人。舢板和小发艇,搭载着海兵,在小岛南面滩头开始登陆。 预先埋伏在战壕的官兵和水勇在炮击中没有遭到多少伤亡,此时突然跃起,向海兵一声呐喊冲杀过来,但是陈应元认为大明官兵比髡贼高明的白刃战并无根据――白刃战的胜利者总是属于纪律严明,组织训练更好的军队,短短的五分钟白刃交手中,大约有50人倒在海兵的刺刀下,只有2名海兵因为猝不及防被弓箭和长矛杀死。 马涌围炮台的南岸既已失守,炮台上余下的几门大炮便已完全失效。只有少数战兵依仗壕沟继续抵抗。 在正面展开进攻的同时,另一个连搭乘舢板和小发向珠江北岸挺进,由于这里能够掩护乌涌炮台的侧后,陈应元几天前突击布置了三座沙袋炮垒和数百水勇。 特务艇紧随在登陆部队之后,准备随时用炮火对官兵炮台进行“洗地”,小发艇上的打字机也随时准备开火。这时江面上突然刮起东南风,波涛汹涌,水位暴涨,三个炮垒因为过于靠近岸边,顷刻之间就被水淹了。炮垒上堆积的火药却全部被泡透了。水勇和炮手失去了最后一点勇气,未发一枪一炮的溃散了。 许廷发见北岸的炮台失手,知道再不逃走就会被前后夹击,堵在岛上等死。立刻大喝一声:“速送大人离开!” 陈应元的亲兵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将他扶上马背,许廷发当即带着亲兵家丁开路。在乱军中夺路而逃,第一个跑过浮桥,脱出了险境。 防御炮台侧后的掩护既已经被击破,乌涌炮台敞开的侧背只有竹签、铁蒺藜和拒马可以依仗了。海兵队从舢板上拉上2门12磅山地榴,从乌涌炮台的背后轰击,还在岛上坚持的少量人马就彻底的溃散了。 登陆的海兵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岛,岛上的几百官兵已经溃散,在炮火、步枪和刺刀的前后夹击中死伤累累。一部分士兵和水勇且战且退,退至乌涌河边。乌涌河宽约十米,原有一座浮桥,连接小岛与珠江北岸。许廷发带着陈应元冲过桥之后,原本守桥的数百士兵一哄而散。之前在北岸登陆的海兵们迅速抢占桥头,向企图夺路而过的官兵和水勇发射了密集的子弹。桥面上顿时人仰马翻,死尸相藉。 面对前堵后追的敌人,官兵退无可退,最终在两路夹攻中全局覆灭。阵亡216人,被俘200人。 马涌围岛陷落之后,整个乌涌炮台的防御体系便彻底崩溃了。分守各路、炮台和战船上的官兵水勇不待进攻纷纷瓦解,溃逃。海兵如同和平接受一般依次占领了各炮台,军营。一个小分队登上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栓在铁链上的沙船,拆除了横贯在珠江上的铁链。这条巨大的铁链显然是很有价值的战利品――足能回收出好几吨铁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节 高歌猛进 “又能炼一炉好钢了。”陈海阳看着贪婪的在记录本上登记数字的企划院行动队的戴谐,开玩笑的说。 “不是一炉,是好几炉。光这些大炮、铁子融化了就得多少生铁。”戴谐身为企划院调查统计处的处长,已经很少亲临第一线,他的这次亲自率“抄家队”――特别搜索行动队――到珠三角洲来,可见邬德对从珠三角地区虏获大量物资是寄予了厚望的。当然,企划院的确收获颇丰。特别是攻下几个炮台之后缴获的大炮――就算是佛郎机之类也能化出二三百公斤的铁水来,动辄数千斤的红夷大炮就更不用说了。 海兵们拆卸下来的大炮在沙滩上堆积成了小山,其中还有12门铜炮更是珍贵的战利品。但是暂时还没有船只来运输它们,只好等后续补给船队来了。 大鲸呼哧呼哧的喷着黑烟正在紧张的作业。蒸汽绞盘将一根一根的将打在水底的木桩拔了出来。堵塞用的木桩不过是民夫用大锤简单的敲打下去的,不是机械化打桩机的成果,打入深度也不过是刚刚立稳在河道里而已。被蒸汽绞盘轻轻一拉就先后拔了出来。连吊车和特意准备的钢丝绳都没用上。 上百根堵塞河道的木桩,以勤俭持家著称的企划院也没有放过,几个当过排工的水手把木桩编成排,准备由船只拖回虎门去。 清理完水中障碍之后,侦察兵们在距离乌涌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一队横向系泊在江面上的船只,上面装满了沙石。这显然又是一道水上障碍。陈海阳想幸亏明军没有把船沉下去,不然的话对现在的木船当然是起不到任何阻碍,但是未来的万吨巨轮的航道可就要大大受影响了。 不过根据测量船的测量,官兵的确已经在航道内沉入了若干船只,尽管由于潮汐、水流和沉船操作的问题,使得阻塞线断断续续,不能连成一个整体,但是还是使得某些水域的水深变得只有1~2米左右了。测量船在所有有搁浅危险的地段设置了浮标。 大鲸号开始对某些可能会影响到正常航行的堵塞地段进行拆除作业,几艘蒸汽艇把装满沙石的船拖到岸边,在乌涌抓获的俘虏们正好作为劳工之用。陈海阳下令休整片刻,清理火炮,准备继续上行,同时派出海兵们向附近村落去张贴布告,征收“合理负担”。 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村落有反抗他们的决心了,甚至不等海兵们驾临,附近各村的长老大户们就纷纷派人过来馈赠礼物和“犒劳”,表示愿意接受澳洲人的一切条件。而附近的村民们也纷纷划着小船来卖蔬菜水果肉食和酒类。与跟随在舰队后面准备做生意的民船一度还发生了冲突。 乌涌周围一下聚集了许多小船,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却颇为然闹的水上集市。最后连妓女的船都来了。当然她们是可能做到特遣队的生意的,不过妓女们从其他民船上的水手商贩们身上还是赚到了不少钱。 眼见民船愈聚愈多,为了防止水勇混在其中发起偷袭。陈海阳命令所有民船都必须停泊在乌涌河口一带,不准进入舰队停泊水域。两者之间必须相隔100米,以免敌人用纵火船进行偷袭。 来了如此之多的卖货小船,以至于陈海阳发现,只要他的舰队还有钱可以支付,就无需劳动专门的补给船队为他输送食品――米、家禽、蛋类。蔬菜水果,乃至油盐酱醋和酒类都可以从小船上购买到,价格也不贵。 陈海阳命令给士兵们购买了大批柑橘之类的水果来补充维生素。同时下令如果不涉及到卫生方面问题的食品,价格合适就可以直接向小船上的商贩购买。 老百姓毫不在乎的和打得“政府军”抱头鼠窜的“贼人”做着生意,让他很是惊讶。虽然这个现象对伏波军有利,但是老百姓如此自觉自愿的充当“明奸“的做法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正在不舒服的当口,又有一个“代表团”来了。这次是停泊在黄埔港的船主和商人们。他们因为战火,船只货物滞留在港内不敢出航。现在听说髡贼已经攻克乌涌,整个黄埔港就成了一丝不挂还捆在床上的女子,髡贼愿意什么时候上就可以什么时候上,愿意上几次就上几次。把港内的二千多条大小船只的船主和货主们吓得魂飞魄散。水手和舵工们这会已经逃避一空,连黄埔的河泊所的官吏衙役们也逃得干干净净。 货主船主们只好推举了一个十人的代表团前往乌涌要求澳洲人“施恩”。船主和货主们愿意缴纳五万两银子的“赎金”,换取髡贼不没收货物不焚烧船只的许诺。 “还望大人恩准!”领头的商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后面的人也跟着一起磕了响头。船舱的地板上被磕得砰砰作响。 文德嗣很有派头的聚了下手――当主宰的感觉真是不坏:“起来吧。不用磕头。” “谢大人。”领头的商人又是一拱手,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垂首听候吩咐。 “你叫……嗯……” “小人秦海澄。”领头的商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洋商么?” 秦海澄紧张了一下,迟疑片刻才道:“是,小的是洋商。” “去哪里贸易?” “回禀大人,吕宋诸岛……” “一定是赚了不少钱吧。” 秦海澄一哆嗦,不敢接话。生怕说错了会被大大的勒索一番。 文德嗣大概也意识到这样的话说着不妥当。赶紧语气一转: “银子我们可以不要,”文德嗣很气派的说道,“但是我有其他要求。” “是,请大人示下!”听说不要银子,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这个“要求”的代价也不会便宜,说不定比五万两银子要代价苛刻的多。 第一个要求是“和买”。大致就是他们将派遣人员到各艘商船上参看货物,凡是有临高需要的商品货物,一律实行“和买”。和买的价格是此种货物在广州的批发价加上10%的运费和毛利。 凡是有被“和买”货物的船只,必须航行到香港,然后在当地编队之后由特务艇护送前往临高卸货。由于外贸断绝,临高现在对许多货物都有极大的需求,黄埔港内积压着2000多艘船只,其中许多是商船,上面的货物琳琅满目,一次性“和买”能够得到大量的物资,。当然这种和买具有一定的掠夺性――比过去临高-广州之间的正常外贸收购价要便宜许多。不过,还是给船主和货主留下了一定的利润,免得他们亏损。 这个条件虽然苛刻,还算可以忍受。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他倒不担心澳洲人会不给钱之类问题――澳洲人作为商人的信誉在广东还是非常好得。 第二个要求听起来不象要求,倒像是建议。他只是谈了下目前处于澳宋控制下的香港岛的地理位置如何的优越的,港口服务如何的完备等等。希望大家经常到香港岛去泊船装货销货――至于所需要转运的货物,完全可以由内河船只趸运转送。 这番话说着很客气,其实带着强迫的成分在内。根据中央政务院、企划院和总参的规划,虽然特遣舰队的主力将在对广州的战事结束之后返回临高,但是珠江水道的控制权是不会放弃的。未来以香港为基地的轻型巡逻舰队会不断的巡弋在珠江口和珠江水道内,强迫出入珠江口的商船前往香港贸易。最终使得香港成为广州的主要外港,成为南中国外贸和沿海贸易的门户港。 “是,是,小人明白。”秦海澄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对港岛如此看重,香港岛他是知道的,很荒凉的一个岛屿――尽管面积可观,也有很好的锚地,但是一般商船是不敢去那里的――那一带是海盗的主要活动场所。澳洲人占据了香港是准备变成另外一个澳门吗? “你们明白就好。”文德嗣笑了笑,“只是要心口一致,千万不要阳奉阴违。” “小的不敢!”秦海澄吓得差点要跪下去,“小的一定让船只去香港靠泊贸易!”其他人也纷纷坚决表示会去香港停靠贸易。 “好吧,你们走吧。如今江面上、海上已经平安无事了。你们愿意去哪里贸易就去哪里贸易。只要不作出敌对行为,我海军绝不阻挡攻击民船的。” “谢大人。”秦海澄对不花一文就被髡贼放过大感诧异。但是想到香港这地方大约还有什么“杀猪刀”等着大家,心中不觉一阵发毛。但是如今珠江是澳洲人的天下,一个“不从”马上就会船货两失,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不保。看来要么不干海贸,要干得话还是得得乖乖得去香港纳贡才行。估摸着,澳洲人的要价最多也就是和刘香差不多。 文德嗣笑了下,“不过这黄埔港,今后你们的商船还是少来为好。免得放火开炮的时候带累了诸位。” “不敢,不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来黄埔港了!一定全去香港岛贸易。” 随后陈海阳命令海兵出动一个连,同时派遣二个中队的特务艇与代表们一起前往黄埔。由戴谐带着企划院的土著办事员进行“和买”――每个船主货主都必须提交货单供审阅,凡是拒绝提供或者货单有篡改的,船货即予没收。 秦海澄带着代表们向聚集在岸上的船主货主们宣布了政策。大家听说不用掏钱都松了口气。和买虽然少赚了些钱,毕竟总体损失有限。至于去香港岛贸易,众人商议下来认为这不过模仿郑芝龙的故伎。郑芝龙就抚之前曾经反复攻打月港,将船只烧毁,街道夷为平地,目的就是强迫福建沿海的贸易商船全部前往他控制下的中左所。澳洲人也是想用这一手来坐地生财。 商人们当然没有选择,只好通盘接受条件――要知道澳洲人已经是开恩了,他们完全可以收了这五万两,或者干脆勒索十万两再提这两个要求,他们一样要接受。 海兵们登上码头,对黄埔的码头设施和河泊所等处进行了破坏,纵火焚烧了河泊所。 特遣舰队在第二天继续上行,没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琶洲、琴洲两处炮台的防御,两处炮台上的守军除了仓促将炮放完之后就逃走了。特务艇甚至来不及开炮反击。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明军的士气低落到极点,不管是水勇还是水师,都无心发动进攻。即使在守卫炮台的时候也不愿意出力――既然只能敌人打到自己,自己打不到敌人,这样的炮台再守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在猎德和二沙尾两地,特遣舰队稍稍遇到了些麻烦――不是炮台带来的,而是河道里已经被堵塞的严严实实。大鲸不得不在每个地段都进行了长达二三个小时的拆除清障工作。而在此期间,不管是猎德还是二沙尾的炮台都只是虚应事故的开了几炮,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组织伏波军拆除河道障碍。特务艇一开炮,战斗也就结束了。 现在,特遣队已经挺进到离白鹅潭不到三四公里的地方了。除了几座仓促赶修出来的沙袋炮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澳洲人进入白鹅潭了。这种恐怖的前景让广州城里乱成了一团。白鹅潭上的花艇一夜之间四散,纷纷往西江上游躲避。士绅们大户大批举家离城逃命,商店关门,老百姓们无力逃命只好关紧了门躲嚣。城里四郊的许多不法之徒纷纷举起澳洲人的旗帜,诸如:“大宋征明先锋”、“澳洲定远侯”、“大澳广东游击将军”、“大髡国前敌督招讨”、“澳洲左路先锋”、“澳宋广东正印先锋官”……之类的名号四面开花。有人知道澳洲人打得是红旗和蓝白旗,于是各种类似红色或者蓝白色的旗在广州四乡飘扬起来。这些匪伙或者打家劫舍,或者四处勒索,顿时搞得人心惶惶。 特遣队缓缓前行,沿路扫荡土匪和溃兵――村庄和乡镇已经不敢再对抗他们了,但是到处都是的打着“澳洲”旗号的土匪溃兵严重影响了伏波军的声誉。为此特遣队沿途开展了大规模的搜缴活动。在连续剿灭了十来股自称澳洲军的土匪溃兵,处决了若干罪行累累的匪首之后,这股风潮在河南岛一带算是基本结束了。 许廷发在李逢节的催促下,不得不发动了珠江上对髡贼的最后一次大反攻――上至李逢节,下到混饭吃的水勇,都知道这是官兵打退髡贼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许廷发使用出了明军水师的最后大杀器――纵火船。 自从葡萄牙人第一次叩关以来,明军水师对付在船、炮上均具有一定技术优势的欧洲海上力量,最有效的战术手段就是采用纵火船。大量的纵火船在水师战船的掩护下由悬以重赏挑出来的水手驾驶,撞击敌船。在狭窄的海域港湾内,数量较少的高大笨拙的欧式海船因为缺少轻型船只的掩护,往往会因此遭到重创。这是明代中叶以来对付欧洲海船屡试不爽的手段。 许廷发等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又想起了这个战术。相比之在珠江口水面开阔的地带,在广州内河进行火攻战术似乎更容易奏效。内河河道狭窄,髡贼战船密集,难以机动躲避;内河港湾众多,火攻船可以分散隐蔽寻机发动。 许廷发与众将商议,认为此法可行。只是火攻船要消耗很多船只,水师本身都缺少船只。所以这事照例又得请巡抚解决。 李逢节此时只要髡贼不冲入白鹅潭,什么都好说。当下下了牌令,命令广州知府和南海、番禹两县县令在西江、北江等各处钉封船只。不拘大小,一律送到白鹅潭听用。一时间江面上渔船、货船和刚刚从白鹅潭逃走的花艇纷纷遭殃,不由分说的大批钉封到白鹅潭。期间承办的官吏和水师将领们不免在其中舞弊,借着迎战的名义到处钉封。船主有钱有门路的,自然赶紧托人花钱疏通,将自己的船只赎回,没钱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吃饭本钱被堆上柴草浇上清油,准备付之一炬,哭天喊地也没有办法。 两天功夫,水师在白鹅潭和西江上集结了各种火攻船五十多艘,另外赶制了顺水流放漂的火排一百多只。这些船只和火排上全部装上了燃料,在船头加上固定的大铁钉。许廷发在水勇、渔民和水师官兵中招募水性好的敢死之士,许诺每人先给十两银子安家费,活着回来的再给二十两,死了得也抚恤十两。优厚的条件顿时招募了三百多人。准备驾船去撞击髡贼的船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节 最后的火攻 为了增强火势,船上还堆上了成桶的硫磺和火药,并加入了许多所谓的能发毒烟的有毒中药材。按照许廷发的估计,这么多火攻船筏同时冲击,髡贼的大炮再厉害也抵达不住。只要能烧毁髡贼三分之一的战船,就能起到打乱髡贼防御的目的。许廷发集中了余下的所有水师战船和征来临时充当师船的米艇盐船40多艘,准备乘着火攻奏效,髡贼舰队大乱之际,乘势冲入敌阵,让水勇登船搏杀。李逢节开出了前所未有的赏格:斩假髡一人,赏一两,真髡赏五十两。烧毁髡贼战船一只,小的赏五十两,大的一百两;虏获髡贼战船一艘,即赏赐二百两。 就在伏波军占领二沙尾,忙于在河南岛清理散匪而暂时滞留的时候,许廷发命令陈谦率领火攻船队沿省河缓缓下行,他亲自率领水师在后压阵。 “你小子二次临阵脱逃,这次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许廷发在出发前恶狠狠的对陈谦说道,“抚军大人已经命我便宜行事,你自己瞧着办吧!” 陈谦暗暗骂许廷发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次又准备拿他当前锋送死。但是他不敢造次,谁都知道李抚军已经是红了眼睛,再败一仗恐怕真要给他砍了脑袋。 “末将一定奋勇当先!”陈谦言不由衷的说道。 “官面上得话,留在以后再说好了。”许廷发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髡贼进了白鹅潭,往省城打上三四炮,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当然,你是第一个!” “末将知道。”陈谦叉着手恭恭敬敬道。汗已经流了下来。当军官的推诿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现在的问题是他很难推诿。自己的防地在虎门寨,一路溃逃跑到广州了,抚军真要起了杀人诿过的主意,自己正是绝好的人选。 但是真要去奋勇向前,他是在没有这个胆量――陈谦看得很明白,在水面上企图和髡贼面对面的交战除了找死还是找死。 但是现在李逢节等人强压下来,就算送死也得去。陈谦无奈,只好选了二艘速度快而灵活的长龙作为自己的坐船,又精挑细选了几十名水性好,擅操船的亲兵。准备等火攻船一上去之后就赶紧躲到一边去,视情况再定。 夜色降临。 停泊在二沙尾的特遣队已经降下了军旗,进入夜间休息的状态。哨兵们在官兵废弃的二沙尾炮台上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哨兵们警觉的注视着远处的河面――陆地上军官们已经派出了远程的巡逻哨,他们都经过特别的训练,能够在漆黑的夜色中发现人的轮廓。任何人企图从陆地袭击特遣舰队是不可能的。 危险来自水面上。尽管做了周密的布置:大型船只在核心,小艇在外围形成固定哨,另外有巡逻艇进行不间断的夜间巡逻。但是在这样狭窄的,不利于机动的水面上,一旦遭遇偷袭回旋余地很小。 夜间指挥官乐琳坐在炮台上的一把椅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军用羊毛毡斗篷――这是从葡萄牙人那里买来的料子制造的,保暖又防水,为了日后的大陆攻略计划做得若干物质准备之一。军队和水手总不能永远在热带亚热带地区活动。 乐琳紧紧的裹住斗篷,他这个香港人在旧时空从来没感觉到广东的夜晚有这样冷――就算是圣诞节在兰桂坊,他最多也就是一件外套而已。然而在这里,就算穿着自己的英国海军款毛衫还是觉得寒气逼人。潮湿冷气无孔不入的渗透上来。 “这小冰河期怎么这么冷――”他嘀咕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空,不时的把手中的俄罗斯产的红外线望远镜举起来朝四周瞭望。 孙天标暗暗骂娘――自从他从临高卫所星夜逃出,跑到海口千户所告急以来,他就像个皮球一样,从海口、肇庆、广州、海口一路被人踢来踢去,只牵扯到“髡贼”二字的事情,就会全给他轮上了。澄迈大败的时候,他乘着混乱跳水逃生,找到岸边的一艘渔船渡海逃回了大陆。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到了肇庆,差点被人当成了乞丐。王制军问了他几句话之后面色变得很不好,然后就没了下文。孙天标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在总督制标里混了几天饭,又被人一脚踢到了广州“听用”, 最后他好不容易才算在虎门水师里补上一个差事――不过手下没兵,领一份干饷而已。还要时不时的出操巡逻,哪里有原来在卫所里过地主老爷的日子舒服自在。 这还不算,这次带纵火船进攻的事情,打头得又轮到了自己――据说因为是熟悉髡情。孙天标迫于无奈,只好上了第一批的十条船,伏在船舱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跳水逃命。心中不由得把陈谦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眼见着远处的髡贼的船队的黑影已经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孙天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种种髡贼身上的“传说”的。除了威力无比的火器,还有传说中能够在夜间见人的千里眼。孙天标原想和指挥战斗的陈谦禀报一下此事,没想到对方根本懒得见自己,只叫他“奋勇向前”。 “奋勇送死么?”孙天标嘀咕着,又骂了一声,“划桨慢点!水声太大!” 船只几乎不需要动力,顺着水流缓缓的向下游飘去,孙天标暗暗心定――这样的话,很远的地方大伙就可以跳水逃生了,用不着一个劲的把船划到能撞敌舰的地步。还没等他的念头转完,河面灯光大亮,一瞬间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惊讶之余,一道强光柱已经从髡贼的船队方向投射过来,把整个纵火船队照得通亮。 投射过来的,不过是一台中等功率的舞台射灯,但是已经足够将来袭的纵火船队在水面上照射的清清楚楚。 “点火!” “开火!” 从炮台和纵火船上几乎同时发出了命令。 髡贼的火炮几乎是瞬间就轰鸣起来,当中夹杂着清脆的如同撕破衣服的连续尖叫,炮弹和铅弹接二连三的飞来。落在船队中间。几艘火筏来不及点火就被浪沉了。一艘纵火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木片在空中飞舞,好像有人在用看不见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它。上面的水手抽搐着跳起来跌倒在水里。 一枚炮弹呼啸着飞来直接命中了一艘火船,装满了燃料的船只马上变成了一团火海,孙天标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水手们的惨叫声。 孙天标赶紧拿起一个火种的罐子往已经洒满了火药的前舱里一摔,火苗腾得冒了起来。他顾不上招呼,一个翻滚从船边跳了下去,接着船上的其他人也跟着跳下了水。 点火就是命令,一艘又一艘的船跟着都点着了火,第一波的十几艘纵火船顺着水流朝着二沙尾江面山上的特遣舰队漂了下去。 “弟兄们注意了,稳住!”跟在后面的陈谦没料到髡贼有这么一手,居然在黑夜里能够凭空放出这样巨大的光芒。现在偷袭已经没有可能,想要安全的逃走只有立刻把船和火筏全部点着了一股脑的漂下去,希望髡贼猝不及防,瞎猫逮住死耗子的撞上几艘敌船。 不过,这个距离也是在太远了些!陈谦心想――就这样漂下去,髡贼大概早就跑了,哪里还能撞得上敌舰?要在平日里,大伙把火一点各自逃命就是了,这回是容不得塞责的,陈谦命令余下的船只加快划船冲过去,没到敌船跟前不许点火。 “有擅自点火弃船者,斩!”他在自己的坐船上挥舞着佩刀吼叫道,“大伙冲上去!髡贼就那么几门炮!打中的算该死,打不中我们就有一场富贵!” 驾火攻船的都是亡命之徒,被他如此一喝,一个个眼睛里只有银子,眼见炮弹都落在孙天标的前卫船队里了,赶紧一个个埋头划船,拼命的朝着舰队驶去。 在乐琳下达下火命令之后三分钟,舰队的主要指挥官都跑到了甲板上,陈海阳举起望远镜,远处河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这是敌人在火攻!在舰队外侧担任掩护的特务艇在用火炮和打字机猛烈的射击。探照灯在江面上来回的逡巡着。陈海阳估算了下距离,心中稍稍安定――最近的火光离舰队的外围还有差不多2公里的路程。根据他们掌握的明军和海盗使用火攻船的一般战术,点火之后,船上就不留人,全靠水流和风力推动――按照现在江面上的流速,起码得30分钟才能飘到舰队的锚地。 照这个速度,恐怕许多火攻船来不及飘到舰队的锚地就被烧沉了。更不用说现在火炮和打字机正在不断的向它们射击。 “告诉乐琳,要他按照反敌火攻船的预案进行。”陈海阳命令道,“要加强观察!敌人可能会有没有点火的船只在暗中行进!” 各船都拉起了锚链。水手们各就各位,特别是打字机的射手,他们迅速取下油布炮衣,装上弹盘,随手转动着枪架,注视着黝黑的水面。 孙天标的前卫被火炮和打字机打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团团在水面上燃烧的残骸,缓缓的顺水漂动,打漩,沉没。后面的火攻船穿过水面上的残骸,继续以最近难得出现的奋勇姿态进行着特攻作战。 一直保持着升火状态的几艘小发艇也从锚地赶来,前出数百米用打字机扫射后续的火攻船,密集的子弹横扫过甲板,把水手们打得支离破碎,冲在最前面的火攻船失去了操控,速度缓了下来,有的干脆在水面上打起横,和后面的船只碰撞起来。 陈谦眼看着前锋再一次被澳洲人拦截,知道想要突破封锁毫无指望,只得恨恨的命令点火。三十多艘火攻船和近一百条火筏一起点着了火,一时间水面上火光熊熊,蔚为壮观。 这些火船火筏顺着水流慢慢的向下游漂去,由于速度太慢,又无人操作,途中就互相碰撞沉没了几艘,又有若干艘在水面上挤成一团,先烧了个精光。余下的在逼近到五百米的地方被已经赶来的舢板上的海兵用长柄铁钩一艘一艘的拉到河岸边,任其烧尽。 许廷发看到河道里火光冲天,以为已经得手,当即率领40艘师船沿河而下,准备乘势猛攻。没想到还没到跟前就挨了特务艇的一顿猛烈炮火,前面三艘师船当即中炮起火。许廷发硬着头发下令猛攻,将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几十锭放在甲板上,挥着佩剑大呼:“前进者,赏!后退者,斩!” 正在大呼冲杀向前,“以报朝廷恩典”的时候,有人将湿淋淋的孙天标带到了他的面前。 “大人――前面髡贼火力凶猛,船只过不去……” 孙天标话音未落,许廷发立刻喝道:“拖下去,斩了!” 左右亲兵当即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孙天标拉到船头,一刀斩下人头。将血淋淋的人头呈上。 “挂在桅杆上!”许廷发大声道,“谁敢临阵脱逃,就是这个下场!” 众军顿时股栗,一面大声喊杀一面将船上的火器朝着二沙尾方向的乱放,什么二龙出水、一窝蜂、火鸽子,不管射程够不够,一股脑的射了出去,倒是蔚为壮观。没打到髡贼不说,倒把从火船上跳水逃生的水手误伤了不少。 “你个扑街……看清楚再打……”一个平白无故挨了一支火箭的水勇咒骂了一声,沉了下去。 “注意!敌舰距离430米。实心弹一发装填!”特务艇上的枪炮官们一面观察一面大声的吆喝。 许廷发率领水师的最后总特攻持续到半夜,整个河面上火光熊熊,枪炮声、惨叫声,咒骂声和呼救声充斥着夜空。随着夜色愈来愈沉,起火的船只也越来越多。终于,明军最后的反攻也宣告破产。许廷发仅以身免,带着亲兵泅水上岸逃走。陈谦带着自己的坐船一口气逃进了西江。参加反攻的40条战船除4艘在战斗中逃走之外全部损失。天色微明的时候,满脸疲惫的乐琳等人只见到满河漂浮的尸体和残破的船骸,船只残骸上还袅袅的冒着青烟。 特遣队在这场夜战中损失了5艘舢板和1艘长龙。一艘蒸汽大发艇被炮弹命中锅炉,引起爆炸,致使2名水兵死亡,大发艇重创。这是海军最严重的损失。除此之外有若干船只中弹,但不影响战斗。全部是伤亡数字是死3人,伤14人。明军的损失数字他们无法统计,黑夜里抓到的俘虏很少,很多人趁着夜色泅水上岸逃走了。不过仅战后附近村民从水面上打捞起来的尸体就有五六百具。 西历1630年11月3日,白鹅潭上的薄雾刚刚散去,澳宋伏波军珠江特遣舰队驶入了白鹅潭。 铁链哗啦啦的响着,一只只铁锚从船上投入白鹅潭的碧波之中。船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广州城。 广州城门紧闭――许廷发的反攻失败的消息早就由溃兵带回了广州。原本一早就要打开的城门,破天荒的没有开。 广州知府余葆存正在城墙上观望,见到舰队驶来,赶紧下了城墙,上了轿子。 “快!去巡抚衙门!” 李逢觉此时是彻底的无计可施。许廷发的反攻失败了,连他人到了哪里他都不知道。沿途的炮台无一奏效。花重金招募的五千水勇连死带跑,只剩下不到二千人。而原本他寄予厚望的佛郎机人,根本没有出动战舰截断髡贼后路的意思。按照李洛由传回来的书信,佛郎机人似乎确切的掌握了高舜钦要求封关乃至驱逐他们的消息,不要说“借兵助战”,没有趁火打劫已经是费了他李洛由很大的功夫了。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示的意思非常明显:要他赶快和髡贼议和,免得遭到更大的打击。 议和,议和,李逢节半是沮丧,半是恼怒。他原本就是想行款议和的,奈何当时打错了算盘,指望着能够稍稍挽回一点面子再和澳洲人接触,如今不但没有面子,连里子都快掉光了。现在髡贼的舰队就停泊在白鹅潭,随时随地准备来个炮击广州――让他顿时进退维谷。 议和,免不了要遭遇到很多人的攻击,特别是高舜钦,此人对一切海外人士全报以极大的敌意。天知道他会向朝廷怎么弹劾。 要是开战,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髡贼没打下广州,这一轮折腾下来丢官罢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万一髡贼破城,自己连性命都要不保。 想到这里他不觉眉头紧皱。长吁短叹了起来。 何诚宗小声道:“大人,现今只有速速行款,让髡贼的水师退出白鹅潭。日子久了,就没法交代了!” “如今就没法交代了!”李逢节发牢骚的说道。 “大人,眼下总还能有个说法应付。万一这髡贼再在广州城外大打出手,恐怕就真得没有说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节 白鹅潭的炮声 太阳升了起来,文德嗣站在特务艇的后艉楼上,负手而立,一层金色的朝阳笼罩在他的身上,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众土著海军官兵们侍立在旁,一个个恭恭敬敬不敢言声。只见文总眺望广州,颇有将“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豪情。 “又回到战斗过的地方了。”文德嗣低声道。想到当初自己和王、萧二人往返虫洞,筹措资金的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千――几年前在白鹅潭上被冉耀等人用几支小口径步枪和猎枪解救,一行人狼狈而逃的往事又历历在目。 这会,他率领着舰队来到这里,满城的官吏百姓生命财产安全都要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文德嗣忽然哼起了这首他其实并不熟悉的京剧――眼下没有什么比这段词更能表达他的心情了。 陈海阳原本就在后艉楼下,为了不打扰文总的雅兴,他一直没有走上前去。与文德嗣的感慨万千不同,他在考虑下一步的该如何进行。 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超越了军事范围,成了政治仗――特遣舰队一路攻到广州不是为了拿下这座东亚大城市,而是要迫使对方供求和。如何能够施加一定的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能够不至于让对方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分寸拿捏必须非常的准确才行。 “文总,”陈海阳见文德嗣追忆往昔的劲头渐渐淡了下去,这才招呼道,“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元老院没有占领广州的打算,他们要得是重开贸易,能够继续从广东得到人力物力和市场。为此,他们不能吓跑了广州的富商们――根据情报局的报告,已经有许多富商从广州逃走,如果真得攻下了广州,整个珠江三角洲就会成为一个“战区”,商人们不敢再来,这城占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文德嗣和陈海阳一路上绞尽脑汁,想得就是怎么搞得轰轰烈烈,却又不至于让广东的官府彻底的关上谈判的大门。 现在战舰已到白鹅潭,和谈工作就要尽快展开――珠江口远征虽然战果赫赫,要是达不到议和的效果,在战略上就是彻底的失败。 陈海阳提议:是否立刻派遣人进入广州递交照会,要城内官吏出城谈判。 “不,这事情不能搞照会――这不成‘两国论’了?李逢节打死也不敢接这个照会的。”文德嗣连连摇头,“只有通过私下接触来传递消息!当官的怎么应付上面他们自有办法,我们得赶快找到联系的渠道。” 对外情报局在广州城内有林佰光等人的潜伏,所以广州城内的状况特遣舰队每天都能收到来自临高总台转发来得电报。 “李逢节几次想与高举接触,高举一直不肯。我看现在可以请情报局的人和高举接触,让他来充当中间人。”文德嗣说,“高举一直是澳洲货的代理商,这层皮他脱不掉,由他来出面合情合理。” “我们先放几下空炮,吓唬吓唬他们,”陈海阳说,“我就不相信城里的官老爷们能够装聋作哑。” 高举闭门谢客,城里各方无论是谁来相见均称“不在宅中”。这样做并非拿架子――实在是他的地位尴尬,难以相对各方的缘故。 郭逸等人逃走,紫氏产业被相继查封之后,高举已经觉得自己大大的损了面子,为此他很是不快的修书一封,将事情的经过禀告了杨公公。当然,杨公公现在在宫里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总还是百足之虫,路子宽,只要逮到什么机会,说不定就能给田家狠狠的上一次眼药。 澄迈战败之后,一部分士绅官员暗中活动,希望他出面去议和,他一面恼恨官府在紫氏产业上让他大大的丢了面子和信誉,一面也不知道这事情背后的水深浅如何,不敢随便出面应承,干脆来个“不在家”,躲在宅子里静观期变。 他足不出户,外面的消息却灵通的很。特遣舰队进入珠江之后一路的“事迹”他全都清楚,这让他又惊又喜。惊得是澳洲人竟然如此的厉害,不但战败了进剿官兵,还一路追杀到了珠江内河。兵锋直指广州――万一双方在广州城下大打出手,广州这片生意人的“乐土”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喜得是自己总算在这场“绞髡”的考验中没有站错队,不管是官府还是澳洲人,应付得还说得过去――澳洲人卷土重来之际,高家又可以在澳洲货上继续发财。 澳洲人离广州越来越近,声势愈来愈大,他对澳洲人的想法也就完全了然在胸了――他们是要“以战迫和”。 既然是要“和”,就得有接触的渠道。高举自认为整个广东,没有比他更合适充当这个渠道的人物了。不管是官府还是澳洲人,想要媾和都得找他居中。 所以最近一个月来,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在家”的局面,尽管极少见客,见客也不多谈。正是在“待价而沽”,准备狠狠的宰官府和当地的缙绅们一把――要是可能的话,再宰澳洲人一刀。 高举密切的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在澳洲舰队步步紧逼,城里渐渐风声鹤唳,大户们开始逃命的时候,他毫无所动――他有预感,澳洲人是不会进攻广州的,最多在城外摆摆架势而已。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得等官府的人再次上门来请他去折冲交涉,他才会出面。当然,必须先答应他的一系列条件。他不但要为自己挣回面子,也得为澳洲人挣回面子――当然,还要出一口恶气。一想到田达这小子在自己面前的无礼狂悖的模样,高老爷就忍不下这口气。 这天他刚刚起身,一个人独自吃过早饭,到了办事的院子里,先逗鸟取乐――高举很喜欢养鸟,他和北式养鸟重“音”不同,首先要鸟的样貌美丽,羽毛五彩缤纷才好。所以从西洋各地搜罗来许多中国所不见的名贵鸟类,一只只五彩斑斓,悬在廊檐下煞是好看。 正在人鸟相乐,一派和谐场景之际,忽然外面想起了隆隆的炮声。几只小鸟立刻吓得在笼子里乱撞。高举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却是白鹅潭方向。 白鹅潭那个地方,除了花艇就是酒楼,哪里来得大炮?难道是澳洲人已经到了白鹅潭?高举正在疑惑间,一个家奴匆匆跑进来,向他禀告“澳洲人的船队已经到了白鹅潭,正在放空炮。” “放就让他们放吧。”高举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不过是敲山震虎。 “老爷。”家人又有些迟疑的说道,“田老爷来拜……” “哪个田老爷?” “就是田达――” 高举哼了一声:“不在家。”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他才懒得见。 “他不肯去,非要见您一面,”家人象往日一样立刻领命而去,而是继续关说,“说有场大大的富贵要送与老爷。” “不见,”高举淡淡道。说着又嘲讽的看了家人一眼,“你得了他多少银子?” “小的没有……”家人大惊,赶紧辩白。 “你去账房,说我说得,赏你八两银子,把田达的四两银子给我丢回去!”高举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家人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下磕头,“小人知错了……” “去吧。” 田达死皮白脸的非要见他不可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猜得出来。这次田达在广州企图吞并紫氏字号完败――先是郭东主等人离奇的失踪,这还算好,因为田达起码还能搞到紫字号遗留下来的房产,但是官府一味拖着不办,等到澄迈惨败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局外人都知道田达更没有指望了。 田达到广州快一年了,原本他是夸下海口,能为东家搞到广州紫字号的投献,现在却一无所获――如果就这样回去复命,他这田家的奴才多半就做不成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四处搜罗各种澳洲货和宝货,大约是为了回去有个搪塞的余地。 田达在高举宅前吃了一个闭门羹。原本接了他银子满脸堆笑,一个劲的说“包在身上”的门上家人冷着一张脸回来,直接把银子丢还给他,说了一句:“不在家”,便再也不开口了。 田达骂骂咧咧:“奶奶的,一个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广州城真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这伙当官的和缙绅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本只要他登门拜访,没有人敢不见的,至不济也要出来招呼一声,送他几十两银子应酬应酬。现今,稍有背景的人物没有一个肯见他的,就算肯见,说话也极不客气,更不用说馈赠他些什么东西了。 紫字号完全没了指望――当初那几个澳洲人逃了之后衙役们查封紫字号的时候,田达没花多少力气就让看门的衙役放他进去“参观”了一番。结果让他失望,丢下的货物生财之类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是全衙役们抄走了。澳洲人的产业里除了不少常见的匠人用具外也就几个不知用法的澳洲机械,而且上面的那些精妙的铜制部件和玻璃部件不是被衙役偷走就是在封存时被粗鲁的衙役弄坏,没有澳洲工匠断然无法修理和使用。之前他也打听到那些人走的极是从容,没有留下一点只言片语的字据。 别说这几家字号根本没落到他手里,就是真得落到他手里,也没有半点用处!除非是有买家愿意接盘。可是谁又有本事能重振这几家字号呢?他们卖得东西,无一不是澳洲货,最少也是按照澳洲秘方做得。别得不说,光拿喝起来嘴里发麻,有气泡的甜水是怎么做出来得,全广州就没有人知道。还有大夏天也能随时随地拿出来的冰块…… “高举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田达一边骂一边出来。他求见高举是想讹他几件少见的澳货好回去交差,毕竟这次夺取紫明楼的事有已经黄了。而髡贼步步紧逼,田达隐隐约约觉得不妙――早就动了北返的脑筋。 可是高举软硬不吃,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原想把那个能够大放光明的澳洲油灯弄到手进献入宫,没想到对方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他,弄的田达自觉很没面子。 “去柳家。”座进轿子里之后田达决定去柳家,这家商人没势力又是作往北面的的生意,据说家中有几样稀罕的澳洲宝货。这家人和澳洲人瓜葛不浅,不怕他们不服软。得手之后,他就立刻离开广州,白鹅潭的炮声他也听见了,乘着现在广州的城门还有打开着的,赶紧溜之大吉,万一落在澳洲人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轿子在街道上抬着,田达在轿子里盘算着如何好好的讹柳家一番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牛发疯了,快跑啊!” 田达正要探出头去看看,轿子却“乒”的一声落了地,颠得他差点没从轿子里甩出来。田达骂道:“你们这伙狗东西!连轿子都不会抬……” 轿夫已经逃走了。田达刚从窗子里探出头,只见一头壮实无比的水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举着两只硕大无比的牛角直直的向轿子冲来。 田达尖叫一声,瘫倒在轿子里。 “咔碴”一声轻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是田达在人间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田达之死在广州城里没有引起半点涟漪--除了那些知道田达和澳洲人恩怨的人们。当初捧过田达臭脚的人们不免万分的心虚,吃过他亏得人则暗暗叫好。高举听说之后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城里正在紧锣密鼓的上演着戏码,城外的特遣舰队同样没有闲着。伏波军在白鹅潭登陆,征用了几座酒楼作为指挥部和高级军官宿舍,在原先停泊花艇的栈桥上修起了临时海军码头。许多火箭发射架和黑尔火箭被卸下了船,在城外架设起来。如果城里的官儿们对议和依然缺少紧迫感,文德嗣准备用火箭来提醒他们一下。 为了便于从各个方向炮击广州,炮击艇中队的所有炮击艇进行了临时改装,拆除了280臼炮,改装上火箭发射架。这样炮击艇就能沿着白鹅潭和内河水道机动,从任何方向轰击广州城了。 从香港转运来的黑尔火箭船队带了三百多枚,文德嗣决定给李逢节三天时间,没有反应就立刻给他们放一次大烟火。 有元老提议利用城内的情报系统,派“关系”去找高举出面向李逢节提出媾和。 “媾和,还是要让对方先提出来的为好,再说我们去请托了高举,他未免就要得意起来,以后难免要拿这个表功,向我们索取更大的利益。”文德嗣说,“我们等几天,再看看他们的反应。” 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陈海阳命令海兵和水手混合营携带火炮,发起了驱逐广州城外的西面要点凤凰岗和东面要点东盛寺上的守军。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肃清了敌人。两处守军未经激烈战斗就先后溃逃,丢下90具尸体和各种旧杂大炮200多位,伏波军伤亡10人,其中阵亡3人。 凤凰岗和东盛寺的失守,使得广州的防御处境愈发被动。李逢节别无选择,原本扭扭捏捏的求和行款之事也只好下定了决心。 李逢节想,议和最大的障碍是高舜钦,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会遭到竭力的反对――搞不好还会立刻上奏折弹劾此事,他是御史,可以“风闻”,道听途说什么都往奏折上一放,京里的舆论一起来,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考虑再三,决定照例自己不出面,分成两路进行:广州这边的事情直接由广州知府余葆存出面――反正守土有责这件事上,他余葆存是头一个,不怕他不肯。 另外一路,则由李洛由在澳门进行。澳门是葡萄牙人的地方,双方谈起来可以开诚布公,有些在余葆存面前不能说只能暗示的东西,在李洛由那里就可以明明白白的说个清楚。 眼下,是让余葆存和高举出面尽快说服澳洲人退兵,然后在澳门再谈其他条件。澳洲人的战舰在这里多停留一日,他就越难以向朝廷交代。 余葆存到得巡抚衙门,秘议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亲自打轿来见高举。 “这是抚军的意思么?”高举听完余葆存请他出马去喝“髡贼”议和退兵的要求之后,问道。 “高公你老英明,难道还要学生我说得明明白白不成?”余葆存苦笑道,“守土有责,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此事还要借重高公了。” “老公祖哪里话,”高举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高某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此事恐怕是力不从心。” 余葆存暗骂这老家伙又在惺惺作态,必然是要漫天开价。眼下有求于他,只好示意只要他肯出画面,一切都好商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节 漫天要价 城里的媾和分子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计较已毕,高举命人将阎管事叫来。 这位阎管事,外号阎小帽,不仅因为他总是戴着一顶六合一统帽,其中也包含着其他人对他的为人处事的看法――当然不是正面的。 阎小帽是高举的亲信之一,当初专门负责监视文德嗣等人,常常用各种借口出入他们身旁刺探消息,所以算是与澳洲人有旧,对澳洲人的情况比较熟悉,人又相当的机灵。如果当初的文掌柜等人也在船队中的话,阎小帽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另外,阎小帽早就被他出了籍,理论上不是他高家的奴仆了。万一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洗刷起来相对简单些。 他赏了阎小帽十两银子,要他天黑之后缒城出城到澳洲人营中。 阎小帽有些惶恐,这种通过战区到敌人营中的事情,只有在书上见过,自己这样贸贸然的过去,搞不好被人直接砍头都有份。 “你不用担心,髡贼就是澳洲人,是文掌柜他们的手下,他们都认识你。怎么会加害于你?” “是文老爷?”阎小帽吃惊道,“他们有这么厉害的火器?”这几个月髡贼在珠江沿岸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广州。 “能造出澳洲奇货的人,难道就造不出几门大炮吗?”高举哼了一声,“你放心大胆的去好了,亏待不了你的。你去了之后,见到了人,就这样说……” 当下将双方下一步联络会面的事情一一交代了。 “他们若是不愿意这样办,你就把澳洲人的口信带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就是了。不许留有片纸,你可明白?” “是,老爷!”阎小帽说,“不过老爷,万一文掌柜他们不在军中――听说他其实是澳洲丞相什么的――小人如何自证呢?” “你放心好了,澳洲人这会保不定望眼欲穿的等着你去呢。”高举胸有成竹的说道,“到时候他们自然会问你许多事情,你就一五一十照实回答――别撒谎别编,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他们自然就信了你。” “是,小的明白。”阎小帽对高老爷如此自信觉得不靠谱,但是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他也算是半个亡命之徒,知道这事情办下来绝不是几十两银子的好处,对自己的前程大有好处。 将近三更时候,由负责守御南城的抚标游击亲自照料,由几名士兵将阎小帽缒下城去。城外一片漆黑,但是珠江对面的河南地沿岸却是灯火通明,这就是澳洲人的军营所在了。阎小帽由在城下等着的向导引路,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江岸边,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艘渔船。 渔船划出之后不久,刚过江心,便被一艘巡逻的小发艇拦住。两个手持大砍刀,身背短管步枪的澳洲水手一跃而过,他们一个个短小精干,穿着一样的蓝白两色的短褂,还戴着圆顶的宽边草帽,一身装束虽然古怪却干净利落。几个渔民赶紧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阎小帽壮着胆子说明了来意。 “你上我们的船。我们带你去。”为首的一个澳洲水手说道,这才让他换乘,“带什么东西了?” 阎小帽赶紧掏出一两银子:“给几位副爷买碗酒喝。” “银子你自己留着,我们用不上。”为首的水手面无表情的一挥手,“你,在这里坐下!不许乱动。”他指着艇尾的一排座位说道。 “是,是。”阎小帽赶紧在固定着的木条的长凳上坐下了。居然不收银子,这还真是稀罕。想来澳洲人有钱的很,拿银子都把士兵们给喂饱了。小船的船尾挂着一盏玻璃灯,照得通亮。船看上去相当小,最多也就能坐十几个人,触手之下似乎是木头造得,当中有一座黑乎乎的东西,上面矗着根铁皮的烟囱。像是个炉子一般――一股热气袭来让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开船!”那水手招呼一声,自己一屁股坐在阎小帽的对面。烟囱里顿时喷射出一股浓浓的还夹杂着火星的烟雾,阎小帽只觉得整个身体往前一冲,又朝后一顿,小艇发出“突突”的声音,往前驶去了。 髡贼有无帆无桨用火驱动的船只的事情,广州早就传开了。阎小帽没料到自己居然能第一个享受到坐“火轮船”的待遇,惴惴之余还有几分好奇,顾不上夜色,四下张望着。船上的水手们似乎对他的好奇习以为常,并不阻拦他观望。 阎小帽被送到了司令部所在的酒楼的营区,在这里先接受了全身检查,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拿掉,这才被送到文德嗣面前。 阎小帽已然认出了文德嗣,他向文德嗣等人跪下叩头,十分恭敬,深怕受到疑惑,不但任务难成,连小命恐怕也不保。 文德嗣果然记得他,但是不记得他的名字。阎小帽赶紧禀告明白。他又问了高举的年龄、生意、妻子和手下伙计的情况,阎小帽一一禀告,并无差错。又命人送来情报局收集编撰的高举的总卷宗,从中找到了阎小帽的材料和照片,对照之后证明确系高举的管事。随即他被带进另一座帐篷,派几名士兵看守着。由专门的人员去和他洽谈――阎小帽等级很低,来意也不过是商量谈判准备工作方面的事情,用不着文德嗣等人亲自出马。 阎小帽提出了高举的建议,谈判地点设在河南地的一处庵堂 当下商定,双方第二天晚上在河南岛一处庵堂名为莲花精舍中会面。此处离城不远,来往颇为方便。 “怎么?高举选在尼姑庵里谈判。这高举有没有什么不良企图。”陈海阳有些不放心。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调调,这不是真得尼姑庵。”文德嗣是广州土著,对广州历史上各种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玩意知道的不少,“这是挂着佛门牌子的服务产业。里面的尼姑都留发得女子。” “你是说?”陈海阳不知道广州历史上还有这样的调调。 “没错,”文德嗣点点头,“这行买卖在广州从前是很兴旺的。高举这样有钱的阔佬,大约也搞过这样的调调,说不定还是庵里的恩客。所以才会让我们去那里和他见面。” “在妓院谈判,真是妙。” “不过很安全就是了。里面的享用应该也是一等一的。”文德嗣说,“只是未必对我们的胃口。” 当下陈海阳将随舰队行动的政治保卫特派员叫来,让他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莲花精舍布置保卫工作。 第二天晚上,高举果然如约前来。双方在这精舍内展开了秘密谈判。 高举事前已经和李逢节等人通过气,官府方面的首要条件就是澳洲人的船队退出省河,最好是能够退出珠江口。其他细节都好商量,唯独这个要尽快办理。澳洲人的舰队在白鹅潭待得愈久,他以后上奏就愈发不好自圆其说。 总得来说,李逢节等人的思路还是认为澳洲人是为了王尊德“擅开边衅”和田达在广州弄得紫字号关门大吉才会愤然起兵来攻打广州的,所以他给高举开列的允诺的条件不过是:紫字号可以即日复业,所有查封的房产和生财家伙一律发还;查封之后尚且来得及变卖的货物一并归还,已经变卖的货物,无法追回,官府赔偿一万两银子;澳洲人和船只要顶以本地代理商的名义就可以自由出入广州进行贸易,官府绝不缉拿禁止。 这三条是李逢节在幕僚们的参与下共同制定出来的。幕僚们认为,海外的商人,不过是为了求得与大明贸易的权力,只要给予他们这个权力,澳洲人一定会满意――要知道这种权力迄今为止只有葡萄牙人享受过。 至于发还房屋,赔偿少量的银子之类,不过是为了表现广东方面的“诚意”而已。 这样的条件,文德嗣当然是不满意的。不仅他不满意,元老院也绝不会满意。按照元老院里相当一部分的人概念,得签一个大明版的《南京条约》条约才行,具体来说就是割地赔款,五口通商之类。 不过,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大家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特别是在明代这样的特殊的历史环境之下,不管是李逢节还是王尊德,都没有胆子来做这样一件事情。真要强求什么不平等条约,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搞出个不战不和的尴尬局面来。 经过反复磋商之后,元老院定下的谈判的最低要求是:首先双方立刻结束战争状态,贸易往来恢复正常――毕竟临高还是一个对外贸易依存度很高的政权。这是发动珠江战役的首要目标。其次确认香港岛及周边离岛归属穿越众所有,官兵不得对该区域及航行在该区域的船只进行任何武力威胁。 至于后一条,可以不明文签署,只要双方达成默契即可。要知道这样的割地条约,就算是崇祯自己都未必敢答应。 当下文德嗣将这几条一一提出。显然,在第一条上双方没有异议。但是对于割让香港岛及周边离岛,这就大大的超过了高举的承受能力了――要知道当年葡萄牙人为了得到濠境澳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至今还时时担心会遭到大明的驱逐,澳洲人倒好,一开口就要香港全岛和周围几十个岛屿。光一个大屿山岛就比香港岛还大! 大明对沿海岛屿平日里并不上心,差不多就是任期自生自灭的态度。包括李逢节在内,大多数广东的官员们对本省有多少岛屿,岛屿上的民情物产如何都是概不关心的。但是要割地却是犯了明廷的绝大忌讳。 高举根本不敢答应,他沉吟半天,才说道:“文掌柜!其实现今你们要什么东西钱财奴婢都容易。只是这割地,抚台大人是万万不敢应允的。” “这个,你们可以慢慢商议,我们不着急。”文德嗣微笑着,打量了下这间主持的禅房――布置的十分精洁雅致,桌子上的点心也精美可口,“这里这么舒适,我们上上下下在临高那小地方蹲了二三年,到这里不得好好的松快几个月?” “是,是,这是自然。”高举心想看来这条件不是那么好谈的。他只得表示此事要向李逢节请示,不过,在请示之前,希望澳洲人能够尽快退出省河,以免广州戒严过久,李抚军不好交待。 “退出省河亦无不可。只是我们这样千里迢迢的来了,若只凭着您高公一句话就退兵,我们在元老院面前也没法交代。” 高举知道这是要开出另外的条件来了,不管条件是什么,李逢节把澳洲人退兵作为第一要务。 文德嗣提出的条件是:广州即刻交付赎城费三十万两;遣散剩余的全部水勇;沿途已经被摧毁的炮台不得重建。 只要款项付清,特遣舰队即刻退出省河,至于细节性的谈判,可以在澳门继续进行。 “三十万两?!”李逢节差点叫了出来――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了。他原本以为一个准许自由出入广州贸易就能抚平一切,没想到对方张口就要三十万两的赎城费,要知道现在广东藩库里全部的现银才三十七万两。别说根本不能给,就算给了也找不到名目来报销如此巨额的一笔开销。 李逢节拍着桌子,愤然道:“不知天高地厚!准他们来广州贸易就是极大的恩典了!他们还不知足!干脆不理他们,看他们能怎么样!我就不相信他们那几十条船,千把人能靠着几门大炮打进广州来!” 高举默然不语,这条件他也觉得苛刻了些。不过,要不是当初往制军非要去“清剿髡贼”,澳洲人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绝不会打到广州来;若是李逢节几个月前能够在行款议和上果断一些,而非一味拖延,当时就派人去临高和谈,恐怕也不至于闹到被人兵临城下,要结城下之盟了。 三十万两银子,官府是断然拿不出来的,高举想,纵然真得被逼着拿出来,最后还不是落在城里的富商大户头上――为了这髡贼的事情,高家从“乐助军饷”开始,到前不久的“襄助江防”,前前后后给官府勒索去了不下二万两。这三十万的两的口子一开,恐怕又得拿出个几千两去。 李逢节不言不语的闭目了许久,方才睁开双眼道:“髡贼真得说拿了银子就退兵?” “正是。”高举将文德嗣的条件详细说了一遍,“他们退出省河之后,其他的条件可以在濠境澳慢慢谈。” 李逢节木着面孔又思索了半晌:“澳洲人说话算话么?” “澳洲人以商立国,诚信是为根本。” “可古语有云,无奸不商。”李逢节喃喃道,似乎忘记了对面这个高大官人就是一个“商”。 高举暗自冷笑。李逢节已经是黔驴技穷了,还要摆出一副处变不惊,成竹在胸的模样。当官的果然都养得一张绝好绝厚的脸皮。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以高举的身份地位,不管给李逢节出什么主意都不好,搞不好还会危及自身的利益。他考虑再三,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干脆先告辞回家去了。 李逢节当然什么妙计也想不出。三十万两这个数字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给银子,他拿不出来;不给银子,这伙贪得无厌的澳洲人就绝不会退兵――他们在四乡勒索到了无数的粮食财物,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成。 他把自己的几个亲信幕僚召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有人说髡贼不过是虚言恐吓,绝不搞真得进攻广州;有的说不如暂时不给回音,先晾一晾看看髡贼的反应再说;也有人提议是不是让高大官人去还还价。看能不能打个折扣;还有的提议照老规矩,让大户们拿钱出来。 何诚宗一直没有开口:三十万两过去在这广州城里不算什么,只要将城中的大户商人们集中起来,晓谕一下面临的危机,筹集起来不算很难。但是现在不同,今年一年之内,前前后后榨了大户们好几次,再想逼着他们拿钱出来已经很难――这些大户可不是资本微薄的小商人,大多在省一级大员和南北两京里有大门槛的靠山,真要惹急了他们也是不成的。 半晌,他开口道:“现今之计,再要向大户们开口怕是很难了。只有借了!” “借?” “对。”何诚宗点头道,“城里别说三十万两,三百万两也拿得出来,现今将大户们召集起来,先晓以利害,再让各家借款给官府,有官府作保,酌情再给些利息――这是于公于私都有好处的事情,大户们必然乐意。” 巡抚衙门出面借钱,这担保总是十足了。而且也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隐含警告在内,大户们不会不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节 赎城费 李逢节虽然觉得可行,但是一想到欠下如此的巨款,不由连连摇头:“借了便要还,再加上利息,这可是一大笔钱!” “再过几日,就是开征秋赋的日子了。每亩浮收些,就抹平了。”何诚宗道,“若是髡贼不走,这秋赋怕也有很大的麻烦……” 这最后一句话有些打动李逢节,地方官府得一切一切,全都要围绕着税赋这个朝廷最关心的议题。髡贼这会赖在河南岛不走,天天派遣人马去征粮征银,十一月开始的秋赋还怎么征?何诚宗说得没错,只要把秋粮征上来,三十万两银子的窟窿还是能补上得。 然而这三十万两毕竟不是小数字。想到平白无故的要背上这笔债务,李逢节的心情很不愉快。 这种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为什么要落到他的头上!这伙澳洲人胃口也忒大了!想到这里,他决定还是要和澳洲人讨价还价一番,起码也得砍掉个十万八万的。 当下他对何诚宗的建议不置可否。只让他先退下。 何诚宗觉得莫名其妙,第二天,高举来拜访,询问巡抚大人最后是如何做得决断。他好晚上继续派遣阎小帽渡河去和澳洲人会谈。 “大人不置可否。”何诚宗道,“大人即未说可,又未说不可。” “大约大人还要斟酌一番。”高举打着哈哈。既然不说“可”,其实就是“不可”。多半巡抚大人心里还有着要讨价还价的心思。他暗中冷笑:这才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随后几天里,李逢节在广州城里秣马利兵,征发民壮,摆放火炮,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来,搞得众人摸不着头脑。何诚宗还以为自己得东家真要来个“与城共存亡”,不由得心中大急,几次劝谏,都被李逢节不咸不淡的挡了回来。 高举却知道巡抚大人是做样子给城外得髡贼看,让他们心生怯意,好就这个赎城费的问题上松口。 果然,过了一天,李逢节便又要高举去莲花精舍继续和谈。 “大人,这赎城费的事情若没有个说法,在下再去恐怕也谈不出什么名堂。” “你是经商之人,难不成别人开多少价钱你就用多少价钱买么?”李逢节对高举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 高举恭恭敬敬道:“大人,这得看是什么货物,若是奇货可居,当然是他开多少我就买多少。” “好了,好了。你去向髡贼说,三十万银子的太多了,城里拿不出来。让他们减减。” “大人以为减到多少合……” “这个,不就看要看你的本事了么?”李逢节冷笑一声。 “是,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这种态度当然引起了特遣舰队高层的不满,原本元老里就有人要求大规模使用火箭袭击广州,大大的杀一杀广东官僚的威风,但是包括文德嗣在内的一批元老竭力反对,这当然不是出于“保护文化古迹”之类的目的,而是广州和当时所有的中国城市一样,是一个以砖木结构建筑为主体的城市,大批的黑尔火箭的无差别轰击势必造成大规模的火灾。说不定会延烧全城。 广州是全中国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可以想象一场全城大火会烧毁多少财富,烧死多少有用的人力资源。许多富商会因此破产败落,后果不堪设想。穿越者在战后好几年之内再也无法利用这个城市。 现在,李逢节的态度使得炮击广州的想法再次浮出水面。好几名随队元老都要求进行这一“武力展示”。 文德嗣大约也觉得有必要展示下他们的军事威力――所谓眼见为实,免得躲在城里的官僚对穿越者的武力缺少直观印象。当即批准了对广州南城进行炮击的计划。为了避免造成大规模的生命财产损失,炮击的对象主要是南城的城防设施和正南门附近的驿站、接官厅、码头等设施 11月7日晚间,伏波军由预设阵地和炮击艇上发射黑尔火箭200多发,将正南门附近的许多防御设施并驿站、接官厅等处完全烧毁。守御南门的官兵和壮勇陷入了极大的混乱。炮击艇发射的火箭还集中轰击了正南门上巍峨壮观的三层城楼。在近40发黑尔火箭的集中轰击之下,这座砖木结构的三层城楼很快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烧了整整一夜。 根据陈海阳的命令,还向广州城的纵深的官衙集中街区发射了数枚火箭,以显示其威力。 李逢节度过了噩梦般的一晚,当密集的火箭向南城开始轰击,接官厅和驿站纷纷起火,最后连城楼都烧了起来的时候,他以为髡贼就要攻城了。赶紧带着部分幕僚赶往南城门。然而还没有到那里,从南城门溃逃下来的官兵和壮勇就堵塞了道路。他们一个个面色被烟火燎得黝黑,一个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挤过街道,丝毫也不顾忌在前面拦截的军官。好容易等到人群过完,他却再也不敢望前走了――那些可怕的澳洲火流星,不断的从空中坠落下来,万一被砸到脑袋上就完了。 “走,回衙门去!”李逢节赶紧下令。手下的亲兵和家人簇拥着他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巡抚衙门,又调来二百抚标士兵备用。李逢节登上角楼,眺望南门方向――火光熊熊,映红了半个天际,看起来十分恐惧。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髡贼乘机破城,他就在衙门里立刻自尽。 正在这时,十几发火箭犹如流星不断般划破夜空,径直往城中的纵深区域飞来,不时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轰然一声冒出火光。 街上水锣此起彼伏的敲着,壮勇们和水社的人员四面奔波扑火,幸好射向这里的火箭很少,火头随起随扑,没有引起更大的损害。但是这样的射击却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绪。 李逢节在屋子里也不是,在外面也不是。从天而降的死神让他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墙后,外面无论怎样的金戈铁马,血雨腥风都侵扰不到他的头上,而现在高厚的城墙却无法象过去那样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好在髡贼没有要进攻的迹象,半个多时辰之后,火箭攻击停下了,走逃一空的官员,军官和士兵壮勇才壮着担子返回南城门救火。 这次攻击的第二天,高举就出了城答应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 至于筹措银子的事情,李逢节无法可想,只好采用了何诚宗的“借”得方案――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第二天,何诚宗便到高举的宅里,将这个办法与高举说了一遍。高举是本城洋商中的头面人物,他的态度能影响到很多人。 高举不置可否。他微微抬起眼皮,想不到这个何诚宗还能想到这个法子。高举原先为李逢节准备的办法也是从“借”上面的着手。不过,高举的借款是成章程的,如何借,如何还,利息多少,他早就在胸中盘算妥当。昨天他不愿意当面马上说出来,是想避一避嫌疑――在商人们看来,官府的信誉一直不怎么好,万一哪天这笔借款被赖账,同业们免不了要骂他“媚上”,让他名声大坏。 高举一直盘算着怎么向李逢节开口提这个建议,现在他送上门来,当然再好也没有。 “这是三十万两。”高举慢悠悠的拿扇子敲着茶几的几面,“从来没人放过这么大一笔款子。” “当然,所以要请高公出力,晓之以理,请诸行商人合力才行。每户分摊些,就容易了。” 高举微微一笑,何诚宗的思路还是和官府“摊派”、“劝募”一样。其实只要利益够大,多少钱都能借到。这位何先生还没参透这个理。他故意拿捏了下态度,说道:“这件事恐怕难。” “我也知道难。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法子筹措这三十万两么?”何诚宗苦笑一声,“髡贼的战船天天在省河里转,摆明了不给钱就要打广州的。这也是为了一城的黎庶百姓。” 高举点点头:“我省得。”他又说:“有解必有还。总得有一个章程:如何借,如何还;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说出来,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四十万――除了赎城费,少不得还要赔偿澳洲人字号的损失,起也得二三万银子。髡贼一路上杀伤抢掠甚重,抚恤地方也得有些花费――最后便是京里宫里,少不了要有些打点花费,以免作难。”何诚宗叹了口气,“若是打了胜仗,无非犒赏三军,地上善后有些费用。打了败仗,花销真是源源不断。” 从虎门失陷开始,仅从藩库和各县的县库正额里就开销了六万两银子。但是花掉的钱不仅有藩库里的拨款,从商人们手中的“助饷”,各府县征集的民夫、物料,开销的乡勇赏钱…… 这场“广州保卫战”前前后后用去了多少银子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而最后还有这么一笔三十万的“赎城费”! 何诚宗虽然不知道“胜利总是比较便宜”这句名言,但是对失败就是更多的花钱有了极其充分的认识。愈发坚定了他日后作为“主和派”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责的“投降派”的主张。 高举想,这四十万里额外的十万当然有种种的用途,不过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虚头”,是各级官吏们分润的好处。钱还没开始借,好处账已做好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很是鄙夷。 不过,只要有利可图,到时候能给确保还本付息,他才懒得管这群当官得怎么巧立名目的搞钱――要是他们个个清如水明如镜,他高举还做屁得生意。 “四十万,五十万,先不去说。只是这笔银子利息如何,期限多久,如何付息,如何还本须得有个明白的说法,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说合此事。” 何诚宗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年息一分三。为期一年。到期一次还本付息。” 高举慢腾腾的说道:“何先生!这个章程,高某是说不来得。” 何诚宗暗骂“见利忘义的小人”,但是他此时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问道:“依高公之见呢?” “我没有什么‘见’,”高举道,“借钱不是官家征税完粮,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借钱得有个你情我愿的意思在内。”他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咙,一个侍候在旁的美貌婢女赶紧上前跪下,双方将一个珐琅彩痰盒递上。 高举吐了痰,又接过另一个婢女送上的澳洲彩条小毛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热茶。 “……年息一分三,若是有这样的利息的三十万两可借,高某自己也想借了。” 何诚宗知道这个利息高举嫌低了,心中暗暗警觉,小心翼翼的问道:“高公以为年息多少方才合适?” “不瞒老兄。”高举说道,“我们同业拆解,淡季的时候,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如今既然是抚军大人的面子,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 高举接着说了他的要求:期限一年,前半年只还息;下半年拔月按本,分六期每月偿还。到第12个月还清。 说是借一年,其实从第七个月开始就要逐期还本付息。实际利息,比到期一次性还本付息还要高得多。 不过,这个条件倒很适合官府的财政状态,何诚宗很清楚,要广东官府到期一次性拿出四十七万两白银是根本不可能的。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 “这个使得。”何诚宗点头,“不过此事还要抚军的首肯” “这个自然。”高举点头,问道,“到时候拿什么来还?” “当然是在秋赋里打主意了。每亩浮征个几分,也就平了。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们说,难道他们还信不过全省的田赋作保么?” 高举叹了口气:“何兄!你真是书生之见。借钱一是白纸黑字要有凭据,二是得有抵押作保。您老一句话,人怎么肯拿出钱来?” 何诚宗一时茫然,在他看来巡抚大人的一句话还不够么?在这广东省内,说一句顶一万句的人可没有几个。 “巡抚衙门的信誉,还不成吗?” “当然成,只是这个凭据呢?”高举见他一点也不开窍,只好开门见山的说了,“李大人造福全省黎庶,日理万机,万一一时事多,把这件事忘了――您说咱们借钱的不得都去上吊?” 何诚宗无言以对。当官的赖账,说话不算话,这种事情绝非没有过。 “……纵然是有了借据,还得有些当头才行。”高举笑道,“哪一天李大人高升了,钱还没还倒又另外升调了一位大人来,他老人家说一句:这钱不是我借得,我不管。大伙又得去上吊了。” 何诚宗知道高举所言非虚,但是借据抵押。他很是为难了。巡抚衙门出借据,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万一流落出一二张被哪个御史言官拿到了,李巡抚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举知道这借据恐怕是拿不出来的,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 “巡抚衙门的借据有,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担保。不过只要有担保的物件也就够了。” 高举提出的抵押是盐引。按照本息合计数量,再酌情加一些盐斤数字作为运销费用,一次性支付给借款的商人作为抵押。盐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誉的证券,用这个作担保商人绝不会不接受。 “盐引到手就可使用,亦可私下转卖,万一不法奸商乘机转卖如何?” “这个不难。只要在盐引上加盖标注:某年某月某日之后才能使用就是了――这个日子就是最终还款到期的日子。”高举说,“还款的时候,让大家带着盐引来兑换就是。” “此法甚好。”何诚宗心悦诚服。这高举果然有些办法。何诚宗并非死读书得腐儒――否则也混不上给巡抚当亲信幕僚了,只不过对经商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高举稍一点播就能举一反三。双方密谈几个时辰,终于建成了协议。 这一协议并未订成草约,亦未写下笔录,但彼此保证,口头协定决无翻悔。商定的办法与条件是: 第一、借款总数为库平银四十万两;由高举承头,招揽商人承贷。 第二、年息一分八厘,头六个月只付利息,后六个月逐月还本。一年后本息还清。 第三、借款由巡抚衙门出具的等额盐引作为抵押。另加3%贴水。盐引上加盖期限。按每月还本偿息额度逐月向巡抚衙门缴还。 这三条办法,由何诚宗回去后禀告李逢节。李逢节听说用盐引做抵押,心道这高举还真有些鬼主意,当下一一应允。 筹措银子要些时间李逢节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轰击,命令先从藩库厘暂支十万两,由专人解送,趁着夜色送往澳洲人的营地。阎小帽也随同前往,向文、陈二人要求再宽限三日,以备将余下的银子全部筹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节 澳门和约 高举有了盐引作为抵押,当下将城中的富商们:洋商、盐商和潮州商人召集起来按人头分摊这笔借款,这次借款虽然利息不高,但是有盐引作为抵押,绝无亏本之虞,四十万两的银子很快就分摊完毕。高举不免自吹自擂了一番,在广州商人中的威信也有所提高。 高举靠借款凑齐了赎城费的事情,很快通过孟贤的渠道传递了出来。德隆作为广州最大的汇兑钱庄之一,在这次集体贷款中也出借了五千两“赎城费”。 高举收讫了银子,除了三十万两由李逢节派人分批送出城外的澳洲人军营之外,其余十万两中,高举按照他的意思,将三万两存到德隆,由德隆打一张票子交到李巡抚手里。 成箱的银子在军营里查点无误之后一一装船――这笔现银子将大大缓解目前临高现贵金属准备金不足的问题。 高举又亲自到了城外军营几次,馈赠了文德嗣等人大批礼物,又送来了许多犒劳三军之用的羊酒。这一次他对澳洲人的态度愈发恭谨,他们不仅仅是有钱有本事的大财主,也是武装到牙齿的强盗。还好他们也是重信守诺的商人,作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来说,澳洲人堪称模范。 高举对自己能和澳洲人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感到高兴,除了杨公公之外,澳洲人也可以成为一个不得了的靠山,而且比起贪得无厌的杨公公,澳洲人显然属于“有财大家发”的那种利益均沾型的人物。 高举馈赠的礼物价值很高,大部分属于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和享用品,文德嗣看了很是满意,关照人全部收下,又听了高举一堆的恭维话,双方畅谈了今后开展“更大范围”、“更深深度”的合作。原本高举一直扭扭捏捏不肯提供的京师的政商渠道他也很畅快的表示愿意提供。 最后一次拜访,何诚宗也相偕前往,双方就在澳门展开第二阶段谈判达成了一致,根据李逢节的意思,澳门的谈判将由李洛由具体负责。至于澳洲人本身重返广州的时间,李逢节要求在十二月中旬――等这次骚动稍稍平息之后。 随后文德嗣等人假精舍之地,宴请了高举、何诚宗一行。双方推杯换盏,连续祝酒数次,随后又馈赠了礼物,包括李逢节等人,均有贵重的澳洲货相送。宾主尽欢而散。 赎城费即已缴清,特遣舰队在城外也无继续逗留的必要。陈海阳等人在城外征收了一番“合理负担”,充分宣示威风之后,这才择日退出省河。 11月20日,特遣舰队鸣炮24响。全军登船离开营地。特遣舰队于当日晚上抵达虎门。与虎门的留守部队汇合。这里的设施已经大部分拆除,物资也已转运到香港,只留下2个特务艇中队和1个海兵连继续屯驻――这是与广东地方政府下一步谈判预留的筹码。在休整一晚之后,陈海阳等人率领舰队离开虎门锚地,于21日中午经澳门,磨刀洋,进入维多利亚湾,舰队最后停泊中环锚地。长达二个月的“珠江流域讨伐作战”宣告结束。 这二个多月的时间里,香港的852基地的建设展开迅速――大批俘虏充实了劳工队伍。陈海阳他们返回852基地的时候,掩护香港周边水道出入口的几处哨所和炮台已经相继竣工。而在中环附近修筑的第一条大路正在紧张的施工中。这条大路大致沿着海岸线展开。香港的第一批码头、货栈、贸易行就将沿着这条大路展开。 因为谈判还没有正式结束,军务总管庭给特遣舰队的电令是在香港就地休整,一部分需要整修维护的舰船可以返回临高,其他舰船人员继续待命。一待谈判破裂就重新进入珠江展开作战。 李洛由目睹着澳洲人的舰队,在冒着黑烟的小艇的护卫下从珠江口驶出,他知道大局已定――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收拾残局了。果然,随后从广州就传来了立刻开展对澳洲人的谈判的命令。 对这次谈判李洛由的心情即抵触又期待。期待自然是这次谈判之后,贸易可以恢复,珠江两岸的正常生活秩序也会回到正轨,无论从他个人的利益还是百姓的利益来看,与澳洲人缔结和平条约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之所以感到抵触,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二个月来澳洲人在珠江上横冲直撞的所作所为。官兵再一次表现出了他们的绝对无能,澳洲人几十条船,一二千人就在珠江两岸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肆虐,到处勒索“合理负担”,还杀害了许多当地的乡绅,抓走了几千俘虏,掳走了大量的财物。 澳洲人的所作所为,宛如又是一个建奴。当然,他们比野兽般的建奴要对待百姓们客气些,不随便抓人,也不到处抢劫杀人放火。只是对反抗者特别无情。李洛由敏锐的意识到,澳洲人比建奴要高明得多,也危险得多。 谈判的地点,选择在黄顺隆的私宅内。黄顺隆为能同时为李大掌柜和澳洲人服务感到荣幸,将最好的一处院落腾出来供他们使用。 临高方面派来得谈判代表是殖民与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司凯德。这位主和派过去一直主张尽快和大明进行议和甚至接受招安。这次执委会同意他进行议和,但是不允许搞什么“招安”。 司凯德对广东方面开出条件除了在广州城下已经达成的归还紫字号所有财产、赔偿损失,重开双边贸易等之外,还提出了六条要求: 第一、澳洲人得在自由购买、雇佣人口,并可将人口随意处置外运,官府不得干涉。 第二、所有在澳洲人名下的船只进入广州贸易均不纳税。船上货物免抽份,也就是免缴关税。 第三、紫字号及其他澳洲工商企业,继续缴纳各种官方规定的商业税收,但是一应陋规免除。 第四、澳洲人在广州享有治外法权,一切涉及澳洲人的拘捕关押审讯,均须得到澳洲人同意。 第五、澳洲人得在广州自由购买土地,起盖房屋。 第六、香港岛及周边离岛,由澳洲人控制。准澳洲人在其上自由行事。 司凯德将这六条念完。李洛由心情稍安――没有可怕的赔款和岁币之类的事情。因为两宋的教训,大明对这类事情有极大的警惕性。但是最后一条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个所谓“控制”,不等于就是要割占香港岛么? 大明的历史上,香山澳这个地方远不如濠境澳来得著名,即使是李洛由这样长期在广东沿海做生意的商人对它也不太熟悉,但是不管熟悉不熟悉,割地是万万不可的。 “割让香山澳一事,绝无可能。”李洛由很清楚,这个不大知名的岛屿现在大概就在澳洲人的掌握之下,他们要求在谈判的时候加上这条,不外乎是过下明路,确认自己的权力而已。 司凯德没有说话,继续听他的陈述。 “……这一款割让香港岛的要求,别说抚军大人不敢应允,就是皇上也不敢提‘割地’二字。”李洛由道,“再者,这条款抚军大人也绝不敢上奏朝廷,以达天听。” 司凯德继续默然不语,这些问题当初在拟定谈判条件的时候,大图书馆的于鄂水也提到过――就目前的状态来说,要大明签署类似《南京条约》之类的条约在体制上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总督或者巡抚会敢于签署这样一个文件。 “再者,朝廷对海外之人原有极大的戒心,朝堂之上海禁与开禁之争论从未停歇过。你们还要堂而皇之的打起澳洲人的牌子到广州来,别说抚军大人不能一手遮天――这城里能够直奏朝廷的官儿就有好几位――就算他能做到,广东巡抚一但易人,又当如何?” 司凯德很是心悦诚服:“依先生所见呢?” “此事只能你知我知,决不可昭告天下。”李洛由说道。 李洛由表示,澳洲人提出的各项条件广东地方官府只能暗中应允,双方闷声大发财,绝不能堂而皇之地的具之以文,而更不能明目张胆的打起澳洲人的旗号来。 大明政府是禁止一切外国人在广州居住、经商的,除了葡萄牙人拥有每年二次进入广州贸易的特权之外,没有任何外国人能居停在广州。澳洲人当然也不行。 如果强行要求这个权力,就算李逢节愿意为此上奏,光朝堂上的来回扯皮,没个三四年功夫是绝不会有结果的。 “好在澳洲人也是华夏后裔,面目相貌与大明人士并无不同,你们何妨就继续当个大明百姓?”李洛由出谋划策,让他们在广州冒籍土著就是。 只要解决了身份问题,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既然是广州土著,那么买地、起房、盖屋,买卖人口、雇佣工人之类就大可随意,官府绝对不会过问,至于大规模的人口外运,李洛由认为只要是运走的是外地流入的流民人口,官府不仅不会阻挠,还会非常的欢迎――否则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可以阻挠澳洲人从广州输出人口了。 至于第二条,船只纳税的问题,既然是澳洲人算是广州的土著,船只航行又是在临高和广州之间而已,是地地道道的国内沿海贸易,自然无需缴纳海外商船和洋船的所需要的抽份、丈水税收。 至于第三条免税问题,只要能够和官府达成默契,当然也不成问题――大明的商业税收原本就不高,只要商人有一定的靠山,地方官吏不敢需索勒索过重,商人们缴税是没有多少压力的。当然一些必要的陋规是免不了的,不过以澳洲人杀人不眨眼的名声来说,怕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想拿这个钱。 治外法权之类要求,李洛由苦笑道:“你们还在乎这个?全广州也没哪个人这么不开眼能够治你们的罪。你们如今是就是豪绅了,一张片子送进衙门,就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都保得出来。” 关于香港岛的问题,李洛由的坚决反对他们占据港岛。认为此事巡抚绝不可能同意。 “此事抚军只能视而不见,绝不可能许你们如葡萄牙人一般租用此地。”李洛由道,“此事非同小可,葡萄牙人能入居濠境澳,时也运也,不可强求。” 经过十几天的讨价还价和双方各自向广州和临高书信电报往来,双方最终在澳门达成了一个原则性的协议。后来史称《澳门条约》,不过帝国的史学界对这一协议是否属于真正的条约有着很大的争议。主流的看法是,这一条约只能算是帝国与大明地方政府之间的一种谅解备忘录。条约文本并未经过正式的签署和盖章,甚至大明留存的文本后来已经找不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际条约,这份文件只是靠着帝国的船坚炮利的强大武力才能得以在广东地方贯彻。 由于广东官府是私下缔结这一条约,当然不会将其公然存入架档房。它只是以一分绝密的私人文件的形势存放在李洛由的宅邸之中留作备考。而这份文本早已失落。根据大图书馆留存的文本,整个《澳门条约》共有十一款 一、澳洲人得自由前往广东巡抚衙门管控下的广州及周边若干府县居住、经商、耕作、并可携带家眷、奴仆、伙计。然必冒籍广东土著,不得公然自称澳洲人。 二、澳洲人在广州的一应事务,均由紫字号大掌柜负责。凡有商务和民事纠纷者,全权由其出面与官府料理。 三、澳洲人在广州的全部产业,按官府规定照常纳税,惟杂派和各种规费均免交。 四、澳洲人在广州可以购买土地、房产。 五、澳洲人的船只进入广州贸易,免缴一切水饷、抽份、规费。然必须冒籍大明船只,不得自称澳洲船。否则,一应税费概不免除 六、澳洲人得在广州自由进行任何贸易,并且将货物、金银自由运出运入,官府不得干涉。 七、澳洲人得在广州雇佣、购买人口。并自由将他们带往澳洲人希望带往的任何地点。 八、澳洲人在香山澳修船居停,广东官府不予干涉。 九、凡原澳洲人在广州之产业、土地、字号,财货全部予以归还。因有部分货物已经变卖,部分生财设备被破坏,现双方达成一致,由广东方面一次性支付库平银三万两予以赔偿。 十、因前搜捕澳洲人所牵连的所有大明百姓,官府不得再加侵害缉拿,凡已被拿获者,一律予以释放。其所侵害之财产,由官府一次性支付库平银五千两予以赔偿。 十一、所有赔偿、释放及归还工作完成之后,澳洲人在虎门的驻军将全部撤离。 十一款之外,另外补充条约和若干协议。很多细节都是由仲裁庭的马甲亲自拟定的,行文格式搞得非常隆重。 总得来说,执委会并不很看重这份条约,因为这份条约总得来说不过是元老院和李逢节达成的一个私人协定而已。对大明官府的约束力仅限于李逢节抚粤期间。李逢节一旦去职,整个协定也就等于是失效了。 不过,中国官场的传统特点是陋规传承极其严重,只要这个协定顺利的运作几年,形成了一定环绕在其周围的利益群体,新换的粤抚也只能无可奈何。再者,按照现在的发展势头,大明在广东的统治还能维持多久,能换几任粤抚还是个未知数。 之所以这份等级不高的备忘录还要搞得条款详细,体例隆重,马甲的主要心思还是让元老院满意――让众元老有一种签署了不平等条约的满足感。在马甲看来,特遣舰队搞回来的无数财货、人口和那三十万两的赎城费就抵得过所有的条约了。 尽管这个条约本身意义不大,但是《澳门条约》签订的电报传到临高之后,元老院依然下令,在博铺鸣炮24响,汽笛长鸣1分钟,作为庆贺。 澳门条约并未涉及被困在琼山的何如宾残部的处置问题。李逢节认为此事本来就与自己无干,再者迄今为止,琼州府也没有哪个州县报过失陷,他乐得装聋作哑。 就是在庆祝澳门条约签订的次日,从广东传来消息:两广总督王尊德病逝于肇庆任上,总督大印暂时由李逢节护理。 这样一来,如何收拾琼山残局,解救何如宾所部的任务就落到了李逢节的头上。当然,他可以继续装聋作哑,直到新的两广总督来接任让他去处理。但是李逢节心里存着一种想法:希望自己能从“护理”变成“署理”,最后干脆就直接转正。为此,他一面派人飞马传书进京,让自己的折子书房的师爷即刻在京活动,一面,再次派出李洛由前往临高,争取与澳洲人尽快达成关于解救何如宾残部的协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节 胜利归来 这一消息并未让元老院感到意外,按照旧时空的历史他大致就是在1631年前后因为积劳成疾病逝于任上的。 按照这一历史进程,王尊德之后总督两广的是熊文灿。他是以招抚郑芝龙起家的,在他的一生中,对待各路“造反派”都是以“抚”为主。他来总督两广,很有可能和穿越者达成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谅解。正如他在福建和郑芝龙达成的妥协一样。为此元老们一度很期待熊青天的上任。 不过这会熊青天来还来不了――按照中古社会得办事效率,熊文灿到粤视事起码也得三个月半年以上。穿越者得时间很宝贵,元老院讨论,与其望眼欲穿的等着熊青天,不如赶快和李大人把后续得事情料理,造成既成事实再说。一个香港问题就引起了李逢节百般推脱,。最后只换来了一个“视而不见”得承诺,琼州府到底能不能彻底的“中左所”化是件很难预料的事情。 尽管局势尚不明了,但是海军特遣舰队从珠江胜利归来毕竟是一件可喜可贺得事情。在博铺码头举行了隆重得欢迎仪式。 这一天,从临高县城到博铺沿途得路灯上彩旗飘扬――如果注意一下得话,会发现大多是在澄迈之战中缴获得明军旗帜。从澄迈战场上回收来得旗帜堆积如山,大图书馆按照收藏得原则,每一种收藏了二面,然后在大体育场作为装饰又用去了几百面。余下的又有一部分被被分别悬挂在军务总管庭大楼和海军部,最后,连临高大教堂也挂了好些军旗。 余下得,凡是棉麻布得一律清洗回收――哪怕再破烂的也总能造纸,各种丝绸的旗帜反而不好处理,澳洲人是不用丝绸作衣服。除了少量被调拨给工业上使用之外,余下得根据方非得申请,全部调拨给了文宣部使用。 方非组织人把这些旗帜挑选了一遍,将大小一致的旗帜选出来分别归类,然后用外包加工的方式将上面的不需要的内容全部拆除,最后他手里就有几百面活动中可以使用的彩旗。 现在,这些彩旗从临高县城沿着临高-博铺公路一路飘扬,路上还拉起了若干条横幅:“热烈欢迎我珠江特遣舰队官兵胜利归来!”、“光荣属于元老院光辉照耀下战无不胜的伏波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元老院光辉照耀四方!”…… 一队队的欢迎人群正在往博铺而去,这些都是文宣部群众活动处组织起来的欢迎队伍,有澄迈大捷的例子比着,这次海军为主导的战役得胜归来,在庆祝规格上也不能太差了,免得海军吃味。再说执委会主席也在返航舰队中,怎么也得照着国家元首工作访问归来的档次办。 根据方非的命令,文宣部属下各专业、业余宣传团体全部出动。“规模要隆重,气氛要热烈”,他给自己说下的土著科长纪登高下达着指示,“……芳草地的学生,至少要抽八个班出来,现在来得才这么几个班?一点气魄也没有!还有修院的合唱队,排这么前面干什么?俺们不是天主教国家!”这位前卖卜先生穿着新版的小开领棉布“工作服”,脑袋上一面冒汗,一边用临高产的铅笔在笔记本上快速的纪录着他的指示。 见方首长的指示告一段落,纪登高赶紧抓紧时间汇报: “胡部长说了,芳草地的教学任务很紧张,学生搞庆祝活动浪……”他赶紧又把话吞了回去。 “纯熟浪费时间对吧?”方非说。纪登高不敢搭话,这诽谤元老的罪名可大可小,万一成了“挑拨离间”自己多半就要去符有地那里搞群众宣传了。他赶紧重新组织了下: “胡部长的意思是,教学任务来不及,学生派遣多了影响学业,没有说其他……” 方非摆摆手:“好了,你马上去一趟芳草地,就说是我说的,护士班和生活秘书班的学员,怎么也得再各派一个来!快去!骑公车去!”说着方非从随身的挎包里撕下一张“公车使用票”在上面写下了时间和目的地,交给纪登高。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现在每个部门、企业和公社一级,都配备公车――农用款28吋自行车,俗称28大杠的那种。 这种新鲜的交通工具引起了土著极大的兴趣,在跌跌撞撞的学会了自行车之后,骑自行处成了土著干部们的一种乐趣和骄傲。不过,由于自行车的车胎属于一级管控物资,各部门对自行车使用限制很严格,办公厅推行公车票这一管理制度使得土著干部们很少能享用到使用公车的乐趣。 “明白,我这就去。”纪登高赶紧接了票去了。方非从临时借用的海关办公室窗户里望了望,欢迎的人群还是少了些――而且颜色太过素淡,一色的灰蓝蚂蚁。如果没有生活秘书班的女仆装和护理班的蓝色护士装,气氛实在是上不来。 他嘀咕着,“老胡啊老胡,不要以为你在芳草地搞得‘教学改革试点’、‘素质教育’的真相就没人知道,要让元老们知道了,哼哼……” 窗外,锣鼓震天,舞狮队正在搞热身。而各系统合唱队也纷纷到场。可惜没有管弦乐队――穿越者倒有全套的乐器和教材,甚至各种教材。就是没有全套的演奏员,只好用播放cd的办法来凑数, 临高广播站的现场广播台在博铺的海关大楼里占据了一个办公室作为播音室,准备进行现场广播――当然是有线广播而不是无线的,而且是有线广播中最原始的一种:“话喇叭”,土著们如此称呼已经在临高的大部分地段竖立起来的高音喇叭广播系统。 这会,高音喇叭里正轮番播放着雄壮的苏联时代的进行曲,这是李赤骑的表妹张雨从一堆cd中选出来的一张“苏联进行曲”的碟片。这个短发娃娃脸的女孩子已经从临高电信无聊的报务员工作中脱出身来了--根据组织部的命令,这类工作将逐渐由专门培养的土著人员接替。张雨交接了工作之后无处可去,除了到临高之后学得报务之外她没什么特殊的技能,作为自封的极左派分子又对到办公室去干行政工作毫无兴趣,一度成了杜雯招揽的目标,成了她的手下。不过她们相处的很不愉快,杜雯认为张雨的“左派”水平过于肤浅,多次提出要她多看斯大林的著作,并且专门借了一本她自己的读书笔记供张雨“学习参考”用。 没想到张雨对这本“笔记”毫无兴趣,而且对斯大林也不感兴趣。比起斯大林的著作,她对耽美小说更有兴趣。没过几天,杜雯对她的“左派”身份嗤之以鼻,最后两个女人就爆发了冲突,董薇薇这个时候又怀孕了,无心来协调社会调查办公室的人际关系。矛盾便愈发激化起来。 张雨一气之下跑到组织处要求调职。明郎觉得这年轻女孩子性格活泼,又能说会道,唱唱跳跳也拿手。搞搞文宣总不会有问题,最后就落到了丁丁这里。当上了广播站广播员。 这会,张雨正趴在窗台上――这间办公室作为广播台的播音室经过了改造,不但安装了必要的隔音设备,朝向博铺港的窗户也被扩大成一扇花房式的大窗户――便于播音员在进行现场直播的时候便于观察。张雨一手拿着红薯干――是李赤骑孝敬得,这位表哥时时刻刻都企图吃了她;一手拿着鱼干――是张宇辰买得,这位自从从广州站回来之后,便一门心思的会起了“聊友”――毕竟这聊友身材相貌都很不错――三天两头来找张雨约会, 张宇辰183,77kg,身材较之于诸多宅男可谓标准,加上他在广州两年,各种工资奖金分红一分没花,手头很宽松。又从广州带回来不少好玩好看的小工艺品,堪称“财貌双全”,今天请吃个便饭,明天请喝咖啡,把个涉世不深的小女生哄得团团转。 这一切搞得李赤骑醋意大发――当初把表妹勾引参加穿越可是为了“自用”,而不是准备来做某元老的大舅子的。为此他不得不屡次提醒表妹:这个张宇辰在广州期间的男女问题十分复杂,虽然没有公然纳妾,但是和许多丫鬟发生肉体关系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他带回的丫鬟――现在叫生活秘书――现在还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他的公寓里去了。 “人家又没打算和他结婚。”张雨毫不在乎的一撇嘴,“作为朋友交往交往好了。” 李赤骑心道多少女孩子就是这样“作为朋友交往交往”最后交往成人妻的,心中大为着急,只好不顾工作劳累,每日加强追求攻势,务必让张宇辰来个知难而退。 张雨对这样的局面当然毫不在意,有人不断的供应零食,还能陪着游玩解闷有什么不好得? 她的棒棒糖吃完了,拿起望远镜朝着外面眺望着,看有没有舰队进港的信号,从香港返回的舰队今天就要进港了。码头上的欢迎人群从早晨等到现在,只等船只一进港,她就要马上在广播里进行现场直播。 “大头目们来了不少。”张雨拿着望远镜,朝着码头栈桥那边的休息用的遮阳篷下看去。在临高的执委会的执委们几乎都来了,一个个面带微笑的或站或坐的说着话。她看了下丁丁给她的将要到场迎接的执委、常委和部门首长一级的元老名单。总共有二十五六个之多。丁丁把名单交给她的时候,特意关照她不要念错顺序,更不能漏念。 张雨作为一个自称的极左派,对政治问题多少也有学习了解,当然明白这实际上是一份权位排序,事情虽小,其中的文章却很大,她把名单熟读了几遍,又对照着名单看看到底有多少名单上的元老已经到了。 正在这时候,只听到一阵鼓号喧天,一队芳草地国民学校的低年级学生,正在浩浩荡荡的进场。 他们全穿着标准学生制服――缩小版本的小翻领劳动服,惟一的不同是女生穿得是稍稍过膝的裙子――这是胡青白特意要求的,不从小让女生习惯现代版的裙子,等她们上了中等部就更没法习惯水手服了。 学生制服的胸口是“芳草地国民学校”的刺绣校徽和校训:“知识就是力量”。袖口缀着黑色的袖条,上面是班级名称和学生个人编号,翻领上缝着领章,用罗马数字标记学生的年级。 赵传一拿着一面纸糊的小旗,规规矩矩的走在队伍里。他今年十岁,是芳草地国民学校的二年级学生,他是临高第一批接受正轨学校教育的土著――按胡清白亲手编撰的教育大纲按部就班的学习,以他学习的内容来说,赵传一在旧时空应该是四年级的学生了。 赵传一正是刘大霖家的赵管家的孙子,他父亲很早就替澳洲人干活,现在已经是办公厅的一个“干部”了,他的三个孩子全部在国民小学念书。赵传一是老大。国民学校的生活是即新奇又艰苦得。穿越者们为国民学校制订的教育模式是填鸭式,除了保障每天的二小时强制性体育锻炼之外,从早7点到晚上5点全部安排有课程。晚上还有晚自习――题海战术。对小孩子来说,今天能够停课半天来“欢迎首长”是一次很不错的娱乐活动。 “来,你们到这里来。”负责组织的文宣部的土著干部们把队伍带到了事先用石灰画好线的地方等待着,又关照了几个注意事项。学生们似懂非懂的听着,大致就是等战船一进港就齐声欢呼,然后挥动手中的小旗。 赵传一好奇的看着码头――他们很少有机会到码头来,因为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不仅靠海,而且机器多,车辆多。很容易发生伤亡事故,所以不满16岁的孩子平日里是不许进入码头的。他看着大吊车,看着海面上的大铁船――老师们叫它“圣船”,郊游的时候还专门带他们远远的眺望过。 现在这大铁船就在港湾的另一侧,看起来更加巨大了――就好像一座山!船首悬下来的一根巨大的铁链,比他的大腿还要粗,这种东西是怎么造出来得?赵传一经常在头脑里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已经不会对铁做得船能够浮在水面上而感到惊奇了,因为在物理课上老师已经告诉了他们浮力与质量之间的关系。还用锡纸形象的表演了这个概念。但是赵传一依然对人能够制造和驾驭这样大的船只而感到惊讶。对“元老”们的崇拜也与日俱增。他听老师们说过,只要好好学习,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制造和驾驶这样的大铁船。这让许多学生心潮澎湃,在心中第一次种下了对科学的向往。 路乙悄悄的捅了捅赵传一:“你看那大吊车!这么高,不知道是怎么装起来得!要按造塔的做法,不得搭一个老高老高的架子才成?” “再高,总也能造起来的,你没听老师说过,南京有个报恩寺塔有78米高,几百年前的东西,不也造出来了?”赵传一说。 “那可是造了好多年的,这大吊车,总共才造了几个月就成了。” 赵传一又看了看码头上的一排高地大小不同的蒸汽吊机,还有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港口里的云集的船只,觉得即熟悉又陌生……他家虽然是外来户,但是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临高土著,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几年前有一次偶然的随同刘老爷的到过这里,这里只有荒烟漫草,海滩上到处是红树林,港湾里只有些小渔船停泊着。三年的功夫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唉,所谓‘科学’嘛。”袁斐插话道,“总有我们不懂的道理在里面,以后请老师说说吊车吧。那么重的东西,到底靠什么吊起来得?还有那绳子,要怎么结实才能不断?” 路乙继续探询着不解之谜:“听说上面的绳子是用钢做得,我就想不出钢怎么能做绳子呢?” 班长这时候回头大声说:“大家不要说话了!元老过来了。” 丁丁带着四五个文宣部分的土著办事员急匆匆的走到学生队伍前,他忽然想到这种场合照例应该有献花的仪式。花是现成的――博铺卫生院旁有一处花圃,里面种了不少花。临高这里气候偏暖,花是四时不败的,凑个四五个花束还是没问题的。献花的 “马上选6个孩子出来,三男三女,准备给文总他们献花!”丁丁关照带队的土著干部,接着又关照自己老婆,“献花的时候注意拍照!” “知道了。”潘潘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摆弄着手里的单反相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节 热烈而隆重 献花的少年儿童很快选好了,赵传一因为皮肤白,个子高入选了――他是极少数不是农家出身的孩子。让众少年一阵艳慕。这种荣誉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与得到的。 忽然大炮台――烽火台现在大家都如此称呼了――上冒起一股白烟,一声礼炮响了起来。在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们一下子安静起来,舰队进港了。 方非扫了一眼刚刚赶来的护士和秘书班的学员,她们刚刚列队完毕,一个个还气喘吁吁,看来这段路是小跑着来得。方非过去专管show girl,对女性如何表现最佳状态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他立刻就发觉灰尘和汗水严重影响了某些人的面色,特别是嘴唇的颜色――明显的发暗,没有表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而眉毛、头发上的灰尘,在阳光下也显得特别显眼。 “快!拿毛巾!打水。”方非一声令下,身边所有的土著办事员和干部马上行动起来了。方非对这种事情是早有准备的,脸盆、毛巾、口红、梳子、针线……可能有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有元老对方非如此的准备觉得多此一举,方非心想老子带队去chajoy的时候,带得东西比这个多十倍都不止,光备用的袜子就不知道要多少。 方非看了眼正在进入的港湾的舰队,靠岸、搭跳板起码还要十分钟,这点时间差不多够了,他下达着命令:“大家动作快!一个个给女孩子们收拾干净!” 说着他自己先绞了一把毛巾,插了一把梳子在口袋里,跑进了护士队伍。一个办事员赶紧端着脸盆跟了过去。 方非动作飞快的把一个女孩子的脸和脖子擦了一遍,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她们已经被训练的绝对服从上级的权威,所以一动不动的继续站着。方非丢下毛巾,仔细的看了看,用梳子迅速的梳了下女孩子的刘海,接着他把手一伸,旁边的一个办事员立刻奉上一盒口红,他用一次性棉签挑了一点涂在嘴唇上。 “自己抹开!”说着他立刻闪到了下一个人的面前。 这一连串动快快如脱兔,令其他同样在帮女孩子们修饰的办事员们心生敬畏之情――方主任果然不凡!不到十分钟功夫,六十个人都大致收拾了一番 正当方非松了口气之际,一辆吉普车忽然赶到,一个急刹停在海关大楼的后面,车上跳下的正是督公。督公穿着一身旧版的立领干部服,身后还跟着提公文包的侯闻永,一脸严肃,穿着同样的四兜立领干部服,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戴笔帽的铅笔。 马千瞩下车之后扫视了下整个码头上的人群,又看了看悬着全旗正向栈桥靠上来的舰队旗舰。大步的往前走去,负责整个码头的欢迎工作的办公厅的土著干部赶紧迎了上去在前引路。 30秒之后,喇叭里开始播放《团结友谊进行曲》,在休息棚内休息的元老们一个个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一个个摆出凝重的姿态,阔步昂首的紧随着马千瞩往栈桥而去。 旗舰上,扶梯跳板已经架好,一名装束利落的海兵队礼兵束着专用的礼宾用白色武装带,正步从战舰上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举手敬礼。乐曲停,军号手吹奏军号。文德嗣几乎是踏着步点从跳板上下来,他身穿海军制服,先在扶梯口稍挥手致意,随后缓步走下扶梯,经过礼兵的时候来了个干脆简练的举手礼。 马千瞩提前大约五秒来到跳板前,此时俩人正好照面。督公伸出手去: 俩人有力的握手,后面的元老可以看到他们还说了几句话,俩人都是满面春风,面带微笑,但是说了什么没人听见。 “……马国务卿在在码头主持仪式,隆重欢迎完成了广州战役胜利归来的文主席,陈部长等一行,并对他们在珠江流域的作战行动的伟大胜利表示祝贺……” 张雨结结巴巴,不过普通话还算标准的播音通过电线传播到临高的许多地方的高音喇叭上。当然,在百仞城里的元老们立刻切断了高音喇叭的开关,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不过在其他地方,土著们饶有兴趣的聚集在高音喇叭下面,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个话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光这个话喇叭里能够传出声音就令他们着迷了。 “……少年儿童向文主席、陈部长和英雄的海军、陆军和海兵队战士献上鲜花……” 赵管家在账房里抽着烟,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听着县城里的高音喇叭的实况转播。临高县城里的高音喇叭已经逐渐成为县城里的一样具有重要影响力的设施。居民们也从惊讶,好奇到习以为常。大家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五点开始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和随之而来的高山岭报时台的准点报时。除了临时插播的紧急通知之外,播音从每天上午的五点到中午十二点,然后从下午四点到晚上的八点。大部分时间是播放音乐和戏曲,其他时间播放新闻、农业节目、供求消息、船只开航和到港之类的消息,也播放广告――当然投放的主要是澳洲人自己。 赵管家已经习惯了耳畔的这种喋喋不休,有时还会跟着音乐哼几声。他对正在播放的内容听不大明白,只知道大约是某个澳洲人的大官回来了,其他人在码头迎接之类的。他更感兴趣的是随后的地方戏曲栏目,会播所谓的“粤剧”――也就是所谓的广东大戏。赵管家不是临高土著,对用临高话演唱的木偶剧不甚了了。但是对广东大戏还是情有独钟的。当然澳洲人放得广东大戏和他听过得不大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用的粤语演唱,而不是戏棚官话――这让他听起来更觉得顺耳愉悦,其次不但曲调唱腔有所不同,而且剧目要多得多,听起来亦愈加华丽圆润,比他少年时在广东听过的名角不知道好上多少。赵管家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澳洲也有人唱粤剧么? 他在账本上仔细的记下一笔笔的开销――这是身为管家的重要责任。刘府算不上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家,收租的土地也不算多,一年所得只能算是大概支应门户开销罢了。家里使唤着二三十个大小家奴,刘老爷还要托人从琼山广州买书买文房四宝;周济贫苦的百姓、士子、族人和亲戚;平日里还平时县里的士子、乡绅来拜访,必要的招待也少不了,而刘老爷每年还要去琼山、儋州等地,拜会下过去的师友……林林总总,开销是相当可观的。赵管家量入为出,好不容易才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有时候免不了寅吃卯粮。直到最近一年,老爷在茉莉轩书院兼任山长,虽然不能常常到书院讲学,澳洲人还是每个月支300元流通券作为车马费。开始刘大霖拒绝这笔收入――这倒不是他要划清界限,实在是因为他当初声明过担任山长只是义务的。最近,在赵管家的一再诉苦家计开销困难之后才勉强允许收下这笔钱。 “若是家里有大事,恐怕就要卖地了。”赵管家把最近延请医生和抓药的开销记入账本。眉头紧蹙。这所谓的大事,就是刘老爷的后事。 最近一个多月来,刘老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渐渐得开始卧床不起了。虽然四处延医服药,医生还是从徐闻那边重金请来得――临高本地没有像样的医生,过去县里最好的大夫是润世堂的店东杨世祥,但是最近他去了安国,至于澳洲人开得医院,尽管听说过他们医术精妙,甚至能够开膛破肚的替人治病,但是这种名声对不是穷得走投无路或者病得要死,士绅们来说反而使他们望而却步。大家还是比较相信中医。 但是这重金请来的大夫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说了一通大家听不明白的话之后开了方子就走了。照着方子抓药吃了十几天并不见效,病势渐渐的重了起来。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就要提前预备起后事了,一则是“冲喜”,二来也怕一旦病故毫无准备,会被别人笑话。为刘大霖办后事这笔开销从何而来就成了赵管家最近一直伤脑筋的事情。 以刘大霖在本县的声望地位,这个后事绝不能办得太寒酸――全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来祭吊,太寒酸了没法交待,起码也得上一百多银子才能开销过去。 赵管家把账本上的数字算了又算,盘了又盘,也没有找到哪里能找出一笔闲钱来。刘家即没有有钱的亲戚可供借款,而且家训也绝对不许借钱。思来想去只有卖地了。但是刘家的土地原本就不多,临高的土地价格也不高。再卖掉一部分土地以后刘家的家计开销就会愈加吃力了。 “唉!”赵管家思量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妙计,叹了口气,“只好剜肉补疮了!” 但是剜肉补疮也不好办,临高的田地不太值钱,买主更是寥寥。急切之下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卖出去得。赵管家一时间一筹莫展,最后想到了澳洲人。 虽然刘老爷不许向澳洲人开口求索,但是卖地给澳洲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刘家也没得什么澳洲人的好处,落不下任何的口实。想到这里,他决定这几天就到百仞城去一趟,见一下儿子,和他商量此事,尽快把这事情落实下来。 高音喇叭里隐隐约约的出来了“……今天来到博铺参加欢迎仪式的有:中央政务院国务卿马千瞩、企划院院长邬德、仲裁庭庭长马甲、执委会办公厅主任萧子山、……临高县咨议局执事李孙乾,委员黄禀坤、张有福、林全安、符柏文……等出席了欢迎仪式……文主席亲切的和与委员们谈了话。李孙乾委员说:文主席您辛苦了。文主席说:我不辛苦,你的身体看上去很健康,要多注意休息……” 县咨议局的委员们也在欢迎的人群中,甚至临高县衙也派出了王兆敏来充当代表,文德嗣专门和县咨议局的委员握了手。一时间锣鼓喧天,他和其他人一起接着接受了临高各界群众的欢迎。最后,锣鼓停歇,临高修院合唱团合唱了由吴院长作词作曲的《耶路撒冷》。 最后,由芳草地的学生们一起高唱《光荣与希望的土地》。文德嗣等人面带微笑的听完了演唱,对合唱团、学生和出席欢迎仪式的所有人表示了感谢,随后他和陈海阳等元老们在分别上了马车,一辆又一辆的黑色的红旗马车,在特侦队司令部队员骑着的电动车的护卫下往百仞城而去。 方非目送着车队离开,送了一口气。整个欢迎仪式没有出大问题。他一面和冉耀沟通,开始疏散人员,一面关照记登高等人收拾一应欢迎用的装备器具,逐件点收入库。特别是那些横幅,都是棉布的,申请到手很不容易,要给偷去了就麻烦了。 为了这个场面,他忙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在17世纪玩这套比21世纪难100倍都不止。21世纪的人起码见过这种场面,这里的土著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能干些机械执行的工作。连一点小事也必须亲力亲为。而方非脑门子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年会。 原本准备和中秋合办的祝捷年会因为“珠江出阵”被延后了,一直延到十一月份。这次元老院常委会决定不再延期,以庆祝“海陆双重胜利”的名义单独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庆功宴会。当然,这次庆功大会之所以被这么快的提上了议事日程,和北美分舵的一干人积极活动有着重要的联系。这批人中有好几个选上了元老院的常委。而他们对现行政治状态的不满和急于想通过年会的方式扩大北美系的影响力的企图都使得他们竭力促成此事。 方非不知道为什么钱水廷等人对开这个年会如此的热衷,特别是郑尚洁从广州撤回来之后,除了每天和李梅商量搞临高版紫明楼的事情之外,就在筹划这个年会。她还提出了一整套的年会的方案――完全是美式的风格。比原先方非的方案复杂十倍。 不过,郑尚洁的方案在元老院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大家都希望乘着这次大捷的机会松快松快紧张的心情。找个借口吃喝玩乐一番。不少人已经买了“生活秘书”,也急于向这些女孩子炫耀一下“澳洲式生活方式”。 这几种因素混合起来,最终办公厅终于批准了郑尚洁的搞个“大party”的方案。 当然,方非主要是对某些事情不太在意才会搞不清为什么。只要对穿越集团内部的结社活动稍有留意的人就知道北美分舵的企图是什么。 自从杜雯在全体大会上争取到元老的自由结社权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部完整的结社法案。这部法案大致是抄奥地利的,不过根据穿越集团的具体情况又作了改变,其中最主要的二条是:社团只准接受元老作为社员,其次是社团的经费采用定额制度,即每个社员缴纳的经费必须是一致的,会费额度必须报办公厅批准。未经许可不得向社团捐助大笔献金,也不得将产业给予社团。 马甲很清楚:结社的最终结果是在穿越集团内部形成不同政治诉求的小团体。这个前景恐怕是无可避免的。即使没有所谓的结社权,派系和山头也会自己形成。有没有结社都不会有多少改变。而某些派系根本就没有结成社团。只许元老加入的条款主要是为了防备有元老利用土著势力来压迫元老院的其他派系。而会费的限制是防止有社团滥用资源。 总得来说,元老们对结社本身兴趣不大――大多数人对政治的兴趣不高,更对在工作之余还要参加社团活动提不起兴趣来,至于要管理社团,那更是许多人敬谢不敏的事情――管理平等的元老哪里有管理毕恭毕敬的土著人员来得爽气。所以社团法通过差不多一年来在办公厅登记成立的社团只有:斯巴达克团、妇女联合会、土著权利保护协会、法学俱乐部、比例模型俱乐部、蒸汽朋克团和宅党。 其中斯巴达克团和妇女联合会的发起人和主席都是杜雯。前者是当然是所谓的“左翼政治派别”,后者是是“妇女权益保护组织”。不过迄今为止,前者几乎就是杜雯一个人的社团,后者,经过她的积极活动,差不多把所有的女元老们都拉了进来,还开展过一些活动。除此之外,最为热闹的就是宅党了。 宅党是在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之后不久成立的。对第二次全体大会确立起来的政治体系赶到忧心忡忡的北美分舵的人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聚集在博铺的飞云号游艇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节 宅党的发端 时间是1630年的2月底。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没有多久。反围剿还没有开始,远征珠江更是遥远的事情。共同纲领颁布,机构调整,独孤案落幕。加上女仆养成计划,在1630年旧历新年前穿越集团完成了一系列举措。结果虽谈不上皆大欢喜,至少让大部分人满意了。在辞旧迎新的时候到来之际,似乎穿越集团已经放下了背上的包袱准备轻装前进了。 然而,在钱水廷看来这一系列的变动隐含的是更大的危机。用他危言耸听的话说:当权派有可能在法制的名义下,使集权统治制度化,合法长期化。照此下去有可能造成专制集团的出现和集团的内乱和分裂。 “这是新得土星共同体吗?”钱水廷在走向飞云号停泊的码头的时候暗暗想道。他站在黝黑的水边,烦躁不安的点了一支烟。第一批武装帆船舰队已经组织起来了。可以看到船上值更的水兵。港湾远处的工地上灯火通明,打桩机轰鸣,拖拉机的不时的发出柴油机的突突声。着是海军兵工厂的工地正在施工。 过去,看到这一切只会让钱水廷感到兴奋和愉快。此时此刻,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却笼罩着他――这愈来愈强大的国家机器正在构建起来,谁能担保它落在一小部分人手里,作为来压迫他们的工具? 他对第二次全体大会是不满的,在他看来,这二次全体大会只是一派当权派斗倒了另一派当权派,随后双方在妥协中又吸收了某些野心家。形成一个新得利益分配格局而已。表面上看似乎群众感到要求和利益都得到了满足,但是在深层次上权力不但没有被分散,反而有集中化,专制化的倾向。 他定了定神,把吸到快要烧到海绵头的烟头丢近了荡漾的海水中,随后快步朝着飞云号走去。 博铺的码头上,“澳洲人”带来的船只中,飞云号是第二抢眼的船只――圣船是以它的庞大无比而使人叹服,飞云号却是以它的漂亮的流线型艇身,闪闪发亮的华丽涂装而引人注目。 飞云号原本是一条供出租游玩的豪华帆船,自从钱家兄弟把它搞到手之后就改成了这个名字――用的是历史上那条著名帆船的名字。帆装是双桅四个三角帆。艇身长三十米, 标准排水量一百吨。靠风帆或备用柴油发动机都可以达到十二节的航速。这个速度差不多就是圣船和渔船的经济航速了。用来充当巡逻艇其实也毫不逊色。 飞云号的上层是半敞开的大舱,配有酒吧。下层船中是厨房, 前后分别是餐厅和起居室。主卧房在前,后面有三个客房,两个舱是双人床,一个舱是上下单人床。配双人床的三个舱都有两个可以从舱顶放下的单人床,而所有的床都可以收进舱壁或地板下。所以整条船最多有十四个床位,而四个舱房也都可以变成普通接待室。另外船内还有一个办公室兼图书室,一个储藏室,三个带浴室的全卫,一个半卫,还见缝插针的布置了很多储物壁橱。最底层除发动机房,油箱,水箱,煤气罐,发电机,海水淡化设备还有由船外太阳能电池板充电的ups备用电池组。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空闲的储藏空间。当初偷运来的军火就是作为压舱物装在最底层的。 飞云号的整个空间虽然不大,但结构紧凑合理。如果用作聚会场所的话,最多的同时接待百十人。而将上层大舱前后的玻璃门全打开,和前后甲板连通,可以开五六十人的大派对。 精制豪华的内装修,考究的灯具,再加上舱壁各处镶嵌的大尺寸led屏幕,遍布全船的丽声音响系统。即使在穿越众离开的时空也是只有少数富人才能接触的奢华场所。 钱家兄弟当时之所以愿意花大价钱租下这条游艇,除了便于偷运军火之外,还有考虑到了另一个时空条件艰苦,生活设施缺乏下这条船可以充作一个浮动的生活基地--他们对一开始的生活设施不抱任何希望。 穿越之后,执委会为了表彰他们的带来大批军火的杰出贡献,将这条船留给北美分舵继续使用--于是飞云号就成了钱家兄弟两家人和周韦森的住宅了。 钱水廷走到飞云号的栈桥旁,天已经黑了,但是跳板还架设着――自从博铺遭遇过夜袭之后,李迪对所有夜间有人值班的船只都发出的告知,要他们在天黑之后收起跳板,关闭舱门,如果有条件的话,应该彻夜安排人员放哨。 飞云号当然没法安排人值班,但是它的泊位离港务办公室很近,差不多就在哨兵的眼皮下。在船尾的马灯照耀下,可以看到船上层的半敞开大舱的前后的玻璃门上已经装上了铁板――那次夜袭中这些玻璃门一部分被打碎,重新配上玻璃之后就在外层加了可拆卸铁制护板。夜袭的痕迹现在飞云号上还能看到许多:被炮子打瘪得外壳,被羽箭蹭掉的油漆……一些易损又暴露在外的部件已经被拆卸下储存起来――包括船帆和缆绳。 他几步上了船,门开了,露出了郑尚洁的半个面孔:“来吧!就等你了!” 钱水廷点点头,迅速的闪入了门内。 上层没有开灯,黑乎乎的。郑尚洁锁上了门,打开了手里的应急灯。 “大家都在餐厅里。你脚下小心。”她提醒了一声。 “为什么不开灯,黑乎乎的弄得鬼鬼祟祟的。”钱水廷觉得有点象地下党集会一样。 “不是你说得么?大家的生活水平都不高,宿舍还限电,我们堂而皇之的灯火通明影响不好。” “哦。”钱水廷跟着郑尚洁小心翼翼的下到了二层。餐厅里,北美分舵的核心人员正等着他。 “大哥!”“老钱!”餐厅里的人打着招呼,里面就座的,正是钱水廷的老婆,百仞总医院的病理科兼妇产科主任艾贝贝;钱水协――钱水廷的兄弟,目前属于“基本劳动力”――主要干开车修车的活计,这也是他拿手的;郑尚洁,他的老婆,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妇女合作社国有化之后就在李梅的合作社里任职。 最后一个是周韦森,他是生物学博士,现在在生物试验室里工作,主攻方向是疫苗。 “贝贝呢?”钱水廷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女儿。 “睡下了――今天疯玩了一天。” 周韦森拐骗来的门多萨小姐也在――门多萨小姐的汉语水平依然乏善可陈,又谈不上有什么实用性技能,这使得她在临高基本上无处可去,完全沦为了操持家务的家庭妇女。飞云号上的三家人的饭菜、打扫卫生全部都是由她这位英语言文学和拉丁语的双料硕士负责。所以北美分舵的三家人基本内上天天吃奇怪风味的中国菜。 除了操持家务之外,门多萨小姐在穿越集团里基本就是个混饭的,这次大会上一风吹之后也把她算成了元老,钱水廷和周韦森都觉得挺侥幸的。 餐厅里的灯光很暗,这是为了节约用电――船上的用电除了太阳能电池板提供一部分之外,大部分是从岸上的电力系统里接来得,为了在电力严重匮乏的时候为了避免人说闲话,大家都很自觉的尽量少用电器。 钱水廷说:“我们开会吧。” 这时候门多萨小姐用英语说:“我回房间去看电视了。” 她不懂中文,当然无法加入讨论。周韦森这时候说,“我们用英语开会怎么样?这样迪亚娜也能参加讨论。她是我老婆,应该有知情权。” “好吧。那我们就用英语讨论。”钱水廷点头,“就咱们这几个人开会吧,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象亲兄弟一样信得过。”钱水廷喝了一杯水。 所谓的北美分舵,理论上包括所有来自北美的元老,但是实际上这个分舵的主要核心只有钱家兄弟两家和周韦森。其中又以钱水廷活动最为积极。 从外表上看, 钱水廷长的很不起眼。个子不高的胖子,一副有亲和力的大众化的相貌。 他是个让人感到安全而又不易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加上他平时低调,深居简出,在元老院不认识他的人很多。而知道他的人也多半只知道他是艾主任的老公。有些枪械爱好者知道他玩枪很棒,对枪械知识所知甚多。当然,凡是在美国长期生活过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毕竟大家有一定的共同语言。 钱水廷二十年前毕业于帝都的大学,带着社会使命感破灭后的愤世嫉俗,在一个和自己专业有点关系的农业研究部门开始了第一份工作。平日里他接触了上下级官僚和真实社会中的各类人等。尽管他很快悟出了游戏的规则,却不愿加入游戏,只是在混日子。时间和经验渐渐的磨去了他的浮躁,使他变得逐渐现实起来。他最终选择了远遁到了另一个大陆。工作几年以后他来到了曾经梦想的地方,这时他却不再是从前那般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激情。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自然,不温不火,波澜不惊。他遇到了刚从一个校门踏入另一个校门的艾贝贝。然后是结婚,工作,生下他们的宝贝。 随后这些年外界社会风风雨雨对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他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平淡的走下去。钱水协的到来让他的生活多彩一些。这个小他近十岁的弟弟和钱水廷从外表到性格都截然不同。高大健壮的钱水协给人的印象就是“方”。他拥有充满棱角的容貌,体格和性格。钱水协带着他同样充满活力的老婆打落地起就在折腾中快乐的生活着。 这两夫妻虽然也都上过大学,却既不想继续深造,不安于找一个平稳的工作。钱水协开始是开着一辆破箱车四处装修,后来又开着皮卡给人修理水电锅炉空调,最后干脆当了大货车司机,开着十八轮游荡在北美大地上,日益变的像一个美国红脖子。而他老婆郑尚洁把她擅长推销宣传的天赋带到了美国,干上了无数的代理工作,经常一身数职,整天从早到晚忙碌着。 钱家哥俩的共同爱好就是玩枪。他们先是在网上与人纸上谈枪,周韦森这时候出现了。带着他们开始真的玩枪。周韦森比钱水协稍大,也是学生物的。他在一个红脖州上学的时候就开始买枪,玩枪,他的大部分积蓄都用到了玩枪上。后来在工作中遇到了钱家兄弟。带他们去靶场、枪展, 把他们一一拉下水。 他们的另一个共同爱好就是在一起神侃屎打到废土时代该怎么办的问题,琢磨着自造堡垒,自开农庄,深挖洞,广积粮。从枪党渐渐的过渡到生存党。也许是嫌生活过于平淡, 当从周韦森那里听说穿越这码事后,钱水廷居然变得十分热衷,说服了老婆孩子,卖掉房子,用光积蓄,购买了大批穿越的枪支弹药和各种物资装备。学习帆船的驾驶,花大价钱租借了排水量100吨的双桅豪华帆船来运送军火。 也许在最初困难的日子里几个人奢华的居住条件太脱离大众,在大批宅男还都没有妹子的时候,这伙人又都有自己的女眷,使众人备感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周韦森还十分禽兽的占有了引人注目的南美美女。 尽管这几个人运输军火的功劳受到了组织的大力表彰,享受到了许多优待,他们的个人技能和经验似乎并没有得到承认,几个人都没有被赋予太多的责任,全部被打发去干了具体的技术性工作。钱水廷原本想在调查统计方面发挥作用,结果却和周韦森在生物试验室摆弄试管。至于钱水协两口子干脆什么也不是的当了基本劳动力。 为了不至进一步和大伙疏远,在钱水廷的劝说和提醒下,几个人都在个自的岗位上默默的努力工作,与大家的关系日益融洽。同时加紧和原先有美国生活背景的元老们进行接触,扩大自己的基本交往面。 女仆革命和独孤求婚事件唤起了钱水廷内心身处对集权最大的恐惧与警惕。而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前,百仞城中各种暗流的涌动让他对这次被执委会和元老院鼓吹将是一次“民主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感到担忧。 他马上把自己的担心以及集团可能演化的方向和这几个最亲近的人说了。大家一起仔细的研究了穿越集团的现行制度,并分头去了解这些制度的实际实施情况。同时,对原本并不在意的法学俱乐部做了初步的了解――包括这次女仆革命的前后,钱水协也做了暗中的调查。 第二次全体代表大会期间,他们有了更好的了解穿越众以及已知团体对各项议题的态度的机会,每天不开会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交流自己的所见所闻,相应的对策和可能引起得各方面的反映。 他们意识到现在执委会因为开始阶段的高效工作仍具有极高的威望。他们所希望的限制行政权力的法案可能会被理解成对现在位上的具体执行人的不满,容易与广大的穿越众的思想脱节。 在草创阶段,集权体制必然发挥出较高的工作效率,这点是钱水廷无法否认的。所以对现有集权体制的攻击只会遭到实用主义至上的大部分元老的反对--毕竟现阶段是解决有和无的时候,谈太多的未来规划只会被人抨击假大空。 而马甲主导的法学会则以他们专业背景的光环活跃在会议的各个角落。他们的理念畅通无阻,他们的诡辩技巧又足以蒙蔽许多人。钱水廷知道,马甲的这个法学俱乐部,表面上高唱“依法治国”,不断的抨击执委会的在行政上的许多缺点错误,看上去对立,实际上是“小骂大帮忙”的体现。 钱水廷很快判断出来,马甲的这个所谓法学会和自己这帮人的政治诉求不是一回事。他意识到,在宣传政治理念这方面,法学会有着优势:多数元老对议案的内容缺少深度的理解,很多人可能只是被表面华丽与复杂的辞藻所迷惑,没有理解其潜在的危险性。如果现在他们贸然对这些法案发难,因为缺乏充分的广泛的认同必然失败。而他们的诉求很可能是在位者不愿看到的,有可能造成反弹使他们陷于孤立。加上集团刚经历了一次动荡,人心思定。过于坚持己见势必要加深内部的分歧,使他们为广大中间派所不容,结果是适得其反。 大家反复讨论了这个问题,发现内部的共识非常一致,而与多数穿越者的异见也同样明显。在反复思考之后,征求了大家得意见后, 几个人决定尝试做集团内部的议会反对派,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将自己的理念推向整个集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节 飞云号上的密谋 钱水廷说道:“大会的搞出来得新政体结构,我就不评论了。无非是一个小型的土星共同体。所谓九执委不过是九长老的翻版。表面上说属于三权分立,司法权和立法权还是落到了行政部门手里。至于元老院这个机构,说白了就是口头上的最高权力机构,无非又是一个举手院,全体通过院。” “里面的细节问题多得是。”周韦森咳嗽了一声,“元老院的这个常委制度,资格限制太多了。执委可以连干八年,歇一届还可以继续干,而议员却要干一年等三年,而且还要常在临高, 不能总出差,不能太忙。这要在算上那些执委,部门主管之类的,抛去不愿参政,或者是当权派的亲友团,对这些当权的人还能有多少约束。” 钱水协表示赞同:“说是三权分立,仲裁庭庭长和和元老院议长都属于执委会,完全没有独立性可言。等于全归执委管。执委这帮人兼作法官,谁能管到他们?‘ “这次的独孤求婚事件就是典型。”郑尚洁说,“独孤这事说起来多严重,想起来就后怕。 一个普通的元老就调动武装,要真得进了城,里面那些人就要吃大亏了。居然审判的时候就这么过去了。背后操纵的成分很明显!” “独孤事件,说白了就是政治斗争在背后作祟。”钱水廷说,“姬信的材料我看过了。其实真相是什么,已经不要紧了。关键是这种趋势很不好。几个执委已经在公然玩弄权谋,再这样下去,所谓政治就成了现在的行政干部们玩得游戏了――他们会借着手上的行政资源不断的巩固自己的权势,最后我们普通的元老只能当酱油众。” “这个执委制一定要取消。”郑尚洁说。 “现在不行。”钱水协摆手,“执委制是刚刚经过全体大会确立的制度,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弊病,所谓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现在要提出取消根本不会被人重视――闹不好我们自己先‘自绝于人民’。” “唉――”除了门多萨小姐之外所有人都叹了口气。讨论虽然是用英语进行得,但是其中很多“黑话”却不是她能理解的。听到现在,门多萨小姐只知道这几家当初把她拐骗来得人似乎对这个穿越者的政体不满。 “我看还得自己有枪才能心里不慌。”周韦森说,“幸好这次林传清提出了持枪权,总算是加到了穿越众的基本权力里。不然这个权力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加入宪法里去得!” “可见共同生活背景的重要性。”钱水廷点点点头说,“尽管我们希望能打成一片,但是在很多事情上――特别是在理念上,我们这伙海龟和国内的分歧还是很大的。” “有枪也是现在有,”钱水协说,“过几年还不知怎么样呢。等局面稳定了,还不是找个借口说收就收了?别得不说,工业都在行政体系下,他把弹药供应一掐断,你有机关枪都没用。” “所以说还不够,”周韦森说道,“我看啊,我们可以学一点英国人的制度,在军队中搞附庸制或者庇护制,土著军官可以各自属于某个元老名下,这样每个元老在军队中等于都掌握了一部分土著军事力量……” “不可能。你这个提案一上去就被枪毙。”钱水廷摇头,“而且他们打压起来简简单单,一个‘开历史倒车’就够了。” 周韦森说:“那让每个穿越者都以预备役军官的名义定期参加军训,再给我们每个人配上些民兵预备役的手下。如果有人想靠手里的军队镇压我们,我们就带着手下的人跟他们干。” “那不全乱套了!”艾贝贝担心地说,“我觉得这个人人有私兵不太对头,弄不好就成大家用来互相pk的工具了。你能担保每个元老控制的一部分武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要是有人想用这武装来搞政变呢?加强对军队的控制是必要的,但是这种私兵化的设置绝对不是好事。长远看后患更大。” 钱水廷想了想说:“这主要还是度的问题,我总觉得几百民兵即使有了装备,也打不过成建制的土著军队。所以要靠几个民兵造反太难了,可是要是逼急了,可以增加军队镇压的这种事的运作成本,减少发生的可能性。可以对每个人掌握的这种暂时私兵的数量和质量进行限制……” “既然根本抵抗不了,元老要这样的私兵除了互相pk之外还有什么用呢?一二百用米尼步枪的民兵,正规军把大炮拖来放几炮就好了――能增加什么成本?”艾贝贝对丈夫的提议还是反对,“别弄到最后成了波兰共和国!元老院就是个摆设,贵族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搞得支离破碎的――我们毕竟还是一个集团呀!” 几个人仔细一想也是,管理控制私兵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就算元老院能够通过,心怀不满的行政体系完全有一千种办法来反扑。元老们水平不一样,道德素质更是千差万别,只要有几个元老手下的私兵若惹出点事情来或者互相真人pk一二次的,这脏水一泼,不但私兵制度保不住,倡议人闹得身败名裂都有份。 艾贝贝说:“我觉得你们有点极端了,想得也太黑暗。现在是国体的草创阶段。我们不是讨论的时候说好了吗?要潜移默化的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现在我们自己先搞出一个极端维护个人利益的私兵制度的提案,太激进了。” 周韦森考虑之后说道:“嫂子说得对,这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军队控制还是先从加强‘国家化’的思路入手――这是所有元老都赞成的。大帽子下去,绝对没人敢反对。” “军队国家化这回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在细节上做贡献。军队国家化,怎么个国家化,如何限制个人对军队的影响力。军队的调动、使用,武器控制……等等,都是有例可循的。我多在这上面提案,通过的几率很大。” “我们的基本盘太小了。票仓不够。”他们中虽然艾贝贝和周韦森已经当选了常委,但是环顾常委和整个元老院,才发觉自己的基本盘少得可怜。作为一个政治派别,北美分舵的影响力几乎是零。钱水廷思考再三说道: “既然没有人来扳这件事,我们想到了,就只好我们来了。我们北美分舵并没有自己的私人目标。我们只是想帮助集团建立或采用我们认为更合理的组织模式和管理措施及法律。 将少数人的意见,即使是正确的,变成多数人的共识是一个漫长艰巨的过程,我们要尽力而为, 但又不能太脱离现实, 我们要一步步地推进我们的理念。我们在搞政治,而政治是政治家的生命。大家要明白:我们要的是一个合理制度,而对别人来说是在要他们的政治生命,这意味着这种理念的争斗即使本意是建设性的,也可能变得非常残酷。”钱水廷用他有限的政治经验分析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在说一篇政治宣言。 其他几个人一起点头。门多萨小姐睁大了眼睛,这篇宣言让她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成分。 “政治无诚实可言,所以我们要讲究策略,并准备应对另一方的各种阴谋诡计。即使他们依然是我们同一集团内的同志。至于要结成死党我们已经有了。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扩大我们的核心,基本盘, 同盟军和同情者。” “我们的基本盘太小了。”周韦森说。严格说的,北美分舵只有在座的这几个人算是真正的核心。 “所以说我们脱离群众太厉害了。”钱水廷说道,“这艘飞云号太安逸了,成了我们的小安乐窝。你们没发觉就从来没有人到飞云号上来做客吗?” “的确,不过我们也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来,都很忙。” “从现在起这种局面应该改变。”钱水廷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要走出去,请进来,广泛的多交朋友。另外,我们也不能显得太特殊化了。飞云号我们不宜再保留了。应该尽快交出去,大家搬上岸去住。这船太惹眼,只要我们住在这船上更惹眼――太脱离集体了。” “那可真舍不得。” “就是啊,捐了船我住哪儿啊。”女人们还是很舍不得的。 “洗澡都不方便,得去公共浴室了。大庭广众的洗澡真不习惯。” “让朵朵去睡宿舍吗?”艾贝贝不舍得孩子,“宿舍全是简易房。” “还有做饭的问题怎么办呢?”门多萨小姐忽然来了一句,“我看他们都是吃食堂的。”这三个女人对做饭都很有兴趣。 “我们那些装备怎么办?还得找个地方安置――总不能放在宿舍里。”钱水协舍不得底舱的宝贝。 “那就出让使用权,这样没准那天我们还用得上的。” “别瞎说啊,不论叛逃还是被人赶走我都不喜欢。” 关于缴出飞云号的建议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大家一直认为可以利用飞云号做一些其他事情来扩大北美集团的影响。 “那几个外国人应该和我们的观念比较接近,他们现在虽然是元老了,但是在集团内部属于靠边站的角色,应该很容易拉过来。这就是好几票。”钱水协想到了。“萨琳娜和薛子良都可以。还有潘潘。” 几个人开始盘算自己的同盟者。有留学或海外生活经验的人也是扩大基本盘的主要对象。 “林传清我觉得可以,还有陈思根,他们都喜欢航海、玩枪,即了解国内的情况,又在美国生活过很久。应该算是我们的基本盘,拉过来比几个外国人更有用――大家对外国人本能的不信任,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外国人不能作为我们的核心力量,只能算是同盟军。”钱水廷说,“元老里有好几个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如果我们和外国人走得太近,会被他们疯咬得。会变成我们的把柄。” 作为沉默的大多数没有官职的人是他们的重点工作方向。特别是在女仆革命中暂露头角的街头活动家们更是需要拉拢的。他们已经隐隐约约的组成了一股势力。 “我们不是广义的普世派,至少现在不是,但我们和广义的普世派是可以合作的,关键是要看议题是什么。极左的和极右的都可能对现政不满,我们可以策略的和他们同盟。但极端主义和我们早晚也会打起来。” “极端派我们不能靠得太近。”周韦森皱眉说道,“我大致观察了下周边的元老,大多数人是实用主义分子,对极端派其实也看不上眼。” “嫂子,杜雯不是一直要拉你加入妇联吗?我看你就加入她那个妇联好了。”钱水协一拍大腿,“你是女人,加入妇联是堂堂正正的事情。女元老也是几十个,如果能够凝聚起来也是很大的票仓。” “我们要讲究策略,每次只会提出比较现实的个别的要求。” 几个人又研究了工作展开的侧重点和主要原则。 周韦森说:“如果某个或某几个人被认为是我们实现目标的障碍,我们会试图中和其影响的。现在马甲和他主导的法学会是造成现状的主导力量,我们现在要与其展开合法斗争,控制其影响,设法建立独立的法官体系,并尽量推选我们认为更有公信力或者我们的同情者做法官,促成司法独立,客观上从执委会及仲裁庭代表手里分权。” 钱水廷说:“师傅,你这个太急了。我认为一开始不能做这些――执委会里的那伙人完全猜得到我们打算干什么。所以一开始我们只能做些小动作避免他们的猛烈反扑。首先我们争取改变议员常委的规则,否则一年的时间对政策的影响力太小,然后就得等三年,做什么都没有延续性。这一点要尽快予以解决。” 众人表示同意。 “其次,现阶段不搞实质性的内容――”钱水廷顿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们这一年以大树特树元老院的权威作为切入口,在很多方面要不断的提醒元老们,元老院才是最大的权威。很多小事上多利用元老院做文章。经常搞搞质询和听证,抓住一切机会敲打行政干部……让行政干部们对元老院有一个尊重的态度――知道不是元老院不时好随便糊弄的橡皮图章,其次也提醒打酱油的元老,他们有多少权威。我想没人会不喜欢自己拥有权威吧?这种做法肯定会得到许多元老的支持。” 周韦森点头:“你说得对,只要没有混上官职的元老,肯定都希望自己说话更有分量!” “还有就是我们要抓权。”钱水廷说,“师傅你要是能挑出实验室就好了,等你的疫苗有点眉目后,至少要转到实业界。这样才能掌握更多的资源。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周韦森耸了下肩,“再者穿越集团全是大国企,哪来得实业界?” “我看,我可以进广州站去工作。”郑尚洁说,“司凯德前几天就问过我的意见,说广州站需要派遣一个懂营销和内部管理的人去负责紫明楼的后台。” “去啊,当然要去。”钱水协说,“你没和我说过么。” “我去了广州,放你在这里泡妞吗?” “我保证不泡妞――再说这里的妞我都瞧不上……” 钱水廷想这倒是个打入实业部门的好机会,广州站的地位非同小可,进去担任一个重要职务,在权位上会有极大的提升。另外,他想到了最近广州站和雷州站之间的携手为外派集团公关,造势,使他们隐然成为一个新的利益团体。外派集团可以同时利用临高和大明的资源,在现在的环境下,人身危险已经降的很低,而利益却可以很大。如果他们利用集团对他们监控不严的情况,私下里和各方搞什么交易是完全可行的。从长远上看很有可能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样说来,实际上执委会是在准备往广州站里掺沙子了!钱水廷顿时兴奋起来了。郑尚洁作为“沙子”进入广州站系统,很可能以后会在广州站里占据很高的位置。 周韦森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是希望你夫妻分居啊,不过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弟妹要是能去得话,对将来可是大有好处!” “我没意见!绝对支持。”钱水协说道,“小洁原本就说在本地闷坏了。这次想进合作社工作呢。广州站比合作社强得多了。” “好,那我就去了!”郑尚洁不是托三拖四之人,去广州做“大买卖”当然比留在临高搞什么合作社更称她的心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节 飞云社俱乐部 当下就决定由郑尚洁到广州工作。尽快把紫明楼的工作抓起来。至于钱水协,众人认为与其这样待在基本劳动力队伍里当临高的“红脖子”,不如到军队里去任职。凭钱水协的体能和武器使用水平,比陆军中的很多元老军官都要强得多。 钱水廷开始布置:“兄弟你想法进到军队系统里去,我估摸着,现在只要在军队系统里当军官的元老,过三五年起码也得是个少将,而且都是实际带兵的人,掌握起一支队伍来心里有底。” “好。”钱水协点点头。 “师傅,你要帮门多萨小姐学学中文啊。门多萨小姐也是元老了。要让她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能总跟在家里当家庭妇女……” “你看不起家庭妇女?”门多萨小姐悻悻道,“我的职业理想就是当家庭妇女……”她感情复杂的看了下这艘船。 钱水廷知道老外妇女有志于当家庭妇女的不在少数,只好打个哈哈混过去了。不过学汉语这事情,门多萨自己也认为是有必要的――毕竟她现在周边全是中国人。 至于周韦森,大家认为他现在的“技术专家”的身份标签太浓重,立刻转型恐怕很难。现阶段只能和艾贝贝一样,以常委的身份在元老院多多发言,搞政治活动。 “师傅,你用枪的本事还有潜水都是元老里数一数二的,多给大家搞搞培训,可以拉住很大一部分人。而且军队和那些执法机构都会来求教你培训,到时候你就是桃李满天下……哈哈哈……”钱水廷愈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妙 论到潜水,穿越集团里有专职潜水教练执照的大约只有周韦森一个了――更别说他还带来了大量的专用装备。 周韦森点头:“我们哥几个别得不说,论到玩枪和玩帆船,五百元老里能比我们强得没几个,这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在这上面多用点功夫――我看不如搞个潜水枪械俱乐部,再联合黄爪子他们搞搞野营训练,bbq之类的活动,大部分元老肯定有兴趣――执委会也不会有意见,技能培训么,他们总不至于反对。” “就以这个俱乐部作为互动平台!”钱水廷来了兴趣,“用丰富多彩的户外活动来吸引酱油众元老们,潜移默化的将我们的理念传达给大家!” 为了避免让外界觉得这个团体的排他性过强,几个人觉得应该给团体起个名字。最好政治色彩不太明显。最后选定的名字是宅俱乐部――简称宅党。因为团体的发展方向主要是广大宅男,去掉“男”字,可以吸引一部分女士。 “当我们的影响力大起来,师傅你可以出来竞选元老院议长。把这个最高权力机构抓到手里!”钱水廷说,“这个位置现在是空缺,暂时也看不出有人愿意出来竞选得意思。” “好!这事我愿意出马。”周韦森摩拳擦掌。 宅党的工作方针是,以丰富多次的互动活动来吸引大多数元老,宣传政治思想。在具体实施上讲究策略,每次只提比较现实的具体的要求,而不是提出全面的体制改革。改革的对象主要是具体的政策,而不是针具体的人。 宅党的终极诉求是在集团内部建立起分权、制衡、流动、透明的体制,保护广大元老, 特别是在现有体制下不掌权的穿越者的利益。而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与其他穿越众建立起广泛的联系,并根据新的共同纲领所明确规定的元老基本权力范围内,广开言路。 充分讨论现行体制内的问题。作为具体措施,钱水廷提出要利用他们的私人资产,包括服务器, 路由器和软件等开办不受执委会直接辖制的独立网站。 “你这样做没什么意义。第一、有人认为你浪费资源――虽然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但是肯定会有人认为这是浪费有限的电脑硬件。一个只有五百个id使用的官网论坛根本不占用多少服务器资源,你再开设第二个,争夺舆论阵地的意图太明显了。”周韦森说,“第二,内容上,现在官网论坛就气氛来说堪称自由:上面的论点说什么都有,至于骂执委,骂执委会,骂行政官员的帖子也多得是。只要不搞人身攻击的都留着。我们没法用‘更大的讨论尺度’、‘言论自由’这种宣传口径来吸引宅男们转移讨论阵地。要知道他们讨论的很大一部分是给执委会的当权派看得,来一个私人论坛发牢骚,对他们来说屁用也没有。” 钱水廷一想也是,他不甘心这个争夺舆论阵地的计划破产,于是又说道:“我们用提供资源来吸引宅男们……” “我们就更不是官网的对手了。”艾贝贝皱着眉插话说,“上次我想给朵朵找找没看过卡通,没想到视频点播和下载的卡通分类下面18x和21x的就有上千g,连美国都不敢公开传播的东西都有!” 周韦森继续表示悲观:“官网搞食色性也的这套可比土星共同体豁达开放得多,几乎就是彻底的放任自流――甚至是鼓励。想用这个来消磨酱油众的思想和意志。我们不大可能在资源上和他们比拼的,官网服务器上可是五百宅男的全部收藏品。想想看你要找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你都找得到。” 同时在具体实施细节上存在疑问,比如网络管辖权归谁,集团内部私人的财产、时间的支配权等问题。最后大家决定采用折衷的方案:即推动在官网开放更多的言论系统,不仅要在bbs打口水仗,也要通过个人博客、微博等形式让大家都能发挥言论。 商议已定,大家各自回舱房休息。钱水廷从私下里特别叮嘱他的弟弟:进了军队要好好干,和同事尽量保持良好的关系,对属下要建立其自己的威望。和大家搞好关系。对军队要有足够的掌握,对军队内部的思想动向要有足够的了解,但不要拉帮结派。对于政治话题,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不要参与争论,也不要劝说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 “执委会那帮人已经建立了特务机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搞黑材料。政治保卫总局是个黑窝子。”钱水廷说道,“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揭他们的黑盖子,你一定要注意平日里的言行,别给人整了黑材料。”钱水廷这代人对这种事情是相当敏感的。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这里毕竟不是旧时空,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北美分舵按照既定方针积极的活动起来了。郑尚洁进入了广州站,很快掌握了紫明楼的后台经营权;而钱水协通过拉拢薛子良一起玩枪,不但顺利的和北炜结交了私人关系,还在薛子良的推荐下顺利的进入了特侦队,担任了三亚分队的分队长。 周韦森为了准备日后参选元老院议长,从现在就做出“亲民”形象,搬到了农庄去住――生物实验室就设在南海农庄里,搞生物研究的,不管是哪一类的,基本都住那里:一是上班很近,二是便于交流,第三是在农庄,不管是周边环境还是伙食供应都比住在百仞城的集体宿舍里强。为此周韦森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说服了门多萨搬家――还得答应门多萨愿意什么时候回船上住几天就住几天。 钱水廷眼见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心中暗暗喜悦。他原想自己和家人也搬到百仞城去住,把游艇上交,但是遭到了艾贝贝的坚决反对:她自己没什么,但是让朵朵去住简易房,她坚决不同意。再者钱水协夫妻俩也没同意要搬走。游艇上非常完善的厨卫设备是她最舍不得的――在她看来交出去之后无非就是给白白的浪费了资源而已。 “再说你不是要拿这个游艇做俱乐部吗?门多萨有时候也要回来住。俱乐部反正也得有人管理啊,我们就算是管理员好了。反正我们也就占几间卧室罢了。不碍事。” 钱水廷拗不过老婆,只好答应把船留着只作为俱乐部使用。将船的上半部分的游乐社区改成一个面向全体穿越者的公共场所。这种游艇的配置,即使在穿越众离开的时空也是只有少数富人才能接触的奢华场所。如果开办,应该比现在的城内的咖啡馆更受欢迎。 钱水廷去找了萧子山,表示希望用这条船在百仞城外的文澜河码头边开一个非盈利性的俱乐部之家。他们的给萧子山说辞是:既然现在允许穿越者结社成立俱乐部,就把这条船变成俱乐部之家名字就叫“飞云社”。平时优先借给俱乐部活动用。也可以作为穿越众的私人聚会和休闲场所――接受预订。为了使大家都有使用的机会,将限制任何社团或者个人连续预定占用场地。 船只依然由钱水廷等人负责管理维护,他表示不会把这里变成一个盈利性场所,平时由钱水廷夫妻俩和门多萨主管。除了俱乐部本身的活动之外,其他社团和个人使用,酌情收取使用费。 至于所用的消费品,由元老自掏腰包外支付相应费用――这些消费品由飞云社平价代购并收取部分损耗,除此之外不收取差价作为盈利。 北美集团的盘算是:变相出让飞云号的部分使用权,可以甩下北美分舵脱离群众的包袱。又不至于失去飞云号的所有权和使用权。给大家更多游乐休闲的场所,吸引元老们来这里聚会。使之成为一个言论发布和沟通的平台,是发动群众,进行议会改革的辅助工具。 另外钱水廷还希望通过这个公共场所,可以更好的了解集团内部的思想动态。 钱水廷盘算完毕,去了执委会的大院,他准备面对面的和萧子山谈谈这个问题。他认为萧子山不会否决这个提议――他没有理由否决,这是有益于全体元老的事情。如果他反对,他就把这事在bbs上先捅出去,先质疑下办公厅为元老服务的意识水平。 经过登记排号,他很顺利的见到了萧子山。 “我就是萧子山,你是――钱……钱水……有事找我?” 钱水廷当然知道萧子山,显然对方对他不是特别的熟悉。他连忙自我介绍:“我是计委的钱水廷,啊,现在叫企划院。萧执委,有件事我想跟您请示一下……” “叫我萧子山好了。”此人面带一种柔和的微笑,忙站起来招呼着,“坐,坐。或者叫同志都好。” “好吧,萧同志……”钱水廷怎么说怎么别扭,他已经习惯了华语圈子把同志的语义改造了。于是他就把飞云号办俱乐部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船一直我们三家人占据着也不大好,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嘛!也可以丰富下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 萧子山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等他有没有什么补充的,这才开口说道:“飞云号,当初就说过,是确定属于你们北美三户人家的财产――这样拿出来公用似乎不大妥当。” “这是我们自愿拿出来作为公共娱乐场所,产权还是我们的。”钱水廷预料到了萧子山会拿保护私有产权说事,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话。 萧子山最后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地点不能在文澜河上。 “这100多吨的船到不了百仞滩码头,”萧子山说,“而且文澜河现在在做分段的水利工程,航行不大便利,我看飞云号就移到临高角吧。” 于是飞云号就移动到了临高角靠近邬德别墅的地方。邬德在二次大会全面的“清算特权”的气氛下立刻将别墅上交给办公厅使用了。萧子山知道邬德别墅附近环境优美,又比较安全,决定以这里为核心做一个休闲娱乐区,供元老们使用。 现在飞云号也要办俱乐部,萧子山没多考虑,干脆来个公私合办,让飞云号停泊到邬德别墅前的港湾里。这里已经修了栈桥和亲水平台。还准备在别墅周围修筑一些度假小木屋。 正当飞云社开张的准备活在紧张的筹备中的时候,官军发起围剿的消息传到了临高。随后就是开始局部的动员,所有的非必须建设项目全部停止,接着是元老集中军训,大规模军事化动员。随着郑尚洁随广州站撤回临高,大陆和临高之间的贸易也随之全部中断,钱家兄弟和周韦森再也弄不到需要的东西来开办飞云社了。 经历了贸易封锁、澄迈战役、祝捷庆祝活动等一系列的事情。虽然钱水廷、郑尚洁等人走了李梅和方非的路子,通过了搞个“年会”的决议,但是胜利之后贸易中断,物资匮乏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随之而来又开始了“珠江战役”,事情就被再一次拖延下来。 总算这次通过珠江战役获得了重开贸易等一系列的权益。上至执委下到普通元老,也总算有了一个庆祝的心情。在钱水廷的活动之下,继续开年会的决议在元老院得到了通过。不仅广州、雷州的许多元老都会回临高参加年会,连三亚的一部分的元老也将返回临高。钱水廷觉得事不宜迟,抓住这次机会把飞云号的名声打出去! 他立马积极活动起来。自己的老婆没有多少时间――卫生部门是穿越集团最为忙碌的部门;他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企划院在战后忙得要命,大量的统计报表涌入。各式各样的数字堆满了案头,几乎每个人都忙到深夜才能处理完今日的报表。但是弟媳从广州回到临高之后,除了参加了述职、出席听证会之外就一直赋闲,这个战力可以有效的利用起来。 郑尚洁也不负他的希望,她在临高赋闲期间,和李梅过从甚密,俩人就如何做生意有许多可以交流的内容,特别是李梅寄予厚望的临高版紫明楼的问题,双方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李梅自从合作社收归国有之后,做买卖的兴趣并未减少――这大约是她的一种兴趣爱好了。她觉得穿越集团这种全面国有化的势头不会延续很久的,迟早要搞“体制改革”,就算没有分国有企业的大饼这码事,允许元老自主经商总是可能的――到时候凑点资本搞个产业起来不难。郑尚洁便允诺在以后元老院开会的时候让钱水廷来提案此事。李梅不由得对她的好感度大为上升。而对于搞年会这码事,李梅的兴趣也非常的大。她答应在年会上大力支持飞云社的活动。 郑尚洁又去游说方非,表示飞云社愿意全力承担这次年会活动,包括全程策划、部分场地提供,提供部分娱乐活动等等。方非正觉得自己忙得太过,有人愿意出来赞助当然很是乐意。当下双方一拍即合,确定了合作关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七节 造船计划 萧子山和方非商量下来,认为眼下已经是十一月的下旬了,舰队回来之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作,包括文总一天到晚反复提倡的“计作查改”,整套流程下来起码也得要半个月的时间了。还得向香港的852基地运输基建材料和必要的军火,确保香港支队能够在当地抵挡住一切敌人的反攻。 这样计算下来,萧子山认为不如将年会推迟到十二月底进行――和1631年的公历新年一起庆祝。 “你知道,遭遇了大半年的贸易封锁,不少物资都缺货,正好这一个月时间先缓缓气,让物资充裕起来,办年会才方便。” 于是年会最终就决定在12月26日前后进行――根据高山岭气象台差不多三年来的观测,本时空冬季临高的最低气温在9~10摄氏度左右,一般要出现在1月份中旬。12月下旬的平均气温还有17、18度,有时候还会出现21度的左右的气温,在海边露天聚会正好冷热相宜。 执委会内部,此时正就珠江行动之后的战果、后续问题和明年的战略规划进行着紧张的磋商。刘香从珠江口的消失让执委会十分的意外――没想到这个和郑芝龙对抗到最后的大掌柜竟然会如此干脆的在丢下传统地盘避战。执委会对此十分担心,深恐刘香会选择时机对香港的基地发起大规模的反攻作战。香港基地迄今还是草创的阶段,不过是分舰队还是驻军,力量都很微弱。急需大规模的加强。 从临高运去的增援物资不仅包括火炮、士兵和建筑材料,还需要大量熟练的建筑工人为明年的香港开埠进行基础建设。码头、栈桥、货栈、商铺。司凯德每天都在执委会工作会议上竭力争取运往香港的物资和载重吨――除了部分物资从广东可以就近采购之外,大部分香港所需要的物资依然需要使用船只从临高发运。 从临高到香港700多公里的航海线路使得大规模的船团和护航队体制建设被提上了议事日程。过去使用的高广船行这样纯民间性质的船运企业如今已经不能起到掩护作用――刘香和郑芝龙随时可能对这条航线上的所有船只发起无差别攻击。 海南岛上,除了琼山之外,北部各县已经相继落入澳宋之手,但是随之而来在各县进行政权建设需要的大量人员、物资的流通都需要大量的海上运力。而三亚开发对物资和人力的需求依然源源不绝,这使得船只的运力紧张起来。除了在进行反围剿的几个月时间里因为对外贸易中断,船只运力宽裕之外,从澄迈大捷之后,整个海上运力的呈现需求旺盛的局面,以至于到了十月,原先不作任何限制的近海运输载重吨分配也划归企划院统筹管理。 运力紧张是得依靠原先海军的中小型船只进行货运已经变得愈发困难。出海航行过于频繁使得船只和水手的工作状态变差,海损情况开始上升。 扩大船队成为执委会的一个共识,但是整个1630年,因为战争和开发三亚的关系,财政总监部对基础建设、陆海军、军备设施的投资占去了全年预算的一半以上。而直接用于造船的开销几乎为零。临高的航运业,几乎完全靠对旧有船只的进行维修改造来支持的。尽管从规模来说,临高的船队也相当可观,旧式帆船中的双桅/百吨以上级别的船只保有量有126艘,另有30~70吨的单桅船92艘。 这些船只全部归海军管理控制,一部分船只经过改装作为渔船使用,一部分安装了多少不等的火炮和打字机成为专业的作战用特务艇,另外一部分安装了少量的火炮,专门用来充当各种海上杂务,包括运输、巡逻和捕鱼。命名也很简单,只是简单的用注册港+用途+编号。诸如:“临特”、“临渔”、“临运”这样的名字。 21艘载重吨在200~500吨的船只――类似“琼海煤”这样的大型帆船,被授予了独立的船名――作为专用运输船集中使用,特别是前往越南的运粮船和前往三亚、香港的物资输送船,全部是由这些“大型船”负担。这些船只也有少量的武装,并且留有扩充武装的余地,必要的时候可以投入战斗。 除了这些由海军控制的船只之外,在广州-雷州-临高的航线上,过去还有高广船行和海安船行两家船行的船只在航行,这些船只由殖民及贸易部控制,分别由广州站和雷州站进行管理。高广船行有12艘三桅大福船,分别以“广+天干”和“高+地支”的方式来命名,这些船只在广州-临高之间开办客货混装的定期航线,在第二次反围剿之前业务十分兴旺,二次反围剿作战开始前,一部分船只逃往临高,一部分被官府扣押没收。暂时还没有恢复起来业务。 至于海安船行的船只,全部是吨位较小的沿海用的盐船,原本主要是用来运输雷州糖到广州等地销售,除了运输糖之外,平时还将雷州的煤、木材和农产品运往临高等短途的海上运输。 尽管大部分的船只都由海军管理使用,在运输的方面的载重吨分配上实际由企划院具体控制。企划院的运输办公室里有专门的配载图和表格,精确到小时的记载各种货物的物流情况。 海军执行珠江口战役之后,大量船只被调走充当战舰和运输舰,使得整个临高的航运运力愈加匮乏。而两个中队的特务艇长驻香港使得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海军船队运力进一步缩减。 他们的迅鲸号自航甲板驳船在运量上非常的惊人,但是该船只能在海况较好的沿海区域活动,而且它的动力系统是柴油机,执行了几次三亚运输任务之后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柴油。作为一艘惟一能够运输超大、超重、超长货物的现代船只,企划院实在无法下定决心继续让它执行常规性的货运任务。 这一严峻的形势,使得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紧急造船的动议被再一次的提出来。造船不仅要满足运输的需要,还要用来扩大海军的作战舰艇,陈海阳在会议上明确指出,现有的武装特务舰在吨位上过小,限制了安装的火炮数量和口径。特别是在部分特务艇上安装的24磅卡隆炮,陈海阳认为这种小型短射程的火炮意义不大。 “24磅卡隆炮的有效射程只有100~200米,如果遭遇西方战舰,射程上吃亏,如果遇到刘香一类的大海盗的船队,一次炮火射击如果不能摧毁敌人的船只,并且立刻完成装弹,会在接舷战中被淹没。”陈海阳提到,在虎门和广东内河战斗中,装备卡隆炮的特务艇中队在作战中为了避免在近距离内被明军的红夷大炮毁伤,不得不多次先等待加农炮中队从远距离毁伤火力之后再加入战斗。 “卡隆炮中队只在大屿山之战中,对付火力非常贫弱,而且数量也不占优势的小股海盗时才发挥出其摧毁性较强的优势。长远看,卡隆炮中队只能充当巡逻或者护航使用。” 另外,特务艇中队的特务艇大多吨位偏小,很难进行持续性的作战――一些船只建造质量不佳,而且这些船只全部没有在船底包铜皮,凿船虫和海生物附着情况已经变得极其严重,陈海阳估计,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船只必须立刻进行维护。 “继续使用特务船进行繁重的运输和护航任务的话,很快我们就要面临在到1631年的上半年有一半以上船只维护的尴尬局面。”陈海阳警告道,“造船,特别是建造能够长时间使用的大吨位船只迫在眉睫!” “我们现在这样运输船和战舰不分家的局面不合适。表面上看起了是综合利用,实际上船只改造也好,分配也好,都弄得四不像。”海军军令部长明秋发言了。 澳宋海军真正按照军舰改造或者建造的,只有镇海和伏波两艘双桅炮舰和铁肋木壳三角帆巡逻艇,但是它们的吨位均不超过200吨,是小得不能在再小的船只,海军军令部在图上兵棋演习中得出结论,如果四艘8154巡洋舰不出动,澳宋海军只有在小规模的战斗中才有能保持绝对优势,一旦遭遇到刘香或者郑芝龙这样随时可以动用上百艘大船的大型海上势力,海军就难以确保胜算了。 海军希望得到若干艘大吨位,风帆或者蒸汽动力的大型战舰。在武装、航速和续航力上至少要有19世纪初期的巡航舰的水平。 最后海军提出要求:至少在1630财政年度内用追加拨款的方式开工建造2艘千吨级的三桅风帆巡航舰,1631年财政年度内,再开工6~10艘500吨级的武装辅助船只。 “显然,这有点仓促了。”马千瞩等陈海阳发言结束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型战舰,当然很有用。不过,即使不谈我们的技术能力和物资储备够不够建造这种19世纪水平的巡航舰,这条千吨级的船建造周期起码要1年吧?”他说着回头看了下展无涯。 “三百吨的木船,如果材料足够,人手也足够,突击建造大约要六个月。”展无涯说道,“不过现在我们能够建造铁肋船,建造周期可以进一步缩短。三到四个月吧。” “显然,我们现在需要建造的不是这样大船――因为我们是船能够在短时间内投入使用,比如二三个月之内。”马千瞩说,“因为现有的海军船只,在半年内都会面临大修和维护的问题,开工建造要一年之后才能投入使用的船只只会造成海军力量的空档期。” 这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海军提出的造舰计划。一时间执委会的会议室里有些冷场。陈海阳想反驳,但是马千瞩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得到了工业部门的证实。 邬德说:“建造大型战舰来不及了,我看还是从根本上先解决运力的问题。” 根子上来说,海军的任务太多,担负的运输任务过重,使得船只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维护保养。邬德建议,突击建造一批专用的运输船只来取代现在被使用的特务艇,使它们能够从繁重的运输任务中解放出来。 “我不懂造船,不过,我们可以参照美国人建造自由轮的概念,标准化设计建造一批带武装的运输船。现阶段为了快速建造,把船只的吨位限制在300~500吨,采用风帆动力。”邬德阐述着他的思路,“当然,可以为将来安装蒸汽机留下改装的空间。” “蒸汽机要装,可以先安装一台较小型的,有个50马力的就够了。”文德嗣插话道,“作为操帆的辅助动力。有蒸汽机动力辅助操帆,会大大降低对水手的操帆能力,而且还能节约很多的人力。” 展无涯说:“使用铁肋木壳结构的话,四个月左右可以完工。” 马千瞩说:“还是慢了点,最好能够在二三个月内投入使用。” 邬德说:“我的另外一个提案是建造驳船。” 邬德表示,他进行了运输状况的调研活动,发觉占用运力很大一部分是近海的沿岸运输,包括从马袅向博铺运盐这样的短途大宗运输。虽然采用了编队的体制,但是实际上每艘船都是独立使用风帆航行的。 邬德提议,将技术上已经比较成熟的蒸汽大发艇作为拖船使用,快速建造一批无动力的驳船担负沿海的运输任务。 “全钢的驳船,运量可达千吨以上。”邬德说,“我们没有这么多的钢材,就造铁骨木壳的驳船,连甲板都用不着。运量每艘200吨左右,一个编队10艘驳船。” “这样的话,蒸汽大发艇是牵引不动的。”文德嗣说。 “那就建造蒸汽机的拖船!”邬德说,“我们现在能自制500马力的蒸汽机,建造或者改造几艘近海使用的拖船应该不成问题。” 大家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建造500马力的蒸汽机对机械部门来说已经是比较熟练的工作了,至于拖船本身,如果对海况要求不高的话,小型的拖船建造难度也不大,工期用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至于海军提出的扩大战力的问题,文德嗣提议:可以将搁浅的854工程重新上马,这艘原本准备作为帝国第一艘铁甲舰的大船在因为挤占过多的钢铁而被迫下马前已经完成了龙骨的铺设和肋材的安装。自此以后,854工程就如同史前恐龙的骨骼一般,在造船厂的船台上供人瞻仰。 实话说,就算龙骨和肋材,这艘船的气势已经震撼了无数的土著。他们想不出这些巨大的铁骨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也不能想象能用人力组装结合起来。 854的下马和钢铁材料不敷使用有很大的关系。而更重要的是,当时合格的铆工实在少得可怜。周比利带得几个徒工,制造锅炉还算勉勉强强,要大规模的在铆接船壳,不管是在工艺难度还是人工数量上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尽管文德嗣对854工程的下马耿耿于怀,但是造船毕竟不是只靠图纸,工人的技术水平和加工能力也是重要部分,所以他只好默认了这个现实。 现在周比利的徒子徒孙们在大规模的制造被称为“炸弹锅炉”的墨家系列锅炉之后,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尽管还不敢用来铆接如此巨大的船壳,但是在一些船体部件和船用锅炉上已经算是有了相当的把握。 文德嗣根据工人们的技术水平,提出了全新的854改方案。 所谓的854改方案是立足于利用854工程已经完成的部分。船型和构造没有变化,只是在技术上简化建造过程,将原先的全铁壳船改为铁骨木壳船。木壳船在保养上较之于铁壳船要容易些。在建造上无需依赖土著工人不甚可靠的铆接工艺了。对钢铁的需求量也大大下降了。 854改的正式的型号名称为1630级铁肋木壳飞剪首蒸汽辅助动力风帆巡洋舰,设计指标为:排水量1160吨,长70米,宽99米,吃水625米。安装一台200马力蒸气发动机, 航速八节(使用蒸气动力),十六节(风帆动力),载员109人。全横帆(full rigged)布局。蒸汽机不仅提供航行动力,也可以提供操作风帆的动力,大大节约了水手的数量。 这种船是以1860年代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巡洋舰为蓝本的。这种吨位的战舰,在当时的美国海军中被划为三级巡洋舰。作为破袭船,在美国内战中使用非常广泛,足迹遍布世界各大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节 博铺造船厂 最终重新启动854改工程获得了通过,执委会同意立刻开工建造1艘1630型巡洋舰、4艘500马力蒸汽拖船、12艘200吨级驳船和6艘风帆蒸汽混合动力的500吨级的船只。 另外,按照文德嗣的建议:继续批量制造ii型三角帆巡逻艇。将单桅变成双桅。至少每个月2艘的下水速度。 这次造船计划成为临高造船业的第一次大跃进。在此之前,临高的造船业只建造过吨位在200吨上下的轻型船只。不过,通过前一阶段大规模建造单桅/双桅三角帆巡逻艇,博铺造船厂已经积累了相当的造船经验。 企划院在五年计划中,对造船本身有详细的规划。按照马千瞩和邬德的思路,大规模的造船是从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前的一年开始,按照时间表,在这一年穿越众才会全面占领海南,向海外拓展势力。 幸而计委和后来的企划院对造船业是一个长期性投入的行业还是有认识的,从五年计划的第一年开始,就开始了博铺造船厂的建设。这一造船厂在得到从百图村抓来的大批的造船工人和物资的得到了很大的加强。造船厂从改造船只入手,进而仿制了“美洲号”成功,完成了自制西式帆船的第一步。 由于大型龙骨材的缺乏,造船厂从仿制“美洲”号的“镇海”号下水之后,就开始坚定不移的走铁骨的道路。尽管在到底是一步跨越到铁壳还是采用木壳过渡,这两条技术路线之间有过一定的争议。期间还有大规模兴建水泥船的动议。 最终采用木壳船主要是因为穿越集团的工业基础依然过于薄弱。根据海军在水池中所做得试验,锻造铁制造的船壳在海水中被腐蚀的非常快,而临高的化学工业还造不出可以用来保护船只外壳的油漆。在19世纪,解决的办法是在铁壳船底之外再包一层木板,这种做法过于费工。尽管铁壳船在制造和使用方面有着许多木壳船不能企及的优点,这个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最终使得木壳成为造船的主流。 至于水泥船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水泥船作为一种廉价的水运工具确实有它的过人之处,它的优点在于材料廉价易得,而且几乎不需要任何专门的造船技术,建筑工人稍微培训下就能制造,不需要复杂的船材加工:钢筋、钢丝网就能很容易的制造出骨架,几个泥瓦工浇铸水泥,几天就能完工一艘。 世界上第一艘水泥船是1848年由法国人j?l?兰波特制造。早期水泥船吨位小,工艺简单,自重大。一般只用作内河的小吨位货物运输。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因钢材匮乏,两度出现建造钢筋混凝土船的高潮。 中国自1958年起建造了大量钢筋混凝土船和钢丝网水泥船,广泛用作趸船、内河及沿海中小型机动货船和内河驳船、农用船及渔船等。中国水泥船保有量达数百万吨,居世界各国之首。60年代,美国、加拿大、挪威、新西兰等国开始试制钢丝网水泥船。因为水泥船自重大,载货比小,燃料消耗过大,其经济性始终不能达标,所以一直没有大规模的运用。中国曾经在70年代建造一艘5773吨沿海水泥货船,结果在第一次完成货运航行之后就永远的结束了航行被弃之岸边 但是按照以司凯德为首的水泥船党的鼓吹:水泥船抗撞击超过木船的。适航性和木船相当,超过钢壳船。修补也容易。不生锈不腐烂,寿命长。是穿越者的最佳应急造船方案。 殖民与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司凯德对水泥船是如此的热心,以至于他在业余时间不断的四处鼓吹水泥船在穿越事业中是如何的“伟光正”。他不但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鼓吹水泥船的种种好处,还经常到造船厂大谈特谈水泥船的技术问题,把造船厂的几个土著技师糊弄的一愣一愣的,都缠着造船厂和海军的元老们想知道“造房子一样的造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迪不胜其烦,干脆命令哨兵不许司凯德再进入造船厂。并且宣布水泥船是“异端邪说”。 李迪讨厌水泥船――因为水泥船和海军的光辉形象不符。但是司凯德毫不死心,专门向企划院递交了他亲自设计的两种所谓标准化船――利于量产。一种是250吨单桅桨橹水泥船作为过度,另一种是800吨双桅蒸汽水泥船。 水泥船用浅吃水平底船型。装帆具,用中式帆,以简化维修保障,减少人力消耗。 火力上设计一两种标准架退型回转炮架,身管可以装20-60磅滑膛炮或者70-130线膛炮。小水泥船上预置1个炮位,平时不用,大水泥船预置3-4个炮位,平时只装1-2门炮,战时全备。 船上预留甲板位置,战时可以装12-20磅炮,小型线膛枪炮,大船可以装8-12门轻炮。小船可以装4门。 司凯德在会议室里兴致勃勃的向邬德展示着他绘制的设计图,阐述着制造和使用的思路。 “假如我们有一个100艘的船队,战时动员一半,就可以有500门大小炮,还有几十个打字机,火力超过鸦战时候的英国舰队。等我们造出一二十来条的时候,先找机会公开搞个联合演习,震慑一下广州府和葡萄牙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用货船也能秒杀珠江上的任何城寨和舰队!”司凯德口沫横飞,邬德已经渐渐的不耐烦起来了。他是海军出身,对水泥船这种根本算不上船的船毫无兴趣。 “……我们首先在临高进行设计和建造首船,然后把现浇和总装部分搬到香山澳,临高提供原材料。等我们控制了西江流域的煤矿,就可以把水泥厂搬到香山澳,等我们再控制了肇庆的高品位铁矿就可以建个钢厂,再以后就可以造铁船了……” 邬德说:“我从没见过海上飘得水泥船。”他打算以此来直接枪毙水泥海船的动议,“再说我记得水泥船不耐碰撞,上面还安装火炮?一开炮不会把船身震裂吗?还防炮呢!我小时候老家的水泥船没少坐,很怕碰撞的说。” “其实有过得。”司凯德赶紧举例说法国和中国都造过千吨级别的水泥海船,可见这并非不可能的。他接着说道木船建造周期太长,造船的木材必须用硬木,经过三五年自然风干,不如很快就会糟朽,船底包铜皮又没那么多铜。 至于开炮和防炮问题,混凝土外壳应该比木头耐冲击,木头没有横向强度,钢筋是网格状的,打裂了现场就可以补,当时的炮打不到水线以下,最多在水线部位加一层钢筋网格加强火炮冲击力无所谓,炮座底下有基座的,用钢预埋栓和厚木方隔震…… 邬德耐着性子听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资料和征集的臆测混合而成的“水泥船优越论”的理论,这才发话道:“如果水泥船真得这么优越,为什么后来被淘汰了呢?” “再优越也优越不过钢铁的船啊。”司凯德说,“但是肯定比木船优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邬德咨询了多名对略通造船技术的元老,几乎都得到了“水泥船不值得发展”的结论。 水泥船的抗冲击性能非常差,无论是钢筋还是铁丝网都一样。铁丝网作骨架的水泥船只是抗裂性能较钢筋水泥船略有提高,但不是革命性的――所以铁丝网水泥船比木船耐冲击这条是站不住脚得。 水泥船制造大规模采用铁丝网主要降的还是造价,而不是提高性能。水泥船有个可用容积小,自重巨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几乎无解。自重大就意味着燃料消耗高,载货量少。所以水泥船只适合对自重要求低,泊位固定或较少移动的工程船舶和趸船或者是钢铁缺乏期迫不得已时的代用品。 另外,钢筋和水泥,在数量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本时空相对充裕的林木资源相提并论。而临高工业生产的铁丝网和水泥在质量上还是相当低劣的。 最终企划院枪毙了所有建造水泥船的动议,直接把水泥船技术列入了“淘汰项目”。。 在17世纪上半叶的晚霞下,两个人坐在一个小山头的石头上。手枪松松的挂在身边,面前铺了块塑料布,上面放着个塞着几瓶格瓦斯、临高最新出品的啤酒和冰块的盒子,以及几块牛肉。 几名政治保卫局的便衣人员在警惕的看着四周,一个人在稍远的地方烤着一只羊腿和烤鱼。山下是一片工地,占地面积即使比另一个时空的现代化船厂也毫不逊色。待修和正在建造中得各种尺寸的船壳沿着河岸排开,间中可以看到闪亮的铁轨,腾起的蒸汽。蒸汽吊车旋转和起吊的时候发出的嘎嘎声,不时还有汽笛尖锐的鸣叫来提醒工人们注意安全。 戴着不同颜色藤帽忙碌人群。美中不足的是,虽然有一定距离,但还是能闻到一些难闻的气味。木焦油、煤焦油的气味始终挥之不去,更不用说那些日日夜夜都在喷吐着黑烟的蒸汽机锅炉了。 造船厂在占地规模上远远的超过了临高的大多数工业项目。从五年计划的第一年起,每年计委和企划院都对造船厂有扩建和技改项目。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造船厂。博铺河口区域的红树林被砍伐一空,大片的河口地区的土地都属于造船厂。 船厂先后新建了千吨级干船坞、大型蒸汽吊车、多座百吨级船台。还为854工程在锻造车间上马了大型锻机用来锻造龙骨、船肋和铁板。 其他配套车间也相继建设起来:木材联合体在这里修建有一个大型的木材熏蒸窑,负责处理造船的木材。用在船壳类的“小”木料,用干燥窑处理3天左右,就可以完成相当于自然阴干半年的效果,至于龙骨和肋材大料,半个月内也可以处理完毕。不过,自从推行了铁骨木壳的指导方针之后,大料的供应相对减轻了不少――能够用作龙骨和桅杆的优质木料在当时的中国南方沿海已经很少见了,价格也非常昂贵。 使用全套临高机械厂自制的大型木材加工设备的木材加工车间刚刚落成不久。里面的设备让见惯了“澳洲式奇迹”的船厂土著技工也目瞪口呆。这个巨大的车间是用来加工造船用得专用板材。大块通过熏蒸窑处理过的木材,用蒸汽机驱动的木工圆锯、排锯,几分钟之内就可以解出几十个工人花一天时间才能解出得大量船用板材和桅材。切口即光洁又整齐,几乎没有任何浪费的地方。几天后,他们见识到了这些机械的毫无人性的恐怖威力,一名徒工在操作中不甚被圆锯锯掉了半个身子――从他发出尖叫到被肢解,只有不到半分钟。 用来制造绳索的印度黄麻成船的由李华梅从果阿运来,这些黄麻在绳缆车间和本地的大麻掺合在一起被机器制绳机加工成巨大的绳索――尽管铁制锚链在使用更为方便,而且耐腐蚀。但是为了节约用铁,临高的大部分中小型船只的锚链依然是用麻绳,这些绳索也被用来作为帆缆之用。 帆船上需要大量的滑车,船厂专用的滑车生产车间有5名工人,用简易车床进行生产:年产滑车8万个――尽管海军和造船厂目前根本消耗不了这么多。滑车的外壳是榆木的,枢纽和转轴都是用最好的紫檀木和青冈木之类的特硬木车制出来。 船帆是由临高自制的帆布制造得。棉纱来自印度――印度商人按照殖民贸易部的要求,向手工业者定制好所需要规格的棉纱,然后成包成包的运往临高。在临高的纺织厂里被纺织成帆布。当然,殖民贸易部也不放弃直接购买帆布的机会。 缝制船帆的车间是铁架棚,上面覆盖着芦席――台风季节会损失一些屋顶,不过锻造铁的桁架完好就没有关系,很快就能修复。车间的面积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几十名专门培训过的女工采用半机械化的脚踏式缝纫机缝纫船帆。不过将船帆用绳索穿起依然是由坐在长凳上的女工们手工穿索。 整个造船厂的布局和设置,大体参照了资料中英国造船厂的设置。船厂雇佣的工人超过八百人。是临高数一数二的大型企业。 “这么大的一家船厂,不暴船干什么?留着当主题公园吗?”文德嗣把啤酒上的玻璃弹珠砸了下去,一仰脖子喝了几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总算是有比啤酒味了。”文德嗣说,“虽然这是典型的大米啤酒,不过我就凑合了。” “马督公就是教条主义……” “海军,他得不懂。”文德嗣一挥手,“造船,他更是外行。哼哼,要不是吴旷明告诉他木材是可以熏蒸干燥得,十有八九还以为都要自然干燥三年呢。临高这地方,干燥三十年都好不了。” 陈海阳喝了一口啤酒,他不愿意多评论马千瞩的是非问题。换了个话题。 “文总,你建议多造巡逻艇的意思是?” “把海面划分成许多区域,用小而快的船分片包干巡查,发现敌人后用无线电通知附近的战舰解决问题,再用专门的运输船送去给养和替补人员。这个就是我们现在资源不足的对策。” “海面上的狼群啊。” “类似,但不完全是啊。我们的目的不是尽量摧毁敌人,而是要绝对控制这片海洋。说到这个,刘香也好,郑芝龙也好,迟早都要对我们动手。” “要是我们能找到刘香的老巢就好了,发动一次珍珠港式的奇袭战斗。”陈海阳说,“堵在港湾里打,我们的优势也不小。” “所以要多造轻型巡逻艇,这种船速度快又灵活,续航力也过得去。搞侦查算是一把好手。”文德嗣眯缝着眼睛注视着船厂,“执委会那群人鼠目寸光!就知道盯着眼前的一点资源盘算着怎么分配才能面面俱到,现在还谈什么资源够不够的――不知道明年就有一个发横财的机会么?要发这个横财没有船,特别是远航的大船怎么!” “什么发横财的机会?”陈海阳来了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文德嗣不愿多说,这个提案他还在考虑中,当然,和他有类似考虑的元老也不止一个,特别是大图书馆的一批人,正在积极寻找史料。而这个行动的成败,又和海军的战力、运力和续航力有着直接的关系。 “等我考虑明白了,自然会和你商量。”文德嗣说,“现在,还不成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张机器和林显明 距离两人最近的地方,一艘三桅木壳战舰在船坞中正在进行船壳的安装。工人们在脚手架上劳作着。用蒸汽熏弯成一定弧度的船壳板材用蒸汽吊车成捆的吊起,送到各个安装工位上。 这艘使用另一个时空先进工艺制造的钢铁肋骨和蒸汽机装配起来的战舰将成为这个时空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在最大的船台上,另一条小一些的武装三桅船的锻铁龙骨已经铺设完毕,众多的吊车在煤气机的推动下正在将铁质肋骨移近龙骨上的装配位置。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在带班工长的红绿小旗的指挥下来回忙碌着,号子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张机器正在854工程的船坞上,注视着船板安装工程的进度。他穿着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戴着藤制安全帽。在整个博铺造船厂,他的地位是土著员工中最高得,他的头衔是造船技师――这个头衔不仅在造船厂,在所有土著工人中也是绝无仅有的,相比之下,一同从百图迁徙来林显明和陆有天不过是副技师而已。当然,就算是副技师也很了不起了,要知道机械系统里,能够评上“技工”的土著工人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张机器虽然文化不高,但是悟性极强,特别有一种中国传统匠人过目不忘的能力,文德嗣只要将船模的细节给他看过,。他就会牢牢记住其中的许多细节。有得设计结构他并不能理解“所以然”,但是他起码能很快的“知其然”。对元老们来说这就足够了――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有很强动手能力的工人,而非设计师一类。 张机器原本就是船师,这几年来受到文德嗣等人的指导教育之后――特别是他又学习了若干欧洲船式和造船工艺技术之后,中西融会贯通,造船技术更为精进。成为造船厂最主要的土著技术人员。854工程就是由他负责进行总装的。 铁轨上,柴油机车头牵引来得平板车上卸下了成筐的装配用的专用铁钉和搭扣。这都是是在陆有天当车间主任的金工车间制造的――临高的工业系统里的标准件厂是不生产这些特殊的零件的,造船所需的大部分金属零件都是由船厂自行设车间制造。 脚手架上工人们在脚手架上按照他们接受的培训,依样画葫芦的安装着船板。锤子。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时而还能听到“小心!”的呼叫,随着这声音,一只烧得发红的铆钉就会在空中翻滚着飞起来,被上面的铆工用铁钳子牢牢抓住,趁热插入铆孔,被大锤迅速的敲打固定住。 另外一些工人,忙着用麻丝、桐油和蛎壳灰的混合物进行捻缝工作。工序经过严密的计算,确保能够以最优化的效率进行生产。 每个造船工人培训三十天,他们不需要掌握多少理论知识,也不需要学习什么特殊的手艺或者有极高的悟性,只要会跟着师傅学就可以了。这种工人不需要懂造船,只要懂如何敲钉子、打铆钉、装船板和捻缝就可以了。这种做法大大的简化了造船工人的培训过程。 一声汽笛鸣响――这是准备交接班的汽笛。夜班人员正在列队开进工场。张机器的下班时间也到了。但是他不打算下班――造船厂的工作前所未有的紧张,现在在船台上同时开工工地船只有6艘。而能够担任技术指导的技工和却寥寥无几。 张机器的并没有劳动者是主人翁之类的意识,但是他有最朴素的知恩图报的感情。这不仅仅是在物质上的好处――当初在百图村的时候,林家对他这个船师同样是奉若上宾的,而是他在这里获得的尊重和理解是任何地方也得不到的。张机器很清楚:论及学识和本事,元老们是自己的百倍千倍,但是他们每个人对他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请他坐下,有的元老还会给他烟抽――这和林家当年的客气态度是不一样的,张机器很清楚:过去他在百图村完全靠得是挟技安身,一旦自己年老体衰或者没了技术秘密,对林家没了用处,一切的礼遇和物质享用就会消失。 而在这里,他不担心这一切。澳洲人不但不稀罕他的技术,还不断的教授给他全新的技艺。而只要他认认真真的工作,就能得到优厚的报酬,即使有一天他老得干不动活了,澳洲人也不会把他抛弃――澳洲人给手下人的待遇好得出奇。船厂出过几次伤亡事故,抚恤都是从优。一般肯赏几两烧埋银子的就算是善心的主了,而澳洲人不仅给烧埋银子,还照顾死伤工人的家眷,孩子给上学,老人给赡养,愿意做工的给工作。即使是工伤残废了的人,也酌情安排点活计,断然不让他们流离失所。 这种澳洲人称之为“福利”的东西,让张机器对他们充满了信任。愿意拿出全身的力气和本事为他们做事。 张机器从零号船坞――这个船坞当时承建的就是零号船,所以也就得了这个名字――旁的值班室里出来,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看看其他船台和船坞里的造船进度,有没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的。 船厂的食堂按照现代标准就是个大棚子,但是对17世纪的工人来说,能够遮风避雨就很好了。成排的木制长桌和卖饭菜的窗口让很多元老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在饭菜花色品种上是没法和21世纪的食堂相比的――那么固定的几种,而且也谈不上丰富多彩,蛋白质主要靠海产品提供,鸡蛋和肉类很难看到。 不过对土著工人来说,有足够数量的糙米饭能够填饱肚子已经是上好的伙食了,再有一点鱼酱和蔬菜就是上好的美食了。食堂张机器当然比他们要考究一点,每顿饭有点蔬菜和鱼肉也就很满意了。 穿越集团属下的所有土著员工食堂都不是免费供应,而是采用每月发给一定数额的菜票的方式来补助工人,水平大致可以保证他们能够吃饱,保证体力和基本的营养需求。需要吃得好些的工人,可以额外购买菜票。所有的菜票都是当月有效,这是确保工人能够把饭菜全部吃到自己的肚子里,而不是买回去带给家里人。过去工厂曾经直接发放伙食费,结果发现大部分工人把流通券挪作补贴家用,而不是吃饭。营养不良的状况时有发生。 张机器属于土著员工中的高薪阶层――按照杜雯的分类,属于临高的“工人贵族”,而且张机器没有老婆孩子,光棍一条,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当然在吃喝上要比一般工人阔气得多。 张机器买了一份贝类时蔬炒米线,炒米线是用米粉混合红薯粉做得,用大火快炒,看上去油汪汪的,是平日里缺少油水的工人们最喜欢的饭菜――不过价格也最贵。大多数工人习惯购买更为便宜的汤米线,价钱要便宜许多。他又买了一瓶红茶菌,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正好饭后喝。 红茶菌是土著工人们很少会买的饮料,食堂里主要是为了给厂里工作的元老们预备的。所以每次张机器仰起脖子喝红茶菌的时候都会引来工人们的一阵羡慕之情――这也让他很得意。 张机器拿着堆着满满一盘米线的盘子回到桌边――这份米线的分量足足有250克。对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人来说不足挂齿。一顿吃半公斤乃至一公斤的工人也大有人在。 他看到林显明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闷头吃着一份糙米饭,菜也只是一个蔬菜而已。不由得很是诧异。林显明是船厂的木工总工长,职称是副技师,级别工资加职称工资,收入比自己少得有限,而且他的孩子都已经成年,老婆孩子都有工作,不至于要节约到这个地步。 “老林,你怎么吃这个?”张机器把盘子往他对面一放,坐了下来。 “是你啊,”林显明有些没精打采,他身为木工总工长,最近的木工装配任务很多,林显明和张机器一样,好几天没回家了,“负担大啊。” “说笑了吧,你儿子老婆都有工作有收入的,自己赚钱自己花都够了。有什么负担?” 林显明叹了口气:“谁叫我姓林呢?” 林家的宗族活动一直保持着活跃的状态,许多穷苦的林姓移民为了贪图宗族里的接济,也纷纷和林家联宗。结果就是身为族长的林显明的经济负担变得很大。 虽然他以族长的身份,能够族人们收取一些钱财来帮助贫穷的新族人,但是林家到了博铺之后,他的权威性已经大不如前――他再也不能一声令下开宗祠大门,把违碍他的族人抓来打屁股,罚跪,罚款,甚至直接处死。 现在的林氏宗族尽管宗族活动依旧频繁,但是在经历过前后二次肢解之后,凝聚力已经大不如前。失去了大宗收入,又被纳入了临高的安全体系之后,宗族过去带给族人们在经济利益和安全方面的好处已经所剩无几。 人轻言微的宗族内的远支对正房宗家的权力渐渐的不认账起来――过去林氏宗族在利益分配上不公造成的怨恨也渐渐的浮出水面。这么一来,林显明要维持住整个林氏宗族,就得花费比以前更大的代价。祭祖仪式要更为隆重,族中各种的活动也更为频繁;而新近联总的林氏族人几乎全部需要救济,但是许多族人却不愿意掏腰包去救济他们。认为他们其实根本和自己本家没关系,这是在花冤枉钱。 过去宗族里的开支可以靠各房硬性摊派,现在许多族人拒缴或者少缴,缺额的部分等于都他自己填补出来。一方面是摊派收入愈来愈少,一方面各种开销却丝毫不减反而有所增加。林显明的负担自然愈发沉重。 这些事情,张机器多少是知道一些得。对此他多少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毕竟过去张机器在利益分配上和林显明是有芥蒂的。不过现在他觉得看得开的多了,再者双方过去在百图大体还算是合作愉快。 “功劳怎么样了?”张机器故作关心。其实他最讨厌这个所谓的“世侄”了。当初那副大少爷的傲慢无礼模样让他一直心中不快――虽然在表面上他一直很大度的表示了对这位“侄儿”的喜爱容忍。但是到当初船厂工人资格评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给林功劳、林功勋两个打了零分。年初的时候林功劳被迁徙到三亚去更让他暗暗称快。 “苦得很!”林显明心疼儿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人捎信回来说三亚那边因为发疟疾死了不少人。不过工程倒是进展得很快。” “你放心好了。功劳年轻身体好。” “也只好这样想了。”林显明愁眉苦脸,“功劳的事情不用说了,他是大人了。这族里的事情,才叫人头疼。花销这么大,大家又勒啃着不肯出钱――都只顾着自家了。” “老林,你说你还辛辛苦苦的支撑宗族有什么意思?这都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情了。犯得着吗?” “唉,有时候我也觉得犯不着。”林显明吃了一口水煮蔬菜,毫无胃口的咀嚼着,“可是我们这一族从福建逃到海南,好不容易生发到现在,就这么散了不甘心啊。” “你不甘心,别人可无所谓。”张机器说,“就说联宗的事吧。和你们族里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姓同一个‘林’,就在你们白拿月钱――这不是当年在百图了,大家都是领工资过日子,这样做犯得着吗?你是欠他们的还是冀图得他们什么好处?” 林显明也觉得没意思,但是他还是秉承传统的“族人愈多愈好”的观念。 “族人多,不受人欺负,人多力量大啊。”林显明说。 “呵呵。”张机器笑了起来,“老林!你的脑筋不行了!人多力量大,那是在百图村。你一家子如今在博铺,还要力量大,力量大了准备干什么?” 林显明吃了一惊,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官府是官府,族里是族里,两不相干的事情。再大的宗族也不敢不缴皇粮国税……首长们怎么会不懂这个理呢?” “说你糊涂就是糊涂。”张机器朝四周看了一眼,“你自己想想,要是首长真象你说得,‘懂这个理’,为什么把你们族里抽了十几户,还有功劳都给弄到三亚去了?你还一天到晚的联宗拉人头!小弟我可不是在吓唬你――再这样下去……”他说着连连摇头。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把个林显明惊得顿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至于吧。我……我们……我们林家,可没有异心呀!” “有没有,你我说了不算啊。”张机器稀里呼噜的吃着炒米线,露出笑容。 看着林显明连饭菜都没吃完就丧魂落魄的出了食堂,张机器心里有点得意――你个林显明,当族长当昏头了!澳洲人最忌惮的就是宗族了。你还要大搞林氏宗族,老子看在旧日的情分上提醒提醒你,不然以后就是抄家灭族的份! 张机器和林显明在进行这番谈话的时候,陆有天正和姜野等人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饭。按照惯例各家工厂一般总有2~3名掌握专业知识的元老在厂值夜班,以备随时指导工作,解决问题。他们一般住在专门的“元老办公室”内,理论上说吃饭也是单独开伙的,不过很多人嫌等元老食堂送饭来即麻烦又吃不到热食,干脆直接到职工食堂就餐。无形之中拉近了和土著工人之间的距离。 陆有天穿着黑乎乎的工作服,浑身是汗――金工车间里即有熔炉又有锻造、翻砂和铸造。任何时候室内温度都在40c以上。陆有天要了一大盘蔬菜对虾炒饭,正狼吞虎咽的边吃边和姜野等人聊天说工作。 “文首长说要在船底包铜皮,这个铜皮怎么做出来呢?用锤子敲么?象敲金箔一样?” “有轧机做铜皮不成问题。”姜野说,“就是怎么包上去,我现在还没想通。” 陆有天还是想不明白:“船底这么大,铜皮要做多大才合适?” 这时候张机器凑了过来――有元老在场,他觉得自己完全应该来打个招呼。寒暄已定,几个人在饭桌上继续探讨船底包铜的工艺问题。 “我看过文首长的船模,铜皮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钉子钉在船底的。边缘互相咬合。”张机器说,“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周比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船底的面积可不小。铜皮消耗一定少不了。” “这是企划院的事情,我想铜材总是有些储备的。”姜野把一瓶冰冻格瓦斯一饮而尽,“再说我们的轧机应该比英国人强,轧制出来的铜板会更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造船 正说着话,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进了食堂,他那伟岸的身材,及膝的短裤,短袖t恤,黑色尼龙带束在肚子上的腰包和手枪套,扣在后脑勺上的草帽都证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元老。 正在吃饭的土著员工们对出入食堂的元老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造船厂每天都能看到若干元老出没,在各个工地和车间指导工作。 他探着脑袋四处观望着,忽然发现姜野等人,顿时眼睛一亮,挥起胳膊来: “快,来几个人,收货!” 周比利剔着牙,在几个徒弟的簇拥下来到造船厂专用车站――实际上就是个专用卸货站台。轨道上一台柴油机车头正在冒着水蒸汽,几个工人爬上爬下的检查着车头――如今这些柴油机车头已经全部煤气化了,原本显得很有点空荡荡的平板车头上多了煤气发生炉和专用的储气包。 当然临高产的煤气发生炉和储气包的毛病也不少。漏气是最常发生也最严重的问题。好在这种车头完全是暴露在空气中,稍微有些漏气之类也不至于要人命。 平板车上,黄色的马灯挂着――这表明车上装载得是超长或者特殊规格的货物。此时装在平板车上的是几根巨大的桅材。 大型帆船在桅杆材供应上有很高的要求,即要求桅杆笔直,又必须有一定的圆径。最好是单独的直材。在欧洲,造船的材料主要来自东欧,特别是波兰和俄罗斯的森林来提供,而在南中国沿海,要找到这样的合适木材非常难――中国的传统式帆船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桅杆。即使是从百图村缴获的大材,也不够制造这样的桅杆。 而从越南和三亚弄来得木材中也很少有这样的大材。其中虽然不乏柚木、楠木之类的上好硬质木材,但是在高度和直径上能够满足桅杆需求的不多。最终文德嗣决定放弃使用整根桅材,采用英国人的复合桅杆的做法。 所谓复合桅杆,顾名思义就是桅杆是用多根木材连接起来,这样的桅杆不受木材本身的大小限制,基本上什么尺寸的帆船桅杆都可以制造,当然这种桅杆在整体强度上是无法和天然的整根直材桅杆相提并论的。 “英国人被切断桅杆木料供应之后,靠复合桅杆也混了相当长的时间。”文德嗣说,“在我们没有得到更合适的木材之前,就用复合桅好了。” 即使是制造复合桅,也要尽量使用同一种木材的大材。吴旷明关照林业部人员从库存中寻找一切合适的木材。并且从贸易商那里搜集消息,查询能长期稳定的大量获得的大型木材的树种。最后得出的结论的是杉木。 杉木是一种软质木材,作为船材来说并不理想,但是绝非不能使用。实际上本时空的大多数南中国沿海的商船因为其他硬质木料缺少大材,已经广泛的使用杉木来制造。而英国人也曾经大量的使用杉木和松木来制造桅杆和甲板。把最好的橡木用作船壳、龙骨和肋材。 “三根杉木桅杆材,尺寸是……”他念了下送货单上的数字,“你们量下,准备接收吧。” 这些大材已经经过了一系列的前期处理,下一步是送到船厂的专用熏蒸窑去处理。送木材来的海林作为木材处理工艺方面的专家,三天两头往这里船厂跑,周比利已经和他很熟悉了。随手递了一根烟给他。 “这次的杉木还真够大得!”他随口寒暄着。 “还不够大。”海林拿过烟,自觉的往耳朵上一夹,月台上不许抽烟这是规矩。蒸汽机车头还好好说,煤气机车头属于相当危险的易爆设备。 “当然,要有整材就好了。现在箍桅杆成了件复杂的活计了。” “最大最好的,都给皇帝老子搞去了。”海林说,“不是造宫殿就是造坟,次一点的,也都给人截成一段段的做棺材用。” “要是能有东南亚的木材就好了。” “这就得看英明神武的督公什么时候下这个伟大的决策了。”海林阴阳怪气的说道,“走,去看看箍桅杆的地方。我倒想看看,这些大小不一样的木头怎么拼接起来的。” 大跨度铁桁架结构的金工车间里,蒸汽弥漫,电石灯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二台蒸汽锻锤的巨响声此起彼伏的重复着,天车的吱嘎声,起吊和放下的号子声,锻工们敲打锻件的声音,让整个车间显得生气勃勃。 在车间的一角,正是箍桅杆的工作区。按照cad软件按照最佳强度组合开好接口的圆材已经被架在铁制的滑车上彼此咬合着牢牢固定住――在互相咬合的技术上,吴旷明搞了一些传统的榫接工艺,确保咬合更为紧密。按照技术资料上的要求,工人们已经在咬合部分架上的钉入了铁制的紧固件,确保咬合的连接强度。 当海林他们来到车间的时候,工人们正在陆有天的指挥下为复合桅杆安装铁箍。安装铁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确保复合桅得强度。即使是整根的直材桅杆也要安装铁箍。 要加上铁箍的部位已经用墨笔进行了标示,上面还有不同的数码――因为桅杆的直径并不是上下完全一致的,所以每个铁箍都是按照部位的尺寸定制的,铁箍的直径略小于桅杆的直径,以确保一旦套上后能够紧紧的箍住。 一个个的铁箍正在旁边的加热炉中加热。加热炉是用煤气作为燃料,不但热值有保证,而且使用干净。铁箍在加热炉里被加热到红热的程度,这样能够刚刚好的套入桅杆。 陆有天注视着加热炉旁的工业温度计――自从有了这个玩意之后,原先手工匠人们的神秘手艺就是屁了。过去他靠看炉火和工件的颜色,皮肤的温度和听炉中发出的轻微声响来辨别是否达到了合适的温度,这是他多年来的经验积累,就算他愿意教,年轻的徒工一时半会也很难理解领会。自从澳洲人在广泛的推广了这种粗大又难看的所谓温度计之后,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秘密就变得一钱不值了。澳洲人给每一种加工件和加工工艺都编制了专门的工艺手册,特殊的加工件则会随件发来工艺单。工人们只要查一下工艺手册就知道该加热到多少温度,再看温度计的显示就能在火候上做到比他这个老师傅分毫不差的水平。 这种事情让陆有天一度很是崩溃。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新技术――毕竟靠毫无标准的个人感官来这种东西更可靠。他加工制造工件的时候也不容易出问题。 “取一号件!”他看到温度已经升到了规定的的数值,赶紧大吼了一声。他的儿子,金工车间一级技工陆寿永。赶紧用长柄铁钳子从炉内把烧得通红的铁箍取了出来,另外几个手持铁钳工人一起帮忙,缓缓的将炽热的铁箍往桅杆上套,铁箍碰到得桅杆表面上冒起了缕缕白烟,发出烧焦的嘶嘶声。不时还冒起火苗来。当最终铁箍到位卡住的时候,周边冒出了一阵小火苗。工人们很快扑灭了。 “看这玩意真td带劲!”海林说感慨的说道,“工业,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接着,工人们又开始箍第二第三个,整个箍桅杆的工作要持续到第二天一早。造船计划中需要的桅杆数量很不少! “听说你们造得船还是用绳索做锚链?”海林问正在观察加工的周比利,“为什么不用铁链?” 周比利说:“这是为了节约用铁――还有节约生产时间,手工打造铁链是件很费时间的事情。其实铁链比锚缆要好用多了。” “海军不是从珠江口捞回来锁江铁链么,现成的为什么不用。” “那玩意我看过了。工艺太糙,铁料也不好,大概是临时赶造得。很脆。这会大概已经被季无声化了铁水了。” “铁倒是还好说,就是那些包船底的铜皮,邬德大概要挠头了吧。虽然是铜皮,好歹也得铺满一艘大船的船底。” “这次从广东缴来了不少铜炮,最多都给化了做铜皮。” 给所有的船只的船底包上铜皮,工艺本身并无难度。企划院感到棘手的是铜作为一种中国稀缺的金属,在仓库里的存量实在有限。以至于为了满足未来的电力电器工业的需求,企划院不得不对一切使用铜材的地方都严加限制。甚至连有线电报系统用得都是铁线。铜只有那些无法替代的地方才被许可使用:包括一些制冷设备、管路、电信电力器材和阀门之类。 企划院为了扩大铜储备,在过去就不惜高价在广东购买日本铜。这种铜给他们带来了很高的经济效益――从中可以提炼出大概20%的白银,但是铜的储备增加的非常有限。 现在要用铜来包船底,存量的铜到底够不够用,还能留下多少储备就是企划院急于想知道的事情了。 企划院储存的铜,大部分以使用火法重新精练过得紫铜为主,也有黄铜和青铜。后二者主要来自各种战利品。紫铜有极好的延伸性,在所有的金属中仅次于金、银。企划院认为,如果能把铜板做得很薄,也许少量的铜就能满足需求了。 “不用使用紫铜。”季无声在规划会上说,只要使用黄铜就可以。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包船底的铜板一般是锡黄铜。即在黄铜中加入少量锡。 黄铜本身是铜锌合金。而锌在古代中国有大量的使用,特别是在铸钱中,锌常常被作为一种填充料。所以在企划院的有色金属库存中,锌的存量十分可观。许多甚至不是特意购买来得,而是在回收铜钱和各种家用金属物件中提炼出来的副产品。 根据季无声的建议,为包船底专门制造一种黄铜,比例大致为铜65%,锌35%。即所谓的α黄铜。这样能在保持基本性能的基础上最大限度的减少紫铜的消耗量。 “黄铜中含锌量太高的话脆性会变高,变得难以用压力加工。所以35%的锌就差不多了。” 黄铜本身的延展性也相当的好,现代工业轧制得黄铜带,厚度可以达到002。临高的工业系统没有这么强大的设备,但是机械部门的人估计,以现有的加工能力,轧到05左右不成问题。这就比英国人当年包船底的铜皮薄得多了,英国人所使用的基本上是薄铜板。 “α黄铜里再加入05%的锡,就是锡黄铜了。这种合金有很好的耐热性,还有抗海水腐蚀的能力,所谓的海军黄铜。” 锡在古代中国也是最普遍使用的贱金属,企划院里的库存比锌更多。何况用量微不足道。 企划院批准了生产锡黄铜带的生产计划。临高的钢铁联合体内有一座规模很小的轧钢厂,其中就有2座热轧机,可以很方便的冷热轧制各种钢板和带钢。不过展无涯决定还是专门仿制一台专用的轧机来生产――毕竟将来钢铁制造业的连续生产是一个趋势,不可能今天因为要轧制铜带就临时停机转产。 轧机简单的说来就是一连串的轧辊,压力由小到大。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轧辊的自身强度和动力水平。这两者对已经能够量产大功率蒸汽机和各种牌号的高中低炭钢材的制造总监部来说不算难事。 惟一不大理想是传动齿轮、链条,这些东西迄今为止质量依然不过关,工作寿命非常短。在一些工作环境苛刻的设备里,更换频率更是非常得快,只能说勉强解决有和无的问题。冶金部的废料回收仓库里堆满了等待回炉的齿轮、轴承和链条。 生产铜板的轧机在机械工业部的一干人的合作下,很快就制造出来了。经过简短的调试,投入了正式生产。为了确保强度,尽管在试验性生产中轧制出了01的黄铜带。最终决定被用在船底的铜板依然是1的厚带料。 成卷的锡黄铜带被运到造船厂,它们被按照一定的尺寸裁开,然后一片一片的由工人们用特制的黄铜铆钉敲进船底,铜片与铜片之间交叠,以确保不露出木质船底。包铜的面积一直要覆盖满船只的满载吃水线。这种方法几乎能完全防止船蛆的破坏,甚至连藤壶之类的附着物都会大幅度的减少。 为了防止铜铁在海水中产生电解作用,船底包铜的时候,在船底露出的铁制框架部分。必须事先用木制覆板覆盖起来,再使用人的毛发和焦油混合物加以填充隔离,以保证两者之间不产生电化学反应。甚至船舵拴也必须改用黄铜栓以避免被电解。 一艘造船木材经过经过精心处理,船底包铜的木帆船,在良好的定期维护之下可以用上50~70年。甚至100年也没有问题。元老们虽然不至于要854改服役这么久,但是大家期望它至少能用上10年。就算不能当军舰也可以当运输船用。 蒸汽机上机械工业部有足够的技术储备,可以批量生产12马力、50马力、100马力、200马力和500马力的蒸汽机――展无涯按照王洛宾的标准化体系建设的要求,规定蒸汽机采用全部标准化设计。能够通用的部件全部按照统一的标准和尺寸制造。并且尽可能的缩小公差――后者是整个临高工业体系里正在孜孜不倦的努力目标。 船用蒸汽机因为船只布局和推进方式的不同,与普通的陆上使用蒸汽机有很大的不同。而机械工业部还得开发两种不同的蒸汽机以分别适应桨轮――也就是所谓的明轮推进和螺旋桨推进。 “实话说,开发船用蒸汽机不成问题。”萧贵研究了下854改的线图,“问题是,螺旋桨怎么办?” 桨轮的好处在于结构简单,安装也没有密封方面的问题。854改准备使用螺旋桨,这就牵扯到螺旋桨的桨轴的动密封问题了。 “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起码我想不出如何解决。”萧贵说,“动密封有好几种方式,我想来想去只有采用填料法,在桨轴周围填塞不能燃烧又有一定吸水膨胀性的填料。” “我记得这转动轴是有讲究的。”蒙德忽然想了起来,“我听造船厂的老工人吹过,过去老一点的船只用得铁梨木轴承,这种特殊的木料轴承异常坚硬,不需要油做润滑,而是靠水润滑,轴与之摩擦会产生一种光滑的水溶物质。即能润滑轴承又能保证水不能透过轴套进入船舱。听他说铁梨木轴承保存时要保持湿润,不然干燥会裂纹影响使用。价格非常贵。” “铁梨木?这东西听起来好耳熟。貌似我们的船材储备中有啊。”展无涯想了起来,从百图村缴来得船材中就有所谓的铁力木,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十一期间,本人要带孩子出门,更新可能会不定时或者断更数日。敬请诸位谅解。 只要有可能,本人依然会确保每天更新,多谢大家支持。 二百零一节 技术问题 铁力木是不是蒙德口中的所谓铁梨木,这个问题大家谁也不知道,至于在储木场的铁力木,大家看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请教下农业部的法石禄――他算是元老院里最专业的植物学家了。 “应该就是同一种东西。”法石禄说,“这是一种热带亚热带的树种,在云南和广西的山地属于常见树种,广东也有。本时空的广东家具里经常会用到。不算特别名贵。” “林显明说这是造船的最好木材,现在已经不多了。” “从造船的需求来说,铁力木当然不多了,但是对造家具来说,铁力木多得很。就算到了清代和现在,它也不算特别名贵。”法石禄说着对着一个穿着灰大褂的土著实验员叫了一声,“取铁力木样本来!” 几分钟之后,实验员拿来了一个标本盒,法石禄打开给众人看了看: “这就是铁力木的树干样本,怎么样?感觉有点油光光的吧?铁力木的含油比率很高,种子含油率79%,几乎可以当油料作物了。而且它的木质纤维特别的长,非常不容易切断。强度在树木里是数一数二的。不但可以造船,也可以用来做一些机械上的配件。我们的牵引式火炮的炮架、车架和车轮很多也是用这个做得。虽然加工有点麻烦,但是强度很大。” 法石禄用一种上课的口吻对着一众造船人员侃侃而谈。 “说到底,铁力木到底能不能当船轴承用呢?”姜野待他高论结束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不是我的专业了。”法石禄说,“说到机械,不是你们的专长吗?” 来咨询的众人差点口吐鲜血。这不等于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在离开农庄的道路上,一干人对要不要根据蒙德的“听人说”来使用铁力木当桨轴产生了争论。这可是上千吨的大船,一旦下了水试航桨轴却完蛋了,非得重新进船坞才能修理,不但出糗而且还影响到整个穿越集团的战略目标。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我看我们采用最直接的办法,先做试验。”姜野提议,将目前的蒸汽大发艇改装一二艘看看效果如何。 蒸汽大发艇都安装有12马力的蒸汽机,是现成的动力船。不过它的推进方式比较特别,是用所谓的可收放式螺旋桨,等于是一种舷外挂浆推进――当初造船厂就是靠这个来规避螺旋桨安装的难题的。当然,代价是动力装置的传动变得相当复杂。 “蒸汽大发艇如果能够该成螺旋桨,对我们安装854改上的螺旋桨会有很大的意义,起码能够积累经验。” “对,我们各种想得到的方案都试试看,”周比利说道。 经过企划院的协调,海军“慷慨”的提供了五艘蒸汽大发艇――这种慷慨是有条件的,6艘都是在珠江战役中故障频繁,状态不佳的大发艇。海军表示只要能把它们修好,随便机械工业部的众人如何的折腾。随后,在周比利的提议下,在造船厂设置一个“854改工程技术小组”,抽调若干对造船、机加工等诸方面有一定造诣的元老技术员参与,专门驻厂现场解决各种技术问题。作为整个造船计划――“第一次造船整备计划”的项目负责人。 机械工业部的周克被任命为项目负责人,项目组的其他人无法全职在船厂工作,就由他来出任常务人员,周克是机械本科毕业,第二专业是热能工程,都算和造船有点关系,他手里的钳工和车工基础不错,又爱好做船模,就成了元老中造船项目组最合适的负责人了。 周克是个粗壮型的人物,长着张圆脸,说是项目负责人,实际对造船并不了解多少――和周比利等人一样,作为机械工业部的元老工程师,轮番到各个工业企业去充当驻厂指导,什么工厂都待过了。成了一个典型的“什么都会干”的所谓“通才”。 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解决传动轴和螺旋桨的问题。 工程小组首先将一艘大发艇拉上了船台――虽然大发艇不过在广东作战了二个月,船底的藤壶附生物却已经多了不少,船工们首先进行了船底清除的工作,随后,孙立带着人将大发艇上的蒸汽机、锅炉整体拆卸下来进行大修。 螺旋桨相对比较容易解决,虽然他们没有带螺旋桨的实物,但是却有各种螺旋桨的全套cad图纸。姜野的意思是直接用加工中心做一个出来,然后再用这个进行翻砂做模具,整批制造,周克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 “我们不是有丰城轮上的机动艇吗?备件里就有螺旋桨,用那个做模本翻砂好了。” 萧白朗先用螺旋桨做了泥模,然后又翻成硬模,最后用铸铁铸造出了第一个小艇用得螺旋桨。 周克先让用计算机进行重心和中心点的找准工作,得出数据之后再在船体上开孔安装轴套和轴杆,他在一号试验艇上安装了铁力木的螺旋桨,结果使用证明铁力木是可行的。在试航中,轴套在一开始的确有少量的进水,但是没有进到需要舀水的地步就停止了。 不过,大发艇毕竟是只有几十吨,12马力的小艇,854改排水量超过1200吨,500马力的蒸汽机,这样的船只使用木质轴是不是可靠整个项目组没有一个人敢打包票。 接着他们又尝试了各种轴密封的方式,事实上,大家给出的各种动密封方式都是可行的。但是或多或少的又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有的加工手段达不到,有的材料水平不行。大致就是设计思想远远的超越了加工能力和材料水平。 填料密封在所有的密封方式中最为简单,效果也还算不错――进水的速度不是很快,船上配有抽水机的话这点进水不算大问题,何况有蒸汽机的话,抽水就不是负担。但是散热问题却始终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500马力,每分钟几百转的转速,摩擦起来的发热量是很厉害的,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一两个千瓦的小电炉,完全没有散热手段的话,达到红热状态都很常见。 最后,周克决定采用带循环冷却的液体油封。密封油柜设在螺旋桨传动轴的上方,通过重力缓慢的向轴函内注入油液。油液有一定的压力,会慢慢地通过轴函向外渗漏,以次抵抗海水的渗入。油本身能够起到冷却传动轴的作用。而绝大部分油通过泵回收,再经过一次外冷却后重新注入油柜,循环使用。 这种油封的结构比较简单,稍微复杂一点的是油回收的管路和动力。而且所用的油脂可以是蓖麻油或者椰子油――这两者企划院都能供应。 “你确定这个方案可行吗?”展无涯看着周克拿到他办公室来的模型。 “可行。”周克把模型打开――很简单的模型但是比例很大――为了充分的展示细节,“我们在第5号试验艇上进行了装船试验,还进行了陆地运转试验和水上平台试验,配合抽水机,使用油封的轴函漏水速度完全在可控制范围之内。只是不知道椰子油或者蓖麻油能不能充分供应,毕竟不是百分之百回收,有一定的损耗。密封油要长期的供应。” “问题不大。只要你能确保油能够大部分回收――反正搞化工的人什么油都能利用,换下来的密封油最多用来做肥皂。”展无涯知道不管是蓖麻油还是椰子油,在企划院的库存中还是有一定的存量的。特别是椰子油,自从有了三亚基地之后,供应已经相当的稳定。至于蓖麻油,中央政务院已经通过教育部发动学生在家在学校利用零碎土地广泛的种植这种植物,在没有矿物油之前,蓖麻油算是很好的工业用油了。 周克兴奋的说道:“这就好!下一步我们就要解决大型螺旋桨的问题了。” “还有一件事。”展无涯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这是从钱水廷那里来得,是关于帆装得。” “帆装?不是确定采用横帆了吗?” “根据这位钱水廷的说法,全横帆帆装对操帆水手的要求很高……” “我们已经确定使用动力机操帆了。” “按照他的说法,全横帆是不能做到全机械化操帆的,相当的工作量依然要靠水手爬桅杆解决。他建议改用操作更为简单的所谓……”展无涯一时半会想不出这个名词――barquente式――“算了,反正你知道就是,他在这里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还有图纸。” “明白,我回去就通知制帆车间。” 展无涯说:“还有,你要提一个报告给我:关于申请制造如下规格的钢丝绳和细铁链的。”他给他一份文件,“黄天宇昨天和我说这两者都是动力操帆辅助设备上必用得东西,但是工业部门从来没生产过这些,等于是‘特需制造’,得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来提案。” “好。我还真没想过能够机械化操帆。” “要按照文总的说法,最后的也是最现代化的全钢大帆船――用来运输小麦、鸟粪石和智利硝石之类的大宗货物的――水手只要20多个人。全用机械化操帆。什么时候我们也有这样的船就好了。” 周克离开了办公室之后就去了“火窖”,大家都这么称呼萧白朗管理的部门。工业系统里与火有关的诸如烧窑、铸造之类的工业都归他管,从烧制晶莹剔透的骨瓷、玻璃到傻大黑粗的大型铸件,从工业用得设备到个人享用的卫生洁具,无一不归他管理。二年多下来把个玉树临风赛潘安的萧白朗弄得又干又黑。 萧白朗这会正在组织手下的工人给木头螺旋桨做泥模。这个木头螺旋桨来头不小。它是由加工中心制造出来的“原型”。企划院的仓库里有些储备的大中螺旋桨――那是给丰城轮和其他现代船只预备的备件。但是周克不知道是否合适。于是他请人先根据854改的船型进行配套优选螺旋桨类型,再提取出相应的cad图纸进行一定的优化修改,最后输入加工中心制造出全尺寸木模。 工人们使用这个木模先翻制出泥模来,又根据这个泥模翻砂做出硬模来。然后这个木制模具就被妥善的保存起来了。 做螺旋桨的材料,根据上一次做小艇的螺旋桨的经验,直接采用了铝黄铜,穿越众虽然暂时还不能冶炼铝,但是铝得来源广,冶炼技术不高,自产相对容易。较之于其他的锰青铜、镍铝青铜之类有色金属来源还容易多了 从冶金部车间里运来的新近熔炼铸造成型的铝黄铜锭被堆在坩锅炉旁,等着被熔化铸造。 “铸造只要一天,做模子特别费劲!”萧白朗呼了口气,他的脸上黑乎乎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又黑又油的劳保口罩。“我要和展无涯说,要更大的坩锅炉,来个连铸。”他看了看周克,“你不会给每种船都配一种螺旋桨吧?” “没有的事,这种桨我准备用上一阶段了。1200吨的船和500吨的船,用同一种螺旋桨应该没问题。再大的船,用双桨推进。” “嗯,”萧白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马上有个穿着蓝色工作的少女送来一大杯子冒着泡的盐汽水,让他一饮而尽。周克一看这个女孩子留着清清爽爽的齐耳短发,面目清秀可人,胸脯却难得的非常饱满――一副童颜巨乳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阵疑惑:买生活秘书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极品? “哼哼,你眼红了不是?”萧白朗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妞不错啊,我怎么没看到过,不会是给你小子开了后门吧?” “这是s级的,你只花c级的钱,当然就只弄个黑皮妹子耍耍。”萧白朗得意道,“老子可没走后门,是摇号摇来得。” “我就不信你狗屎运这么厉害!肯定是执委会那帮人给你开后门!” “什么‘给我开后门’!”萧白朗恼羞成怒,“命苦不要怨执委会。”说着他下巴往少女那边一仰,“来,给爷唱一个!气死你们这帮loser。” 少女不敢怠慢,赶紧唱起了一支不知道所谓的广东小调。工人们一个个带着敬畏的神情站在离开萧白朗三丈意外的地方,听着小曲――这位萧首长的小妾的小曲唱得好,大家都爱听,而且众人对萧首长在工场内带着女人做工的豪迈之情感到由衷的敬佩。 少女的声音娇俏柔嫩,让周克听得一阵阵的心摇神曳。不由得暗暗嫉恨起来。心道莫非执委会在女仆分配上面真得搞了什么花样?尽管以萧白朗的工作状况来说,搞个s级女仆也是应该得,但是这样的暗箱操作应该予以坚决的杜绝!他原本就对执委会的倾向感到不满,此时愈发怀疑起来了。 至于驱动螺旋桨所用的大型传动轴、连杆和曲柄则由博铺的兵工厂负责承制。它们有大型锻造机――原本是为锻造大炮制造安装的,也用来锻造过一些大型的工件。这些锻造机比穿越者从旧时空带来锻压设备的要简陋,但是在机器尺寸和锻造能力上却远远胜出了带来的设备。兵工厂的锻造车间也是制造总监部门里最为忙碌的车间,日日夜夜都在进行锻造,建造新型船只的一部分铁制龙骨和肋材也是在这里锻造的。 兵工厂内,还在制造着为船只配备的蒸汽机,由于蒸汽机和锅炉的成品比较笨重,为了便于运输和安装,在工业布局的时候,这二者的生产制造车间都是安排的在兵工厂内进行制造的,一部分标准化的零件则由百仞的工业区提供。 穿越者们迄今为止的所有的蒸汽机都是使用兰开夏锅炉供应蒸汽――这种锅炉经过了改进,安装了表面凝汽器。能够为锅炉提供蒸馏水,保证了锅炉能够连续使用。 兰开夏锅炉也可以为船用的蒸汽机提供蒸汽,无非是效率比较差,同样的动力需要更多的锅炉来供汽。这对空间有限的船只来说是不经济的,所以负责过制造蒸汽机的孙立等人就有了一个全新的任务,为船用蒸汽机开发新得高压锅炉。用来提供更大单位压力的蒸汽。如果新型号的锅炉仿制成功,就可以为制造更大马力的蒸汽机提供基础。毕竟500马力的蒸汽机提供的动力还是太低了。 翻阅资料之后,大家决定按照历史上技术改进的老路,试制火管式样锅炉,它采用圆筒形的壳体和烟道,这种锅炉的提供单位压强远胜过了兰开夏锅炉,以至于原本使用的铸铁管必须换用低碳钢管才能保证安全的运行。9302011(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二百零二节 源源不断 轧钢厂有拉拔无缝钢管的冷拔钢管机和冷轧钢管机各2台――当然,就算没有这些从个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机器,以临高的工业水准来说自制几台冷拔钢管机也没多少问题。 轧钢厂在冷拔无缝钢管制造上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迄今为止所有的临高产得枪支的枪管都是冷拔的无缝管,有了足够的生产经验,生产另外一种规格的钢管也就不成问题了。 新型锅炉依然是采取铆接工艺,材质全部使用低碳钢――船上的设备不比陆地,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严重得多,早期船用锅炉爆炸没有一次不酿成重大的事故的――安全性第一。 孙立和周比利有了前面造兰开夏锅炉的经验,查阅了许多资料,将各种锅炉的优缺点加以比较,再辅助以计算机设计和选型,最后设计制造了一台“祝融2型”火管式锅炉,在整体的结构强度上远远胜过他们早期仿制的兰开夏锅炉。 最终制造出来的锅炉在试点火运行的时候很容易的达到了预期的输出压力:35kg/ 2的输出压力,这样的大的输出数值已经比1850年代的大东方号使用的锅炉的一倍。大东方号使用的还是老式的箱型锅炉,输出压力不到18 kg/ 2。为了给4800马力的船用发动机提供动力,不得不采用了六台这样的大型箱型锅炉。 惟一让孙立感到担心的是这锅炉上的压力计有点问题,他很担心有朝一日压力指示错误造成悲剧。 有了这样的高压锅炉,不但可以节约船舱空间,而且为以后开发三胀甚至四胀式蒸汽机的开发打下了基础。 按照额定五百马力蒸汽机输出功率,只要1台这样的锅炉就能满足蒸汽机的需求。不过船上使用蒸汽的地方还很多,多余的蒸汽可以用来做饭、为船员们提供蒸馏水……最终决定在854改的船体内安装两台这种锅炉。 854改工程组依然审慎的决定开始只选用制造较为简单的500马力蒸汽机作为动力。船用蒸汽机对尺寸和运作方式有特殊的需求,所以目前临高工业广泛使用的各种标准蒸汽机是不能直接装船。必须得重新开发一种专门的船用蒸汽机。展无涯的意见是这种蒸汽机要作为一种标准化的装备,如果没有特殊的要求就会普遍安装在所有需要500马力动力的船只上。 最终负责蒸汽机开发的孙立等人决定使用19世纪中晚期运用广泛,技术成熟的往复倒置直立式蒸汽机,它在船体内占地面积最小,必要的时候船内还可以安装两台机器,为以后使用双螺旋桨打下基础。孙立主持制造的这种蒸汽机是比过去效率更高得复胀式,以后可以再改进为三胀、四胀。制造总监部决定先从复胀式开始仿制,逐步改进。 除了500马力的主发动机,另外再安装2台现有得12马力的小型蒸汽机,用来进行辅助性操作的动力,包括升降船帆,驱动火炮运转和收放小艇等工作。 动力方案得到解决之后,854改造船工程的最大技术瓶颈也就不复存在了。最后一个较大的技术难题的船体使用的油漆。船底虽然包覆了铜皮不再需要特殊的船底漆,但是整个船体也需要油漆作为把保护材质。 在这个时空是没有现代油漆的,而生漆、豆油、大麻油等各种植物学代用品全部有数量不够的问题。最后船只的涂装使用得是煤焦油中提取的沥青漆,沥青漆有很强的防腐效果,是欧洲造船业在油漆大规模使用前最为广泛的船用涂料。这种气味难闻的东西涂在船体上,使得整个船体现出一种难看的浅黑色。以至于第一批临高产的近代化舰船被人称为“黑船”。 当然,要真正将一艘船建造成型,下水运作,并非仅仅造出个船壳,装上发动机就可以了。854改工程每前进一步,制造总监部和企划院就会发现冒出无数个新问题需要解决。有些需要企划院从各个渠道寻找新得原材料。有些需要工业部门制造新得装备,更多得的问题是他们只有技术资料而没有真正懂行的专业人士。一切都要依赖穿越众们自己去摸索理解和试验。 “……854改工程的建造有力的促进新工业体系的配套化和系统化,增强了工业部门之间的整体协作能力和意识。工业部门为该工程新建工业部门2个,新造设备297台(套),其中大型设备46台(套),制造工艺设备和模具2515件(套),培训技术人员、工人3490人次……”(摘自《当代工业史?造船工业卷》,第一版,内部发行,未经许可不得引用) 这样跌跌撞撞的前进充满了冒险、浪费、沮丧、失望和惊喜。以至于周克有一次在酒后失言的时候说道:以他搞854改工程所经历过得种种困难来说,当初匆匆上马854工程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大跃进”。 相比之854改工程,6艘风帆蒸汽混合动力的500吨级船的建造过程就简化多了――基本上在建造854改工程中所取得的技术性成果和经验,马上就可以运用到这些船只的建造中去。而为854改制造的许多配件、工装和设备也能够直接用在这些船只上。 按照《第一次造船整备案》的规定,这批船的建造为901工程。经过一番设计讨论,最终的901工程方案是抄袭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的北方的“90-day gunboat”, 首舰s unadil号晚春开工,8月中旬下水,9月底服役,因此得名“90天”。这种战舰的建造周期很短,深得急需新船的穿越众的欣赏。 901工程最终的建造指标是水线舰长48米,宽85米,最大吃水29米,排水量690吨,载重507吨,双桅barquente帆装。安装一台500马力蒸汽机,单螺旋桨。另安装12马力辅助蒸汽机1台。最大速度10节。船员114人。海军部将其定为四级炮舰。 这种四级炮舰的定位是更多的担负航线护航和远程巡逻任务。也执行货运任务。它的煤舱面积可做调整,根据执行任务的不同机动的改变载煤容积或者载货容积。 500马力的拖船被命名为621工程,拖船不仅要用来牵引驳船,既然有大批的大吨位船只投入建造,那么这些船只未来出入港口的停泊靠码头就不能小马力的蒸汽大发艇能够解决得了。必须要有大马力的拖船来协助大型船只靠、离码头。 621工程采用双明轮推进――明轮推进有吃水浅的优点,适合在沿海和港口内进行活动,必要的话也可以进入较大的内河。而且它不怕近海和内河常见的渔网和水草的缠绕,双明轮的机动性也比较好,很符合穿越众们赋予它的两个角色。 造船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的时候,应海军的要求,原先装备的各种蒸汽艇的改造也提上了议事日程,它们将分批改用铁力木的轴承和全新制造的铸铁螺旋桨。以提高小艇的作战力。海军计划一旦改造完成,就将部分武装大发蒸汽艇运往香港等地作为短距离的各种海上杂务用。配合2型双桅巡逻艇作为香港和珠江流域分遣舰队主要力量。 大量的造船、修船的任务源源不断的涌入造船厂,使得周克不得不要要求在造船厂进行12小时的双班工作制。原先他们采用的是8小时的三班倒工作制,但是工人的匮乏使得周克难以维持这样的劳动制度。要求延长劳动时间。 “否则三班倒也没有意义,现在的造船规模下我的工人连维持两班倒都不够。”周克在面见邬德的时候诉苦道,“不但要批准我的两班倒计划,还得补充工人――哪怕没受过什么训练的工人也好。起码能当力工。” 邬德说:“让工人连续工作12小时,长期以往你能确保工人们不出问题吗?出工伤死亡几个熟练工人就亏大了。” “据说19世纪工人普遍工作都在12-14小时,我觉得我们12小时工作制维持几个月不会有很大影响。伙食方面再加强一些,我想申请多给工人伙食补助――特别是蛋白质免费配给额度还有糖果。另外也可以分发精力补充剂。” 邬德同意了他的要求,随后,他又命令从近期从检疫营结束“训练”的劳动力由造船厂优先选用。而芳草地的每周的“学工”活动也大多改为到造船厂和其他与造船有关的工业部门去“学习劳动”。这些学生虽然不见得懂技术,起码能写会算――这种最简单的技能在临高的工人群体中也是很少见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三节 广州站的人们 郭逸站在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头发已经重新蓄了起来――在第二次反围剿前如火如荼的备战中,他和其他回撤的广州站男士一样,剃了头,变成了干净舒爽的板寸式。当时只觉得脑袋一轻。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他第一个把长发剃掉,也有向组织表示“服从安排”的意思。因为他回来之后不久,有关对执委会、元老院中有人对广州站不满的小道消息就传了开来――有人甚至怀疑广州站有异心。关于对广州站进行重大人事调整的消息也随之传到了广州站人员的耳中。随后张宇辰第一个被正式调离广州站编制,成为“闲散元老”――最是一群学文史的元老不满于“基本劳动力元老”这个称呼而编出来得新说法。 随即张信与林佰光一起被派遣回广州移交情报系统――这说明张信离开广州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根据殖民贸易部办公室主任,司凯德那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张信很可能会被派往新得经商地点。 严茂达也被组织处叫去谈话,据说即将调往雷州工作,而常师德同志的调动令据说很快也会下达。 这一系列的调动让郭逸估计自己重返广州的可能性不大,正好全面备战开始,他就乘势和其他元老一起理了发。表示自己和元老院、临高“同呼吸,共命运”, 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明朗找他谈话,让他准备重返广州。 “你把头发还是蓄起来吧,大家认为你在广州的工作非常重要。” 郭逸没有问这是谁得意思,但是既然是出自组织处处长之口,说明命令是来自“组织上”。组织上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他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表示愿意接受任务。 新得广州站依然是由郭逸任站长,郑尚洁升任广州站商务负责人,裴秀莉接受了几个月的情报工作专门培训,准备在情报战线上大展身手。 至于广州德隆银行和林佰光接手的情报系统,依然属于广州钻组织管理范围之内,但是这两个部分独立向相应的行政部门负责:德隆广州分行向临高的总行汇报工作,情报系统向对外情报局。德隆银行总行正式启用了银行密码本,规定自即日起,所有的德隆系统金融机构发电全部使用该密码本。至于情报局系统,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密码。 但是迄今为止,郭逸还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一直赋闲在自己的宿舍里。他带回来的二个发生过肉体关系的丫鬟,因为不能进入百仞城,暂时安置在检疫营地里,听说接受了政治保卫总局的全面的讯问和调查。 “天知道他们要在我的档案里写什么了。”郭逸心想,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次回到广州去,他的状况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正如昨天司凯德等人和他谈工作安排的时候说到的――他再回去,实际上是半公开的身份,等于是穿越集团在广州的领事。要更多的把精力放在和当地官绅们打交道上。 “大图书馆和文宣部门的意见是,要你在广州大力的推广澳洲文化,澳洲式生活方式,潜移默化的去改变广州市民的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司凯德有点磕磕绊绊的念着这段话,“反正就这个意思……” 郭逸很熟悉这个意思:“就是和x平x演x变。”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司凯德拿出一个木制的雪茄盒子,“抽一支吧?吴南海送得。” “谢谢。”烟盒里的雪茄有一股馥郁的香气――其实这不仅仅是烟叶的气味,而是烟叶上又喷洒了少量朗姆酒之后形成的混合香味。郭逸在广州有吸水烟――不过他那奢侈的水烟袋被丢在了广州,现在不知道落入了谁人之手。 他还记得自己很喜欢这个银水烟袋,包括它上面的一切附属品,无不表现出古代中国手工业的最高成就,不管是精细的雕花、镶嵌还是编结,无不巧夺天工,堪称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吸着没有火气,也很干净。但是仔细一想,这大约可以算是“被大明生活腐蚀”的表现。司凯德敬给他雪茄,说不定就是在提醒他这个问题。 他拿起一支雪茄,用司凯德递过来的雪茄刀切了个小口子,这才自己点着了火。 “还不错吧?听说这是在初晴的大腿上搓成得。”司凯德说。 “呵呵。”郭逸干笑了几声。 司凯德吞云吐雾:“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了元旦,开过年会你就要回广州去了。执委会和元老院的意思是要你大张旗鼓一点,不用太低调――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澳洲大海商了。又挟着大获全胜的威望。” “要不要专门弄个重开紫字号的庆贺活动?” “当然要。”司凯德点头,“庆祝活动也能够充分表现澳洲生活方式嘛。”他挥舞着雪茄,神秘道,“有个小道消息――有人提议为你郭东主专门建造一艘豪华游艇,停泊在白鹅潭,有空的时候就到江面上转转,让广州的土财主们都羡慕的要死……” “是不是太拉风了。” “我们刚炮打了广州,岂不是更拉风。”司凯德毫不在意的说道,“官府怂了,我们就要抓紧时间表现我们的实力――大明在广东蹦哒不了几年了,先让当地的有钱人充分认识我们的实力和本事,这样以后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干了。” 郭逸得到了新的报务员――是临高电信培养的第一代土著报务员,这批报务员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报话机的使用。至于译电的工作,将由政治保卫局培训的机要员负责。这次广州站的土著人员体系经过了全面清理,核心部分已经全部由经过甄别和整训工作的土著人员组成。 郭逸最后一次看了看自己在镜子中的形象,头发偏长,有没有经过发型师的打理,七零八落的披挂在脑后,看上去似乎有些失礼。要在另一个时空,他可以找个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但是这里橡皮筋没地方找,他只好找郑尚洁要了个黑色的铁制发箍,把头发箍住。 打理好一切,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殖民和贸易部“计作查改”的时间又到了――这件事情就好比文革的时候学习“老三篇”一样,成了每天各部门雷打不动的固定程序。郭逸内心对此非常方案,但是他对这类事情总是抱着不予置评的态度,避免给自己招惹是非。 出门的时候,他暗暗提醒自己,开完会之后要去看看忆柳和之桃,这两个都是他在广州的通房丫鬟――按照临高的叫法是生活秘书。回临高之后,他补办了“超额占用女仆补偿费”和“超等级占用女仆补偿费”。这是专门为以往外派人员多占女人开得一条解决路径。交费之后这就算合法了。 忆柳和之桃两个当然不算如何的倾国倾城,但是按照女仆对策委员会的评估标准,这两个女孩子都有a级的水平了。为了免得别人羡慕嫉妒恨,回临高之后他很低调的把她们安排在检疫营接受检疫和甄别,尽量减少和她们的接触。 根据驻外站土著人员培训计划,忆柳和之桃被分别接受了财会和文秘方面的培训,当然,不免也接受了洗脑教育和甄别。凡是被甄别为“不可靠”的土著人员,轻则留在临高工作,重则就此消失――多半是被送到“学习班”去接受“再教育”。 郭逸占有这两个女人,一开始自然是肉体需求大于精神爱恋。但是所谓日久生情,渐渐得和她们也有了感情,所以听说俩人甄别结束后都属于“合格”的范畴――按照政治保卫总局的档案,实际的政治鉴定是2b级――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起码不用被分隔两地了。 散会出来,郑尚洁邀请郭逸过几天到飞云号上去参加一个小规模的party。 “把你的两丫鬟也带上。” “是不是太惹眼了?” “没事,我还想请她们在年会的时候帮忙呢。我想从大家的女仆中借十几个长相好,个子高的女仆作为年会的侍应生用。”郑尚洁说,“你也别一味的躲躲藏藏的,都是在执委会这边过了明路的,怕什么?再说你现在也是元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一定要来!两丫鬟也给我带上!” “好吧。”郭逸无奈的点点头。 “我就去请小裴。” 裴秀莉回临高后无人请教――除了参加了一次计作查改和在第二次反围剿全面动员的时候参加了几次军事训练之外就一直无事可做。最后穷极无聊之际就接受了董薇薇的邀请,在女仆班上兼职授课,主讲服装搭配、化妆、美甲、皮肤保养、健身之类的“女人必修课”,倒也乐在其中。郑尚洁要办年会的事情让她很是兴奋――她天性好热闹,好出风头。这种事情当然不愿意错过。(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对不起诸位,103,104要带孩子出门,停更2天。祝大家节日快乐 二百零四节 海上party(一) 郑尚洁从殖民和贸易部的计作查改会上出来,先邀请了裴莉秀来参加party――她现在除了去女仆班兼课程半天之外,几乎天天在郑尚洁的办公室里忙年会的事情。听说要请她参加party,很是高兴: “我一定去!”她给了郑尚洁一个妩媚的微笑,忽然秀眉微蹙,“哎呀,真是伤脑筋,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呢,又不能穿广州的衣服……” “我看你带得衣服也不少吧。”郑尚洁想若论带衣服鞋帽和化妆品之多,整个穿越集团里大约没有人比裴莉秀更多了――就说尼龙长袜这种女生必备的大杀器,目前在临高堪称依然有充分储备的就只有裴莉秀了。 “party应该穿半正式的小礼服吧?我没有……”裴莉秀苦恼了叹了口气,“只有件旗袍可以凑合凑合――还得先晒晒……” 郑尚洁连忙说:“没事,穿得简单些好了。我们是非正式的,着装随意的那类。” 邀请为裴莉秀,郑尚洁赶紧蹬上自备车――因为他们有自备船,在携带行李的数量上比一般元老宽松得多,除了军火物资之外,各种日用行李当初充当压舱物塞满了底舱。其中就有好几辆自行车。郑尚洁骑得是中国制造的山地自行车,带变速,实心轮胎,附带全套修车工具和易耗件。郑尚洁在临高就一直用它代步。她虽然没什么具体职务又被外派了一段时间,但是善于交际,交友广泛,在元老中人脉很广,很多人都认得这辆特殊的自行车。 她一路上和认识的元老打着招呼,一路上往博铺赶。为了办这个party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指望艾贝贝是不行的――她明天能够请假不上班就算是很不错了,卫生部的所有医护人员几乎是没有休息日的。 门多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帮忙,但是门多萨语言不通,很多事情办不了,只能在家里干准备工作。 郑尚洁先骑车回到了临高角上的飞云号停泊的码头,这一带作为未来的元老海滨休闲区已经用铁丝网和壕沟圈占出了一大片的土地和沙滩。设立了警戒区代号为“63号地区”――对外称呼“临高角公园”。由新近扩编成的临高警备营第2连负责周边警备――夏季觉醒战役开始之后陆军不敷使用,临高守备部队有点空虚。经过执委会和元老院的批准,原来连部设在东门市的警备连升格为临高警备营,李亚阳升任营长。警备营设置三个连。第2连即负责警备临高角、博铺港等地区。 这会,临高角公园的外围警戒塔楼和壕沟还在施工当中,63号地区内的景观建筑,道路和绿化也在李潇侣的指挥下紧张的进行着――按照要求,63号地区的所有工程必须在1630年的12月20日之前完工。 郑尚洁向看守进入绿区的警备连士兵出示了通行证,沿着新修得煤渣路一路飞驰向码头。这里已经修筑了专门的游艇码头。飞云号正系泊在上面。 飞云号的甲板上,门多萨小姐和钱玄黄两个在擦洗甲板和船外壳。钱玄黄是个16岁的小女孩子,是郑尚洁新近从女仆班里买来得。为了减轻家务负担,艾贝贝、郑尚洁和门多萨三个女人开会讨论之后决定购买一名女仆。按照他们三家人领取的女仆补助金份额,足够可以买七个女仆。如果全部买回来的话排场会很大,郑尚洁想着呼奴使婢的日子,也小小的神往了一下。 不过,考虑到引发家庭矛盾的风险和飞云号上实际没有这么多的地方来安置佣人,最终决定就买一个:艾贝贝需要有人来照顾钱朵朵,门多萨对每天擦洗甲板养护游艇还要做三家人的饭菜这件事情也觉得有点筋疲力尽。 最终,由郑尚洁把钱玄黄买了回来。当然,飞云号上的男人对买何等样的女仆是没有发言权的。钱家兄弟和周韦森都认为买回来的会是一个长相一般般的d级女仆。没想到钱玄黄长得相当不错――当然是按照本时空的标准。收款单显示:钱玄黄属于b级。 “太丑了影响我们一家的形象。”郑尚洁如此解释。 “她叫什么?” “叫沐剑屏。”郑尚洁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笑了,弄得提着藤箱子,惴惴不安的女孩子莫名其妙。 “太扯了。”钱水廷摇头说,“她既然你买得,就改姓钱吧。也算我们家的一分子了。名字么,就叫玄黄吧。“ “这不象女孩子的名字。” “总比叫沐剑屏好――这伙宅男,真是恶趣味的很。” 于是她就正式改叫钱玄黄了。从此钱玄黄就成了飞云号上三户人家的公用女仆,每天忙着干家务带孩子。日子过得很充实。倒也省却了其他同学被分配出去之后“做各种奇怪的事情”的遭遇。 钱玄黄对住在这“白船”上的三户人家觉得很好奇――他们的言谈举止和她接触过的首长不大一样。虽然每天要干很多的活,但是钱玄黄觉得船上的人对她很好,并不拿她当奴婢看待,连吃饭都在一起吃。很快就对郑尚洁死心塌地起来。 “玄黄!去拿篮子!”郑尚洁并不下车,点着脚在栈桥上喊道。 钱玄黄听到招呼,赶紧奔下甲板去,过了一会提着几个带盖子的藤筐和一个带着藤套子的牛奶桶出来了。又接着取了一辆自行车出来。 门多萨一起帮忙,把这些东西都悬挂在行李架的两侧。坐牛车时间太紧迫了,有些菜肴要隔天就预备起来。 钱玄黄也推了一辆自行车――经过钱水廷的指教,她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骑车了。 “走,我们去买东西。” 郑尚洁带着钱玄黄先去了百仞城――她还要去邀请其他参加party的人。首先是北炜。这个人很难找更难请,首先他忙于特侦司令部的训练和执勤,其次他对这类应酬不感兴趣――他觉得特侦队应该随时都处于临战状态,一早他就骑着车跑遍了特侦队在临高的几个执勤和训练点,检查了各处的战备和训练状况。郑尚洁事先已经打听好他今天下午要参加军务总监部的计作查改会,中午肯定会出现在食堂。 郑尚洁到食堂售后,遇到北炜和薛子良,邀请他们明天中午一起到飞云号来作客,名目是一起切磋枪械和野外生存。薛子良原本在儋州等各处夏季觉醒中占据的州县指导“治安战”,因为要开年会才刚刚返回临高,听说有party当然要去――更何况还可以和萨琳娜同行,是极好的献殷勤的机会。至于北炜跟钱家兄弟并不太熟,不过听到钱水廷让他去指导一下枪法,他就动心了。他知道这几个人除了给集团采购军火外,还带来的很多私人收藏,尽管他们也交公了不少,但那都是大路货。作为一个枪械爱好者接触自己不常见到的枪支这是个极大的诱惑,所以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至于萨琳娜,她也让薛子良代为邀请――这两个人最近关系最近愈发热乎,请她也不算太突兀。 随后她又到文宣部,邀请了丁丁和潘潘。当然,丁丁实际上是去不了的――因为明天丁丁要到儋州去采访,郑尚洁故意把请客的时间定在这时,这样潘潘才能够独自行动。 另外,艾贝贝还请了林传清、时袅仁和陈思根。这三个人都很痛快的答应了――时袅仁很遗憾的表示自己只能来一小时――他还有课要上。林传清还自告奋勇要在海滩上bbq烤鱼。 “明天我让水手们搞一筐最好的海鲜来。最好最大的螃蟹。”林传清现在是海军里的渔业总队的负责人,各种海产品都在他的手上。 “要开发票,我们照价付钱。该多少就多少,千万别打折扣。”郑尚洁叮嘱道。 “你们又不是那些头头脑脑,几条鱼几只螃蟹这么计较干什么?” “就是普通元老也要遵守法律。”郑尚洁深知政治的微妙,别看一筐海鲜在临高根本不算什么,对景起来就是“占公家便宜”的把柄。既然宅党要在政治上发展,这种口实就绝对不难落下。 “好吧,就依你。反正这玩意也不值钱。最多算你们占了新鲜的便宜。” “说好了哦。” 叮嘱再三之后,郑尚洁带着钱玄黄到了吴南海的农庄――她在这里预订了鸡蛋和牛奶。自从规模养殖开始之后,每个元老现在每天都能得到鸡蛋的配给,农庄里也开始饲养了十来头奶牛――牛奶目前还不能普遍供应,只供应给14周岁以下儿童,另外元老也可以用自己的鸡蛋份额来换取牛奶。 郑尚洁和钱水延两口子长期不在临高,两口子的鸡蛋份额都积攒了下来,她今天一次性领取其中的一大部分用来明天聚会用得菜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五节 海上party(二) 拿了十几斤鸡蛋,又用余下来得鸡蛋份额换了满满一桶牛奶。郑尚洁带着钱玄黄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搬出来固定在两台自行车的车架上。鸡蛋使用草绳编成一串传得,这样放在篮子里不容易磕破,牛奶是经过巴氏消毒法消毒过得。吴南海对她突然要提这样多的牛奶有点肉痛――为了要扩大奶牛的种群,每天能够供应人吃得牛奶极少。所以每天能够节余得数量非常少,这次提取差不多占掉了他总节余量的一大半。 “你要这么多的牛奶做什么?”吴南海很好奇,“是去做奶酪吗?我这里也有啊。”他现在对付节余牛奶的办法就是做干酪――牛奶可以做出好几种干酪来,连乳清都可以做干酪,基本上没有浪费。 “当然,不过我们除了做新鲜的干酪之外还要提奶油。”郑尚洁说。 吴南海马上联想起了奶油蛋糕:“真让人垂涎三尺……” “我打算在年会上烤个大蛋糕,这次先练习下。一会给你送半个来。”郑尚洁拿这个做借口又要吴南海批条子,得以买到了几公斤面粉和一小包黄大山的菌种实验室里的优质酵母菌。 郑尚洁搞定了这些东西,又骑车到南海咖啡馆里。这里现在等于是向穿越者提供各种生活消费品的小卖铺一样。向初晴买了几盒手制雪茄、一些调味品、二箱子朗姆酒和大米啤酒、十多箱的格瓦斯和汽水,几罐咖啡还有许多热带水果。 “酒水、水果和您要得蔬菜明天一早给您送过来。这是提货单。”初晴老练的算好了账,开好提货单,接过了郑尚洁递过来的一大叠流通券,数了数。在收银机上摁了几个键盘,接着机器发出叮当一声。 “找您1571元。” 郑尚洁说:“余下的算小费。” “谢谢首长了。”初晴落落大方的把零钱丢进一个上面开口的上锁小木箱里。 “你自己不拿?” “这咖啡馆里好几个人呢,小费要大家分得。” “你不是……”郑尚洁差点说:你不是老板娘嘛。恐怕人家面皮薄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把买到的东西一一装进藤筐,骑车回到临高角公园。郑尚洁立刻换了衣服,洗了手,和门多萨、钱玄黄一起干起活来。把各种要用的东西一一准备起来。原本郑尚洁还想搞几块大块的猪肉牛肉做烧烤用――他们两口子积攒下来的肉类指标也不少,但是钱家兄弟认为这样太惹眼了,反正他们也不缺这一顿烤肉吃。 第二天一早,初晴派了个农工用紫电改推了各种货物和蔬菜水果来,从燃料厂送来了一箱子木炭――燃料在绿区和蓝区已经变为统一供应;林传清是第一个来得,他乘了一艘活水船,舱板下面流动的海水里满是早晨才捕捞到的海鲜:从鱼、螃蟹、龙虾到各种贝类都有。 “这么多,怕是吃不完……”郑尚洁看得眼馋,尽管大家对海鲜早就吃腻了,但是烧烤海鲜还是很少有机会作得,因而还是很有诱惑力。 “放心,你请得十几个人,都是好胃口。”林传清大大咧咧的笑着,挠着自己已经有点花白的寸板头,“我来负责收拾海鲜。我可是到底的渔民。” 钱水协――为了参加年会,他已经从三亚休假回来了――和周韦森两个从船舱里搬出一具家庭聚会用大型bbq烧烤台,这是游艇上自备的。他们把上层大舱前后的玻璃门全打开,和前后甲板连通起来,形成一个广阔的活动空间。烧烤炉和餐桌就设置在露天的上层甲板上。 林深河是第一个来得――在儋州的一批元老因为工作队事件闹得灰头土脸,唯独林深河没有任何“政治和决策错误”,所以安然躲过了一劫,这次年会也得以列入回临高的名单而不是继续“坚守在第一线”。林深河身穿一身雪白的仿冒版阿迪达斯的休闲款运动服,脚穿假匡威球鞋,头戴仿美警用棒球帽,手持一束鲜花,显得英俊潇洒,一脸阳光少年的模样。 他笑着先向主持party的主妇郑尚洁表示感谢邀请,随后又送上鲜花。郑尚洁的脸笑开了花――d日之后还没有人给她送过花呢。当即叫钱玄黄赶快拿一个花瓶出来在桌子上摆好。 接着到来的郭逸,他按照郑尚洁的要求带来了两个女仆。忆柳和之桃两个穿着崭新的女仆装,看着这艘飞云号游艇的时候眼睛都发直了――这样漂亮又精致的东西即使是见惯了澳洲货的她们是第一次见到。 “楞什么,快来帮忙!”郑尚洁笑着招呼,两个女孩子“哎”了一声就赶紧上船了――她们已经在女仆学校学习了一阶段,对澳洲人的生活方式和家务内容有了了解,郑尚洁指使她们做事并不费力。 北炜、萨琳娜和薛子良结伴而来。北炜依旧是一身制服,不过是比较新得,薛子良和萨琳娜穿得也是假冒的休闲装――他们当初穿越的时候除了随身的衣物之外没有任何的替换的,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衣服无非就是从兰度的船上打捞出来的假冒服装了。薛子良带来了一小桶他自己用水果酿造的果子酒作为礼物。 裴莉秀是最后一个来得,她穿着一身鲜红的绣着金线牡丹的旗袍,开衩几乎到了大腿根部,让男士们一阵骚动,更让几个土著女仆目瞪口呆。 艾贝贝一早就到总医院去了,郑尚洁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主人却少了一个,赶紧打电话催了几遍,才把她从医院叫出来。因为怕来的都是大人,钱朵朵觉得没有意思,艾贝贝在路上从农场把李荃拉了出来。艾贝贝表示保证晚上送她回去,李大姐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说什么。 人一到齐,飞云号就升帆启航。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海上吹拂着轻风,天上飘洒着少许白云,即使是处在小冰期的冬天,在这和暖的午后,低处热带的临高海面,气温依然到达二十多度。因为等会要射击,所以主人没有一上船就提供含酒精的饮料,只是摆出新鲜的椰汁,芒果汁,荔枝汁,橙汁和西瓜汁。客人也可以选择饮料拌上奶油冰激凌和碎冰块打成奶昔。 艾贝贝和郑尚洁昨天忙了一下午将鲜奶加工成奶酪,又提取了奶油。有了奶油和奶酪,她们今天才可以做出各种西点和菜肴。和比如和饮品同时提供的各种西式小点心。对别人这只是一些美食,而对两个西女来说,穿越后这些美食只留在了记忆中,乍然见到,不禁喜出望外。 “把航行许可旗挂起来。”钱水廷关照自己的女儿。按照海军的规定,船只出港必须登记,取得许可。飞云号虽然属于私人船只,也必须遵守这一条例。 “遵命,船长!”钱朵朵戴着一顶缩小版的海员帽,脖子上系着一条海军蓝的丝巾,穿着潜水用防水服,看上去很有点水手的意思。她回过身子,大声的对着李荃说道,“松开旗杆绳!” 李荃穿着国民学校的女学生装,第一次和这么多“首长”在一起,她不由得有点畏畏缩缩的,听到这个小“首长”发命令,赶紧去把旗杆上的绳子松开。 “朵朵,小荃是我们的客人,要讲礼貌……”艾贝贝见女儿一副长官的模样,赶紧教育她。 钱朵朵毫不服气:“我是船长!当然是下达命令喽。” 两个女孩子一起动手把旗升到了桅杆顶部,李荃好奇的打量着帆船上的甲板、栏杆和索具,觉得样样都新鲜。 船开出一段距离后,在临高角附近的海面上自由的航行着。钱水协守在舵盘边,为任何想过船长瘾的客人提供指导。钱水廷和北炜,薛子良一起干着转帆的苦力活。其他人在甲板上随意的喝着饮料,吃着小点心闲谈。裴莉秀出海几分钟就被海风吹得“春光外泄”,不得不捂着大腿下到甲板下面去了,郑尚洁只好借了一条裙子给她。 周韦森帮着两个小姑娘充当导航员,兼带着帮助任何充任测量员的女士根据导航员的指令,读出各个地标点的角度。通过变换船帆的朝向,帆船可以在逆风不超过四十五度的情况下靠之字形运动向前航行。如果真是遇到正顶风还可以通过大规模的之字绕行来向前行驶。 这条双桅船的帆缆长度都已被固定,所以只有正反两个固定的朝向。在确定航向和风向后,船帆在正反两个方向都有角度区域可以让船向前行走。导航员就通过不断监控船的航向与风向的角度,来决定正确的帆向,和换帆的时机。同时导航员不断的测量船在海图上的位置,标出航线,更重要的是让船避开险滩暗礁之类的危险。整个操纵设计非常简单,象这样一条船平常只要四个人就可以驾驶,在特殊情况下,两个人也能完成全部驾驶工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六节 海上party(三) 钱朵朵现在是导航员,而李荃则担当她的传令兵,每次把导航员的测量要求大声转达给充当测量员的各位首长,再把读数回报给导航员。小姑娘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心思,开始不敢对这些让本地人敬畏的首长们大声发令,在被一再告知这是她的任务后,终于慢慢放开,一时间她好象是船上发号施令的人。 “报告炮台旗杆的角度。”钱朵朵趴在驾驶台后铺开的海图上。 “右舷,报告炮台旗杆的角度!”李荃大声的喊着。 “右舷报告!炮台旗杆角度为2214度!”郑尚洁大声的报告着测量结果,她手里拿着数字式测量罗盘。通过望远镜将目标和目镜里的中线重叠,按下测量按纽,在液晶读窗上读出读数。整个罗盘以正北为零度,全方位被定为360度。 听到李荃大声传回的读数,钱朵朵在海图上炮台的位置化出一条长长的细线。随即她又要侧出海关大楼和丰城轮的方向。根据两个参照物的方向既可在海图上找到海图上确定帆船现在的位置。第三个参照物则是用来检验测量的准确性的。如果能快速准确的测出三个参照物的方向,则三条线就会汇聚到一个点上,否则就会出现一个三角形的交叉区。 经过一段时间的联系,测量和绘图的速度及准确性都有提高,钱朵朵不断的擦去多余的碳线,只留下一个个的测量点和航行的轨迹。她还不时看着桅杆顶上的彩带的飘向,并要求船长报出航向,然后告诉大家是保持航线,转向还是换帆。在顺风走出一段时间后,钱水廷又建议将船回转,练习逆风航行。他很快就为这个建议感到后悔,因为钱朵朵大幅度增加了换帆的频率,让几个船工忙个不停。这对北炜,薛子良还不算什么,可对于总坐办公室的钱水廷来说,即使他的身体已经比穿越时强壮了许多还是有些吃不消。他先是和钱水协换了位置,然后又让周韦森给两个小姑娘指导,减少换帆的次数。过多的换帆会损失船的冲劲,使船总在低速行驶,所以在逆风中掌握航向和换帆的时机是衡量船长及领航员经验水平的重要指标。 北炜对这种帆船的操纵技巧非常感兴趣。作为特种部队的主官,他感兴趣的不是战列舰或者巡洋舰,而是能够适应各种海区沿岸活动,用来输送和掩护渗透分队的小型船只。在他看来,飞云号船身灵巧,结构合理,特别是操帆简易,如果能够仿制,是特侦队执行沿海渗透和作战行动的良好运载工具。他一边操帆一边注意着每个导航和操作口令,观察着操舵的周韦森的动作,对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询问。 “这种技能也应该教给特侦队员就好了。”北炜用毛巾擦了把汗,“操艇对侦察兵来说是很有用的技能。” “虽然十年内建不起空勤中队,但是起码可以建个舟艇中队。”陈思根喝着果汁――因为他不准备玩枪,就在果汁里掺了朗姆酒,“维尼,你不是也会操艇吗?” 薛子良这会正在对萨琳娜大献殷勤中--他忙于治安战好几个月,等于也把萨琳娜冷落了几个月,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准备抓紧时间把萨琳娜搞上床。 听到有人和他说话,薛子良只好应了一句:“我只会用摩托艇要不皮划艇,不会玩帆船。”说着就又和萨琳娜继续聊天。 “钱水协也会操艇,让他多帮大家学习学习好了。”钱水廷赶紧推销起自己的弟弟来了。 “好啊,不过他现在是三亚的分队长。”北炜考虑了下,“先搞几艘小型帆船在三亚训练起来。那地方海训条件更好。” 林传清说:“这种数字式的仪器还是少用为好――傻瓜倒是够傻瓜型得,就是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还是要开发老式的装备,繁琐归繁碎,起码能修能造。d日刚过那些日子我就特别不适应――对雷达、导航仪已经习惯了。突然什么都要自己手工计算一下就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操作台上剖着鲜鱼和龙虾,做成刺身。一会就摆满了一大盘,吴南海在农庄少量种植辣根,芥末和酱油一样不少。bbq烤炉上还烤着牡蛎和整条的鱼。林深河不时朝着鱼身上洒着香料。一阵阵得香气扑鼻而来。时袅仁已经开吃起来了。 大家随即对装备的问题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迄今为止,穿越集团的精密仪器设备制造还是是一个空白,虽然建立了一个标准衡器车间制造各种衡器,但是各种精密仪器,包括望远镜、游标卡尺、六分仪之类的,基本还是使用得旧时空的库存。 “精密仪器设备这个瓶颈不是那么好突破得。”时袅仁一边吃着炭烤牡蛎,一边喝着朗姆酒掺果汁的汽水说,“企划院只有个规划,到现在还没投资呢。专用的加工设备还不知道在哪里。要说现在有什么东西沾精密仪器边的,大概就是药械厂做得手术器械了――勉强能用。” “第二次反围剿和珠江讨伐作战之后的计作查改会上都提到了给军官配望远镜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列入议事日程?” “以执委会的做事效率,到明年夏天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其实执委会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得――不过他们基本上一群官僚。特别热爱程序。”时袅仁因为地位特殊,经常接触执委会的大员们,对他们的思路很熟悉,“文总是欧美式官僚体系,督公是社会主义官僚体系。” “官僚主义是没有姓社还是姓资得。”林深河说,他很谨慎的没有加入到具体的评论中去,“要说光学仪器,科技部有人准备着手开始干了,是我的本家。听说准备先从老花镜入手。” “要几个眼镜片卫生部不是有电脑的自动磨镜机还有树脂片吗?” 林深河洒了点黑胡椒在牡蛎上,又洒了些葱花,用叉子叉起一个吹了吹直接送进了嘴巴:“那是给元老用得。能有多少人享用得到?以后磨镜机坏了怎么办怎么办?” “老花镜也可以作为贸易增长点。老花镜、近视镜都有销路,还可以卖魔镜。” “明朝有人会磨制眼镜的。这些他们都有。”时袅仁打开一个生牡蛎,往上面挤了点柠檬汁直接吞了下去,“不过明朝人没有玻璃,用得是上好的水晶。” “真浪费。工匠抓几个来干活。” “他们愿意来干,我还不敢要。估计工匠们的手艺不错,但是屈光度什么完全没概念。” “听说做眼镜这行是在南京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几个人随意闲聊着,很快把一筐子牡蛎一扫而空,平日里的食堂里供应的牡蛎汤之类东西,大家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会吹着海风,喝着小酒――钱水廷特意从飞云号的酒窖里拿出几瓶加利福尼亚产得红酒和白酒,又开了一瓶五粮液。葡萄酒是出租游艇上自带的,归还的时候再结账,而五粮液是他们出发前在美国的。在美国买国产名酒不但不贵,而且几乎没有假货。钱家兄弟和周韦森无事的时候都好喝个几口,买了不少。 又航行了一阵后,钱朵朵终于过够了指挥的瘾,要求大人带她和她的朋友去玩水上摩托。 作为租借帆船的一部分,船上配有两台水上摩托。虽然在夏威夷的时候他们玩过一阵,但当他们驶上去海南的航程后,为了省汽油和机械,所以这两条水上摩托放空了燃油和机油装在塑料保护套里。穿越后他们曾提出把这2艘水上摩托交公,但海军和港务都觉得这东西没有防护能力,不能承担作战任务,又要烧汽油,机械保养娇气。最后只有科技部征用了一台作为stc封存,另外一台让飞云号留下,只保留应急的时候能够使用。 为了能玩这台摩托,钱家兄弟动了不少脑筋,包括咨询有没有可能改成煤气动力或者使用酒精,当然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眼下谁都没有汽油,飞云号的发动机也没有汽油可用――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汽油已经用完,现在化工部门通过提炼分馏煤焦油能够获得少量的汽油,但是根本不可能配给给私人作为娱乐用――液体燃料属于一级管控物资,比武器弹药的使用管理还要严格。想搞到一点汽油简直难如登天。 最终钱水廷好不容易用手摇泵从游艇的油箱里抽出了一些“底油”,其实就是箱底的油,因为发动机油泵抽不到积累在油箱底部的。 抽出来得油数量倒不少,但是因为差不多快积存了三年,谁也不知道这油能不能使用。钱水廷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存油注入摩托发动了下,发动机居然冒了阵黑烟之后正常的运转起来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七节 还乡(一) “符富!”连部传令兵出现宿舍门口,“连长叫你去!” 符富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枪支,把维护器械和枪支收好,一路小跑的来到了连部。 符富所在的步兵第1营3连是刚刚从琼山前线返回马袅大本营的,从澄迈战斗结束之后,第1营一直在琼山前线进行“保持压力”作战,围困着海口、琼山等地。这种封锁作战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除了偶然的抓俘虏和向城内炮击之外,基本上没有作战。第1营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民政部门搞“下乡”和“集村并屯”,在当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治安战行动,清剿溃兵和土匪,并且在当地培训县中队的士兵。 在连续执行了几个月频繁的治安战之后,第1营的被调离琼山,返回临高进行休整。士兵和军官分批休假。 “报告!一等兵符富奉命报到!”他在门口敬了个礼,大声说道。 连长办公室里只有连长一个人在。他的连长是林福,林福穿着新换装的小开领款式的制服,佩戴着全套的勋略,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努力的写着什么报告。他的身后的墙壁上是一面陆军军旗。 林福点点头:“你是本地人吧?” “是,长官!我是美洋村的――” “自即日起休假一周。”林福拿起一个信封给他,“从今天中午12点开始计算。这是你的休假证件。” “谢谢长官!”符富听说可以回家,很是高兴,咧开嘴笑了起来。当然,符不二和他老婆根本算不上他的家人――不过是压榨他们廉价劳动力的家主罢了,不过符家的几个孩子,不管是家养小子还是符不二的亲生子女,彼此之间的感情却非常的深厚:同吃同住同劳动,还一起挨揍――符不二的老婆对自己的孩子并不比对家养小子更好一些。对她来说二者都是吃饭干活的料。 “不用谢我,这是军务总管庭的命令。”林福说,“休假的时候要打扮得精神些!显示下军人的威仪!” “是,长官!” 符富从连部出来,自从一年多前被家主送出来当“保安团”的兵之后,他就没回过美洋村。他回到宿舍里,把武器和个人装备全部收拾了一下,办了移交手续,随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新版军装。军人的探亲休假当然是不能携带武器的,不过为了彰显士兵的荣誉感,军务总管庭允许获得一等兵及以上军衔的陆海军士兵在非执行任务期间随身携带陆军刺刀和海军匕首作为一种军事荣誉。 符富挂上刺刀,在宿舍的整容镜前打量了下自己的形象:很是威武。特别是刺刀挂上去之后有点象军士们佩戴的短剑――符富已经羡慕了很久军士的短剑了,他听说这次选拔军士教导队的时候连长已经推荐了自己。他判断了下自己的年资和表现,这一期军士教导队怎么也得轮到自己了。 要是能够在休假前就当上军士就好了。符富不无遗憾的想着要是自己戴着下士的肩章,挂着带有红穗子的短剑威风凛凛的出现在符不二家的门口的时候,符一金会用一种什么用的眼神看待自己。符不二的娘子会有什么样子的一副表情。符富暗恋这位“小姐”已经很久了,不过过去害怕家主娘子,是有贼心没贼胆。这次回乡,贼胆大壮,决定就这个问题要和家主好好的谈谈。 他侧过身子看看自己的武装带,又拉了下整体式的裹腿,看看是不是干净利落,符合《军人手册》上的着装规定。符富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换上军官的皮武装带和长统靴。据说连长当年也不过是个大头兵而已。他符富来当兵的时候,连长只是个下士班长。 符富对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军官毫不怀疑,虽然一年多前他被送来当兵的时候暗暗哭了好几次――当兵吃苦受累不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送命,这让他还没当兵就起了当逃兵的念头。现在再回想起来符富觉得自己在部队的二年时间象是重新投胎做了一回人。 符富给自己戴上勋章,出了宿舍之后径自去了营地的军人服务社。军人服务社其实就是合作社经营的,除了销售商品之外,还兼营小酒馆和代办储蓄和邮政业务。 符富的军饷基本上没怎么花过――他和大多数士兵一样非常的节俭,把每一分军饷都存在军人服务社的账户上,许多本地有家眷的士兵会把军饷寄回家去补贴家用――免收汇款手续费。 符富当然不会把军饷寄给符不二。他还听说过符不二到过队伍上要求领他的军饷被首长们批驳了,心里暗暗高兴――他宁可给澳洲人卖命,也不愿意再给符不二卖力。多吃一口咸菜都会遭来家主娘子嘲骂的日子,他才不高兴过咧。 不过,他这次回去要给兄弟姐妹们买些礼物才好。特别是符一金,他盘算着要给她买一面连镜小粉盒,可惜军人服务社里没有――这里卖得几乎全是食品和日用品。 符富先在军人服务社买了一些食品,这里的价格比外面要低一些,以显示对军人的优惠。符富知道符不二家是常年不见荤腥,糙米饭加腌鱼汁就算是农忙犒劳。所以特意买了很多鱼干、鱼板、海带紫菜之类的食品,又买了两坛子鱼酱和二坛子辣椒酱,后者是最新的产品,很受士兵们的欢迎。 又给每个人买了一条毛巾和一顶藤编盔型帽,还有最新的军用竹筒水壶,藤编盔型帽陆海军在平日训练劳作的时候戴得帽子,即通风又遮阳,在这种亚热带地区很实用。一经推出不仅士兵们欢迎,百姓们也非常的喜欢。至于军用竹筒水壶,外面有专门的藤编的保护套,有可以调解长度的背带,可以方便的挂在腰带上或者挎在肩膀上,即实用又显得很时髦,很受年轻人的欢迎。一开始只有军人和劳工使用,渐渐得在各个公社也开始有人使用起来了。水壶甚至供不应求。以至于各公社的合作社发卖的时候都要限量供应。 于其他的礼物只有上东门市去买了。 林福打发走了符富,给自己也填了一张休假证――作为军官他也得到了休假。林富的家就在马袅的盐场村,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完全可以利用正常的假日回家探视。但是自从返回马袅之后他就陷入了连续不断的总结会议、写报告、开展训练和演习,连一个假日都美哟休息过。这次可以连休长假,他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林福的家人也是盐民。自从穿越集团创办了专卖局之后,盐场村的村民就被整合成了专卖局属下的国营盐厂。林福的家里人都成了盐厂的工人,林福在家信里知道家里现在很过得去,现在盐场村所在的马袅公社正在搞“新农村建设”,希望他把在部队里积攒下来的军饷带一部分回去作为购置新房的款子。 家里要住新房子,林福当然很赞成――盐场村的房子都是海边的粗石堆砌而成的,因为没有合适的黏合剂,也为了防止台风的破坏,房屋都造得非常低矮,屋子里一年到头都是黑洞洞,潮湿阴暗。过去他一直住在遮阳的房子里也没觉得怎么样,自从到了部队,看到了澳洲人住得房子,又住惯了军营里高大爽朗的宿舍,对这种即不舒服又不卫生的石头房子当然是嗤之以鼻。 林福决定这次回去把所有的存款都带上,看看这个“新住房”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要买多大的合适。听说房子的价格相当高,不能不好好的斟酌一番。 符富出了马袅基地,他现在可以选择到港口去搭顺风船――每天都要盐船去博铺,在码头上和人打个招呼就能坐在盐包上慢悠悠的坐船。符富觉得坐船太慢,而且还要徒步好几公里去码头,干脆还是在马袅基地附近的坐公共牛车回家来得快些。 借着前阶段备战修路的东风,临高的公共交通系统有了有的延伸。大批的官军战俘和蒸汽压路机的加入使得修路工程进展很快,目前澄迈到临高的公路已经全线贯通,正在向琼山延伸。 新成立的公共交通公司已经将公共牛车延伸到了马袅。在马袅基地门口设立了一个牛车换乘站。 符富来到牛车换乘站的大跨度竹棚站台上,木牌子上挂着车次、时间和沿途停靠站点,目前马袅换乘站只开通了两路班车,一路是马袅-博铺,一路是马袅到盐场村。每个班次的到站和发站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站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袅当地的乡民,背着篓子,挑着担子准备去博铺或者百仞的。也有得只是打算去沿途的村落,交通便捷之后,乡民出行频率大为增加,许多乡民销售产品的热情也提高了,刺激了物资流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八节 海上party(四) 水上摩托被放下水之后引起了在座人等的一阵惊诧。钱朵朵当然不能一个人去坐水上摩托,这里有过驾驶水上摩托经验的人很多:林深河当即宣称自己偶感风寒,不宜下水。 薛子良一心想带萨琳娜出海,当下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开水上摩托,他先带着两个小姑娘出去转了一圈,还耍了几个技巧,惹得孩子们一阵尖叫。出够了风头之后,他把船开了回来。接着又顺理成章的要带萨琳娜出海,但是萨琳娜却坚决不肯,她表示不想弄湿了衣服――她稍微好些的衣服就这么几件了,弄湿了只好穿没腰身的制服了。失望之余的薛子良只好把水上摩托交给了其他人。 潘潘很想玩可又不敢一个人玩,于是就盯上了北炜。北炜实在不愿和这个热情的洋妞挤在一起,而且这汽油来源可疑的水上摩托弄不好会成为一个污点。当下推辞不去。任由众人如何鼓噪,甚至以“不象个男人”为挑衅也坚持不和潘潘同坐。最后还是薛子良再一次的坐到了潘潘的身后。 薛子良当然不是什么仁人君子――艇上又没有别的扶手,要想不落入水中,只能抱紧潘潘的腰。而潘潘像是在蓄意挑逗这个香蕉战士,不断的加速减速,改变方向,让薛维尼收不住身的向前冲。怀抱美人已经让硬汉心猿意马,身体间的冲撞更让人有不良反应,可偏偏是名花有主,又有若干人在不怀好意的旁观鼓噪。要在平日里,薛子良当然君子袒蛋蛋,但是这会萨琳娜正在甲板上喝鸡尾酒观望,虽然洋妞不是很在乎男女之事,还是要给她留下点用情专注的感觉来。当下就要求回去,潘潘并不罢休,只是把摩托停在了远处,和北炜交换了位置。 换了位置的薛子良又享受了一番:后面的体热和起伏的波涛的不断的撞击之下,不可避免的生理状况愈发严重。为了避免在萨琳娜面前出丑,薛子良只好乘着爬上游艇的时候假装失足,落入水中凉快了一下再爬上甲板。 甲板上尖叫声哄笑声响成一片,郑尚洁赶紧递过来一杯掺果汁的汽水,把这窘境掩饰过去。这时候时部长宣布要告辞了――他还有给土著医护人员的课程要上,无论大家如何挽留,也得去继续工作。 艾贝贝有点担心,这样招摇的开着水上摩托到处乱转是否合适,今天是假日,很多元老会在附近活动,被看到之后,羡慕嫉妒恨就会以民意的方式来个大爆发,不管怎么解释这汽油是从油箱里抽出来得都没用。于是让大家把摩托收起来,将游艇向栈桥方向驶去,送时袅仁上岸。 这个季节的海上毕竟还是有些凉的,大家吃喝一番之后觉得海风有点大了,当下就决定把船停泊在海湾里吃吃喝喝,游个泳什么的。 帆船停在离岸2公里的地方下了锚,大家开始下一个节目。有带游泳衣的人都换了游泳衣准备下水。临高角这边的海水很清澈,这一处海湾为了作为海滨浴场,已经作了修整,建造了防波堤,还在几个通往大海的出入口安装了防鲨网。 几个女士没有下海,换了游泳衣之后跑到船头的热池中泡着。门多萨穿着她的比基尼――当初被骗上船时,这是她仅有的衣服。其它的衣服都是集团发的和两个钱家媳妇帮忙做得。 萨琳娜穿了郑尚洁的一套额外泳装,只能算是勉强能穿。遮不住的春光让人难以把持。男士们怕出现不受控制的尴尬,要么下海湾里去游泳要么决定先参观一下北美帮的军火私藏,再玩玩枪。 几个男人下到舱里,先简单的转了一下,然后来到了底舱。这里做了简单的间隔现在是复装工场。洗弹壳的振动锅,自动火药分装机,给弹壳整型和加装弹头的工具都装固定在台钳上,另外去底火的工具和精细天平也都放在一边。 这些东西在不久前曾经出借过一段时间供机械组仿制――毕竟专业设备比非法造枪的李一挝带来得自制工具要专业多了。仿制结束之后科技部征购了一套作为stc储备,其他又归还给了他们,还顺带附送了一套本地的仿制品 几个北美客本来就有基本两套复装工具,穿越前又将装备升级,配备了几乎所有常用口径复装的模具,大批各种弹头、底火和装药。加起来足能复装几万发各种子弹,大多是集团制式装备以外的口径。 这几个人本来就有不少各种口径的枪支,为了准备穿越也将手中的收藏做了调整,处理了一批华而不实的家伙,增加了更多的火力猛、皮实、弹容大的家伙。除了从各种正常渠道购买外,周韦森还从枪友们的收藏里买了不少好东西。 看完了复装作坊,几个人开始从改作枪柜的储藏间和各种箱子里挑选着想试试的枪支。 北纬打开一个木箱,里面都是史密≈斯维森044口径的枪,除了三只s≈w大左轮外,还有一只马林杠杆式和一只鲁格半自动卡宾。这种口径的子弹曾经在一段时间里被称为最有威力的手枪弹。那几个大左轮是官方认可的打熊武器。弹壳大小,弹头重量和一般的9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薛子良打开一个枪柜,吹了一声口哨。这里面全是各种0223口径半自动步枪,包括scar,sig556和各种美造民版ar。除了标准铁瞄外,许多装有红点类的近战瞄具,还有两套ag。 他拿起一只短管ar,问道:“你们有三类吗? 没有? 联邦重罪,每犯十年。” “那我们全得坐上几个终身监禁了。”周韦森笑着说。 根据美国的枪支法,枪管长度在16英寸以下的突击步枪属于管制类武器,而军火商们开发了一类不装枪托短管突击武器,称为突击手枪(ar pistol)避开了这种限制。这两支短管突击步枪上装着正常的折叠枪托,显然不能算作一般的突击手枪。钱水协笑了笑,又开了一个柜子,说道:“长官,我们这里还有些东西,不过都是d日之后做的。” 箱子里是galil、fn fal和ak,全是高质量的民版或军剩武器,除了弹夹之外还额外配了弹鼓或弹链。 薛子良检查后看着这几个北美枪客:“全都改装成自动的了?” “是啊,一只十年,算算我们该坐多少年?” “这得法官决定。”薛子良说着将枪连着抵肩了几次,觉得很舒服――他对sks步枪腹诽甚多,“特侦队要都装备上这些才像样。” “还有呢。”周韦森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几个管子,“配了山寨版消音器,凑合能用,ar类的武器能降噪到022lr的水平。” 北炜觉得眼花缭乱――他打过得子弹大概是元老中是最多的,但是接触过得轻武器种类非常有限,基本上是部队的制式武器。外军武器只有少量的接触过。大多数只在军区情报部编撰的内部资料上见过图片。这会觉得简直看不过来了。目光扫过一边的柜子,吃了一惊:“你们还有机枪?!” 在舱角的柜子里立着两只1919a6机枪,粗壮的三脚架也折叠的立在一起。 “按照老美的法律这算是半自动步枪,点308口径,底下还有两挺,还没来得及改装成自动武器。”钱水廷回答。“这东西加上脚架也只要两千刀,比好一点的ar都便宜。” “这是什么步枪?象是栓动的。”北炜又发现了新大陆。抢架上锁着几支他从没见过的步枪和子弹盒。 “这是k31步枪。” 北炜没见过k31这种步枪,乍一见觉得非常陌生――实际上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一种栓动步枪。他取了一支在手里摆弄着:这支抢一看就是制造精良的杀人利器、 薛子良说到:“这可是好东西。瑞士造直栓步枪,可卸弹夹。普通士兵的配枪精度就经常可以达到1oa。” 他们又说起当初刚来的时候遭到海盗袭击,他们的大部分军火都在舱底装在密封箱里,除了钱水协一天到晚背着的莫辛纳干,急切中只能拿出几只栓动的k31来。 “是啊,我们装了便宜的镜子准备当狙击步枪用呢,大家都知道钱水协平时爱用他那只山寨的莫辛狙击步枪,还以为这都是些莫辛纳干呢。” “说到莫辛纳干,我们也带了些。这玩意的最大有点就是便宜,抢和子弹都便宜。要不是飞云号吨位有限,弄个三千支水连珠来组建一个团,还不立马横扫天下。”钱水协颇为遗憾的说道。拿了一支莫辛给北炜。 北炜还是第一次把这支颇有名气的步枪握在手中。过去他只有一次在人武部仓库里见到一堆用铁链栓在抢柜里的五花八门的步枪里见识过这种在中国现代史上经常露脸的武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零九节 还乡(二) 符富一到站台上就有人央求他念一念木牌上的车次和站点。符富一一念了出来,得到了许多声感谢和羡慕的目光。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在陆军服役的好处之一是符富通过了丙级文凭考试,读小册子看报纸什么的已经不是难事。过去符富不觉得认字有什么用处,但是到了军队之后发觉,不识字的连基本的士兵手册都看不懂,训练的时候看不懂黑板上的地图和说明。连队公布的各种命令、通告和士兵委员会结算伙食费的告示他样样都得求教别人,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让他觉得自己被排斥在集体之外,认字读书的劲头一下就有了。符富参加了夜校识字班,很快就通过了文字水平测试,但是通过丙级文凭考试还是花了他不少功夫――符富对数学很不行,大多数土著是没有数学概念的,许多人连自己的年龄也说不清,也完全谈不上时间的概念。所以丙种文凭的数学水平大体就只停留在最基本的认识数字、会看日历和钟表,能掌握100以内的加减乘除。 因为钟表业还没有大规模的量产,所以临高的公共计时依然依赖于传统的声响报时。在有高音喇叭的地方使用有线广播报时,没有的地方则使用工厂汽笛进行报时。马袅换乘站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安装了有线广播系统。除了报时,还有向等车的民众进行教育和宣传的作用。 这会,高音喇叭里正在喋喋不休的播放着关于“秋季税赋工作会议精神”,乡民们因为受到有线广播的每天的耳熏,对新话的已经多少能听明白了一点,大家知道这是在说征收秋赋的事情,一个个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符富自己没有地,符不二缴多少税他根本不关心。他坐在木条长椅上自顾自的盘算着行程,到东门市之后给大家买点什么额外的礼物。虽然他对符不二和他老婆没什么深厚感情,他也不再是符不二的“家养小厮”--符富根据总参政治部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的联合下发的《关于士兵未入伍前个人民事身份处理办法》已经办理了“脱籍”的手续。然而符家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家”。 正当他考虑再三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符富吃了一惊,转头一看是个中年汉子,头戴一顶半玄罗帽,身穿本地蓝布褶子,脚穿清水布袜,蓝布鞋,肩上搭着布制的“褡搏”。像个个小地主或是小商人。 “副爷,”中年人小声道,“您既然是给首长们当差的,他们说得新话总听得明白吧?” “听得懂。”符富点点头。军队中的所有命令,不管是口头还是书面,都是新话,听不懂是不行得。元老们们可没兴趣在自己的统治区里搞个方言样板展示区。 “求您给我说说,这话匣子里到底在说什么?”中年人央求道,“我听不明白新话,大家说这是今年征秋赋的事情……” “助人为乐”、“军民一家”这是军队教育中经常灌输给士兵们的概念,符富当然被灌输了满满一脑子,群众有问题,他当然得帮个忙。 广播里的文件内容是滚动式播出的,放一段音乐之后就再播出一遍。可惜里面听不懂的新话词太多。好在这几天部队里专门组织了军官和士兵学习新得税赋制度,魏爱文希望士兵回去探亲的时候能够充当义务的宣传员和讲解员。 “这话匣子里说得是,今年征秋赋是按照田亩算――”符富比划着努力说明自己能理解的部分。新得农业税是按照去年丈量田亩时候确定下来的每户拥有产权的标准亩数量进行计算的,并且对田地的肥瘠状况进行加权。总体的概念就是累进制。按照土地的多寡和肥瘠全县的农业税分为五个等级。土地越多越肥沃的人家,纳税利率就越高。 “这不是杀富……”中年人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这个人是个“做公得”,顿时吃了一惊,话说了半截又吞了回去。惶恐的看着符富。 符富知道按照《军人手册》上的规定,向百姓宣传政府的政策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更何况他们还专门学习过文件,对首长们的意图多少有些了解。 “看您老的模样是个粮户吧?”符富说。 “家里有那么几亩地。”中年人的脸色愈发不安,“日子过得也不宽裕……” “您老就别哭穷了。”符富觉得有点好笑,这模样就象自己马上要开口勒索他一样,“就算您是最高的一档,也才十抽一,能有多大的负担?这会澳洲人收税,又没有‘浮收’,又不要‘加派’,粮差下乡又不用你花草鞋钱,都是吃用自理的……过去是正赋少,加派多,陋规更多。地方还要来‘劝募’、‘义仓粮’。现在就只要缴个正赋就完事了。你老自己算算,比过去多交还是少交?” 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哥说得是。” “再说首长征了税赋不都还用在我们老百姓的身上了。您看这路修得又平又光,还有这牛车站。过去官府年年都从大家身上盘剥多少钱粮去,大伙出门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造个木头桥还要大伙凑份子。这不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 这些话都是平日里政治学习的时候首长们说过得。符富觉得合情合理,让人听了就心悦诚服,干脆拿出来现学现卖。 一般的乡下百姓,多半是沉默寡言的居多,就算是中小地主也不例外,被他这一番话一说当然是哑口无言,满篇都是他的道理了。虽然觉得自己地多就要多缴赋有点心有不甘,但是原本的一肚子怨言却似乎的确是“不占理”。乡下百姓没有深刻的思辨能力,但是对利益问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符富用过去和现在一对比,马上就让他看到了到底谁损害他的利益更大,谁给他的利益更多。 “12:30去博铺的牛车就要发车了。”随着一个土著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大喇叭在站台上呼喊,另一个工作人员炮了过来,用专门的长杆翻动着挂在桁架上的翻牌式的车次牌,牌子上依次显示了抵达地点和发车时间。 符富赶紧拿起自己的背包去排队上车――军队已经教给了他足够的纪律性,但是精神文明这方面显然还没有深入到民间。于是符富就成了换乘站工作人员一个很好的榜样。 “你们看看人家伏波军的士兵,都是自觉排队的,这几位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要给年轻人作表率啊。”土著工作人员的口才一般训练的都很好,加上他们的手上的藤棍子很有说服力,秩序一会就恢复正常了。 四轮牛车看上去很重,其实车身本身的质量并不大――这归功于大量使用了钢铁部件,在大幅度减少重量的同时还保证了结构强度。车上是三人一排的座位,一共6排,可以坐18个人,加上驭手和司乘旁边还能各坐一个,总载客量是20人,行李之类的东西才用悬挂方式挂在车外。由四头公牛充当牵引力。 “小哥你坐我边上吧。”司乘拍了拍他旁边的木板座位。 “谢了。”符富把自己的马桶包丢上车,然后上了车。司乘的座位在车子的前面,视野非常好。司乘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两个口袋的灰布“工作服”,胸口缝着写有“公路客运”四个字的布票。这是所有“吃公家饭”的人统一着装款式, 司乘掏出一包烟来:“抽一支吧,小哥?” “不会。”符富推测道,他不习惯这种呛人的东西,“您抽吧。” 司乘给自己点着了一支。驭手打了一个响鞭。牛车猛一启动,所有的人都往前面冲了一下,符富赶紧稳住自己的身子,抓住扶手。 “小哥回去休假吗?” “是的,回去休假。我们刚从前线回来。” “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是好事。”司乘喷出了一口烟,“仗打得厉害吗?” “就是巡逻和剿匪。尽是走路爬山了。没怎么和官军见仗――他们都给大炮吓怕了。” 司乘打量着他的制服:“你领章上的i是什么意思?” “是步兵第1营。” “哦,我们那会还叫保安团呢。” “我入伍的时候也叫保安团。派丁派到我们村,就由我去了。”符富说道,“大哥你也当过兵?” “当过,”司乘点点头,“后来受伤就退役了。”他摆动了下自己的腿,“县里剿匪的时候丢了一只脚。” 符富看下去,看到他的裤管下露出一只木腿来,再看他的工作服袖子上钉着红色的一级战伤绶带,不由得肃然起敬。 “原来是前辈。”符富说,“您怎么不戴勋章……”符富也参加过临高剿匪战斗,得过一枚临高平定纪念章。 “那玩意戴着也不能代替我的腿啊。”司乘吐出一口烟来,“不过打掉了土匪,一县的老百姓都得了好处,也算是行善积德的事情,我就认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节 海上party(五) “真有了三千支莫辛纳干,子弹供给就更吃力了。”北炜对子弹的问题知道的比他们了解的多――虽然穿越集团所有的弹药都是北美分舵购买的,但是使用状况和弹药库存却是只有执委会才知道的最高机密。北炜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子弹存量,但是现在特侦队司令部每次领取的弹药已经被分为训练用和作战用。训练用全部使用黑火药的复装弹了。这种子弹不但烟雾大,而且打完之后残留很多,维护保养特别费事。 “做三七黄铜有难度?冶金部门不是造出锌黄铜包船底了,用这个也能做弹壳的。” “缺铜。”钱水廷在企划院上班,当然知道具体的状况,锌很多,而且只要企划院愿意,还可以不断的增加储备,铜的缺口很大,“这么说吧,电力、电信还有现在的造船,铜都是不可取代的资源,既然米尼枪的雷汞火帽加纸包米尼弹能用,上定装弹就不是当务之急――再说了,米尼枪很多都是这二年新造得,总不能立刻就淘汰吧?” 几个人把这些军火大致看了一遍,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往后甲板上搬选好的枪弹,准备过一下瘾。 前甲板几个女士正坐在热池里,享受着喷水按摩。随着轻柔的音乐,几个人边喝着朗姆酒掺果汁汽水的热带饮料边聊着,惬意非常。 萨琳娜闭着眼睛几乎将全身都浸在水里,这悠然的氛围对她来说是那样的不真实,她仿佛置身在某个原来时空的渡假胜地,穿越以来所经历种种遭遇都像是一场梦。眼泪突然禁不住的涌了出来,她拿过池边的毛巾,胡乱的在头脸上抹着,同时说了一声她要再去拿杯饮料,就起身进了上层船舱。坐在吧台的高凳上,她呆望着船外,任泪水在纵情的流淌。 突然一只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 萨琳娜回头看去,艾贝贝关切的看着她。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艾贝贝轻声说道。萨琳娜说了声sorry,稍微收拾了一下,在转头已经恢复了平常,不愧是受过训练的执法人员。艾贝贝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现在你已经被接纳成正式的元老。那些言论对你来说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除非有人准备对抗元老院的权威。” 萨琳娜忍不住说道:“可你们还是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 艾贝贝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认同需要一个过程,我们都要逐渐适应。我们到美国以后很久,甚至入了籍,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不过这需要两方面的努力,你应该学着像我们的一员那样思考和行为,而不是把这一切作为谋生的手段。正如我们当初要适应‘美国式的生活方式’一样,现在我们大家也要学会适应‘元老式的生活方式’。” 萨琳娜对穿越众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有所观察――在她看来,这伙元老虽然照抄着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组织模式,模仿社会主义国家和政党才使用的工作方式,打着左翼色彩鲜明的旗帜和标记,却是一个她前所未见的极右政权。这个统治集团赤裸裸的宣扬元老共和下的永久独裁。这使得她非常不安――尽管她现在也成了元老。 艾贝贝的话让萨琳娜陷入了沉思。萨琳娜过去所在的atf里,虽然不负责处理政治类型的案件,但是在处理涉枪案件时也经常会接触到各种政治组织。但是象穿越集团这样的奇特政治组织她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得。她倒不是有什么民主自由的政治正确感在发作――只是出于最简单的保护自己的意识,萨琳娜从d日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处在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之中。从一开始她被人袭击,几乎遭到强暴,到后来她不得不长期隐居在戒备森严的政保局大院里,一种重则可能被人命清洗,轻则沦为性奴的可怕威胁一直笼罩在她的头顶。 现在她成了元老,至少在这方面已经毋须担心人身安全和自由问题了。尽快融入这个集团的确是她的当务之急。 艾贝贝又说到:“你有你的特长,而且你没有门多萨那样的语言障碍,对中国的文化了解也不少,只要你愿意还是不太难的。” 这时几个男人抬着弹药箱从下面上来,两个女人暂时停止了谈话。也许为了显示他的肌肉,薛子良并没有换上干衣服,而是光着上身,下面围着一条大浴巾。 艾贝贝像萨琳娜努了下嘴:“他挺不错的。” 萨琳娜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像你对郭逸也印象不错?”萨琳娜的眼睛稍微瞪大了点,心想:这么直接八卦的可不多见。 “依我看,维尼比小郭更适合你。”艾贝贝意味深长的说,“你们毕竟有相同的文化背景,会比较合得来。至于小郭,他的想法我们都能理解。” “我明白了。”萨琳娜看着后甲板上的薛子良,若有所思,“谢谢你,贝贝。” 在后甲板上几个男人开始比试。北炜建议不要使用ar15之类枪械――钱水廷知道他怕遭到物议,毕竟现在现代制造的子弹是稀罕物,不管是公有还私有,都属于浪费可耻一类的范畴。所以就顺水推舟的建议用霰弹枪打飞蝶。 霰弹枪用的弹壳是纸壳的,至于铅弹、黑火药和击发用火帽也不是第一类管控物资,打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们先打了一轮霰弹枪。北美众的收藏多数是战术霰弹枪,枪管只有十八英寸左右。为了表示公平,大家都用的是这种短管枪,而把装了长管的火鸡枪留在了库房。 北炜拿的是贝那里2,薛子良是4,都是战术型的半自动霰弹枪,钱水协用的是saiga-12半自动霰弹枪,平时是用弹鼓供弹,而现在为了轻便用五发弹夹。钱水廷用的是极便宜的北方雄鹰982,是模仿雷鸣顿870express的战术霰弹枪,尽管不到200美元一只,却在很多人眼里超过了原装的雷鸣顿870 express。 因为船上地方小,几个人是站在驾驶台后的平台上打,船上带着一台自动和一台手动飞碟发射机,用的是钱水协找人在本地烧的陶碟。钱朵朵自告奋勇要来发射飞碟,被艾贝贝抓了回去。 一轮二十五发下来倒是不分伯仲。薛子良22中是最高水平,北炜和钱水协都是20中,钱水廷只中了18个,不过因为他的枪最便宜,大家也没觉得很差。 说着话几个人又转入用长枪。为了避免被人斥为浪费的麻烦,钱水廷干脆拿出了自己收藏的复刻版步枪,一支斯宾塞步枪和一支亨利马提尼步枪,这两种枪的子弹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现代子弹”。而且用得是黑火药。 几个人先是用飞碟弹射机把陶碟打到海里作靶子。因为距离太近,大家觉得不过瘾。接着钱周韦森又在防波堤上设立了一堆他从萧白朗那里捡来的奇形怪状的废品陶器。大家拿着步枪乒乒乓乓的打了个尽兴。 因为很多枪不能玩,钱家兄弟自觉无趣,很快收拾了枪弹,又把甲板上的弹壳都分类搜集起来,主动要求开始给大家烧烤。周韦森带着几个男客人又玩了一会儿,大家决定游泳潜水――海湾里,林深河拿了一套周韦森的浮潜设备,玩浮潜正起劲。北炜对潜水也很有兴趣――他在军区侦察大队的时候,虽然可以武装泅渡一万米,还能在水下潜泳很长的距离,但是当时条件有限,没有正规的学过潜水,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容错过。 周韦森立刻从飞云号上取了二套潜水装具来――因为海湾的水很浅,最深处还不到6米,所以没有用潜水服,只用了氧气瓶和呼吸器。指点了一下基本要领就开始潜水了。钱水廷又给了他一支二氧化碳气瓶动力的鱼枪,这个海湾的水下生态有珊瑚礁,生物品种很是丰富,北炜初步掌握了潜水要领之后,就在下面用鱼枪射鱼。但是他对在水中进行射击没有经验,发射了四五支鱼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倒是干脆利落的摸了只龙虾回来 待到尽兴回到甲板上,用淡水冲洗一番之后,北炜对对几个北美枪手刮目相看――这几个人的武器使用经验和特殊技能都是非常有用的。当初钱水协要求加入特侦队的时候他还对这个“美国少爷兵”心存顾虑,现在看来,起码在军事技能上他们都是极好的种子军官。 不过,北炜到底是党教育出来得,知道一个人真实的政治面貌到底如何是最重要的,因此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邀请钱水廷、周韦森等人有时间多到特侦队司令部走走,大家彼此交流下使用武器的经验,顺便再帮忙培训下士兵的专业技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一节 还乡(三) 符富在东门市下了车。这里的繁荣让他眼花缭乱。因为执勤和拉练的关系,他在服役期间几次到过东门市。每次来到这里有新得变化。总得来说就是房子越盖越多,越盖越高,也越盖越漂亮。原本二层带阁楼就能引起百姓的围观,现在五层的楼房也不算罕见了。原本站在东门大街上就能看到附近的田地和荒山。现在到处是房屋、被竹篱笆围起来的竖上项目牌子的建筑地块和正在兴建中的房屋。 市面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比战前更热闹。从黄浦港被强迫来临高“和买”的商人和船主发现这里的市场需求大得惊人,赚钱的机会到处都有。最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商业环境非常好:许多商品免税,许多商品包买,而且无论进港还是交易都没有在大陆沿海常见的各种陋规和勒索,只要按章纳税就可以太太平平的做生意赚钱,这愈发刺激了商人们到临高来做买卖的热情。做买卖的商业流动一恢复,地价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起来。李梅已经开始着手编制第四期东门市扩展规划图。 符富到了新开张不久的紫珍斋,郭逸等人回来之后不久,李梅就利用撤回临高的广州站的部分工人和技工骨干在东门市新开了紫珍斋和紫诚记的分号,紫明楼临高分号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临高的紫珍斋规模不大,秉承的是走高中端路线的营销概念,销售得自然也都是所谓的精品。符富看着装修华丽的大幅玻璃橱窗和里面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各种首饰、装饰品和化妆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女店员热情相迎――几天前他们的店长已经被召去参加了商业部一个由李梅亲自主持的会议,会议上传达了重要指示:即将开始的陆海军士兵轮换休假必将带来一次消费高潮,商业部门属下的所有零售和服务企业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大搞营销,以大量回笼作为军饷和作战奖金支付的流通券。这批流通券数额非常可观,尽管通过军人储蓄的方式沉积在银行里,但是程栋还是希望能够尽快消化掉,以免成为一只潜在的通胀老虎。 女店员们知道这些士兵和军官个个都揣着大笔的流通券准备花出去――而商业部的任务是尽可能的让他们把流通券消费在那些非必需品上――比如镜子、粉盒、口红等等这些消耗少,利润高的商品上。 紫珍斋的首饰饰品是所谓的“澳洲风”,其实就是“现代风格”。金银使用量极少,以玻璃――无色和有色的――为主,珍珠和各种宝石为辅。最大特点是精致好看,种类繁多。毕竟严茂达是在首饰厂待过得,不但自己耳熏目染,还带来了大量的原始设计资料。广州的能工巧匠很快就学会了切割玻璃的技术,而且表现得比旧时空的工人更好――当然,切割玻璃用得专用镶钻石的刀具和砂轮之类的设备还是得由澳洲人提供。 用少量贵金属和大量的玻璃做得首饰,成本压得很低,就能推出价格上相对低廉,适合收所谓“中人之家”的赶时髦的心态,而且因为款式多,分量轻,便于日常轮换配戴,各个阶层的妇女都很喜爱。见多识广的广州市民尚且拜倒在紫珍斋的脚下,临高这样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紫珍斋里已经挤满了佩戴着各种兵种符号和番号标记的士兵,有穿着灰色制服的陆军,蓝色套头白披肩的的水兵和蓝色制服的海兵,他们熙熙攘攘的你推我搡,在柜台和橱窗前看着,比较着,向店员询问着什么。 店员们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收银机开关时候不断发出的铃声告诉大家现在的生意非常火爆。连镜小粉盒销售最为火爆,其次是各类首饰――士兵们虽然出来当兵前大多一个个穷得叮当响,但是多半家乡有心仪的对象,如今手里有了几个钱,免不了回去要对心上人炫耀一番。 符富给符喜、符悦两个女孩子各买了一对水滴玻璃钻银耳环,给自己的心上人符一金买了一条无色水钻项链――这条用最纯净的铅玻璃制造的项链花去了符富一大笔钱,不过为了博取符一金的欢心,他出手很是大方。做他买卖的女店员笑得合不拢嘴――这笔营业提成可不小!她殷勤备至的把货物包装起来,附送一小瓶茉莉花香水,用一个草编的购物袋装好,上面用染色的草编出紫珍斋三个字。 符富买了东西,很快出了商店――店里涌来了愈来愈多喝得醉醺醺的士兵,这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由于休假的关系,大批士兵涌入东门市等地。士兵们涌入东门市大致就是为了购物、聚会吃饭和嫖妓。他们即年轻手里又有大笔的票子可以挥霍,很容易酿成事端,为了避免士兵们扰民和彼此发生冲突,总参政治处发布了专门的训令在各部队进行了宣读,包括休假须知和凡是在地方上酿成治安事件的官兵除了依情节轻重处罚之外,一律先剥夺假期,军衔降一级的规定。 李亚阳的警备营取消了一切休假,全员进入执勤状态,大批佩戴着警备标志的士兵手持藤盾和木棍,在所有繁华地点进行巡逻。 果然,他还没出去多远,街上就轰然一声的闹腾了起来,一个半醉的海军水手正在揪打个衣衫凌乱的妇女,边打边用符富听不懂的福建话在咒骂。符富好奇的探头了看了看,原本他以为女人是个妓女,但是再看她并没有挂“黄票”。而且穿得衣服似乎是这一带店铺里的女伙计穿得制服――一种澳洲款式的布连衣裙。 从看热闹的人群的议论里,他大概知道这水兵的老婆乘着水兵远航珠江口的机会和相好的偷偷摸摸的往来了好几个月。原本以为事情做得隐蔽,没想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水兵兴高采烈的带着礼物刚回家就从多嘴的邻居那里知道了自己的戴得蓝帽子有点绿了。喝了几两闷酒之后,当即闯到东门市老婆上班的地方来兴师问罪了。 “这要按大明律,奸夫淫妇,当场格杀不究其罪,”一个乡绅模样的老头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没能抓奸在床……”言下之意似乎觉得可惜。 “您老还大明律,如今早换了皇历了。就算真杀了人也得要按照澳洲律吧。” “澳洲律不知道该怎么判?要是杀了人就有得看了。”看热闹的闲人们伸长了脖子,似乎巴望着能闹出个人命官司来刺激刺激这又开始变得平淡的日子。 有个土著中少见的胖子扇着扇子:“听说澳洲人那里女人少,男人多。女人说话响亮,我看这副爷的绿帽子多半是白戴了。” “也不见得……真要死人了,就看法庭怎么判了――说来好久没有判人死罪了。澳洲人的绞刑有也算是别有一种滋味。” 正说着闲话,一声警笛响了起来,一拿着木棍的黑衣警察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不许打人!你们看什么看,一边去!” 跟在警察后面的是佩戴着“警备”字样的警备营士兵。四五个大汉一起动手,才把这被酒精和妒火烧得怒火熊熊的倒霉水兵拉开架在一旁,女人则已经被打得只有地上喘气的份了。这已经是治安案件了,警备士兵们当即要把水兵带走。 “弟兄们!陆军欺负海军啦!”不知道醉醺醺的谁拉开嗓子喊了一声,街上顿时乱了起来,十几个水兵和海兵呼啦一声涌了过来,一个个挽袖敞衣准备大干一场。 “我们是警备营,请大家服从指挥!”带队的警备营军士大声的呼喊道,“聚众斗殴是违反纪律――” 话音未落,他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顿时倒在地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警备士兵一拥而上,准备抓捕闹事分子,海军立刻和警备营战成一团。不过海军们人数虽多一倍,战斗经验也算丰富,却敌不过专门经过镇暴训练还有特殊装备的警备营士兵,很快就被警备营的胡椒催泪弹下败下阵来接着又遭到棍棒驱散,几个为首分子被抓。警备营深怕引起更大的规模的骚乱――在东门市活动的陆海军士兵至少有一二百人,真要群殴起来就不得了。当下来了一辆马车,把所有被捕人员塞进车子带走了,接着应急分队急急忙忙的开入街道,立刻封锁起现场来。 所有穿制服的人都遭到盘问,检查证件。符富也被勒令出示休假证件,接着警备兵又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一切检查无误才放他离开。 “没事就赶快走吧。”检查证件的军士说道,“最近这里乱哄哄的,万一给卷进去蹲三天禁闭你的休假就算完了。” 符富见了刚才的阵仗,不敢多做停留。赶紧又买了些东西,踏上了回美洋村的道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二节 余波 男人们兴致勃勃放枪游泳的时候,女人们继续泡在水池里闲聊――门多萨按照郑尚洁事先布置的,故意挑着潘潘说她和丁丁是怎么一起控制舆论导向的。潘潘一贯自认是一个“新闻工作者”,而不是“喉舌”,被门多萨这么一调侃非常得窘迫。 “他以前一天到晚骂舆论控制,说新闻自由是最基本的权利,论文的选题也是舆论监督。”潘潘和丁丁认识是在一所大学里,潘潘是交流学生,而丁丁是传媒学的硕士生,“还说要为新闻自由而奋斗呢!”潘潘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没想到一到了新世界就变了!”一想到这个她就很是生气,潘潘也不是不希望丁丁在这个新贵族团体内爬上权贵的高位,但是丁丁的态度变得如此之快,如此的赤裸裸,让她的感情一时间很难接受。她忍不住大谈丁丁是如何不以为耻的想当戈培尔的。 “戈培尔就戈培尔吧。起码他在传媒方面干得不错。”萨琳娜觉得谈论这个话题不合适,她的观察比潘潘和门多萨要深入的多:临高政权本质上是一个寡头贵族共和共和国,在这样的体制下,统治者必然把媒体作为可操控的宣传工具。所以她觉得在临高体制下丁丁是不是戈培尔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正如她现在提供咨询和训练服务的政治保卫总局和警察总监部很有内务安全委员会的意思,但是她也绝对不会拒绝在这个体制中的升迁――人总是很现实的。 “他倒是野心勃勃,报纸,广播,还想搞杂志……”潘潘叹了口气,搞传媒的兴致又起来了,“可惜不能彩印,现在大规模的图案印刷只能采用石板印。杂志还得以文章为主,这就算了――问题是选材有争论。” 关于杂志的选材,文宣部和大图书馆有不同的意见,文宣部想搞时政新闻类的扩大穿越集团的政治和文化影响,大图书馆想搞科普类的,通过双方争执不下。 “大图书馆是直属执委会的,对文宣部根本不买账。”潘潘忘记了对丁丁是戈培尔的抱怨,“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出来。” “我觉得吧,你们首先应该分清楚杂志給谁看――” “当然是給归化民和土著百姓看了。”潘潘说,“我觉得连《临高时报》的内部版都是多此一举,不如专门发点政府公报就好了。” “也不见得,”裴莉秀撇嘴道,“临高的元老生活是很无聊的,要是有份消遣性的杂志大家都会喜欢看。我看搞个女性服装杂志吧。”裴莉秀不甘寂寞的说道,“女元老也有不少人呢,你看我们大家穿得都是什么呀?” 女元老们穿得衣服如果没有从旧时空带来足够的储备,就只能依靠临高服装厂提供――临高服装厂能够提供給元老的衣服和提供給土著归化民的没太大的区别,都是各式各样的棉布或者麻布的制服。不说美观与否,就是想多几种款式都办不到。勋素济到了轻工业部之后为了博取元老们的欢心,专门命令在服装厂组织了一个特供部为元老做衣服,在用料和款式上稍稍考究一些,比如更多的引入了各种丝绸作为面料,但是在款式上依然没多少选择余地。象郑尚洁和艾贝贝属于会自己做衣服的,从东门市的合作社里买来各种绸缎面料自己裁剪自己踩缝纫机,但是大多数女元老没有这个技能,只好凑合着穿特供服装。 “可以教大家做衣服,每期提供不同的服装纸样,方便裁剪!”艾贝贝也有新点子,“我有不少纸样呢。” 潘潘的兴致也来了,她的思维更为发散性,提议搞一本时尚杂志,不管是美容、烹调还是服装都凑上去。 “男人们都买了生活秘书,这也算是一种再教育吧?男人也会买得。” “说不定唉广州也能够销售。这不是就是所谓的澳洲生活方式吗?”郑尚洁的想到了新得广州站经济增长点,“还能在广州卖服装呢!” “是呀,你看国内的红酒销售,不都是从时尚杂志开始吹起来得所谓法式风情,不然直接拿出来卖谁会喝酸不拉唧的法国干红。” 尽管仍意尤未尽,因为要送李荃回家,加上好几个人晚上还有工作要做,大家还是不到下午四点就散了场,不再开晚饭招待了。这让三人众的老婆稍微舒了口气,再要开一桌子丰盛不重样的晚饭她们实在有点为难了,总不能再吃一顿海鲜烧烤。 不过几个客人都没有空手回去,薛子良得到了钱水廷的sig p229。北炜则为特侦队要了一箱子的栓动步枪,莫辛那甘和k31都有,都配了瞄准镜。76254r钢壳弹和瑞士75弹各两千多发。 “还得补个手续。”北炜虽然很想体会下这二种步枪的实际威力,但是没法直接把这不再册的枪带回司令部去,“先放你这里。” “没事。我就在企划院上班。明天你补个征购申请表过来。我直接給邬德批一下就ok。” 北炜自己什么都没要,倒是钱水廷硬塞给他两包已经开盒的洋烟。说定过几天请北美众携带几种武器当特侦队做客,顺便教练一下射击技术――在训练基地里打枪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艾贝贝送給萨琳娜和潘潘好些她们自己做得衣服,李荃也得到了钱朵朵的一些穿不下的旧衣服――这些衣服让李荃的眼睛都发直了,接连问了好几遍:这是給我的吗? “当然是給你得。我会向你妈妈说清楚的。”艾贝贝怕李默不肯收――她感觉李默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上以最听话的奴仆的模样出现,其实内心有很强的自尊心。 潘潘还得了一瓶速溶的哥伦比亚咖啡――她说自己经常要熬夜写稿子。据说只限元老购买的南海咖啡得临时烧水,她觉得麻烦,相比之下速溶咖啡用起来很方便。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的得到了一些礼物,大家尽欢而散。潘潘不顾形象的把余下的小西点全给打包带走了――她馋这个好久了。 林传清对礼物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今天畅饮了美酒――林传清是个渔民,到了美国之后也在渔船上工作了许久,由此热爱上了烈性酒。临高虽然有质量很好的朗姆酒供应,但是没有他最爱的威士忌。这次钱家兄弟拿出了好几瓶威士忌,有一般的美国产的玉米威士忌,也有高档些的波本威士忌,他算是过足了酒瘾,薛子良也大喝特喝加冰威士忌,半醉的时候薛子良谈到他以后的希望是自己开个酒厂,做啤酒和各种洋酒。临走的时候,钱水廷送了林传清二瓶混合威士忌。 林传清提着两瓶威士忌,骑着自行车哼着《爱拼才会赢》一路赶回海军基地――他住得是博铺海军基地里的军官单人宿舍,房间不大,但是布置的很舒服。他把自己买来的女仆算作勤务兵,当然是不领军饷的那种编制外人员。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他的宿舍外面的勤务兵房间里了。 林传清对女人在“性”方面的功能兴趣不大,主要是能有个女人伺候自己。他刚回到宿舍门口,女勤务兵刚刚帮他脱下外套,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打电话是总参政治处的魏爱文。 “你部队里一个人被警备营抓了。”魏爱文在电话里简短的说道,“还有几个一起起哄打群架的,也是海军的人。这会正在甄别中,不过他们就是关几天禁闭的事,你那水手因为牵扯到治安事件,还得在政治处多待几天。你是部队主官,要出个处理意见。” 被抓得打老婆的水兵正是林传清指挥下的渔业总队的一员。前不久刚刚参加了珠江口作战――不过是作为后勤部队在大屿山附近执行打鱼、巡逻和运输任务。 “什么?老婆給他戴了绿帽子?在东门市打人?”林传清大声道,“打得好,怎么没把这个贱货打死!” “幸亏没打死。”魏爱文说,“他还打了纠察的警备营士兵。” “这事情我表个态。”林传清说,“他殴打宪兵该是什么处分就是什么处分,按纪律办。这个我没意见。但是奸夫淫妇一定的要严惩!我要求将其在海军码头当众吊死。” “是不是处决这事再说。现在的问题是于法无据,仲裁庭的人正在赶着制订破坏军婚的罪名――还有司法管辖权的问题。” “反正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了。你通知仲裁庭的人吧。我的意见是这事情绝不宽宥,要杀一儆百。”林传清反复强调说,“当兵的在外面打仗,老婆在后方偷人,这种事情对士气损害太大了。一定得严惩才行――特别是奸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军愤。不然以后还要出海远航士兵们怎么肯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三节 法律 魏爱文放下电话,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说:“你都听见了?” “当然。林提督的声音如雷贯耳嘛。”坐在魏爱文对面的人说着从从兜里取出一个烟盒里,掏出一支农庄雪茄。自从农场推出手制雪茄产品之后,不少元老忽然都抽起了雪茄,包括一些过去并不吸烟的元老――雪茄不吸入肺部,不呛人;第二抽雪茄给人很感觉很有派头。 “你打算怎么办?奸夫淫妇一起荡秋千?” “这个我们法学会要开个会议讨论下。从大范围来说这属于破坏军婚的行为。”马甲说道,“从小范围来说是属于通奸。要按照《六法全书》来说……” “女售货员确实是水兵的老婆,虽然没有登记过。”魏爱文说到这里大概觉得这废话,“当然,我们从来公布过《婚姻法》。算是既定事实吧。既然是事实夫妻应该受法律保护,所以这是很明确的破坏军婚。” “首先,目前本地的土著和归化民的婚姻问题,执行的还是习惯法或者《大明律》。要按照我们的司法体系,这俩人之间应该属于事实婚姻,军婚无误;其次,严格意义上说那混蛋不算破坏军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259条的规定:‘明知是现役军人的配偶而与之同居或者结婚的’才够得上破坏军婚的罪名。这对奸夫淫妇显然没有同居或者结婚,只能算是通奸――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里是没有通奸罪这个说法的,中华民国倒是有……” “你就别拽你的法条了。”魏爱文咳嗽了一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东德人民军夏季制服,不过佩戴的领章和军衔标记是临高的。束着复刻版本的党卫军武装带,显得很是干净利落。加上他的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刻意模仿着一种德意志式的干练果断。“法学会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这得看执委会或者元老院的出发点是‘收买人心’还是‘移风易俗’了。”马甲吐出一口烟圈,不紧不慢的说道。 魏爱文点点头:“海军的意思要严惩,本质就是收买人心,你是这个意思吧?” “正确。” “移风易俗呢?” “那就是按照新的法律体系来判。”马甲说。 魏爱文连连摇头:“那不得无罪释放了?不行不行。别说林传清就不能答应,我也不同意。以后政治工作还怎么展开?这个时空绿帽子可是奇耻大辱啊。听说按照明代的法律杀死奸夫淫妇不算犯罪?” “的确是,不过有先决条件,就是要证据确凿。”马甲随口背诵,“凡妻妾与人奸通而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若只杀死奸夫者,奸妇依律断罪,当官价卖,身价入官。” “好了,好了,绕来绕去,法学会到底是什么态度?”魏爱文不耐烦的说道,他桌子上堆满了从各地派出所、驻在警和政保总局反馈来的《士兵探亲状况社会调查表》,到现在他只看了不到一半,就闹出这么件事情来。 “我都说了,看指导方针是收买人心还是移风易俗么。”马甲不紧不慢的说道,“再根据指导方针来制订具体的法条。一旦制订下来,我们就要坚定不移的执行法律,所谓‘依法治国’――” “你这老三篇就别唱了。”魏爱文听出他的意思来了,“我知道了,你们是不主张杀人的吧?” “我们只提供参考意见。如果你要我代表法学会提供具体的看法的话,法学会的大部分同志都认为法律不宜过于严苛,但是要保证法律执行中的严肃性,所谓该灭你全家就灭你全家,该无罪释放就无罪释放。” 魏爱文点点头:“你赶快组织人来处理吧。我们政治部的意见是判决要充分照顾水兵的情绪……” “好得。你的意见我肯定会作为重要参考。”马甲把配发的假冒boss公文包提了起来,“不瞒你说,新版的《婚姻法》就在我皮包里,这大概是一个正式公布的好机会。”马甲说着脸上露出神往的微笑,“想当年tg的第一部法律就是《婚姻法》,真是远见卓识……” 魏爱文不知道为什么第一部颁布的法律是《婚姻法》就远见卓识了,但是他从这话里就知道马甲其实骨子里赞同“移风易俗”的那一派。 不过,他对林传清要求杀人的提案也不感冒,他甚至在内心深处对一贯喜欢装腔作势的海军闹出这么一出来有点窃喜。不过他严格的命令自己不要有这样的陆海军之别,免得落到陆军政治部主任的地位上去。 “《婚姻法》里是不是也得订个保护军婚之类的法条?” “当然有。”马甲说,“没这个法条我们怎么判?”他站起来身子来,“人都在哪里?全抓来了吗?” “刚才冉耀给我打过电话了。奸夫淫妇全抓到了――现在送到临高县衙的监狱里――那里人少,特别是离海军远。打人的水兵在博铺海军的基地的禁闭室。”魏爱文说,“你要不要提审水兵?” “暂时不需要。不过你先开一份允许提审的命令给我备着。” 魏爱文开了一份命令给他,盖上了总参政治处的大印。这个大印通红通红,加上中间的双头鹰、麦穗齿轮标记,看上去威风凛凛,就是抬头让他不满意:“总参谋部政治处”――要是伏波军总政治部就好了。 马甲拿了这份文件回了仲裁庭办公室把安熙找来了。 “小安,你去一次临高县衙的监狱。把二个嫌疑人都提审一次。”马甲面授机宜,“重点是询问下前因后果,特别是怎么勾搭上得……” 安熙一听很是纳闷:“这事简单,不过,俩人有通奸的事实警察经过调查已经证实了,不用再多问的了吧?” “我们必须履行正规的司法手续。”马甲不得不对安熙的业务水平感到担忧,“程序合法性这个关键点忘记了?你学得是法学还是法律啊?!警察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要我们仲裁庭干什么?案子直接拉到派出所判决不就完了?” 安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从他爬上了仲裁庭办公室主任一职之后,对根本不感兴趣的法学专业早就抛在脑后,兴致勃勃的干起了行政工作,而且充分的乐在其中。 “我疏忽了。”安熙很是狼狈,“我这就去。” “慢着。”马甲慢悠悠的抽着雪茄,“小安啊,这个案子案情明白其实审理起来没多大的难度,却是我们新《婚姻法》的第一炮。我交给你办,你可得打响了啊。” “明白明白。”安熙一迭声的应着就出去了。 马甲面露微笑,拿起小灵通。这次他是打给姬信的。 姬信现在在芳草地国民学校上课,不过法学会的事情还是积极参加的,没事的时候也在仲裁庭搞些兼职工作。参加了珠江战役回来之后,姬信正式在办公厅注册了一个“土著权益保护协会”,吸收了几个元老入会,每次元老院开会,他都要就土著权益保护问题发表讲话――当然爱听得人几乎没有。 “……这次的辩护律师想请你来担任。”马甲在电话里把具体的事情和他说了下。 姬信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案子本身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海军方面是不是一定要杀人?” “有一部分海军的元老有这样的意见。认为不杀人会影响军队的士气。” “我坚决反对杀人。第一这二个人罪不至死;第二,过分讨好军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姬信说,“我们应该给归化民灌输法律意识。” “我也这样想。”马甲说,“所以辩护律师一定要你来担任。” “法官呢?你亲自出面吗? “让安熙当。” “不,我觉得安熙这人不成――专业水平太差。而且没原则,很容易被人影响。你让他当读读材料的控方律师还差不多。” 马甲想了下姬信说得也有道理:“你的意见呢?” “我给你推荐个人好了。”姬信说,“许可怎么样?” “他不在仲裁庭编制里……” 许可也是法学会的成员,但是他属于海军,又在对外情报局供职。突然让他当法官让马甲觉得有点没法交代。 “不大合适,”马甲考虑再三,“回避的原则:许可是海军人员,从公平性角度来看有偏袒海军的可能性。” “他还是土著保护协会的会员呢。”姬信说,“这不就扯平了?” “双方都是土著人员。土著保护协会没多大关系吧?” “一个比另一个更接近元老,不是吗?所谓的奸夫应该就是普通老百姓吧?” 马甲承认了这点:“的确是这样。”他考虑了下,“这事我还得征求下许可的意见。” “好得,我个人没问题,肯定来充当律师。”姬信接着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给元老们中间所有取得过法学学位的人员都发一个律师资格证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四节 还乡(四) 符富爬上一座小土坡,让风吹拂一下自己的身子――太阳底下走了大半天的路,也让汗收一收。他倒不觉得如何的劳累,他从小做惯庄稼活,到了部队之后充足的伙食和每天的训练、劳作让让他的身子愈发强壮。至于一口气走几十里路也不算什么。 从东门市前往美洋村没有牛车的班车,但是道路已经全部经过了基本的整修,沿路架设了便桥,坑洼的地方全部垫高,路旁有了排水沟,道路上还铺上了砂石――出了宽度不够之外,路基的水准已经达到了简易公路的级别。符富走在路上一点也不费事,要知道他每周都有一次五公里越野跑步的训练。 临高冬日的风并不寒冷,反而是清爽宜人的。从土坡上眺望出去,黄褐色的道路弯弯曲曲的在长满灌木和树木的土坡和水田之间蜿蜒曲折。第二季水稻刚刚大多已经收割完毕,稻田里已经种上了冬小麦、蚕豆和各种绿肥作物――这一带是天地会重点推广新农法的地段。 这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新农村”的田野风光――多少有点象部队里上政治课的时候给他们看得“澳洲画片”上的风景,画片上的“澳洲农村”美丽得象是仙境,符富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漂亮富足的村子,有这样肥沃漂亮的田野。 他还记得过去这里沿路的风景:只要离村稍远,就是荒芜可怕的荒原土丘,土路两旁的草长得比热南海高,草莽茂密的一个成年人走进去就会立刻消失。野狗在荒原里徘徊,发出可怕的低低的吠叫声。他听老人们说过:这些野狗专门掏坟地里的死尸吃……符富从小就听过各种各样关于荒野的可怕故事。 原本随处可见的大面积的草莽灌木已经少了很多,平坦的地方大多被开垦成了田地,山坡上只留下了杂木林,有得还种上树苗。符富在部队里也参加过“支农”,知道山坡上种植的多半是果树之类的“经济林”。 在这一片安静的农村风光的远处有一大片的房屋――那里就是美洋村了。符富觉得有些疑惑,美洋村有这么大吗? 符富是七八岁的时候被卖到美洋村,在他被送去当兵之前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村子。符不二自己都很少离开村子,十天半夜会去一次市集,一年中难得才会去一二次县城。符富总共才出过不到五六次远门。美洋村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在难得的劳作闲暇,他会和其他孩子一起爬上离村二三里路的一个小土丘,眺望远处的风景,争论着一直向某个方向走下去会遇到什么,看到什么。去一次看不到村子的县城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他当兵的时候,是村里把各家摊派的丁壮用绳子捆着送去的。为了防止派丁半路逃走,各村都是这么经办的。他和村里被送去当兵的几个人被绳子捆在一起,被人押送着跌跌撞撞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走过。村里专门派了几个壮汉拿着大刀木枪押着他们。他迄今还记得领头符有三的大儿子符一壮一直用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在他们的脖子上比划:谁敢半路逃走就直接砍掉脑袋。冷嗖嗖的刀锋让他的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心也一阵阵的发冷――临走的时候家主娘子只让他了一件破裤衩和一件碎得稀巴烂的背心模样的烂布片,连一双草鞋都没让他穿走。符不二说了句:“让他穿着走吧。”就被老婆抢白了一番:“反正一去就等于是个死人了,还穿什么鞋?” 他就这样光着脚走了几天的路,每天吃几个生番薯,喝几口生水,几乎每个派丁都腹泻。有个村里的孤儿年龄太小,腹泻的厉害,没走到博铺就死在半道上了。负责送他们去符有三家的大儿子就在路边刨个浅浅的坑把人给埋了。还直抱怨“怎么不到了博铺再死。” 符富拖着脚步抱着此去必死的萎靡心情被一路被送到了博铺,从此给澳洲人当上了兵。 符富不知道所谓“人生的际遇”,在他缺少形容词的思维模式里,却依然为自己“交了好运”而感到庆幸。当兵的生活给他打开了人生的另外一道门,引领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象到的一个世界里――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世界。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符富摘下自己的凉帽,他离开美洋村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回来,更没想到自己是这样威风凛凛的回来,原来当兵也能和戏里演得一样“衣锦还乡”。想到这里,符富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想到刻薄的家主娘子见到自己会是怎么一副表情,他觉得很是快意。 符富加快了步子往村里走去,他已经等不及要见符一金的面了。有了符一金,连符家娘子也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他沿着道路走着,边走边看着道路两旁的田地,许多田地已经挖掘了沟渠,安装了闸门――这些农田水利里也有军队的功劳,符富参加过的“支农”,三分之二的都是花在农田水利建设上。 快到村口的地方,他看到路边的小山坡上下来了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着蓝布的“工作服”,一个是本地女孩子的打扮,俩人都背着一个藤筐,里面装满了打来得嫩草。其中一个女孩子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装得是落在田地里的稻谷和谷秕。 符富从女孩子走路的模样和大致的身段,一眼就看出这就是符一金和符喜。他大声的叫道:“一金姐!喜妹!” 两个女孩子闻听便站住了,惊异的望着他。 符富看到她们停下来,认定她们就是。赶紧加快脚步赶上去。稍近,他看得更清楚了――那不是她们是谁。符一金还是梳着辫子,额前留着刘海,头发上插着一支木簪子。圆圆的脸蛋,眨着一双不大然而乌黑有神的大眼睛,那么惊讶的望着宅基。真是女大十八变,二年没见到她,模样就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大声的招呼着:“一金姐,是我呀!” 符一金和符喜仍然惊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士兵,还没有认出他是谁。 符富走到她她们面前,摘下了凉盔,笑着说道:“是我呀!我是小富啊!” 两个人终于认了出来。这个健壮神气的年轻人就是符富。符喜惊喜的往前走了两步:“你是小富哥!你怎么从队伍上回来了?真没有想到。” 符富张着嘴巴笑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符喜穿得是博铺那边常见的工作服,这让他很奇怪――除了村干部之类的人物,一般的乡下人还真没有这么穿得。她也给首长们做活去了吗? 符喜看到他一支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在国民学校念书,这是学校发得,学工学农的时候穿。”符喜指着自己的胸口的布票,上面果然有国民学校的字样,还有学校的箴言“知识就是力量”。 “学校在放农忙假,我就回村里来了。”符喜看着符富,一脸又惊又喜的模样,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你变得这样威武神气,要不是你叫我们,我可真不敢认你,”说着她捅了一下符一金,“你说是不是,一金姐。” 符一金腼腆的笑了,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你一路上辛苦了,还是先回家去吧。” “符老爷在家吗?” “爹在地里。万首长来了,正给大家上农技课。”符一金对符富忽然改口叫符不二叫“老爷”觉得很陌生――这像个陌生人的叫法了。不过她知道符富早就不是她家的家养孩子了。她看着符富:他比过去长得高了,壮了,皮肤是健康的黝黑色,头发是象澳洲人一样理得短短的,特别是英姿飒爽的武装带和腰带上挂得短剑,更让她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了。 这还是那个在自己种地赶鸭子的家养小子吗?看到他的笑容和目光,符一金的心变得怦怦直跳。有点不敢去看符富的面孔了。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去。” 一路上,他从符喜的嘴里得知了一年多前的赋税风波和后续。 “符有三那个老赤父被首长们狠狠的整治了一番,如今变得精穷,连家里都耍不了威风了。”符有三在村里很不得人心,很符不二有很多矛盾,符不二家的人连带着都讨厌这个人。符喜过去也没少吃过这老头子的拐棍,说起这事来解气的很。 “这下我们家算是首富了,家主老爷还当了村长呢。”符喜说着,“家业比过去大了好几倍,万首长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简直就是点石成金!”她说起万里辉的时候,简直就是眉飞色舞,崇拜之极了。 “读书是老爷送你去得?” “是的,要不是家里人手少忙不过来,他还想多送几个去念书呢。如今雇工价钱贵了,不像过去那么随随便便给顿饱饭吃就行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五节 还乡(五) 新农法、水利建设、推广良种和土农药、配比肥料经过天地会的推广,使得作物亩产有了翻倍的增长。使得种地对很多农户来说成了有利可图的事情――而非仅仅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所有土地稍多的人家都在扩大经营,许多原本许多因为低产量无利可图而抛荒的田地又被恢复耕种了。 结果就是劳动力变得昂贵了。临高原本就不属于劳动力宽裕的地方,过去无非是农业产量偏低,农民生产积极性低下才掩盖了这个问题,现在,对劳动力的需求大为增长,但是农村闲散劳动力却被大量吸收去了当了产业工人、加入了陆海军和进入学校,使得劳动力匮乏的问题一下就暴露出来。 劳动力匮乏的直接反应就是雇工价格暴涨。这对于已经习惯了给顿饱饭吃再给点小钱就能让人干一天活的地主富农们感到心痛――人对于利润的追求是天生的。 “家主娘子大概又是天天逼着大家鸡叫做到鬼叫了吧?”家主娘子是符一金的娘,所以符富还保留着一点客气,不过家里的孩子们对家主娘子一贯是又恨又怕,连亲生的几个子女也不例外。 符喜嘿嘿的笑了几声:“这个是当然,不过现在伙食不错,家主娘子也没以前那么小气了。不然大家都闹着要脱籍呢。” 劳动力价格上涨之后,到处都有工作机会。包括百仞城那边每天都有招工,过去脱离主家就有可能失去生活来源,甚至饿死的危险已经不复存在了。哪一家的家主继续压榨虐待奴仆的,他们大可以用脚投票,一走了之的去给澳洲人干活。主家白白损失一个劳动力不算,就算去追讨也就能得回一点微不足道身价钱而已。这点身价钱现在想再买一个奴仆完全是不可能的了。穷人的出路多了,不论去澳洲人那里做工、当兵还是上学,维持生计都是绰绰有余,更别说现在澳洲人对人口买卖控制的极其严格,规定蓄奴要缴一笔很重的税。 符一金有点尴尬的笑着不说话。符富问起村子似乎是变大了之后才知道美洋村果然比以前扩展了许多。分配到美洋村的外来移民在民政人民委员会和天地会的帮助下,在美洋村外的小河另一边的荒地上,分按照文德嗣搞得标准村的几种建筑方案建设了新的住宅区。这么一来,整个美洋村的户口数一下扩大到拥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口近千人的大村落。 “外来户们多了,村里也不安静了。”符一金皱着眉头抱怨说,“爹虽然是村长,但是外来户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前不久为了争放水的事情还打了一架。” 农田水利建设好了之后,不再靠天吃饭。但是天旱的时候哪块土地先放水,放多少就成了农民的斗争焦点 “为什么?”符富觉得奇怪,一般都是外来户被欺负的居多,这次回乡前开大会的时候,政治处的军官还专门宣传了“要团结移民,帮助移民”精神。 符一金不愿意多说话,她觉得这事女人不该多插嘴,再说要她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子丑寅卯的,她也觉得不容易。 倒还是读书的符喜能说:“移民怎么会受欺负?现在是移民一半,村里人一半。而且移民统一分了地,得了粮食农具和种子,穷富划一。又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人人都拧得成一股劲。我们村里哪些人,穷得穷,富得富,有钱人被移民欺负了,村里的穷人只当笑话看看,谁愿意出头。” “这样啊。”符富觉得这事情还挺新鲜的,“这不等于移民欺负村里人了?” “外来户就是没良心。”符一金抱怨着,“地,原本都是我们村的,现在分给他们这么多,还有外来户过来的头一年的粮食、盖房子的人工,都是我们村里出得,他们有了地,安顿下来,一下子都抖起来了。”符一金大约觉得这事情村里人吃亏太大,不由得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她没受过教育,讲话没条理,一会说这件事一会说那件事,弄得符富一头雾水,总而言之,全是移民不讲理,没良心。 “话不能这么说。”符喜本身的地位要超然些,对美洋村的感情也没这么深,“外来户的地,是多少年村里也不种的荒地。开荒盖房子是大家帮忙的,可首长们也给了钱得,又不是白干的。再说头一年的口粮什么的,那是隐瞒田亩的罚金――又不是做好事。说不上谁欠谁的。不过话又要说回来,移民户觉得自己人多,不服村里的管理也是事实:说是要公平,实际都得他们自己占先――上次放水的事情就是这么闹起来的。” “这样一来大家不成了仇人了?” “那倒也不至于。上次为了放水的事情打过架之后,驻在警和家主老爷找两边打头的喝茶说话,大伙算是和了――反正也没有出人命官司,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天天准备着打架。不过眼下是谁也不理谁,汉河楚界。你要是丢了一只鸭子跑对面去了就自认倒霉吧。” 符富在军队里被灌输了一脑子“团结”的思维,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家主老爷的村长都很难当――除了上面安排下来的公事,人根本不服你。万首长来教新农法,都是天地会的客户,两边却不肯一起到场。非得教二场才完。村里要做什么事情都难办,两边肯定拧着干。家主老爷这村长等于是半边村长。”符喜说着从路边拉了几朵野花,随手编起了花环,“我看家主老爷晚上多半又要和万首长诉苦了。” “首长也不管?” “万首长说他是天地会的,不管这事。”符一金继续抱怨,“要爹去找上级反映。爹又不敢去――” “还不是怕首长嫌弃他不能办事,当不了村长了。”符喜对这家主老爷毫无尊敬惧怕的意思了,“反正没闹出大事来,他就准备这么窝着。” 三个人边走边说笑的往村里而去。原先的居民住得部分现在叫东村,格局没有多少变化,房屋也大多照旧,只是村口的小河已经变得清澈多了――积肥活动把河给淘干净了,原本摇摇欲坠的木桥也被重新修建过了,变得足够宽阔和坚固。 村口新盖了一座公共厕所,据符喜说村子的另一端也有一个。公共厕所本身倒没什么特殊之处,除了粪池是砖砌的,还抹了水泥――大伙都说澳洲人奢侈的过了头,据说这是为了制造“沼气”。至于这沼气是什么,有什么用,众人还不得而知。 “据说这叫统一积肥。”符喜说,“这样家里就卫生多了。” 东村的房屋比起西村的全是新修的堡垒式的房子显得陈旧破落。西村的新移民虽然住得这里的百姓从来没见过的奇怪房子,但是符富知道里面虽然每户占有的面积不大,但是各项设施一应俱全,而且是全砖瓦的房子,夏天不漏雨,冬天不进风,住着很舒服。就砖瓦房子这条,就把东村的原住民们几乎全给比下去了――要知道过去整个美洋村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住得是砖瓦房子。其余人家全是竹篾墙糊黄泥,刷上层白灰就算是考究了,屋顶不用说都是稻草了。 难怪移民和原住民一下就有矛盾了。符富想,这落差也太大了。他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首长们要对移民们这么好,给他们免费建造过去地主才能住上的房子。 符不二家的房子刚刚翻修过――去年丈田结束之后,天地会出于树立标兵的考虑,让他以分成制的方式佃种了从符有三家没收到大部分土地。符不二在土地改良和水稻稀植两件事情上得了甜头,建立了信心,所以他即舍得投入,又肯听农技员的指导,今年得了一个极大的丰收――光卖给天地会的种来改良土壤的蚕豆就卖了万把斤。 手里有了钱,又当了村长,符不二按照中国农民的传统思维,立刻开始翻建房屋。这事情立刻引起了叶雨茗和吴南海的重视。为了把符不二搞成“新农业新农村”的标兵人物,同时为下一步让农民开展“庭院经济”,大搞副业树立一个鲜活的榜样。符不二被万里辉撺掇着搞“澳洲式农家庄园”。天地会专门从临高建筑公司请来了设计师和工人,按照大图书馆里各种“新农村”房屋的图纸,结合当地的具体情况,为符家建造了这所宅院。 这所宅院除了居住之外,还兼顾副业、储存、加工。结构设计合理,空间使用充分。不论在实用性还是居住性上都要比临高最好的地主宅院领先出三百年以上。最为奢侈的是,这所宅院里还有专门的厕所――不是原先的粪缸。 当然,符不二为这所房子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以至于房子盖完之后他就身无分文,得向天地会申请贷款才能展开生产活动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六节 还乡(六) 符不二不但成了新农业的急先锋,无意中也充当了农村金融上的急先锋,这一次的贷款数额超过了整个美洋村所有其他贷款总额。由于贷款额度是前所未有的大,已经超出了德隆银行给予的额度,信贷处主任吴迪亲自来美洋村了解了一番情况,才算是批准了这次农业贷款。 花了如此大代价建造起来的宅院当然是不同凡响――让当地百姓大开眼界,当地百姓从来没见过这样布局合理,使用方便舒适的房屋。 符不二的老婆按照万里辉的指导,在后院种了南瓜,棚架搭上屋顶,不但充分利用光照,还能节约土地。符不二家原先就养鸭。万里辉教她用自家养鸭的鸭粪腐熟之后在后院养殖蚯蚓――蚯蚓种是万里辉提供得。成品的蚯蚓由天地会回收。有时候符家娘子甚至觉得天地会有点“呆”,他们不惜花钱收购许多根本没用的东西,蚯蚓就是其中之一,其次还有鸡鸭羽毛、骨头、蛋壳之类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花钱买回来能够让鸭子多生蛋的专用饲料就是用这些无用之物做得。 前院里,她种了几颗果树,又饲养了五十多只蛋鸡,鸡棚和鸡的运动场都是在农技员的指导下建造的,运动场上方搭建了一个棚架,同样用来种植南瓜――南瓜除了充当蔬菜和粗粮,也是很好的饲料来源。 蛋鸡的粪便经过发酵之后用来喂猪――符不二家养了十几只“澳洲猪”,是农场的种猪饲养场提供得,天地会根据过去发放“小额家禽贷款”的模式,同样发放“猪羊贷款”,将苗猪和小羊贷给农户饲养。符不二家当然不要不需要这么低级的贷款――他是直接花钱买来得。除了猪之外,天地会根据当地荒地多野草多得特点,还鼓励大家养羊。符不二家也饲养了十来只。 猪粪羊粪和整个庭院经济循环再利用之后剩下的残渣全部丢入自家的沼气池里――沼气池也接纳符不二全家的粪便,成为燃料和肥料。符不二家是美洋村第一个用沼气做饭的人家。以至于见多识广的符富和符喜第一次看到也觉得很吃惊。 符富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看着窗户上镶嵌着的玻璃,心想家主老爷可真是发达了!就这种享用,他除了东门市上的几个财主的字号,还真没见过本地百姓有用的。 客厅里的家具,是所谓的“澳洲”式――这是本地乃至广东都开始流行起来的一种家具款式。是从东门市的藤木器商店买来得藤制沙发椅和茶几,很适合临高本地气温较高的特点――现在因为是冬季,上面铺设棉布垫子。地上也不再是泥土地了,铺设了方砖。符不二还附弄风雅的从东门市买挂了一一幅雕版套色印刷的“圣船日出图”,镶嵌在考究的画框里。客厅当间有一座四扇的屏风,上面也贴了一套四张的条屏式样的套色雕版的宣传画:“伏波军官兵”,上面的图案分别是陆军、海军、海兵队的士兵和元老军官的形象。 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一个个都是浓眉大眼,肌肉发达的形象。一个或者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拿着炮弹,元老军官则手持指挥刀,做引领士兵前进指引目标状。下面还有不同的标语和口号,全套着红。 这类宣传画已经由印刷所开始小批量的制作,作为政治宣传的一部分。新式的花花绿绿的宣传画价格便宜,纸张质量和印刷又好,很快把从广东流入的传统式年画的市场给夺取了大半。特别是象符不二这样的人家,更是愿意张贴这样“新年画”来表达自己和澳洲人之间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都在外面干活。符一金先给符富打水洗脸,符喜赶着去沏茶――喝茶的习惯已经在符不二家逐渐养成了。 符富卸掉身上的武装带和行李,觉得一阵轻松。见符一金给他打来洗脸水,有些腼腆起来,小声说道:“谢谢你,一金姐。”说着从挎包里拿出毛巾来,两人的手有意无意的碰在一起,符富壮着胆子捏一把姐姐的手。 符一金嗔了他一眼。符富愈发大胆――他在队伍上二年多,有吃有喝,锻炼出好体魄来,又是年轻人,生理需求很是旺盛,原本不过是靠着纪律的严格约束和每天不断的操练劳作被压制下,现在这一切都没了,这种需求立刻就冒头了。 顿时壮着胆子就把符一金的腰给搂住了:“一金姐!”他叫了一声,就在姐姐的身上乱摸起来。把符一金吓了一跳――青天白日在家里头,爹娘和兄弟姐妹随时会回来,外面还有个符喜在烧开水,万一撞见就出了大丑了。 她赶紧把符富的手推开:“你要死了!”她一面拉着自己的衣服,“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一金姐――” “你这样子,我可不敢和你随随便便在一起了。”符一金摆出“小姐”的矜持模样,“你当我是什么……” 符富刚想表达一番自己是“真心”之类的话,符喜的脚步声已经从外面传来了,他只好放开了手,讪讪的坐着。盘算着一会见了家主老爷怎么提这件事。 符喜端了茶进来,似乎没有发觉俩人之间的异样,符一金从橱柜里拿出些红薯干来招待符富。 “我可不敢吃,”符富为了掩饰尴尬,开玩笑的说,“符家娘子还没答应呢。” “没事,她现在不在乎这些小东西了。”符喜满不在乎的说道,“省钱是赚不到钱的,如今家主娘子也明白这个理了。” 符富的回村,在村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被捆着押出去当兵的家养小子,现在成了威风凛凛的军人,这消息立刻就在村里传开了。符富刚吃了几口红薯干,符不二家的前院里已经来了百十个乡民,有看热闹的,也有来听新闻的,还有的听说当兵待遇好,也想去当兵的,把个客厅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比当年万里辉第一次下乡到村里的时候还要热闹。 大家一看过去符不二家的家养小子已经变得这副模样,一个个都啧啧称奇――都说澳洲人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不管是物还是人,到了他们手里一番搓弄,都能变得光彩照人起来。这符富过去瘦得和猴子一般,又黑又干,干活不利索,说话也咕咕哝哝的。这会不但变得身材健壮,仪表堂堂,讲话都中气十足,有条有理的。光这一口“新话”就把大家的土话给比下去了。 乡民们最感兴趣的是前阶段打仗的事情。临高全县的备战动员也波及到了美洋村,村里的民兵也给动员了一部分去博铺那边修路和运输物资,但是没有直接参与作战。最接近前线的也就是到了马袅去看守俘虏。民兵回来之后的谈资不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后来虽然村公所来了《临高时报》的“特刊”,专门讲澄迈大捷的,也由农技员进行了宣讲,但是大家还是觉得不过瘾。特刊的内容未免太少,只有简单的过程和结果。百姓们更希望听到说书一般活灵活现的消息。 符富作为步兵1营的战士直接参加了澄迈等一系列的战役,所见所闻很多。当然有许多的谈资。现在有人愿意听,他便当说书一般的说了起来。从行军,到澄迈城下的战斗,到一路追击到琼山。什么步兵方阵打骑兵,海船放火箭烧澄迈县城,几万官兵的溃逃,甚至他根本就没参加过的白沙水寨海战都大吹特吹了一番。听得乡民们一个个津津有味。 接着又有人问起当兵的事情。符富大大的吹嘘了一番――人一般会美化自己的处境――把每天三顿饭,顿顿有荤腥的上好伙食;行军打仗到各地去的见闻都给吹嘘了一番。说得本地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心痒痒的,都想出去当兵去见见市面。至于当兵要训练和支工支农,大家不以为意,在家里干农活一样要吃苦受累的。有几个人当即就打听去当兵要什么条件,怎么报名。 大伙正熙熙攘攘的说着话,符不二陪着万里辉回来了。由于符不二成了“标兵”,所以美洋村成了少数依然经常能得到元老农技员直接指导的村子,现在大部分天地会的客户只能得到归化民技术员的指导,只有复杂重要的问题才会有元老来指导。 万里辉对经常来美洋村也不反感――符家自从翻盖了房屋,居住条件比过去好了很多,几乎赶得上东门市的水准了。又有很可爱的女孩子伺候自己,在这里住几天指导指导技术问题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他这次下乡,一方面是推广冬小麦种植,一方面是指导农民搞庭院经济和推广“种十边”――特别是利用各种隙地种植蓖麻和亚麻。这两种作物都是目前临高工业体系中急需的油料。(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七节 符富卷入了调查工作 万里辉已经习惯了符不二家有一屋子人的情景了。符不二是村长,家里等于是半个村公所。村里的百姓来办事的,说话的,甚至还要喊冤的。基本上每天川流不息。虽然村里盖了还算气派的村公所,但是老百姓还是习惯抬腿就上村长家来办事。 屋子里聚集这么一堆人中间站起个伏波军的士兵给他敬礼,才让他有点意外――军队放假了么? “这是符富,在伏波军当兵。”符不二赶紧介绍道,符富突然从军队里回来让他吃了一惊,这小子莫非是当了逃兵?这可要连累死他了!想到前阶段他还去专门做过逃兵工作,又有个首长在这里,心里不由的一阵慌乱。 再看符富穿着整齐,容光焕发,又带着大包小包,不是丧家之犬的模样,他心稍稍一宽。 “符富,”万里辉随口说道,“是你儿子?” “啊――”符不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符富早不是他家的小厮了,当然更不是他的儿子,“是……符喜他们的哥哥。” 万里辉点点头,忽然想起来符富不就是当年符不二求他去要军饷的那个家养小厮么。为了这事他还平白无故的在吃了一个钉子。被魏爱文等人数落了一番。想到这里,万里辉的脸上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众人一见有首长来,不便再在这里,纷纷都散了。 符富赶紧立正站好,一副“听候命令”的模样。 “既然是你家里人,不用这么拘束。”万里辉装作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问,“你回家有没有去报到一下?” “报告首长,还没有――” “快去!”万里辉摆出首长的架势来,他转眼一看符一金脸色红扑扑的,有点痴痴的看着符富,心里愈发不痛快起来。虽然他摇号买了一个a级女仆之后就对符一金有点冷下来了,但是一直把符家的大女儿当作自己随时可以采摘的花朵,忽然发觉对方迷恋上了一个土著士兵,心里当然很不乐意。 “是!”符富也赶紧溜了出来,刚才聊天说话让他享受了一番众星捧月感受,把去驻在警那里报到给忘记了。照规矩士兵休假回家,到家后必须立刻向驻在警报到盖章,否则回部队之后没法销假。 驻在警的住家,在东村和西村交界的地方--当初修在这里是便于东村和西村的人能够同样方便的办事。驻在警的住所是由民政委员会出资修建的,两层小楼,楼上是驻在警的住家和宿舍,楼下是警察的办公室和临时拘留所。按照冉耀的警务规划,每个千人以上的村落均要配备两名驻在警。其中一人在当地长期安家落户,另一人由新进警察轮换担任。 驻在警除了维持当地治安,还直接负责轻微案件审理,由于这种执法最少需要两人,所以冉耀最终决定每个千人以上的标准村至少要有2名驻在警。他们同时还负责社情民意的收集,户籍管理和外来人口的管理。 军人探亲当然属于“外来人口”管理,符富赶紧到了“警察阁子”,因为驻在警的住所是一栋小楼,土著们就这样称呼了。 没想到推门进去“警察阁子”里也有个“首长”,和万首长那占满泥巴的工作服不一样,他穿着整齐,看上去极有风度。正和驻在警在说话。 符富小心翼翼的敬了个礼,这才向驻在警出示休假证件――因为他要在这里住三天以上,所以必须登记临时户口。 “急什么,没看到我和首长在说话――” 把帽子推到脑后的黑衣服警察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训斥道。 “你先给他办好了,我们的事还得好一会。”说话的首长和颜悦色的说道。符富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是个三十来岁的首长,他的身材没有其他首长那么高大,但是同样健壮,长了一张不大会留下印象的大众脸。 符富忽然发觉:这个首长穿得是一身取下了兵种和军衔符号的海军制服,他也没有佩戴指挥刀。一个海军元老军官忽然跑到美洋村来干嘛呢? 很快办完了手续,盖了章,只听驻在警又在诉苦:“……您不知道,村里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村子里外来户和土著矛盾很大,鸡毛蒜皮的事情三天两头有,这不一堆的调查表要填……你老得等我一会,等办完了这些事马上就办,你老体谅一下……” “一等兵!”符富刚要出去,就被首长叫住了。他赶紧站住,转身敬礼。 “你是本村人么?” “报告长官:是的!” “新移民还是土著?” “报告长官:是土著。” 驻在警接话道:“这是符不二家的……” “一等兵!你愿意帮我办事吗?” “报告长官!为元老服务是我的荣誉!”符富按照套路大声的说着。 “稍息!不用搞得这么正式!” “是,长官!” “我是仲裁庭的许可。”许可在仲裁庭属于“借用”的身份,没有正式的头衔。他在马甲的要求下被暂时借到仲裁庭办理这次的破坏军婚案件,充当法官。 由于此案子是新得法律体系走入土著的开端,有必要慎重点对待。争取一个法权威性和土著可预见性的平衡,之后就可以考虑用临高自己的对土著法取代大明律了。马甲专门召开了一次法学会的全会。就这个案件的法学理论、审理模式、适用法系和如何量刑进行了逐条的讨论,以确保这一案件具有“历史意义”。 新得法律必须体现的是统治阶级――也就是元老院的意志。而元老院的终极目标是改造社会,也就是说,审判的目的是不简单的惩罚,而是在“移风易俗“上。 首先,大家一致认为在管辖权问题上,这个案子还是走普通的法院程序为好,不宜贸然搞军事法庭。这一方面要考虑社会效应和政治效果,另一方面没有诉讼法典,贸然走军事法院途径难以服人,于法无凭。 在会议上,法学会经过讨论认为形成三个基本观点: 第一,元老院并没有颁布相关的成文法。那么就应当本着从旧兼从轻的原则和罪刑法定的原则进行审判。那么,还是以本地通行的习惯法或者大明律为基础,进行裁判。 第二,应当立即在法庭审理后进行公开释法,增进土著百姓对元老们法学理念的了解。 第三,赶紧制订颁布相关的法律。不教而杀谓之虐。 大家认为,由于元老院至今没有公布过婚姻法或者民法典之类的法律,所以本案在没有成文法的情况下适用大明律定罪是恰当的,至于量刑上可以由法官裁量――而由于临高法院系统应当讲政治,再加上这个案子的重要意义,可以考虑引入审判委员会制,将元老院内部的精神通过审委会讨论的方式转换为可被各方面接受的判决。军方要求严惩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这样做一方面对外确立了法律系统在土著中的权威,另一方面确立了元老院对司法系统的政治领导与思想领导,在当前政治背景下是可以接受的。 总之,在审理中争取一个法律权威性和土著可预见性的平衡,之后再考虑用新得法律取代大明律。 指导思想既然已经明确,下一步就是具体的经办,马甲借调了在情报局工作的许可担任法官,由姬信担任免费的辩护律师,而公诉人由安熙来担任。 许可接到这个案子之后,决定亲自到事发地点,也就是海兵的家乡所在地来进行一番实地调查――按理说这不是他的事情,但是安熙的办事能力实在让人不能放心。根据他从海军调取来的士兵档案,这个被人ntr的士兵和奸夫都住在美洋村。 许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到美洋村来进行实地调查,以确保这个案件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你认识这个人吗?”他说了戴了绿帽子水兵的名字。 “报告长官!认识,就是本村的。” 许可点点头:“不用报告,就一般的说话好了。” “是!”符富说,“这是个福佬――不,福建人。七八年前就到我们这里来安家落户了。开始是靠打短工过活,又开了几亩荒地……” “他老婆是什么时候娶得?” “是他从福建带来得。” “没有孩子?” “有过,都死了。”符富说。 “你看,一个出去好几年的士兵都比你消息灵通!”许可带着责备的神气对驻在警说道,“你到这里多久了?都在干什么?!” “是,是,首长,小的……我,不是这村里的……”驻在警这下急得汗如雨下,“小的――我刚来三个月……” “好了,你自己反思反思工作效率问题!”许可原来还想就他一团糟的工作指出些问题来,但是想到自己不是警政部门的元老,不宜直接插手指手画脚,便放缓了口气,“既然来了没多久,以后要多花点心思!”(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八节 现场调查 驻在警乖乖得站在那里被许可痛骂了一顿――许可是有资格骂他的,在旧时空许可干过警察工作。要不是他的志向是情报和海军,他早就该在警察总部里混上一个高级职务了,起码不比慕敏低。 警察总部给归化民警察制订了详细的工作流程和办事手册,许多东西都做了简化,尽量做到通俗易懂,但是许可到“警察阁子”一看,驻在警的办事水平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相形之下,几个派出所的警察业务素质要好得多了。看来还是要有元老带着办事才容易上正轨。 现在有一个本地的士兵可以供差遣,比这一问三不知的警察要强多了。当下许可关照他带路去打听消息。 安熙已经在县衙监狱里问来了“奸夫”的口供――不过按照马甲的提议,还是按照现代法学理念,改叫“嫌疑人”合适。 至于“淫妇”――改叫“当事人”――马甲关照暂时把她送到县衙监狱“保护性拘留”起来――他深怕闹出什么有男方宗族搞出抓奸沉猪笼之类的把戏,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 现在许可亲自来搜集俩人的通奸证据。法学会的办案人员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发现这案子还有点不好弄。他们查询了下大明律和大诰的相关规定,发觉通奸问题,大明律的规定是除非是当场“拿奸”,人赃俱获,否则是“非奸所捕获勿论”,也就是说仅仅靠风闻或者事后得知,官府是不管得。 就算是当场拿获,也不过是奸夫奸妇均“杖九十”, 奸妇“从夫嫁卖,其夫愿留者,听。”只是限制不许嫁卖与奸夫。 从这一点看,大明律对通奸罪的实际执行力度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微的。所谓的“严厉”不过是法律豁免了本夫“登时格杀”的罪行而已。而且事后杀害奸夫奸妇依然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我觉得这法学思想还算先进。”安熙评论道,“重证据。” “先进是先进,但是我们的案子就难弄了。”许可想,这一来,按照大明律这“奸夫”就屁事都没有了。水兵没能“抓奸在床”,不过是“风闻”,说白了就是没证据,按照大明律就是“勿论”的结果。这和最初他们定好的“破坏军婚”的基调不合拍。 “没事,他承认了。”安熙因为亲自去找“嫌疑人”和“当事人”谈过话,俩人承认:他们确实有通奸的事情,前后偷偷摸摸的来往了大概三四个月。 “口供当然好。但是我们要开创一个即重口供也要重旁证、物证的法学理念。”马甲开口道,“古代社会的法学理念就是重口供,所以才会闹出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这套来得,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后世。我们的思路是,即要口供也要证据。” 搞现代的一套“零口供”办案,在本时空是行不通的――穿越集团根本没这个技术和专业能力。先进的理念必须有先进的基础。不过,物证、旁证毕竟代表了先进性的方向,比起口供来对百姓更有说服力,马甲希望通过这个案子把这个理念传达出去。 许可由符富带着,先去了嫌疑人的家。嫌疑人和水兵都算住在美洋村的东村,两户人家均是福建的射耕人出身。不过嫌疑人一家来得早,十几年前就落户在这里了。 “我听说他家的老头子来得很早,在村里给人扛活,几年前死了。就留下三个儿子。这人原有二个兄弟,他娘应该还活着。”符富边在前面带路,边说这家人的情况。 东村里的道路已经铺了碎石,村里的街道也很干净,但是总体水平明显没有移民居住的西村来得好。许可想,这样土著和移民不闹矛盾才怪!他想着,随口又问道: “水兵一家的情况呢?” “也是福建射耕人,扛活的……” 许可边听边在脑子里记。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根据审讯记录这嫌疑人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而“当事人”已经年近四十了。虽然因为最近二年在东门市当售货员,衣食无忧,相貌不算苍老,但按照当时的标准也是半老的妇人了。这士兵说过这女人还生育过三四个孩子。从案卷的照片看根本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照宅男们的说法“根本硬不起来”。要不是安熙的亲自去录得口供,俩人均承认确有此事,许可甚至觉得很可能是嫉妒的丈夫在胡乱猜疑。 许可问道:“他是个小伙子,怎么会和这个半老妇人打得火热?” 符富干笑了二声:“首长,我们这里一直就是男多女少。从大陆上过来的射耕人原本就是穷人,大多没有带老婆的;又没有钱,想娶妻比登天还难――” 自己当年当家养小厮的时候,符不二经常拿符喜、符悦和符一金作为激励他们努力干活的筹码――娶妻难是明代的海南各州县的主要难题。 “是这样。”许可点点头。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身后已经跟上了一群孩童和无事的闲人。大家都听说首长要去“审案”――这种通奸的案子一向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案件,大家都想看个热闹。 俩人一路走到靠近村子尽头的地方。符富指了下两座房屋,是两座是这里常见的农舍,竹木屋架,竹篾墙糊黄泥,屋顶上盖得是稻草。 但是贫穷也是有等级的:一座屋顶上的稻草已经发黑了,还长出了杂草,黄泥开裂,许多地方露出了已经腐朽的竹篾,有的地方干脆就有了破洞,门是芦苇编得。半敞着,屋子里黑洞洞的,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就破败的水平来说,全村最穷大概也不算言过其实。 另一座就好很多,稻草是今年夏收水稻的新草,还是金黄色的。黄泥墙上涂抹着白石灰,修缮的很整齐。门是木头的,现在关着,挂着一把锁。门头上还钉着“军属”字样木牌子。 不用符富解说,许可就知道这二家谁是谁家了。他看了看四面,不远处有一堆木料――大约是哪家人准备盖房子用得,已经晾干了。他走到木料上坐下,要符富去把两家在村的家属和邻居朋友都叫来。 “首长,你是要审案啊。” “不,这不是审案,是了解情况。”许可说,“审案得上法院去。” “您要提问人犯,还不叫审案?” “这不是犯人,是旁证。”许可耐心的解释其中的差异,给这士兵一点普法,心想以后应该在部队里也搞搞普法活动。 符富连连点头:“我这就给您找人去。” 村里的闲人们听说首长要“审案子”,一下来了许多人看热闹的。闹得人声鼎沸的。连驻在警和符不二都闻讯赶来维持秩序了。许可也不管这些,先从最先到场的嫌疑人的娘开始询问。 嫌疑人的母亲说得是一口闽南话,好在符富从小和射耕人打交道,懂方言,就临时充当翻译,顺带笔录。 许可打量了下眼前的妇人,乍一看,此人苍老的足有六七十岁的模样,但是仔细看,似乎并没有这么老。 妇人见到许可就跪了下来,许可摆摆手:“站起来说话。” “民妇不敢。”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了事面上无光,妇人头也不敢抬起了。 “站起来说话,我们不兴这个。” 符富也在一旁帮腔:“首长叫你站起来就站起来,这是澳洲的规矩。” 许可待她站起身来随口问了几个个人问题,这才知道她还不到五十,然而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苍老不堪。穿着的衣裙是本地的染蓝土布――这种土布非常结实,足够铜钱厚,但是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补丁连缀着补丁了,有的地方蓝色已经退干净,露出发白的布身,可见这衣服的历史有多悠久了。 许可问了问嫌疑人和当事人通奸的事情,这妇人也不隐讳,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承认确有此事: 发端是因为当事人在东门市找了份女伙计的活,是吃住全包的,而家里的丈夫当了兵,家里便成了没有人照看了。 “……她怕夫妻都离了家房屋菜园无人照应,就托了我们母子照看。我孩儿每天帮她种园子地,将收到蔬菜担到市集上售卖,得了钱便与她一人一半。十天半月的,还要去东门市送钱送菜予她……” 这样送钱送菜的过程中,一来二去俩人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的升温了。 “……她看我家中穷困,假借周济我母子常常来往我家,勾引我儿。我们两家是同乡,又做了多年的邻居,我若是知道她存着这样的心思,断然是不会受她的钱米的!”妇人越说越生气,一副“儿子是好得,都是狐狸精给勾引坏得”的模样。 “你有三个儿子,日子怎么过得如此不堪?”许可觉得奇怪,家里有三个强劳力的话,按照现在的佣工工资水平,就算不进工厂,不到工地上干活,就是在乡下给人扛活的收入都不至于过得如此的凄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九节 地位不同了 妇人不听他提起还好,一听他提起顿时泪珠滚滚,强忍着呜咽了半天,才开口道: “民妇过去确有三个儿子。”她用破破烂烂的袖子擦着眼睛,“最大的一个,前年招民夫的时候上了文澜河的河工,修桥的时候被落石砸死了。第二个,也在博铺招了工干活,专门烧炉子――开春的时候听说是因为炉子爆炸,也死了――连个尸首都没有,就送回一罐子灰来。”说到这里她再也抑制不住,顿时扑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许可不由得也为之动容。工地和工厂里经常发生死伤事故他是知道的,但是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则消息,一组数字而已。现在活生生的看着死者的母亲在他面前号啕大哭,让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想到自己还要把这妇人的最小的儿子,惟一的寄托送进监狱,许可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沉重。 “你不要哭了。”许可放缓了语气,“没有抚恤么?”他的眼睛往符不二身上一扫,十分之严厉。 符不二吓得一激灵,赶紧道:“首长!前年我不是村长,只是联络员。不过她大儿子这事我知道,当时送尸首回来的时候,首长是赏了棺材的,还有一笔钱作为抚恤,一分不少都给了她的。至于她的二儿子,当时也是有抚恤的――就是小人办得。都有字据凭证在得……”他急着冲着妇人好言道,“三嫂子!抚恤金我可都是一分不少给了你的,你可要摸着良心说话……” “抚恤是给得,”妇人哭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村里对我们娘俩也算是照应,只是,这活生生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哭得凄惨,周边的人也不由得啜泣,也有人暗暗叹息的。许可知道除了军队作战训练中阵亡对家属有终身抚恤之外,企业给予普通工人和劳工的抚恤并不丰厚,除了支付支付丧葬费用之外,按照原工资每月发给抚恤金,但是只发放36个月。只有死亡人员有家庭成员需要赡养的的时候才享受一些额外的福利政策:老弱病残由穿越集团负责安排些活计作为糊口用,孩童可以免费入学,吃住全包。 显然,嫌疑人家庭不属于这二个范围,先后失去了二个劳动力的家庭会怎么样,这在农村是显而易见的。更不用说这家原本就是自己没有土地的贫困户了。难怪房子如此的破败。 许可倒有点同情这户人家了。没有土地,又失去了壮劳力,现在,连最后一个儿子也要入罪,这户人家就算是完了。 接着他又先后询问了其他住在附近的邻居和本村的村民。重点是水兵的夫妻关系上。据众人言论,这水兵没当兵前给人扛活为生,平日里不声不响,只干活而已。夫妻也还算和睦。吵架打老婆之类的事情当然是有得――谁家没有呢?村长符不二打老婆就是家常便饭,本时空当然不能就据此算作“家暴”。 “这么说这对夫妻还算恩爱了?”这让许可大为放心,显然按照本时空标准,这水兵不算是“胁迫成亲”。这老婆最多也就算出轨,不见得有改换门庭的意思。如果有得话,后续处理更为麻烦。 “是,是,吵吵闹闹总是难免的。”邻居大妈说道,“只是这家人家养了几个孩子,都没存住。要有了孩子怎么会跑到外面去当伙计?女人家没了约束……”说着只摇头。 许可很快就从爱饶舌的邻居和村民们中搜集到了足够的证言――村民们如此的踊跃以至于他不得不强行宣布调查已经结束。还有许多没有能发言的村民悻悻而归。 村民们提供了大量的证言,出了罪证之外也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嫌疑人和当事人都是本村的“好人”,这样在庭审的时候大致可以算作“偶然失足”。 许可让每个发言的都在自己的口述上盖了指印,这个举动让刚才还在热烈发言的村民们有点害怕了。 “首……长……不会要……我们去过……堂吧?”乡下人最怕过堂见官:老百姓上堂,不管是原告被告还是旁证,稍有不慎就会吃一顿板子。还要白白耗上半天一天的功夫。 许可说道:“大家不用害怕,我们的法庭过堂问案不打人。就是问案判案子――没有用刑拷问的事情。你们大家有去过东门市看过法庭开庭的都知道。” 的确有人去看过简易法庭的审问――本时空的老百姓虽然自己不爱上堂,但是看别人上堂被用刑打屁股是很有兴趣的。所以东门市的简易法庭一开张,就有许多人去看澳洲人审案,有人还兴冲冲的指望着澳洲人能拿出什么新奇的澳洲刑具来拷打犯人,最后大家发现澳洲人审案根本没过去县衙审案那么有趣,别说澳洲刑法,连板子、鞭子、夹棍、拶指之类的常见刑具都没看见用,全是问答几句话就来个判决了。 “到时候会抽几个人去作旁证。”许可说,“有兴趣听审的也可以去。” 符富因为帮着记录证词,很得了许可的几句夸奖,许可随手给了他一包白皮的特供烟。这是轻工业部专门为元老精心制造的,挑选得是最好的进口烟叶。符富帮着首长办了一件大事,又得了只有首长才抽得到烟卷,自觉得在首长心目里地位不大相同,不由得暗暗高兴。哼着小曲回了家。 当晚符家很奢侈了做了一桌子好饭菜来迎接这凯旋而回的大头兵。当然,符家娘子压根就反对破费来招待这么个已经和自家没有任何人身关系的符富了,结果就是理所当然的遭到了符不二的老拳。与过去不同的是,符家娘子的口头反击力度越来越小了,因为几乎每一次都证明符不二比她更有远见,获得的利益也比她坚持的思路要大得多。 “你个笨婆娘!”符不二丢下柴火棍骂骂咧咧,“杀只鸡算得了什么?小富子如今受首长们的器重――你没看今天来问案的首长还给了小富子一包烟?他将来必然是要当官的!你还嫌他住我们家吃饭费钱?以后你跪在地上求他来吃饭他都懒得理你!” “他个穷小子,光屁股蛋的货……”符家娘子始终摆脱不了符富几乎一丝不挂,泥猴子一般到她家的印象。 “人现在混得不一样了,跟上了澳洲人。瞧这架势,过完年就是军官了,啧啧。我们现在不赶快,以后想贴上去都摸不到门。” 符家娘子虽然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有道理。她只好按照丈夫的要求张罗着去做饭。 符不二在桌子有心笼络他,不仅自己亲自敬酒,还让自己的儿女和家养孩子们都给“大哥”敬酒。说了一车子好话。符富也把随身的礼物分给众人,符不二得了一只陆军的新挎包。喜上眉梢,这个象征身份的东西他早就想搞一个了。虽然如今东门市也有卖,但那是仿制品,不管是色泽、标志还是配件都不一样,和正版的军品不能想比。 大家各自得了不同的礼物,连符家娘子这个所有人都没好感的女人也得了一个布尺头。符不二和符家娘子见给符一金的礼物最为华贵,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符富的心思。当晚夫妻俩人在床上合计起来。 符一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算是有个“小姐”的身份,因为他家现今是村里的首富,所以看中这个女孩子的人家不少,提亲的人也来过几个。都被符家娘子毫无商量的回绝了。道理很简单:不管在本地嫁女能够收多少彩礼,嫁女总是赔钱的买卖,别得不说,白白失去一个劳动力就吃亏很大――符家的土地多了,原本就人手紧张。 “也不能耽误了一金。”符不二点燃了符富转送给他的香烟,“她过年了就十七了。女孩子耽误不起……” “十七就十七,四十多岁的老婆子都有小伙子要。”符家娘子满不在乎,“你还怕嫁不掉女儿?再说了,把她嫁掉了,谁来干活?你发昏送符喜这小丫头去读书,好,现在读上瘾了,还不许退学!好端端的一个劳力就农忙的时候回来帮个忙,要再走掉个一金,地还种不种了?!” 符不二抽着烟不说话,符喜这事情他是有点后悔的――原想让符喜读几个月的书,学会了记账认字打算盘就回来,没想到她读书读出名堂来了,首长还专门发信来说符喜是“可造之材”,非要她读完初级农科。不但几年里不能回来干活,自家还要倒贴生活费――符家显然不符合教育人民委员会的免除学费、生活费的具体规定。 “小喜去念书虽然花费大些,总学了不少东西回来。这次农忙许多地里的窍门不都是她教得?万首长还夸她本事大,书总没白念。” “有屁用!不是便宜了外人?你个老头子一天到晚就会便宜外人。”女人又在抱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节 女婿和丈人 “小喜,就嫁给二银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她还小,不着急。”符不二胸有成竹说,“嫁给二银省一笔彩礼钱,她将来必是个能干人。至于一金,我觉得小富这孩子不错。日后肯定会有发达。现在攀上了亲,以后亏不了。” 夫妻俩人合计了半宿才睡。第二天,符富起了个早,杠着锄头和大家一起下地去了,昨天酒席上符不二和他老婆的态度让他觉得娶老婆的事情有门。虽然他现在和符家已经没有关联了,但是未来很可能就是女婿和丈人。符富当然要着力气表现一番。 符不二虽然平日里还有点窝窝囊囊的,但是干活是一把好手。出门前先把活计给分派了,每个人都有具体的活,挖沟的,打场的,积肥的,起猪圈的,放羊的,种园子地的……井井有条。 符不二家虽然人手比较多,但是地也多,又要搞副业。劳动力不宽裕。最近短工长工的工钱暴涨,人手不好找,他雇得到的人也少了。符不二从天地会卖给他的打谷机和扬谷风车之类农业设备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得了启发――既然用人力不经济,就多用机器。秋收的时候便用银行贷款添了一头牛,从天地会商店里买了农具厂出品的小型牵引式收割机和播种机。两头牛牵引农业机械进行畜力化作业,使得符不二家的地第一个完成了收割和播种。 其他农户还在忙着打谷和种绿肥、冬小麦的时候,符不二家已经在开始修水利、积肥和搞副业了。 符不二也有心拉拢符富,和他一起干活起沟――美洋村的农田水利是修了不久,这里的农田水利标准没有农业部门直辖的田庄那么高标准高投入,设施要原始的多,沟渠还没有经过硬化,经过一个夏季的使用,特别是经过了雨季,沟渠里淤积的很厉害。总渠支渠由村里统一派工清淤,至于灌排沟里的淤泥根据谁受益谁保养的原则,由各家自行清理。这样即可以维护水利设施,也能用沟里的淤泥作为积肥原料。 乌黑发臭的淤泥被一锹一锹的铲出来,甩到岸上的筐里。不时的,还能从淤泥里挖到活蹦乱跳的泥鳅,每到这时候,符富就拿捏住泥鳅的腮,用柳条穿了挂在一边,被铲断成了几截的泥鳅,也一一捡起了丢在一个小筐子里――回去一样吃。过去这是他们难得的打牙祭的机会。即使现在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符富只穿着一件土布对襟小褂子――陆军在冬季发一件棉布内衣,符富不舍得穿――脖子上挂着印着“保家卫国”字样的陆军标准毛巾,黝黑的肌肉上的汗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符不二想女儿给了自己绝对不吃亏――这好劳力哪里找去?看他暂时停下来吸了口气,当下笑眯眯的拿起一个竹筒水壶给符富。 符富喝了一大口水,用毛巾擦了擦汗。满足的喘了口气,干农活给他一种畅快淋漓的欢愉感。符不二说:“先歇会!这沟长着呢。一口气干不完!” 符富抹了抹嘴,回到沟帮上,占满了泥巴的脚在沟边的枯草上蹭了蹭,一屁股坐下。 “老爷,家里的地又添了不少嘛。” “是啊是啊,都是托了首长的福。地是添了不少,不过里面有一大部分算是公地,是吴首长佃给我种得。收了地分成。收成好,他们也多占。”符不二说着拿出了烟,符富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火柴,给他点着了。 符不二高兴的眯缝着眼睛吐出来一口烟圈。“天地会的万首长,可神得一个人物。种地的道道多,我们这里所有庄稼人加起了都抵不过他的一个脚趾头。”他口中夸着万里辉,实际心里得意自己当初的远见,要不是抢先加入了天地会,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符不二看得明白:澳洲人喜欢立“标兵”,他们搞得事,你第一个跳出来附和总有很大的好处,后面跟进的就差得远了。 “还不是符老爷您看得远。”符富恭维了一下。 这下挠到了符不二的痒处,乐得他张嘴直笑。他指点着: “你看这地,东面到土丘,西面到小树林子,北面到那道沟……”他炫耀着自己的家产。 “老爷的地怎么变得这么规整了?都是新买得?”符富忽然发现了什么,“西边那块原先不是荒地么?” “不过这一片全是我自己的。我把原先各处零星的地都给卖了,得了钱都围着这块地周围买。尽量把地都攒成一大块,又在这块地旁边买了些荒地,都给开了出来连成一片……” “开荒地?”符富有点吃惊了。这块地是原先是符家最大的一块地,原本就有符不二带着家里人一分一分的开荒开出来的。开荒地很不容易,不但要消耗大量的劳动力,而且荒地的对肥料的需求很大,没有肥料,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地是不会有多少收成的。 “天地会有开荒队,他们有专门的大机器,十几头牛拉得,三四天功夫就把地开好平整完了。肥料也是天地会供得,都是一包包的运来的……”想到这里符不二有点担心自己的贷款问题了,雇佣天地会的机耕队和肥料用得都是银行贷款。 这种机器符富在支农的时候见到过,全是铁得,尺寸更是大得惊人,换上不同的部件就可以用来做各种农活,犁地、耙地、耕地、播种、收割……简直是无所不能,就是地块要足够大才能用――所以迄今为止只在首长们自己的农庄里使用。本地的土著,就算是大地主也很少有这么大的成片土地。 想不到符老爷居然就弄了这么块大地!符富想,不用说老爷是想以后多用澳洲大农具干活了――省人省力。 “老爷以后是想多用澳洲机器干活吧。” “万首长说了,机器干活才是方向,人干活太慢。”符不二说,“叫……效率?对,就叫效率。他说我们这里效率太低。” 符不二把零散的地方集中到一块的做法一开始并不是为了使用机械,而是在和万里辉的聊天中受到了启发――他已经很多次在和首长们的聊天中获得启示了。事实证明,首长们总是远见卓识的。 万里辉在聊天的时候谈到劳动效率问题。他认为目前东村的劳动效率不如西村。因为西村的新移民的土地是统一分配的,每户人家的土地都在一起,东村的农户很少有自家的土地在一起的,许多人家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不管是自耕农、地主、佃户还是替人干活的长工短工,每天往来在田地之间就要花很多时间,累计起来是很大的消耗。 大面积的土地集中耕种还有很大的其他好处,比如农田水利建设就很容易安排布局。支离破碎的小块土地牵扯到每家每户的具体利益,很难形成全村的共识。美洋村能够完成基础建设,很大程度上符不二的快速发家做了表率作用――大家都信天地会的话,才使得农田水利得以相对顺利推进。 “首长们不管什么,都喜欢大!”符富说着笑了笑,符不二也笑了笑。 符不二抽了几口烟,才慢悠悠的说道:“小富啊,你到我家里有十几年了。虽然你不是我儿子,到底我也算养活了你十几年,”他抽了一口烟,好像在着摸下面的话怎么说,“你的心思,我全明白。” 符富面色一红:“符老爷你明白就好。” “这事呢,我是答应了。”他阻止了喜形于色的符富,“一金可以许给你,不过呢,你现在还在当兵,也没法成亲。你当兵住得是群房,每天要操练,说不定还要出去见仗。一金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跟你到兵营去。” “是。我也想着什么时候能退伍……” “退伍做什么?!”符不二赶紧打断了他,“退伍回来做什么,难道当个种地的老百姓?你在队伍里干得好好的,要有个上进心……” 符富不笨,很快就明白符不二是要他当上了军官才能成亲。当下道:“符老爷,这个您放心好了。我过年就要进教导队,当下士。我瞧着当军官的那些人,也不过就跟着首长们打过几次仗。等再打一仗,我也就成军官了。” 符不二很满意他的态度,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你还年轻。一金也不算大。缓个几年,等你肩膀上扛着牌子再成婚,不比现在更体面些?” “老爷说得是。”这番话激起符富建功立业的志气来,他点点头,“我一定当上了军官再来风风光光的娶一金!” “你放心好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亏待不了你们的。”符不二说。 “谢谢爹……” “呵呵呵,”符不二得意的笑了起来,“叫爹早了点,你在家里随便叫,出门可别混叫,……”他一挥手,“继续干活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一节 穷人 符富哎了一声,跳下沟去,挥舞起铲子劲头十足的干了起来。符不二把抽得几乎要烧到嘴唇的烟屁股吐掉,也跟着下到了沟里。今天这番话他昨晚想了半宿:符富想娶一金当然不错,但是为此就退伍回来不过是给家里添个劳动力,反而要吃自己用自己――再说自己是儿子的,迟早要给一金分家。不如让他在队伍里混出个名堂来,到时候就不用自家破费了,而且有个当军官的女婿,在乡里就更吃得开了。 万一符富没当上军官,他自然也不用兑现诺言。要是符富打仗死了――听万首长话里的意思最近还有几次大仗恶仗要打――一金也不至于当寡妇。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南陲小县,没什么守节的概念,但是大姑娘和再醮的寡妇的身价是不一样的。 符富哪里知道“丈人”的如意算盘,觉得自己的要求实现了,浑身上下劲头百倍,愈发卖力。言谈中,符不二也吐露了不少烦心的事情,最大的烦心事就是这个村长做得有点半吊子。美洋村的东西两村彼此不对付,他的话在西村几乎没什么效力,只有首长交代下来的事情,西村的村民才照办。不象在东村那么一呼百应。 “总算民兵队长还是明白事理的人,不然真对着干,这村子可就没太平日子了。” 美洋村的民兵队队长是西村的外来户,是个退伍军人,在澄迈战役中了一箭,伤到了筋骨,虽然走路无碍,但是不能再长途负重走路跑步,就按照因伤退伍的政策落户到美洋村来当了个民兵队长了。他的家就在西村。因为也是村干部的一员,他和符不二的交集比较多一些。 符富说:“我看,您还是去县里开会的时候把这事情和首长们说一说,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首长们的主意多得很,说不定就给你解决了。现在憋着,万一将来闹出事情来怎么办?” 符不二说:“这倒是。赶明开会的时候一定要说说这外来户的事……” 正说着话,只见符二银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快!姜五要跑了!”说完这话转头就跑。 符不二一听立马丢了锄头,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沟岸。把挂在树枝上的衣服一取,扭头说了声:“我有事去看看!” 符富见家主老爷如此的急促,连脱在沟边的草鞋都没穿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事。他现在以“准女婿”自居,对符家的事情大为上心,赶紧也爬了上来,穿好草鞋。一路跟随了过去。 赶到村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了,不少人显然还是从田里过来看热闹的,有人手里还拿着农具。人圈子里吵吵嚷嚷的,只听见符不二娘子的叫骂声在所有人的声音之上。 符富好奇的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挤过去,见人群中间正是姜五。符富知道姜五这人,他家里没有地,夫妻俩人佃了几亩符不二家的园子地,平日还给人做短工。是村里最穷的户头之一。 一个包裹丢在地上,已经散开了,露出几件破衣烂衫,几块红薯干和两双草鞋。旁边还有一个包裹。一顶干活的时候戴得破草帽在地上被踩得稀巴烂。 一个小个子女人跪在地上哭着求饶,一样的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模样。 符不二已经揪住了姜五,姜五是个小个子,又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哪里是天天吃得饱,又干力气活的符不二的对手。符家娘子头发散乱,袖子也给撕破了一块。显然在符不二抵达前已经和姜五和他老婆干了一架。 符不二揪着姜五的胸襟,连着给了姜五几下老拳,打得他脖子直往下面缩,干脆蹲到了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姜五!你小子真不知好歹!”符不二喘着粗气,数落着,“你和你老婆二个大活人,不缺手不少脚的,拿了天地会养二只鸡,连四十只蛋都缴不出来!最后弄得连鸡都没了!这次养羊放贷,天地会是不肯的,我给你作保才贷给你得!好,没几天又说羊丢了――你倒想一走了之,叫我怎么向天地会交代?!” 当然,这里面是有符不二的私利的。羊的贷款他是做了保人的,姜五跑了符不二就得本息全额赔偿,其次姜五佃种着符不二的几亩园子地,符不二当初以为他作保贷款为要挟,逼迫姜五接受了苛刻的分成条件。现在这么好的一个廉价劳动力跑了,再佃出去可就没这么大的好处了。 姜五蔫在地上,也不敢言声。周围的人也有劝解的,也有看笑话的。这姜五的连续二次向天地会贷款都落得这么个结果是很离奇的。特别是蛋鸡贷款,几乎就没人做赔过。缴回20只蛋就算还本,鸡蛋全部包销,还廉价提供能增加下蛋数量的饲料,等鸡不能下蛋了还回购,这种事情简直就和天地会白送钱给人差不多。 至于养羊也没什么难处,每天打些草,白天出门的时候让家里的孩子老人去放放。家里缺人手的,干脆下地的时候直接带到田边,啃些田埂上的野草也行。老百姓虽然多疑却不是笨蛋,一年多下来当然知道天地会是真心帮他们搞生产增加收入。所以多数人对姜五这样的“失败者”很少有同情:条件这么好还给搞砸了。 而且他二次搞砸贷款,天地会也没把他抓起来拷打或者直接抓走他的老婆去卖掉――要在过去,债主这么干是天经地义的,谁也不能说不是。而天地会只是限他六个月内清贷款本息,否则就要在法院起诉他。 “符老爷,你老就高抬贵手吧……”姜五的老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再这么下去就还不清天地会的债了,只好出去做工……” “胡说!你们一走了之,天地会的首长们上哪里去找你们?还还什么债?你们就是居心不良!”符不二呵斥着。 姜五争辩道:“符老爷,您明鉴!如今我们就佃着您家的几亩园子地,每天没日没夜的干,可交了租子连吃饱饭都难……更没钱还天地会的债了……” 符不二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正要发作,符家娘子跳了起来:“好啊,你们两个狗男女!这么说佃给你们种是我们的不是了?!当初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求着要我们家老爷作保的?天哪……”说着她一屁股坐地上哭嚎起来。场面愈发热闹起来。 正在嘈杂间,驻在警也挤了进来: “别看了,别看了,”他一面让大家散开,“该下地的下地去,该回家的回家别一个个都堵在这里!”在他的驱赶下,人散了一些。不过依然有许多人在看热闹。 符不二见驻在警来了,觉得不便再吵闹,只是沉着脸:“你们不愿意佃我的地,没事!不过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先把前面的账先清了再说!” 驻在警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命令姜五夫妻先回去,不准擅自离开村子。根据最新的户籍管理规定:姜五夫妻要长时间离开本村户籍所在地去其他地方务工,必须事先在村里登记去向和目的,再领取证明。 他们欠了天地会的贷款,原本就属于“重点人群”。现在居然想溜走。驻在警想要跑了自己的“重点人群”监控报表上就很难看了。不由得一路厉声呵斥着把姜五夫妻赶回家去。 符富一直在旁边,但是没吭声。类似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符不二的发家历史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靠放小额的高利贷。靠着这个他夺占了村里许多人家的土地,逼得人家逃亡的也有过。符富当初还跟着符不二去拆逃亡人家房子的木料茅草,好多少回收些利息。 不过符不二看到天地会在放小额农业贷款之后就不再自己搞借贷了――借贷条件上他远远没澳洲人优越。何况当了村长之后他多少要顾忌点村里的人望问题。重利盘剥这种名声总归是很不好听的。 他正在观望,忽然看到人群里符一壮的身影一闪而过。符富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当初被送到博铺当兵的时候,这符一壮一路上不但用大刀威胁他们,还不时的打骂,只给他们吃红薯,他因为腹泻不止在路边蹲着拉屎来不及起来,符一壮等得不耐烦,一脚把他整个人都踹倒在屎尿里……他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因为腹泻死在半道上少年……符富顿时恶向胆边生,悄悄的跟了上去。 符富昨晚吃饭的时候就知道符有三家在去年征秋赋,丈田亩的时候栽了跟头,土地大多全给没收了,二壮三壮去城里当了工人,就剩下一壮和符有三了。符有三成了个半疯子,也没人理他。一壮就守着五十亩地过日子,往日符有三家的气焰全没了。符不二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扬眉吐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节 破坏军婚罪 符富悄悄的跟在符一壮后面,准备到无人处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来报当年被他一路凌虐之仇。忽然他想到自己的头发太显眼了,一看就知道是给首长们当差的,便乘着街上无人之际,把破草帽捡起来戴着,悄悄的跟了上去。 符一壮那里知道有人要和他算账,扛着锄头在前面走着。符富半道上捡了一根木棍,不露声色的跟在后面――他在部队学过一点侦查战术――乘着符一壮走到灌溉渠旁,四周又有树木遮挡无人之际,出其不意的从后面猛得扑了过来,抡起棍子就一闷棍结结实实的砸在符一壮的背上,立刻就把他打了个马趴。 符一壮压根没想到有人会袭击自己,倒在地上还来不及叫喊,身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七八棍子,不由得直喊“好汉饶命!”,却毫无作用,对方默不作声的一连串的棍棒乱下,打得他连声惨叫,手脚并用的爬着就要逃走,符富往他腿上猛踹一脚,符一壮大叫一声,滚进了已经排干了水的灌溉渠里,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 符富看着符一壮在泥浆里打滚哀叫,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乘着还没有人过来,赶紧溜走了――要给人发现上报到政治处就成大事了,殴打老百姓这种事情,属于严重违纪。 符一壮不明不白的挨了一顿揍,好不容易才从淤泥里脱身,央求人扶着才能回去。村里人看热闹的居多,对到底是什么人打他却没人在意――符有三家当年是村里的首富,和村民的过节也有了不少。 许可从美洋村回来到法学俱乐部,当下张罗着开庭的事情。因为此案要充分的“讲政治”,所以小小的案子成了元老院的关注目标。不光是军队系统,其他各个系统也分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法学会经过充分的了解元老们的意见之后,认为这个案子符合《大明律》的定罪标准,但是在罪名上,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引入“破坏军婚”的罪名,而不是“通奸”。 “一定要以破坏军婚为罪名来进行起诉,而不是‘通奸罪’,”董时叶作为东门市简易法庭的庭长强调这一点,“伦理入罪是不符合法学发展的方向的。通过这次审判,我们要向百姓们灌输一种新得法理概念。” 破坏军婚这个对百姓们来说是全新的概念――古代军人社会地位极低,“保护军婚”这个概念一出,对提高军人社会地位有极大的作用。 有人提出了法律的追溯问题,“破坏军婚”是《婚姻法》的法条,《婚姻法》还没有公布――就算现在公布,案子发生在法律公布之前。如果按照穿越者的婚姻法来起诉,那么就等于是说穿越者的法有溯及力,法学俱乐部再抄法条的时候就乱了。 审理的是破坏军婚案件,如果这件案子要有审判权的话,按照从旧从轻的原则,只能按照大明律通奸罪名来起诉。判决最多就是按照《大明律》,“杖九十”。 要是这样判得话,首先军队系统的元老就不能答应,其次大家觉得如果不能引入“破坏军婚”这个罪名,在移风易俗上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经过一番扯淡之后,大家最后达成了共识,还是以“破坏军婚”的罪名入罪。至于婚姻法,必须马上予以公布。 “除了按照《大明律》,也可以按照《澳宋律》么!我们不说这《婚姻法》是我们制订的”周洞天说道,“就说是在澳宋是一直存在的,现在临高属于‘澳宋’,澳宋律也可以算是有管辖权了。” 这样的说法实在有些勉强。但是要自圆其说也只能采用了。 在具体的判决内容上,许可认为:作为司法体系建立过渡时期的案件,为新法铺路,一个较为折中的判决是恰当的,尤其是考虑到平衡部分元老情绪,促进法律体系稳步确立的需要。 “从这个案子要达到的社会效果上看,一个初步体现新国家的司法体系的审判很有意义,也就需要将今后要制定的诉讼法中的一些制度用于这次审判。至于在量刑方面我个人觉得,死刑和终身苦役未免过重。何况判得太绝也对今后的立法工作不利――徒刑加强制迁居加服刑完毕后地方监管会不会更恰当些?” “我们是没有意见,不过海军军方那边似乎口气很强硬。”安熙不安的说道,“陈海阳和明秋倒没有什么具体看法,下面的一些元老军官很起劲,据说文总也支持他们。” “文总在正式场合根本就没表态。”董时叶说,“他就是私下里说说什么‘当场就把奸夫淫妇给毙了’之类的话。” “这话倒是很性情中人……”安熙说。 周洞天哼了一声:“青天大老爷、强项令、英明领袖这套对司法最最有害的!”他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们现在是新朝新气象。但是群体法律意识并不是朝夕可改的。必须经过一个宣传教化的过程。同时经过审判实践对相关的行为判处刑罚,体现法的指引作用。这个案子的量刑我绝对不认可军方的看法。既然要依法办案,那就老老实实的坚持16字方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切不可意气用事搞什么口含天宪之类的飞机。隐患啊!地雷啊!” 董时叶咳嗽了一声说道:“根本不用到太重的量刑,只要是归类到犯罪,足够正常人在小头充血的时候用大头考虑考虑了。我看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量刑足够了――特别是符有地那地方的‘好名声’。冒着被三到七年苦役的风险打炮,我觉得大部分正常人都会好好思量的。至于死刑或无期之类的量刑根本没有必要。首先,军人在本时空地位很低,老婆被人ntr了也没人会帮他们,我们搞“破坏军婚”这个判例就足够抬高他们的社会地位了;其次,本时空的贫民百姓里的贞洁观念远没有社会中上层那么浓厚;最后,就算他们真得很在乎,我们也不需要向本地人的风俗习惯做出妥协――难道族长一句话就可以把人沉猪笼这样的事情我们也要尊重么?我们需要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思想,让他们敬畏暴力机构,让他们觉得哪怕是被判刑三个月都是一辈子的耻辱。思想工作,社会舆论,都要动起来,趁此机会明确的区别我们与旧世界,让本地人意识到我们的先进性,旧世界的落后。”董时叶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另外,我很想知道起诉机关是哪个?元老院什么时候设置了检察院这样的机构了?难道仲裁庭即管起诉又管审判?公诉机关和审判机关同一个部门,这有点不妥吧” “这个不是问题,”马甲说,“政法委不也什么都管。” “我看可以可以让警察部门暂时行使公诉机关的职能,建国初期公安就行使过公诉职能,后来一切走上正轨了才有了检察院。依照临高的现状,从节省资源上讲,可以让警察部门行使公诉权。” 马甲考虑了下:“再议吧。眼下这事和警察没多少关系,让他们来公诉不合适。我看,我们可以搞个检察官制度。” “独立检察官办公室?” “对,就是这个意思。”马甲说,“可以常设,也可以采用一案一人制,起诉前指定,结束之后就卸任,可以节约人力。现在是坑多萝卜少。” “既然已经开始建立司法体系了,公诉制度应该确立下来。尤其对刑事民事不分的古代法体系,确立国家公诉制度是很有意义的。”姬信说道,“另外我提议搞一个司法从业证书之类。凡是在旧时空得到了法学学位或者类似资格证书的人都可以申请担任公诉人、律师或者法官。这样就算不在仲裁庭的编制系统里上班,也能随时出庭办案。否则容易被人挑刺,毕竟于法无据。” 法学会毕竟在性质上只是一个俱乐部,让不在仲裁庭系统内的法学会成员担任法官、律师、公诉人从制度上来说是没有任何依据的。所以姬信建议要从制度上规范起来。他还提议:为了体现新社会法制的权威性和给土著们留下“程序合法性”的概念,在司法程序上应该仿现代诉讼程序,法官、书记、公诉人、公派辩护律师一个也不能少,程序全部走一遍。 “赞成,程序合法性是现代法学的基本理念之一,一定要灌输给归化民。”许可表示赞同,“这不是形式主义。” 安熙问:“假发要不要戴?” “临高这地方你要头顶一斤羊毛我是没意见的,不过我可不戴。”董时叶懒洋洋的说。 “法袍可以考虑,假发就不要了,可不喜欢英国佬的臭味。”马甲说,“实话说穿法袍我都嫌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三节 舆论导向 为了给这次审判造声势,仲裁庭四处活动,首先是让文宣部门在《临高时报》上刊发了此案的专题新闻,虽然丁丁对有多少人能看明白持怀疑态度――但是马甲的指导意见是“煮夹生饭”。好歹新移民都是经过基本扫盲训练的,看看报纸不成问题,至于本地的土著,许多人也在工厂里接受了扫盲。 文章是由丁丁亲自动笔――文宣部门里有几个大明的童生之类的读书人,他们写得文章就算是白话文也酸不可言,丁丁很少要他们写文章,主要派他们校稿。 写普法文章对丁丁来说不是第一回,不过给17世纪的老百姓写普法文章是个很大的挑战――他们即没有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既要告诉他们基本的概念,又得通俗易懂。让丁丁绞尽脑汁才写了几篇普法文。 普法文章的重点,根据马甲的要求,不是放在《婚姻法》上,而是放在《刑事诉讼法》上,普及现代司法审理程序和法理概念,当然也要和明代的司法实践进行一定的对比。按照马甲的说法,要突出明代司法制度的“野蛮”、“落后”、“残忍”和“无能”。 为了突出这个四个重点,丁丁不得不求教于鄂水,让他从史籍笔记里寻找各种明代司法黑幕方面的材料作为炮弹。另外又专门跑了几次县衙,和王师爷进行了几次交流。 王师爷自从县衙被彻底架空之后就赋闲无事,每天除了帮着驻县办盖印,处理处理等因奉此的公文之外就是陪着吴县令喝酒下棋作诗,驻县办对他们供应从优,每月发给补助,足够他们优哉游哉的度日。对有人来请教自己问题当然乐得畅谈。 王兆敏当了几十年的师爷,刑名上虽然不见得如何出色,但是胜在阅历多,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现在听说要“黑幕”类的东西,当即捡了几个案情比较复杂离奇的一一的说了。还根据他的看法一一作了具体的评论。 关于案件本身的报道,丁丁也按照后世的基本原则,才用某村、某部和化名原则,海军还特意打来电话,要求他在文章里不能出现任何让人联想起海军的内容。魏爱文则要求在报导中不能出现后面的海军和警备营殴斗的事情。 “d,到底谁是文宣部?”丁丁虽然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对是个部门就要对自己的报导指手画脚感到很是不满。 最后,杜雯突然打来电话,要求就这个案子是否有助于提高妇女地位问题和丁丁进行了交流。 “我觉得这和妇女地位问题没什么关系……”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这是典型的物化女性。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人专门去和哪位受害女性谈过话,听听她的心声?” 丁丁承认自己的确没有,不过仲裁庭的办案人员应该是去讯问过了。 “你看,没有一个人在乎女性的意志和权利!”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激动了,“难道她就不想离婚?” “你去问仲裁庭吧。” “我当然会去问,但是关于这个案子《临高时报》的报导倾向有严重的问题……” 丁丁郁闷的挂掉了电话――报导有什么倾向性问题?潘潘正在一边煮咖啡,说:“谁来得电话?” “妇联的杜雯。”丁丁没法向潘潘解释清楚杜雯所在的社会工作办公室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就把她最容易理解的妇联主席介绍给了她。 而杜雯也多次来和潘潘谈过要她加入妇联,潘潘对加入政治组织不感兴趣――她一贯认为妇女的权益要靠自己来保护,而不是组成什么社团组织来要求,理念不合就一直没答应。 “这个案子和妇女权益有关吗?”潘潘对这个案子也很有兴趣,虽然她对仲裁庭案子还没审,已经内部有了结论感到不满,但是就整体来说这个案子没什么特殊之处。当然她不是和能理解一部分元老要判处死刑或者无期的意见。在她看来即使是“破坏军婚”,给予一点惩罚也够了。 “要说有关也有关。”丁丁看着一桌子的清样和稿件,“比如为什么那个妇女不能选择自己所爱的男人之类。”他赶紧又加上一句,“是杜雯说得。” 女人的八卦天性立刻开始发作了:“她爱那个小伙子吗?” “谁知道。”丁丁说,“这事和案子没关系。” “我倒是很想知道。”潘潘被勾起了兴趣,“我想写个专题报道,关于归化民的感情问题……” “绝对不行。”丁丁赶紧阻止自己老婆的奇思妙想,“归化民用不着考虑感情问题,吃饭干活就好了。你让他们想这么多干什么?” “你这话说得,他们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有感情生活?”说着坚决要搞这个主题。丁丁考虑再三,认为既然仲裁庭马上要公布《婚姻法》,离婚就是婚姻法中最主要的一条,从造舆论声势来说搞这么个报道也无可厚非。最后同意了潘潘的要求。给她开了一张采访证。可以进入县衙监狱进行采访。 结果潘潘的采访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原本她以为会见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苍老不堪的瘦小女人,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魅力可言。 虽然她带去了一个会说闽南话的翻译,但是当事人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状如鬼魅的“首长”来找她谈话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了,更不用说翻译满口说出来的感情名词了。光一句“你是不是爱上了某某某”就解释了几分钟。 更让潘潘气馁的是,这个形如老妇的女子根本说不清自己爱不爱嫌疑人,连是不是喜欢都不愿意谈,潘潘甚至觉得对方对自己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表现出了无言的鄙视。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不愿意说话。弄得潘潘的采访难以为继。 最后,潘潘只好说:“要是给你机会,你愿意不愿意和某某一起结婚过日子?”她很期望得到一个“爱情至上”的答案,但是当事人干脆利落的表示:不愿意。至于为什么,她根本就不愿意说,不管潘潘怎么问,对方都用一种“管你屁事”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思想?”潘潘忍不住把见闻向丁丁倾诉了一番。 丁丁淡定的一笑:“这你就受不了了?17世纪的老百姓,能和你一问一答的交流就不错了――别忘记当事人还是在东门市干售货员――好歹受过点现代文明洗礼的呢!你真下乡去和老百姓聊聊天看,十句话里回答你一句就不错了。你还想写什么专题报道。” 报纸的舆论准备之外,文宣部门还通过“舆论引导员”在大庭广众之间进行舆论造势,舆论引导员是文宣部搞出来的新花样,在归化民中选择口齿伶俐,爱传播小道消息的人――以商贩为主――按照每周的文宣部的“通知”精神来散布消息,指引舆论方向。作为报酬,每个人每个月由文宣部发给50元流通券作为一种小小的激励――丁丁拒绝承认这是一种“报酬”。 目的很快就达到了,引导员们在各村各镇的街头巷尾进行的传播很快就把这个案子传遍了全县――以至于有元老提出了异议:这样大肆渲染是否会对军队形象产生不良的后果?会不会让人产生一旦加入军队老婆就会被人ntr? 但是马甲等人认为只有大肆宣传这个案例,才能让归化民们对ntr军人的老婆产生畏惧――若干年的苦役可不是说着玩的,符有地的劳改营已经成为临高新政权的恐怖传说之一,在百姓们心目中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杜雯和过去一样要求通过这个案子来宣传“保护妇女权益”,她要求同时判决水兵和他老婆离婚――因为他们已经“感情破裂”,同时追究这个水兵打老婆的“家庭暴力”行为追究刑事责任。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海军的坚决反对。同样也遭到了多数元老的反对――除了刚刚从外地调研回来的刘月菲。即使是女元老也对一个土著妇女的感情生活是否幸福漠不关心。杜雯眼看着元老中间缺少支持者,就亲自撰写了多篇鼓吹妇女权益保护的文章,交给丁丁在《临高时报?外部版》上刊发。 案件就这样在各部门的不同心思之下被共同推进着,紧锣密鼓的准备上演一场司法大戏。 马甲兴致勃勃的给安熙等准备出庭的人员订做了黑色的法袍――他专门去了企划院的仓库,选了一种光泽和质地都上佳的黑色绸料。他还直接指挥人把东门市的简易法庭修缮了下,里外见新。墙壁上新贴了软木吸音板,用来消除旁听席里说话的噪声。窗户上加了铁制的护栏――根据最新的消息,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人来旁听,进不了法庭的人大概会象另一个时空的人一样爬在窗户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四节 庭审 案件就在这样万众瞩目中开庭了。开庭当天风和日丽,不冷不热,听说“澳洲人”要问案,四里八乡的百姓和不上班的工人、职员们纷纷往商馆走来。这里的底楼正是即将审理案件的东门市简易法庭。这个法庭很小,按照现代模式装修,不过里面的旁听席只有区区六十个座位而已。为此,李梅派人在当中和后排的走廊里又摆上了许多条长凳作为加座。 即使如此,从一早开始,来得人就愈来愈多,根据慕敏的估计,上午8点的时候,聚集在商馆门口准备听审的百姓们就超过了一千人,而且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赶来。预计最终会有三千人聚集在商馆附近。 能得到座位的人屈指可数,所有的票都是在商馆门口免费索取的,但是取票的人必须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留下号码。为了防止出现骚动,根据慕敏的要求,东门市的警备连和营本部全部进入戒备状态。派出所人员取消轮休全部上岗执勤。军工部门给警备连突击准备了大量的胡椒催泪弹,而政治保卫总局的内外勤人员也倾巢出动,作为便衣人员混迹在人群中。 预防突发事件紧急对策本部就设在东门市派出所的二楼,一间专门的观察室呢。司法、警察、政保部门和军队的主要负责人都在这里,准备随时应对突发事件。 这会庭审还没开始,但是眼见着街道上慢慢聚集起来的人潮,对策本部的里的元老中开始弥漫出一种不安的气氛来。人似乎是来得太多了!商馆和派出所门口的东门大道上,人群已经拥堵起来,警察们不得不开始介入维持秩序。 对策本部的元老们大多没见识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再也不能象刚才那样坐在藤沙发上高谈阔论新婚姻法是一夫一妻、一夫多妻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了。李梅尤其感到不安,她深怕闹起骚动来把市面打得一团糟。那天水兵在街上打老婆引发的陆海军群架事件就让东门市损失了不少财产和生意。后来陆海军赔偿了损失,但是还让这商业精英心惊肉跳――做买卖的人最怕闹出骚乱来。一闹骚乱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商店。 “要不要让警备营进场维持秩序,这么多人会不会引起踩踏事故?” “用不着,警备营在外面站场子就够了,”慕敏胸有成竹,“他们制服笔挺的往那里一站,就能起很大的威慑作用,你们放心好了,这个场面目前很正常。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 “人这么多,有票的不会超过100个,其他人怎么办?”马甲有些担心了。 “没事,我们有有线广播么,实况转播就是了。” 为了确保尽可能多的人能够听到审判内容,丁丁让人在法庭内安装了麦克风,线路接入了原先在东门市街道上就设立了广播网系统,这样,即使在大街上也能听到整个庭审的过程。为了便于归化民了解背景资料,还专门把张雨叫来进行转播说明。 人群被疏导到街道各处的喇叭下面,他们可以站着聆听整个庭审过程,稍微有钱一些的按照各自的经济能力分别占据了茶楼、酒楼和小茶饭铺,在里面泡上一壶茶,占据个座位舒舒服服的听热闹。至于那些在大街、人行道和荒地上或坐或站的群众,也有小贩们来照顾他们。 “香烟!瓜子!红薯干!” “汽水!红茶菌!” “博铺的章鱼干,吃一口您就想吃第二口!” “租用小凳子啦!舒舒服服听审案!” …… 几名警察在法庭门口检查每个有票子的人票和他们的身份证,确定每个座位都是实名。离开庭还有30分钟,法庭的旁听席上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许多人大汗淋漓。窗户全部打开了一面是为了通风,一面是防止那些爬在窗户上的人把玻璃砸碎。一排从警政培训班里调来的警察学员们肩并肩的站在法庭的墙壁边,虎视眈眈着人满为患的旁听席。 将近9点的时候,一名警察大声喊道:“请保持安静!把烟熄灭!起立!”随着一阵凳子拖动的乱响,主审法官许可从座席后面的一扇门走了进来。 许可身穿最新订做的法袍,袍子是英国式的款式,纯黑色,胸前有一狴犴的坐像,头戴黑色的宋代款式长脚幞头,显得中西合璧,威风凛凛。众百姓顿时叹服,有的人甚至腿脚一软的跪了下去。 许可手持一本巨大的黑色皮革面的法典,上面烫金字写着《澳宋律》,充分的显示着他手持法典所代表的法律尊严。 许可用一种庄严的神态登上了最高处的法官座位,看着大家都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当法官的感觉不错么。就是这奇怪的长脚幞头的摇晃感有点不适应。许可拿起小木槌往下一击:接着用拖长的低音让法庭保持安静:“现在开庭!” 接着,倒霉的小伙子被警察带进了法庭,站在被告人的席位上,照例按照程序验明正身。旁听席上响起来第一阵议论声。大家对这案子里“奸夫淫妇”居然没有一起出场感到诧异。而最要紧的“本夫”也没有出现。不少人甚至觉得失望――要知道审理通奸案对百姓们来说一贯是富有娱乐性的。现在居然只有一个“奸夫”出场。 按照诉讼流程,照例由地区检察官首先发言。安熙从公诉人席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有点颤颤巍巍的――大概是紧张。许可知道此人的专业水平堪称“滥得一b”,许多基本基本的法条都背不下来,法学会好几个人都说此人自称是法学学位获得者,但是怎么看都是一个不用功的成人法律本科的学生。要不是他靠着为马甲鞍前马后的跑来跑去,为法学会出力甚大,法学会恐怕根本就不会收此人。 尽管是照着稿子念,安熙的发言还是磕磕绊绊。他首先阐述了整个案件的过程,包括通奸的事实,并且分别呈送了各方口供的笔录。笔录由书记一一念出来。第一份就是嫌疑人自己的口供。一开始,大家觉得这样的审问有点无趣,但是听到细节很多的口供笔录之后,许多人又有了兴趣――这种牵扯到隐私的内容总是非常吸引人的。最后,安熙出示了当事人自己的口供,承认她和嫌疑人之间发生了通奸行为。 接着他询问嫌疑人,对刚才宣读的他的口供有没有异议。 嫌疑人表示没有,随后公诉方开始传唤证人,包括美洋村的好位村民,当事人在店铺里工作的同事。他们都做了相关的旁证。 “……我的陈述完了,谢谢法官阁下。”安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虽然只是按部就班的宣读公诉材料而已,还是把他紧张坏了。 随后许可宣布休庭――时间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旁听席上的人开始散去,许多人议论纷纷,议论案子本身的人不多,议论最多的,反而是整个审理的过程,包括大量的口供、证言和旁证,比起过去大堂上问案似乎要文雅的多――没有穷凶极恶的衙役,也没有各种富有刺激性的拷打用刑的场面。缺少了这些的审案未免有些无趣,不过,大量的口供和证言组成的细节描述让大家产生了另外的兴趣。 李梅事先已经让合作社酒楼作了大量的盒饭在商馆周围售卖,很快就售卖一空,让合作社小赚了一笔,当然周围的酒楼饭铺的生意也很火了一把。 12点继续开庭――在穿越集团看来,旧时空的11:30~13:00的午休是浪费时间。在他们的作息体制里,午休到12点就宣告结束了。 案子到这里其实已经算结束了,不过辩护这个流程还要走一遍。这也是听审的百姓们最感兴趣的地方,问案还允许人专门来为犯人辩护,这真是头回听说。要在过去,只有犯人承认还是不承认的问题。所以大家都想看看澳洲人的辩护是怎么个意思。 姬信的做得是请求从轻量刑的辩护――毕竟嫌疑人已经认罪,而且这个案子本来就是定案的,他无需搞什么另外的噱头。 他重点谈了嫌疑人的家庭处境,讲到了其家庭的不幸遭遇――当然,两位兄长之死的原因被隐去了,免得给工业化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他有召请了若干证人,表明嫌疑人在村里一贯是“老实本分”,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调戏妇女之类的事情。这次造成“破坏军婚”,主要是因为家贫娶不起老婆,人又年轻,所以才会偶然失足。并且他指出,在形成通奸关系的情节上,女当事人也有一定责任。 姬信的言辞温和,有理有据的侃侃而谈,在法庭上的表现比安熙好上十倍――旁听席上的气氛显然对嫌疑人表现了极大的惋惜之情。许可想,这案子要是陪审团裁决的话,光他这套表演就足够打动陪审团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五节 判决 姬信的发言结束之后,许可宣布庭审结束,随后,许可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法律要点说明,这篇说明是法学会花了几个晚上搞出来的,尽量做到通俗易懂。对此案的案情、适用法条进行了一番解说,对第一次运用现代司法制度审理案件的仲裁庭来说,对案件和审理过程进行释法是非常必要的。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对释法过程并不感到枯燥,反而兴致勃勃,在经过了刚才的审判程序之后,许多人都想了解澳洲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许可的释法正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尽管多数人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对现代司法体制多少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做完全部说明之后,书记员宣布全体起立: “下面宣布判决!” 许可站起身来,拿起木槌敲了一下: “被告‘破坏军婚’罪名成立!” 旁听席上所有人发出一声叹息和议论声。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判处被告七年苦役,监管一年!”许可宣布。 所谓监管,就是在释放之后必须在衣着上配戴着特殊的标记,以便时时刻刻接受监督。不但在很多方面受到限制,而且是非常羞辱的标记。 旁听席上顿时起了极大的议论声――判决如此严厉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因为在明代的司法实践中很少有判处徒刑的。而且这样涉及通奸的案子,照惯例无非是打奸夫几十板子,再以“正风化”的名义打淫妇几十板子,如果再有什么枷号示众的话就属于很喜闻乐见。没想到澳洲人弄出个“破坏军婚”就定了这么重的罪。 大家都知道澳洲人的所谓“苦役”是什么意思,这就意味着落到了符有地的手里,那鬼地方在临高让人闻风丧胆,大家都怀疑这倒霉的“奸夫”进了苦役场还有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和当兵的老婆乱搞会落下这样的下场,让大家都觉得纳罕。澳洲人的想法可真是与众不同。士兵这个职业,在17世纪无论中外都是为人所瞧不起的“人渣”才去干得,完全没有人觉得士兵的老婆被人搞了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随着许可的木槌再一次的落下,第一次按照新编的诉讼法流程进行的庭审宣告结束。全体起立,由法官第一个离开。随后人群才在警察的疏导下缓缓的散去。在正在散去的旁听席上,有二个人一直没动,一直等到旁听席上的人群基本都走完了,只留下满地的凳子的时候他们才站起身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穿着雍容华贵,一看就是一个有身份的大明人士。陪同他的,是一个年轻人。俩人缓缓的朝着门口走去。年轻人不时的把还遗留在通道里的长凳挪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身着短褂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将他们送上了早就等待在一旁的马车。 李洛由阖上眼睛,稍事休息片刻。顾葆成打开车厢里的饮料箱,取出装在一个小型保温瓶,给他倒了一盏茶,递到他手上。 李洛由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福建武夷山茶。几个月没来,澳洲人的享用愈发精进了――过去他来得时候,不过是有热水供应,茶叶却是劣质的粗茶而已。 马车微微一震,缓缓的启动了。蒙古马力量小速度不快,但是擅走,临高的道路又平整,车子走得很稳。李洛由喝过二盏茶,稍稍平一平气息。坐在那硬木板的靠背上一个多时辰的也相当的累人,更不用说屋子里挤满了人,要不是现在天气不热,通风又好,他恐怕是坐不下去了。 来东门市看庭审是顾葆成的建议――这一桃色事件引发的案在文宣部的大力宣传下已经成了临高的街头巷尾的热点了,自然也传到了琼海号,李洛由在临高的下榻处。李洛由上次就对临高的司法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这一次听说有个案子要按照《澳宋律》公开审理,他不由得起了很大的兴趣,关照顾葆成把所有有关的报纸材料全部收集起来给他看。 李洛由肩负解救何汝宾残部的使命,从澳门抵达临高已经有十几天了。由于元老院需要开会讨论如何处理陷在琼山的明军残部,李洛由在琼海号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待――有时候刘三或者其他一些他认识的元老会来和他聊天,但是大部分时间里他只能靠阅读顾葆成收集来的临高的报纸和书籍来消磨。 顾葆成在临高有一段日子了,他已经多少了解澳洲人做事的思路――他们会在报纸上明示或者暗示很多东西,阅读《临高时报》和本地印发的各种书籍就是了解他们想法的最好窗口。 李洛由对内侄的看法很感兴趣――当然,这不算什么真知灼见,正如他定期要看从邸抄一样。邸抄里同样能看到朝廷的许多动向。 但是《临高时报》的内容要广泛的多,形式也活泼得多。其中的许多形式是他第一次看到,比如这次的破坏军婚案,报纸上不但就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进行了报道,还对《澳宋律》进行了所谓的“背景介绍”,特别是“破坏军婚”的概念和实践,都有长篇文章。李洛由仔细的阅读了报纸上的文章,很快就明白澳洲人是要在临高推行《澳宋律》了。他感到一阵震惊。 推行新法,是新朝的一个重要特征。报纸上公然谈澳宋律,这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准备树起旗子割据一方了。李洛由一阵落寂――看来这琼州一府,很快就将不再为大明所有了!奇怪的是,他对这个现实很是心平气和,完全没有过去听说沈阳陷落的时候忧愤之情了。起码,这些人还自称是华夏苗裔,没有视百姓如奴仆猪狗一般,做了许多造福一地百姓的实事。老百姓在澳宋人的统治下过得日子,比在建虏的统治下要好得多――甚至比大明也好得多,大明对它的百姓也毫不仁慈。当官的只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对百姓的死活和国家的疆土毫不在意。 现在,统治大明百姓的官员们把他打发到这里来,无非就是要达成一个能掩盖因为他们轻率的挑起战争又遭遇惨败局面的协议。李洛由每每想到这里,就为这个朝廷感到绝望。他听说过皇帝是个勤政的人,冀图中兴大明,但是他手下是这么一批人物在当官为政,就算是太祖再世恐怕也难有作为。 顾葆成见他对这起案件非常关注,便提议去旁听审问过程。李洛由对澳洲人的司法制度早有很大的兴趣――上次在东门市游览的时候他就发现澳洲人的司法制度和法律有类似欧洲人的地方。但是当时逗留实时间很短,没来得及看到一次庭审,现在有这么一桩要紧的案子,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李洛由要看庭审,当然是特事特办――在企划院即将实施的下一步规划中他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办公厅的指示下,马甲立刻从“保留票”中提取了二张交给他们。 整个庭审过程让他感到即诧异又在情理之中――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去的想法没错,澳洲人的法制是深受欧洲人的法律制度影响的,包括审问的形式。不过他们在欧洲人的体制上又有所创新。比如这个他闻所未闻的“破坏军婚”,他感觉即使是欧洲人的法律里也不会有这么奇怪的条文的。 “澳洲人是在收买士兵人心,恐怕将来所图非浅。”顾葆成在车子里小声说道。 “他若是不能收买人心,怎么能打得何镇全军覆没?难道就是靠着火器犀利四个字?”李洛由说道,“若论火器犀利,关宁镇军和京营的火器何尝不犀利,照样给建奴打得不敢出城门一步,躲在城里看着他们杀人放火!” 顾葆成知道姑父说得是建奴入塞的事情――从北方传来的消息非常不好,建奴杀掠州府数十,掠去无数财物,还掳走了十多万百姓。 在顾葆成看来,澳洲人除了火器犀利,收买人心之外,在其他很多方面都胜过官府一筹。不过他不敢争论,只是随身附和:“姑父说得是。” 马车来到琼海号门口,这所字号占地不小,但是建筑占地却不大,房子的门脸也不显赫――和其他商家都尽量让自己的门脸尽量壮观不同,琼海号的门脸是很朴素的模样,三开间的门脸,无论是装潢还是气派都是传统老字号的模样。 琼海号在门面上做一些零售买卖,销售各种大陆上的土特产商品。这不是它的主业――它的主要买卖是大宗贸易,琼海号从大陆运进来各种澳洲人需要大宗货物,尤其以辽东货和口货为主,特别是各种皮货。马皮、鹿皮、羊皮,这些都是临高工业系统急需的设备材料。另外,这里还运销各种广东等地盛产的生漆、桐油、蚕丝等工业原料。(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六节 条件 李洛由的商业网络和经济实力,比起零零星星的小商贩们的可大得多了,更比基本上靠贩卖洋货为主的高举来得渠道广。货源不但量大,而且价格上也有很大的优势。所以没多久琼海号就成为临高商业体系里最大的大陆供应商。所以顾葆成的买卖基本上就是过手收钱。不过李洛由给他充分的进货自由,每个月的琼海号在临高的进货金额里,他可以作主一半,选择他认为能够在大陆上赚钱的东西。 广东官府发动的围剿,使得琼海号的买卖中断了一个时期,澄迈大捷之后没多久,一直没有离开临高的顾葆成很快就恢复了双边商业贸易。很是赚了一笔。让李洛由对他的经营能力稍稍有所放心。 李洛由很看重琼海号的发展――开设琼海号的钱是他的“体己”,也就是所谓的私房钱。尽管他家财万贯,但这都是李家的产业,顾葆成怎么也只是个外姓人。为了避免族中的人说闲话,也防着万一自己不在人世――他得给顾葆成一个安身立命的产业。现有的产业,不管是实体还是股份,族中的人个个虎视眈眈,就是自己的亲儿子都未必能全盘继承,何况内侄了。 现在澳洲人已经充分显示了他们的能力和保卫自己的决心,从这点来看,现在的临高,以后的琼州府不失为一个可选择的“退路”。李洛由对中原地区的局势和大明的未来愈发悲观。乱世即将到来的阴影沉重的压在他的头上。 这一次他到临高,即有肩负李逢节谈判的使命,也有好好的经营一番琼海号的意思在内。万一天下大乱,这个南陲小岛未尝不是一个世外桃源。 马车到了琼海号的门口。门前的两名佣人赶紧迎了上来牵住马匹。因为台阶的关系,马车只能停在门外,不能象轿子一样抬入宅内。李洛由暗暗在心里记下一笔:要提醒顾葆成改修一下房子,专门设置一个能够出入马车的门户。 他已经关照顾葆成,要从澳洲人手里买一辆马车作为他的用车――至于需要的马匹或者骡子,他会派人从大陆上运来。 “侄儿用这样的车,是不是太招摇了……”顾葆成被吓了一跳――这红旗马车在临高街道上很少能看到,就算是临高的澳宋元老也极少坐着,他们不但不坐马车,连轿子都不坐,要么走路,要么就骑着铁轮车,自己一个商户掌柜的堂而皇之的坐着招摇过市似乎不大好。 “不要紧。”李洛由说,“你现在是堂堂琼海号的掌柜,该有的场面一定要有。” 琼海号离东门市的中心位置比较远,套用现代概念,它坐落在东门市的外环上。当初选择这里就是看重此处地价便宜,周边发展空间大。再者琼海号是以贸易为主,对市面的要求不高。 地方虽然偏僻一些,门脸也不大,但是整个琼海号的房屋修缮十分考究。即按照传统古代《营造法式》修筑,又引入了许多澳洲式的享用设施,诸如玻璃窗、配有冷热水的浴室、抽水马桶之类。李洛由对澳洲人的卫浴设备特别欣赏。在传统的住宅里,再怎么考究奢侈的房屋,厕所都是令人难以踏足的所在,不管你熏多少名贵的香料,那股恶臭始终是挥之不去的。 琼海号里修筑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这个花园是由李潇侣设计的“现代式”的古典园林。不过很对李洛由的胃口。俩人换过衣服,就在这个花园的水榭里谈话。 顾葆成交给他的账本,他已经大致看过一遍。账面上流通券有大笔的节余,现在都存在德隆的银行户头上,顾葆成的意思是最近可以减少向临高的出口,加大从临高的进口,以便尽快将银行的存款消化掉。 他对这种纸币的信用度始终有很大的怀疑――再怎么说这也不是真金白银,连铜钱都感觉比这东西实在。 李洛由听完了他的想法,沉思了半晌。 “这笔节余不必急着动用。”李洛由说到,“你要有个算盘――琼海号将来是你的产业,这里就是你的天下,要多想想怎么就地使用这笔钱。” 顾葆成却想不出除了加大进货数量之外如何用钱――琼海号的房子已经够大了,没必要再扩建,至于囤积的土地,他觉得也足够了:琼海号周边至今还有大片他买下来的荒地在种菜。虽然蔬菜在临高不愁销路,但是到底也不值几个钱。花了大笔的钱买下来的土地晒太阳有点浪费。 “不浪费――你买下的地不是行情又涨了么?”李洛由笑道,“澳洲人在临高才刚刚开始发力,地皮只有涨,没有跌的时候。” 他关照顾葆成,销售所获得的流通券要留一部分在手中,不要全部换成货物运往大陆。留下来的现金一部分继续用来买土地――临高的地价是目前澳洲人统治区上升最快的地方。特别是东门市附近。这个原本定位为百仞城外和土著沟通贸易用的城下町,现在扩展的非常快,大有把百仞城吞没的气势。不少元老已经对住在百仞城感到厌烦。这里太热闹了,还时不时的受到工业废气和噪声的侵扰。 “老爷,地价虽然涨,可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有价无市啊……” “当然,东门市的里圈还有空闲的土地,这里的土地自然脱不了手,等里圈的地都满了,还能不能脱手?你买得多了,自然土地就紧张了,等供不应求了,大家就会来买你的地了。” “老爷见教的是。”顾葆成赶紧道。 至于余下钱则暂时存起来,等待有机会的时候再花出去――至于怎么用,他还没有想好。 “另外就是要多做善事。”李洛由说,“捐助一些给教会――临高的教会是新得牧区,虽然有耶稣会的帮助,到底缺少根基和财产。吴神父又办修院,又办慈善,开销必然很大。” “是,侄儿每个月都捐献给教会一笔钱的……” “还有澳洲人办得各种善会,还有他们的学校,你都要捐助一些钱财――不用多,但是一定要都给到。不要漏了。” “侄儿明白。” 李洛由点头:“临高这地方,赚钱很容易。所以更要广结善缘,这样才能在这里长居久安。” 俩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有澳洲人来拜访――李洛由精神一振:大约是澳洲人的元老院终于有了谈判的结论了。他到临高十几天了,一直在等待澳洲人的正式接见展开会谈。 “快请!”他高声吩咐道,“到大厅奉茶!” 仆人刚要转身出去,他又追问了一句:“来得是哪一位?” “其中有刘元老。另外几位不认得。” 刘元老就是刘三。刘三来当然不是为了谈判――不过是让李洛由觉得有个熟人在场,气氛比较轻松而已。 负责谈判的是外事部的徐天琦。穿越集团在广东的利益已经在《澳门条约》中有了具体的规定,这一次的谈判只是个扫尾的工作。徐天琦的任务就是把元老院和外事部讨论的出来的条件告知一下李洛由而已。 徐天琦也算是李洛由的熟人了――当初接待他们的时候,徐天琦主要负责和夸克穷的谈判事宜。 双方寒暄已毕,佣人们奉上茶水。徐天琦环顾了下四周,觉得这大厅太过空旷,似乎不宜密谈。 李洛由见他左顾右盼,知道他多半是带来的谈判的条件,要找个隐秘的地方相谈。当即关照将一众人引入自己的书房――这里是琼海号最深处的一处院落,除了顾葆成之外一般的佣人和伙计是不许入内的。 徐天琦代表元老院提出的条件是: 广东官府方面默许穿越集团占领整个琼州府,行使支配权。作为回报: 元老院保证大明对琼州府及下属各县的人事任命能够延续,换句话说,大明依然可以正常的任免琼州府的各级官员。同时,元老院保证官员们和他的家眷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元老院保证整个琼州府的官定赋税额度足额完成――包括户部的附征和加派。但是省内的附征概不缴纳。 明军在琼州的驻军在善意存在的前提下可以继续保留。元老院保证白沙水寨、海口卫所和汤允文本人及其部下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被围困在琼山县的全部文武将佐和官兵自双方签订条约之日起,由澳宋海军负责分批全部遣返大陆。遣返地点由广东方面指定。白沙水寨、海口及其他琼州本地卫所的官兵,各自回建,伏波军概不阻挡。 遣返的人员可携带武器、辎重,旗帜和10天的口粮。不得携带火药、大炮、牲畜和粮草。游击以上军官可带回本人马匹。无论官兵均可以带回自己的私人财物――限重十公斤。官军所遗船只,凡属白沙水寨的,归还白沙水寨,其他船只全部予以没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七节 辽东方向的合作 李洛由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条件――条件很苛刻,但是比他预计的还要宽松一些。这些条件和他以往与澳洲人谈判的时候的条件的风格一样:苛刻、精细、注意细节、咬文嚼字。充满了一种基于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 徐天琦接着指出,遣返回乡的明军官兵按照大明军队的花名册逐一清点遣返。 李洛由不得不提出异议:士兵不去说,不管是战兵还是杂兵,乃至军官们的私人家丁,都是列入饷册的,但是军队中还有许多不在册的人员,包括临时征集来得随军的夫役、文武官员们的仆佣之类。 “这个可以甄别――确系从大陆上携来得,本人愿意返回广东的,我们一概放行。如果是琼州府本地的,或者他不愿意回大陆的,就可以留下。” 徐天琦打出了遣返自愿的原则,李洛由表示同意。不在册的人员能不能回去不是广东的大佬们关心的事情。 最后就是俘虏的处置问题。元老院当然不愿意释放俘虏――这都是大好的劳动力,不过被俘的文武官员他们没有兴趣长期款待。因而允许广东方面来赎人,不管是官府出面还是俘虏的家眷都可以。身价按照他们的官职大小分档次制订。身价之外,每个俘虏还要按照他在临高战俘营里待得天数,每日支付一钱银子的伙食住宿费。 李洛由点头应允:官府是不会出这笔钱的,但是这些当官的家里总有几个钱,付赎金不成问题。 这样,关于何如宾在琼山、海口一带的残部处置问题有了定案,只待李逢节应允整个方案就可以实施。李洛由派出亲信,将和谈的具体内容密函送往广州。结果是不会有悬念的――李逢节别无选择,只有答应了这些条件才能从灾难中把残兵败将们救出来。 会谈已经毕业,双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穿越集团来说,在琼山围而不打的封锁战也是件消耗精力的事情,现在事情有了确切的了局,而且也得了他们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和平。 由于李洛由是商人的身份,很多事情毕竟和官场隔了一层,奔走起来不方便。李洛由在出发前就李逢节商量好了,让吕易忠来当居中的联系人。吕易忠对广东官场非常熟悉,路子多人头熟。而且他被俘之后贪生怕死被逼着写了和谈的书信--王尊德去世之后,他的幕僚班子四散,但是李息觉却被李逢节招揽,进入了巡抚幕中。因而吕易忠写过求和书信这回事李逢节也掌握了。一个失去了靠山还有历史污点的人,除非甘于就此隐退,否则就只能任凭他们摆布了。 “吕先生当联络人么?抚军大人真是高见。”徐天琦哈哈一笑,表示赞同。 李洛由也跟着“哈哈”的笑了几声,心中对这几个幕僚和官儿很是鄙视。俩人随后对下一步的深度合作的进行了初步的探讨。李洛由为大明造枪造炮刷新军备的热情已经减退了不少――他设在佛山的工场为广东方面制造的许多红夷大炮没有被运到辽东:一部分损失在琼州之战,一部分损失在珠江口讨伐战役之中,余下的给熊文灿运弄到了福建装备了郑芝龙。这使得他非常失望,加上澳洲人在广东的二次作战,澳洲大炮的威力远在红夷大炮之上,这使得李洛由很是失落――几乎想就此收手。 没想到山东方面又有新得订货――这次是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要求。这位天主教徒巡抚正在登莱编练新军,任用了不少葡萄牙人充当教习。孙元化在山东自行组织人在葡萄牙人的指导下铸造红夷大炮,但是因为北方的生铁冶炼中使用煤炭作为燃料的关系,生铁内含有硫,质地发脆,远不及南方铸造的火炮来得好,为此要求广东方面提供更多的大炮。有钱赚得事情李洛由当然不愿意放弃。更何况山东是他经营对清贸易的重要窗口,孙元化又是教友。不管是利益还是情理都得答应。 李洛由再一次的提出了希望购买澳洲大炮或者生产设备的要求,徐天琦只是含糊应对,不愿表态――元老院里对卖军火的事情意见一直不能统一。李洛由见对方不愿接茬,知道此事没什么希望,不由得叹了口气。 徐天琦在言语中提到了辽东贸易这块,表示穿越集团对参与辽东贸易有很大的兴趣,希望能够得到李洛由的帮助。 原本以为李洛由会满口答应,没想到他面露为难之色,久久不愿意接茬。徐天琦再三追问,方缓缓开口: “和建奴做买卖,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买卖,又不是赚不到钱,何必要与建奴贸易?” “我们做生意,当然是生意伙伴愈多愈好。” 李洛由试图劝说他们放弃这个想法。首先就是路途遥远,货物运输不便。路上风险大。明朝对满清实施贸易禁运,和满清交易就是非法走私。正常的贸易尚且要应付官府的层层盘剥,何况这样的非法生意,无论是李洛由从山东到辽东贸易,还是山西商人在张家口一带通过蒙古人进行的对满清贸易,都让大明的许多官员赚得盆满钵满。 “你们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苦处。”李洛由不由得夸大了其中的种种艰苦之处,诸如在海上航行要经历惊涛骇浪。在陆路运送,遇到盗匪士兵往往会人货两失。至于买卖货物,还要受到满清官员的挑剔、勒索和克扣。 徐天琦并不反驳,他知道李洛由不愿意他们插手对辽东的贸易――这不仅是因为企图垄断利润的关系,也因为害怕澳洲人会“资敌”。澳洲人没有他对大明的忠诚度,必然是什么赚钱卖什么,到时候诸如粮食、铁器乃至火药大炮什么都可能去卖给满清。 “听闻鞑子极匮粮食。”徐天琦忽然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李洛由心思一动,莫非他们要贩运粮食给鞑子?鞑子肯出一石十两乃至二十两的行情购买粮食,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山西商人为此不惜大价钱在原本就匮粮的中原大肆套购粮食出售给满清。澳洲人也想来这一手?他们大可从广东购入粮食再去辽东倒卖大发横财。为此他赶紧补充一句,“不过,登莱一带官兵盘查甚紧,颗粒米粮不许过海。” “呵呵,”徐天琦笑了起来,“李大掌柜!你的心思我们很明白!不过,你总该知道,鞑子掳获的百姓,是什么处境。” 这他如何不知?李洛由为了赎人的事情,在辽东奔走过,对被掳来为奴的汉人百姓的生存状况是一清二楚的。且不说受得种种苦处,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完全是出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下。 “凄惨之至。”李洛由太息。 “听闻满清还将妇孺去向蒙古换取牛羊,一个半大的孩子换一只羊,李大掌柜您总不见得会不知道吧?” “确有所闻。” “我们和满清作买卖,要得不是他们的金银――而是人口。是被鞑子凌虐贩卖的大明百姓!”徐天琦作大义凛然状,“你说这买卖做得做不得?” “什么?你们要去辽东赎取百姓?”李洛由大吃一惊,站了起来。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椅中,在旁伺候的贴身小厮扫叶赶紧掏出药酒,给他灌了几口,这才让他定下了心神。 他定了定神,心道澳洲人真是大手笔――以他之富,也不曾想这种事。他毕竟不是做善事的。这种事情,就是散尽家财也做不完。澳洲人这样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人,怎么忽然如此的慷慨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徐天琦见他面露疑惑之色,便作了说明:他们要得就是满清掳走的人口。交易到的人口,将会全部运到琼州安置。 原来如此!李洛由心想,琼州地广人稀,他们要种地、开工场,还要自己练兵,处处都要人,怪不得主意打到了满清的头上。 不管怎么样,那些可怜的百姓能落到澳洲人手里总比待在鞑子手里好得多。想到这里,李洛由原本的态度有些松动了。当下答应在辽东贸易上帮助澳洲人与满清官员之间建立联系。 徐天琦心想这一招还真管用――当然了,是不是只接受人口作为支付手段那是后话了。满清从关内抢截到的财富金银财宝,根据金融部门的推测,辽东此时应该处于通货膨胀中,白银贬值的厉害,此时去套购金银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除了人口之外,徐天琦还提出要从满清统治区购入马匹和牛羊。特别是马匹。这是临高目前急需的货物。 “马的事情,其实只要走关宁军的路子,就能从蒙古人手中买到。”李洛由说,“可是运输不便――少量的还行,大群的马匹一路南下,恐怕半道上就给人截了。再者沿路的马匹粮秣供应也是件难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八节 刘进士的病 元老院和李洛由之间的谈判取得了颇为圆满的结局,在“民族大义”、“救民于水火”这两座金钟罩的泰山压顶之下,李洛由不得不接受了为他们打开辽东贸易渠道的条件。同样的,他还答应了在大陆与澳洲人进行“深度合作”的一揽子计划。 政治保卫总局通过窃/听李洛由和顾葆成的谈话,以及在设法在琼海号里打入一个工作员――午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设法在办到了这一点――琼海号里所有的伙计,从掌柜到做饭、打更和扫地的,全都是从大陆上李洛由的字号里调来的,彼此还沾亲带故,简直是水泼不进。午木原本打算说买或者胁迫一名伙计充当告密者,被赵曼熊制止了。最后,还是靠着琼海号需要一个懂临高话和新话的采买伙计的机会,才把人给塞了进去。 政治保卫总局得来的情报中,知道李洛由对扶持顾葆成的殷切心情,所以在谈判中徐天琦以暗示将会大力扶持顾葆成立业作为诱饵,这一招比“民族大义”更打动李洛由――如果能搭上澳洲人这座靠山,对顾葆成未来的事业发展有着莫大的好处,特别是徐天琦暗示他们还将直接插手南洋贸易,民间资本也可以参与其中的时候,李洛由的眼皮都发胀了。 江山的对外情报局和司凯德的贸易和殖民部摩拳擦掌,都准备以此为契机把自己的人马扩展到大陆上去。双方经过联合磋商之后,向企划院上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是就是第一批商贸-情报系统布点的选择。 布点,在过去对外情报局建立之初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包括山海两路的布局也已经得到了执委会和元老院的批准,因为明军的讨伐这一计划开始实施暂停了数个月,不过人员培训之类的先期工作除了动员和参战的几周之外一直没有停止过。1630年的年底到来之前,江山的对外情报局已经在人员、资金和体制方面做好了全面准备,只等发令枪响了。 执委会给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的要求是大量的输入人口――这是最近二三年内的首要任务。尽管他们的统治权将扩展到整个海南,但是人口的匮乏一直是严重制约发展的一个瓶颈问题。 在这个思路的前提下,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对对布点计划进行了修正:具体的布点地点不变,但是优先级做了调整――为了配合即将开展的辽东贸易和从北方接受人口的移民计划。 根据大图书馆的建议:1631年浙江将有一次罕见的大旱灾――造成数百万人口流离失所。这是一个绝好的能够吸纳大量人口的好机会。在执委会的扩大会议上,各方估计可以从这次灾荒中获得二十万以上的人口。 这样第一个布点就设在上海――上海不仅控扼长江口,是一个贸易良港,而且连接江浙两省,地理优势十分明显。灾民可以就近上船转运。为此,必须在上海首先设立大规模的转运基地,建立转运营地,囤积粮食、药品和其他灾民需要的物资,配备好足够的人员。 第二个是杭州,杭州原本不是第一批布点的城市,但是要在浙江大规模的搜罗饥民,就必须有人在省城奔走,打通各项关节――中国的官府,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对民间自发行动总是充满了怀疑。 最后是山东的登州莱州地区。这里是与辽东贸易的重要口岸,上李洛由和辽东进行贸易也主要通过这一口岸进行转运。不过,此地即将迎来1631-1632年间的登州之乱,在这场大规模的动乱中,小规模商站显然难以幸存,因而殖民贸易部提议在登莱的外海占据一个小岛作为基地使用。而在登莱本地主要利用李洛由在当地的现有的资源。 第一批布点预计在1631年的3~4月前完成布点,随后“山海两路”还将在南京、北京、天津布置据点。 在使用当地人的力量上,辽东和山东方面利用李洛由,南北两京方面情报局准备拉拢高举入伙经商,以利用其背后的太监势力。除了利用他们的势力之外,司凯德和程栋都在打大太监的私人腰包里大笔银子的主意。 李落由哪里知道穿越众肚子里的鬼主意,他只知道和澳洲人合伙是不会吃亏的,所以对合作前景欣欣然。徐天琦随后邀请李洛由参加年底的元老院举办的年会庆祝活动。这次年会根据副民政人民委员刘牧州的建议,除了元老之外,还将邀请归化民中各阶层中的杰出人物参与,包括符不二、林全安之类的人物。同时普通的工人、农民、士兵中也会选择一部分“标兵人物”邀请参加这个年会,彰显新社会“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和“归化民人人平等”。 李洛由虽然不是“归化民”,但是在与穿越众的合作深度上已经超过了高举,成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邀请他参加年会不失为一种充分展示实力和诚意的拉拢手段。 “是新年的庆祝么,我一定去……”李洛由连连点头。正在这时候,忽然刘三的身上发出一阵动听的音乐声。李洛由大为好奇的注视着他――这位刘大夫怎么身上还揣着个八音盒? 刘三赶紧表示了下歉意,出门到了院子里。从敞开的门外,可以听到刘三正和什么人说着话,但是却听不到有第二个人在说话――他极其诧异,书房的院子里应该是一个人也没有的,这刘首长弄什么玄虚么? 片刻之后,刘三急匆匆的进来,对着徐天琦说了几句,徐天琦的脸色顿时凝重,又小声问了几句,刘三这时候才转过头来表示有急事要告辞。 刘三在李洛由诧异的目光下急匆匆的离开了琼海号,骑上了自行车飞也似得朝着百仞城的临高总医院的方向而去――刚才打电话给他的是熊卜佑,他在电话里告急:刘大霖不行了! 刘大霖的身体,从第二次反围剿战役结束之后就每况愈下,请大夫用药之后一直没有起色。连从安国进药回来的杨世祥去出诊了几次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杨世祥曾经提议请澳洲大夫来治病,但是一直为其家人所拒绝――澳洲人治病的方式让他们感到不安:拿刀开肚子,尖针入肉之类的种种治疗方法在临高已经传开了。 入冬之后,刘大霖的病情日益严重,已经完全不能起床。熊卜佑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慌了手脚――按照元老院的意思,刘进士起码也是未来的海南省政协副主席之类的人物,而且元老院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水磨功夫,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让“茉莉轩工作”全盘落空?当下通过杨世祥,要他竭力说服刘的家人同意接受澳洲医生的诊治。 到了危急关头,刘家人终于松了口。杨世祥推荐了刘三,刘三好歹是中医出身,在治疗理论、手段和用药上比较容易被刘家人接受。 刘三奔进总医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子怡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这件事情已经上报到了执委会,执委会关照总医院一定要把刘大霖给救回来。 “这个包票我怎么敢打?我连他得什么病都不知道。”刘三抱怨道。 “我还没到他家里去过。不过我根据平日里的观察,刘大霖的半身不遂应该是缺血性卒中的后遗症:他的行动能力受损不厉害,说话口齿清楚,听说平日里还经常读书写字。说买行动和语言能力受影响不大。如果当时他就复健的话,应该是不会出现行动障碍的。” “你的判断很准确。”刘三想不愧是老护士长,专业掌握的够扎实,“不过具体的情况还得去看了才知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合适吗?我倒不在乎伺候这老头子,不过他会不会有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想法。” “人还不到四十呢。怎么是老头子了。”刘三说道――他是查了古籍才知道的,“他那样子看起来古貌古心罢了。文人都这样,看上去要老成。再说了,现在他命悬一线,肯定也谈不上男女大防之类的了。我估计着,他十有八九是各种并发症,后期护理很重要,你去了可以现场给他们家的佣人做做指导。” “好,我这就准备准备。”张子怡已经把他的手提医药箱都准备好了,里面是元老大夫的三大法宝:听诊器、血压计和体温表。 “注射器也得带着,最好把输液器材的也带上。搞不好得静脉输液。”刘三虽然不知道病情危重到什么地步,但是有备无患。免得来回取器械药材浪费时间。 “我连手术器械、麻醉药和消毒药品都带着。万一有小手术要做可以马上动手。”张子怡说着又拿出了一个大医药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九节 诊治 正在忙着收拾,忽然门外传来时袅仁的说话声:“你们乱弹琴!他都快死的人了,叫个神叨叨的中医去能顶用吗?等熬好汤药刘进士早嗝屁了……” 门呼啦一声推快了,时院长威风凛凛的边训斥手下边走了进来,见刘三正在里面收拾药箱,顿时一怔。又大声道:“……怎么不给刘大夫派个助手?急救起来一个人来不及……” “时院长……急救我也会的,我学得是中药学,现代医学我也学习过……” “哦,没事,中医也是一种医学嘛。”时博士故作爽朗的大声道说道,“小刘,这事情执委会很看重,就交托给你了。” “是,是,我一定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光荣任务,不过急救医学不是我擅长的,还是得再派一个熟悉现代医学的医生来帮忙啊。” 这话倒不是他调侃,刘三没在急诊上干过,其实他在旧时空连中医门诊都没怎么干过。 “这样,让张土木和你去吧。”时袅仁说。 张土木是他们惟一的专业干过急诊的大夫,当然是有一把刷子的。在澄迈战役中充分的锻炼了他的急救外科手艺。百仞总医院的急诊科又是一个相当忙碌的部门,张土木在不断的练习下手艺愈发精湛,特别是清创和缝合伤口,简直有出神入化的本事了。 “不用了吧,急诊科很忙的,他走了万一有需要急救的伤员过来可不好。我看就让张子怡和我去好了――老护士作用大。” “好好,你们先去,有问题再打电话来,看有没有必要会诊。”时袅仁说道,“对了,你们再带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去嘛,顺便给他们加点经验值。” 当下刘三叫了符悟本,又叫了二个实习护士和一个实习医生。因为听闻病情危急,当下刘三决定自己和张子怡两个带着必备品先骑车去,其他人徒步跟进。 县城门口,赵管家带着几个佣人都在城门口张望――他们都在等澳洲医生来。请澳洲医生对刘家来说是迫于无奈,但是眼下这是惟一的希望,众人也听说过澳洲人不少“为人所不能为”的事情,这会都巴望着能够出现奇迹。更何况这位刘大夫是杨掌柜竭力推荐的,据说是澳洲人中的杏林高手,用得是传统医术而不是拿着刀子剖肚子的澳洲医术――这多少让人感到放心。 刘三和张子怡被赵管家等人接着,一路急急忙忙的进了院子。刘三见廊下挤满了刘家的三眷六属,还有许多大约是他的师友故旧之类的人物。一个个或者慨叹,或者垂泪。心中一怔:这摆明了是准备送终的模样。难道已经危重到如此的地步?想到这里他倒有点着急了。这刘进士是临高民政工作中的一块招牌,死不得的政协副主席。他正要找家眷谈论下病情,只是这一院子的人不知道哪个才算是病人家属。 众人见来得不止一个刘大夫,还有一个女大夫,被唬得纷纷回避。也有好奇的,见来了个女大夫反而凑上来看的。场面乱哄哄的。 倒还是赵管家拿捏的住,赶紧请众亲友屋里下休息片刻,不要在院子里说话打扰大夫诊治。这才请刘三和张子怡往后院去。 这几日为了大夫出入方便,便将刘大霖移到了书房中。书房的院子东北一墙之隔就是内院,听见内院几个女人声气嘤嘤哭泣,大约是刘家的内眷。刘三由和张子怡由赵管家带着,进了偏院里。只见书房门口几个仆佣正在进进出出的忙活,有在廊下生风炉熬药的,有打水的……眼见赵管家带着两个澳洲人进来,丫鬟和女仆们纷纷侧身起来要回避。 “你们几个,又不是大家小姐,回避什么?!”赵管家斥责道,“都给我干活去!”说着就要带他们进正房去诊治。 刘三却道:“不忙,请在这院子里拨间屋子,容我们洗手换件衣服再去诊治。” 赵管家想听儿子孙子讲过,澳洲人酷爱洁净,当即满口答应,立刻关照人将院子里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又根据刘三的要求,送来几只干净的瓷缸,风炉上也赶紧烧起开水来。 张子怡是做惯了护士的,不用刘三关照,动手洗涤,配消毒药水,准备药品器材,又帮着刘三穿好了大褂,戴好口罩。 赵管家引着刘三等人往书房正房里进来,这边几个女人已经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刘三见她穿着虽不华贵,但是整齐考究,知道多半是刘进士的孺人了。 一个丫鬟禀道:“这位就是澳洲神医……”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一个福下去了。 刘三赶紧摘下口罩作揖,双方见礼。 刘大霖的孺人说得是一口本地的临高话,刘三不甚了了,只好说了几句客气话。赵管家会说新话,居中翻译了几句,话中之意就是请大夫尽量施治,只要能救回老爷的命,刘家愿意重酬。 “重酬不重酬的就不用谈了。”刘三说道,“不过,施治的事情必须完全听我得,否则就请你们奶奶另请高明。”他这话得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这个不行,那个不许。 赵管家和大奶奶嘀咕了一阵,说:“大奶奶说了:但凭先生施治,只要能救回老爷的命来。”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说着示意张子怡拿出一张纸来,原来这是《家属告知书》,根据时袅仁的意见,医务方面的种种手续也必须从现在起齐备起来,从制度上先规范起来。 这会对刘家的人来说,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只要能救老爷的命,再大的代价也愿意。尽管他们不大理解为什么要有这一纸文书:治病这事在古代是听天由命的,没有看不好病要请医生吃拳头的理,更没有医疗事故这码事。大奶奶虽然对澳洲人的做派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按照刘三的要求,在这一纸文书上签字画押。 刘三和和章子怡来到正房里,屋里有佣人在旁伺候,刘三嫌屋子里太黑,空气又浑浊,关照将窗户全部打开,这才靠近床边开始诊断。 刘三仔细查看,见刘老爷面色潮红,呼息急促,额头上还有湿毛巾。看样子就是发烧了。 张子怡不待他吩咐,立刻量体温、血压,刘三也不装模作样的诊脉了,而是直接拿听诊器了。 “体温396!”张子怡报着数值,随后又麻利的拉出刘进士的胳膊,测量血压――刘大霖果然患有高血压。行动不便,长期卧床的人很容易造成一系列的并发症:褥疮,电解质紊乱,肺部感染,便秘等等。尽管还不能确认是哪一种并发症造成的。刘三初步判断是感染性的发作。这让他稍稍松一口气――抗感染是元老医生在本时空除了手术之外的第二大大杀器。 一番手忙脚乱的初步诊断结束,他们回到厢房里,又把伺候刘大霖的贴身仆佣叫来询问了病情。很快就确诊了。他病情并不复杂:主要病因是因为感冒造成肺炎发作。而他的肺部感染在之前已经相当的严重。 “他是周身的病,治疗肺炎容易,但是并发症的问题就难办了。这牵涉到多个科室的专业。要会诊。”刘三不由得审慎起来,“实话说最好让刘进士住院治疗。” “他们多半是不愿意的,就家庭病房吧。只是要劳动其他大夫也来刘家了。” “只好这样了。”刘三说着考虑下治疗方案,总体来说,抗感染治疗的拿手好戏,他们手里有足够的抗生素可以使用,对没有多少抗药性的细菌来说有足够的作用,其次是降血压,制药厂的实验室里倒是试制了丹参注射剂,但是临高版的的丹参注射剂的疗效和毒理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试验――缺少试验用动物,而不幸的是在本时空高血压是一种很稀有的疾病,搜罗来的流民中间临床病例少之又少。丹参注射剂迄今为止只能算是勉强通过了二期试用。 “要不用利血平?”张子怡知道制药厂里正用广东产的一种叫“麻三端”的罗芙木的根提炼利血平。利血平是传统的降压药物,是目前制药厂能够制造的几种心血管药物之一。 “实验室里的利血平就做了动物试验,临床连一期试验都没做过,贸然给刘进士用了恐怕会要了他的命。再说他有肺炎,利血平的用上去极有可能会有不良反应。”刘三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用他自己蒸馏出来的丹参注射液。 这时候护士和符悟本都来了。当下由张子怡分派工作,先给刘进士挂水,静脉注射抗生素――尽快消炎退烧才能确保下一步的治疗。 “刘进士可能还有褥疮之类问题,我想先给他做一下护理。”张子怡说,“就算没有,清洁工作也要做一下。” “好,不过要注意保暖。”刘三说着赶紧骑着自行车又到了百仞总医院,把刘大霖的病历给正在医院里的几个元老大夫们看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节 妙手回春 “长期卧床,食欲不振造成营养不良;长期卧床造成肺部感染,最终感冒导致肺炎?;高血压病造成头晕、目眩、精神不振。”时袅仁看了一番随口说道,“他肯定有便秘情况吧?” “没错,”刘三点头道,“你看是不是组织住院会诊?在他家不能拍片也不能验血。就是他家里人不肯住院……” “用不着到医院来会诊。刘大霖的病情复杂,可是不难治。”时大夫说道,“没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你的治疗思路是对得。” “我看还得注意营养问题,这刘进士的样子可很苍老,营养不良对他的病情不利。”肠胃内科的兰阳阳说道,“他家按理说不是穷人。” “地主吃得也很差,就是细粮能稍多一点。”刘三下乡到卫生部和润世堂合办的各个“诊疗所”巡诊的时候见识过所谓的地主的生活,吃得并不比农民好多少,无非是吃得饱,大米的比例略高,多少有一点鱼肉的消费――一般农民,吃点鱼露虾酱就算是有荤腥了。蛋白质的摄入量严重不足。 众人在刘大霖的病历进行了一番研究,刘进士的病情病因都是显而易见的。治疗也不复杂。大家讨论下来的治疗方案是:先注射抗生素来治疗肺部感染问题。同时注射丹参注射液来降血压。然后再强化营养,开塞通便。由护士指导刘家的家人给老爷擦身、翻背、清洁口腔,传授预防褥疮的知识,生活护理水平提高起来,刘老爷的精神状态能好许多。再安排一定的复健活动。配合中药调理和针灸,整个健康水平会有大幅度的提高。 抗生素上,大家认为使用临高本地产的土霉素、春雷霉素对肺炎的细菌感染并不对症,而且直接静脉滴注恐怕毒副作用过大,还是使用库存的青霉素注射剂比较妥当。 “不要忘记让张子怡做皮试!”时袅仁特意提醒刘三。 “这是惯例,不用再说了吧。” “我们现在的工作粗糙多了,很多应该有步骤现在都省却了。”时袅仁说。 刘三拿着时袅仁开得取药单,领取了几种管控药物。然后装在专用的药品箱里带去。 张子怡在刘三出门的时候,已经带着实习护士帮着刘大霖擦洗了身子,用牙线清洁了口腔――她的估计没有错,因为长期行动不便,刘进士已经有了褥疮发作的迹象,她都一一进行了清洗、消毒和敷药。整个过程中她不但动手,还不时的指导实习护士,整个全身护理过程即麻利又轻柔,让实习护士和在房间里伺候的丫鬟看呆了,这女首长服侍起病人来真是一等一的本事! 张子怡的护理和随后刘老爷精神略有恢复的消息很快就被人报告到了大奶奶和刘家的至亲们那里,众人议论纷纷,尽管在澳洲人是不是蛮夷的问题上有不同的见解,但是对方一个女元老,毫不顾忌的为素不相识的病人擦洗身子,上药,就这些作为来说,说他们是“医者父母心”毫不为过。 刘三回到刘家的时候张子怡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完毕了,连窗户都打开了。屋子里咋咋呼呼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丫鬟和佣人们都给她赶了出去,在屋外听用。 原本阴暗浑浊闷热的房间经过这一番整理现在有了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而张子怡一番护理使得原先萎靡不振,看上去已经命悬一线的刘进士也少许恢复了点精神。 刘三把治疗方案告诉她,张子怡问:“青霉素是静脉滴注还是肌肉注射?” 刘三说:“病人有高血压病史,还是用肌肉注射吧。” “这一瓶药是40万单位的,照本时空的状况来看我看一次4万单位就足够了。蒸馏水肌肉注射。”刘三很快的下达着医嘱,“每天8万单位。先用三天。” “我先要做皮试,”张子怡说,“就怕他有过敏反应。” “如果有过敏性反应就口服红霉素。” 张子怡从消毒盒里取出针筒和针头的时候,在窗户外窥视的丫鬟和仆人们一阵骚动――打针这种治疗方法作为澳洲医术早就传开了,最早大家以为这是一种另外的针灸术,后来才发觉原来是把药水直接打进人的身体里。这个发现让土著们觉得十分神秘――特别是那个细细的针头,居然能够做成空心的,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章子怡一边做皮试,一边还不忘给带来的护士实习生讲解要领。最终皮肤结果正常,没有出现过敏反应,这让刘三放心了,随后就注射了第一针青霉素。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丹参注射液让刘三很是紧张了一番,这东西虽然他是按照书上的做法制造的,但是中药萃取液做注射液原本就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现代医学对中药的药理和毒副作用研究还不够全面,使用中药注射液造成不明原应的死亡案例在旧时空时有发生。要知道那还是正规的现代化制药厂的产品!自己是标准的土作坊产品。而且因为能遇到的病例极少,迄今为止只勉强完成了第一期的临床试验。 看来还得把口服的丹参滴丸和银杏叶制剂赶快开发出来,他暗暗确定了下一步的药品开发计划。 “下面我们就是等药物起效了。”刘三看了看依然在昏睡中的刘老爷,“你带着小护士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什么状况好第一时间处理。” “呵呵,你能处理什么?还是我来吧。”张子怡说,“你会打针吗,会用吸痰器吗?你看你都不会,有了紧急状况现开药方抓药就来不及了。” 刘三有点尴尬:“你留这里,老杨那边怎么办?” “没事,我每周都有夜班,难道他天天来陪我上夜班?”张子怡很是爽朗。 赵管家见他们已经停了手,猜得医治已经是告一段落,赶紧过来请示要不要抓药,还有什么医嘱。 刘三想要是不开方子不抓药,恐怕这刘家的人不安,好在他脑子里记得的现代中医学里的活血化瘀,安神通窍的验方有不少,当下拣选了一个开了方子,让赵管家派人去抓药。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抓药!”说着取了方子出去,但却并不去抓药,而是到了上房,将药方呈给大奶奶和几个至亲查看,又一五一十的禀告了诊疗的过程。大奶奶是女流,又不通医术,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其余几个至亲,虽然觉得这澳洲人的医术有点吓人,但是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这药吃得吃不得?”大奶奶望着几个至亲问道。 赵管家因为儿子孙子的关系,对澳洲人的见识比一般土著要深一层,知道刚才的打进老爷身体的澳洲药水才是治病的关键,这方子吃不吃其实无甚大碍。但这话他碍于身份不便当面说。 正在翻看药方的,是大奶奶的娘家堂兄弟,也是个读书人,略通医道。这方子从所用的药的药性药理来说不外乎是“活血化瘀”而已,看不出名堂。但是和前些日子请得大夫开方子以“辛温开闭”的路子大不相同。 “这和前面几位大夫路子不同。”他沉吟道,“不过既然是请了他治,还是就得照他的法子。” 当下就派人去润世堂抓药,大奶奶关照赵管家取十两银子给刘三作为诊金。听说刘三和同来的女元老还要在书房院子里,要彻夜陪护着,众人不由大为感动,吩咐人去院子里再收拾出两间厢房来,供他们就寝。又专门拨仆佣伺候。 青霉素在本位面的力量非常的强大,第一天的注射结束之后,当晚刘大霖的体温就开始下降了,血压也呈现出正常状态。这使得刘三倍受鼓舞。第二天一早,刘家的仆人就向大奶奶等人报喜:老爷的烧退了,神智也完全清醒过来。病似乎是已经好了。刘家上下顿时喜气洋洋,大奶奶亲身来道谢。全本对澳洲医术心存疑虑的众人也个个折服――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从未见过。刘三和张子怡听了一车子的奉承话,好不容易才说明刘老爷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需要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 连续三天的抗生素注射结束之后,刘大霖的肺部感染已经基本痊愈。为了保证效果,又进行了二天的巩固性注射治疗。 危及性命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治疗,下一步就是对刘大霖进行复健治疗了。刘三又开了几个中药方子,让刘大霖长期服用――效果虽然没有专门的心血管药来得理想,但是也能起到控制病情的作用。 随后由张子怡负责,对刘家的几个仆人进行了护理培训,包括预防褥疮的知识,同时刘三让符悟本每天再到刘府上用他传授的“醒脑开窍针刺法”针灸治疗,再配合一定的复健训练--以尽量帮助刘进士恢复身体机能。时袅仁还指望着刘老爷能成为澳洲医术的活生生的宣传例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一节 分房 刘进士的全面康复的新闻上了《临高时报?公开版》的头版头条。新闻是由驻卫生部特约通讯员何平供稿的。原本丁丁想配发一张照片的,但是照片印刷牵扯到资源问题,最后就改成了石印,专门搞了一个16幅石版画的整版,绘制是由元老中会画漫画的人绘制的,象连环画一样,每一副还专门配了说明。 这一宣传效果起到了极好的作用――穿越众的漫画式风格相对于传统线描图要写实唯美,人物、背景和器物都要“美形”的多。特别是在人物刻画上:刘进士虽然还保持着胡子,但是编成了一个中年帅哥。至于刘三,更是严峻潇洒,风度飘逸,连张子怡都认不出图画上的美女居然是自己了。 “我的鼻子哪有这么高,眼睛这么大……”她嘀咕着,不过还是对自己被美化而感到暗暗高兴。特意收藏了一份公开版 而本地归化民和土着都很喜欢这样漂亮的“故事画”。效果比以文字为主报纸宣传效果要大得多。毕竟识字的人偏少,经过扫盲训练的人阅读水平也有限。远没有这样图片加上少量解说文字的方式来得通俗易懂。这给了丁丁一个很好的启发,既然他们有能力进行石印,可以搞一个画报,类似《点石斋画报》。宣传科普、时事,起到教育大众的作用。 在忙忙碌碌中,1631年的元旦就要到了。按照元老院的原本的思路,是准备使用全新的历法体系,比如大宋历或者轩辕历之类,但是这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觉得换算麻烦――特别是现阶段大家还需要查询历史事件发生年月的时候,所以最终决定,暂时维持使用公元历和崇祯年号。在文告落款上双年号并举,在内部文件上落款使用公元。待局面打开之后,再正式改元,昭告天下。 元旦前夕,新修建的元老公寓第一期正式落成,第一批90套公寓经过自愿申请和抽签摇号程序在“住房分配委员会”的协调下进行分配。 事关元老的生活福利,百仞新城的修建花费了梅晚的大部分精力,他几乎天天在工地上监督施工,不时提出各种改进意见要求修改。把负责公寓设计的甄倩腻烦的要死。 第一期公寓落成之后,萧子山巡视了已经初具规模的百仞新城,这片小小的高地上矗立起了十栋三层公寓楼,每栋9户。人工湖和环绕百仞新城的护城河已经完工,人工湖除了隔离外界和美化环境的作用外,在整个文澜河整治工程中还起到了水库的作用,用来雨季蓄水,旱季供水。修筑了配套的渠道和闸门。 湖边已经种植了各种树木,布置了花坛,还摆设了若干长椅,要不是湖对岸有警备营设立的铁丝网和岗楼,还有荷枪实弹的哨兵,这里看上去很有点另一个时空的公园的感觉。 人工湖旁修筑了一个用红砖砌成的高大如碉一般的建筑物,旁边矗立着颇煞风景的烟囱――这是水塔,来自百仞滩自来水厂的水通过管道输送到这里,然后由一台蒸汽机源源不断的提水送到塔顶上的水箱里,这样才能保证三层楼的每一层上的供水压力。这台蒸汽机和配套的锅炉被安装在距离住宅最远的一个角落里,以保证玩意爆炸的时候不会殃及他人。 新城内的道路网络、上下水系统、路灯照明和管路铺设已经大致完工了。水管用得铸铁管――当然这种管若干年就得换一次。下水道采用砖砌的模式,一直通到城外的总排水渠。路灯使用煤气系统以节约电力。 公寓楼是砖木混合结构,甄倩原本打算采用钢筋水泥预制楼板,但是水泥窑出品的水泥质量不稳定,楼板的安全系数不高,而且钢筋这东西太难得,最后考虑下来还是用木楼板。房屋的木结构是按照美国回来的建筑师张兴培的设计――他对木结构建筑非常熟悉。结构合理,面积利用率高。采用人字形的屋顶以利于泄水,防渗漏用的是沥青和油布。门窗是木器厂批量制造的标准化门窗。电器电线和照明灯具用得是从宿舍里拆下的,每套公寓的安装数量有严格限制,以最大限度的节约电器电线。 为了满足元老们追求家庭生活的需求,厨卫设备全部配套到位。安全起见和节约材料两个角度出发,厨房里配备的是节能煤球炉。卫生洁具是穿越众们的强项,精心烧制的瓷砖、马桶、浴缸……全都配以各种色彩的彩绘装饰,显得奢华无比。 公寓内的家具同样是建筑方提供的――临高建筑公司的这个项目不仅负责建筑、硬装,还负责软装。 不过,大家在审美趣味上各有千秋,众口难调,所以在具体的家具款式、装饰品、布艺的选择上,甄倩采用了样板房的模式,展示了目前他们能提供的产品。大家现场看了效果之后再按照自己需求购买。 家具,是从木制品厂批量制造的现代款式的简约风格家具――当然全部都是原木色的。彩色家具漆目前还是奢望。也有从战利品仓库里搞来的各种明式家具;装饰品,有各种瓷器、漆器、玩器和字画。 萧子山看了一间样板公寓,觉得公寓很有“宜家”的感觉。原木色的简约风格家具,藤编的欧式沙发,舒服的摇椅,配套的布艺产品色彩明快――用得是着名的印度印花布制造的。填充的材料的是木棉。 “非常好,即大方又舒服,还节约材料。”萧子山对陪同他参观的甄倩表达了赞许。 “这是现代风格的,还有古典风格的。”甄倩笑着说,“古典风选择余地大,战利品仓库里什么都有。” 他们从公寓样板房里出来,正遇到刘三和乌云花两个,正在公寓外面的道路上漫步,乌云花不时指指点点,刘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萧子山知道这是在挑房子――他们属于夫妇,照例是分一套80平方米的,但是80平方米的公寓不多,可选择的余地小。乌云花总觉得看来看去不对劲。 刘三觉得这些房子全都一个样,谈不上有多少区别,但是老婆偏要挑来选去――他只好奉陪。 乌云花拉着刘三已经把所有十栋房子全看了一遍,连小户型都看了,依然拿不定主意,又从头再看起,搞得刘三叫苦不迭――他这些天一直在刘家密切主意刘进士的病情,睡得不怎么踏实,原本想回到家之后好好的休息一下的。时院长很慷慨的放了他三天假。他还打算抽一天去润世堂,和萱春幽会一番。没想到老婆摇号摇到了第一批房源,结果三天的假日就成了看房之旅了。 “怎么样?我看8栋的201不错。朝向好,窗外的风景也好。”乌云花终于拿定了主意。 刘三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当然。我也觉得很好。” “嗯。”乌云花满意的点点头,“装修你看选什么样的?我还是觉得古典的好看,不过呢,现代的风格的也好,干净利落。” “是,是。” “是什么啊?!”乌云花不满道。对他的敷衍态度怒目而视。 “现代风格好了。”刘三急忙表明态度。 刘三的看房子之旅眼看着无边无际,这时候小灵通救了他。李梅打电话给他,说杨世祥正在找他,谈明年去广东开店的事宜。这让刘三顿时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声称自己有工作上的要紧事情,得立刻去上班,这才摆脱了乌云花溜走了。 见这位义兄当然是刘三十分乐意的事情,不仅在义兄家招待殷勤,而且还有个萱春服侍的无微不至,刘三最近工作忙碌,不大有时间去这个小小的金屋去相会。现在有这个好机会当然不容错过。 刘三骑着自行车飞快的离开了百仞城,往县城而去。进城的时候,他还不忘先去了一趟刘大霖家,帮着测量了下血压和体温,确认刘老爷的身体正在复原中才离开。章子怡帮着他们家培训了几个男女仆佣,传授一些护理和复健的知识。 杨世祥家的花厅上早就摆下了一桌酒席,李梅和江山已经在席面上等候多时了。刘三想和义兄打交道就这点好,一般总是在饭桌上谈――杨家的起居享用都是广州式的派头,非常精美,现在又用上了穿越者们制造的种种新玩意。 对外情报局和李梅的贸易部门都瞧上了润世堂的价值,所以都把润世堂在大陆上铺开网点作为一件重要项目来抓。 杨世祥对扩展营业份额当然非常欢迎,他满口答应新年一过就在广州开设第一家润世堂的分号。 “光广州一家怎么够?”江山笑道。 “还要开哪里?潮州也是好市口。” “不要总在广东地面上打转么。”江山笑道,“杭州怎么样?还有两京。”(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二节 意外的事情 杨世祥吃惊的合不拢嘴。去江南开设药店,是自己的祖辈最发达的时候都没敢想过的事情。且不说自己家里在江南没有半点人脉,单单行业上的竞争:江南的药铺老字号多如牛毛,每家都有传承多年的秘制膏丹丸散,资金雄厚。虽然刘三的几种成药给润世堂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利润,但是去蹚这一路浑水,他还真有点没胆子。 刘三看义兄犹豫不决,给他壮胆道:“大哥,有我们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我们还是那个道道:只卖成药,不卖生药。和当地的药界大佬们就没多大的瓜葛了。” 润世堂在百仞开发区的制药厂工程因为打仗的关系,停工了几个月,澄迈大捷之后,工程恢复。由机械厂制造的各种专用设备已经基本安装完成,正在进行调试试生产,一旦全部完工,润世堂制药厂的产量将会比现在的手工制造高20倍、30倍。这样可怕的预计产量让杨世祥犹豫不决起来――资金链这个恐怖的怪兽俨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产能意味着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支付原材料的价款,需要支付大笔的运费将货物运往各地销售,需要在各地开设门店或者寻找代理商,在门店里压上大量的库存……一旦在某个环节上出现问题,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这可不比现在和自己的堂兄做买卖,卖货也不过二三个城市。杨世祥落魄的时候胸怀大志,如今成了临高首富之后反而变得有些畏缩起来。 酒桌上李梅已经提出可以安排帮助获得贷款的事宜――德隆银行信贷处的吴迪和李梅达成了一个贷款中介的协议,由商业部和东门市管理处挑选推介可放贷的优质客户。 杨世祥有些迟疑,因为建造润世堂制药厂本身就已经欠下了澳洲人一笔贷款:购买土地、机器设备和建筑费用。说好这笔贷款以制药厂本身为抵押,年息一分七。现在扩大要经营又得再贷款――这就只能用润世堂本身的财产来抵押了。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安。 还是李梅看得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慢条斯理的说:“您那也别太着急。我们稳扎稳打的一步步的做。润世堂不还有你兄弟的一半?你兄弟是元老,咱们元老院的元老,都和兄弟姐妹一样,有难处元老院肯定帮忙……” 酒桌上好谈事,三个人轮番上阵,杨世祥最终答应了全面配合的元老们的商业扩展计划。不过他对如此复杂的商业策划已经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对刘三诉苦说一想到今后局面大了之后如何管理运营就觉得头疼。他希望刘三能亲自来当润世堂的大掌柜,帮他分忧,就算再多分几分干股给刘三他也愿意。 刘三心想你分给我再多也没用――这都是国有资产――再说他去私企别说组织处不同意,就是他自己也不想抛弃卫生部里的职务。当即婉转的拒绝了,不过他随后抓住机会,撺掇杨世祥送家中年轻的仆佣伙计去芳草地参加短期培训班。这种培训班专门讲授实用技术,包括会计、商业管理、农技之类的。不识字的土著要先上一个丙种文凭的班。按照要求,归化民要求上这类班的免费,一般土著需要支付一定的学费。 “几个小孩子,就算学了,总不能马上就当掌柜。”杨世祥长吁短叹,“虽然有几个伙计还算老成可靠,但是毕竟见识短少了些,派出去独当一面不放心啊。” “这事情,我们自然会帮忙的。”李梅当即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商业部愿意“借调”若干掌柜来为润世堂服务――润世堂开工资就好了。 酒桌上吃吃喝喝,谈天说事。一直到午后才散席。事情也谈得七七八八,只等第二天签署合同了。李梅还正式给杨世祥发了请帖,邀请他参加年底的新年招待会。刘三借口酒醉要小睡一会就留在润世堂了。李梅和江山很知趣的各自告辞了。 杨世祥如何不知道自己义弟的意思,当即派人把他送到刘三的专用院子里。让萱春去伺候。 杨世祥得了元老们的保证,原本有些担心的事情一一有了着落,心胸大为舒畅。正打算也到书房里去小睡片刻,去去酒意的时候,有丫鬟来请:说是大奶奶请他到正房里去一次。 “大白天的,有什么事?”杨世祥家和本时空的大户人家一样,夫妻白天没事是不见面的,一早起来盥洗关闭,杨世祥就到前面的书房来,和账房掌柜一起吃早饭,办公事。老婆在内院管理家政。要到晚间吃晚饭的时候才见面。一起吃晚饭睡觉。就算是子女,稍稍长大之后也不和母亲同住,而是各有居处。见面只有晨昏定省。这是大户人家的“范”。杨家也不例外。 “大奶奶说了,有急事。得和老爷商量。” “好,我这就去。”杨世意应了声,随着丫鬟到了内院的正房。 还没等坐定,大奶奶就劈头盖脸的问了过来:“老爷,萱春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知道什么?”杨世祥一怔,不知道老婆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不知道!”大奶奶用数落的语气说道。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是我们家的丫鬟,她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萱春是大奶奶娘家表姐家的丫鬟,是地地道道的“客”。家法上来说和杨家的确是不相干的。 “今天三姐姐那边打发人来和我说,萱春――有了……”大奶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 “有了?有什么了?”杨世祥漫不经心的说道,忽然他一下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她有了?” “嗯!”大奶奶点点头,“三姐姐要我们拿个主意――到底准备拿萱春怎么办?要她去伺候叔叔可是你的意思,现在她有了身子,总不能这样一直不明不白下去。” “嗯,嗯。”杨世祥当初只想笼络这义弟,没想过万一萱春怀孕之类的事情。他是个公子哥脾气,万事不着急,“嗯”了几声之后才说:“这事情确实吗?有没有看过脉?” “她都二个月没来月事了,还看什么脉?” “不然……女子癸水不至,未必是怀孕,所谓气血……” “好了,你不要背医书了,你若不信,就自己去诊脉吧。”大奶奶气不过道。 “我晚上就给她瞧一瞧脉。”杨世祥点点头,“不过义弟的治病的手段在我之上,恐怕这会已经知道了。” “男女之事,早晚有这么一出。现在事情出来了,你还是早和叔叔商议一下,如何发落萱春。” “日子对么?”杨世祥忽然惊觉起来。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对,贱妾查了客簿,倒算了日子,那几日叔叔确实来留宿过。” “嗯,这就好!” “你担心什么?内宅难道是随便什么男人可以进来的地方?”大奶奶抱怨道,“三姐家的小少爷才九岁。你总不会疑到他身上去吧。” “娘子,这种事情,半点也疏忽不得!”杨世祥小声道,“万一有个闪失,不是闹笑话这么简单,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 澳洲人现在就是临高的土皇帝――看样子很快就是整个琼州府的土皇帝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手, 大奶奶神情紧张:“贱妾省得!暗地里已经查问过了,绝无意外。” 杨世祥思来想去:最理想的方式当然是让这义弟把萱春纳回家去,别人的女人放在自家总不是个长久之事――何况有了孩子!但是刘三的老婆是元老,听说又是悍妒之妇,刘三未必敢这么做。事情闹出来,保不定连自家都要吃挂落。杨世祥一阵紧张,不过随后他想到女元老毕竟少,而且听刘三说过,他老婆是“闲人”,不会是掌权用事的人。自己是元老院的“亲密伙伴”,不至于会把自己怎么样。 既然已经得罪了刘三的老婆,那么刘三这一头就得奉承紧了,才能不落空!杨世祥打定了主意: “我看,妥当的法子就是留在我们家里,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是兄弟的外宅了……” 大奶奶抱怨道:“你好糊涂,外宅有设在别人家里的么?这母子俩住在我们家里,没名没分,以后怎么见人?” 杨世祥想了想:“这样的话,就在城里另外置办一所宅子。将萱春先移过去,再寻几个老城可靠的家人陪伴――一应开销由我们出!再以后的事情,就是兄弟自己的家务了。” 大奶奶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不过,三姐那边也得有个交代――萱春毕竟是她家的人。” 萱春的主子一家人落魄到靠着杨家度日,对杨家的所有决定都没法置疑。即使这样,亲戚之间的面子还是要讲得。杨世祥想了想,毫不在乎道:“就算我们把萱春买下就是――换个身契,省得她们作难。”(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三节 贩奴船 大奶奶点点头,这算是比较妥帖的法子了。杨世祥踱步,想着萱春正式成为刘三的小妾之后自家和元老的关系又深入了一步,可惜自家的儿女还小,不能和元老们结亲…… 他忽然想了起来,老婆的三表姐家不是有三个女儿?怎么说她们都自家的外甥女。也算是自家人,家里又没有家主,只有个小男孩子而已,还不是一切听凭自家安排?这三个女孩子年龄合适,又是乡绅人家出身,知书达理,模样也不差,大可以给元老们明媒正娶的当夫人。听说有个元老就要娶本地一个地主的侄女儿了。 杨世祥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的手指在茶盏上敲打起来,大奶奶觉得奇怪,问道:“老爷,有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当然,有好事。”杨世祥哈哈一笑,把这件事情先掩了过去。 一艘轻快的双桅帆船穿过鹿回头角,驶入大东海的时候,三亚正午的阳光正灼热的烤着大地。天空是蔚蓝色的,阳光刺眼。这是一条大约有二百吨的双桅帆船, 风向正合适,船飞快的航行着,那破烂不堪的外表,说明它在海上已经颠沛流离了很久,经历了遥远的路程。被南洋灼热的阳光灼烧的开裂的木板船壳,表面它是一艘长期在东南亚海面上航行的船只。而勉勉强强用绳索拉住的副桅,满是洞的帆篷和船壳上的洞眼、焦痕都说明它有过一番艰险的旅程。 桅杆上,已经悬挂起了一面三角旗――这是临高的航行许可旗。有这样旗帜的船只才被许可进入临高政权控制的港口。船尾飘拂着一面奇特的旗帜:红白条的底,左上角英格兰圣乔治十字的――这是一面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当船只驶到大东海入口的第二航标灯的时候,距离安游乐的码头还很远的地方,船帆全部撤下,锚链口发出一阵的绳索快速滑动的响声,船抛锚了,帆船摇晃了几秒,在锚绳终于牵紧之后就静止不动了。 一艘蒸汽动力的大发艇冒着黑烟,从鹿回头海军码头一带突突的驶来。船上七八个水兵荷枪实弹的警戒着。 “这伙澳洲人在这里修建了这么大的一个码头。”站在船艉楼甲板上的一个满脸胡须的欧洲人兴奋的说道。他极目眺望,贪婪的看着海湾沿岸的码头和市镇。看得出,这里还刚刚开发没有多久,有点象在新大陆的英国殖民地――不过规模要大得多。光山头上的那座炮台就让他叹为观止。 “上帝!这船居然能自己行驶!”站在他身边的船长惊叹道,他身材细高,瘦弱,面色枯槁。他是个白种人,但是多年在东印度海面上的漂泊,太阳给他的面孔蒙上了一层烟叶子的颜色。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襟外套,原本是白色的袖口因为多年来充当餐巾、手帕的功能,已经变得乌黑油亮,扣子掉了好几个,余下的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腰里不伦不类的束着大红色的中国缎的腰带,挂着一柄金光灿灿的莫卧儿风格的马刀,象牙的手柄,黄金的雕饰。脚上,是一双破烂的靴子。他边叹息着,边把鼻烟抹到鼻子下面――常年累月的鼻烟熏染,让他的嘴唇下面有了两撇黄色的胡子。 “这伙澳洲人的本事大得很,这算得了什么?”正在眺望的人满脸都是笑容,“今天是几号?” “1630年12月28日。”船长嗅了嗅鼻烟,皱着眉头说道,“你问了我十遍了。” “感谢上帝!您让我和船只准时安全的到达了!”满面虔诚的感谢上帝的,正是从元老院取得了三亚奴隶贸易专利的夸克穷,或者正式的说法是:john?quark。 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体制下的英国商人,john?quark的临高之行收获到了意外的礼物:奴隶贸易专利证书。夸克穷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发财的绝好机会,在返回澳门前,他和殖民贸易部的元老已经就具体的实施细则进行了讨论。殖民贸易部给了他三亚的具体经纬度,签发了授权证书和出入港口证明,还给予了有限免除进出口关税的证书和进入琼州各港口的航行许可旗。 john?quark怀揣着这堆宝贝返回澳门之后立刻设法搭上了一艘前往万丹的船只。 万丹的英国商馆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东印度地区最重要据点之一,重要性仅次于苏拉特。这也是英国人打入香料群岛的最重要的一个据点,荷兰人一直企图将万丹彻底的征服。但是英国人在万丹国王的支持下,一直控制着这里的商馆和贸易。 在万丹,他的募集股份的行动并不顺利――中国沿海出现了一股新得海上势力的消息已经隐隐约约的传到了万丹,英国东印度公司驻万丹的商站已经得到了这一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即模糊又含糊。具体的细节大家都不清楚。john?quark的到来是第一次带来了有关所谓“澳洲人”的确切消息。包括他们那神奇的铁船、自动车和恐怖的大炮。 john?quark在万丹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拜访,听他讲述“澳洲人”的见闻,不过,大家对quark的见闻并不抱完全信任的态度――特别是大铁船和自动车。john?quark出示的有关文书、证件也被很多人怀疑是伪造的。连东印度公司派驻在商站的商务员也对john?quark的贩奴计划兴趣或缺。 好在从事远洋贸易商人们中间是不缺乏最野心勃勃的冒险家的,在john?quark的鼓吹之下,他终于找到了11个股东――其中还有2个荷兰人――金钱是没有祖国的。募集了一大笔的款项,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john?quark在当地租用了一艘英国商船“牙买加”号驶往巴达维亚,他很快就买到了足够的奴隶――当地爪哇人与荷兰人之间的矛盾极其尖锐,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时有发生,不断的有爪哇俘虏被送到这里服苦役。荷兰人认为他们毫无用处――爪哇人在东印度群岛土著中以桀骜不驯著称。以至于荷兰人在平时是不允许爪哇人进入巴达维亚城,雇佣当地土著辅助人员的时候也以望加锡人为主。 quark提出的贩奴要求立刻得到了荷兰当局批准,随后他买入了三百五十名俘虏。 随后牙买加号开始了向三亚的航行――john?quark牢牢记住了1230之前运到的期限。这个期限对他来说有些紧张了,为了募集资金他在万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而海上航行又消耗了更多的时间。 在经历了海上风暴、被葡萄牙人的船只袭击两次危机之后,牙买加号终于平安的抵达了三亚,船舱里的奴隶还剩下二百五十人――损失比例不算很高,这样的航行距离不能和横跨大西洋的贩奴航行相提并论。 上船临检的下士知道这是一艘持有专利贸易许可证书的贩奴船之后,立刻向做了汇报――三亚地区的其他元老,除了席亚洲和季润之之外已经全部返回临高参加年会去了。 何方回也想回临高去――他一直在闹调动的事情,香港占领的消息让何方回动了当港督的意思,但是他打电报回去托人多方试探的结果是没有调动他回来的消息。何方回原本想借着开年会的机会亲自去活动,但是在抓阄中落败,只好留守。自愿留守三亚的席亚洲皮笑肉不笑的拍何方回的肩膀:“留在三亚过年不挺好?回去又是述职,又要开狗屁听证会,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啊。” 此时此刻他正在工程建设指挥部里,和季润之一起督促着工程进度――三亚是不放假的,田独的铁矿石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产出。这是一贯的方针。 “什么?英国船?”何方回惊讶的一回头,问来报告的士兵,“证件呢?” john?quark的贩奴专利他是知道的――殖民贸易部给他们发来过备忘录,有奴隶这种消耗品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特别是很快就要进入到挖矿这种高死亡率的工作阶段,消耗东南亚的奴隶比消耗辛辛苦苦进行过培训的劳工可要划算多了。 他查看了下证件,不错,证件上的人名正是备忘录上提到的英国商人:john?quark。 “太好了,”何方回和季润之打了个招呼,赶紧到码头上去安排了。 牙买加号的甲板上,一副阴森恐怖的景象,幸存的二百五十个奴隶,从二个三个一批的从底舱被放了出来。他们眨巴着黄色的眼珠,在鞭子的驱赶下从舱口爬了出来,这些奴隶身上的破衣烂衫在航行中已经编程了一堆褴褛的布片。奴隶们一个个虚弱无力――航行中john?quark提供给他们的惟一食品是红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四节 奴隶贸易 在航行中已经半死不活的奴隶们在船员们的鞭打驱赶下,二个三个的被赶到前甲板上。几个船员调好了一大桶奇怪液体:每个奴隶一到木桶前,一个手持大软毛刷子的水手就用刷子往他们污秽不堪,臭气熏天的躯体上刷着。洗刷过后,他们原本肮脏暗淡的皮肤变得光泽紧致起来,看起来模样比刚才精神许多。 接着,船长希金斯关照水手们打开一桶朗姆酒,一个水手把牛角桶里的火药洒了下去。又搅合了一番。两个水手揪住一个奴隶,一个捏住他的嘴,一个拿着拿木勺子就往奴隶嘴里灌进一大口。 “这样会让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就算要死的人也会显得精神抖擞了。”希金斯得意的说道,希金斯船长过去在贩奴船上干过,对这套很熟悉。夸克穷之所以雇佣他的船也希望能借助他的经验。 “货色们看上去的气色还不错!”夸克穷已经看到了无数的杜卡和比索在眼前飞舞了,不管是糖、丝绸、茶叶、大黄还是中国杂货,都是抢手的货物,运到万丹就能赚取40~100%的利润! “你这批货真得卖得出去么?”船长问道。 “当然,我有专利证书。”夸克穷有点遗憾的说道,“我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原以为最多死十几个人。” “要不是风暴和葡萄牙人的袭击,不会损失这么多人的。”希金斯说道,“船只的修理费用得算在你名下。” “没问题。”夸克穷为发财的美好前景所笼罩,满口答应。 希金斯船长拿出一个酒瓶,往嘴里猛得灌了一大口,眼睛眨巴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在三亚卫生所的检疫人员的监督之下,奴隶们奴隶们被分批小船送到在田独河口附近的一处检疫营地里,这里就是为接受奴隶而准备的。按照程序剃光头发,进行洗澡灭蚤等一系列的检疫净化程序。何方回命令让他们休整隔离两周,然后再上第一线工地去干活。采矿面正等着劳动力去挖掘。 伙食按照检疫营标准伙食供给,以保证他们能尽快恢复体力。 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他让人把胡逊叫来。这位前安游乐市的霸主、杀人不眨眼的土皇帝,自从被允许回家之后一直过着赋闲的生活。胡逊很知趣,知道自己和全家的小命都在澳洲人手里,要活命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好。何况自己的儿子还在临高当人质。 “何首长”给了他一个“民政顾问”的头衔。平日里每天按时到“三亚民政所”报到,帮着处理一些民政上的事务。胡逊赶毕竟是当地人,对周边的环境和民情非常熟悉。算是充分发挥作用。 “有个正式的活计给你干,”何方回的厚嘴唇翻了一下,“老胡你愿意不愿意干?” “愿意,愿意。”胡逊只有说愿意的份。 “好。”何方回当即把三亚奴隶营主管的位置给了他。他从民情调查中知道,胡逊一贯心狠手辣,是个相当暴戾的人物。干民政不见得好,当奴隶营主管是物尽其用。 “这位置可是正式的干部编制,”何方回“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这下你就是正式的‘干部’了。” “多谢首长栽培!”胡逊连连点头哈腰。他谈不上有多少高兴,只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自己这算是什么处境呢? “干活的时候,由民兵严加看管,不许和其他人接触。”何方回给胡逊下达着指示,“每个人每天必须完成工作定量!至于完得成完不成,就看你得手段了。” 胡逊点点头:“小的明白了!” 奴隶营监工人员,全部从三亚的惩戒队中挑选。惩戒队是在暴动之后组建的,专门收容参与暴动的劳工和在三亚犯下一定罪行的人员。从伤害他人到盗窃一应俱全。他们被用于最艰苦最危险的工作,直到能攒够了点数才能回归正常的身份。从惩戒队选出来的人当监工,不用说将会非常的卖力和无情。 给胡逊布置完任务。何方回了商馆――这里是未来准备接待外国贸易商的地方,同时兼有检疫的作用。john?quark已经被要求洗了澡,换了衣服。这会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这一次奴隶贸易能捞取到多少好处。 作为和英国人交易的商品,殖民和贸易部已经事先运来了一部分贸易商品。除了准备支付夸克穷的奴隶款项之外,这里是未来的贸易口岸之一,也是组建中的东南亚公司的贸易基地港。必须储备一定的贸易商品。殖民贸易部运来了大量的雷州糖、朗姆酒。又从广州贩运来大批的丝绸、生丝和杂货。 何方回和夸克穷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终于议定了价格。双方商定临高方面使用糖和丝绸作价。即刻进行交割。 由于夸克享有免除进出口关税的优待,他在三亚港的支出很少。粗粗计算,这次航行所获得利润为70%。算不上超级的利润,但是巴达维亚距离三亚的路途相当近,一年之内他可以往返多次,损失比率也不会这次这样高――总不见得他每次都会同时遇到葡萄牙人和风暴。 有了这样一笔收益,夸克穷的野心愈发蓬勃起来。他准备说服股东们拿出更多的投资来――这次贸易的业绩足够让原本还捂紧口袋的投资人们拿出更多的钱来。有了钱,他要购买和雇佣更多的贩奴船只;设法在万丹或者东印度群岛的某个地方取得块地皮,搞一个“奴隶岛”――现在这样每次出发前再去向荷兰人购买太麻烦了,而且肯定会引起价格波动。而且荷兰人对英国人不大友好,这个渠道随时可能被关闭。他得有个“囤货”的地方,以备“货”缺口的时候能用上,同时让“货”度过一定时间的检疫,免得上船之后爆发瘟疫,损失惨重――澳洲人给他的价格是“到岸价”。他得保证有足够的活人抵达三亚才行。当地的“澳洲元老”明确的告诉他,他运来的奴隶人数太少了――不够用。 最后他还野心勃勃的想到要挑动荷兰人和东印度各岛的土著大打出手或者东印度群岛的各个土著王国、帝国彼此攻打,战争会带来大量的俘虏――而他正好来为统治者们来解决俘虏的问题。要挑动土著们之间的战争似乎并不难――原本就存在着不断的在小规模的冲突,只要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武器,他们就会扩大武装冲突。到时候想要多少俘虏就有多少俘虏…… 交易达成之后,何方回在商馆宴请了夸克穷一行,双方各自祝酒。何方回祝贺“东印度公司的各位董事”、“英国国王”,夸克穷祝“元老院的诸位元老”――“身体健康”的祝贺词说了无数次,酒杯也被倒满了无数次,看到夸克穷如同喝水一般狂饮着朗姆酒,何方回不由得暗暗吃惊。 夸克穷的兴奋溢于言表,自从他离家到东亚贸易已经有十来个年头了。虽然赚到了钱,但是始终是个海上的小商人,在东印度公司的体制下捞一口残羹剩饭。现在他有了这样一个财源滚滚的发财渠道,想着自己将来腰缠百万的回到祖国时候的模样,这个小商人更是如痴如醉。脑子里全是如何扩大自己生意的算盘。 他甚至在三亚多耽搁几天都不愿意,恨不得立刻就返回万丹,去贩运下一批的奴隶。不过希金斯表示如果要装糖和丝绸这样的高档货物的话,最好先洗刷一下甲板下的货舱,免得商品被污染。 希金斯船长的建议并非单纯的出于“一个船长的责任心”,贩奴的可观利润他比夸克穷更清楚。于是他经过正规渠道,要求拜会“此地的长官”。 听说一个英国船长要拜会自己,何方回觉得奇怪。但是出于责任,他还是接见了这位船长。 希金斯船长原来是毛遂自荐。他提到既然他们如此的需要奴隶,为什么不购买黑奴?黑奴比东印度群岛的土著更为健壮和吃苦耐劳,生命力也强得多。无非是购买的价格要高一些。但是他们既然有糖和朗姆酒,就根本不愁支付的问题。 “如果先生们有这样的需求,我愿意为先生们效劳。”希金斯船长鞠了一躬,随后鼓吹起他在贩卖黑奴上的“业绩”。 “不,我们不需要。”何方回摇头道,“黑人就让他们待在非洲吧。” “我不明白――”希金斯失望的说道。 “我们不需要。”何方回再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希金斯眼看着自己从澳洲人手里获得输入黑奴专利的设想落空。回到商馆之后就开始游说夸克穷,表示自己愿意入股这个贩奴事业。夸克穷考虑到自己正需要一艘专门的船只和懂行的船长,当即表示欢迎他入股。不过具体股份分配要等回万丹之后第二次募股之后再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五节 新年招待会 “您的电报。”一名办公厅机要通讯室归化民干部将一封带锁的文件夹子送到了邬德的桌子上――这是“机密”以上的电报和文件在执委、人民委员、部长之间传阅时的方式,她们有一把专门的钥匙。 邬德打开文件夹,取出了电报。电报上盖着绝密的戳子,发电人是三亚的何方回。目前留守三亚的三名元老之中他是民政方面的负责人。 他在电报上报告了第一批东南亚奴隶已经到货的消息。上岸累计254人。身体状况良好。全部为男性青壮年,没有儿童和老人。 这英国人真在规定时间里把奴隶运来了。邬德想。使用东南亚奴隶是元老院的既定方针,即有劳动力方面的也对有未来的战略布局的考虑。即使夸克穷没能做到,执委会也准备了预案,让其他外国商人来充当这个角色。 他在电报下面的浏览名单栏上盖上自己的名章。重新将文件夹锁好交还给机要员带走。他打开办公桌上的一个标记着“劳动力”字样的文件夹,文件夹里记载得是每周的“可支配劳动力”的分栏统计数据,按照年龄、性别、地域、行业……逐一分类别汇总。总体看,在已经运去了4761人,现存3850人的三亚大区增加254名劳动力算不上很大的数字,但是奴隶将会大大的减少受过基本培训的归化民劳工的死亡率――最危险和繁重的工作将全部由奴隶来承担了。夸克穷在尝到这次的甜头之后将会源源不绝的运来奴隶。充分满足当地对劳动力的需求和消耗。 当然,劳动力的需求是没有止境的。随着与何如宾的撤退,整个海南岛将全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企划院估计:元老院控制下的人口将膨胀到40~60万人。但是要充分的动员起来,要做一系列的工作:剿匪、集村分户、清查人口。最乐观的估计也得到1632年年初才能充分有效的利用琼州的人口。相比之下契约奴身份的移民和买入的奴隶更为方便。 除了奴隶,执委会还在寻找扩大人口来源的渠道。广东福建的流民已经被搜罗得差不多了。执委会再一次求助于大图书馆――准备从明末不间断的天灾人祸中去寻找新得机会。 邬德想:思路是不错得,但是前提是他们得有足够的运力,还有目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刘香……许许多多的技术细节有待解决。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他的私人秘书初雨进来了,送来了一份红色的请柬。 “谁得请柬?”邬德奇怪的问道。能把请柬送到他桌子上的只有元老本人的喜事――郧素济娶刘家寨寨主刘友仁的侄孙女刘美兰的请柬昨天已经送来了。邬德当时还犯愁了一阵:要不要包个红包?后来决定还是买样礼物。 初雨说道:“是吴委员的。” “吴委员?”邬德楞了一会意识到这是在说吴南海。吴南海要结婚?他马上想起了农庄里的女人们。 “是初晴……”初雨的声音里有点幽怨――她们是同样的出身,眼看着过去的姐妹成了元老的夫人,心里免不了酸溜溜的。 “哦,哦,是她。”邬德点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 1631年的元旦招待会在方非和郑尚洁的操办下如期举行了。除了必不可少的值班人员之外,大部分元老都出席了在临高角公园举办的新年招待会。除了元老之外,另外邀请了临高当地的“合作者”,大多是县咨局的委员们和东门市商业协会理事:林全安、刘友仁、张有福、李孙乾……连符不二这样不大够资格的小地主也因为是天地会的“典型”而受到了邀请。 大明官府在临高的残余:县丞吴亚、典史孙瑞伍、巡检符柏文、县学训谕王赐,包括彻底沦为傀儡的临高县正堂吴明晋在内,全部收到了邀请。当然,为元老们出力最大的王兆敏更是在邀请之列了。 这群被杜雯称为“牛鬼蛇神”的本地民众代表之外,另有归化民的代表:从军人、干部、工人、社员和学生中选拔出的优秀分子――刘牧州准备年后搞个“劳模评选”之类的把戏。当然一旦要搞劳模,三八红旗手估计也不能免俗――否则杜雯就不会放过他。 被邀请到的土著人员无不视为莫大的光荣。穿越集团打败了官军,势力随之拓展到整个琼州的形式使得百姓们不分高低贵贱已经有了“要变天”的预感。不管是社会的上层还是下层,都有大批急着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搭上澳洲人的船的人,为自己和家族挣下一场富贵。因而受邀者几乎全部接受了邀请。连一贯抱着“不降不走”,宣扬自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吴明晋也笑容满面的坐了轿子来了。 招待会是在12月31日的晚上17点开始的,慕敏亲自来会场布置警卫工作。因为到场的土著人员很多,尽管他们都是“积极分子”或者在安全评估中被认为是“可靠”的人物,但是慕敏知道这并不是绝对的保险――作保卫工作就得万无一失。 到时候临高角公园里将聚集超过400名元老和大约100名穿越者的“新秩序”下的精英人物,一旦发生伤亡事故,将会对整个事业带来巨大的损失。 慕敏作为直接负责元老和绿区保卫负责人,在内务安全会议上和各部门就新年招待会的保卫工作进行了协调。制订了保卫计划。在临高角公园外50米设立第一条警戒线,由李亚阳的临高警备营第2连负责;博铺派出所和芳草地的警务培训班组成的警察队负责在公园的两个出入口周围维持秩序,查验身份。 公园内,由特侦队博铺分队负责警戒,同时控制所有制高点。最后,由政治保卫总局工作人员构成内警戒线。海面上,海军的特务艇组成三道警戒线。禁止一切船只和人员进入公园海岸线1海里以内。 除了安全警戒之外,招待会还要考虑到防火防意外――里面有煤气灯、有烧烤炉……慕敏专门勘探了地形,着急了几次会议,就会场布置,餐台摆放,烧烤炉的位置、疏散的路线……乃至用要增加多少额外的照明都进行了逐一的讨论, 现在一切万事具备,只等客人来到了。临高角公园里张灯结彩,煤气灯大放光明。停泊在码头上的飞云号挂满了彩灯。高音喇叭里不断的播放着《彩云追月》和《春节序曲》,制造着热闹欢快的气氛。 三三两两的宾客们,有的徒步,有的坐轿子,有的骑着自行车,纷纷来到临高角公园前的广场――这里已经是二级警戒区,没有请柬的人是不能入内的。刘友仁喜气洋洋的坐着轿子来到广场前――勋首长终于明确的答应了和刘美兰的婚事,这件悬了差不多一年的事情有了定局,而刘家和元老之间的关系也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他捻着胡子,乐呵呵的看着用竹子搭起来的大门。这劳什子的“公园”原本是只有元老才能进得,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次“招待会”能亲身进去看一看,光这个就让人兴奋了。 广场上响着哨子的声音,几个警察吹着哨子奔走着,指挥着各家的轿子按次序进入“轿位”,整齐有序的排好。轿夫由专人带到一遍的临时休息棚里休息。刘友仁知道澳洲人的规矩,进入会场的人只有受邀者本人而已,不许带仆人的。当下将随身带来的仆役打发去休息。自己拿着请柬往大门口去了。 刚走几步,却见一顶二人抬轿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士绅,定睛一看,不是吴明晋是谁?他长期无所事事,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有点发胖了。头戴云巾,穿着一件湖罗袍。一副中产之家的士人模样。 刘友仁当即上去作揖为礼――吴明晋的大明县令已经是个空头的职务,他也毋须太过客气。 吴明晋很是客气,他早就听说了:髡人要纳他的侄孙女当小妾,心中对这土包子地主颇为鄙夷,但是面上丝毫不露――这种髡人的“新贵”可得罪不起。 “老父母也是来参加招待会的吗?” “正是,”吴明晋点头道,“年末岁尾,闲来无事,权作消遣。” 所谓年末岁尾,这是按照“大宋历”也就是公历来算,要按同时并行使用的《大明历》来说,过年还得有二个月,但是在元老们的带动下临高使用公历已经蔚然成风,渐渐的改变了大家的习惯。 正说着话,旁边呼哧呼哧的来了一个穿着澜衫的士人,看到吴明晋在,立刻行了一个庭参的大礼,惹得周围路过的人一阵侧目。 “堂翁!您怎么也来了?”来人正是县学教谕王赐。他是自己走来了,脑袋上全是汗,一件澜衫还算齐整,却散发出经年的旧衣服的汗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六节 县教谕 吴明晋皱了下眉:“你来得,本县就来不得?” “不,不,”王赐深悔自己口不择言,赶紧作揖道,“堂翁……您乃是一县之主,大明的……守土……”他越着急越说不清,反而惹得吴明晋大为不快,以为他是在责之以大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吴明晋对王教谕原本就没好印象,这下愈发厌恶他。干脆哼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把个王赐晾在一旁。 王赐原本不愿出席招待会,但是吃人手短――临高的县学现靠澳洲人的津贴在维持。他最后决定为了本县的文气着想,“忍辱负重”的来参加招待会了。 实际上临高县学在这二年里没受什么“辱”,恰恰相反,在茉莉轩工作之下,临高原本存在的极少数旧读书人的生存环境大为好转,就说笔墨纸砚、四书五经这些最起码的读书人的用具,过去在临高都是不能自产的,要千里迢迢从琼州乃至大陆上贩运过来,价格昂贵不说,还很难买到。现在东门市的文具商店货色齐全,价格也比过去低廉了不少。书店里发卖的各种经史子集种类繁多,许多是王赐过去在大陆上都没看到过得。价格更是异常的低廉。 澳洲人管理的“茉莉轩基金会”为临高的士子们提供津贴,为县学和茉莉轩书院提供运行的费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临高是进入了王赐过去想都没有敢想过的办学的“黄金时代”。 这一切却让王赐深感觉羞辱――澳洲人打压传统学术或者士人,他反倒觉得心安理得――海外蛮夷么!他多少还能保持一点文化上优越感。而现在他却感到一种无法说明的羞辱感所笼罩。海外蛮夷在临高创造了一个接一个的奇迹,却和士人们引以为傲的“学问”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王赐身受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的思想影响,认为治国理民是读书人才有得本事,任你是天下无敌的劲旅,也只能取马上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伙自称宋人后裔的澳洲人根本不懂任何儒家经典,连本论语都背不下来,却把一个荒蛮的边陲小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许多县政里的痼疾顽疾全都一扫而空。 王赐深感惭愧:他知道换作自己当县令,亦不能做到澳洲人在临高治理的十分之一――连百分之一恐怕都做不到。所谓治国之才根本就是空谈而已。 显然,澳洲人有他们自己的学问――他们根本就没把儒学看在眼里,对临高本地士子的种种“示好”,在王赐看来更多是一种姿态而已。 本地的士子们却还浑然不觉,还以为澳洲人尊崇儒学。不少人甚至对澳洲人的“格物之学”产生了兴趣,茉莉轩书院的图书馆里添加了不少格物致知的书籍,借阅的士子们还不少。平日里,澳洲人还不时组织士子们去参观农庄和工场,现场讲授格物之学,吸引了不少士子。如此不动声色的以夷变夏的手段,让王赐很是担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拿着请柬往里走。 在广场上挤挤挨挨的准备入场的人很多,许多人穿着髡人的常穿得布制对襟短褂――从王赐见到澳洲人的第一天起,似乎他们就没穿过其他类型的衣服。也有些髡人穿着没有扣子的对襟短褂,还有极少数人穿着胸前敞开一大块,露着里衣的短褂,脖子上挂着个各种料子颜色和图案的布条子。仔细看,这布带子是紧紧的箍住脖子的。 髡人如此的装束王赐还是第一回看到,不由得纳闷:这要是给人揪住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真髡和假髡虽然穿得衣服看上去差不多,王赐还是很容易的就把他们分辨出来了――真髡神态自若,谈笑如常;假髡的脸上则透出即兴奋又不安的神色。不论真髡假髡,个个胸口都挂着大小不一的金属牌子,有的人甚至有好几枚,在煤气灯的光芒下闪闪发亮。 当然最为惹人注意的是女髡们的穿着,王赐早就听说过女髡们穿着大胆,“有伤风化”。此时排队等候入场的四五个女元老,个个都穿着露着小腿的裙子,有人干脆连大腿都时隐时现。其中一个高挑的女髡,身穿黑色裙装,露出两条白生生的长腿,腿上还裹着红色的渔网。上身衣服就靠着两根缎带挂在肩上,酥胸半露,看得王赐一阵小小的亢奋,在临高多年不用已经如死灰槁木般的某个器官忽然大量充血。让这迂夫子面红耳赤,赶紧将眼眸放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女髡了。 王赐随着人流慢慢的走向入口,有警察维持秩序,加上来得多数是元老――办公厅在发新年招待会通知的时候特别加注了“注意秩序,按序排队”的提醒文字。元老们在临高每时每刻都在着力于提高归化民和土著的“组织性”、“纪律性”,得做出个榜样来。 在元老们的大力鼓吹和以身作则之下,归化民和土著们都很自觉的遵从排队验证。不管你是老百姓还是什么官儿。“新秩序”即将建立的预感使得百姓们对原来的大明官吏失去了尊畏。王赐看到吴明晋居然也在队列中,排在一个貌似乡下小地主的后面,神态自若的和吴亚说着话。不由得一阵羞愤。正在考虑要不要上去斥责土包子“无礼”,背上已经被人推了一把。 “走些快些走!莫要堵路!” 从身后人的口音就知道,肯定是个“假髡”了,想到自己虽然是闲曹冷官,好歹也是个朝廷的官员,竟然被个土包子当街斥责,不由得羞愤得脸皮都红了,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随着队伍往前走了。 相形之下,吴县令倒是毫无压力。他如今已经抱定了“入乡随俗”的念头,脸皮一厚,天下无敌。在队伍中与吴亚、王兆敏等人谈笑风生。 公园门口,除了警察之外,由政保总局的元老按照请柬上的条码查询上面的人名和电脑中储存的照片是否合得起来。随后才逐一盖章放行。元老直接刷“狗牌”就可以入内。 整个临高角公园里灯火辉煌。煤气路灯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条石砌的道路将来宾们引向海滨的沙滩,这里作为休闲餐饮区,在沙滩上用木条修筑了大片的架空露台。露台上已经摆上了长条的西式餐桌,桌子上依次排列着从圣船号餐厅里搞来的buffet炉――自助餐专用锅。buffet炉有保温盖,下面还有用固体酒精加热的炉子――现在装得是木炭。除了炉子,还有许许多多的大瓷盘子、保温锅、木盘子、玻璃器皿……里面放满了各种菜肴、点心和饮料――即使是元老也会觉得前所未有的丰盛。 一排炭火炉上,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滋滋”声和奇异的浓香。大块的牛排、猪扒、鸡扒和鱼排正在铁盘上翻动,香料的气味浓得要把鼻粘膜都要融化;整只的龙虾、牡蛎、海鱼……在铁条架上冒着热气;四五只临高乳猪、十几只烤鸭挂在铁签上正在熊熊燃烧的明炉中回转烧烤着。合作社酒楼、食堂和商馆的厨师们一个个来回奔忙着烹调菜肴,就是他们也是头一回接触到如此之多的食材。特别是乳猪和牛肉平日里几乎是看不到的。 只有少数元老才知道这牛肉并不是新宰得。而是从冷库里取来得。至于来源,则是当初澄迈大战中的战利品:死牛死马死骡子被用来劳军做灌肠,受伤没有治疗价值的牛马被送到肉联厂屠宰,然后就分类冰冻起来等着年底祝贺新年用――一年到头总得有个改善伙食的时候。 芳草地的教师张智翔身穿厨师服,围着围裙,头戴一顶比所有厨子都高的行政总厨的帽子,犹如大将一般指挥着厨师们烹调,不时他还亲自去翻动下铁板上煎烤的牛排肉。牛排肉按照日式铁板的做法在装盘前都切割成了容易入口的大小,免得大家还得用刀叉。他是一级厨师,做起现代菜肴来当然比归化民厨师要高明些。 郑尚洁和门多萨也忙得不亦乐乎――她们负责的西餐烹调的工作,原本她们想拉萨琳娜和潘潘来一起帮忙做饭,没想到这二个正牌白英新都是“微波炉的孩子”:从小家里做饭就是把超市买来的餐盒放入微波炉转一转之后端上桌,然后做个蔬菜色拉就结束了。萨琳娜很不好意思的说她会做三明治――不过临高这里没有酱料。 “酱料我来配。这里别得没有,香料很多。”香料贸易是当时东亚海上贸易的重要商品,中国本身也输入大量的香料。在企划院的仓库里储存着许多来自各个渠道的香料。农庄也自行种植类似罗勒之类的香草供餐饮使用。 “我来烤些蛋糕吧。”潘潘搜肠刮肚很久之后想出了自己惟一会做得东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七节 新年贺词 王赐畏畏缩缩的走到木露台上,铺上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副副的餐具:盘子、勺子是临高的瓷窑自己烧制的骨瓷,上面烧制着元老院的“国徽”:金色的双头鹰下的齿轮麦穗和圣船。酒器是玻璃杯,只有筷子是从广东买来得:全部包着象牙。每个座位上都摆有座位卡,便于大家寻找自己的座位。王赐落座之后发现自己身边坐得是孙瑞伍,这才心稍稍安定,他可不想和某个髡人坐在一起。 孙瑞伍叼着一支“圣船”正在四下张望有没有人上菜,王赐看他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比过去发达了许多,心中大为不忿。孙瑞伍除了是临高的典史之外,还是髡人搞得什么征粮局坐办。想来必是从髡人那里得了许多好处,是地地道道的明奸。 孙瑞伍倒是没王赐这样满腹心事,还笑容可掬的和王赐打招呼,打听最近县学的费用够不够用之类的官场客套话――当然就算有问题他也只能“研究研究”,王赐也只好随口敷衍他几句。 “这冰雕比去年的气派。”张有福在他们的对面座位上――他还有点不大适应直接坐在几位官老爷的对面,大眼对小眼的,屁股有点坐不住,便找了个话题。 在木露台的中间和去年一样布置了一座巨大的冰雕,本地的石工这一次终于在美术专业的元老指导下雕出了除了石狮子之外的其他作品――一条从波浪中跃起的海豚。在煤气灯的光芒下晶莹剔透,光芒四射,让人不敢直视。 要在去年这的确是让人吃惊的奇观。但是如今在临高冰块是大众货了,一般归化民和土财主都用得起,冰雕就引不起大家多少惊叹了。 几个人故作欣赏了半天冰雕,终于某个人肚子里的肠鸣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酒菜这么还不上桌?那边香味一阵阵的扑鼻而来,这边个个都饥肠辘辘了――象张有福、符不二之类的小地主,今天干脆是午饭都没吃,准备来一顿吃个饱。 再看其他桌子上,元老们已经在吃喝起来,最不可思议的是髡人居然自己上菜!他们一个个手托大号瓷盘,上面堆满了菜肴,有人还拿着酒杯,或坐或站吃得津津有味。这算是什么规矩? 正迟疑间,忽然来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围着白色围裙,笑容可掬的让他们自己到餐台取菜。 王兆敏和髡人接触的多,制造穿着这种衣服的都是髡人的通房丫鬟,最最得罪不起的枕边人,忙满面堆笑的拱手致谢。 “……几位老爷不用带盘子过去取菜,那边有干净的盘子用。”女仆用训练出来得“全日空”式的微笑说着,“酒水餐台上也有。” 众人想这倒是别致的做法――古人有身份的阶层宴饮虚礼极多,正常的官宴不去说,有头献、二献的花样,就算是私宴也少不了一番安坐叙礼的功夫。这会髡人不但没有任何礼数,连上菜倒酒也一概自理。王赐不由暗骂髡贼“毫无礼数”,自己端着盘子取食不成了施粥棚前的乞丐了? 一时间几个官儿和本地的缙绅都有点落不下面子――身边又没有仆人可以差遣。但是几个土财主已经饿得慌了,不管有礼无礼,拱了拱手就直扑过去了。不一会便端来了成盘的美味佳肴。这下众人再也忍不住,连吴县令都施施然的站起来,踱着方步往食桌前去了。 王赐强忍片刻,终于熬不住腹中的饥火。餐台边灯火通明,香气扑鼻。王赐简直不敢靠近自助餐台――“酒池肉林”四个字一下涌入了他的脑海――上面的东西太丰盛了!不要说在这小小的临高,就是他的家乡府城的官府大户的宴会上都没有这样的排场!各种食品让他眼花缭乱,真所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正在诧异间,只见张有福左右开弓的端着三个盘子,连胳膊上都放了一个,不管荤素肉食海味堆得满满得,嘴里还叼着一串烤肉串。 王赐稀里糊涂跟着前面的一个元老拿了许多东西――他原本不想拿这么多。王教谕自认为自己多年来甘于粗茶淡饭,对美味佳肴有了足够的抵抗力,没想到有条件不吃和没条件不吃根本就是两个概念,肠胃在大好的食物面前发出了激烈的抗击,使得他不由自主了拿了许多东西:蟹饼、椰丝炸虾、炸鱿鱼圈、洋葱圈、烤鸡肉和炸红薯条,又取了一块鸡扒,几小块铁板沙朗――他不知道这是牛肉。看到一边在铁板上在煎鸡蛋,又要了一个。王老爷日子过得清贫,鸡蛋也算奢侈品。 接着他又不知道怎么得来到了饮料桌前,这里排列着雕花玻璃的大缸和小酒桶,里面放着好几种颜色的液体。王赐看了半天不知道该选什么好。最后是站在桌子后面的女仆从一个浅黄色液体的玻璃缸里舀出一勺倒在杯子里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只觉得酒劲醇厚,口味清爽,不由得连着喝了好几杯。 “这位老爷,这是烈性酒……”女仆见这老爷连着喝了好几杯,有点脚步踉跄赶紧劝道。这是用朗姆酒、柠檬汁、砂糖和清水兑成的鸡尾酒,喝起来容易入口,实际后劲很大。 “胡言!”王赐摆出老爷的架子斥责了一声,晕晕乎乎的回到了桌上,吃了一口沙朗,丰润肥厚的口感加上黑胡椒的辣味,让他差点连舌头都要咬断了,他又很快的吃下了一只炸虾,抬眼看见几个身材窈窕的女仆们走动着收拾盘子,细腰丰臀摆动如风中之柳……这位教谕老爷忽然悲从心来,竟然落下泪来――他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就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元老们没有这么复杂的心境――虽然这样丰盛的伙食也是d日之后的头一遭。特别是肉类,过去从来没有这样丰盛的供应。大家吃得很是尽兴。吴南海和几个元老站在餐台旁正在高谈阔论,大家都接到了吴南海的喜帖,见面之后自然要恭喜一番。 “这顿饭这么好可都是你们农业部的功劳啊。”何影已经有点微醺了。 “现在量还上不去。”吴南海得意道,“1632年的新年招待会我们能供应的食品就更好了――我那里养着好几条和牛……”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赶紧朝着四周看了看。 “没事,席亚洲留三亚了。”何影安慰他。 “这几条和牛都是我的种牛,等配出足够的小牛来,我就专门搞个元老特供――听音乐、喝啤酒、喂苹果,再搞十个小妞给牛按摩,我就不信养不出大理石花纹的牛肉来。” “神户牛肉?” “和牛品种很多,神户牛不过其中一种罢了。”杨宝贵玩着手中的杯子,“我觉得伊万里古竹牛也不错。没这么多的脂肪。” 这边却有人说:“老吴!你就这么娶个丫鬟当大老婆,合适吗?听说你是基督徒,不能有第二个老婆的。以后再要娶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没戏了?” “李家母女怎么办?你就这么把人家弃之脑后了。” “我还是会好好的照顾她们的。”吴南海随口说道。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有人还了“理当如此”的频频点头。吴南海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我一贯支持一夫一妻制度。再说老婆出身微贱点好――朱元璋都规定儿媳女婿都从平民小户中选呢。我想我们以后孩子肯定会很多,母亲娘家力量太大的,孩子会占优势。在继承权上就不能平等竞争了么!” “原来你是学朱元璋。”何影打趣道。 “我觉得这法子有利于维持家族平衡。”吴南海多喝了几杯,谈兴甚浓,“我还准备学康熙,来个秘密建储制度,家主的继承人等我死后再公布,在此之前,谁都不敢不卖力或者闹什么不团结。” “高,你真是太高了。” “我看还是长子继承制来得好,稳定……学什么不好要学鞑子……”柳正嗤之以鼻,“长子继承制是所有文明社会的标志!” 一群孩子都没有的人立刻就继承问题热烈的争论起来了。吴南海不想继续这话题,悄悄的把何影拉到一边: “何联络官,我上次申请在农庄盖个小教堂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何影面露难色:“你就不能去百仞教堂搞联合礼拜吗?” “我是新教徒,和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吴南海说“我又不传教,就是给自己和家里人用用。” “可没有新教教会,也没有牧师吧?” 吴南海笑道:“俺们新教的教派一般不讲究这个。我自己也可以当牧师布道,主持仪式。”他又补充了一句,“费用我自己出,施工我自己来安排。” 何影沉吟片刻:“这事有点大,我得提请元老院批准。” “你就赶快吧。”吴南海说,“我还打算在教堂里结婚呢。” 正说着话,原本高音喇叭里的欢快的乐曲改成了《团结友谊进行曲》,和元老们接触稍多的土著和归化民们都知道,一旦响起这个乐曲,说明有主要元老要出现了。会场里的谈话说笑声渐渐停歇下来。 果然,随着乐曲声,执委会的全体人员和若干重要部门的人民委员、部长在乐曲声中相继出现在露台前方,两台舞台射灯射出交叉的光芒。走在最前面的是文德嗣,他穿着不戴领带的白色西装,面带微笑,频频向众人招手;在他身后,是马千瞩,身穿一件黑色立领中山装,一手不动的鼓着掌,面色严肃。其他执委们个个面带微笑,只是应景式的轻轻鼓掌。 乐曲停歇,会场安静了下来。众头目来到安排好的麦克风前。按照权位顺序排列。马千瞩大步走到台前,向大家表达了节日的祝贺和慰问,然后他介绍了1630年的反围剿和讨伐战争、经济建设的大好形式,随后宣布了新一年里元老院的规划和任务。特别提到了全岛通讯网和环岛公路的建设,以及即将从大陆地区扩大人口输入――如果条件合适的话,还将从波斯和日本输入更多的不同人种的特需人口。虽然内容不少,但是他讲得简明有力,台下不时响起一阵阵掌声和欢呼声。他讲完之后,会场充满了兴奋的议论和谈笑声。 文德嗣走到话筒前,向热烈鼓掌的元老们、土著代表和归化民代表招手示意。他先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强调1630年的成绩是大家坚决执行元老院的各项精神和指示的结果;是元老院内部集体领导,充分发挥民主的伟大胜利。 “同志们,我们在海上、陆地取得的一系列伟大的胜利,我就不再一一列举了。这对我们来说还紧紧是开始。”又是一片掌声响过之后,他继续说;“我们的政权,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是一个小小的势力。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光荣、艰巨的。要完成这些任务,还需要我们付出很大的努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考验,我相信任何困难,任何敌人都不可能压倒我们――”又是一阵掌声打断了他的话,“战争只是暂时停歇了,北京、盛京、汉城和东京的统治者们继续在他们的宫殿里发号施令……荷兰人依然扬帆巴达维亚……在我们身边,隐蔽的敌人还要做垂死挣扎,斗争将是尖锐的,激烈的,斗争还要长期持续下去。我们的道路还很漫长――世界,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但是,终有一天,她会是我们的!” 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和随着最后落下的话语飞向天空爆炸的烟火震荡着海面;从战舰和陆地上发射的烟火在空中爆发出无数璀璨的火焰。成群的海鸥和鸟雀,惊惧的从礁石和山林中飞起,在夜空中扑扇着翅膀,在海面上鸣叫徘徊。临高的世界,又跨入了新的阶段。(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节 东风车 一辆新款的单马牵引的双轮马车,正在百仞到毗耶山的公路的小跑着。这是一辆以1860年代的亨斯美马车的作为模型制造的车辆厂最新产品双轮轻便马车“东风”。单驭,双座。因为是双轮结构,省却了前车部分。车身结构简单。配用单轴60寸16条幅硬木车轮,车轴为钢制,配滚珠轴承。板簧避震,铁条骨架,木板车身。配用可折叠式车篷:有两种配置,豪华型羊皮或者牛皮,普通型油布;配有固定式车灯、脚踏式转铃。 制造东风原型车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有人想将马车推销出去,作为奢侈品销售;另外一个原因是一部分元老开始觉得骑自行车出去办公不够味了,想搞个马车作为“公车”用。耍耍威风。 李赤骑知道现阶段用马车作为“公车”是想都不用想得事情――就最基本的要素马匹来说,尼克手里就别想搞出一匹马来――马现在就是临高除了元老之外的“二老爷”。除了军用和农用可以调拨,一律不准使用。至于司凯德、洪璜楠等人期望在大明销售把高举一干人当羊牯的企划,也很难说能否有市场。但是造紫电改、炮车和牛车已经淡出鸟来的他故作糊涂的表示愿意承担这一试制任务,最不济可以给即将重返广州的郭逸用。 最终车辆厂在前4s店老板,现在军务总管庭后勤司令部主任参谋洪璜楠的指导下搞出了一辆马车――洪璜楠对马车情有独钟,收集了无数的图片和资料,特别是十分难得的多种型号马车的线图。东风的制造主要依靠了他提供的资料。 尽管洪璜楠坚决要叫它奔驰,但是李赤骑认为这名字还是留给后面的豪华型用好了,于是就跟着“红旗”叫“东风”了。 “难道东风不应该给牛车或者重载马车用吗?”在车辆车间里看着手工制造出来的“东风”感到困惑的洪璜楠表示理解不能。 “中国的第一辆轿车也叫东风,是手工敲打出来的。我们这车就用这个名字来讨个吉利吧。” “还不如叫吉利。”洪璜楠悻悻道。 “不管叫什么吧,这车看上去真不错。”李赤骑由衷的说道,“我们去兜个风!试驾一下!” “我们得先找一匹马。” 现在临高所有的马匹和驴子都在高山岭的牧场中,连军队的马也不例外。使用训练完毕必须立刻归还牧场。这是尼克的规定,为了确保马匹得充分的照顾和尽可能多得进行繁殖。幸好洪璜楠知道最近有一批从琼山的过来的战利品的马匹要送往高山岭,便利职权半途截留了一匹,声明他自己送到高山岭去。 这是一批蒙古马,很驯顺,李赤骑把马套好之后,又找了个驭手赶车,两个人坐车往毗耶山去了。 百仞通往毗耶山的道路已经完成了路面硬化和配套工程,马车在铺着煤渣的道路上跑得很是顺畅,一点不觉得颠簸。这让洪璜楠觉得批量投产大有希望――他准备用这东西掏空广东富户的口袋。 从百仞城往西走了不到3~4公里路,就遇到了第一个交通卡口。路中间设置着拒马,有岗楼和哨兵。整个高山岭地区现在被划为元老院直接控制的绿区――这个地区内原有的土著村落除了元老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大美村之外,全部被迁徙离开了。土著和归化民没有专门签发的“绿区通行证”都不得进入这一地区。由警备营的一个连专门负责守备这一地区。 他们的马车顺利的通过了第一道卡口,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公路上、山坡上,不时可以看到正在巡逻的警备营士兵。 “这地方戒备真森严!”洪璜楠大呼意外,“比百仞城周边还厉害!”他还是第一次深入到高山岭地区。 “当然了,这里可是元老院的命脉。”李赤骑因为参加过那次“普罗米修斯”行动,所以对这里戒备森严的现状毫不奇怪。这里不仅有牧场,有气象台、有规划中的元老度假区,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大图书馆和stc――原始标准设备模板的封存库所在地。 洪璜楠没有理解元老院的命脉的真实意义,以为他说得是马匹。点头说:“畜力是个很大的瓶颈――军事、农业上到处都需要,要卖马车到大陆上去也得给客户解决配套用马。也不知道尼克的马有多少了?” “一二百匹总有了吧。”李赤骑随口敷衍道,“一会我们就到牧场了。” 马蹄得得,毗耶山禁区里的道路网络已经形成,各种桥梁、路牌和排水沟配套完善。还栽种了行道树。马车行驶在上面非常的舒畅。一路走来,路边极少见到行人,但是不时可以看到山坡上,树林间有各种建筑物。 “没想到执委会在这里还藏了这么多东西!”洪璜楠大为惊讶。他身为后勤主任参谋,曾经在西行岭炮台竣工的时候到过西行岭,没想到一年多时间这里会变得如此内有玄机。 “呵呵,你是后勤主任参谋,不知道这里面藏着军方的很多设施吗?” “我这个属于‘不可靠’的人,只不过是区区的主任参谋。”洪璜楠牢骚满腹,“到我桌子上由我组织的后勤方案多得去了,很多就是一个代号,我根本就不知道工程在哪里展开。” 李赤骑说:“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军队在这里的确搞了好几个秘密设施。” “不会是藏着原子弹吧。” “那倒不至于。”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尼克的牧场。 这座牧场就在毗耶山上的主峰秃头岭的西南面:这里有一座小山岭,叫做磨盘岭,磨盘岭由二层圆形平顶山岭重叠而成,状似磨盘。这里山势力平缓,树木不多,经过改造之后正是作为山间牧场的好地方。现在包括山下的若干谷地,全部被圈入了牧场的范围。 李赤骑说:“我们到城堡山啦。”接着他又提醒洪璜楠,“一会你谈到马匹的时候,千万不能用鄙视或者随意的口吻。” “明白明白,他是一马疯子。”洪璜楠连连点头,又问,“这里叫城堡山?倒有点象。” “呵呵,这儿叫磨盘岭,要说象个碉堡还差不多。这儿就是人称‘尼克城堡’的地方。在这里他就是土皇帝。” 马车停在牧场大门前的一片广场上。洪璜楠下车眺望,这里风景很美,冬日的阳光照在毗耶山上,去年春天新栽种的经济林和防风林的树苗在微风中摇曳。白色的薄雾刚刚散去。虽然是冬季,山上依然草木葱茏。山坡的牧场上,散布着三三两两的马匹,正在悠闲的吃草奔跑。有的母马还带着新产不久的马驹。 谷地里种植着马匹喜欢吃得饲料作物,玉米刚刚收完,田地里种着苜蓿。几座用来发酵青饲料的发酵塔仓矗立着。山坡下面是有着高高尖屋顶的马厩。一座风车在缓缓的转动着,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洪璜楠觉得这里的风景有点象国外牧场的感觉。 一个穿着农工制服的少年人正在仓库前搅拌着什么,地上是一个大木盆子,里面似乎是草药和水的混合物。杨宝贵正在旁边指导:“用力搅匀了!不然马不吃得!” 他们身边,还有许多盖着盖子的木盆、木桶,散发着草药和化学品混合的气味。 杨宝贵是到这里来医治马病得。马很娇气,很容易得上各种各样的毛病。马上将有大批缴获马匹到场的消息通知到牧场之后,尼克就把杨宝贵请来,让他提前配好各种常见的马药。准备马匹一到就开始为这些战利品治疗。 “这马车够漂亮的!”杨宝贵打量着东风马车,“你们的马哪来得?” “借来得。”洪璜楠说,“琼山正在遣返官兵,他们缴出的马匹牲畜正在组织往临高运送。我就先借来一匹试试马车了。” 在琼山“和平撤出”的官兵上船前按照条约的规定缴出了大量的战利品,组织转运正是他这个后勤主任参谋的工作。 “这下尼克要发财了。”杨宝贵说着叫了一声正在卖力搅拌的少年,“胜宝!去把你师傅叫来!” 胜宝赶紧去了,不一会从马厩里把正在洗刷马匹的尼克叫了过来。尼克穿着挂破了的工作服,头上抱着一块毛巾,衣服上头上横七竖八的挂着草茎。袖子卷过肘部,两条胳膊被水泡得红彤彤的。 “怎么?就来了一匹马?”尼克大失所望,又问道,“哪来的马车?” “明天起会逐批赶到牧场。”洪璜楠说,“你放心好了。一匹都不会少。” “我很不放心!”尼克说道,“赶马的人恐怕很少有照顾马匹的经验吧?!” “都是过去当过马夫的……” “这伙马夫只会役使,一点不知道爱护马匹!”尼克一把扯下了自己脑袋上的毛巾,蹲在地上,“早知道我应该亲自去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节 结婚 ps:  20111111,祝大家光棍节快乐,早早脱离光棍队伍 勋素济勉强抬起了脑袋――头痛欲裂,昨天的晚会上喝多了。鸡尾酒好喝又不觉得烈,他杂七杂八的喝了许多下去,结果到文总讲话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后面的助兴的文艺节目也没看到――听说有s级女仆跳nobody和gee gee。虽然跳得很是生疏,但是还是让宅男们大呼过瘾。 这会,他只能坐在床边听莫笑安的介绍了――莫笑安是办喜事的时候当他傧相的。 “这么好――”勋素济的口水已然流了半尺长,“后面还有什么?” 后面还有某男元老的女友某女元老上台唱了一首《轻飘飘圆舞曲》:边唱边跳,超短裙飞舞,虽然穿着安全裤,但是白白的大腿不断的在宅男们眼前晃动还是惹来了狂热的喝彩声――除了某个脸色很不好看的男友。 “操――”勋素济痛苦的掩住了面孔,“别说了。” “没事,你都要洞房花烛夜了……”莫笑安安慰他,“大腿,每个女人都有。” “洞房花烛夜算什么……”勋素济痛苦的说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可就没有了。”年轻的女元老在各方面当然更符合宅男们的嗜好。 “别扯淡。”莫笑安说,“以后只会质量越来越好。再说女元老s也没神马好看的。” “什么?!”勋素济猛得站了起来,又脚一软跌坐下来,“spy?” “是啊,spy。”莫笑安说,“生或死……” “老天!” “――因为尺度太大,被否决了。” “靠,你别吃了吐啊。”勋素济痛苦的说道,“还好,等下次再s好了。” “小裴s了不知火舞。” “嗯嗯,光她那身打扮就够火辣了。”勋素济回味道――裴莉秀在整个会场上穿得最为显眼。 “话说裴姐就是给力啊:不是连裤袜,不是打底裤。兄弟们都鉴定了:绝对是直接上t裤!” “靠靠的。”勋素济一面孔又羡慕又后悔的混合表情。 “哈哈,看得几个归化民和土著鼻血狂喷啊。”莫笑安似乎是很高兴,“不过有人说这是不是会给他们留下我们‘荒淫无度’的印象……” “他们懂个屁!在这帮土著看来女元老穿超短裙还是有伤风化呢!”勋素济很是不屑,“样样都跟着土著的感受,我们还干屁个革命。移风易俗!首先从缩短裙子长度开始!” “老兄所言极是。”莫笑安连连点头,继续介绍,“还有《尾行》的s,潘潘和门多萨也s出场了。s的什么我没敲出来,不过裙子够短,大洋马的大腿就是好……” “呜嗷――”勋素济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可惜,”莫笑安遗憾的总结道,“老方的思路不错,但是服装和道具就有点不到位了。临时拼凑起来的,只能算还凑合。” “有妞看就不错了。”勋素济想到说得这么热闹,自己啥也没看到,顿时超级失落,更不想起床了。 “你还是赶快起来洗个澡,收拾收拾,今天要当新郎官了。”莫笑安劝道,“一会还要去迎亲呢。” “我脑袋疼。” “脑袋痛也得做新郎官。起来吧” 勋素济在莫笑安的催促下勉强起了床。莫笑安把金喜善叫了进来:“把你们老爷好好打扮打扮。” 金喜善今天打扮得喜气洋洋,很是利落。她换上了柳正等人组织的“华夏社”――这是新注册不久的“皇汉”社团――推出的“新版汉服图鉴”。她穿着一身“新汉服”女装,其实就是带点汉服元素的现代女装。纸样是郑尚洁看着图鉴设计裁剪出来的,就在莫笑安管辖下的服装厂特供部制作,用料和做工都是绝对的讲究。 双鬟上戴着一圈红色的小花,戴着全套的首饰。笑吟吟的进来先给勋素济蹲下福了福:“首长大喜了。” 勋素济好像有点不敢面对她的模样,眼神游离着干笑道:“好好好。”虽然过去每天都幻想着享受齐人之福,但是真得要来到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大适应――总觉得自己愧对金喜善了。 然而刘美兰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是细腰长身,胸大臀圆。身材上就比又小又瘦的金喜善要占优势的多。所以他的心中也很是期待。 勋素济平日里为了工作方便,一直住在食品厂的办公室里。现在结婚了当然不宜再住食品厂。作为即将结婚的人士,他第一批获得了百仞新城的住房摇号资格,弄了一个中户型。 装修房子、买家具这些事情用不着他费心思,看好了款式之后一切由办公厅负责。结婚的仪式,吴石芒原本企图让婚礼在百仞大教堂举行,还鼓吹了一番提供的种种服务:管风琴伴奏、童声合唱、神父提供起誓言证言…… “你要是想来得西洋风,把欧洲神父叫一个来专门给你征婚!――四个神父随便挑!要不喜欢西洋人,就让我这个院长帮你们证婚!” 勋素济原本是无可无不可――在教堂结婚也不错,气氛很好。但是立刻遭到了“华夏社”的坚决反对。认为不是教徒却到教堂结婚是崇洋媚外的表现。勋素济没想到结婚还闹出“政治正确”的问题来,最后为了避免争论决定在商馆礼堂里的举行婚礼。 出席婚礼邀请对象不是所有元老――全涌来首先就坐不下,二来有很多人他也不熟悉――结婚毕竟是私人的事情。最后决定只向自己平日里有来往,有交情的元老发帖子。其他元老就送喜糖喜饼一份。勋素济不喜欢领导讲话之类的事情,所以也没给执委中的文、马等人发请柬。 “办公厅的萧子山你得请,”莫笑安提醒他,“他分管元老日常生活琐事。你结婚的事情他出力不少,而且将来成家之后还有许多事要求教他的。” “当然,当然。”勋素济连连点头。 刘家寨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要和元老结亲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刘家寨,不管是刘家本族还是有亲戚关系的外姓,一个个都觉得面子上大有光彩。要知道,勋首长不是纳妾,不是买丫鬟,刘家的女儿是正大光明的嫁过去当穿红裙子的太太!这份面子,整个临高哪个大户家有? 刘友仁站在装饰一新的大厅上,看着忙进忙出的家人们,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倒是刘美兰的爹,原本是族里根本不受重视的旁支远房,现在成了人人羡慕恭维的对象。他今天穿着新剪裁制作的衣服,笑得满脸开花。 刘家寨方面,原本就打算大操大办一番――刘友仁因为刘美兰只不过是本家侄孙女,论及亲属关系是远房宗亲而已,恐怕元老们认为他不过是借花献佛,所以在几个月前就特意将刘美兰认作孙女。同时备下了一份非常丰厚的嫁妆,其中还包括了四名丫鬟: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临高,光这四名正当年华的丫鬟就是极大的手笔了。 “这不妥当。”居中奔走的张有福说道,“我听说萧首长说了,元老们的住房不大,你要送四个丫鬟,恐怕都没地方安置。” “不送丫鬟,就只有多送金银了。”刘友仁觉得为难,一般嫁女陪送,除了新年的首饰、衣物、料子之外,还要有大量的家庭用具和器物。买这些东西,考究的人家要到琼山甚至广州去购买。但是澳洲人自己制造的器物用具无不精致万分。自己就算花了大价钱从广州采购过来也未必能入对方的法眼。 但是金银这东西,在临高也不是常见物,地主多得是粮食――总不能用粮食做嫁妆。刘友仁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陪送什么。最后还是他的族侄兼师爷刘光表出了个主意:陪送了一百亩水田。刘友仁觉得还不够数,关照再加上二百亩丘陵坡地。 “伯父!那二百亩坡地上面除了草什么也没有……”刘光表表示担心,这会不会让勋首长动怒? “不要紧!有天地会,美台洋那地方也能种出粮食来。他亏不了。”刘友仁很有把握。 这个手笔,在临高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刘友仁虽然心疼这几百亩地,但是他已经有心要“从龙”了,只要能现在攀上元老的亲事,何愁将来不荣华富贵! “现在他们还瞧得上美兰,将来,恐怕就是我等平民小户家的女孩子能入他们的法眼了。”刘友仁说道。 “伯父说得是。” 婚礼贯彻元老院“移风易俗”的原则,简化了婚礼过程,包括合八字、看时辰、拜天地之类的过程全部废除――勋素济也不愿意折腾这套繁礼缛节。刘家的人虽然对此颇有微词,毕竟不敢违碍元老的意思。除了送贴的礼节照旧之外,婚礼就按照21世纪的模式进行了。执委会借出了红旗马车作为迎亲之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节 马匹 李赤骑和洪璜楠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了。尼克这疯疯癫癫的劲头两个人都是领教过得。等他的劲道过去了,这才带着他们往牧场的办公室去。 磨盘岭牧场看似天然,实际经过了一番翻天覆地的改造,山坡牧场大多经过经过了改水保土工程,沿着山体可以看到一道道石砌的排水沟从山岭上下来,排入山下的人工河中。确保山体表层泥土不被流水侵蚀,又能保水保肥料。从山体上被排走的水蓄积在山坡下的水库中,供马匹饮用――马匹对水的需求量很大。 牧场的土壤作了成分改良,绿油油的牧草看似纯天然,实际大多是人工种植的优质牧草。山下修了水库和人工河道用以蓄积雨水,调整生态。磨盘岭牧场工程投入浩大:是农委会除美台洋改造、学田改造之后的第三大农业基础项目。为了养马投入如此之大的代价在执委会内曾经引起过争议――长期看来临高不是大规模养马的合适场所。 但是军队和农业上对马匹的迫切需求终于使得磨盘岭牧场的项目得到了批准――毕竟没有足够大得牧场就很难扩大马匹种群:原先的文澜江畔的牧场面积有限,在农业发展一日千里的平原区也没有多少扩展的潜力。相比之下,山区气候相对凉爽,土地和水文条件也适宜发展畜牧业。 牧场办公室设在离马厩不远的一所木结构房屋里,窗户开着,一股牧草的清香混合着马粪的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再仔细嗅得话,还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办公室的装潢里很是粗旷,原木色的木板的墙面,石块铺砌的地面,一张最老款式的白茬木的办公桌,许多文件柜。柜子上写着:种马评分表、谱系、生育记录…… 对于现代养马学来说,马种的培育和保持是养马工作的重点――尤其是本地马种质量过差,急需改良的状况下。尼克其实对这些也不甚了了:他对马匹谱系很精通,堪称头头是道,但这只是骑马俱乐部里的坐而论道,和实际操作关系不大。现在这方面的主要工作都是杨宝贵在搞,尼克努力学习。 “坐。”尼克脱下工作服,丢在一边的洗衣篮里。请他们坐下,杨宝贵熟门熟路,进门就一屁股坐下了。尼克从玻璃水瓶里倒了两大杯子的冷开水给他们。李赤骑想这招待的简陋程度在元老院的所有部门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再抠门的部门也得泡杯茶。象工业口、商业口的办公室、车间都是常备各种饮料的,敞开供应。 “今天来有什么事,调马?”尼克开门见山。 “是啊,勋素济你知道吧?食品厂的……” 尼克连连点头:“哦,我知道。我从食品厂拿过下脚料做饲料。” “他要结婚了。”李赤骑说,“老婆是个土著。这是元老第一次和土著联姻。执委会的意思是搞得隆重些,就批准他用红旗马车迎亲。马车车队现在归我管,我得调二匹马明天去拉婚车。” 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一般人不大会拒绝,但是李赤骑知道尼克就未必了。 “勋素济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尼克果然毫不在意的说道,“让新娘坐花轿吧――本时空不都坐花轿。” “都是元老,结婚用个马车你总得卖个面子吧。” “如果是军用、农用,再或者是外事,用马当然没问题――这是大局。结婚算什么大事?没马车就不结婚了?” “这个――”李赤骑语塞,这话也挺有道理。但是婚礼用车的事情是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不能他不同意就改动。 “你放心好了,就二匹马拉着车跑一圈,又不是重载。”李赤骑好说歹说了一番,又加了许多保证才把需要的马匹的搞到了手。 洪璜楠暗中乍舌――就尼克同志这样的做派,他的卖车计划得另选马匹来源才行。这事得和郭逸、司凯德等人好好的商议一番才行。 杨宝贵见怪不怪,笑着说道:“等这批官兵的马匹到了用马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土著役使马匹一贯乱来,新来得马不调养三四个月根本没法用。”尼克说,“这次能来多少马?” “数字已经报上来了,”洪璜楠说,这些数字他是背得下来的,“107匹马,71头骡子、51头驴。” “才这么点?”尼克感到失望,“澄迈大战之后送来的马都有一百多匹呢!现在端了他们的老巢还是一百多匹?” 洪璜楠说:“听说给官兵们吃了不少――其实他们还没到要杀马充饥的地步,我看纯粹是为了吃肉。” 尼克痛心疾首,半晌才说:“要不要我这里派几个牧工去帮忙赶马?路上的水草供应有保障没有?” “我请了炮兵队的人帮忙赶马。他们都在你这里培训过,你总能放心了吧?”洪璜楠笑着说道,“水草饲料你就别担心了,我是后勤参谋,这个起码的工作能搞不定?” 杨宝贵问:“伤病马多吗?” “不多,有伤病的早给官兵吃了。”洪璜楠没说其中一部分是给送到肉联厂去了。他问,“现在我们有多少马了?” “马一共是196匹,连新下的当年马驹在内。”尼克说道,“驴子24头,骡子10头。骡子有缴获的有新产的,等调养好了就交给农庄自己去饲养役使。” 整个磨盘岭上,现在饲养着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全部马匹、驴子和骡子。根据由农业人民委员会起草元老院批准的相关章程,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马匹、驴子和骡子,任何部门和个人不准留用,全部先移送到磨盘岭牧场。经过治疗、恢复性饲养和评测有无育种价值之后才能被分类使用。 尼克听说洪璜楠等人要到广州去推广马车,便谈起了马匹供应的问题。他很好奇在广州这个不出马的地方怎么为马车供应马匹。洪璜楠便谈起了司凯德的设想:在当地购买广西马和滇马。 “这两种马应该都是西南的滇马种的,小得和驴似得,驮载力抵不上一头好得驴。”尼克不以为然,“除了山地部队可能会有用之外,真看不出它有什么价值。” 洪璜楠对他的卖马车的商业计划紧抱不放,早就想好了对应的理由:“蒙古马不容易到手么。再说千辛万苦搞来的蒙古马卖给财主大户去拉车,你也不舍得吧。” “这倒是。”尼克点头,“等你在广州买了滇马,我给你派驻一个专业养马人。” “这太感谢了,不过你还是赶快派人把马匹先给我们,不然勋素济这个新郎官要等急了。”洪璜楠说。大家哈哈大笑。 很多年后,当“新法结婚”已经成为一种平民百姓中最普遍的婚礼形式的时候,那些在临高第一次目睹过“澳洲婚礼”的老人还是会津津有味的对不耐烦的子女回忆起当天的种种往事――对于这样一个穷乡僻壤来说,全新的婚礼形式让他们的眼界大开。 当天下午,莫笑安身穿一件从乐琳手里借来的美国海军全白色夏季军装――摘掉了上面的领花军衔――之所以借美国的是因为美军的最为华丽,有金光闪闪的的装饰物,免得有土著以为这是凶服。以往元老们夏季穿着白汗衫、白衬衣的时候已经闹过类似的误会了。现在归化民和一部分与元老接触频繁的土著已经知道澳洲人是不忌讳白衣的。 勋素济胸佩鲜花。手捧一束鲜花。由莫笑安陪同着乘着红旗马车去刘家寨迎亲。沿路的观者如堵,不管是土著还是归化民,都想看看这“新法结婚”的模样。双马牵引,披红挂彩的红旗马车昂头阔步的在公路上驶过,婚车由警备营士兵列队开道――全部穿上了新款的制服,显得即威武又精神。 宣传部的舞龙舞狮队在纪登高的亲自率领下在刘家寨大造声势。在锣鼓喧天中,是张雨磕磕巴巴的现场播音: “车队已经进入了刘家寨前广场……警备营士兵列队……勋首长满面笑容的从车上下来,向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和广场的群众挥手示意……” 新娘没有传统式的凤冠霞帔,而是穿着华夏社设计的“汉服”――少不得又是有劳郑尚洁亲自动手――大红的缎子汉服婚礼服。头戴的21世纪的“汉服”凤冠。看起来与众不同。刘家的和客人中的士人议论纷纷――难道大宋衣冠是这样的吗? 怀疑归怀疑,在临高已经无人敢置疑元老了。眼见前呼后拥的马车来迎亲,气派非比寻常,人人羡慕。但凡家中有成年女儿的大户地主们一个个都盘算起来。 在一片欢乐的人声鼎沸中,第一批前往大陆的贸易和情报人员已经悄然的来到对外情报局,领受他们各自前往的地区的任务命令书,根据计划,他们将前往大陆的多个地点,正式展开大陆谋略行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节 特遣组 临高县城,对外情报局的“农场”情报培训中心乙部――原苟二家的宅院里灯火通明。四五间的改为教室的厢房里都坐着几个大明人士。一个个神情严肃。门窗关着,除了门口挂着的数字代号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文字标记。 李炎逐间的进入房间谈话――厢房里的大明人士全部是经过对外情报局长期培训准备外派到大陆上去得元老,他们将分头去各地执行情报搜集、布点和贸易行动。为下一步的大陆攻略打好基础。 这里没有郭逸的广州组和常师德的雷州组――这两个组目前等于是在半公开活动。广州和雷州现在都属于黄区,集中在这里开会的都是即将前往橙区和红区的人员。他们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正如为他们来进行卫生讲座的时部长所言:最大的危险不是大明无能的特务机构――他们连野蛮人的情报系统也破坏不了,而是整个古代社会的卫生环境。 每个外派人员都签署了志愿书,并且按照要求写下了遗嘱――有些人不愿意写。“我在这个时空即没有孩子也没有家人,还写这个做什么。” 童贯就是其中之一,作为安装公司的负责人,d日之后一直在建筑总公司搞设备安装,对外情报局挂牌子之后他立刻报名要求出外勤。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长江特遣小组”的组长。 所谓“长江特遣小组”是对外情报局搞得一个长期情报搜集项目,主司长江流域的军事要点、交通枢纽的地理调查。对重要的渡口、津关进行必要的地理测绘,同时搜集沿江上下经济、社会、政治团体的情报,作为穿越集团进行备选方案之长江攻略的决策基础,行动代号按照童贯自己的提名叫“鸳鸯茶”。 除了这个特遣小组之外,情报局还将同时向杭州和北京各派遣一组情报-贸易人员。利用山海两路的体系进行布局。另外,辽东组的人员也将随广州组人员先期前往广州,准备通过李洛由的安排进入辽东。 在黄区和红区同时展开四组人马,在对外情报局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将有十几名元老同时接受外派任务,这样的大的手笔让元老院有些担忧。但是在尽快展开大陆谋略,获得更多的物资、人口和资金渠道的前提下,这个风险还是有必要的冒得。 每一组的组员都已经熟读了任务书――看完之后就要回收,这里的一片纸都不许被带出去。李炎此时正在向他们进行最后的任务传达,内容是关于进入行动去的交通安排和万一遭遇特殊情况之后的应对预案。 每个组走什么路线,采用什么交通工具全部是保密的,每个小组只知道自己的交通方案。只有李炎知道全部的细节。 在其中的一间最大的屋子里,坐着本次行动中规模最大的潜伏小组:“长江特遣小组”。这个小组的四名成员此刻正在屋子里喝茶打屁。尽管多数人经受了长达半年以上的训练,同时对大明的反间谍能力其安全嗤之以鼻,但是在即将要潜入敌人腹地的前夜,每个人的内心还是感受到紧张和压力。 他们喝着浓茶,天南海北的聊着天来舒缓自己的紧张感,其中有几个又有了抽烟的欲望,不过烟已经被他们自己戒掉了――他们要去得地方香烟是稀罕的海外货,连抽烟斗和水烟恐怕都不成。崇祯在其统治的十几年里经常间歇性的搞戒烟运动,最严重的时候抽烟甚至可以杀头。为了避免惹上无谓的麻烦,干脆戒烟是最好的办法。 “咱们这一去,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了。”童贯喝着茶说道。 “我看得三四年。”张彪说道,“古代的交通条件,沿着长江的各州县都走一走,就是旧时空有汽车有火车也得不少日子。”他说着玩弄着手里的一枚永乐钱,这枚钱不时的在他的指间变换着,一枚在变成三枚、四枚乃至五枚。一会又全部消失。 张彪是历史学硕士研究生,魔术爱好者,擅长硬币魔术,在准备投身情报工作时又苦练各种“手技”,准备以江湖艺人的身份作为侦查掩护。他将是童贯的主要组员。 “要在太平年景,倒还好说。这三四年可都是大明的末世。”吉谏章有点不放心的说。他一身师爷账房的打扮,吉谏章写得一笔好毛笔字,在情报局又经过这方面的特训。 童贯却满不在乎:“真正大乱的时候还没到来,这会我们要去的长江沿岸各个州县还是有王法的。再说我们还有个武林高手护卫嘛。” 徐天琦说:“我对武林高手不大信任,宁可多带点子弹来得可靠。”他原本在外事部门工作,因为眼下外事部谈不上多少工作工作很无趣。临时决定投身情报工作――他受训的时间比较少。童贯准备把他安排在情报站,作为常驻人员。徐天琦的专业是英语――这当然派不上用处,但是他本人对江淮方言颇有研究,也算是一种有用的技能。 “武林高手也好,手枪也好,都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钱。”童贯悠然说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长江特遣小组的活动是长期性活动――执委会和情报局对他们的具体工作内容不做任何限制。只给出大概的方向。下到南京上到重庆、成都都是长江小组的活动范围。情报小组一但出发之后就得完全依靠自己进行活动,包括后续的活动经费也得设法自筹一部分。 “对外情报局会给我们多少钱?”徐天琦对此很感兴趣。 童贯说:“上次李炎和我谈过。大概是五百两银子。这笔钱开局足够用了。我们要走远路,身上不能带太多钱。钱财露白容易出事。” 正说着话,李炎进来了。他笑容可掬的提着一个帆布包进来了。 “李处,你可来了。”童贯做出一番热情洋溢的表情,站起来握手。 “呵呵,久等了。”李炎说着把一只帆布包放在桌子上,“这是给你们的装备。”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在这三天内。”李炎说,“交通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他坐下来打开帆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分发给在场的人。 “你们先坐船到广州,在广州起威镖局和你们的土著保镖汇合――就是这个人。”李炎递给童贯一份纸面文件夹,“这是他的材料,你看一看,完了还得还给我。” 童贯打开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小刚?他爹叫李大刚?” “对。就叫这名字。”李炎说,“李大刚是起威镖局的老一辈。武功很是了得。最近几年年老体衰才不不出去走镖了。他儿子拳棒都很拿得出手。是起威新一代的生力军。” “可靠么?” “很可靠。”李炎说,“临高对李大刚有救命之恩,李小刚又专门到临高上过培训班。政保总局对他们全家的鉴定很高。而且李小刚的儿子已经被送到芳草地去念书了。” 这一次除了李小刚作为长江小组的随行保卫人员,李大刚和李小刚的老婆向春花也会随同前往。 “向春花也是护宅镖师出身。对你们小组会很有用。” “全家上阵?真是忠心耿耿了。” “人手多一些没坏处。”李炎没说的另外一件事这是殖民贸易部拆分起威镖局系统的手段。李大刚是江西人,是孙可成最忠心的“同乡老弟兄”,江西帮的基本班底。正好借此机会拆分掉。 李炎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角:里面露出了金灿灿的金叶子。 “五十两黄金。”李炎说道,“按照大明的汇率,差不多就是六百两上下的银子。”黄金比白银容易携带,商贾远行需要携带大笔款项的,往往会事先兑成黄金。 最后4支glock手枪,每支枪2个弹夹。这是元老的标准个人武器。这几支手枪原本就是他们的佩枪,几天前全部送去进行了检修保养。另有200发9派弹。用铁皮盒子装着。 一部分情报人员认为搞贸易-情报工作用不着手枪,但是古代社会的治安很差,没有利器防身不安心,所以讨论再三之后决定还是给贸易-情报人员配发手枪。当然,情报人员也可以选择不带手枪。 长江特遣小组不配备电台,因为童贯至今还没有决定把特遣小组的据点安置在哪里。情报局认为可以安置在南京,但是童贯认为江南地区未来会杭州情报组进行活动,在南京再安置一个有重复建设之嫌――他个人主张安排在武昌。 武昌在明末是四战之地,情报局对他的这个主张不大认可――毕竟确保元老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武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不但是长江中游重镇,还连接陕西、汉中等地,是南北的一个要害部位。在武昌能收集到很多有用的消息。”童贯对此地十分有兴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节 扫清障碍 公历1630年12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淡黄的斜阳照着白鹅潭码头。髡贼退去之后,这里的市面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走逃一空的花艇纷纷返回,继续作原来的营生。冬日天晚得早,不过下午三四点种,日头已经西斜了。花艇上的“老举”、鸨儿和龟公们都在花艇上活动起来,准备晚上的生意。 被焚烧过的城楼上搭建起了脚手架,工匠们正在重修被火箭烧毁的城楼,城门外被烧毁的五羊驿、接官厅等处也在大兴土木的重建中。行人如织,车轿不断。去年澳洲人兵临城下的肃杀萧条的场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多人觉得髡人来过之后,广州四乡比过去要平静很多――伏波军在河南岛和珠江两岸的大规模肃清行动消灭了大量四乡的土匪、歹人和土霸。 南城门的门口,一乘小轿在十来个仆佣的簇拥下,从五羊驿那边的江畔码头而来。走在前面开路的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仆佣。 轿子进得城门来,忽然遇见广东巡按御史坐着绿呢亮纱八抬大轿,差役执事前导,前护后拥,迎面而来,一路喝道。少年仆佣赶紧指挥轿子和随从往路旁一闪,让出道路来。等着这一起轿马官役过完才重新上路。 轿子里,一双受过训练的眼睛从纱罩后面注视着经过的行列。轿子旁边的一个跟役小声道:“这就是高舜钦的轿子!” 待得广东巡按的轿马过完,一行人继续上路。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兜了不知多少路,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中。轿中的人出来,舒展了下筋骨,松了一口气。只见院子的正房里迎出来一个人,一身大明商人的打扮,正是林佰光。 原本的对暗号之类的手续不再需要了。来人默默的和林佰光握了手。 “我猜执委会会派哪个分队长来,原来是你。”林佰光说,“你不搞治安战了?” “治安战我只是搞个纲要,再实践试点一下。儋州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下面是全琼州推广。具体实施是陆军的事情。再说这次的任务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来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健壮,正是薛子良。 “这就是你的小伙子们?”林佰光对他的自吹自擂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已经列成一排,听候命令的随从们。 薛子良说:“一共选了8个人,都是分队里最好的队员。” 林佰光问带他们入城的陈同:“进城顺利么?” 陈同点头:“顺利,带得帖子也没派上用处。还在城门口遇到了高巡按的轿马。” 林佰光无声的笑了笑。命令道:“你带这些兄弟去休息。让他们养精蓄锐。” 当下由陈同带着特侦队的队员们去休息。林佰光把薛子良带到了正房里――此地是对外情报局广州特务机关的秘密据点,布置得象个普通商贾人家的住宅。他管理着对外情报局黑龙会体系下的全套班子。 林佰光并不请薛子良坐下,而是直接绕到板壁后面,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是一道狭长的走廊,走到底,又是一道门,打开锁里面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黑漆漆的。 林佰光点着了屋里的汽灯,屋子里顿时大放光明。薛子良好奇的打量了下四周,这间屋子似乎很大。除了他们所在的这一间,还有通往其他房间的门。 “这是我的安全屋。”林佰光介绍道。说着从柜子里取出瓶格瓦斯来。“说说这次的任务吧。” “好。”薛子良说,“执委会已经决定:彻底解决高舜钦。” 高舜钦在整个广州官场中是最最激烈的“攘夷派”,不管是红毛、佛朗机还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澳洲人,统统都是他要驱逐的对象。尽管髡贼兵临城下的时候,高巡按并无退敌良策,但是决不妥协这一点上赢得了广州城内不少“愤青”士子们的喝彩。李巡抚暗中进行的“赔款退敌”虽然当时做得隐蔽,然而最近渐渐得也风传起来。许多士人忘了髡贼释放火箭攻城时候自家的种种狼狈样,纷纷慷慨激昂的抨击李巡抚的“卖国求荣”。高舜钦因为上次上书要求禁止佛朗机人入城贸易的事情在京城进展顺利;信心大增,准备拿李逢节开刀,狠狠的上一个弹劾的帖子。 “高舜钦在广东官场里的地位很要紧。他的言行影响很大一部分官员。”林佰光希望解决高舜钦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王尊德已经病死,不再是穿越者控制广东的障碍了。但是高舜钦继续在广州存在一天,无论官吏还是百姓,在和临高进行合作的时候就会心存顾虑。而一部分“攘夷”分子――不仅是某些士子,还有在临高的贸易冲击下受到损害的工商业者,就会团结到这面旗帜周围,形成一个相当具有规模的反临高集团。 “决定杀了他?”林佰光问,虽然他很赞成铲除这个障碍,但是对后果也不能不有所顾虑。高舜钦不是微末小吏,是广东巡按,一旦被杀朝廷必然要追查。对广东方面来说不啻于一次官场地震。 薛子良卖了个关子:“确切的说:是让他失踪。” “失踪?” “对,对外情报局讨论下来,认为如果他被杀了,就是件大案子了。不如来个失踪,让朝廷不好下判断。” “你的意思是绑架了。” “对。”薛子良说,“不流血的绑架。” “这有什么意义?”林佰光有点失望,“绑架太麻烦了!不如直接杀了毁尸灭迹。一样算是失踪。” “在这广州城里要彻底毁尸灭迹有难度。”薛子良把计划告诉林佰光,特侦队打算直接绑走高巡按。然后带着他时不时的在广州附近露露面。最后再将其带离广东。 “让大家认为高巡按是自己跑路的?” “大致如此。” “靠,这说不通啊。他是朝廷命官,除非发疯了才会丢弃官职家庭跑出去。”林佰光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不投毒?搞点生物制剂什么的。” “就是要说不通才好。大家议论纷纷猜测不出动机,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薛子良说,“采用其他手段,不管是让他‘病死’还是路上被70马,都会引起物议,舆论的矛头很有可能会对准我们。” 林佰光觉得这个计划不是很圆满。但是高舜钦这个人的确不能再继续存在下去了。广州组的人员很快就要重返广州,他们怀揣着巨大的商业计划,有这么一个强硬的攘夷派领袖人物存在将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别得不说,到时候他发动几百个士子之类的人物围住紫明楼的大门就够裴莉秀喝一壶的了,要是再煽动起百姓来个“火烧紫明楼”……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广州和其他几个口岸城市的入城反入城的斗争的过程林佰光是相当熟悉的。 最理想的处置方法应该是把高巡按高升或者平行调走。林佰光想,所谓面面俱到的软性处理。但是元老院在大明官僚体系里还没有这样的影响力。 “你准备怎么干?要我们提供什么支持。” “我需要高舜钦的活动规律、巡按衙门和他的私宅的平面图。建筑物最好要有标高。” “活动规律容易。两份平面图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一周吧。”林佰光说。 “再给我提供一份广州全市的平面图,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这东西我现在就有。” 他从一个上锁的保险柜里取出一大券纸,在屋子里的大会议桌上摊开。这是一张大比例广州城市交通图。 “真详细。”薛子良就着汽灯的光芒,很是惊喜。“难怪北炜说你们这里都有。不用我带去。” “当然,大图书馆里的广州地图也是广州站提供的。”林佰光说,“郭大掌柜可不只是在当大掌柜啊。” 薛子良哈哈一笑:“谁叫他当上了‘先有女人的人’,还搞了n个女人,那伙看不惯他的元老就是羡慕嫉妒恨。” 林佰光笑着不置可否,在言辞中肯定郭逸的功劳,但是他也不打算攻击其他人。 “我们的武器装备到了吗?” “到了,就在这。” 特侦队的武器装备和服装是分开运送的,夹杂在货物里被运入城中。秘密隐藏在特务机关的秘密仓库里。薛子良检查了下,箱子上的封条完好无损,武器装备状态良好。 “需要的服装、交通工具和其他东西,你开个单子给我,我会全部安排好的。” 薛子良很是满意――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良好的配合就是一场灾难――所谓最怕猪一样的队友。特侦队到大陆来执行军事侦查和突袭任务已经有好多次了,但是深入大城市玩要人绑架还是第一回。以他在另一个时空的经验,这种行动没有当地情报人员的配合就是天方夜谭。林佰光控制下的广州特务机关的表现让他初步感到满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节 失踪 “我还需要一些当地人员配合,”薛子良说,“还有一些安全屋。我得有把目标转移出去的交通路线。” “我来安排。”林佰光说道,“你要把高舜钦带回临高?” “是的。不过江山说了,如果不方便带走,就在珠江口附近把直接毁尸灭迹。元老院没打算请他当政协委员,”薛子良说,“只是让他在路上时隐时现,让人感觉他自己跑路了。” 林佰光心中大不以为然:“恕我直言,这方案是不是太麻烦了?你们带着一个大活人,目标太大了。而且往珠江口去的话――别忘了香港岛就在我们手里,还是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稳妥一点不如往北面走,到南雄州一带让他露露面。” 南雄州是广东和江西之间的交通要道。陆路出入广东,这里是必经之地。 “你的意见是什么?”薛子良执行这件任务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的――对外情报局给他的指令是让高舜钦“消失”,至于怎么消失由他自己掌握。当然,绝对不许使用一看就是被人谋杀的手段。 “最好是就地消失。”林佰光在广州已经好几个月了,对本时空的社会民情,官场作风了解的相当多。古代虽然侦查水平弱,行政能力差,但是有城墙。一旦发现巡按御史这样的重要官员失踪,会立刻“关闭城门,全城大索”。要保证把高巡按带出去,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他带出城去。 “嗯……”薛子良不置可否。 林佰光又谈了一些他认为计划中不大妥当的地方。同时又表示:他会指示广州保卫部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薛子良笑着说道:“你们广州保卫部把那个恶奴直接处决了,手段够狠啊。” “这事和我们还真没什么关系。”林佰光立刻澄清――他可不希望有这类误会存在,“他一个跳蚤般的货色,生死都不要紧。我派人查过了,是高举的人干得。” 俩人又谈了一会话,林佰光这才把他送到内院去休息,自己去安排具体的行动。薛子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余葆存忧郁地凝视着漆黑的天空,重云叠叠,星月匿采。整个高宅邸一片阒寂旷寥,不闻人声。堂内只亮着一盏角灯,重楼叠檐的黑影沉沉地压在头顶,令人气憋得慌。 府邸内的家人,不问高低贵贱,已然由尽数扫地出门。奴才们分别收押在南海、番禺两县和广州府衙门内。宅邸内不多的几个主子带着细软箱笼移居附近的寺庙――高巡按上任的时候没带几个家眷。整个高宅已经由一府二县的衙役公人们全部控制住了。 余葆存坐在堂内,忧心忡忡。高巡按不明不白失踪已经七八天了。期间一度关闭城门,全城大索,连高巡按的半根头发也没有找到。 余葆存身为广州知府,找到高巡按这件难办的差使又落到他的头上。他正为此头疼不已。巡按御史品级不高,却是地方上的重要官员,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王尊德在肇庆因为病去世的时候,朝廷还发过谕旨,专门查问此事。何况这位高巡按几天前还是好好得一个人! 谁都知道高巡按讨厌蛮夷,因而市坊间风传是澳洲人或者佛朗机人把高巡按秘密杀害了。但是迄今为止,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是死了还是被掳走,到现在谁也不敢下这个结论。 广州城里一府二县的衙役们全部出动,将整个广州城折腾得天翻地覆,依然一无所获。余葆存又晓谕白鹅潭和西江上的花艇、渔船:江面上只要发现浮尸都要向衙门报告,他专门组织了几个高家的老仆,不但每日去看新打捞上来的浮尸,连城里城外的收纳穷人乞丐尸体义冢地、化人厂都去查看了一番,还是毫无下落。 最终余葆存迫于无奈,只好又回到了高宅,督促着一班工役在高家仆佣的带领下在整个宅邸内掘地三尺的搜寻,闹得鸡飞狗跳,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高家最有嫌疑的奴婢们:当晚在内书房值宿的丫鬟,书房里近身伺候的书童……都给拿在南海县衙里严审,打了几百鞭板,还用了刑,打得几个奴婢呼天抢地,昏死过好几次,但是依旧问不出个名堂:供词依然是老一套:高大人回府之后,在内书房用了宵夜,又写了很久的折子。到亥末时分方才在苏姨太的伺候下解衣安歇。在书房外值宿的奴婢们在拷打的时候都招认自己到后半夜都打了瞌睡。但是老爷怎么会没有的,实在说不清楚。 苏姨太――苏爱倒没有失踪,但是她是高大人的宠妾。现在高大人生死未明,余葆存不敢对她用刑拷问,只是请她来说几次话。苏爱十分知趣,知道此事极大,万一高舜钦丧生,自己绝无生路――就算官府不准备拿她顶缸当替死鬼,高家也绝不会放过她。所以并不敢拿捏姿态摆架子,将当晚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得明白。 情况和奴婢们说得没多少区别。她一直在内书房伺候老爷文墨。到亥末又伺候老爷盥洗上床。然后又收拾了桌上的文稿,把奏折信件全部收入文稿箱上好锁头才上床陪寝的。老爷当时已经睡着了。至于后来为什么会不见了她也说不清――反正就醒来老爷就不在她身边了――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余葆存对苏爱的供述半信半疑,一个大活人从床上消失,同床共枕的苏爱居然没有察觉?他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漏洞。有心想抓住这个漏洞严刑拷问,又怕高巡按万一安全归来,自己可就把他得罪死了。他几番请示李逢节,还走了何诚宗的路子,得到回复都是含糊不清。显然,李大人自己也不想招惹这个麻烦。 但是高家那边,却有人明显对余葆存的暧昧态度感到不满。几天前派遣了一个管家过来,对余葆存为何迄今为止对最大的嫌疑犯依然客客气气的不严刑拷问表示无法理解。同时还馈赠了三百两银子。 余葆存久经公事当然明白其中的奥妙。然而此事关系重大,他不能不预先考虑周全,站稳地步,更何况苏爱也很晓事,讯问她的当天就馈赠了五百两银子。 幸好,这尴尬的局面总算有人来分担了。李逢节见余葆存七八天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很是着急,便动用了关系,调了佛山的锦衣卫试百户林铭前来协助查访。余葆存又惊又喜,惊的是锦衣卫的人不好相与;喜得是这位林百户颇有“善缉捕”的名声。由他出面来查访,或许能就此打开局面――别得不说,对待苏爱上,锦衣卫就不会象他这么有顾虑。 这位林试百户一到就让余葆存有了希望。在简单的讯问了高家的仆佣之后,他又让本府的老缉盗人员带领四下去查访。几天前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林铭立刻带着手下的番子出城去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天了。 想来他们锦衣卫人员,总有几分手段。余葆存正想着,忽然门外一阵马蹄乱响,外面顿时人声嘈杂起来。余葆存精神一振,这气势只有林铭一行人才有,想必他们已经赶了回来。天黑之后还这么大模大样的骑着马在街道上奔驰的也只有他们了。 他赶紧站了起来,装模作样的在厅堂上兜圈子,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果然,不多片刻,林铭便带着七八个从人从大门进来。这一群人都穿着便服的行装,风尘仆仆。林铭30不到,长得仪表堂堂,身高在大明官员中首屈一指。走在人群中非常扎眼,颇符合锦衣卫的形象。余葆存知道此人“好色”。不但家中蓄养了好几名美貌姬妾,这次来查案办案,随从之中就有一名年轻女子――虽然改易了男装,但是一瞧便知是女子。 “林老爷――”余葆存赶紧出门降阶相迎,态度十分恭敬,论及品级,知府正堂余葆存比一个区区的锦衣卫试百户高上好几级,但是东厂肆虐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官员们对这伙人还是很是忌惮。 “进去再谈!”林铭风尘仆仆,只拱了拱手,扬风带尘的往厅堂里去。 余葆存赶紧吩咐:“来人!上茶!备夜宵。” 林铭果然带来了消息。他在城里逻察了数日,很快得到一条消息:高大人失踪的当天一早,便有大户人家的轿马从靖海门出去。因为当时城门刚刚打开就有这门一行人要出城,守门门吏觉得很是奇怪,所以记忆犹新。 “一般的官绅大户,若没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绝不会一清早候着城门出城!”林铭脱下身上的大氅随手丢在椅子上。 “请用茶。”余葆存先让过茶,这才缓缓道,“依林老爷所见:高大人是被在那一行轿马中了喽?” “十之八九。”林铭很有把握的说道,“此事很是蹊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节 踪迹 林铭前几天和府县衙门的快班头子充分的交流,初步掌握了高舜钦在广州的活动规律。和所有大员一样,高舜钦在广州活动范围不大,除了上衙、拜客和官僚大户之间的酬酌之外,很少外出。因为他强烈的攘夷主张,与当地在对外贸易中获得了大笔灰色收益的广州官场的政见分歧很大,所以他和广州官场来往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的宅邸之中。 林铭专门踏勘了整个高宅。高宅面积不大,是一座前后三进院落,外带东西两跨院,外带花园一座的中型住宅,过去是广州某洋商的私邸。因为是富商之家,修建的时候房屋的用料用工都非常的讲究,清水砖的围墙极高,至少都有二丈四五尺的模样。不借助工具根本不能爬上墙头。 所有门户均有锁,门户钥匙统一由管家娘子掌握,每日晚上缴回上房。入夜之后各院全部关门落锁,主要门户均有专人看守,而沿着整个围墙,整晚都有家丁更夫巡逻守护。应该说这番布置是相当严谨的。 而且内书房在宅邸的核心部位,如果说有人能在黑漆漆的夜晚翻过高墙,躲过巡逻,深入宅邸的深处,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高舜钦这么个大活人带走,林铭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虽然世上流传着很多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传说,但是林铭家是世袭的锦衣卫。他自小耳熏目染,听长辈说过许多案子,年纪轻轻就见多识广,自己经办过的案子也不少,知道其中夸大的成分极多。他认为若真得是有人将高舜钦绑走,在高宅内必有内应。 在拷问嫌疑犯上,他可没有余葆存那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了――余葆存连高宅里有头脸的大丫鬟也不敢用刑,只是传唤来讯问几声就算过场了。在林铭看来简直就是“放纵”。 除了苏爱是高巡按的宠妾,事情不明朗前暂时免去皮肉受苦只让她“陪审”之外。由广州府出牌子,又将当晚看守门户的门政、更夫、家丁,负责管理钥匙的管家娘子甚至苏爱的贴身丫鬟全部提来连夜严刑拷打。鞭子、板子的敲扑,一众人犯的嚎哭……闹得行人宁可绕远也不从广州府衙前经过。 林铭一度怀疑管家娘子――她是广东本省人,勾结本地匪类有天然的优势,而且她掌管钥匙,对府邸内的道路、作息十分清楚,是极有用的内应。因而吩咐李永薰重点拷问此人。 李永薰因为是闹着跟来和表姐夫“一起办案”的,为了表现自己不是无用的累赘,在拷打犯人上十分卖力。她家原本就有祖传的手艺。下手整治起女犯来更是毫不含糊,一干仆妇、丫鬟被她折磨的死去活来。“陪审”的苏爱干脆吓得昏了过去,关照人把她扶走得时候李永薰发觉凳子上湿淋淋的。 “看人家吃几下鞭子就吓得濑尿了。”李永薰一脸的不屑一顾,“真是比大小姐还大小姐。” 管家娘子受刑不过终于供认:高巡按不见的当天早晨,更夫发现后院门的锁是打开得。当时报告到她那里。管家娘子恐怕是自己失职未查,一旦报上去会被主家见责,而且粗粗看去并无窃贼行窃的痕迹,便叫人又将门重新锁好,让众人不要言声。等后来听说老爷失踪了,愈发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了。 林铭如获至宝,又将当时的其他几个人拘来拷问,各人供述果然契合。现在高巡按是如何消失的算是大体明了了:不管是高巡按被人绑出去,还是自己走出去,显然都是从后院那扇打开的门出去得。 问题是其中还有许多环节弄不清楚,即使再拷问也还是查不出内应是谁。但是这时候他得到了靖海门那边的消息。林铭觉得此事有了新得突破口,立刻带人沿途追查下去。 以锦衣卫的声势,只要亮出牌子,沿途士民工商无不问一答十,不敢隐瞒分毫。而一大早就出城的轿马又的确很惹眼,所以很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行人出广州之后立刻上了去往佛山镇的官路。 到了佛山镇之后,打听到一行人在这里落轿打尖。为首的主人气度颇为体面。在几个从人的簇拥下在本地一家酒楼的雅间里用了饭。出手颇为阔绰。店老板和“企堂”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是阐述的相貌特征却和高巡按有几分相似。 林铭大喜,这多半就是高舜钦了!至于他是被胁迫着还是自愿,并不要紧――重要得是高巡按还活着。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余葆存听着他说了这一番逻察的经过,顿时喜形于色。高巡按只要没死事情就好办多了。余葆存最怕高舜钦死在广州府地界上――他这个守土的官儿是很难逃脱责任的。 “呵呵。”林铭冷笑了两声,知府的念头他知道的很清楚,“葆公!你也想得太简单了。高大人虽然在佛山的时候还安然无恙,这都过去七八天了,焉知他此刻是否平安?” “是,是,心公辛苦了。”余葆存当然明白林铭的意思,悄悄的塞上一张德隆的票子,“弟兄们辛苦一场,给兄弟们饮茶。” 林铭眼角一撇:五十两。这个数字他还算满意――等到结案之前,少不得还要和他讨价还价一番,弄个千把银子花花。 “好说。”林铭坐在椅子上。佛山是他的老巢,人头更熟。手下人出去转了一圈就得到了重要的消息:这一行人在佛山停留了半天,期间买了许多干粮和路上要用得东西。接着包定了一艘上行三水县的客船走了 余葆存惑然不解:“去了三水?” 林铭和他手下的人对此很是不解:这条水路他们很熟悉:上行客船沿江上行,不但可以到三水县,船只一路往北,经清远、英德、韶州、韶关,最后到达南雄州了。从南雄州走陆路翻阅大庾岭就出了广东了。 “是啊,兄弟我也很是不解――高大人在三水有什么故人亲朋么?” “从未听说。”余葆存皱眉道,“再者,就算是探亲访友,焉有不告而别之理?” “正是。” 林铭当即派出手下几个得力小旗沿江追查下去,一路查访高大人的动向。自己带着其他人返回广东――他觉得这事情的根源应该还是在广州。他认为有必要查清楚在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他认为高巡按自己出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高大人好好的在广东当官,即没有朝廷调动的谕旨,又没有接到家中有长辈病故的信件要回家奔丧守制,是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广东的。所以按弃官而走的可能性最小。 “高大人多半是为歹人挟制所去。”林铭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伙歹人是何方神圣,到底为何要挟制高大人?” “莫非是为了钱财?” “不象。”林铭摇头。为了钱财绑架地方大员,世上还没有这么大胆的匪类。绑架富户来钱不是更快更安全? “莫非是澳洲人或者佛朗机人所为?”余葆存道。高舜钦的政见是攘夷,他的突然消失不管是对澳洲人还是佛朗机人都非常有利。广州的攘夷派失去了这样一位官场上的强力后盾,影响力会丧失不少。 林铭想,这是非常有可能的。然而要真是他们所为,路线就不该选择从佛山走三水,而是直接从黄浦下珠江口才对。不管是佛朗机人占据的濠镜澳还是澳洲人占据的香山澳,可都在广州的南面。 “恐怕是使声东击西之计吧。”林铭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三水追查高大人的行踪。南边的,我也会另外派人去查访。” “有劳心公了。有什么需要学生帮忙的,学生一定鼎力相助!” 林铭和手下人下榻的地方就在高宅的一处院中。经历了这几天的来回奔波,他身体很是倦乏,匆匆盥洗更衣之后躺在床上却睡不着。高舜钦的失踪案有太多他理不清的细节了。综合看起来,高大人被人强行挟持而去有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挟持者是谁,动机是什么,他们又是如何办到的,还是一连串的迷。 总体来看佛朗机人和澳洲人的嫌疑最大。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是他们干得,逃跑的路线也对不上。林铭想:很有必要立刻再派几个人前往珠江口一带打听消息。尽量把高顺钦的下落查清楚。 把情况都查明白了,才好讨价还价。 林铭袭官的年头不算太长,但是官场的一套却很明了。事件的真相有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如何尽可能减少“麻烦”才是最要紧的。高舜钦的失踪案看似官场上下都很紧张,但是他们紧张的不是高巡按的安危,而是此事最终会给仕途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广东官场现在已经禁不起新一轮的大风浪了――王督之死算是给琼州的惨败背了黑锅。再要闹出一个高舜钦案,广东官场可就再也没法糊弄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节 澳门 林铭到广州参见李逢节之后,何诚宗专门来见他,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临走又留下一张二百两的票子。林铭虽然是个锦衣卫世袭试百户,祖传的作威作福的套路,但他不是个二,自己全家既然祖祖辈辈在广东地面上过日子,还是要卖官老爷的一个面子,尽量帮着官场掩饰对自己只有好处。巡抚的意思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一定要把责任给择出去。 最好得结果当然是直接把高舜钦找回来,各方面皆大欢喜。如果找不到,该如何上报就是费脑子的事情了。 林铭知道自从何镇兵败之后,幸而王尊德是及时死了,这才让一干幕僚师爷们有了充分发挥的余地――总而言之,王尊德成了罪魁祸首,李逢节在后方调度支应,何镇在前方奋勇拼杀,将士用命……最后官兵先败后胜,力战旬月,挫败髡贼攻府夺县的企图……髡贼穷极跳墙,窜犯广州,又为海防参将许廷发所败,琼州全府安堵,未有一府一县之失…… 这种讳败饰功的套路在这件事情上同样可以用。他思来想去,万一高舜钦真得死在髡贼或者佛朗机人之手,最好得处理办法还是报一个“下落不明”弄成悬案――当然,这得看李抚军他们是不是知趣。反正他林铭在这起案子里只是“客卿”。 林铭把前因后果想了又想,直想得目光炯炯,愈发失了困头。这时外面已然敲过三更。忽然他听到院子里有大声开关门的声音,不由得奇怪――深更半夜的,高宅里现在除了看守的衙役并无外人,谁在院子里走动?他急忙起床,凑到窗户上的镶嵌的一小片玻璃上往外看去:原来是他的小姨子。这这小妮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这会正在院子里盯着天空发呆。 “又在发什么神经了?”林铭对这个从南京跑来的小姨子很是头疼――因为她始终不肯回去,南京那边来过人接过一次,她又一次偷跑,直到来人回去才算又回来了。言明她爹不退婚就坚决不回去。这让林铭的处境很是尴尬。作为表姐夫,他有义务照顾好保护好小姨子,但是这小姨子又不是省油的灯,天天闹着要和他一起出门“办差”――林铭自己上衙门都是虚应事故,要不就是四处打个秋风,哪来这么“大案子”。 林铭有心不予理会,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发神经,但是他素来对身边的女人怜香惜玉――虽然李永薰是自己的小姨子,不便染指,但是现在总还是“家里的女人”,万一着凉生了病就不好了。当下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 林铭暗暗骂自己是个见了女人就昏头的笨蛋!昨晚上和小姨子在院子里促膝谈心看星星,气氛好得一塌糊涂,特别是小姨子说出“不想回房睡”和把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的时候……结果不知怎么得就变成答应带她一起去濠镜澳开开眼界。看着兴高采烈的李永薰,林铭意识到自己上了这小丫头大大的当。 林铭知道李永薰年轻好动,爱瞧新鲜事。到佛山安顿下来没多久就通过老婆的枕头风想要去濠镜澳,他一直撑着没答应。这次居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不由有些懊悔。 然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对少女许得愿。林铭明知道这块肥肉自己是不可能吃得,还是不由自主得做起了讨好女人的事情。好在这会小旗去追查高舜钦的踪迹还没回来,去一次濠镜澳也不过就二天的功夫――误不了事。濠镜澳虽然是佛朗机人的地盘,却还在香山县丞的治下,他堂堂的锦衣卫试百户,县丞老爷自然要竭力照应,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高舜钦沉声问道,“竟敢如此大胆!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 一缕阳光从靠近屋顶的很高得一个窗户上投射进来,使得屋子里光线明亮。他环顾四周,觉得这房屋的模样很奇怪,不类中华。 高高的尖屋顶,没有天花板,露出桁架的支撑结构。地板是石板的,墙壁涂得雪白。整个房间里只有一道门,现在关着。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坐得一把厚重的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虽然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一个是小商人的打扮,另外几个是青衣小帽的仆役装束,但是表情气度显然都不是见了官就发抖的大明百姓。 为首的人轻轻点一下头: “您是高大人,广东巡按御史。” “既然知道,你们还敢冒犯朝廷命官!”高舜钦冷笑着。 为首的人轻轻笑了笑,拉下了头上的帽子――象变魔术一般,他的脑袋好像立刻脱了一层皮一般,露出短短的发茬。 “你们是髡贼!”他又惊又怒。 “本官乃大宋澳洲行在权知内客省使。”这年轻人流利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为了说清这句话,他私下练习了无数次。以充分表现出大宋威仪来。 高舜钦一愣,他对宋代历史并无研究,被江山兜头一罩有点反应不过来。然而他马上冷笑起来:“海外蛮夷尔!”他接着想到,既然髡贼把他绑来了,此处必然是他们的老巢临高了!他自从被绑之后,一直半清醒半昏迷,记忆非常清楚,有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出过海了。残留不多的印象里似乎是上过船得。还听到过海鸥的叫声。 他不由得心里一沉:以自己过往的攘夷言论,不用说这伙自称大宋后裔的海外蛮夷是恨自己入骨了。想必特意大费周章的把自己抓来是要百般折磨再凌迟处死。以恐吓广东的朝廷官员。 想到这里,高舜钦不由得万念俱灰。髡贼能在广州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宅邸中绑走带到临高,其手段和本事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恐怕迄今为止,广州城里的官儿还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临高。更不用说来营救自己了。 “这里定然是临高了!”他紧张的问道,“尔等想怎么样?” “款待大人几日。请大人稍安毋躁。”江山说道。 “哼,你们定然是向让本官改弦易辙,为尔等贸易上表说项了!”高舜钦大声道,“这是痴心妄想!本官绝不从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气势汹汹,实际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伙髡贼准备干什么。从那髡贼亮出所谓的“大宋官衔”来看,多半是要要自己以身事敌了! 高舜钦当然不肯投降,这伙自称大宋后裔的海外蛮夷不过占据了临高一县,再大的局面无非割据琼州府自己称王称霸沐猴而冠。他堂堂的进士出身的巡按御史如何能去伺身从贼? “我等决不要大人上表。”江山心平气和的说道。 “莫非你们想劝降本官?这更是痴心妄想!”高舜钦提高了嗓门,“我自束发受书,习知忠义二字。身为朝廷大臣,不幸陷于敌手,为国尽节,份所当然。断无惜死之!” “大人言重了。我大宋还不缺几个官儿。”江山微笑着,毫不动怒。这话近乎羞辱,果然对方露出愤怒的表情来。他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特别是肢体语言――这是落在他们手里的第一个大明高官。高巡按不同于他们以往接触的吴明晋、孙瑞伍、王赐等人――他们全是官场上的失败者,混日子的基层公务员。而高舜钦是堂堂的巡按御史,前途远大。属于官场中的红人。他们真实的思想、意志和气节到底如何,是对外情报局一直感兴趣的内容。 显然,这位大明高官的内心非常紧张――他并不象他表现的那么视死如归。但是,他的言辞中表现坚定性也非全部虚张声势。 此地不是临高,也不是香港,而是澳门的对外情报局新设的“安全屋”。薛子良带队在广州“掏被窝”得手之后,按照林佰光的建议,全队往佛山、三水方向转移。适当的将高舜钦“曝光”了几次之后,小组在三水往清远的半途中兵分两路,一组带着高舜钦悄悄下了船,转回广州,由对外情报局的接应人员的安排下坐船出珠江口到澳门。另一组继续坐船向北航行,一路留下少量的蛛丝马迹,吸引追踪者的注意力。 按照原计划,绑架高舜钦之后原本打算把他送到香港关押。但是江山此时正好在澳门办理开设澳门站的工作――随着香港开发计划的展开,在澳门直接布点的工作也提上了议事日程――在他的建议下临时改为将高大人窝藏到澳门。澳门距离广州亦很近,根据广州传来的消息随时可以应变,而且此地不是澳洲人的地盘。 “要严加看守,不能让他跑了。”江山吩咐驻澳门的元老,“他要跑了可就出糗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清除掉。” 元老院和执委会都没准备让高大人当未来的政协委员,所以高巡按的命运大致被决定了。至于什么时候让他“消失”,得看广州的局势和下一步的走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节 农场的夫妻 吴南海站在一颗木棉的树苗前――这是十多天前他刚刚种下的。树苗是从农庄种植园的苗圃里取来的,树干已经有拳头粗细。移植的时候有些发蔫叶子已经返青。树根下已经埋下了上好的肥料,这棵树今后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见证他和初晴的幸福生活。 一阵威风吹来,枝叶簇簇的响着。吴南海的嘴角露出一丝踌躇满志的笑容来。 “老爷――”初晴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天气早晚还是凉得,还得添件衣服。”说着一件民版的65披上了他的肩头。 “天气再冷,也得有十七八度,怕什么。”吴南海握住了初晴的小手――手上的皮肤很粗糙,还有老茧。她作为农场最早的职工,一直是吴南海身边的得力助手,不但亲身参与管理工作,许多体力活也是亲力亲为。农场咖啡馆从无到有,变成元老们最爱来的非官方休闲场所,初晴功不可没。 初晴即要殚精竭虑的管理农场的三产运作,又要负责农场职工的后勤管理;还要照顾在农场里吃喝拉撒,把农场当旅馆的一票生物界的元老的日常生活;最后是“主人”――吴南海的一切生活琐事,从起床打洗脸水到晚上陪睡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和欲望。 吴南海觉得,如果初晴做了这么多也得不到一个合适名分的话,实在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所以决定和她正式结婚――尽管有元老置疑初晴的出身过于卑微,作为元老的正妻是否合适,吴南海还是力挺:“本时空的地位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即有对初晴的感激爱慕在其中又包含着现实的考虑:让一个丫鬟出身,无牵无挂,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做正室,免除了自己对妻子娘家的一切义务――妻子出身太好,娘家势力太大,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元老院的定时炸弹。 “老爷――”初晴有点羞涩的低下了头,却没有把手抽走。几天前,她已经在新落成的小教堂里正式和吴南海结成了夫妻,婚礼是在何影的主持下进行得,出席的还有萧子山、农业口的万家兄弟、叶雨茗、独孤求婚等人,以黄大山为首的在农场长期吃喝居住的生物界的一票人,还有是几个同是基督徒的教友:包括雷恩在内。以王田为首的农场归化民职工的骨干……最后是白多禄代表天主教会参加了婚礼,馈赠了一本有吴石芒签名,耶稣会赞助印刷的真皮中精装版《圣经》。 婚礼仪式很简单,在吴南海的要求下由夫妻双方左手按圣经,右手按穿越众《共同纲领》,然后共同宣读誓词。誓词是吴南海自己起草的: 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我吴南海/初晴愿意娶/嫁你作为我的妻子/丈夫。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阿门。 双方在誓词上签字礼成。随后由萧子山颁发了由副民政人民委员刘牧州签发002号“元老结婚证书”。仪式结束之后,在农场咖啡馆摆设了简单的宴席招待宾客。第二天吴南海又亲自给所有在临高的元老派发了喜糖,同时给整个农业口的归化民职工派发了喜糖。众人皆大欢喜。 “不要叫老爷,叫我南海。”吴南海低声说,“我们现在是夫妻,不是老爷丫鬟。” “嗯。”初晴虽然已经不是初承雨露,然而这一次是有名有份,雨露的滋养自然也不同于往日,面似桃花,眼如春水,说不出的婉转妩媚。她低低叫了一声,“南海。” “这就对了。”吴南海搂住了新娘的肩。虽然怀中的肉体他非常的熟悉,现在的感受又和过去不同。 他们的身后,就是刚刚修建起来的新教小教堂。这是吴南海自己掏钱修建的,元老里有几个基督教的新教徒,所以一开始吴南海就把农场小教堂定位于联合礼拜,不单单属于自己的宗派。 吴南海知道元老院里强烈的反宗教倾向――“一神教全是邪教”这话是很多元老的口头禅。要不是勾搭耶稣会为临高带来了许多实际的利益和好处,以及考虑到要为海南岛腹地的黎族苗族准备一种宗教,这种合作原本是很难容忍的。 因而吴南海对自己教堂的问题极其低调,修建的这个小教堂是他自掏腰包,在饭桌上和梅晚谈下得。梅晚听说是个小项目,又是由吴南海自己支付修建费用,当即拍板答应了――只要不涉及到管控物资和工具的使用,临高建筑总公司是有权自己承接当地的一般建筑项目的。 教堂是殖民地风格的木结构房屋,单层的带个小小的钟楼――这是旅美建筑工程师,地地道道的美国海龟张兴培设计的。规模极小只能同时容纳五十人做礼拜。彩色装饰玻璃是从莫笑安那里买来得,十字架是吴南海找个木匠自己做得。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装饰了――好在新教各派中除了圣公会之外都不大讲究装潢,因陋就简也就凑合了。 教堂的门外钉着一块牌子,是宗教办公室统一制作颁发的“宗教场所许可证”。所有宗教场所都得去何影的宗教事务办公室注册登记,缴纳了由办公室收取的注册费、信息采集费、证照工本费之后,又签字保证缴纳宗教税、宗教场所使用税和信徒人头税这“三税”,同时签署一个声明:声明同意接受“元老院宗教事务官”作为本教会的“保护人”,每年缴纳“管理费”之后才算是登记合法了。 吴南海为了这事情跑了一天,把这块标记着“006”的牌子请回了农场。给这个小教堂正式的身份。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在几个教友的出席下,吴南海在小教堂里为初晴进行了新教的洗礼仪式。当然,事先他向何影作了报备--教徒必须逐一报备登记,作为征收宗教人头税的依据。 “吴院长很不高兴呢。”何影完成了报备之后笑着说。 “他这个伪信者,”吴南海嗤之以鼻,“他高兴不高兴我才懒得理会。他就是想搞国家教会,要真让他当上临高教皇,非得我和雷恩几个都给烧烤了。” 何影哈哈一笑这事情就过去了。不过这事倒给吴南海提了个醒:声势搞大了对自己绝无好处。现在还是应该低调再低调。 “首长,叶首长来了,等着您去开会呢。”从教堂旁出现了一个女仆,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好,你让他等一会,我马上就到。”吴南海答应了一声,放开了初晴。 叶雨铭坐在南海农庄的小会议室里――吴南海这里是场部不分家,与其说农庄属于农业部,不如说农业部设在农庄里。这间小会议室就是整个穿越集团农业口召开核心会议的所在地。 叶雨茗作为天地会的头子,在东门市有独立的天地会办事处,但是天地会的根在农庄,他本人还是以在农庄办公为主。 “老吴,你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叶雨茗注意到吴南海脸上的孜孜喜色,打趣道。 “别拿我开玩笑了,说正事吧。”吴南海一屁股坐下,发觉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怎么?我们两个人开会。” “一会独孤和万家兄弟都要来,我先和你通个气。”叶雨茗说,“香港的开发项目已经在执委会的工作会上通过了。确定暂时由是殖民贸易部主导开发。企划院正在编制整个规划。” “那不是老司的事情了么?”吴南海不记得香港有什么现代农业的内容,“香港我去过好多次,这地方缺水,不适合搞规模农业。” “不适合搞,还是要搞得。司凯德的意思是要搞些农业屯驻点,适当进行农业开发,提高香港的自给比率。” 吴南海点点头:“在香港搞农业日照足够,适宜种植的地皮也还有一些。关键是要修水库蓄水。这可不是我们农业部一家的事情了。我看还是得从副食品生产:种菜养鸡开始。” “为啥不养猪……” “你还天地会负责人呢。养猪是高费水的行业――一开始没有足够的水源养不起。”吴南海说,“不过香港有个好处,背靠珠三角这个本时空的农业发达区,获取饲料非常方便,我们可以在当地开展规模养殖业。先从鸡鸭之类的家禽开始。我觉得鹌鹑很不错,容易饲养。可以在香港推广下集约养殖。” “搞什么农业暂时不提。”叶雨茗见问题开始转向专业领域,生怕一说开就没边了,“我想搞个农垦系统。” 吴南海来了精神,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哦,搞农垦?” 叶雨茗兴冲冲的点点头:“农垦对开发香港这种地方不是正合适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节 香港规划 在农业人民委员会的积极活动下,加上叶雨茗积极的在殖民贸易部进行了活动,最终在港岛实行农垦体制的设想得到了企划院的同意。不过,在农委会设立农垦处这一机构的设想被组织处打了回票。明郎要求农委会先上报农垦处具体的机构编制原因、机构编制、机构运作流程、人员编制方案等一系列的材料。材料备齐之后才能进入审批阶段。 明郎给了吴南海一堆“标准材料”,让他依样画葫芦的按照格式来填报。吴南海理所当然的把这堆材料推给了叶雨茗――谁叫他对农垦事业这么热衷的? 机构没有正式成立,班子先搭建起来。叶雨茗原本想搞类似建设兵团一样的机构,搞诸如农三师十七团之类的称呼,但是军队对此表达不同的意见。东门吹雨表示农垦系统使用军事化组织原则是可以的,训练总监部也可以给予必要的协助,但是在编制和称呼上必须和陆军予以区别。 最终决定在香港设立的农垦系统的正式称呼为“农垦华南第一师团第一联队”,公开称呼为农垦香港联队。 “级别要按过去的标准,就是所谓的县团级吧。”叶雨茗说。 吴南海说:“什么级别不要紧。反正第一任联队长应该是元老。我就是有一点担心,移民从哪里来?” 临高本身还在大量的吸纳移民,而且随着对整个海南岛的控制权确立,开发深入,对外来移民的需求只会愈来愈大,从哪里去找移民填香港这个空白点呢? 叶雨茗说:“从广东就地招募,香港本身的人口承载量不高,发展潜力非常有限。原住民加上少量的移民就可以满足香港本身的需要。” 原本企划院、殖民贸易部、轻工业部和农业部都对香港都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把它建成一个类似新时代的东方明珠一样的样板城市。但是邬德从大图书馆调来了旧时空的几种二十万之一的香港地图:包括城市交通图、地质图、地形图,勘探队最新绘制的本时空的香港地图也取来进行了对照。一组分析人员调阅了大图书馆里所有的有关香港的人口、矿产、工农业的资料。结果发现香港岛本身的发展潜力小得可怜。 港岛本身缺少空地,平地基本集中在维多利亚海湾沿岸,狭长的地形使得这里除了布置码头之外很难再有足够的地皮供应给工业和农业。 最致命的一个问题是缺水。就港岛本身来说主要依靠山区的修筑的几个水库来供应用水。20世纪的香港政府大力保护山区植被,增加山区的蓄水能力,在山区修筑多个水库。即使是这样,港岛本身的供水量也只能勉强够港口运作使用。1960年代港岛就发生过严重的水荒,居民不得不计口供水。现代的香港的供水完全是依靠从大陆管道输水才能满足城市需求。 这样一来,原本雄心勃勃想在香港上马大搞工业,特别是造船业的各方都泄了气。工业是耗水大户,没有充足的淡水供应,生产就无法运行。工业部门原本打算在港岛上修建造船厂,就近利用广东丰富的劳动力和木材资源进行批量化造船,迅速扩充临高的运输船队。现在发现这个计划的实施难度很大。 根据企划院的规划人员的估计,如果要在香港设船厂,只能选择在维多利亚海湾的北岸,即九龙塘地区。但是九龙塘的状况并不比港岛本身好多少,当地的水源同样不足以支撑工业,而平地面积非常有限。 不管搞工业还是搞农业,香港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缺水、缺能源、缺地皮――确切的说缺平地……1949年以前,香港的经济水准不但比不上上海,比广州也要相差一截。香港在20世纪后半叶能够成为国际性都市,“东方明珠”,靠着49年以后作为中西交往的唯一窗口获得的巨大利益,也得益与作为维持“窗口”正常运作获得的大陆的能源、淡水和粮食副食品供应。 当然,如果要投入大本钱开发,把香港搞成一个工商业基地还是可以的。但是企划院经过调研认为这样的投资价值不大――二五结束前后穿越集团的局面势必要扩展的广州。在广州无论做任何投资建设都会比在香港方便的多。 邬德在连续召开几次香港开发的工作会议之后认定:香港的定位是贸易窗口、军事基地和物流转运中心。 香港的地理位置处于珠江口,舰队以此为基地可以屏蔽珠江,阻止敌对势力对珠江沿岸的袭扰。目前官兵被元老们打得大败,沿岸的村寨自卫体系又被摧毁,海盗乘虚而入的话,珠江沿岸的经济民生将受到严重破坏。 作为对广东的威慑:广州有任何的异动,由香港派出的干涉舰队可以在一昼夜就兵临广州城下,较之于过去接到消息再从临高出发的漫长时间来说,反应速度大大提高。 香港正处于厦门到海南航线的中间位置,郑家舰队要进攻穿越众的话很难避过驻香港舰队的耳目,穿越众可以得到提前预警。而穿越众要进攻郑家的话,香港则是个很好的前进基地,大量的补给品可以就地筹措而不必从海南起运,补给线短了一半。 这个基调定下之后,香港岛的发展规划也就被缩减了。工业方面,经过殖民贸易部的努力争取,最后总算保留了一个船厂的项目。就近使用木材和人力批量建造运输船只对企划院来素后还是有相当的吸引力的,另外造船厂本身还可以为过往船只提供修船的服务。 轻工业部原本打算在香港搞一个食品加工厂,现在因为缺水也只能暂时取消了,具体要看勘探队对香港淡水资源的调查结果。农委会的屯垦计划保留。屯垦本身是政治账大于经济账的,屯垦居民点本身也担负着驻守的任务。 企划院根据香港的地形地貌,再参照临高目前的经济规模和能力,决定香港的开发区域将主要集中在维多利亚海湾的南北。也就是本港北面的小冲击平原和九龙塘一带的平缓坡地。 现在已经屯驻在港岛的海军巡逻舰队正式改编为海军香港分舰队,在香港设立海军香港根据地队。驻在维多利亚港南岸的西环。陆地防御方面,除了珠江口分遣队已经在鲤鱼门、急水门、番鬼塘等地设立的哨所之外,在北角和西环的龙虎山建立永备要塞,形成最初东西两个支撑点,两个支撑点之间用简易公路连起来,供部队沿路进行机动。沿着公路再修筑若干哨所,使得这条公路成为保卫维多利亚海湾沿岸开发区的防线。 在中环原来的852基地扩建为大型贸易基地,设立海关、仓库、民用客货码头、渔业码头、市场、造船厂和水产品加工厂。 在西环的龙虎山军事基地设立驻港陆海军司令部,电台、军事仓库和海军码头。 港岛的粮食、蔬菜和禽蛋供应主要由在九龙塘进行屯垦提供。屯垦联队将分布在港岛、九龙和离岛地区的:九龙塘、将军澳、葵涌、沙田、大浦、东涌等地,修建集中居住的设防城寨,主要从事渔业生产、蔬菜种植和养殖业。每个城寨作为一个农垦大队部,大队下面分若干中队或者小队。每个中队建一个依托炮楼的村寨。屯垦队采用全民皆兵体制,设有基干民兵。不仅有从外地移来的移民,本地的各个村落也将全部“屯垦化”。较小的村落将按照“集村”的原则予以撤销合并。 在大屿山岛的东涌地区,将设立一个大型净化营。从两广、福建运来的移民将首先在这里进行净化。然后再分流到各地。台湾开发计划很快就要提上议事日程。在大屿山岛设置净化营将缩短移民的海上航渡航渡时间。 驻军总兵力为陆军1个由3个步兵连和1个炮兵连组成的营级守备队。1个海军根据地队、1支海军分舰队。海军根据地队编入1个海兵连作为快速反应使用。 “这些兵力在初期足够了。”解释驻军计划的东门吹雨说道,“屯垦点还有民兵可以动员,即使不能充当战斗兵员,充当杂兵和后勤还是够用了。” 司凯德提议:在目前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除了武装农场工人以外还可以招募一批黎苗雇佣兵,招募5~6个连就分驻在九龙和香港岛的各个山口作为山地警戒部队,堵住明军或者大股海匪入侵的通道。至于武装可以简化:弓弩、砍刀再配发几个手榴弹就可以了。 “五六百黎人苗人,还单独建制。我觉得不妥当。”吴南海当即表示反对,“就算要招募他们,也应该在陆军中分散服役。” “这个问题再议。”东门吹雨说,“黎苗人口的利用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商站 难度并非在可靠性方面――根据黎苗事务办公室的报告,起码在临高境内的各个黎峒和苗寨都是“竭诚拥护”新政权的。三年来的工作不是白做的。而是黎苗人口中有大量的疟疾患者,海南岛的方志上有“黎人多病”的说法,尽管根据卫生部派出的深入黎区的卫生队的观察,黎、苗的疟疾患者大多是良性疟,但是间歇性的发作使得他们无论作为一般劳动力还是士兵都难以充分的利用。 “我看问题不大,黎民不还经常暴动吗,有力气暴动没力气当兵?”司凯德说,“再者他们中肯定有一部分人是能抗虐的。否则黎民怎么能在山区长期生存下去呢?” “所以黎民暴动频繁,但是战斗力有限。大明靠着一伙叫花子一样的卫所兵守着几个寨子就能镇住场子。”东门吹雨说,“军队天天要出操,训练、值勤。士兵却不知道哪一天要打摆子了,这军队没法运用。” “这样的人力资源不用未免浪费啊。”司凯德对黎人念念不忘,“难道就不能给他们治疗?” “我们再想想具体的办法吧。”东门吹雨不愿意透露军方对此的具体设想,含糊的糊弄了过去。由于现在执委会不大愿意通过削减统治下的劳工人数来扩大军事人员的编制,而各方面对军力的需求有求无减,大量高度分散的治安和内卫任务影响了军队的正常教育训练。招募一批执行治安任务的雇佣兵,使得部队从治安内卫行动中摆脱出来的想法就被非正常的提上了军务总管庭的内部会议。黎苗士兵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选择。 香港开发计划一经过公布,立刻引来了新得跑官要官的热潮。尽管第二次全体大会对官员选拔制订了“自愿报名,组织审核”这一基本原则,还是有许多人除了在内部网组织处网站上报名之外,又私下去拜访各种他们认为能够发挥影响力的人物。明朗不得不连着几天不出办公厅的院门,以免被人强拉去“吃个饭,聊个天”。 经过一番激烈的台上台下的活动,最终公布了一份香港地区的官僚配置名单:农垦香港联队的联队长由天地会的技术员洛辰出任;石志奇出任香港警备司令,乐琳出任香港海军支队司令。洪水尹出任香港商务代表。 除此之外,还配备了一批技术干部前往香港。包括大力鼓吹在香港建造造船厂的施建涛。此人原本在企划院供职,对造船业非常感兴趣,便主动请缨担任香港船厂的厂长。 石志奇出任香港警备司令的任命原本是通不过的,陆军认为香港的高级军职全部被海军系统占据毫无道理,不过最终大家终于取得了共识:香港的驻军司令应该选择一位有两栖作战经验的人来担任,石志奇显然是最合格的人选。 元老院根据外派元老不断增多的情况,正式在所有二人以上的外派元老集体中实施“元老委员会”和“重大事务集体决策”制度。派驻一地的元老超过三人就必须成立当地的元老委员会,凡是当地的重大政策性决定,必须在元老委员会的会议上进行告知甚至表决。委员会必须定时开会,开会要有记录。 “琼海煤”号在两艘巡逻艇的护航下,缓缓靠上了“圣女湾”上的中环一号码头――中央政务院已经正式发出了地名命名文件,将香山澳正式改名为“香港岛”,852基地改称“中环”;维多利亚湾命名为“圣女湾”。取代根本不存在的维多利亚女王的大名。 “琼海煤”的甲板上站着几个穿着灰色、绿色制服的人,正在对修建中的中环基地指指点点。高大健壮的身材和较好的服装说明他们是所谓的“元老”。在码头上忙活充当装卸工的士兵们交头接耳,又一批元老的到来是不是意味着有新得行动要开展?在针对珠江流域的军事行动结束之后,许多元老相继离开了香港。现在岛上的元老只剩下二三人而已。 大鲸号在大发艇的牵引下,缓缓靠上了栈桥,搭起了跳板。在港务人员上船进行检验的时候,几名元老已经下了船,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元老模样的人原本正在码头的旁边的一个小棚子里,这会快步迎接了上去。 “梅工!你来了。”年轻人向船上下来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元老打着招呼,来人正式建筑总公司的梅林。 “小史,你这里的干得不坏。”梅林环顾四周,“四个月,初具规模。” 尖厉的汽笛鸣叫起来――港务已经注意到琼海煤上挂着象征最高危险标志的红色警告旗,原本在一号码头附近劳作的劳工和士兵们迅速的疏散开了。 “怎么?运来了危险品。”小史有点变色。 “炸药。”梅林简短的说道,“你不是申请了炸药开山用吗?” “对,对,我们先走吧。” 几个人顾不上彼此寒暄,很宽在被叫做“小史”的人的带领下,往中环基地的商站走去。商站距离海边的码头有1公里多,建筑队在这里修筑了一条熟铁轨的标轨,用来在两地之间运输货物和人员。 自从珠江口分遣队在1630年的9月在香港登陆以来,852基地的开发一直在进行中,规划中的中环基地已经形成了大致的规模。而商站是整个基地的核心建筑。是统治的堡垒和基础。这座建筑物是按照19世纪的武装商站模式再参考现代政府公用建设设计经验综合设计之后修筑。面积不大,但是各项配套设施完善。 整个主城堡是长方形多层空心建筑。结构大致就是由多层建筑物围绕起来的一大片空地。四个角是四座凸角堡,每座高5层,高17米。顶部是露天炮台。其下各层是分别是卫兵住所、弹药库、健身房……最底层是厕所,使用海水冲洗。 除了凸角堡之外,所有楼层均为4层高14米。朝外的方向一二层均不开窗户,三楼以上才有窗户,有铁制防护窗板,遭遇攻击的时候可以关闭。但是对内部大院则每层均有窗户,便于通风和采光。楼层的顶部露台均设有防御工事。 朝向南面的楼是对外办公区,底层是大厅和大门。一切需要对外办公的机构全部设在这里。在南面大楼的中间,有五层高的钟楼一座。东面的楼层是宿舍区,警卫部队的士兵和归化民职员、干部住在这里。每一层均配有大型盥洗室。底层的一部分是食堂和厨房,一部分为武器库。西面同样为四层,一、二层为仓库,三层设有卫生所和住院部,第四层是也是宿舍。北面是辅助用房,包括锅炉房、泵房和风电发电所。同时设有临时拘押所和各种库房――包括在底楼的车库。 商站还没有完全完工,不过四个角楼、南面的正门建筑和钟楼已经完成了。钟楼这个东西尽管在许多临高设计的建筑物上都有,但是迄今为止,一台大钟也没有被制造出来――倒不是不能制造,而是企划院觉得这东西不急需,干脆等原料供应再充裕一点再搞。 在主城的脚下,按照当初修建东门市的模式,铺设了道路,现在商馆和海关正在修建中。到处堆满了黄沙、整桶的水泥和大小不一的石块。劳工们川流不息的忙碌着。劳动号子和蒸汽压路机发出的呼哧声响成一片。 劳动力使用的是在当地建立的净化营的人员。珠江口讨伐战役中俘虏和自愿跟从的广东百姓、官兵,在这里接受检疫的同时也充当基建工程人员。临高建筑总公司派了一个叫史大富的元老在当地负责所有的工程建设。史大富是工民建专业的科班出身,又在建筑公司干过,算是有要理论有理论,有经验有经验的实干家。 史大富带着一行人进入主城,请他们的在会议室里坐下。会议室就设在商站南面钟楼上。这才互相介绍了一番。新到来的元老中,梅林是来主持修建在港岛上的几个水库项目的――要在香港铺开摊子,根据企划院的测算,准备在1631-1632年度完成蓄水量200万立方米。到1633年完成总库容770万立方米。这样可以有效的供应香港岛上的工农业生产的需求。 “香港的水塘大多利用山间的现成地形修建,土方工程量有限。”梅林带来了大图书馆提供的全套旧时空的香港水文资料,“不过,花费的成本依然很大。” 在二五结束之后就要占领全广州的前提下,在香港投入过大的本钱企划院认为划不来,因此香港的整个工农业规模都被限制的很小。编制的未来港岛和离岛的规划中香港的总人口数字:连驻军、工人、屯垦人员和待净化人员在内的居住超过30天的人口不超过三万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黄顺隆家的客人 香港的水源地主要集中在山区,地表水源则集中在黄泥涌峡一带,可修筑塘坝构筑所谓“水塘”的山间盆地有好几处。在旧时空的香港,港岛用水除了在山区修筑水塘之外,还靠在山区设置保护性公园、种植树木,以增加山地的涵水量。 “我们采取类似的措施,把小居民点合并,减少人类活动对山地的影响,必要的时候再加以植树造林,三万人口的基数还是保守了些。”梅林似乎对此很有信心。 “只有三万人口的保证量,搞工业农业够吗?” “当然是考虑了工业工业的需求的。”梅林说,“1634年开始在大屿山岛上再搞一个大型水塘。” 大屿山上有一个石壁水塘,库容2455万立方米,是香港山区水塘中库容最大的一个。主坝长718米,宽354米,高54米。填土4764立方米,即使按照临高工程的标准,工程量也不算大。 “有了这个水塘,在大屿山搞大型净化营、搞农业就不成问题了――种地大概不成,不过蔬菜和养殖业还是可以搞搞得。” “三万人口的数字,其实是保守了。”洪水尹说道,“企划院是按照现代人的人均用水80升计算的,本时空的人用不了这么多的水的。特别是我们这里的大部分居民是集约居住,统一炊事。冲洗厕所用海水或者搞化粪池积肥。用水量不会象旧时空那么大。” 洪水尹名字里带水,实际对水务一窍不通,这点资料是出发前突击学来的。他对香港的商业开发抱有很大的热忱,对执委会热衷于广州而非香港感到很大的不满――身为驻香港商务代表,香港的重要性和他的本身的重要性息息相关。 “你要保护水土,我这里的建筑材料怎么办?”史大富表示担心。他在香港搞基建,最大的难点就是建筑材料匮乏,香港本地不产石灰石,所以土水泥项目不能上马,缺乏煤炭,也无法烧窑制砖瓦。眼下主要依靠采石场从山上爆破采花岗岩。现在听说要保持水土,开山采石是非常破坏环境的问题,必然又得停止。 “花岗岩开采可以继续。勘探队会划出一部分山体来的,尽量减少整体破坏。至于木料和砖瓦,就看郭逸的了――他回到广州有什么东西买不到?” “水泥,还有锅炉用得煤。” “水泥继续从临高运,至于煤,广东也能供应。潮州就有个很大的煤矿――听说这次广州站会四处伸出触手去吸广东全省的妹汁啊……”施建涛说,“我们这个造船厂得尽快发力才行。” 施建涛对造船厂雄心勃勃,准备大造临高版的“自由轮”,彻底的用临高自由轮取代大明近海远海的一切大型船只。这些船只的最终命运就是为元老院的大东亚征服服务。 “临高的自由轮将象下饺子一样不断的在香港下水!”这是他在出发前宴请造船厂的元老们的时候发出的豪言壮语,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周克等人的冷眼。 史大富兴致勃勃:“我们的人总算能回广州去了?那得在海军舰队的护送下,气势磅礴的回去才行,舰队在白鹅潭鸣放100响礼炮……” 梅林笑了起来:“郭东主威风死了――羡慕嫉妒恨啊。” “船厂正在给他造一艘明轮游艇。”施建涛喝着格瓦斯,“准备大搞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不知道这次回去船来不来得及完工。” 广州商站很快就会恢复营业。根据计划:广州站一旦恢复,香港基地建设所需要的大部分建筑物资和生活资料均可就近从广州采购之后运来。不但节省时间,而且不需要占用穿越集团自己的运力。 在不久以后,不仅香港本身,包括临高和未来的其他沿海岛屿基地所需要的物资,均将采取各地商站采购,运到香港统一转运的模式。香港将成为穿越集团在南中国沿海最大的物流中心。在澳宋政权随后将要发动的对郑、刘两家的军事行动、对台湾的攻略、对大陆的沿海的攻略等等一系列计划中,香港还将成为军事后勤保障的主要兵站。 企划院将在香港设立华南地区的物资采购中心,依托德隆香港分行进行清算支付。配套的海关、商检、船级社和航运保险公司也将逐步建立起来。 太阳像耀眼的挂在天空――然而阳光根本没给这里带来多少温暖,小冰河期的澳门,街道上的有钱人甚至有穿着皮袍子的。穷人穿着臃肿的满是补丁的棉袄。 阳光照在被澳门内的一簇簇尖尖的屋顶和鱼鳞形瓦片上。屋顶上的瓦片有些呈粉红色,但大多数经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和阳光烘烤已经变成了红棕色或灰白色,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的闪光。 窗户上镶嵌着密集的木格子,有的还是繁琐的花纹。即使不挂窗帘,近在眼前也看不到屋子中的景象。被石灰抹得雪白的墙壁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泛黄,墙壁反射着灰白的光,木制的窗台被晒得开裂,上面的油漆也已剥落。在这个卵石铺地小巷深处,不时还能闻到尿液、粪便和垃圾的混合在一起的臭味。 这条充满了异国风味的小巷里,林铭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前面走着的兴致勃勃的李永薰,她倒是兴致勃勃,东张西望。 这样的“探险”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了,林铭觉得无比的腻味:澳门城本身不大,没什么可以观光的地方。佛朗机人的几个炮台兵营看着规整别致,又不许华人进入。至于那些佛朗机人的住宅,尽管看着小巧别致,紧闭的窗户里还不时传出慵懒的琴声和女人的低沉的歌声,使人浮想联翩,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私宅。 要是在佛山甚至是广州,只要亮出锦衣卫的牌子,只要不是有做官人家背景的豪绅之家,他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谁家的花园好,他只要派人去说一声,主人家哪有敢说不欢迎的? 此地却是佛朗机人控制着一切,街上的大明人士虽然很多,却明显遵循着一种异国色彩浓郁的社会规范。林铭对此感到非常的不习惯――这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佛朗机人,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在这片土地上不能象在其他地方一样作威作福。锦衣卫的在这里并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名词。香山县丞虽然待他很恭敬,还专门派了一个通事为他的向导,但是明显不愿意他在此地多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感到不耐烦的林铭问身边的通事。 “此处是佛朗机的住地,第五巷。”通事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大明商人,专门向濠境澳的葡萄牙人销售水果蔬菜。经常来往于香山-濠镜澳两地,公私双方都很熟悉。还能讲一口还算流利的葡萄牙语。香山县丞每有交涉就带着他去办理。 “真是无趣的地方,一处处都是门窗紧闭!” “此地大多是佛朗机商人的宅邸后门。”通事说道。 林铭刚想斥责通事为什么要带他们到这里来,想到这是自己的宝贝小姨子自己要求进来的,只好又咽了下去。 “老爷莫要急躁,”通事知道他的想法,小心翼翼道,“这里走到底就是码头,可以看佛朗机人的大夹板船。各种番子水手也多得很――偶然还能见到番婆子呢!” “真得?我早就看看大夹板船了,都说船身都有几层楼那么高,桅杆更是高得吓人。”前面步履轻盈的少年回过头说道,“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出了这条巷子就是。”通事说着。他知道走在前面的少年实际是个少女:过于清秀的面容、尖细的嗓音、纤细的骨架还有走路时候扭动的腰再明白不过的表明了她的真实性别。不过,锦衣卫的人到澳门来做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她绊了一下跌倒了,脚踝被卵石和鞋子扭了一下。她叫了一声,随之坐倒在石头路面上了。林铭立刻朝她跑了过去。 “怎么样,摔疼了没有?”他俯身对着她关心地皱起了眉头,李永薰抓住一只脚踝,痛苦的叫了一声。 “好像扭伤了。”她说着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林铭四下张望,这里所有木门全都上着锁,外面还加着防护铁条。巷子里看不到一个行人。 “小人这就去叫轿子。”通事很是晓事,又说道:“我看老爷还是带着令妹先去黄家,安顿下来之后马上再请个大夫。” 香山县丞为他在濠境澳安排的住所是在一个名叫黄顺隆的大商户的家中――这位黄大掌柜人很和气,而且非常有钱,宅邸修筑的非常豪华。林铭以往从同行那里就知道:黄顺隆是个“收贼赃”的,和海上的各路好汉都有勾结,不仅收购贼赃,还贩卖各种违禁货物给海主们。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澳洲的生活方式 这种人物当然非常注重应酬官面上的人物。锦衣卫试百户虽然官卑职小,却是地方上的有力的人物,黄顺隆抱着有庙多烧香的宗旨,对这类人物一贯是相当巴结的。县丞找他一说他就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通事从外面叫了一乘二抬轿子来,让李永薰坐上,一路开道,往黄顺隆家而去。 黄顺隆家住在澳门的华人住宅区,轿子直接抬到黄顺隆的店面门口,林铭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这幽暗的铺面,门口有两个健壮的昆仑奴手握短棒司阍。 在路上,通事就很夸耀了一番黄老爷家的享用――林铭不以为意:黄顺隆既然身在濠镜澳,各种洋货自然是近水楼台。但是洋货的花样左不过也就那些东西而已――就是最近几年兴起的澳洲货,他在佛山也见识过许多。 “林老爷,里面请。”通事小声道。 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昆仑奴引领下,一行人穿过店面,又经过一道半明半暗长长的甬道。李永薰觉得有些害怕,紧紧的靠在林铭的身上,似兰似麝的一股气味幽幽的传来。林铭原本扶着她的胳膊,这下乘机搂住了小姨子的腰肢。入手之下,只觉得腰肢软绵,手指轻揉,小姨子只“嗯嗯”了两声,顿时心中大乐,恨不得这甬道走不完才好。 甬道的出口,却是一个修葺得十分齐整的喷泉池花园,面积不大,中间是个小小的喷泉,滴滴答答的冒着着水珠,喷泉周围地面铺着马赛克,镶嵌着种种图案。四周花木葱茏,有个精致小巧凉亭。 周围墙壁和屋宇高耸,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很是静谧。 黄顺隆在凉亭里恭迎。他衣装鲜丽,气态轩昂。林铭以其职业的敏感性一眼就看出他浑身上下的服饰逾制的地方至少有十几处,就算在把朝廷服制当作废纸的广州也没有这样的夸张。濠镜澳这地方果然是蛮夷之地了。 黄顺隆很是热情,当即请他们先“更衣”,并且表示立刻就请大夫来。 有仆佣过来服侍俩人盥洗更衣。林铭给小姨子换男装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想掩饰她的性别,现在到了他人的私宅之中当然就不必继续掩饰了。丫鬟们送来的衣服都是全新的,用料裁剪极讲究,让林铭很是满意。请来的大夫给李永薰看了看脚,认为并无大碍,只要敷上一帖药再休息几日就好了。 接风洗尘的酒席就设在花园的凉亭里,这里墙壁高耸,冷风不进,凉亭周围又挂了各色波斯绒毯,五颜六色的织着各种图案。地上还有两只火盆,上好的硬木炭里加入了异国的香料,整个凉亭里馥郁芬芳,春意盎然。 桌椅全部是用藤编制的,然而全是林铭没有见识过的款式――小巧美观。因为是冬季,座位和靠背上都加了南京绒毡做得的厚垫子,很是舒适。李永薰好奇的东张西望,特别是对藤编的圆桌,更是上看下看。 林铭见桌上没有高装摆盘,狮仙糖果,知道这是一次家宴――要是三割五献之类的接风正宴,他实在是消受不起。豪商的家宴素来以精美著称,看黄家摆出的场面这顿饭想来有许多不同凡响之处,不由的很是期待。 果然,菜肴一上就与广东的粤菜不同。风味颇为奇特,口味香浓,又带着有点腻腥的甜味。不管是李永薰还是林铭都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风味。据黄顺隆说这是佛朗机人的菜肴,是他老婆亲自做得。 “这蟹用得是海蟹,拆出肉来,外面用起司调味……”黄顺隆侃侃而谈, 酒用得是广州最时髦的国士无双。此酒以前林铭就经常为北方的同僚们代买过,但凡有人从北面来广东公干,都要买几盒回去做人情。有时候还托人送信让他代购的。林铭时不时就要派人到广州去购买这种酒,有时候上面的来头大或者是要紧的人物,还少不得还得自己贴钱――高举可不是他可以随便要对方孝敬礼物的小人物――为此他花销不小。当然,国士无双的酒味纯净甘冽,确实不是一般的土烧可比。自从王尊德“讨髡”之后因为国士无双来源断绝,身价百倍。林铭也很少能自己喝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冒着泡?”李永薰惊讶的看着玻璃杯里正从杯子底部一串一串的冒着细细气泡的橙色水。 “这是澳洲水,最是清凉解渴。” 李永薰喝了一口,脸上表情很是复杂:“麻麻的,又很甜味。还有橘子味。” “正是,这是橘子味的澳洲水。”黄顺隆抚掌笑道,“此物在本地极难得,走了汽便不好喝了。” 当下他说澳洲水最忌走气――走了气就是果子味的甜水而已。所以包装全用专门的厚玻璃瓶子,上面塞上木塞,再用铁丝绑紧。每12瓶装在带格子的木箱子里再运来,路途迢迢,价格昂贵。但确实是消暑解闷的逸品,很受佛朗机人的欢迎。 接着又有佣人端上一只大号的瓷锅,揭开一看,锅子里油汪汪,红澄澄的满满一锅。林铭仔细看来,其中飘浮着雪白的鱼片、黄色的鳝背,下面打底的却是黄豆芽。油汤里还飘浮着写红彤彤的如同小茄子一般的果子。一股浓郁奇异的香味飘浮在空气中。 “此菜乃是海外风味,别具一格。”黄顺隆笑道,“只是口味极冲。” “其中似乎用了许多的花椒。”花椒是明代菜肴里的常用调味香料。 “不错,”黄顺隆点点头,“花椒之外,另有西洋来得番椒。” 众人举筷,林铭只觉得口中辛辣万分,这种感受和花椒的麻辣完全不同,雪白的鱼肉经此调味,别有一番鲜美的滋味。顿时食欲大开,连吃了好几筷。李永薰见油汤中飘浮得灯笼状的果子鲜红好看,当下出手如风,黄顺隆还来不及劝阻,李永薰就把这个泡辣椒直接塞进了嘴里。 “吃不得――”他话音未落,李永薰已然发出一声惨叫,口中如同着火一般,嗓子眼又麻又呛,眼泪鼻涕齐下,又打了十几个个喷嚏。丫鬟们赶紧递水送毛巾,她连着喝了四五杯子汽水下去才方才止住。 “这是什么呀!”李永熏气息奄奄,被辣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此乃是泡辣椒。”黄顺隆道,“是做调料用得,吃不得。” 林铭对此很有兴趣,闲谈之下才知道这是临高出得“天厨”泡椒。做“澳洲菜”这是常用之物。黄顺隆兴致勃勃的说起“澳洲菜”来,他在广州紫明楼吃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特意派了厨子去临高学艺,学来了十几道菜肴和四五道点心的做法。 “澳洲菜?”林铭对澳洲人、临高货并不陌生。“杨润开堂”的大掌柜杨世意和他很熟。他的一个堂弟就在临高开药铺,托他在广东大量的发卖几种成药,生意好得不的了。闲来和林铭喝酒闲聊的时候也经常会说起堂弟那边的情形,虽然是道听途说,倒也让林铭了解了不少临高的材料。 “正是,澳洲人虽然是海外蛮夷,各种享用却不比我大明逊色。”黄顺隆见今日的招待很对贵客的胃口,谈兴颇高,“就说这澳洲菜,许多竟是我从来没想过得!” 林铭随口敷衍,喝酒吃菜。耳中却仔细的听着黄顺隆的每句话。他觉得这位黄掌柜和临高的澳洲人似乎关系相当的密切。当下旁敲侧击起来――他揣摩着澳洲人这次大败官兵,又兵临广州城下,将来必然是大明之敌,以后保不定还要打仗。林铭为此对澳洲人的事情都很上心,有朝一日朝廷兴大兵讨髡,自己若是“澳洲通”,得个军功保举,升官发财大有指望。 黄顺隆有心巴结他,林铭则竭力敷衍,俩人说话愈发投契起来。黄顺隆兴致很高,亲手与林铭敬杯,渐渐酒酣说话也觉松驰。 “黄掌柜与澳洲人往来很多吧。” “当初倒是有一些买卖往来。”黄顺隆知道对方是什么角色,所以说话的时候加着小心,“最近不多了。他们有不少新奇的货物――都是畅销之物――可惜我不在广州,这卖澳洲货的好处都给高大官人占去了。” “黄掌柜可认得一个叫郭逸的?听说他是澳洲人在广州的头目。” “郭逸?当然认识。”黄顺隆点头,“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郭东主!他在这里没有产业,不过手下有人经常往来本地,专门收买佛朗机人的货物。”他呷了一口国士无双,“说来真是怪事,佛朗机人向来在这里只有买得没有卖得多――澳洲人来了之后反而特别要他们的东西!” 其实黄顺隆和郭逸的关系远不止认识这么简单,黄顺隆尽管在整个临高经济体系中的重要性已经大为下降,但是在广东对临高进行经济封锁的时候,黄顺隆的走私渠道依然能小批量的向广东进出口各种货物。(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心猿意马 “……澳洲人收买黄麻、棉纱、棉布、阿片之类天竺货物――都是佛朗机人运来得。他们也卖货物给佛朗机人,光卖酒就能卖上千桶!”黄顺隆知道林老爷对“澳洲人”兴趣很浓,他和澳洲人之间的往来也瞒不过这些人。所以故意侃侃而谈。但是他很小心的隐瞒了澳洲人大量收买印度硝石的事情。硝石朝廷是不许出口的。但是澳洲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印度产硝石――他黄顺隆在澳门和葡萄牙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都不知道有这码事。 林铭听得专注,听了黄顺隆的一番话,他对澳洲人愈发有了兴趣。林铭没有参与王尊德发动得“讨髡”的战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广东锦衣卫的参与――当然了,就算要广东的锦衣卫参与,恐怕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去临高担当细作――广东承平日久,百户所里现在都是什么模样,林铭比谁都清楚,就他属下的两个总旗:一个请假作买卖长期不视事,另一个,每天就和商户们应酬打秋风。再往下的小旗、校尉、力士,除了四处寻思着“找钱”、“弄钱”和“花钱”的法子之外完全是在混日子,哪有肯真心出力做事的。就是他自己,要不是还有着几分升官的巴望,才懒得去理会什么澳洲人。 李永薰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感兴趣――澳洲人对她来说和佛朗机人、红毛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从海外来贩运好玩的货物的商人。不过他们的东西似乎更有意思。特别是自家表姐闺房里的一套银托的口红,光红色就有深浅不同的十几种。口红还不用事先用水调开,直接可以抹到嘴唇上,又润泽又好看。比从扬州、南京买来装在瓷盒子里成块的“江南胭脂”好用,更比一张红纸片咬一口的来得干净。表姐对此非常的宝贝,连她也只是乘着表姐不在偷偷的用了几次。 仆役们又送上一道新得菜肴,白色的大瓷盘上堆着被某种红色汁液沾染的黄色炒蛋。其中还有许多稀烂的红色果肉一般东西。林铭以为和刚才的鱼片一样,是辛辣之物,然而入口一常才发觉口味酸甜,另外一股鲜香味道。 李永薰吃了几口,面上却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她问道:“这也是澳洲菜肴吧?” “正是。红色的果子是所谓‘番茄’,”黄顺隆说,“这道菜肴名为番茄炒蛋,据闻是澳洲人最为喜食的菜肴。” 李永薰小声道:“番茄,当初临高来得大夫和随从的身边也带着……”她想起了当初药翻黄天宇之后从他身边搜出的两瓶子酱料了。 林铭点点头:“这原本就是澳洲菜肴……” 黄顺隆见话题又牵扯到澳洲人身上,怕自己言多有失,笑道:“林老爷,如此良宵,美酒醉人。何不观赏一段波斯歌舞以助兴?” “波斯歌舞?”林铭很有兴趣,“这样的异国舞蹈从未观过……” 李永薰已经迫不及待了:“要看!要看!” 黄顺隆嘿嘿笑了几声,转头对着身后的管事咕噜了几句。 片刻之后,挂毯帷幕后面响起了弹奏之声,大约是有乐师正在奏乐。随着乐声,一个妖艳的女子从帷幕后轻轻跳出,追随着节拍激剧的音乐扭动起来。舞姬身材丰满高挑,肌肤雪白,一头蜷曲的棕色长发用金链束着披散在赤裸的肩头。两片红唇如火一样,一对杏仁大眼,褐色的眼珠狐媚深邃。 舞女浑身上下只有几块块小小的布片,胸前的肚兜刚刚遮住双乳,腰下披挂着几块轻薄的纱巾,上面缀满了金银薄片和各种珠宝。稍一动作就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舞女随着音乐的节奏扭腰摆臀,节奏极其火辣。舞动之间,腰间垂挂着的绣着金边的白纱巾不时扬起,露出两条雪白的大腿,饱满结实的圆臀全然暴露,只在臀缝间依稀能瞥到一缕火红的丝绸。一股浓烈的香气散发在空中,其中还夹杂些狐臊的气味。 林铭顿时看得呆住了――烟花女子他见识的多了,越上等的就越假模假式,谈吐做派和大小姐似得,便是上了床也不过是稍解人意罢了。如何见过这般狂放大胆的尤物,特别是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本地女子中极少能见到的。 黄顺隆捻须微笑,十分得意: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当初托葡萄牙人从海外买来的女奴虽然花了他一笔巨款,但是每次拿出来应酬贵客的时候总能让人有惊艳之感。而且不虞担心有人索要――迷恋异国舞女美色的男人不少,但是谁也不愿意家里养个番婆子。 最好的地方是番婆子只要好好养着,年龄看不大出――十八和四十模样差不离,只要身材保持得好,照样迷得人五迷三道的――毕竟是物以稀为贵。若是花大价钱买个扬州瘦马,蓄养不了几年就是残花败柳了。达官贵人们这种女人见得多了,并不稀罕。 林铭如醉如痴,不能自已;李永薰脸红耳赤,不敢看舞女,只觉得白花花的在眼前晃动,让她脸上发烧,喉咙发干,身子坐立不安。拉了拉林铭的袖子,小声道:“这番婆子真是不知羞耻。” “这是蛮夷歌舞。”林铭说着侧目望去,但见小芊芊满面通红,双目朦胧如春水一般,腰臀不耐的在椅子上轻轻扭动。不由得心中怦然,赶紧扭过头去继续看舞女的舞蹈。 琴鼓声遽止,舞女出舞毯向众人一一跪礼,又给客人斟酒献杯。林铭正眼花撩乱,心猿意马之际,接过仰脖一杯下肚。忽又闻到舞女身上的汗味和香水味,顿时热血狂流,六神摇撼。李永薰连看都不敢看,赶紧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呛了几口。 舞女献过酒下去了。林铭已然有些魂不守舍。黄顺隆小声道:“晚上就让她来伺候老爷如何?” “嗯,嗯,啊,啊。”林铭口中不言――有小姨子在场不便太过坦白。但是意思是相当的乐意。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问道:“此女是哪一国的人士?” “佛朗机人说是从波斯买来得。”黄顺隆很高兴话题已经被转移到女人身上,“据传说那里有一处港口大城,城中百货具备,更有一处人市,专卖各种番夷的美女俊童。” “想不到海外还有这样的尤物。”林铭脸上乐开了花,一时觉得心甚向往。想到晚上还有春宵一刻,愈发觉得不虚此行。 酒宴的最后是澳洲点心“蛋糕”,加入朗姆酒、肉桂烘烤出来的蛋糕又香又软,很讨李永薰的欢心。林铭见小姨子高兴,心里很是快活,觉得这位黄老爷真是晓事!黄老爷打听起最近广州官场的风向,林铭多喝了几杯,谈兴很浓,毫不隐瞒的把高舜钦失踪的事情聊了聊。 “……高巡按不见了踪影,佛朗机人和澳洲人都要弹冠相庆了――到底是去了一个敌人。” “这么说,高大人要朝廷封禁濠镜澳佛朗机人的生意是真得喽?” “当然是真得。”林铭连连点头,神秘道,“黄老爷若是做贩洋的买卖,这会早做准备日后定能发笔大财啊。” 黄顺隆干笑了几声:“小的是坐商,做不了大买卖。”从林铭的话里他知道停止葡萄牙人贸易的事情多半已经成了定局。这消息要是通知给澳洲人多半能让对方见情。现在澳洲人在黄顺隆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在是突然出现在临高趁虚而入大捞一票的海贼了。而是一股即将统治广东洋面的力量。讨好他们对自己有利无害。 林铭放声大笑,冲着他摇了摇手指。黄顺隆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又给他斟上了美酒。 酒宴尽兴而散。黄顺隆不知李永薰和林老爷是什么关系,便将他们一起安置在自己新修的招待贵客的院落之中,这是最近按照“澳洲款式”建造的,花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不过,这钱和他当初买波斯舞女的投资一样――花得值。 李永薰对院子里的所有房间都很是好奇,不管是抽水马桶、浴缸,一扳就会自动流出水来的管子,还是坐上去即软又硬的床铺和象包着棉胎般的大椅子、挂在天花板上的枝形玻璃吊灯――特别是她放心吊灯还是可以放下来的时候……无一不引起了她无穷无尽的兴趣。放在浴室的玻璃台面上的透明花香皂、五颜六色的香水、装在玻璃瓶里的各种干花瓣……让她爱不释手,弄弄这个, 最为稀罕的是屋子里没有火炉熏笼,又没有火龙地炕之类,却是温暖如春。 “这房子就是澳洲人住得房子?他们可真会享用。”林铭斜靠在一张沙发椅上,体味着身下欲拒还迎的滋味, “就是。”李永薰的眼睛变成了星星,“好想到临高去看一看,正宗的澳洲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老相识 林铭当晚和舞女共度良宵,洗鸳鸯浴喝格瓦斯之类的花样就不必一一提及了。李永薰虽然年龄不大,也知道表姐夫带着个胡女关起来门来在做什么勾当,当然不便打搅。 眼看着姐夫屋里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原本激昂得让人坐立不安的声响沉寂了下来。外面也响起了打更的声音。她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依旧不想去睡――今天的种种见闻充分挑逗了李永薰的好奇心,让她难以入眠,只好一个人闷在院子里看蚂蚁上树,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姐夫再带她去临高。 李永薰初生牛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初孤身一人从南京一路南下广州。但是这里去临高她可不敢造次――林铭以前就恐吓过她:说广州佛山一带不比内地,到处是通海出洋的商人,到时候一绳子捆了去卖到东洋西洋,远隔重洋,又是在番邦蛮夷之地,就是皇帝都救不了她。吓得李永薰就此老老实实。临高虽然是大明疆土,现在却是在海外蛮夷澳洲人手里。关于澳洲人“缺女人”的传闻又很多,她可不敢贸贸然就送上门去。 “唉――”她第十次叹气结束之后,想起今天原本要去看得“大夹板船”还没看到。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似乎觉得不怎么疼了。 “明天一定要去看看大夹板船!”李永薰暗暗说道。 忽然,院墙月洞门外亮起了灯笼的火光。似乎有人正在长廊里行走,其中还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接着她听到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勾起了她的回忆。 这种奇怪的说话腔调当初就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现在再次听到,犹如在脑海中打破了一个记忆之瓶,当初在广州城里伪装歌妓,欺骗男人行窃被抓的事情一股脑的都涌了出来。那个被他药翻在地,行李中有许多古怪的好东西药商黄掌柜的脸立刻浮心头。这个形容猥琐,还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着她――甚至要剥光她的衣服……要不是找到了她顺来得锦衣卫腰牌,让对方心存忌惮,说不定就此被他欺负了。“客栈受辱”一直是李永薰耿耿于怀的事情。 难道这猥琐的黄掌柜也在这里?李永薰好奇心大起――他在这里做什么呢?黄顺隆这里可不卖药材。她好奇心大起,不顾自己的脚伤,缩到院墙的阴影里一瘸一拐的悄悄的往月洞门边摸去。 随着灯笼走过的人,正是李永薰耿耿于怀的“猥琐男”黄天宇。黄天宇到澳门来和对外情报局在澳门的活动没有半点关系――他是轻工业部派来出差的,任务是为澳门耶稣会订购的三套卫浴设备和配套的设施提供安装上的服务。顺便再为已经安装了这一系统的用户提供技术维护和培训服务。 轻工业部的卫浴成套设备已经出口到了澳门若干套,这套设施即复杂又昂贵,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建制是低效率的代表。每一套卫浴设备都要自设小型高位水塔、水加热炉和提水设备。蒸汽机眼下没有条件大规模的扩散,所以提水设备全是悲剧性的畜力踏板机或者更原始的人力翻车机。至于冷水加热也不敢用锅炉之类,采用的是热水器的设计。一个炉膛内通过蛇形管,冷水流过蛇形管就被炉膛内的热量加热。 这些设备在设计制造的时候就突出了坚固、简单、耐用三原则,因为在本时空是不可能找到机械的维护人员的――得元老亲自出马――更别说需要的零件全得从临高发货。越简单越耐用对临高的善后服务就要求越少。机械系统可没有这么多人可以去搞售后服务。 黄天宇带着几个徒弟,和临高建筑总公司的装修队一起来到澳门,用了一周时间就把活干完了。活干完之后,他顺便再为澳门的老客户们搞一下检修维护工作。特别是畜力机和人力机的齿轮、链条的传动部分,干脆更换一遍――老产品质量实在堪忧,自从制造总监部的几个人自发的搞起了“产品可靠性办公室”之后,新产品起码在耐久性上表现要好得多。 轻工业部指望着靠卫浴设备大把的捞钱,因而对后续服务看得相当重――在只能提供可靠性欠佳,效率低下又价格昂贵的商品的时代,不提供良好的售后服务就是商业上的自杀行为。 黄顺隆因为家里来了锦衣卫人员,深怕再来澳洲人双方撞上招惹是非。请求黄天宇到晚上再来。起更之后,黄天宇这才带着徒弟背着装满工具和配件的藤箱悄悄来到黄家。 然而全套配套设备就设在林铭下榻院子的隔壁。黄天宇做梦也没想到院子里有个人还没睡觉,而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 李永薰悄悄得开了院子的月洞门,慢慢得摸着墙走了出去。沿着长廊走出没多远,便是一扇小门,门开着,灯光很亮,还传出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李永薰好奇心大起来,她不敢到门口去偷窥――灯光会在地上暴露她的人影。便小心的绕到院墙边――这里有一处镂空花窗。她悄悄的凑上去偷窥。 院子里矗立着一座奇怪的楼阁,这座楼阁在他们下榻的院子里也能看到,很高,飞檐翘角,四面有窗户,但是从来没见人开过窗户。李永薰开始甚至觉得很神秘――林铭却说那多半是黄顺隆监视下榻客人行动的地方。又和她说了不少黄顺隆的“光荣历史”。 “此人心里有病,处处小心是很自然的事情。”林铭还关照她:“不要多事。” 现在她发现这楼阁很不对头,楼阁的下半部分完全是架空的,用砖石的柱子支撑着,四周也没有楼梯可以上去,倒是有一根黑乎乎的铁管模样的东西从地面向上竖着从阁楼的底部伸了进去。 铁管在地面上是被用砖石墩子架空的,一直延伸到院子另外一端的一间平房里。房子其貌不扬,门窗全部开着,里面灯火通明,能看到好几个人影正在屋中间忙碌,敲敲打打。却看不清他们在搞什么勾当。 李永薰学过一点潜行、上墙和追踪的本事,但现在行动不便,只好睁大了眼睛努力的看院子里的情形。好在房子的门窗很大,灯光又亮,勉强能看到里面有奇怪的机器。她想起了当初王制军讨髡前,在广州查封紫明楼,从中查获了好几台澳洲人的机器,闲人们都去围观。她和表姐也缠着姐夫带着去看了一回。模样和这个差不多。 “哼哼,黄老板和髡贼来往还挺密切。”李永薰心里想,这时候,只见一个身高起七尺的大汉从屋子里出来,长衫撩起塞在腰间,身上斑斑点点都是油污,旁边有个少年赶紧端来一个大杯子: “师父,您喝茶。” “嗯。”大汉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巴,灯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李永薰差点了叫了出来:这不是黄掌柜是谁!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脑袋上多了个发髻,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 原来这个一直用色迷迷眼睛瞧着自己,还威胁要剥掉裤子打屁股的猥琐药商真得是个髡贼!还是个当匠役的下等髡贼!哼哼,这下你是自投罗网!李永薰得意的笑了起来:看谁剥了谁得裤子打屁股。 正在胡思乱想自己祖传的廷杖拷打手艺之下这猥琐男如何的嗷嗷求饶,涕泪横流的模样,忽然听到院中有人在问:“加热炉里的管子状态很好,要不就别换了?” 黄天宇哪里知道一墙之外有女生要剥他的裤子,窥觊他的屁股。当下把杯子还给徒弟,大步走了进去。两个徒弟正在拆卸检修加热炉。他检查了下加热炉里的蛇形水管――青铜果然比铸铁管路耐操多了,可惜来源太少――他拿起扳手,拆开了管子看了看,摇了摇头: “还是要换。”他指点管子里厚厚的一层水垢,对徒弟们说“这是水垢,管道里积累了多了就会渐渐堵塞水管,最轻得也是造成热水供应不足,要是堵塞严重,管子炸裂都是有可能的。这只是个一般性的加热炉,如果是锅炉,水垢会造成锅炉爆炸。所以每次检修一定要查看水管的积垢情况。” 徒弟们毕恭毕敬的听着。有徒弟问: “师父,这里的水我看过,明明是很清澈的,这个水垢从哪里来得呢?” “这就是所谓的‘硬水’、‘软水’的问题了,我们以前讲过:自然界的天然水中包含有各种可溶性的矿物质……” “你骗鬼吧。水怎么个硬法?”李永薰暗想,“还软水呢!” “把加热管换一个,这个我们带回去处理一下说不定还能用。”黄天宇讲完水体内的矿物质的,关照着徒弟干活。拆下来的零件照例是要回收得,不仅是为了节约,也提供给可靠性办公室做相关的分析。以便改进质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李永薰的侦察 林铭早晨起来之后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洗了个舒服的花瓣澡,精神焕发。换过衣服缓步来到堂屋――适量的愉快的性生活有益身心。林铭此时身心愉悦,见红木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全套细瓷家伙盛着得早餐,心情愈发愉快。 李永薰却显得满腹心事,一碗上好的鱼生粥都没有喝完。林铭因为昨晚的“大战”,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今天对小姨子的“亲情”大为上升,关切得问道: “脚还疼吗?” “不疼。”李永薰昨晚回房之后一直翻来覆去的没能入睡:想着该怎么对付髡贼的事情。她有心连夜把姐夫叫起来抓人,又怕姐夫怪罪――男人的臭脾气她现在也算是略知一二:“春宵一刻值千金”,自己打断了姐夫的春宵后果非常得严重。 “姐夫。”李永薰吞吞吐吐道,“这黄老爷暗中和髡贼有来往吧。” “当然。没来往你昨天吃得东西是哪来得?”林铭轻松得说道。 “可是髡贼是窃踞州县的海外蛮夷……王大人还进剿过……”李永薰觉得姐夫对抓髡贼的事情不大热心,“昨晚我看到了,有髡贼就在黄家的宅子里。不如拿下了送到广州,也是姐夫的功劳……” 林铭放下粥碗,小声呵斥道:“拿下了送到广州――再招髡贼的水师到广州城下来一次吗?妇人之见!” 髡贼水师进犯广州,虽然最后是退兵了。但是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李巡抚“行款”的结果,可不是髡贼吃了败仗或者怕了朝廷,自己没事干去撩虎须做什么。 眼见着小姨子脸上露出了老大的不高兴,林铭觉得这话说得重了。当下耐心说道:“抓髡贼有什么用?要抓,过些日子郭东主这个髡贼大头目就要堂而皇之的回广州了――李巡抚大概还要送贺礼――眼下谁敢去抓髡贼?” “可是――”李永薰的拳拳爱朝廷之心和报私仇的欲望交织在一起,还想做一把最后的努力。 “髡贼又没得罪过我们,犯不着去和他们结仇――再说你拿了他,送到广州还是一样要放人的。” “不用放啊。”李永薰跃跃欲试,“不交给衙门,带回百户所自己审问――我就不信髡贼都是铁齿铜牙,能不招认出他们的谋反的事情……” 林铭慢慢得喝着粥,任她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待她话音一落,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先把早饭吃了,饭后我带你出去转转。” 李永薰顿时气馁,知道姐夫无心对付髡贼,心中愤愤不平,干脆连早饭也赌气不吃了。饭后连姐夫的要带她出去转转都表示拒绝。 “我身子不舒服。”李永薰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冷酷的态度。林铭知道她闹脾气,干脆置之不理,正好黄顺隆邀他去谈事,随口糊弄了几句就走了。 林铭一走,李永薰觉得自己的爱朝廷的热情不但得不到支持,还被姐夫嘲笑,心中苦闷,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耳边觉得静悄悄的,觉得自己哭了也没人听,没人劝,还是不哭为好。 “哼哼,你不抓,我来抓!我李永薰可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心腹!”李永薰一股子犟劲上来。当下重新换了男装,又把自己的小号绣春刀随身挂好。当初顺来得锦衣卫腰牌是早还给尾随追来得家人了,但是在佛山,林铭拗不过她的要求,又觉得随身有个腰牌安全些。便把百户所里长期空缺不到差的一个校尉的腰牌给她用。李永薰把腰牌往腰间一挂,一手扶刀,一手叉腰,昂首挺胸的往堂屋中间一站,顿觉历代锦衣卫指挥附身! 李永薰放弃了从黄家的丫鬟奴仆口中了解情况的打算:黄顺隆既然干得是见不得人的黑买卖,手下人多半都被教训过不随便和外人说话――现在她没有官身,即不能恐吓又不能用刑,只能暗中打探。她的脚已经好了,虽然不能奔跑,走路却不碍事。当下悄悄的从后院一处不高的围墙上翻墙而出。 她一点路都不认得――好在濠镜濠地方很小。黄顺隆又是个有名的人物,万一迷路了大不了叫一顶轿子就能回去。李永薰翻过墙之后在小巷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从巷子里的一家杂货铺多嘴的无聊伙计口中得知:昨晚确实有一顶轿子,七八个人从后门进了黄家宅院。其中几个人还在背上背着藤箱子,沉甸甸的看起来很重。 她还知道这些人是从第七巷方向来得。李永薰往第七巷方向去了,第七巷和她昨天走过的第五巷没什么区别。当她发现同样看到了昨天看到过的一个尖屋顶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伙人应该是从码头方向来得――第五巷和第七巷应该是平行的。而黄宅实际上离码头也不远。 李永薰沿着巷子慢慢得往码头方向追踪而去,这条巷子里的行人稍多――不时有小商贩、脚夫和一些模样野蛮,奇装异服的海外人士走过:红皮肤黄发蓝眼的北欧人,浅褐色皮肤黑头发的拉丁裔,身材矮小黄眼睛的东南亚土人,乱蓬蓬的头发剃成半圆形的个子矮小的日本人,皮肤黝黑的阿三,浑身上下黑漆漆只有眼白是白色的正宗非洲黑人……这里几乎都能看到几个。奇形怪状的相貌让李永薰心里觉得很紧张――关于海外蛮夷的很多恐怖的故事在广东流传很广泛。 好在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她。李永薰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她听到不远处有海鸥的叫声,风中也带着海边的咸腥味,知道已经快到海边了。 果然,巷子尽头豁然开朗,住宅区到这里已经到头。这里是一大片被压实的泥地。几道木头的栈桥延伸向海湾中,海湾里停泊着许多船只。帆樯如林――还有很多是她从未见过的船只。特别是几艘大型盖伦船,巨大的船身,高耸入云的桅杆,炮窗里闪闪发亮的大炮……让第一次看到欧洲船只的李永薰叹为观止。她顾不得泥地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泥潭泥坑,一个劲的往前走,想凑得近点看清楚些。 地上堆着成捆的货物,外面盖着芦席。一队队的苦力肩挑背扛,喊着号子,源源不绝的将草袋麻包包装的货物正在往船上装运。有的包装已经破损了,露出里面捆扎瓷器的草绳或者包裹着丝绸的粗布。 李永薰看得几乎要呆住了――她哪里见过这样大规模的海外贸易的场面?已然把自己要追踪髡贼的事情忘记了大半。只顾着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恨不得再生出几双眼睛来。 她几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连被人抛弃在泥地上破损的小艇,毁于风暴的船身残骸,一只深深的陷入泥地的石锚都引起了她的兴趣。边看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码头的另外一侧,尽头是被淤浅的了死水海湾,水面上漂满了各种垃圾,发出种种恶臭的味道。李永薰不觉掩鼻,赶紧往回走。找了个码头上的茶摊要了一壶茶歇歇脚,顺便打听有没有临高来得船只。 “有,有。”摆茶摊的是个中年女子。说是茶摊,其实只能赚些热水钱――她的生意对象是码头上的苦力,他们根本喝不起茶,不过给一二文蟹壳钱买点不放茶叶的的“凉茶”补充水分。今天居然能卖出一壶茶去,显得很是热情。 “临高的船每十多天就来一趟。一来就是三四艘船。”中年女人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船,“那不就是他们的船?” 李永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艘模样普通的双桅大广船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看上去船只比一般的船来得整齐干净,她有点失望――早就听说了髡贼有大铁船,她原本还以为能看到与众不同的船。 临高的船上,船头船尾各有一个汉子,不时的观望着四周。李永薰知道这多半是“把风”的――看来他们很是小心,不知道在搞什么勾当。 “是运货的吗?” “当然是运货的。”卖茶大妈擦了擦桌子,一屁股在李永薰对面坐下。她此刻没有客人,乐得有人说话聊天,“一船船的货物,苦力们要卸个大半天才能卸完。货物卸下来就运到货栈去了――听说都是值钱的货色。临高的澳洲货谁不知道,我还想买个他们的小镜子粉盒呢!可惜还得二两银子!” “货栈在哪里?” “就在第五巷的巷口。”卖茶大妈说货栈是临高人专门租得房子用来囤积转运货物,平时来往的客商水手也住在里面。 李永薰心中怦然一动。往巷子口看去――却看到第五巷的巷口出来一行人,七八个大汉簇拥着一顶二人抬小轿子,急匆匆的走着。 “这是临高来人吗?”她问道。 “大约是罢。”卖茶娘子看了看点头道,“你瞧里面有几个是髡发的,不是髡人又能是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结果 “谢了。”李永薰丢下一串铜钱,赶紧起身跟了过去。码头上货物很多,很容易隐蔽自己。她走走停停,慢慢得靠近了栈桥。 轿子一直抬到栈桥上,直到临高来船的旁边才停了下来。李永薰赶紧将身子缩到一堆货物后面,小心的窥觊着。 只见临高的船上放下跳板,几个大汉将跳板周围把守住。有人从轿子里搀扶出一个老爷模样的人物,头戴逍遥巾,身着宽袍,脸上还戴着一副少见的墨晶眼镜。老爷的动作很不利索,摸摸索索,靠着身边两个人半搀半架着才勉强上了跳板。李永薰暗暗奇怪――这人怎么行动这样奇怪,莫非是个病人? 她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们,忽然,一个念头忽然浮现了起来――这不会就是高巡按高大人吧?!李永薰立马紧张起来:对!姐夫说过:高巡按失踪这事上最大受益者有两家:佛朗机人和髡贼。无论那一方绑了高舜钦的票,都是说得通的。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行人,愈看愈觉得古怪:护送的仆役们把老爷围得密不透风,似乎在刻意遮挡旁人的视线。行迹十分得可疑。 李永薰顿时激动起来――尽管除了这伙人的举止之外,没有值得一提的理由说明他们带走得就是高巡按。然而她马上就被自己能立功的想法给迷惑住了,愈看愈觉得这人就是高大人。 高大人真得是被髡贼绑票了!现在髡贼正要把他带到临高去。想到这里她的心怦怦乱跳――光是得这个消息就是奇功一件!得赶紧回去找姐夫报信! 李永薰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种种论功行赏的场面,姐夫肯定是被气得脸色发白又无可奈何。家里人就更不用了――李家在锦衣卫世袭当差,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功劳体面?这份大功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挣个总旗、小旗的位置呢,听人说早年大明也有女人当锦衣卫的,专管侦缉捕拿。 她的绚烂幻想还没有结束,脑后被人重重的一击。连哼都没哼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登瀛洲号是一艘二百吨级别的三桅广船,这已经第二艘使用登瀛洲号船名的船只了。第一艘登瀛洲号由于是渔船改造的,吨位过小运输货物有限。在拆除了上面加装的柴油机等现代设备之后重新改装为渔船,改籍为临渔序列。分配到渔业总队重新服役。 新的登瀛洲号过去是一艘诸彩老属下的海盗船,投奔临高之后经过修缮改造专门在临高澳门航线上执行货运任务。因为它有完备的武装,还充当护航的角色。 甲板下面的一间秘密舱室里,有个人说:“是个女人!” “这还用你说。”床铺旁的另外一个人说道,“看她的屁股就知道了――男人有这么大的屁股吗?” 李永薰就躺舱室里的固定床上,手脚用镣铐固定在床架上。她挨了一橡皮棍被悄悄的弄上登瀛洲号之后又给灌了一剂镇静剂,免得她突然苏醒过来之后吵闹。几个男人饶有兴趣的围绕着她,一个少女正在她身上仔细的搜摸着,不时把搜到的东西放在身边的纸盒里。 李永薰身上没什么东西:一块手帕、少许散碎的银子、连镜粉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随身的那把小号绣春刀和一柄匕首。 李炎拔出了刀看了看,又检查了刀鞘:上面除了一个“李”和一个“芊”之外没有其他字样,特别是没有所属和编号――这不是一把官刀。 “这女人大概叫李芊。”他说。 “她为什么要我们的盯梢,还带着这么一把刀?” “因为她是这个。”一直看着船上随行的政治保卫局保卫干事柯云搜身的江山皱了下眉头,从纸盒里拿出一块还带着体温的木牌子,“这是锦衣卫的腰牌。” “锦衣卫?!”旁边一个人嘀咕道,“大明有女人当锦衣卫的?” “很难说。”江山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牌子上是佛山百户所的校尉……” “等醒了再问就是。” “锦衣卫的效率还真高,一下就找到澳门来了。我们的烟雾弹没起作用。” “这女人好像就是黄顺隆家昨天来得那二个锦衣卫中的一个。”江山不置可否的摸了摸下巴,可惜手边没有档案,得回到临高才能查询有没有相关的资料。黄顺隆最近半年来对穿越众的态度积极起来了。原本很多他不愿意提供的情报都开始向他们提供了。 然而不用回到临高,李永薰的身份就查明了。黄天宇也在这艘返回临高的船上,听说抓到个女锦衣卫,立马跑来看热闹。 “这不就是锦衣卫的翘家女么!”黄天宇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当初把他药翻在地的少女――当初这小妞让他白白损失了番茄酱辣椒酱各一瓶。 “你认识她?”江山好奇的问。 “当然认识。这小妞诡计多端。”黄天宇当下把当初和刘三等人一起去佛山,半途遇到李永薰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情刘三和我回来之后还写过一个详细的报告。” “我回去一定得读一下。”江山说着关照柯云,“你看着她!” “是,首长!” 江山和其他人一起回到了艉楼里的会议室。他说: “这小妞虽然不是锦衣卫,但是和锦衣卫关系密切。既然她的姐夫是正牌的佛山百户所的试百户,现在又到了澳门,说明锦衣卫方面肯定嗅到了什么风声。” “所以我们及时把老高转移还是对得。”随同前来卫生部唯一的心理医生江秋堰说,“大明在澳门还是要执法权的――虽然反应要慢得多。”他的任务是作为心理分析人员参与讯问工作。 原本执委会的意思是就地把高舜钦干掉,但是情报部门认为:高舜钦作为重要官员,在中央和地方都有过任职,对大明政权的高层运作知晓的较为清晰,对官场百态和当时的世情了解很多――这和他们目前掌握的吴明晋等人的档次完全不同,可以作为一个有用的情报来源来丰富对外情报局的资料库。再者目前大陆攻略还刚刚展开,毋须急着从肉体上消灭官员。因此,经过执委会批准把高舜钦就移到临高。 李炎问道:“这小妞怎么处理?” “直接丢海里,干净利落。” “不,这小妞对我们没什么用处。但是很多事情还是审问明白了再说。”江山说,“再说临高现在缺得就是女人。不要浪费资源。” “要补充营养。”黄天宇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几个人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李永薰长得还算不坏,又没有缠足。就是身材和脸蛋一样是萝莉模样。 李永薰的离奇失踪,给整个高舜钦案画上了一个扑朔迷离的句号。林铭在经过了二天徒劳无益的奔波之后,只好求助于香山县丞――他不得不谎称自己在濠镜澳发现了高舜钦的蛛丝马迹――香山县丞可不会为寻找他的小姨子来和佛朗机人交涉。 听说高巡按有了下落,香山县丞、香山县令不敢怠慢,先后来到濠镜澳与佛朗机人交涉。澳门市政议会对大明官府的要求不敢违背,立刻下令在全城展开搜查。 可是不管是高舜钦还是李永薰,都没有一点下落。只是从码头上的茶摊老板娘口中,林铭知道李永薰在码头出现过,询问过临高人的事情。而且是看到一行澳洲人走过之后才离开茶摊的。这使得髡贼的嫌疑大增。在他的要求下,葡萄牙人搜查了第五巷的临高货栈,还抓了几个人――当场一审却发觉他们都是澳门本地人,不过是给雇来看守货物的。 正当他要围绕澳洲人在澳门的产业和来往的船只进一步进行调查的时候,从广州传来了口信:李逢节要他不要太过骚扰澳洲人――他很怕再招惹来一次炮打虎门、火烧五羊驿之类的事。随着这个消息传来风向就变了:香山县丞表示如果没有证据表明高舜钦到过濠镜澳,继续搜索下去不大妥当。而葡萄牙人也渐渐得不配合起来。 林铭拿人手短,在澳门又是孤掌难鸣。他原本就没想过高舜钦在澳门,几天来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再以搜寻高巡按为名找李永薰难以为继。 林铭的脸色铁青:小姨子十有八九是落入了髡贼的手里――虽然不知道髡贼为什么要抓走她。现在人说不定已经被送到了临高。事情变得非常棘手。且不说临高现在是髡贼的地盘,就是在过去,琼州也是个官吏们避之不及的瘴疠之地。 说到底她是自己的亲戚,当初芊芊的家人来接人未遂,自己最后是拍了胸脯要保证芊芊在广东平安无事的。现在人居然给髡贼掳去了--髡贼好色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得!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自家老婆这一关恐怕就很难过。 “妈的,你们这伙扑街的髡贼!”林铭咬牙切齿,“老子非得把你们灭了不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田独的奴隶 空气中弥漫着炸药爆炸之后的辛辣烟尘,呛人的烟雾笼罩在矿坑上,久久不肯散去。一队矿坑车在呼哧呼哧冒着蒸汽的小火车头的牵引下,哐当哐当的向黄泥岭上的采掘面驶去――这是一辆运送中班工人上班的通勤车。平板车上安装着简易的长凳。工人们或坐或站。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戴着藤安全帽,24层纱布的劳保口罩,玻璃和椰子壳制作的劳保眼镜,厚厚的矿工工作服,脖子上系着毛巾……这些都是归化民工人,是矿务局基本队伍,也是澳宋政权在三亚的群众基础。给予充分的劳动保护正是体现了这一考虑――三亚开发中最艰难的时期已经结束了,把经过净化、培训的劳工继续消耗在填人命式的开发上对于元老院来说是很不经济的。 太阳照在光秃秃的山谷里。绿意盎然,充满亚热带风情的山谷已经变成濯濯童山。暴露出红色的泥土。山谷里的茂密的植被被除去,运送矿石的矿车轨道和一根根的电报线杆在谷底和山坡上形成了一张网。安装在各处的蒸汽机不时喷出的黑烟和蒸汽,田独的修配厂里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田独河的河水只剩下一道河床中央的污浊水流――里面流淌的是矿山和田独的小机械厂排放出来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用来灌溉附近的开发的少量田地。 河水减少的原因是在田独镇的上游修筑的水库已经完工,将上游的来水截留,用来供应田独镇的生活用水和矿山的工业用水――田独河的流量不大,不修筑水库不能保证供水。 现在是冬季的枯水期,上游来水大幅度减少,水库不再放水,整个田独河下游的天然来水就完全断流了。 一群半裸的奴隶,正在山谷里堆矿场里卸载的刚刚从采矿面上运来的成车的铁矿石。他们半裸的身子上全是矿石的粉末,草帽和围在脸上的布条是唯一的劳保措施。从最可靠的归化民中选拔出来的“领工”监视着奴隶们的劳动。每50个人配备一个“领工”。他们没有拿鞭子或者木棍,而是挎着一个装满了竹片的布包。 每完成一筐矿石的装卸,奴隶们就从领工手上拿一枚竹牌。想要吃饱饭就得完成工作指标,凑齐规定数字的竹牌。怠工的结果是吃不饱,第二天没力气干活,最后在重体力劳动下渐渐被饿死。拒绝劳动的奴隶被直接处决,尸体挂在奴隶营地的绞刑架上风干――直到有新得牺牲品被挂上去。 领工们监视整个劳动过程,他们不携带武器,不管携带什么武器,一个人对五十个人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携带武器一旦遭遇反抗只会让武器落入暴动者手里。 作为后盾,任何有奴隶集体劳作的场所附近,都至少布置一个班的士兵执行警戒任务。随时可以投入武装镇暴。修筑在山坡和山顶上的塔楼上的哨兵用望远镜时刻监视着矿场和山谷里的每一个角落――根据命令,这些哨兵有权随时对任何“形迹可疑”的奴隶开枪。 一开始奴隶的工作效率不高,但是几天过后,奴隶们彻底领会了“髡贼”的用工方针,生产效率立刻提升了。实际上在三亚的矿场和路基工程上奴隶劳动的效率比许多置疑奴隶劳动的元老的估计要高得多。关于这点,企划院里的前hr们不认为是采用高压政策的结果,关键还是在于进行了有效的劳动管理。 “有起码人权的血汗工厂能摆平,难道连生存权都没有的奴隶就摆不平吗?”曾经在某血汗工厂担任的hr的元老在如是说,“奴隶的劳动效率真这么糟糕,南方奴隶主吃饱了花大钱从非洲买奴隶,还要为此打仗做什么?” 第一批东南亚奴隶的到货使得三亚大区终于有了消耗的替代品。当然,现在奴隶还很少,不够大规模的消耗,但是至少已经能把归化民工人从一些最危险、最艰苦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了。夸克穷和王洛宾在会谈的时候表示:到1631年的3月底以前,他可以保证每个月输入1500名奴隶。如果能找到更多的投资人,巴达维亚方面的货源有保证,每月2000人也不成问题。 王洛宾粗粗计算了下:每月运到1500名。3~12月的10个月中可运抵15000名。到年底除去一定的永久性损耗,整个三亚的奴隶保有量应当有10000人。不但足以保证田独的采矿任务,还能用来开采大茅的锰矿和磷矿,同时可以抽出相当部分劳动力用在港口、道路和其他基础建设上。 比起企划院只能一点一点的调拨人力,还要斤斤计较每万吨的的事故率、死亡率,使用奴隶劳动真是爽快的很。只要企划院能拨给三亚足够的用来交换奴隶的糖和朗姆酒,劳动力就不再是制约开发的短板。 从10月底开始的矿场开始开采到现在差不多二个多月的时间。尽管有劳动力不足,炸药供应时断时续等等问题,到1631年的1月中旬,从黄泥岭露天矿场开采出来的铁矿石还是在堆场里形成了几座十来米高的小山丘。按照这个进度,正式开辟临高-三亚之间的铁矿石定期货运航线的条件已经满足――尽管第一批铁矿石外运时间要比王洛宾预计的晚了一个月。 为了铁矿石外运,从矿场延伸到安游乐码头的铁路已经修通,只是码头装卸设备还没有到位。没有橡胶也就没有最为便捷有效的皮带传送机,制造总监部只能先试制链条翻斗机。这种设备愿本要在1630年12月底前完成安装调试的,由于链条的质量问题,一直到过完年设备还没见踪影。 季润之巡视着正在进行中的金岭工业区的基建工地。此地现在还是一篇荒芜的山坡地。季园正在用仪器进行测绘,季墅拿着标杆。这里是田独镇西侧的金鸡岭地区,虽然叫“岭”,其实是坡地很小的缓坡,有大面积的平地,附近还有水量充沛的三亚河的河水供应,发展制造业比较便利。 三亚规划中工业企业:椰子加工厂、肥皂厂、食品厂……这些工业企业全部要在1631年开工建设,当年落成投入生产。特别是椰子联合加工厂的椰子油生产,对于物资短缺,到处是瓶颈的临高工业系统来说是急需的项目。 “不知道这帮家伙欢度新年过得怎么样了。”季润之悻悻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几个要点――要不是三亚开发的规划要进一步深入细化,他原是没有必要留在三亚的,然而他考虑到回去过年就势必有述职、写报告和应酬的一大套公私事务活动,自己就没有多少时间编制三亚开发的总体规划书了。 如果不能及时的调整规划,会给下面的建设带来很多困扰――特别是企划院的物资分配和大型设备调度,最后季润之决定新年不返回临高,而是留在三亚继续编制修改规划。 三亚过去的规划相当简陋,其中也有许多不合理之处,特别是在三亚市的布局上,季润之到三亚之后,从新编制了三亚的整体规划。 首先是他修改了安游乐的用途。旧规划是想将安游乐建设成一个港口商贸城市,作为穿越国家的范本。但是实地勘察和调研之后,季润之润认为这块平地面积太小了些,这块地南北长1公里稍多,东西宽600多米,作为一个市镇马马虎虎,作为显示穿越国形象的模范城市,实在不堪。新规划里,安游乐的地位大为下降,只作为一个输出铁矿石的专用港口使用。 三亚市的选址,季润之认为还是按照旧时空的布局,选择在三亚河的河口。虽然三亚河口不能作为大型港口使用,但是周围有大面积平坦的空地,适宜建设城市。作为整个三亚特区的生活与商业中心。三亚河口作为小型的渔港使用。。 军事和港口功能以榆林堡为中心,在狗岭山以东、榆林港西侧沿岸布置。这里的海岸线长达5公里,在旧时空是榆林军港所在地,在本时空同样用来建设陆海军基地和大型商港。同时安排大型的货物仓储和物流中心。 榆林堡往西南方向,将大东海-鹿回头一带依山傍海的坡地划为为未来的度假区、疗养区。虽然现阶段元老院还无意进行这方面的建设,但是保护当地的植被和生态,避免被工业和航运污染可以先着手做起来。 大东海一带虽然有山岭,但是山势很低,实际上也就是联系榆林基地和三亚市的交通孔道,修筑连接两地的公路甚至铁路都不算困难, 田独的作用不变:除了作为矿务局所在地,同时还将和其西面的金岭工业区构成三亚的工业中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三亚民兵 为了这份规划,季润之苦战了整个新年假期,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他把绘制规划图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徒弟――季园和季墅,在他的教导之下,两个孩子已经学会了使用绘图仪器制图。作为一年之内就获得乙种文凭的高才生,这两个孩子的学习能力是非常强得,在实用技术掌握上差不多是一点就通。 只不过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从长远看不过是“熟练工”,缺少自主能力和全局掌握的能力,只能用来应急使用。要传承他的衣钵显然不够格。季润之决定等三亚的建设上了正规,就从头开始,从最基本的数学、地理和物理开始讲授,再逐渐深入到建筑和规划领域。 “收工了!”季润之眼看着日头已经渐渐西斜,看了看手表,四点已经过了,冬日日头短,在野外待得晚了就得摸黑回家,月色再好,对习惯了在路灯下走路的现代人来说还是太暗,万一遇到个沟坎就会摔个半死。 季润之带着徒弟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他先回到了田独镇,在这里再搭乘小火车到榆林堡。 在田独镇的月台上,他遇到了席亚洲。他身穿作训服,脑袋上顶着个钢盔,钢盔上还戴着一圈枝叶――不是为了伪装,而是防晒,三亚冬日的阳光也是相当灼热的。 席亚洲站在月台上,身后是一队排列的整整齐齐,戴着藤制安全帽穿着工作服的劳工。尽管汗水和尘土把衣服浸得发黑了,劳工们手持二代标准矛依然一个个精神抖擞。 “……今天的队列和行军训练,大家做得非常好!”席亚洲手扶指挥刀,“练出了精神,练出了胆气!已经有了元老院的民兵应该有的气势!……” 最后以民兵三次高呼:“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为结束。季润之等到席亚洲把话说完,下达了“解散”的命令之后才走了过去 “最近搞大练兵?”季润之知道自从第一批奴隶到货之后,席亚洲就开始进行民兵训练。 席亚洲把80钢盔从脑袋上摘了下来,这玩意死沉死沉的,戴了一下午脖子都酸。他撸掉了钢盔伪装网上的挂得枝叶,又解下毛巾擦了擦汗水,这才喘了一口气。 “老王说年底这里要来一万多奴隶,不赶快吧民兵练起来怎么行?奴隶暴动,嘿嘿,这可吃不消啊。” 自从夸克穷来过之后,三亚算是正式在各国面前亮了相。在海南岛的南端存在着一个新兴的商业港口这个消息会很快流传出去,随之而来的除了冀图打开中国贸易的各国商船之外,中西海盗、马尼拉的西班牙当局、两个东印度公司,都难保不会为了某些目的而来进攻此地。席亚洲研究下来,最危险的是西班牙当局和郑芝龙、刘香,这三家里,又以后二家更为危险。一旦他们发动进攻。就凭着海军的6条不到100吨的渔业特务艇和三分钟发射一次的前装线膛炮,能不能挡住对方的船海实在有点让人疑惑――当初镇场子的8154可都调回临高去了。 “还是陆军靠得住。”席亚洲私下嘀咕着,但是陆军从规模来说也实在有点悬,他手里包括海兵排在内,可用的陆战兵力不超过400人。当然,击溃登陆的海盗他还是有信心的,但是部队一旦集结起来作战就无法保护岸上全面铺开建设的各种设施了。如果奴隶再乘机来个大暴动,三亚非得变成遍地烟火的人间地狱不可。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武装民兵。从几个月前开始,席亚洲就从劳工中挑选“政治可靠、立场坚定”的劳工中队,成建制的进行军事轮训。作为三亚驻军司令他不得不对此殚精竭虑,以至于也不得不主动放弃了回临高的机会,留在三亚编练民兵。 两个人结伴坐上了田独-榆林堡的火车,虽然身为元老,但是火车上没有专门的豪华车厢,他们和同样坐火车下班的工人唯一的不同是单独占据了一节车皮――同样是敞篷的平板车。 “工人的组织性纪律性还是不错的。”席亚洲解开制服的扣子,让风吹拂着,“训练下就是很好的士兵,可惜缺少武器。我们这里备用的米尼步枪少得可怜。民兵只好用冷兵器了――想不到我们搞了排队枪毙还要搞西班牙步兵方阵。” “向总参申请些步枪不就是了。” “哼,”席亚洲冷笑一声,给自己点上了香烟,“你也来一支?” “不,谢了。” “几支米尼步枪当然不算什么,不过执委会那边不肯多给,”席亚洲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下去,自顾自的望着正在缓缓向后倒退的风景。上次他就这个问题发电给总参,要求拨给500支米尼步枪供民兵训练装备使用。总参却表示库存步枪有限,最后的解决方案是给他运来了1000枚手榴、100枚教练弹和200支教练步枪。 民兵只练练队列和刺杀也能投入战斗,不过到需要他们拿起步枪的时候,没有经过射击训练的民兵就只能放个响了。席亚洲只好从派遣营的备用步枪里拿一些出来,分批给民兵进行射击训练。 “莫非是文总的代差理论的体现?”季润之说,“正规军和民兵保持技术代差,确保正规军能镇压民兵的暴动。” 武装力量装备代差理论虽然从来没有被正式提出过,但是在元老院里有很多拥戴者。甚至有被奉为金科玉律的倾向。 席亚洲终于忍不住满腹的牢骚:“代差个屁!起码也得给民兵搞些褐贝丝吧。拿长矛训练,这代差也太大了。万一来了敌人就让民兵列西班牙步兵方阵?西班牙步兵方阵好歹还有火绳枪手加强呢。我们就只能搞个马其顿方阵了。” 二个人在榆林堡下了车,何方回已经“检查防务”回来了。按照制度所有驻外单位的外派元老都要轮班承担“值班”任务。保证在任何时候总有一名元老处于清醒状态。今天是何方回轮到值班。 “老席!”何方回挥舞着手里的电报,“明天大鲸要把翻斗机和选矿设备运来,这下马上就能运出第一批铁矿石了!” “我的天,一个专业人士都不在,倒要来安装设备了!我们三个可没有人懂机械呀。”季润之惊呼。 “有元老随船来得。”何方回说,“还要来不少人。”他冲着席亚洲和何方回眨了下眼睛,“我们委托办公厅摇号购买的女仆也会随船送来。” “靠,真是喜事啊!”席亚洲在摇号中比较走运,摇到了一个b级,所以特别巴望这事。 “起码有人洗衣服。”何方回说,“晚上我们一起喝一顿吧。把慰问箱里的酒全喝光!可惜没小妞跳脱衣舞!” 几天前,留守的元老纷纷在私人电报里知道了年会上的“酒池肉林”和spy的盛况,让留守人员羡慕的半死――吃喝之类大家倒不是很在乎,错过了看白花花的大腿的机会才觉得可惜。 “你晚上要值班。”席亚洲提醒他。 “我喝格瓦斯好了。”何方回说,“其实就我的酒量干掉8瓶啤酒一样清醒……” 元旦前一天,为了弥补驻外元老不能返回临高参加年会的遗憾,办公厅通过海军的运输船向未能返回临高的驻外元老每人发送了一个“慰问箱”。 慰问箱是木制得,看起来和弹药箱一个样,非常的结实。里面装得许多是企划院保存得来自旧时空的食品:p军用版的红烧牛肉、午餐肉、西式火腿和凤尾鱼罐头各一听;天厨食品厂出品的四川泡菜、朝鲜泡菜、锦州什锦小菜和辣椒酱各一瓶。为了有过年的气氛,备有切片烘干的宁波年糕500克。煮吃炒吃悉听尊便。饮料有4瓶啤酒、2瓶朗姆酒和6瓶格瓦斯,用专用的饮料包装箱单独包装之后再装箱。不管本人是否抽烟,一律供给“金圣船”一条,这是专卖局新开发出来的仅供元老最高档次的香烟――其实味道和普通圣船没多少区别。另外有咖啡和茶叶各一罐,白糖250克,什锦水果糖250克。 慰问箱里的东西照旧时空的标准寒酸的可怜,但是对元老们来说却是充满了回忆的美味佳肴。要不是方便面已经消耗完了,很多元老还希望过年发几包方便面来怀旧――虽然元老食堂做了用真正的鸡汤调味的伊面。 当晚席亚洲又关照陆军经理人员从安置在安游乐等处的移民村落里买了几只羊――天地会在当地的移民村里也有活动――宰了之后改善部队伙食。其中最好的肉取出来给元老们做了一顿羊肉大餐,再开了几个慰问箱里的罐头,几个人就着烧烤羊肉和海鲜畅饮啤酒。最后来了一个午餐肉菠菜炒年糕祝贺已经过去的元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机械总厂 制造总监部的机械总厂设在百仞工业区。尽管制造总监部属下拥有好多家制造企业,但是最核心的还是这个机械厂――从旧时空带来的各种机械设备除了留作stc之外的,大多安装在这里。有专门的机加工车间、装配车间、金工车间、铆焊车间、锻造车间、热处理车间、铸造车间、电镀车间、木工车间、标准件车间、轴承车间、链条车间、量具车间……一系列的专业车间。这里不但制造各种机械设备,还大量制造工业领域常用的各种标准化零件和工具、量具。是穿越集团工业的核心部分。 除了这些工作之外,机械厂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是进行工业设备的自我复制,最终达到使得整个工业系统能够不依靠旧时空的设备进行自我复制-自我升级的目的。 机械总厂过去不过是砖柱上搭竹竿,盖着草帘当屋顶的大棚而已。随着临高政权的不断增强,工厂的条件也随之大幅度的改善。这里已经和博铺的兵工厂一样,逐渐变成了座戒备森严的堡垒。在1米高得钢筋水泥墙基上矗立着5米高的清水红砖墙,上面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城垛和哨塔。工厂的墙壁本身也是车间、仓库和办公室。两座红砖的圆形塔楼左右拱卫着深邃高大的门洞。钢筋水泥的拱形门楣上镶嵌着用红色碎玻璃拼接成的“制造总监部直辖百仞机械总厂”一行大字。大门左右的塔楼墙壁上各伸展出一只生铁铸造的紧握拳头肌肉隆起的胳膊,握着是铸铁的火把――一到夜晚,煤气的火光在火把上熊熊燃烧。将整个门楼照得通亮 机械总厂里机械的轰鸣彻夜不停歇,黑烟和白汽日夜蒸腾。那些持有专门的通行证,允许进入其中工作学习的归化民一进入大门就能看到一个圆形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象征工业力量的现代雕塑――不过十个土著十个看不懂。 广场周围是用做行政和办公的三层小楼。从广场往前是一条足够让四辆重载马车并排通行的煤渣大道,道路的东西两面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熟铁桁架结构红砖外墙的高架厂房――桁架厂房建造速度快。结构轻便,是现代厂房的主流。车间之间铺设着镶嵌在混凝土路基上的轻便轨道。 路东路西各有一个动力车间,蒸汽机输出的强大功率通过天轴传送到每个车间的顶棚上,通过许多皮带和变速箱传递给每一台机床。虽然车间的动力使用的是天轴传动,这里还是有供电的――每台机床上都有单独的照明用工作台灯,供工人们操作时使用。车间的墙壁上无论昼夜,煤气灯的蓝色火光都在防爆灯罩后面燃烧着,放射出雪亮的光芒。墙壁上固定着铸铁的水管,源源不断的向需要水冷却的机床上供应着。 车间里弥漫着水汽、煤烟、机油和钢铁受热之后的气味,机器设备运转的轰鸣声,加工零件时候尖厉的磨擦声,装卸物料的撞击声。初次来到这里的土著无不为这场景所震惊,继而被工业的“神力”所折服。而元老们能够随心所欲的驾驭这样的力量使得土著们无不心存敬畏。 在这里工作的归化民,是归化民中的精英。传统的农业社会里适合当现代机械工人的人是不多的。能留在机械厂工作的,哪怕只是杂工――都是心灵手巧,反应敏捷的土著,他们几乎全是20岁以下的年轻人,学习能力很强。 前工业社会的工作环境是非常恶劣的,废气、噪音、震动和精神高度集中的劳作使得工人的劳动强度极大。为了保证苦心培养起来的产业工人的身体健康,能长期为穿越事业服务,不仅产业工人待遇从优,而且在厂区里设置了食堂、公共浴室、卫生室和临时宿舍。在供应劳保用品上也竭尽所能。临高自产的棉纱手套、工作服、口罩,乃至劳保眼镜和耳罩应有尽有。 在道路的尽头又是一堵高高的围墙,有哨塔拱卫的大门紧闭。行人出入只走旁边的小门,只有运送大件货物的马车或者轨道车到来的时候才会打开大门,每到这个时候,值班的哨兵就会荷枪实弹的警戒着四周,不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入。 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后,是元老院仅有的四套联合加工中心中的二套。被安装在精心修筑的专门车间里。另一套安装在高山岭地区的秘密车间里。还有一套被封存了起来。联合加工中心所能达到的加工高精度是临高目前所有设备加在一起也达不到的,专门用来制造许多需要高精度加工的模具和特殊零件。动用联合加工中心需要展无涯和企划院的邬德二人的签字。 被严密保护的加工中心大院里还有一座企划院直辖仓库。为了便于制造部门就近取用,企划院在这里设置了一座管制品仓库,专门储存从旧时空带来的物资:各种标号的特殊钢、有色金属、标准件和工具、量具。 从联合加工中心大门口向左面转弯,经过一排工厂仓库,就到了一大片宽阔的空地,这里是专门用来组装测试大型设备的试验场和粗重原材料堆积场。在空地的围墙根,矗立着一座简易的土天车,旁边堆着许多钢板、钢材和好些台机床底座,风吹雨淋,已经变得锈迹斑斑了。 为了便于测试某些大型工程设备,空场修建有一组用来支撑设备的钢筋水泥柱。现在这个柱子上就装着刚刚制造完毕的链条翻斗机。一台临高本地产的锅驼机临时充当设备的动力。 人工修筑的斜坡上铺设轨道,翻斗轨道车停在斜坡上。整个翻斗式装卸机的原理非常简单,通过链条转动将许多个翻斗不断提升到高位,然后自动倾覆,将矿石翻倒在货舱内。翻斗下行,下行到地面段的时候再通过人力不断的将矿石装满翻斗。链条和挂在链条上的翻斗是一种循环动作。尽管加料依然采用人力,但是实现了连续装卸货物。劳动效率比码头工人抬大筐子不知道高出多少。 原理虽然很简单,挂链却是一个极大的技术难题。属于高强度的高强度圆环链。34个翻斗在挂链上,每个翻斗还要承载数吨的铁矿石。对挂链的负荷有很高的要求。牵扯到材料、热处理和机械加工多方面。 现在,试验用的木翻斗已经全部挂了上去,用沙袋和铁锭加满了工作负荷。展无涯和机械厂的一些骨干元老们都在翘首观望着。 展无涯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向工人们挥挥手说:“大家往后撤,马上开始!” 工人听到展无涯下令,马上打开传动开关,锅驼机通过变速箱输出功率,随后卷扬机开始转动。链条被绷紧了,一排挂斗晃悠悠的开始运动,轰隆轰隆的往上升,越升越高,刹那间就到三分之二的高度。 展无涯、蒋宏军、梁信、孙立等一干机械口的元老和所有在场的工人都出神的望着,翻斗欢晃悠悠的越升越高,心理越高兴。链条虽小,却是工业设备领域内的必需品,现在临高自产的挂链,无论在负荷量还是耐久性上都显得非常不足,这次不管是材料还是加工手段都做了大幅度的改进,如果能制造成功就解决了工业化的一个大问题。 众人望着望着,忽然咔嚓一声,链条断了。 “糟糕!”大家刚喊出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挂斗全摔落到地上,烟雾四起,砸了个稀巴烂。 孙立摸了下头上的安全帽:“负荷能力还是不足啊。” “要做金相学分析,”展无涯说,“看看到底是材料问题还是加工的问题。” 当下大家把链条抬了回去,放在锻造车间里。机械总厂的锻造车间规模和兵工厂不相上下,当然大型蒸汽锻机是d日之后自制的。 “大家晚上来搞下分析吧。”展无涯对满脸失望的机械口元老们说,“有人晚上要和女仆过性生活不?有这个计划的可以不来。” 几个哄笑起来,孙立说:“女仆放着总在那儿,想要随时用,早用晚用一个样。我肯定来。” 其他几个人也表示会来。机械厂是元老最为密集的地方,许多机床上的操作工就是元老本人,特别是在车床、钳工和联合加工中心上,主力依然是技术工人出身的元老。他们不但自己要操作设备,还要承担教授徒弟的任务。工作非常的繁忙。许多人从机械厂草创开始就是住在厂子里的,现在有不少人还是睡在自己的办公室。对很多人来说工作就是他们的娱乐。 展无涯也住在厂子里,他对机械总厂的感情尤其深厚――这个机械总厂最早的底子就是当初他在广州郊区开得小机械加工厂。他平日里就睡在厂里的一间宿舍里――和过去当小老板的时候一个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翻斗机 出于便于安全保卫的考虑,元老的宿舍在联合加工中心院落内。另外联合加工中心的设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归化民工人上过手――操作这套设备至少要有旧时空高中数学的底子,最多也就是乙种文凭获得者的工人是玩不转得。 展无涯的宿舍是个套间,里面是间不大的卧室,外面一间算是客厅兼工作室,其实更多的是充当会议室。厂里的元老们经常在这里讨论技术问题。房子中间是张大八仙桌,周围环绕着藤椅和长凳。靠墙有一个钳工工作台,上面固定着一台虎钳。还有上锁的工具柜――里面是他的私人工具。 下午六点的汽笛响过之后,展无涯先检查了下联合加工中心车间和管制品仓库的消防和安全情况,确定电源已经被切断,门窗也全部锁好。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作为制造总监兼机械总厂的厂长,他掌握着这两处的钥匙,是直接负责人。展无涯知道这里遭到武力破坏的危险不大,最怕的是出安全事故,特别是火灾。 一切全都妥帖无误,他才关照自己的女徒弟去元老食堂买晚上的夜宵和饮料,准备晚上开夜工大家继续攻关――女徒弟其实就是他的女仆,展无涯觉得自己长期住厂子,白闹个女仆没用,干脆留在手下兼当徒工,干钳工不成,做做车床什么的还成。 乘着大家还没有来。展无涯把从车间取来的几节损坏的链子拿到外间的工作台上,打开工作台灯仔细的查看链条的断口。又用放大镜看了好一会。他自己是搞热处理出身,虽然不懂金相学,但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让他在这方面也摸索出一点门道来。端详了好几分钟的断口,感觉还是材料的受力的问题。 过了一会大家都来了,把断裂的链环看了又看。讨论怎么才能增加链条的强度问题。应该说这一次机械总厂是发了狠要把工业链条这个环节拿下,展无涯亲自搞热处理――专门添建了大型的热处理炉。从冶金工业部拿来得钢材也是钢铁厂所能出品的最好产品。 但是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大家围着这一大堆的链子反复的端详,不时加入几句讨论。梁信拿着游标卡尺,一个个的链环测量着,随手把数据记在一张纸上。孙立则逐节检查着链条上有无伤痕……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的从各个角度去研究手里的链条,在没有形成看法前,是不进行讨论的――假设也得有物理证据作为依据。展无涯的女徒弟给他们添加茶水,不时还帮忙点火、倒掉装满了的烟缸。 到半夜的时候,大家终于拿出了一个统一的技术分析结论:链条受力不均匀。造成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制造工艺问题。 机械总厂制造链条的工艺流程是先进行毛坯锻造成型,再退火去应力,然后进行切削加工,再进行正火调制和表面处理,最后进行组装。 “我刚才检查了许多节链条,公差不是很理想,有大到±07的,平均都在±05――尺寸的误差还是比较大得,按照gb的标准,这种尺寸链环的极限公差不能大于±04。这说明在切削过程中的预应力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梁信说,“少量的公差积累起来,造成某几节链条集中受力,最终断裂。” 孙立说:“我看还是应该先加工再做热处理,就算耗费一点刀具也是核算的――毕竟刀具的问题我们将来总能解决的,不是用光了就没法子补充的一次性消耗品。另外,锻造还是交到兵工厂去做,那里的锻机比这里要大。这样高强度的工业链,锻机的吨位越大越好啊。” “车床上的超硬刀具制造一时半会我们还不能解决。一五结束前不知道能不能搞定。”展无涯皱眉说。超硬刀具需要合金钢材料,特别是钨、钴、钽和铌等稀有金属――这些东西在哪里还没影。而合金钢刀具对冶金和加工技术有很高的要求,机械工业部现在使用的各种机床上的超硬刀具完全依靠库存的旧时空产品,只有在要求不高的加工切削中才使用机械厂自制的碳钢刀具。 展无涯考虑再三:“这的确是个原因,不过车床全靠好刀具。眼下造链条不是就造这么几根。在没有明确的合格超硬刀具量产前不计后果的消耗刀具我是放心不下的。我看我们还是从控制公差、锻造和热处理三个环节入手。切削之后再作一次热处理消除应力。” 讨论具体的工艺和解决方法的一直持续到凌晨,大家吃过夜宵之后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重新开始制造链条,链条毛坯制造完成之后被运到了博铺兵工厂,在兵工厂的大型锻造机上进行锻造――这是穿越集团拥有的最大吨位的锻造机,穿越集团的所有大型设备、重型火炮和舰船龙骨都是在这里的锻造出来的。 锻造完成之后,链条又被运回工厂,在热处理炉子进行退火,接着进行切削处理。不过在切削之后重新进行一次回火热处理来消除加工中产生的预应力。再进行正火和表面处理。最后加上丝扣,组装成无缝链扣。 “拿去检验吧。”展无涯看着完工的一段链条,“做拉力测试。” “我去主持。”孙立说。 “好,从严把关!这可是我们自个的事情,不是糊弄客户。” “当然。”孙立说,“走吧,去试验场!” 一直在旁跟班学习的几个归化民技工应了一声,抬起链子就往外走。女徒弟给展无涯递上一大搪瓷杯的茶水,又送上毛巾。展无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擦了擦汗。关照女徒工给大家拿几瓶盐汽水来。 “再拿两包烟来!” 几个元老蹲在热处理车间门口抽烟,等待检验结果――车间里不许抽烟这是展无涯定下的规矩。女徒弟赶紧端来几个小板凳。虽说主要有归化民工人动手,但是几个元老差不多每个步骤都在旁边监督指导,连轴干了二天二夜。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不大的功夫,孙立笑容满面的回来了:“蛋!成功!” 几个人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展无涯有点激动,又问了一遍:“试验情况怎么样?” “按照翻斗机的实际工作状况做了拉力测试,完全通过。加码到120%才断裂。”孙立说,“我看可以马上再做翻斗机的全机测试了!” “好好,这一次试验通过赶快编制工艺手册,开始量产。”展无涯很是激动,矿山链是现在的急需产品――大规模的矿山开发几乎都要用到矿山链。有了制造高强度矿山链的基础,以后许多工业设备上的链条生产等于就都克服了。 第二次测试获得成功之后,机械总厂又对斗式提升机进行了改进。首先是加装了棘轮机构的防逆转装置。斗式提升机最忌动力中断,升提升过程中其一侧是盛满物料的上行料斗,另一侧是卸完物料的下行空料斗。动力中断后,提升机由于重力作用必然发生逆转。物料随着料斗反转被卸到斗式提升机的底部直到堆满卡住。由于反转是一个加速的运动,很容易扯掉料斗,致使设备损坏。 现代的斗式提升机都是密封的――目的是为了减少提升装卸过程中物料的粉尘飞扬。出于节约材料的考虑,机械总厂设计提升机的时候一开始把这个外壳给省略了,但是在试验过程中大家觉得还是装上比较好――反正一个铁皮壳子也消耗不了多少材料,但是能大幅度减少粉尘污染。工业粉尘造成的职业病本时空的临高医学是毫无办法的。再说铁矿石的粉尘也是铁矿石,积少成多,烧结了一样能炼钢。 但是装了铁皮壳子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在试运行中发现密封之后出现了料斗进料和卸料困难,料斗装不满,卸不净。大家赶快再去技术档案室找设计图纸,两下对照发现负责制造提升机密封外壳的钣金车间的车间主任某元老图省事把提升机头部和底部的吸风管、通风口给省却了。 密封壳倒是制作精良,密封可靠,却使得物料的卸料和进料过程中产生了压力差,形成了密封壳内的负压状况。造成装料卸料不畅。通风口使提升机内部压力与外界压力基本相等,而吸风口的作用是通过吸风避免粉尘从通风口溢出,避免浪费和清洁环境。 “教训啊,同志们,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展无涯不便公然训斥元老,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工作会议上把这个典型敲打了一番,“一种工业设备上的设计,一种工艺手段,都是工业社会中多少年积累下经验教训的直接体现,不是谁想改就可以随便改得!这种不严谨的态度,在工业生产上是要出事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新的计划 在三亚安游乐码头上等待看着大鲸号缓缓的靠岸等着安装设备的元老和劳工们当然不知道装在大鲸号甲板上包裹着芦席和油布的货物有着如此复杂的来历。元老们对工业口创造奇迹已经是习以为常,至于归化民对这种事情完全是理所当然――还有元老干不出来的事情么? 除了准备进行设备安装的元老之外,大鲸号还顺道将返回临高述职兼过年的王洛宾等人带了回。结束了新年假期的元老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原本驻三亚的元老把买得的女仆也带到了三亚,连一贯愁眉苦脸的卓天敏也带回来一个女仆--长得还不错。他一直担心不下的儿子已经有了彻底的解决办法。芳草地办了一个专门收纳元老子弟的班,把不多的几个“小元老”都收了进去。同样采用寄宿制,一方面免得缠爹妈们的手脚,另一方面也进行集体主义的教育,确保二代目不会变成废物。 李海平也回来了。不过他不在大鲸号上,而是在6艘单桅三角帆巡逻艇上――这是海军调拨给他加强三亚分遣队的。六艘渔业特务艇的舰队的确让人有点放心不下。 “王工,听说这次的年会办得很成功。”何方回在码头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是啊,方非办事能力很强!郑尚洁也很会来事!”王洛宾眉飞色舞,似乎还在回味当晚的盛况,“先不谈这个。女仆,不,设备现在是全部到位了,我们要力争尽快把第一船铁矿石运出去!” “女仆到位我看到了。”席亚洲大笑起来,“晚上就力争先开一炮。” 众人都笑了起来,何方回说:“说到女人,已经有点不知肉味了。找时间得开开荤了。” “还找找时间,今晚就地正法!”席亚洲拿手往下一劈。 穿着普通的劳工作训服,戴着宽边草帽,带着藤制手提箱,身上还挎着帆布包的女仆们困惑的看着这群说着奇怪话语的元老。她们经过了几天海上颠簸,一个个都萎靡不振。 在女仆们身边,还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包装箱和捆包,上面有黑色的墨体大字写着“三亚特供?办公厅”。 “这些都是办公厅给大家准备的生活用品。” “办公厅真是我们的贴心人……” 何方回咳嗽了一声:“铁矿石没问题,都堆在料场上。安装好装卸设备马上可以外运。用大鲸运吗?” “大鲸先运一船走。”王洛宾说,“不过卸货得好几天,安装设备至少也得一周……”他算来算去,把大鲸的货舱装满最快得到二月上旬了。 运来的矿山设备有二套:一套是斗式提升机,另外一套是选矿设备――田独铁矿是中国少有的富矿,但是其中也夹杂着品质不高的贫矿石、共生矿石和开采中带出来的无价值的脉石。选矿之后再进行运输能大大节约海运的吨位占用。 一行人搭乘小发艇,横渡大东海到了榆林堡。王洛宾关照先把女仆们暂时安置在榆林堡外的劳工营地里,和女卫生员们和办事员住在一起。 当天在榆林堡召开的“铁矿石外运工作会议”上,气氛十分之热烈:大家就矿石外运、设备安装和女仆安置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讨论,会上统一了思想,明确了目标,一致同意将这三件任务作为1631年第一季度三亚大区的头等大事来抓。 设备安装,当然由机械总厂派来工程师萧贵负责;季润之负责基建方面的协助;矿石外运还是归卓天敏――他目前暂时代理田独矿务局局长的职务;至于女仆安置,就由季润之全权负责了。 “企划院还有关于移民拓殖和产业升级的方案。”王洛宾清了清嗓子,“这两个方案都是长期性的,不是急务,不过从现在开始就要逐步开始运作起来,做好基础准备工作。” 企划院决定在巨人行动的第二阶段,即1631年第三季度开始,分批次从大陆移入一万五千人口。其中小部分来自海南岛本地的其他州县,大部分来自大陆流民,用来充实三亚大区。为当地的工农业发展准备人口基础。 大量的人口涌入,势必要准备大量的基础设施:住房、给排水和道路。还要牵扯到如何给骤然增加的人口提供足够的粮食、燃料和卫生服务。 “……这里一部分要依赖临高的供应,一部分要立足本地自产。特别是建筑材料生产和建筑工人培养……”王洛宾说。 卓天敏表示担忧:“砖瓦好说,只要能供足煤炭,就算临高供不上链条和滑车,也可以建造轮窑来凑合,水泥、木材这些就得专业设备了。” 水泥供应要有水泥窑,木材得有专门的木材处理厂和干燥窑,这些基本建设都需要临高制造专业设备,派遣技术人员,光靠三亚自己的小修配厂和几个元老是弄不起来的。 王洛宾说:“这些项目都列入企划院的方案里了。而且准备在1631年的年内就完工――为1632的三亚产业升级做准备。” 何方回问:“什么产业升级?” “化工。”王洛宾简短的回答道,“确切的说,是盐化工。” 三亚附近的莺歌海是亚洲最好的晒盐场。在旧时空是海南最大的盐场,也是中国南方最大的海盐场,这里的海水浓度达到波美度35,是世界上仅次于红海的最咸海区之一,制盐条件十分优越,在旧时空这里的盐场年产盐可达27万吨――而且还有扩容增产的余地。 大量的海盐是化工业的基本原料。在三亚开发建设盐化企业十分便利,而且三亚的地理为止使得未来在这里开发石化也有优越的条件――从东南亚运来的优质原油可以在这里就近加工。 “太强了!”几个人都有点目瞪口呆了,原本大家觉得自己开发了田独铁矿,在原始丛林,荒芜的海滩上从无到有的建设起现在的局面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事业要做。 “我们的事业真是一眼看不到头!”季润之惊呼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本身就是个喜欢“大型”、“巨型”的建筑党人,对大项目有着天生的迷恋。 何方回却有些担忧:“化工我是不懂,不过化工厂里这么多的管道、阀门还有大大小小的罐子,机械总厂能搞定么?” “这就要看你们的铁矿石能多快得运出来了。”萧贵说,“说白了工业就是要有足够的钢铁。有了钢铁什么都能造。” “好吧。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女仆既然到位了,元老自然也不便继续睡在集体宿舍里的架子床上了。就算眼下没有豪华别墅,起码也得给元老的单人宿舍创造一点“家”的感觉。 季润之早就想搬离兵营式的榆林堡里的宿舍,搞个海滨别墅住住――不仅是享受,也能借此练习下自己的营建手艺。现在送来了女人就名正言顺了。他随后就在三亚地区军事委员会的工作会议上提出了为元老建造海滨别墅的动议――全体通过。 季润之手头的建筑资料都是现成的,又有何方回这个三亚本地人的指点。很快就在大东海旁靠近榆林堡的选定了一处小海湾。此地风景优美,地形又便于警戒,季润之立马就敲定在这里修“别墅”。 他在浅滩上花了三四天时间建造了七栋“海滨小木屋”。小木屋之间用木结构的廊桥连接。这种小木屋在旧时空的海滨度假胜地很常见,高架悬空架构,木结构,稻草顶。临高版“海滨小木屋”甚至没有用木墙壁,而是木条钉出墙壁框架,再用芦席封装,也能遮风避雨挡视线。建好了有模有样颇有“原生态和谐相处”的意思。 “小木屋”前有廊檐。季润之又搞了几盆热带植物放着作为点缀,廊檐上放上几把藤椅:海水从脚下流过,看着海边的风景搂着女仆喝小酒……众元老参观之后赞不绝口,几个临时来出差得不免羡慕嫉妒恨――要知道临高可没有这样美丽的海滨景色。 “就是不耐台风。”季润之说,“台风季来临前得把东西先搬走。至于电力……” 王洛宾拦住了他的话头:“不供电了,免得有人说劳民伤财。” 何方回也连连点头:“有这么好的风景还要电做什么!有个马灯照明就好。顺便还能钓钓鱼。” 当晚元老们就纷纷搬入小木屋去了。除了席亚洲和李海平之外。这两位驻军首脑照规定都得住兵营里,只能在假日的时候来小木屋消遣了。 女仆们都安排了工作――元老们不大放心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独守空房――席亚洲利用驻军司令员的权力,给自己和李海平给女仆办了军籍,算是入伍当了勤务兵,名正言顺的安排自己的营房里伺候。其他人的女仆也纷纷当上了领导秘书和办事员。河马却没有从办公厅手里买女仆――他已经把郭芙搞到了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郭芙 在三亚卫生所所有护士和实习医士中,郭芙是河马的重点培养对象――这一方面是河马别有用意,另一方面所有在三亚的归化民医护人员中她也是鹤立鸡群:不管是从专业水平还是护校一期的资格来说。 河马带着经常带着她辅导导门诊,让她充当手术助手……这样频繁的刷好感度,加亲密度,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很快,郭芙对河马大夫的尊敬和爱慕与日俱增。 三亚所有自己的简易手术室,能够做简单的外科手术,切除阑尾之类不在话下。当然要做更复杂手术的也行。但是这里没有一些必要的检查设备和手术辅助设备,郭芙也不是个合格的麻醉师。但是手术的量却很大――人口基数和劳动环境摆在那里。郭芙在这样紧张的实践学习下水平提高很快,她的记性又好,背起医书来比当年为此痛不欲生的医科大学学生河马强多了。 “学习现代――不,澳洲医术,首先就是要背书,不断的背书。”河马在一次单独辅导之后给她布置了作业,“这本书你背下来。” 郭芙从来不知道当个大夫要面对这么多的书――而且每一本都是大部头。她默默的接过来翻看了下,里面有太多她完全不理解的名词。不由得面露难色。 “看不懂……” 河马说:“所以叫你背,背熟了我再教你。” 郭芙点点头,她对这位元老大夫的医术充满了敬仰,“我背。” “每天一节,早晨到这里来背给我听。”河马摆出严师的模样,“背不出不许吃饭。” “是的,老师。”郭芙的脸皮有点发烫――河老师口中的威胁听起来有种甜蜜的感觉。 这一天的早晨,郭芙很早就起了床――归化民都有这个习惯,即使是昨天值班到午夜,她还是早晨6点准时起床了。三亚的医护卫生人员分为早中晚三班作息,晚班只安排少量人员值班,多数人上7:00~17:00的早班和17:00~24:00的晚班。 河马的上班时间由他自己决定,实际上他等于是24小时值班。因而郭芙的上班时间也很长――她不但要和河马一起看门诊,协助手术,还要在住院部查房,教授后辈们护理知识,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就是在工作。 自从当了护士,郭芙就养成了早晚二次洗澡的习惯。卫生所有单独的浴室,由卫生所专用的锅炉源源不断的提供热水,专供卫生系统的人员使用。郭芙瞧不大起这些短训班出身的女卫生员,她们全是丙种文凭,而且多半笨手笨脚,讲授护理常识的翻来覆去好几遍还要弄错。而且清洁卫生观念很差,得反复强调。 她拿着装着替换衣服的衣篮走进了浴室,更衣室里空荡荡的,接近屋顶的小型通气窗才刚刚透过清晨的鱼肚白。晚班的值班护士还没下班,早班的人没有来。正是最空闲的时候。更衣室沿墙是书架一样的木架子,架子上一排排的挂着烙有号码的竹牌子。在交接班,还有上培训课的时候,架子上会放满衣篮――配置在劳工中队的女卫生员们也利用这里的设施。郭芙把自己的衣篮放到架子上,取了一块竹牌子挂在脖子上。淋浴间进门的地方有一个筐子,里面装满了皂角豆,从昌化运来得皂角豆目前被广泛用来代替生活用肥皂的。 淋浴间里有竹片制的隔断墙,不过这纯粹是出于卫生而非羞耻心。清早卫生所用热水的地方很少,热水供应充足,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洗完澡,她从衣篮里取出一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镜子,挂在更衣室的挂衣钩上。 更衣室里是有安装在墙上的大幅穿衣镜,足够照见全身,郭芙的这面镜子虽然小,却是“出口品”,外框是精工细作的玳瑁制作的,清晰度也比墙上的大镜子好许多。当然,河马买这面镜子是“出厂价”,比广州廉价了无数倍。 这是河马几天前送给她的――理由是奖励她给卫生员们讲授护理学。郭芙少女的心却知道不是这个原因。正如她背不出某一节的时候,河老师拿着书本轻轻的敲她的头。 “我知道的,老师。”郭芙盯着镜子上清纯面貌的女孩,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镜子里的女生对话,“但,这样真得好吗?” 她痴痴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齐耳的垂发,澳洲式的吊带式短衬裙下裸露着精致的锁骨――她不由自主的轻抚了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能被自己一贯敬仰尊崇的河老师喜欢上,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而作为纯洁无瑕的少女,郭芙又努力抗拒着河马的男性魅力――犹如小羊在狼吻下的挣扎。自己一直尊敬的河老师,会对她做些什么事呢?郭芙的耳垂都变红了。 汽笛声惊醒了痴痴望着镜子里的郭芙。她摸了一下发热的面孔,赶紧摘下了镜子。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飞快的穿起了衣服。 卫生部给护士设计的的服装是标准的短袖蓝色收腰连衣裙,冬季有斗篷式的披肩。款式简单大方,再配上标志性的燕尾帽,是元老们最喜欢yy的服装。 郭芙的燕尾帽上有一道横杠的绣条,表明她是一位“护士长”。这是卫生部为护士们制订的等级标记:一条横杠是护士长,两条是科护士长,三条是护理部部主任;帽子上的斜杠代表她们的技术级别:一条是护师,两条是主管护师,三条是副主任护师,四条主任护师。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郭芙告诫自己,一会就是早晨查房,然后上课。河老师今天不知道要讲授什么新得内容。休息不大工夫就该到门诊上去实习了…… 穿好衣服,仔细的用发卡把燕尾帽卡住头发。郭芙打量着穿衣镜,镜子里面的少女胸脯依然在不断起伏,一直绵延到耳根的潮红仍未消去。她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脸庞。又静静的等待了几分钟才从浴室里出去 三亚卫生所属于三级卫生所。按照时袅仁的制订的医疗机构分类法:能配备一名元老大夫的,一律是三级所;有卫生系统自己培养的归化民医士、护士的,就算是二级所。最低的一级所就是和润世堂合办的那种,基本靠中医和中药。卫生部门只是提供一些药品的支持。 在规模上它仅次于总医院和马袅陆军总医院,李海平为了给海军找场子,自说自话的在三亚卫生所的牌子旁挂上了“三亚海军总医院”的白胚木牌子。实际这里和陆军总医院一样,和军队没任何关系,统归卫生部管辖。 这里的医疗和防疫任务很重,尽管疟疾已经被有效的控制住,层出不穷的工伤事故依然频繁。河马每周都要做二三台手术,至于清创缝合之类的外科小手术几乎每天都有。非常锻炼护士的外科手艺。现在郭芙在缝合上的技术已经高到足够可以给后辈和卫生员们讲课示范的地步。 河马还没有出现,郭芙知道元老们习惯于昼寝,卫生部的元老因为作息混乱,所以只要早晨没有急诊、会诊和查房这一类的事情就会蒙头大睡。今天住院部里住院的人不多,也没有什么“重点关照”的病人,郭芙代替查房看看体温什么的就行了。 病房的夜班护士叫白洁,是芳草地护理班三期的学员――三期的护士实际上还没有毕业,在三亚属于实习,下班之后还要上课培训。在三亚,医护人员是没有业余时间的,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要用来学习:上课或者自修――也就是背书。 看到她来到住院部,睡眼惺忪,熬了一晚上的白洁赶紧站起来迎出来打招呼: “郭姐。”白洁其实比郭芙大得多,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她是后辈,在三亚卫生所郭芙还是她的老师和上司。而卫生部是除了军队之外归化民职工等级最为明显的部门。 “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突发情况。”白洁说,“一切正常。” 郭芙查看了当班记录,又一次检查了每张病床上的巡视记录。白洁做这些非常的仔细,尽管字迹歪歪扭扭,但是看得出写得很认真。 正在忙活着,忽然装在住院部值班室的铃铛响了起来――这是门诊上有急诊,紧急召唤医生的信号。 她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我去看看。” 一早就遇到急诊是很少见的情况。三亚这里开夜工的部门不多,不大会一早就出工伤。她在走廊里和两名强壮的男卫生员相遇,他们正抬着一个担架朝她的方向奔来。从他们一路小跑的速度看,病人肯定亟须医疗抢救。担架车后跟着七八个工人,紧跑慢跑地跟着,其中有几个面色很不好看,似乎也需要治疗。 食物中毒?她的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了这个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毒蘑菇 担架被抬入了急诊室,他们来到她跟前后,郭芙问:“怎么回事?” 三亚谁不认识这位卫生所的第二号人物,女护士中的精英。”一个陪同来得卫生员赶紧说道:“食物中毒。” “吃了什么?”郭芙术走合一挥手,“快,放到1号台!” “吃了蘑菇。”一位卫生员说。 毒蘑菇中毒。郭芙想,这是本地最常见的一种食物中毒类型。不管给劳工们上多少次卫生教育课,不管前面有过多少次死亡的事例,山林里的蘑菇总是对劳工们充满了诱惑力。时而有人采食。 “样本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在这里,”卫生员打开一个劳工使用的饭盒,里面装着煮过的蘑菇碎片,灰乎乎的一堆。她指着身后几个面色不好的劳工,“他们也吃了,不过症状不严重,就是浑身无力,还有肚子疼……” “肚子疼,腹泻,呕吐?” “对!”卫生员惊慌不安,“他们是昨天晚上吃得,不知道什么时候采得。”女卫生员害怕得脸都白了,“我真得没看到呀……” 她见识过吃毒蘑菇死亡的病例,深知其严重后果。最关键的是自己负责的中队里要是出了这种重大责任死亡事故,非得遣送回临高进卫生部办得“学习班”不可。“学习班”在归化民和土著心目中的地位现在已经仅次于“劳改营”了。 “不要着急。”郭芙安抚着她,一面关照急诊室里的值班护士,“快,去请河大夫,所有在班的护士没事的都过来!” 郭芙让出现了症状但是不严重的人先在靠墙的长凳上坐下,自己先对付躺在诊疗台上的重病号。 病号的身上的工作服已经被呕吐物弄得污秽不堪,裤子上有水样粪便的痕迹,散发出恶臭。 “快,帮他脱衣服!”郭芙一边用酒精擦手一边吩咐三期生护士,送病人来的女卫生员生怕万一出事要连累自己,赶紧说:“我来好了。” “好,剪刀在5号抽屉。”郭芙边说边打开女卫生员带来的饭盒。她把蘑菇碎片倒在一个搪瓷盘子里,用镊子拨拉着。卫生部印过一本石版印刷的《海南岛常见有毒动植物图鉴》,不但有白描图,还有详细的形态、颜色说明――因为临高的印刷业暂时无法大规模的进行照片彩色印刷――此书不但列入培训教材,也是所有卫生机构的必备参考书。郭芙对这本书下过很大的功夫,但是切过煮过的蘑菇形态颜色都变了,她只能勉强认为这大约是牛肝菌。 “吃了多少?”郭芙问。 “听他们说原来有一饭盒,”女卫生员说,“其他人吃得不多。这个人是中班,下班之后又加了三小时班,错过夜宵时间。回到宿舍看到有煮蘑菇就把剩下的吃了许多,大概吃了一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郭芙问。 “就是刚才,”女卫生员是惊恐不安,“我去中队宿舍检查卫生,他们就把他抬出来了,说是昏倒了――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宿舍里偷偷的煮蘑菇吃!”她哭了起来,“这下害死我了!” “别哭!”郭芙赶紧制止她,又问,“昏倒多久?” “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 郭芙在脑子里计算推测了一番。中班是午夜12点下班。此人差不多是3点吃得蘑菇。现在7点的汽笛刚刚拉过。按照医书上的描述,牛肝菌的潜伏期是10分钟到2小时,从他到6点前才开始出现症状来看,潜伏期已经有了3小时,这么说就不是牛肝菌了……但是书上说:又有少数病例能潜伏6小时的。这让她有点吃不准了。 “有新鲜的样本吗?”她这么问着,心里不抱希望。 “没有,我发觉中毒的事情之后就去他们的宿舍找过……” 她揭起病人的眼皮,用微型电筒往他眼睛上照。他的眼球转动很灵活,还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叫什么?” “姜大山。” 郭芙冲病人俯下身,直接对着他耳朵说:“姜大山,你听得见我吗?姜大山!” 他的眼眸朝她的方向缓慢移动了一下,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姜……大……山……” 他的反应程度足以证明神经系统没有受到损害――这应该是肠胃炎型的蘑菇中毒,这是蘑菇中毒中最轻的一种。但是有些蘑菇中毒虽然也表现为肠胃炎型症状,却会伴随着脏器损伤。但是这一类的潜伏期一般在10小时以上,而且呕吐和腹泻均不严重。她认为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她吩咐值班的护士时洁梅: “准备插管、盐水溶液和吸管,”郭芙吩咐说,又吩咐,“靠墙的人,给他们服药催吐!” 胃排空的时间大概是4~6小时,蘑菇这类蛋白质含量较高的食品在胃里停留时间要长一些,现在洗胃还来得及。至于另外几个人,催吐有点晚了,或许也能起一点作用――反正他们的症状不严重,加上泻药应该就可以了。 “我这就去!”时洁梅动作很快的去拿药物和器具了――她是三期生里的佼佼者:从她能冠上时博士的姓就知道时博士对她青睐有加。时洁梅不仅学习认真悟性强,身材相貌按照《办公厅女仆测评综合标准(1630版)》进行外形评测可得175分,属于a级水准。。 “吐完了给他们硫酸镁!”郭芙在后面叮嘱着。 七水硫酸镁是一种化学品,在医学上用作消肿剂、血管扩张剂和导泻剂用。临高的硫酸镁是在马袅盐场的苦卤工厂制造的。郭芙给他们服用硫酸镁主要是为了导泻,促使病人的尽快排空肠道。 “知道了,还有补液纠正脱水和电解质紊乱――”时洁梅故意拉高的调子从走廊另一端出来。 郭芙无奈的点点头:“对,还要补液。”尽管她的年龄和时洁梅差不多,但是她长期颠沛流离,为人处事上要比其他人老成。 器械备全后,郭芙掰开病人的嘴塞进一个开口器,插进去一根管,娴熟地捅进他的喉咙,一直伸入到他的胃部。一个护士接着递给郭芙一个盛满生理盐水的玻璃罐子。郭芙将盐水的一部分灌入插管顶端的漏斗里。 溶液灌了一半后,她等了片刻让溶液流入胃里,然后又取过吸盐水的吸管,她将吸出来的液体挤到一个盆子里,然后再继续以此方法清洗蘑菇的残迹。第三次往上吸时,她发现了灰糊糊的食物残片。她就这样为病人一次次地清洗着胃腔,逐渐把食物的残渣都吸了出来,她感到病人已脱离了危险。 “05l阿托品皮下注射,6小时一次!静脉注射5%gs液和生理盐水!” 注射阿托品用来缓解腹痛和腹泻等肠胃症状。时洁梅注射完阿托品,然后迅速插上输液针头。为病人静脉注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容易以防脱水和纠正电解质平衡。与此同时,郭芙观察着病人的心率、脉搏和胸音。 郭芙觉得病人已稍为恢复了一点体力,便扶他坐了起来。 “活性炭100克,调水口服。” 姜大山随后喝下一杯活性炭。他不想喝这个奇怪的黑水,还咳出了一些,但还是被强制喝了下去。活性炭水不仅能阻止毒素进入病人肌体内,还能消解已经吸收的一部分。 接下来郭芙又查了一遍他的血压、脉搏和呼吸等情况,还检查了他的视觉和反应。她不停地跟他说话,确认他的神经反射全部正常――尽管他的回答微弱无力。 接着她回过头来处理轻微病人:这几个人经过催吐又导泻,一个个被折腾的萎靡不堪,瘫软在病床上说不出话来。时洁梅按照医嘱已经给他们分发了口服葡萄糖生理盐水混合液用来补充体液和恢复电解质平衡――时袅仁在卫生部工作会议上要求大家除非绝对有必要,否则尽量不要使用输液的治疗方式。这不仅是从节省器材使用的目的出发,也为了规避输液中可能出现的许多危险。 眼见一切都上了正轨,郭芙坐下来开始写病历。女卫生员不安的磨蹭到桌边。 “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郭芙说着,继续用蘸水笔写着病历,“这事我要写个报告……” 女卫生员简直是用哀求的口气了:“求你笔下超生,在河大夫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不要送回临高进学习班。” “没有死人不算重大责任事故。”郭芙安慰她说,“再说他们偷偷采了蘑菇吃,自己也有责任。你的责任不大的。” “谢谢,谢谢……”女卫生员差点要跪下磕头了,当然在临高体制下这是不允许的。女卫生员的害怕不是平白无故的:卫生员的薪酬水平比一般劳工高多了,一旦进了学习班:几个月没有人身自由,工资也只发少量的生活费。对很多职工家庭来说这是相当可怕的打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推倒 郭芙送走了女卫生员,接着坐下给每个病人写病假条,盖上卫生所的章。她正忙着,抬眼看去忽然看到河马正站在急诊室的门口。 “河老师――”她慌乱的站了起来。 河马轻轻的用手指做了个“安静”的动作。他小声说道:“我全部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谢谢老师。”她害羞的说道。 “到目前情况怎么样?” 她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病历、她的诊断和治疗情况。 河马点点头,问:“蘑菇碎片一会送到实验室去分析一下。到天地会去叫个人过来看看――他们对菌类经验很丰富。” “是的,老师。” “你今天的判断非常果断。”河马赞许道,“当一个医生,不但要有临危处置的能力,还要有果断的判断力――特别是面临病人生死的瞬间需要你作出决断,稍一犹豫就会造成延误。”他说道,“但是决断是建立在良好的医术基础之上得,否则就是草菅人命了。你掌握知识扎实,治疗起来又很果断。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郭芙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老师的夸奖。”郭芙注意河马的脸。在她看来,河马的脸上反映着他的思想、性格和对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她心里在想:他的伟大是自然的,不是做作的,所以使人觉得不勉强。 这更使得刚才他对她的能力的评语意味深长、暖人心田。于是她突然之间象得到什么启示一样打破了过去几个月蕴藏着的谜团,她顿然省悟过来:她已经深深地、热烈地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想到这儿,她觉得耳根一阵发烧。真糟!不知道脸上带出来没有?。 河马对她抱歉说:“我们就谈到这儿了。今天又排得满满的。我得去上课了。”他向她一笑,“没有别的事情了吧?”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这一接触便象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使她感到窒息、感到迷惘。 “我也要去检查药房了。”她说着,心头小鹿似的乱撞,情思如波涛翻滚。 河马说:“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今天早晨来不及检查你的功课了,晚上我会来检查的。。” 她低着头:“嗯。”说着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她闭了一会儿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里,郭芙象往常一样,先是在药房盘点了药品,然后去听河马的授课。她和几名二期生一起接受医士的培训。下课之后她在卫生所的食堂匆忙吃完午饭,又接着随同河马看门诊。下午送来了一名需要紧急实施骨科手术的伤员。河马上了手术台,郭芙一个人对付门诊。今天的病人特别多――田独镇上发生了一起火车出轨事故,一人死亡,三十人受伤。小火车送来的伤员担架挤满了走廊。到下午17点钟的时候,郭芙已经处理了了四十一名新病人,给十四个人清创缝合伤口,七个留院观察,二个做了骨固定――留待河马下了手术台亲自来处理,还有二十来个病情不严重,她根据病情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开了药,几个需要休息的还得到了病假。 17点是下班的时间,而郭芙一直工作到差不多18点才把事故的病人全部处理完,最后一次巡视了病房和观察室离开了门诊。在门诊上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折腾,精疲力竭的郭芙会大大松口气,为又能自由地回到她那间小宿舍而备感高兴。她全身上下每一块肌体都渴望着她那张舒适的床,渴望一口气美美地睡上八九个小时的觉。 卫生部在每个医疗机构都配备有宿舍。作为护士长,未来的医士。她的宿舍是双人的――她和一个二期生住在一起。 虽然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但她仍想先洗个澡――在门诊上经历了太多的伤痛、鲜血和污秽,她急于要把自己洗涤干净。 浴室里依旧静悄悄的,交接班洗澡的护士们已经离去。屋子里水汽很重,墙壁和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高度的紧张之后的松弛感令她浑身酸软。脱下护士制服,丢在洗衣筐里。洗衣组会收取这些衣服统一洗涤,再用蒸汽消毒。她打开淋浴间水龙头,透过热水的冲洗,获得完成工作的解放感。 郭芙打开热水龙头,热水淋在她的脸上,河马的手在在她脸上上留下的感触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回味着这一瞬间的触感,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脸颊。皮肤变得异常的敏感……温暖的水流打在她的胸脯、小腹和大腿上…… “唔……” 郭芙深深叹一口气,皂角豆有千斤重似的,脱离她的手掉落在地上,她无力站在那里,后背靠在瓷砖的墙壁上支撑身体――后背的冰凉感和前胸知道灼热给身体带来奇妙的感觉。 “都是……老师不好……”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河马的音容笑貌。 …… 郭芙洗过澡换过干净的制服――除非是出诊在外,不然她随时会被叫到卫生所去。从后楼梯来到三层的主任办公室。轻轻得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河马浑厚的男中音。 她迟疑了片刻,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推门走进去。见河马正对着墙上的读片橱观察着几张骨骼x光片。 “河老师。”她恭恭敬敬的叫道。 河马看了她一眼,目光却依旧紧盯着挂读片橱上的x光片。 “怎么样,今天的门诊顺利吗?” “顺利。”她大概的汇报了下门诊的状况,又把病案册放到他的桌子上。 “嗯,”河马说,“你过来看一眼。” 郭芙靠近玻璃壁,嵌在墙壁里的灯光把几张x光片照得雪亮。 读片是一个医生的基本功。河马不但专门上过这门课程,还时不时的抓住机会让未来的大夫们实地来进行判断。 “病人有尺骨骨折……” “显而易见的事情我看得到。”河马说。 “是。”郭芙仔细的看着片子:“股骨的陈旧性骨折――已经自愈了。” “很对。”河马点点头,“其实这个人的胫骨也有自愈的痕迹。”他用铅笔指点着。一只手落在了郭芙的胳膊上。 “嗯……可是……这……这两处骨折应该是很难自愈的……” “从这两处骨折的愈合状态看显然是发生在儿童期,而且可能也接受过中医的正骨治疗。”河马分析着x光片,说得头头是道。 郭芙知道这x光片的主人大概就是今天工伤事故里的一个工人。河马诊断之后发现仅仅打石膏是不成的,准备给他打几个钢钉先固定住。 “这次手术还是你来当我的助手。”河马说,“有心理准备没有?” “有。不过您说过,骨科手术是个体力活,我怕自己没这把力气。” “除了力气,也需要技巧。”河马微微一笑。不知这怎么的,郭芙的心猛然一震,心砰砰的跳着。 “老师……” 她的话音未落,他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搂她的纤腰。 河老师双手揉搓着她的腰背,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从后脊向上向下的辐射着,让她不由自主的挪动着身子。河老师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一点都听不到。他的语调听起来和从前很大不相同:轻柔又磁性。他的话语有些呼吸急促。她感到自己已产生一种温暖,舒适的反应,她本能的意识到这很危险,然而此时的理智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老师――”她轻轻地甩了甩头,象是要清醒一下脑子:“不要……不要……”她轻柔地说,连自己都觉得不是那么坚决。当她讲话的时候。河马低下头,嘴唇紧紧地压在她的脖颈上,她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头,让他更好地亲吻自己。当他的嘴唇移到她的嘴唇时,她感到了一种冲动。 郭芙的双唇自愿地张开,接受着他的舌头……难以言状的欲火随着舌头缠绕流遍全身,时间和空间好象不复存在了一般,世上万物静止了:他们听不到身边的声音,再也感觉不到微风在流动,再也看不到灿烂的阳光。 她就好象是一片云在天空自由飞翔。她就是为这个男人而造的,惟有他才能给她带来如此大的欢乐,但同时她又感到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对她提醒道:“够了,够了。” 然而,她实在不想让这种感觉走到尽头。当她的身子终于被压到了办公室的藤沙发上,河老师的手罩住了她的ru房,一股翘麻的贯穿背脊,让她忍不住叫了出声。整个人象是燃烧了一般,她从未象今天这样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河马强有力的身体挤压着她,使她的心房急剧地跳动起来。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她爱他的一切,从头到脚。 “老师――” “不要说话,”河马的声音似乎是从天际传来,一只手摩挲着她的秀发,让她感觉即安全又惬意――这时她的后背触到了藤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矿石码头 河马返回临高之后,先是到卫生部述职――他交出了厚厚的几大本子病案,其中最多的是是对疟疾的临床观察和治疗,这些材料对在新时空内艰难生存的现代医学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资料。未来开发台湾和南洋,疟疾都是躲不过的一个现实威胁。 卫生部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处理疟疾十分陌生,象在三亚出现的爆发性的疟疾传播更是从未接触过。 河马又就x光机的问题和时袅仁义进行了磋商。现阶段卫生部的大型x光机不但少――只有三台,而且还面临底片、冲洗药剂供应等一系列的问题。 x光机具有放射性,并不是有钱就能搞到的东西,购买x光机和相关的备件需要一系列复杂的手续。比之于相对容易得手的工业用x光机,医用的更难搞定。元老们各显神通,动用了一切合法不合法的手段,耗费了许多金钱才得到三台医用的大型x光机,三台便携式x光机和远远超过正常需求的备用件和消耗品。 三亚卫生所配备了一台便携式的x光机――这东西在旧时空就是装备给卫生所的设备,但是河马想要弄一台大得。便携机在诊断上用着不是很方便。 “三亚今后既然是重点发展的城市,医疗机构将来必然是要扩容的,便携机用起来不给力呀。”河马絮絮叨叨的诉着苦。 “我有什么办法,一共三台,”时部长双手一摊,“你就知足吧。以后摊子大了,一个医院配一台恐怕都办不到。” “总能自产的吧。” “这个问题我不是特别乐观。当然了,工业口迟早会解决的,但是要20年还是30年?”时袅仁说,“折衷一下我们也得靠着这三大三小坚持25年。” 河马的企图破产了,不过按照一般讨价还价的规律,大的甜头没捞到,总要给点小东西安抚一下。河马给未来的三亚总医院搞到了一台牙科椅和培训中的归化民口腔科大夫一名,另外,还得到了若干护士和医士的配额。 最后河马就个人问题和时袅仁密谈了十分钟。郭芙不同于一般的地主家的闺女或者女性劳工,是卫生部现阶段重点培养的女医士――未来的社会精英。河马希望在娶妻问题上取得领导的支持。 时袅仁当然表示支持:元老和归化民精英的结合有助于巩固和扩大统治基础的,再说河马不推倒郭芙也总得推倒某个女归化民,在时博士看来没多少区别。时博士还许诺:等河马正式结婚之后,由他亲自授课的第一批进阶的高级医士培训就给郭芙一个名额。 “等以后再办了医科大学,我就开硕士点,你老婆免试……”时袅仁乱开空头支票,“当然了,你平日里得把她基础教育抓好。” 正说着话,卫生部的办公室主任何平在门外探了下脑袋:“时部长,赵艳梅来了――她想和你谈谈青霉素制取的事情。” “能做青霉素了?”河马一下来了精神,“我申请第一批临床试用。” 时袅仁摇头:“哪里有这么快。赵艳梅找我无非是一件事,要资源――多半还是企划院管控的一级物资。” “不管多少资源,搞出青霉素总是大好事。企划院不会不批的。临床的第一批要给我们……” “当然,当然。”时袅仁知道下周的执委会会议上又有一阵饥荒好打了,上周他刚刚就疫苗和抗病毒血清的研发提过追加管控物资申请,这会又要为抗生素追加申请。虽说卫生部的一切申请拿到会议上从来没有驳回过得――元老们当然知道重建现代卫生体系不仅利国利民,对自己的健康也是有益的保证――但是这样高强度大规模消耗高级资源,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不大好了。 随后河马又上了趟办公厅,办公厅痛快的给他开了结婚证书,又发了一张结婚配给单,可以凭单到合作社总店领取一份“元老结婚用”物品。 河马对自己的临高之行很满意,参加完年会之后,他又在东门市买了许多东西――有点要自己置办人家的感觉。郭芙算不上身材相貌俱佳的美女,但是她在卫生部受到了良好的熏陶,气质谈吐远比突击强化训练出来的女仆来得强。这正是河马看中她的原因。 然而他正式举办婚礼的事情还得延后。回到临高之后王洛宾表示最好还是等矿石运出去之后再举办仪式――最近大家实在太忙,没法到场庆贺。 “反正你都推倒了,就直接弄到小黑屋……不,小木屋里去同居好了。”王洛宾嘿嘿的笑了笑,“河大夫,想不到你是真人不露相。我看芳草地护士班的学员基本盘都不错,很有点卫生部小妾学校的意思嘛――” “哪里,哪里。”河马很是谦虚,大夫搞小护士这种事情,新旧时空都是很容易拉仇恨的,“我们是日久生情。算是近水楼台。” 季润之的女仆也到手了。他觉得长相身材还算凑合。就是有点为难:他本来就是住房困难户――两个徒弟和他住一起,便于朝夕教育。现在又多个女人,小木屋的内部隔音一塌糊涂,到晚上非得成现场直播不可。 最后还是席亚洲伸出了援手,说明只要他住营房的时候,季润之和女仆可以随时到他的小木屋里去。 从大鲸号上卸下得斗式提升机被安装在安游乐的矿石输出码头。矿石船靠泊的码头早些时候已经修筑完成--用木桩打出围栏之后沉入了大量的石方。地基如此的奢侈是为了配备重型机械和修筑大型铁矿石堆仓作准备。 安装装卸设备需要建筑公司予以配合,随同来安装的萧贵带来了全套的配套建筑图纸和具体技术参数。季润之只要依照要求组织施工就好。 斗式提升机要安装在钢筋水泥的地基上,行话叫砼基础上。为了确保这个大家伙在运转的时候能确保稳定的运转,整个砼基础必须尽量平整坚固。 季润之把地基施工工地监理的任务交给季墅处理。 “要做到绝对水平,要多选几个地点测量水平。”季润之关照自己年轻的徒弟,“水平仪你是用过的。搅拌砼的时候要注意加料比、搅拌时间,浇注的时候别忘记测量砼温度……” 季润之唠唠叨叨的把各种要点一一说明,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是土著建筑技术员第一次单独负责工程。 “钢筋和绑扎钢筋的铁丝都是管控物资,要注意领料和用料状况,绝对杜绝浪费。”关系到强度的关系地基里不能使用竹筋当代用品的。 “是,师父。”季墅很认真得听着。 “还有……”季润之觉得还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再从哪里说起。憋了半天才说,“有问题要及时来问我!” “知道,师父。” “基础一定要做平。”季润之再三叮嘱。 之所以要强调做地基的时候要用水平仪测量,大费周章的做基础是为了确保提升机安装之后支架保持垂直。 因为这台提升机的高度较高,而且有密封,所以在总体设计上是下部机壳和中部机壳与矿石料仓连在一起,以建筑物本身的质量来增加其稳定性。这在时常有台风侵袭的三亚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矿石料仓本身也是钢筋水泥的框架式结构,做到尽量坚固。 地基和料仓的建设花了差不多三周的时间,期间没有工作的孙立充分享受了在三亚的海滨生活,不干活的时候就在海湾里游泳,钓鱼。钓上来的鱼直接烧烤着吃,还品尝了三亚当地酿造的“亚力酒”。 这种亚力酒是用椰子花的汁液酿造的,酒精度高达75%,在东南亚很流行。欧洲人称之为“喝了会变成傻子”的高度烈酒。叶雨茗代表天地会和农委会到三亚巡视工作,准备推广椰子种植园。他发觉本地野生的椰子树就很多,立马想出了这个主意。粮油总公司随即跟进:在三亚建造了一个酿酒作坊专门酿造亚力酒――在未来的奴隶贸易中又多了一种可供交换的热门商品。 孙立觉得亚力酒的味道很不坏,很说了几句赞扬的话。当晚王洛宾就关照送了一小桶五公升酒来。 孙立在在临高已经带队组装过几次设备,这次是驾轻就熟,几个工人花了二三天时间就把机器装配了起来。他又调试了链条,适当的张紧。接着又给减速机和轴承座添加了润滑油脂――由于穿越集团没有石油工业,润滑油脂来自两个部分:煤焦化工中的煤焦油提炼而来和天然油脂,后者有植物油,如蓖麻油;也有动物油脂,如牛油。 机器安装好之后,先进行了空载运转,证明运转状况良好。随后又逐次添加沙包进行负荷运转。调试期间除了发生了链条张力设置不当造成链轮过热之外一切运转正常。(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马袅工业区 装卸设备到位之后,剩下的就是安装选矿厂的工作。冶金工业部在临高安装有一套从旧时空带来的选矿厂设备。为了节省海运吨位和为未来的冶金机械制造积累经验,最终还是决定在三亚安装一套自制的选矿设备。 选矿厂的基建工程年前就完工了。选矿厂的技术并不复杂。机械总厂对选矿设备制造已经有了一些经验积累――过去已经给甲子煤矿建造过选煤厂。 选矿厂要比洗煤厂要复杂些。技术要求也高,由于穿越集团还不能制造大型电磁铁,磁力选矿完全没了可能,选矿厂只能立足于技术简单的水力跳汰选矿法。这种工艺对设备的技术要求比较低。 为了便于冶炼,铁矿石在运往钢铁厂前要进行一定的筛选。筛选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冶炼的效率,增加出铁比率,提高煤炭使用效率。含铁量65%以上的铁矿石可以直接进入平炉炼钢,45%以上的用于高炉炼铁,低于45%的矿石要通过筛选、粉碎和烧结的程序把矿石的含铁量提高到45%以上才能炼铁。低于25%属于贫矿,一般就弃之不用了。中国铁矿一个特点就是贫矿多,所以钢铁公司一般都要进口铁矿石。而进口的铁矿石基本上就是经过选矿厂处理过的精矿粉。 田独和石禄的矿石属于富矿,对通过筛选矿石提高含铁量的要求不高,选矿厂主要是立足于矿石粉碎和分级。不管是平炉还是高炉,都需要将铁矿石破碎到一定的颗粒大小才能充分利用。矿石的颗粒要细、大小一致才能提高钢铁的产量。 三亚的选矿厂设在田独矿务局所在的田独镇――便于就近使用田独河水库的水源:跳汰法需要大量的水:大约每处理1吨矿石需要3000~4000公升的水,属于水资源消耗大户。所以选矿厂还配套建造了水循环回收利用系统。包括排水道、三级沉淀池、过滤池和抽水设备。选矿主要是利用水的浮力,对水质本身要求不高,可以使用简单处理的循环废水。 矿石用轨道车送到选矿厂之后,首先进行粉碎碎。粉碎要进行三次,粗碎、中碎和细碎。最终将铁矿石破碎为5~10矿粒。矿石首先被倒入圆筒形的粉碎机。粉碎机的原理很简单,一个大型的圆筒,筒内安装有许多铸铁条,在皮带的带动下圆筒高速转动,将筒内的铁矿石砸碎。破碎机内部的破碎棒有不同的尺寸,可以通过更换来调整破碎大小。但是选矿厂为了连续生产的要求,每个工序都使用专门的破碎机,以节约更换破碎棒的所消耗的时间。 每一次破碎结束之后,矿石都要倒入震动式筛选机,通过震动筛选,将破碎的矿粒分开,符合进入下一步工序标准的矿石倒入第二台破碎机,不能通过筛孔的倒回粗碎机中继续处理。 三次破碎结束之后矿石倒入螺旋分离器进行选矿。螺旋分离器处理矿石的效率很高,金属矿石回收率可以达到96%――而且劳动强度很小。螺旋分离器的外型类似公园里的螺旋滑梯。其原理是:矿石在水的作用下,因为重力沿着螺旋线向下流动,由于摩擦力和离心力,比较轻便的废石颗粒紧贴在螺旋槽的外缘移动,重得矿石则换面的沿着内线向下移动。到一定的位置上,矿石颗粒就被安装在螺旋槽内缘的截取器排出了。 经过螺旋分离器出来就是中矿。中矿经过水力筛处理之后再使用摇床进行处理,最后得到就是精矿。至于中矿,本身可以用来重复进行跳汰加工。 整个选矿厂装备有跳汰机、震动筛选机、螺旋分离器、粉碎机、水力筛和水摇床,另外准备建造20立方米容积矿石烧结炉一座用来烧结矿粉。经过测试整个选矿厂每小时可以处理矿石30吨。由于设备相对简单,只要能保证足够的水源,扩大处理能力是很容易做到的。 马袅半岛沿岸的海浪在拍打着岸礁,几艘中发和小发艇靠泊在岸边的小海湾里,随着波浪起伏着。这里土地贫瘠,到处野草和裸露的红土地。不多的几株树木在海风中摇晃着。马袅半岛上没有文澜河两岸常见的水稻田,大片大片没有开发的荒地之间点缀着少许的旱田,此地在旧时空就是所谓的“金牌港经济开发区”,属于海南省的经济开发区。不过在旧时空,尽管取了一个吉利的名称,金牌开发区依然步履维艰,89年的滚装码头项目、93年的600万吨/年炼油项目等一系列大型项目都未能落户在此。到21世纪初这里还只是一处工业用地的储备地。 本时空里企划院把这里定位于未来的临高的重工业区,由于红牌开发区在旧时空一直磕磕绊绊,企划院最终把这里定名为“马袅工业区”。 原先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穿越集团的钢铁、重化工企业一般设在文澜河河口地区和百仞城外。即受限于可利用的土地面积――沿河大多数是开发多年的水田,用来做工业区对农业来说是一种浪费,水稻田地基的建筑处理也很麻烦――发展潜力有限,又有水污染和大气污染日益严重的问题。企划院在规划中将钢铁、化工产业的大型化生产基地逐步转移到马袅半岛的开发区去。 澄迈战役之后,元老院的势力扩展到了整个海南岛,原本临近前线的马袅半岛成为了临高政权的统治核心区域。马袅公社属于“久经考验”;琼州海峡的制海权由海军控制,而伏波军的陆军基地就设在马袅公社。新建的钢铁和重化工工业区安全有了可靠的保证。 马袅半岛三面临海,东临红牌港,北临琼州海峡,距离海口卫所65公里,距离临高县城12公里。建筑总公司规划的开发区由东西部二个组团构成,规划面积205平方公里。这里的土地开阔平坦,大部分是旱地,仅有少量水田。基建条件好。当地的全部常住人口仅有马袅公社的将近一千名盐场工人和家属,没有需要大量搬迁的居民点。适宜搞成片开发的大规模工业区。 开发区本身有拥有红牌港这一天然港口,区内海岸线总长约为165公里。有一定的建港条件。企划院在临高县内的实施的道路建设:“小十字路“计划已经完成。当时为了备战而紧急开工的博铺-马袅公路在几千战俘劳工的日夜建设之下完成了路面铺设工作。开发建设工业区的的交通运输环节已经得到初步解决。 按照计划,钢铁工业的第三期扩建应该从1630年的4月开始的,但是期间受到澄迈战役的影响,一度处于半停工的状态,不过战争一结束工程就恢复了。受惠于战争红利――大量的俘虏劳动力投入使用,工程勉强赶上了进度。随着伏波军开始占据整个海南岛,威权所及,许多物资的征集调运速度也大大加快,特别是建筑所需要的大量木材,供应开始充分起来。 季无声穿着一件占满尘土,黑乎乎的工作服,站在一个废土堆积成的小山丘上俯视着整个钢铁联合企业的工地。未来的马袅钢铁联合体就将在这片荒芜土地上崛起。这里是临时的施工指挥部:集装箱改装的临时房就在山丘顶部夯实的平地上。风力发电机和风速计的桨叶在海风中飞快的旋转着。 山坡下面是临时工棚,专门供技术工人居住。一台锅炉的烟囱正在冒烟,为整个工地的提供热水和热饭。饮用水是用牛车牵引的水槽车从几公里之外的马袅基地的自来水厂送来。马袅河的河水在那里经过了净化处理,送到这里再经过煮沸之后就可以安全的食用了。 工程的力工来自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中的俘虏,也包括在儋州、澄迈、文昌、琼山等地进行的治安战中抓来的“特殊劳工”。他们全部住在马袅陆军基地的俘虏营里,每天以中队为单位来工地上工。另外一部分则来自各公社的“派工”和直接的招募劳工――通过应募做工的方式来短时间参加建设赚取报酬已经成为本地农民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从各个工厂运来的建设物资在堆料场上堆积如山:成捆的用来浇铸砼的钢筋、竹筋;钢和熟铁的型材;各种规格的建筑用木材、竹材;成垛的红砖和板瓦;堆放在遮雨棚下的无数袋的水泥;成排的双轮翻斗手推车;来自马袅盐场的苦卤工厂的耐火砖…… 工人们正在修筑运输便道,铺设临时的货运轨道――将成吨的货物运到每一处工地。五六台移动式锅驼机喷射着黑烟和白气,为吊机、打桩机、搅拌机等临高本地产工程机械提供动力,打桩机的呼哧声,吊机的吱嘎声和搅拌机的轰鸣声混合在一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钢铁联合体 钢铁系统的第三期工程规模很大,比起一二期属于应急性质的熔铁炉、小转炉、简单的轧钢设备,三期工程建设的是一个本时空前所未有的钢铁综合体。包含着从选矿、炼铁、炼钢、轧钢钢铁生产中的全部环节。不但将大幅度的提高钢铁产量,同时也将能生产旧时空常见的钢板、带钢、线材以及各种型钢等。 有了质量稳定的钢材供应,特殊钢、合金钢的生产才能提上议事日程。有了充足的钢材供应,在水泥、运输、建筑、化工、机械等各个方面制约产业规模的瓶颈才能被打破,在临高乃至全海南推行工业化进程就有可能。 海风吹得季无声的头发乱糟糟的。他的柳条安全帽丢在桌子上,建筑总公司的几员主要“大将”和他站在一起对工地指指点点。他们身边支着折叠式的桌子,上面堆着许多图纸和装图纸的牛皮图纸筒,用压条压住。一群忙碌的归化民职员、学徒和实习生正围绕着桌子和勘测仪器忙活着,不时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 几名背着米尼步枪的士兵在距离元老不远的地方警戒着。年轻的士兵用混合着惊讶和崇拜的眼神看着元老和近处的钢铁厂工地。 “红牌港的环境非常复杂。作为港口使用要做一番功课。”正在指点江山发言的是蒙德。他的脸色苍白,穿着一件民版65风衣,肩上套着伏波军海军少校的肩章。显得比其他人来得臃肿。蒙德自从在抢救五桅船中光荣负伤之后一直在养伤,连第二次反围剿战役动员元老搞军事集训的时候也没有参加。不久前才正式复出。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陈海洋建议办公厅给他安排一个不需要经常出海清闲的工作。于是蒙德就当了芳草地海军士官班的航海教官兼博铺港务主任。取代了原先李迪的位置――后者已经被调到海军军令部去当幕僚长了。 蒙德除了指导归化民海员操作机动船只之外就是在港务管理和建设方面发挥他的所学。 “……红牌屿是玄武岩海蚀平台,其前缘海域水深条件较好,多为5米以深的海域。而红牌港港内的受到沿岸漂沙淤浅,水深只有2-4米了。”蒙德指点着红牌港的各个位置,“不经过挖沙整治,这个港口的利用率是很有限的。” “我们没有挖泥船……可以临时组装一艘。”有人的目光落在正在挖掘的挖掘机上,“弄一艘浮动驳,上面把挖掘机固定住应该就可以。” 蒙德点点头:“我在内河港口确实看到有人这么干得――没技术难度,只要固定牢靠就好。不过这里的挖掘深度大,不知道挖斗臂够不够长。而且用得太狠了液压件也没地方补充……” “不用专门的挖斗机。”姜野作为机械口驻工地办事员开口了,“液压挖掘机出现了才多少年,过去工程设备上的动力驱动就是卷扬机配钢丝绳。20世纪70年代大型工地上的挖掘机还有不少这样的。” 以工业口的制造能力,建造一艘专门的挖泥船不成问题,他们有蒸汽机,也能够制造离心泵。为了马上能投入使用起见,姜野提出了一个简易的挖斗式清淤船的方案,利用港务局储存着用来组装临时浮动码头的铁桶浮驳,在上面安装蒸汽机驱动的挖斗。 “用两艘浮驳船,两艘驳船之间横跨安装支架,合拢式挖斗安装在中间。利用钢丝绳和卷扬机控制挖斗升降和开合,”姜野谈着自己的设想,“最大的技术难度是在挖斗的合拢装置上,但是类似的东西威尼斯人在16世纪就能建造――人还是用人力踏轮驱动的。我们没理由造不出更好的。” 蒙德问:“要多久能用?” “三五天吧。”姜野说,“不需要造船,只要动用现有的设备就好了,主要是机械厂得制造一个挖掘斗和开闭控制装置。蒸汽机、钢丝绳还有卷扬机这些机械口都有库存可以用。至于运泥用的小型驳船可以用为南渡江建造的那种小型驳船――再配一艘小发艇牵引就好了。” 蒙德点点头,看了看季无声。季无声说:“你觉得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你是专家。” “我是砖家。”蒙德开了个玩笑,又连着咳嗽了几声。一个穿着工装的女仆赶紧把一件薄呢大衣给他披上。 “现在的红牌港千吨级以下的船只应该是能进的。我们先勘探航道,把合适航道和锚地标记出来。然后再建矿石装卸码头――至少先让一个临时性的卸货码头用起来。” 有了码头,随后要安装的许多大型重型超大超长设备就能通过船只直接运送上岸,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用大量的牛牵引48轮的重载平板牛车运送。 关于铺设马袅-博铺的火车铁轨的动议也曾经提出过,但是测算下来消耗的熟铁过多,企划院算来算去拿不出这笔额外的计划――企划院的钢铁储备已经大部分投入到马袅开发中去了,存量已经见底。结论是最多只能在工业区内铺设厂区铁路。 安装了推土铲和挖斗的履带式拖拉机正在不远处发出轰鸣声――这是白羽指挥的“拖拉机装甲兵”正在开挖土方。红色的土地被挖开了一道深深的沟渠,许多穿着工作服,剃着光头,袖子上带着白色三角标记的特殊劳工正在坑底劳动,铺砌石块。这是整个开发区的大型排水渠,工业废水将通过各个支渠排放到这条总渠内,再送往废水处理厂。当然季无声知道田九九搞得所谓的工业废水处理无非就是一些多级沉淀、曝气、化学法酸碱中和之类的简单处理――以临高的工业水平,想处理的更好些也很难。 沟渠即深又宽,排水渠道内完全可以划小船,两旁还修建了可供检修人员行走的便道。 供水是用大口径钢筋水泥套管输送――为了减少水在输送中被污染的程度。供水管道埋设在同样规模的大型暗渠内,便于未来的检修、更换和安装其他管道、线路。这种沟渠也有一定的军事意义,比如可以隐蔽的投送步兵之类。 由于临高工业暂时不缺少足够的钢筋水泥来制作覆盖沟渠顶部的预制板,这些渠道有相当长时间只能先作为明渠敞开着。 重工业的耗水非常多,除了就近利用马袅河的水源之外,河水还从文澜河通过管道引来。田九九还准备在开发区搞一个规模庞大的集雨系统――当然,这都有赖于钢铁厂的尽快投产。 远处,脚手架林立,临时安装的蒸汽吊车冒着烟正在上吊装着熟铁锻造的桁架,组装着高架厂房。那里是正在新建的平炉炼钢车间,新得转炉车间就设在它旁边。根据规划,等高炉和炼钢车间全部完工投产之后就将目前在文澜河畔小钢铁厂里的转炉车间和轧钢车间搬迁到此地。同时将还未安装的轧钢设备全部安装完毕,正式成立一个轧钢厂。 高高的矗立着斗式提升机和水槽的地方是选矿厂――这套选矿厂的设备大部分是从旧时空带来的:2台选矿机、5台粉碎机和2台破碎机。将来凡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无法在开采地建立选矿厂的铁矿石送到这里选矿。当然它也可以承担选取部分其他有色金属矿的任务。 马袅钢铁公司的核心部分,最大最困难的工程:高炉建造已经接近尾声。一座10米高得高炉已经矗立起来。这里临近海岸,防台风是个相当关键的问题,所以不但高炉的地基不惜工本,用得临高出品的最好的水泥搅拌的钢筋水泥砼。高炉的炉身外围,还搭建有一圈用来支护的加固梁柱和固定锚索。 马袅一号高炉容积125立方米,技术水平大概是旧时空标准1880~1900的水平。对于工业口来说是个相当严酷的挑战。季无声作为唯一一个进过高炉炉膛,在炉前当过操作工的元老,成了高炉建设当仁不让的主要技术人员。 他现在已经不是“钢铁厂厂长”了,在前不久的人事任命书上,他的头衔已经变成了制造总监部属下冶金工业人民委员、临高钢铁公司总经理、总工程师。拥有一连串显赫的头衔并不能帮助他克服钢铁厂建设中间的一系列难题:毕竟在元老中间还没有谁真正建造过高炉、平炉的,更没有人系统的搞过一个完整的钢铁公司的设计、配套和建造工程。除了大图书馆里的资料,在实际运作中一切全部要靠摸索。 “如果不是大图书馆里有现成的钢铁厂设计资料和图纸,光这个钢铁厂就够我们造十年。”梅晚感慨的说。 季无声说:“没有资料,我们连工程应该从哪里入手都不知道。好歹现在第一座高炉已经快完工了――只要能开始炼钢炼铁,这个工程就算是成了一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下面29节为技术性章节,对此无兴趣的可略过 第二十九节 高炉(技术文!) 高炉是整个工程中最困难的地方。为了修建高炉,成立一个专门的小组来搜集一切关于高炉结构。材料和建造方法的技术资料。一台125立方米的高炉,高度在十米以上,重几千吨,是元老们接触过的最大型的工业设备,其难度之大超越了以往的所有工业建设项目。 高炉在结构上来说,必须满足两个先决的条件:炉料能够均匀的下降;炉气在各个高度断面上能均匀地上升。 现代的高炉最上部分是炉喉,炉料由上面的专门的加料机械装入炉内。为了保护炉喉不被炉料碰撞损坏,在上面要镶嵌一层钢砖。炉料加入炉喉,随即被从下面升腾上来的灼热炉气烘干预热。炉气则从这里通过炉顶的管道排出去――这个部分要非常严密的密封,以防占到炉气中大部分的煤气泄露或者返回出来致使工人中毒。 被排放出去的炉气,一部分会重新进入高炉作为燃料,另一部分则被输送到热风炉内用来加热鼓风。 炉身是上小下大的圆锥体。炉料在与炉气接触过之后体积受热膨胀起来。为了适应这种膨胀,使得炉料能够平稳的下降,所以炉身是从上到下逐渐变大的。采用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防止出现挂料。高炉在燃烧中最忌挂料,不但浪费炉料而且严重起来还得停火清理。高炉原则上是不停火生产的,一旦停火,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生产。 冶炼的矿石颗粒越细,边缘的煤气流就越大,高炉才不会挂料。边缘煤气流的流动与炉身角度有关。在炉料下降的过程中,较重的矿石趋向垂直下降,当炉身角小的时候,矿石就会离炉壁远,焦炭大量的移向炉壁。这时候在炉壁附近形成疏松的圆环带,促使大量的煤气通过形成大煤气流。炉身过陡时,则出现相反的情况――出现挂料。所以炉身角的角度一般为86度。 炉身之下是炉腰,这是为了消除炉身产生的死角而设计的圆筒形部位。在炉腰的下面是炉腹,由于焦炭燃烧,炉料不断的熔化,炉料的体积建设了。所以它的形状为上大下小。炉腹角度一般为76~82度。采用较大的角度是可以减少炉壁的摩擦力,同时由于角度增大,炉缸的直径就扩大了,焦炭燃烧充分,提高了炉子的生产效率。 最下面的是炉缸,这里是积存熔化的铁水和炉渣的地方。炉缸的温度很高,仅仅使用一般的耐火材料还不行,炉缸内的温度足可熔化炉缸内的耐火砖。一般做法是在炉壁的外层安装铸钢或者铸铁的外壳,外壳当中再安装蛇形冷却水管,用来冷却保护内部的耐火砖。由于钢是很难被铸造的――钢得流动性很差。工业口的一干人研究了很多次之后觉得没有把握制造这么大的铸钢件。最后决定退而求其次的做一个大型的铸铁冷却套。就这个铸造件,就耗了萧白朗几个月时间。 进风口设在炉缸的上端,一共有8个,风嘴要突入炉壁内。由于要耐高温,所以炉嘴使用青铜制造,炉嘴内部有冷却用的水管,在运行时同样不间断的供水进行循环冷却。出铁口设在靠近炉缸底部的地方,在出铁口的上面是出渣口。同样是用青铜制造并使用循环水冷的。 高炉不但容量大而且是连续生产,大型高炉的炉喉部的温度极高,不能使用人工加料,而是机械式的自动加料。高炉加料的方式好几种,姜野和季无声商量下来决定采用机械结构中最为简单的装料桶装料法。装料桶是钟形的,将料斗运到炉顶,然后将装料桶升至炉顶上,卡住炉顶,然后炉料从可开启的桶底部漏到炉喉里去。料斗是通过曲柄连杆机构在轨道上滑动带动料桶的。这套系统虽然不复杂,却要求工业系统在链条、机械传动和动力机械方面提供可靠的装备。 姜野说:“当初展无涯说不上高炉只搞转炉,从广东进口生铁炼钢。我还觉得他有点右倾保守主义――现在看来当时就算想搞高炉也未必能成。” “当时要搞也就能上三五米高的土高炉。一昼夜出个二三吨生铁,顶天就是五吨。加料多半还是用绞车把炉料绞上去,再由工人一铲子一铲子往炉喉里加――工人被烤得半死不说,加料慢,落料还不匀。效率差得和现在的小化工厂一样。”季无声对化工系统的本家很同情。他的这位本家的工业规模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连70年代的县级化工厂都够不上,很多产品还是实验室级别的制造、要不是从旧时空运来的煤焦化联合生产厂还能壮壮场面,光那个800吨合成氨和电解食盐车间的可怜产量就使得他在每次企划院会议上咆哮。 “等我们的钢铁联合体一投产,大约就会大规模的暴化工设备了,你们机械部门的担子不轻啊。” “这算得了什么。”姜野倒不在乎,“能不能出点特种钢什么的?特别不锈钢之类。要用得地方太多了,还有硅钢,造发电机、电动机和变压器都需要。你不知道常公三天两头到我们那里哭诉电力建设上他没有用武之地啊。” 穿越集团的电力是一个要命的短板,不管是发电量、供电还是电力使用,大概也就是旧时空20世纪70年代末期小县城的水平――甚至还不如――组建全县电网尚且做不到。而缺电的直接结果就是到处林立的蒸汽机的锅炉。 “你的要求比较难,这两者前者需要的有色金属我们搞不到,后者冶炼难度大。不过锰钢能很快出来――田独的铁矿石本身含有较高的锰,当地还有一个锰矿可以开采。”季无声说,“再说常公不是一直在他的笔记本里规划东亚电网超高压输变电系统、喜马拉雅超级电站、长江梯级电站开发计划――他可以一边当电工一边先搞计划么。” “虽然没有不锈钢和硅钢那么振奋人心,也算很好的消息。”姜野说。锰钢具有高强度高耐磨性的特点,在许多大型机械上都有重要的作用。有了锰钢之后目前质量低劣的轴承、齿轮和结构件、连接件的性能就能有极大的改善。锰钢还可以制造供工业用得刀具,为军工提供优质的武器钢材。 高炉旁矗立着已经完工的大型热风炉――125立方米的高炉需要的鼓风量远远超过了过去的几座小转炉和熔铁炉。大往往意味着更高的效率。热风炉在搞转炉炼钢车间的时候已经建造过,有了相当的建筑和使用经验。这次有了足够的耐火材料,不但体积变大,内部结构方面也进行了优化,新热风炉是中规中矩的考帕式热风炉,高达10米。热风炉利用高炉的高温废气对鼓风机进入高炉的空气进行预加热,设计目标是出风口温度可达620c。在如此高得温度下,铁矿石的还原性就将达到最高,焦炭消耗量可以减少五分之一。 “姜工!”一个归化民实习生急匆匆的跑来,“煤气厂工地刚才打来电话,请您去看一看。那边有些问题。” “好,我这就过去。”姜野和季无声打了个招呼,从小土丘上下去了,这边早就预备好了一辆农用车。 煤气厂是马袅联合体的一个重要项目。在博铺投入使用的煤焦化联合化工厂也可以提供煤气,不过因为它有了后续处理提炼炼焦中产生的气体和焦油的化工设备。所以煤气一般是作为化工原料直接消耗掉了,少量剩余的也就近共给了博铺工业区作为燃料使用。 煤气厂不用特意从甲子煤矿运来的炼焦褐煤的――高炉焦炭由博铺的煤焦联合厂提供――而是使用专用的煤气发生炉干馏各种劣质煤,它的生产目的不是获取焦炭,而是煤气。 煤气车间建成之后将为了整个厂区提供气体燃料,而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平炉炼钢提供燃料-―高炉冶炼中产生的煤气热值偏低,无法作为平炉的燃料使用。 与炼焦厂的专门大型炼焦炉不同,煤气发生炉的结构简单,容易操作。而且机械口也有了很多制造使用的煤气发生炉的经验。制造和使用毫无困难。 煤炭加入发生炉之后点火进行干馏,与从炉底加入的空气发声反应,即产生煤气。但是这时候的煤气热值偏低,作为平炉燃料热值偏低,所以在炼焦的同时将锅炉蒸发器制取的水蒸汽按比例混合空气之后鼓入发生炉中,制取出半水煤气,半水煤气的热值较之于空气煤气要高不少,可以作为平炉使用的燃料。 干馏时产生的焦油经储存专门的焦油槽内,再运往博铺的煤焦联合厂进行进一步提炼。季退思准备以后再在马袅煤气厂配套一个焦油处理厂,就地处理煤焦油生产化工产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煤气车间 煤气厂的高架厂房下,浇铸好的钢筋水泥基座上矗立着十多座圆筒形的煤气发生炉,煤气发生炉使用水套密封,输煤气管道在高架厂房的铁支架上已经安装就位,输气管道是铸铁的,接口处用水玻璃混合瓷器碎末密封――这是目前他们最好的防腐蚀密封材料。临高对瓷器粉的巨大的需求使得广东、福建两地兴起了新得行业:收购碎瓷片。窑厂在烧造过程中破碎、伤损的瓷器,过去是直接丢弃,现在有商人专门去收购之后打包运到临高来。工业部门再把碎瓷片用球磨机碾碎成细粉备用。 阀门和流量仪表是临高自产的,质量不是很有保证,因而整个厂房四周是全敞开式,以便最大程度的做好通风,避免发生泄露造成伤亡事故。 “什么问题?”姜野跳下车,先看了一眼挂在车间门口的鸟笼――他们没有可以向煤气内添加的特殊化学品来作为警告气味,所以只能在所有有煤气的地方用最简单的鸟类测试法。里面的小鸟看上去很活泼,没有什么特殊后的状态。 “4号炉的出口温度升得太快了!”带班的工长惊慌不安的说着递上了工作记录本。他从前是个烧窑工,有一手绝活,炉子里是多少温度他一看火的颜色就知道。不过自从到了临高之后,他的这手技术就被工业温度计取代了。尽管他的秘法不值钱了,但是他的工作经验还算有用,因而就培训他当了工长。他 姜野看了一眼工作记录本,透过观察窗看了下炉内的情况――其实他对煤气发生炉也不算了解,只不过突击学了不少这方面的技术。 “应该是偏运行了。”姜野说。所谓偏运行就是炉内灰层一边高,一边低,火层也同时偏斜,高的一边冒火呈热运行,低的一边发暗呈冷运行,“测试下发生气质量!” 炉内产生的煤气被引流一部分到支管的测试专用燃烧口上――他们没有测定气体含量的仪器,只好用最简单的燃烧目测的方式来粗粗检验气体中的几种主要成分。 “报告!一氧化碳含量下降了!二氧化碳含量增加!”一个在工地实习的学生大声报告着。 “拿炉杆来。上炉顶去捅灰!”姜野招呼一声,马上有人把专用的炉杆拿了过来,“你们几个,用钩子从灰盘拨灰,把灰渣弄出来!” 姜野先把累积起来的高灰层捅开,弄低。再配合下面的拨灰,灰渣被清理出来许多,即使用目光检视也可以看出灰中的碳含量偏高,这说明他的对故障的判断基本上是正确的。拨完了灰,他又关照工人用铁钎在料层燃烧猛烈的地方捣实紧密,又适当加入了一些料,使得料层保持均匀状态。 又过了一会,出气口的温度和出气质量都恢复到正常范围。故障算是排除了。姜野知道这算是煤气发生炉里最简单的故障了,不过也最常见。穿越集团使用煤气发生炉有相当的规模,但是有经验的人手紧缺这个难题始终没有解决。即使是钢铁厂这样的重要项目也得不到足够的熟练人手。 他看了看这群人,除了工长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有过操作煤气发生炉经验的,――培训工作还是任重道远。一遇到问题,工长自己也抓瞎了。 姜野先简单的分析了故障的原因,处置的方法和为什么要这么处置。这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只要有一个老师傅带着,很快就能带出一批熟练工来,但是现在的“老师傅”自己也不怎么靠谱。 解决故障是一方面,还得找出故障的原因。姜野从煤气发生炉的技术手册里知道发生偏运行的因素不多,除了炉内结焦之外就是炉料有问题。从刚才处置的状况看,炉内的结焦都被及时的处理了。 姜野捏了一把装在筐子里的煤颗粒――气化炉的燃料多种多样,这里用得是洗煤厂的洗煤之后的槽煤,也就是洗煤废水中沉淀下来的煤粉煤屑。经过收集晾干和碾磨处理。 煤末在手里的感觉似乎有些湿乎乎的,含水量过大。姜野在心里先给出了第一个原因。 “你们看,这煤末太湿。”姜野把攥紧的拳头分开,煤末子稀稀拉拉的呈小团的往下掉,“水分大,装料就会不均匀,造成炉料不平。所以这样的原料在装料之后一定要及时打匀。”他目光一扫,“今天是谁装料?” “我――”一个工人迟疑的举起了手。 “为什么不按操作手册上的规范做?”姜野厉声道,“偷懒是要出事的!你今天没打匀,发生故障,轻得说会影响生产,重得说,如果没有及时处置,会烧穿炉体,造成重大事故!你自己死不足惜,连工友连命都要送掉!” 这倒霉蛋工人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不足惜这词杀伤力太大,要不是临高现在是“新社会”,他早就要跪下求饶了。 “照规章扣他的工分!”姜野对工长说,“下班之后开一个班组会,好好得帮助他。” 除了公社社员之外,所有的归化民工人和职员也开始推行工分制度,不过这种劳动报酬要比社员参加派工获取劳动公分要复杂的多。元老中的hr们已经着手制定推行一套复杂的报酬制度,包括固定工资和奖金的计算,额外福利和强制工伤和劳动保险。而这套制度就是建筑在“工分”这一计算系统之上的。 “是,是。”工长连连点头。 工长没有尽到监督责任也被扣了分。领导责任制度正在推广阶段:既然当领导比普通工人和职员拿更多的报酬,得到更多的好处,在承担责任方面同样也要加重。 姜野在回到指挥部的路上,忙中抽空的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记上了今天处理故障的整个过程,接着他又记下了要给燃料管理部门送个备忘录――小于10以下的煤炭粉末不要作为气化原料,还是继续做煤球合适。还有就是含水量的问题,槽煤含水量大是正常的,好歹得多干燥几天。 从煤气车间伸出的架空输气管道向平炉车间延伸,支撑管道用得架空基座大部分是用砖砌得,砖柱的当中是熟铁柱,用来增加整个基座的强度。看着工人们提着泥桶,拿着泥刀一块块的砌砖,姜野感慨:要是钢铁足够的话,焊接结构的钢支架就好,建造省事又坚固。眼下这种“瓜菜代”搞工业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个完啊。钢铁是工业的骨架,没有足够的钢铁,临高的所谓现代工业体系就象得了软骨病,发不出全力来。 他想到前一个阶段在钢铁联合体的技术讨论会上,关于混铁炉的讨论。当时机械口和冶金口的一部分元老认为混铁炉是平炉炼钢法中的重要工艺设备,应该列入制造项目。所谓混铁炉是它主要用于调节和均衡高炉和转炉之间铁水供求的设备,保证不间断地供给转炉需要的铁水,铁水在混铁炉中储存和混匀铁水成份及均匀温度,它对转炉炼钢非常有利。有了混铁炉,高炉里的生铁铁水可以直接进入平炉炼钢,省却了先浇铸成铁锭,到炼钢时再用化铁炉熔解的过程,可以节省大量的燃料。充分发挥连续生产的优势。 但是在具体制造上,机械口发现要制造一个容量为50吨铁水的混铁炉,还要能够移动和翻转。在许多关键性运动部件制造上都存在一系列的难题,最终还是决定使用不怎么经济但是简单的生铁锭冶炼的工艺――等将来材料得到改善再来添置。 这个问题充分暴露了材料匮乏造成的短板。姜野想,如果不是冶金部门无法确保提供足够标号的钢材,制造这些部件并非完全办不到。幸亏混铁炉只是一种改良辅助设备,而非决定性的生产设备。 临高钢铁公司的新炼钢车间不再采用过去的转炉炼钢法,也即所谓贝赛麦炼钢法。改为采用了效率更高得西门子-马丁炼钢法――平炉法。平炉不仅用在炼钢工业中,玻璃工业和其他冶炼工业都可以使用平炉。它是一种生产效率很高的工艺。 平炉炼钢是用平炉以煤气为为燃料,在燃烧火焰直接加热的状态下,将生铁、废钢、高品位铁矿石等原料熔化并精炼成钢液的大规模炼钢方法。在旧时空是直到1960年代还在使用的主要炼钢法,其生产效率和钢材质量远比传统的贝赛麦尔转炉法要高。平炉的基本工作原理是蓄热,它不需要另外修筑蓄热室――其本身就带有蓄热室。 在转炉炼钢法中,冶炼所需要的热量来自冶炼过程本身,也即炉料在进行化学反应中产生的热量。而平炉法需要由外界提供热量,简单来说,是使用高效可控又相对干净的气体燃料――煤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平炉炼钢(技术文) 因为使用了煤气,炼钢过程中就不再需要焦炭,哪怕是不适合炼焦的煤也可以通过煤气发生器来提供气体燃料。空气和气体燃料混合之后形成的燃烧火焰遍及炉膛的三分之二高度,一直冲到炉料表层的上方。火焰通过的炉膛是用耐热材料砌成的长方形浅槽,为了防止废气中的固体颗粒沉淀在砖格里,废气先通过沉渣室进行固体颗粒的沉降,然后再排往烟囱。在这一废气排放的过程中,废气将一部分热量传递给通过砖格通道进入炉膛的煤气和空气。结果使得炉内的火焰温度上升到了1650c。 由于西门子-马丁平炉炼钢法能够在更高的温度下冶炼大量金属,所以得到了广泛的运用,成为20世纪的炼钢工艺的主流。 马袅的平炉壁内侧的耐火炉衬用得是苦卤工厂出品的镁砖。马袅盐场的苦卤工厂从工业制盐生产之后的副产品苦卤中提取氢氧化镁,再经过高温煅烧之后获取的材料制成的耐火砖。这种砖砌成的炉衬属于碱性炉。 早期的转炉和高炉使用的是硅酸盐的防火材料,也就是是所谓的酸性炉,酸性炉能够去除矿石和生铁的中锰、硅、碳等元素,但是无法去除磷。使得炼钢炼铁要么只使用无磷的铁矿石,要么就只能生产劣质的钢铁。英国拥有大量的无磷铁矿石,使得它在工业革命中占到了很大的便宜。而碱性法的出现使得各种劣质铁矿石的利用率大为增加。德国的钢铁工业能够后来居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碱性炉工艺。 中国的铁矿普遍含有磷,致使从广东收购来的生铁大多含有较多的磷,质地偏脆。过去在使用转炉的时候是通过造渣工艺,添加小苏打和石灰石去除磷成分。但是这种工艺去除不够彻底,生产的钢材质量欠佳, 这一次季无声决定采用在平炉中使用碱性法炼钢。在高炉中也使用镁砖作为防火内衬。不过酸性法和碱性法之间的关系并非落后与先进,而是两种不同的工艺。具体使用哪一种方式要看铁矿石和需要什么样的钢材。所以酸性炉依然要保持一定的数量。季无声决定小转炉将继续使用酸性内衬。 三四天时间,机械口就组装了一台挖泥船,在红牌港开始挖泥工作。海军不但出动了船只和人员,还派遣了测量小艇在港口进行水文测量,用浮标标记出了可用的航道和泊位。蒙德立刻指使港务局将库存的浮动驳拖到红牌来组建一个浮动栈桥,供货物上岸使用。固定式的栈桥也随即投入施工。木桩被一根根的打入红牌港水底的泥沙中,它们将形成一道伸向港内的泊位的货运通道。临时的平板车轨道和吊车将很快在上面竖立起来,将平板驳船运来的各种建设物资卸下。 盐场村被重新进行了规划,整体搬迁到新建的马袅公社驻地去了。这是按照百仞公社的模式建造的“新农村”,实施集中化管理居住区。马袅公社被定位为盐场的专业生产者,劳动力全部招工进入了盐场,当地少量的渔民被迁到以渔业生产为主的博铺公社。 马袅盐场不仅是临高的食用盐的主要供给者,也是穿越集团的化工原料来源地和重要财源。尽管其贩卖私盐得到的财政收入在整个出口贸易中的地位不断下降,但是来源十分可靠稳定,即使在第二次反围剿前后,进出口大幅度下跌的时候,它们在大陆上的私盐代理商刘纲依然悄悄的从临高运走成船的盐, 现在,他们已经实际上拥有了海南所有盐场的控制权――沿着琼州海峡,琼州府有多个历史悠久的海边盐场。但是这些盐场和过去的马袅盐场一样,盐民逃散,生产凋敝,生产设施和手段极其落后,盐产量不高,亟需整顿和技术改造,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马袅盐场眼下还是他们最主要的盐来源。 由于可以预见的海水污染问题,有一部分元老认为应该马上考虑开发占领莺歌海或者广东沿海的盐场,而将马袅的盐只作为工业用盐。但是季退思认为不需要这么紧张。 “旧时空里渤海湾沿岸照样是海盐的主要产区,渤海沿岸的工业污染可比我们这里一个小小的钢铁公司大得多了,环渤海工业带上的重化、钢铁、机械……哪个不是高污染行业?”季退思说,“大不了以后从雷州搞点元老特供盐――他们不就是怕吃了高铁盐嘛。” 第一座高炉在紧锣密鼓中24小时连续工作下终于完成了外壳建造,开始24小时烘炉。烘炉结束冷却之后,就开始砌耐火砖的高炉内衬,等内衬砌好后再进行一次烘炉。 烘炉的目的是去除炉内的水分,水分会降低炉底温度,造成坐底及不出铁的事故,而且还会影响炉子的寿命,造成炉壁开裂。 第二次烘炉较为关键,实际上从第二次烘炉开始,高炉内就不再停火,而是直接加料进行连续生产了。所以第二次烘炉要等到三亚的精矿粉运到之后才能开始。至于焦炭,在博铺已经积累了许多,成船的运到马袅破碎成20大小的焦炭颗粒,装入料仓待用。 在三亚的元老们的努力下,2月10日初大鲸终于从三亚运回了第一船铁矿石精粉,随后海军的两艘执行补给任务的运输船又运回了平炉矿石和高炉矿石各一船。王洛宾保证,只运力足够,以现在的库存状况,每周就可以发出2~3船铁矿石精粉,每航次150~250吨。这样的运货速度足够保证高炉和平炉的连续生产了。 季无声和邬德商量下来,认为正式给高炉和平炉点火的时间应该放在2月底,这样可以在临高储备一定数量的铁矿石精粉,以防三亚的矿石供应出现中断。 “矿石精粉和焦炭要保有至少一周生产需要的量,万一海路运输中断或者田独的生产出现问题,可以保证不停炉。”季无声说,“还有动力煤,钢铁厂得有专项储备――专款专用。不能混在燃料部门里统算-一动力煤也得储备至少7天,当然气化用的煤也得算在份额内。” 临高钢铁公司属于焦炭和铁矿石都要进口的钢铁企业,对外依存度很高。焦炭煤要从琼山的甲子煤矿运来,铁矿石从三亚运来,动力煤来自广东和越南鸿基。动力煤对于高度依赖蒸汽机动力的钢铁公司来说是血液。没有动力煤,连鼓风机都运转不起来,各种机械设备全部都不能运转,当然炼钢也无从谈起。 “一周够吗?”邬德表示担心。除了甲子煤矿基本上靠得住之外,要环绕半个海南岛的三亚、要横渡北部湾的鸿基和大陆上广东的煤矿,都处于不甚可靠的状态之下,相形之下三亚的可靠性最高,但是万一三亚出现什么严重状况:严重事故或者外敌的突击,恐怕不是一周时间就能完全恢复正常的。 季无声摇头:“恐怕是不大够。不过我知道现在的窘境,特别是动力煤――听说缺口很大。” “不是一般的大。”邬德小声告诉季无声,整个临高的动力煤折合标准煤储备只有9天的存量。 “这么少?”季无声大吃一惊,因为一度动力煤储量在开发南宝煤矿和甲子煤矿之后达到过标准煤30天的储备,“广东那边的运煤通道不是恢复了吗?” “刚恢复,量还没上来。”邬德说。 广东的煤炭供应从澄迈战役前就大部分中断了,只有雷州的煤因为路途近,运输容易,通过雷州站的运作还源源不断的运到临高,但是其他的大陆来源就完全中断了。而最好的鸿基无烟煤到货时断时续。非常不稳定。 “你要知道,现在每周还得向三亚运去动力煤,那里的消耗动力煤的胃口愈来愈大。”邬德自从当了企划院院长,头发渐渐变少,眉心也起了结,“能维持9天的储备量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一直盘算着关于占领鸿基的方案。这个特大型露天无烟煤矿的诱惑力太大了。临高的工业体系太需要这样容易开采利用的优质的无烟煤了。 目前鸿基煤是通过雷州站的对越贸易公司经营的,对越贸易公司在当地通过代理商收购煤炭。运去食糖,换回大米和煤炭。但是这种贸易的规模一直搞不大。 “常师德和我说过,对越贸易的交换比对我们是相当有利的,但是我们能提供的贸易商品数量实在有点偏少,种类也少。”季无声说,“他说越南对小五金的需求量非常大,对军事装备也有很大的需求。南北朝几乎天天在打仗――规模很大。” 邬德想:临高的产品最大的问题就是产能有限,而产能又和机械的供应匮乏有关,机械的匮乏症结当然是钢铁不够用。只要在钢铁问题上打开局面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点火 对鸿基进行直接开发意味一大笔投入。仅仅在军事上面就至少要派遣一个满编的步兵营到鸿基。越南北朝不同于荒芜的三亚和可以依赖海军保护的香港岛,是要直接面对陆军兵力占据相当优势的北朝军队。北朝军队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帮助武装起来的,就职业化水准、火器运用能力和作战经验来说,比广东明军的水平要高出一大截来。 己方在鸿基建立港口,开挖煤炭,必然会遭到北朝的武力驱逐,没有一个步兵营加上一部分炮兵和海军就无法确保矿区的安全。总参编制过一个占领和保卫鸿基矿区的计划:常驻兵力超过三个营。这对原本就兵力吃紧的陆海军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陆军的五个营,目前分布在西起儋州,东到文昌的整个海南岛北部地区执行大规模治安战行动。除了一个营留在马袅充当全军总预备队之外,所有的部队都被派遣了出去。再要动员部队,就会严重影响工农业生产。 邬德考虑再三,决定这件事情还是要尽量慎重行事。先从扩大贸易开始――争取采用大型武装商站模式,利用地方势力进行开采。这也需要扩大基本投入,起码对越贸易公司的建制就不能再放在雷州站下面,必须由元老院直接进行投资和管理才行。 钢铁厂的囤积原料的速度比季无声和王洛宾预料的要快,企划院组织船只突击抢运,三亚的铁矿石精粉、琼山的炼焦褐煤和雷州的褐煤被源源不断的运到博铺和马袅。海军虽然因为有三分之一的船只被拖上岸进行修理,暂时失去了很多货运吨,但是空闲的水手多了不少出来,海军采用换人不换船的做法使一部分船连续运转,尽管这样加剧了船只的损耗,但是对于即将要得到新玩具的海军来说,付出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暴钢铁对陆海军都有好处,但是长期看肯定是对海军的好处更多:毕竟制造十万支步枪消耗的钢铁也抵不过一艘铁甲舰,一门大口径海军炮消耗的钢材抵得过十门1857。 在海军的全力抢运之下,临高钢铁公司的原料储备提前满足了7天的基本储备,季无声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开始冶炼钢铁。第二次烘炉的过程大概需要48小时左右,才能正式投料,这样又可以增加几天的储备。 钢铁公司在过去的转炉车间里就已经培养了临高的第一代钢铁工人,他们中的一部分自广东的各个冶炼场或者是铁匠出身,有一定的炼铁的工作经验。带班的工长姓李,原本是临高城里唯一的铁匠――传统的铁匠其实类似制造工人,对冶金并不熟悉。所以临高吸收的铁匠大部分都是分配到机械部门。不过此人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连陆有天看了都大摇其头。最后就直接打发到冶金部门来当熔铁炉的炉前工了。 不过李铁匠总算有一点冶炼铸造的本事,比起其他人来说多少要高明些。季无声在劳作中发觉此人还算勤奋好学,只不过好学得有高明的师父和充满竞争的环境,在海南这两者都很欠缺。 本时空没有任何人见过高炉和平炉,钢铁工人唯一的现代钢铁技术的生产经验来自熔铁炉和转炉。为此季无声亲自出马,负责对未来的钢铁工人进行培训。专门修了小高炉和平炉的模型来讲授冶炼知识。理论上说工人们只要知道该怎么做就好了,但是季无声觉得还是要给他们一点理论知识来促进他们的融会贯通。 这批工人每天都到钢铁公司来劳动学习,参与钢铁厂建设的工程,特别是看到做梦也没想过的宏伟高炉和平炉拔地而起的时候,工人们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他们来说,小转炉和熔铁炉已经是个奇迹,何况这巨大的塔楼! “这高炉真能炼出好钢铁来?”每天季无声都要肯定的回答工人们十几次类似的疑问。 现在,高炉已经全部完工,工人们进行了第一次烘炉的工作,对装填炉料有了一定的认识。季无声决定在2月6日正式进行高炉点火。 他亲自上阵监督工人们装料――经过上一次的装料之后工人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不过第二次烘炉要更加小心,因为第二次烘炉实际上就是进入正式生产运作了,出现任何问题都会对高炉生产造成重大影响。 季无声检查了加工好的焦炭粉。这是从博铺的煤焦化联合厂送来得最好的焦炭制成的焦炭粉。工人们在焦炭粉中加入一些焦油搅拌匀称。再添入适量的水,让焦炭粉具有一定的湿度。焦炭粉是用来作烘炉时的衬料,必须有一定的湿度,否则无法黏住炉壁,但是太潮湿了又会影响炉温。 打完衬料之后,季无声亲自钻到炉膛里逐米检查了一番厚度和湿度,确保每个环节都准确到位,凡是厚度不够20的,湿度有问题的,全部拆毁重打。 打完衬料之后,由木器加工厂送来了刨花――刨花是一种很好的引燃材料,干燥又易燃烧。几十大包的刨花被装入高炉的最下层,然后开始堆放木柴,按照井字形进行堆砌。在每个风口附近的木柴上再加入一些刨花。木材上面再堆放焦炭。焦炭是分层摆放的,每层300,上面几层中加入一些石灰石,焦炭之间摆放得比较松,利于透气。加料一直要加满整个炉身,直到炉喉。 装料完毕之后,就是正式的开炉了。高炉点火,即使是在旧时空也是一间大事,大型、特大型高炉点火投产在过去是够资格上新闻联播的。对穿越集团来说高炉点火更是“我们的事业”发展的重要一步。 2月6日这天,高炉车间高大的顶棚下举行了一个简单隆重的高炉点火仪式。钢铁厂的工人们,参加钢铁厂建设的建筑工人、学生和陆海军士兵,成群的聚集在钢制桁架厂房的顶棚下,虽然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他们一砖一瓦的建造起来的,但是真正成型完整的矗立在他们眼前,还是让大家啧啧称奇――这个庞然大物竟然能炼出铁来!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眼前的景象不仅让归化民称奇,就是元老们,大多也没有实地见识过高炉,当他们来到将近十几米的高炉脚下,惊讶之余,心底里涌出了无比的自豪――他们即将拥有这个时空的“神器”。高炉燃起的熊熊大火,流出的滚滚铁水,将把旧世界清扫一空,留给一个属于他们的新世界。 执委会的主要人物和元老院的活跃分子当然不能放弃这个露脸的好机会,纷纷到场。专门筹备大型活动的方非同样是本次活动的主要策划人,他问季无声要不要搞个招待会之类。 “工业口可没招待费这个预算。” 根据契卡的制定的费用报销制度,招待费只有极少几个涉外部门有权记账和报销,其他部门连出现在账目中的资格都没有。 方非说:“这笔开销可以由办公厅支付的,你打个申请就行了。” “不要了,高炉点火有很大意义,所以要办个仪式。不过拿这个意义吃饭喝酒就不要了”季无声最看不过旧时空纪念巴普洛夫诞辰式的招待会了。因而这次仪式只发了通告,不发请帖,现场除了挂了标语牌之外不设其他装饰,也不预备饮料、香烟和食品――通告上注明需自备饮食。 尽管钢铁厂对元老们并不怎么热情,元老们却很踊跃。除了执委会的主要头目之外,工业口和军事口的元老也来了不少人。这二者都是钢铁的消耗大户。 元老们在高炉下面兴奋的议论着,钢铁的产能,用途。当然免不了夹杂着大量穷兵黩武的造铁甲舰式的设想,修铁路也成为谈论的焦点。在建造米轨、标轨、宽轨还是超宽轨的问题上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争论。女仆们好奇的看着高炉和高炉下面指手画脚,激动的面红耳赤的主人们。 还有人利用元老的特权凑近了高炉,仔细打量着炉身、基座、风口……不时还有人兴奋的指出:这个部分是我们部门和车间设计制造的或者是寻找来得材料。对于化工口的元老来说,他们在工程中的出力最大――光解决高炉耐火材料就费了化工口很大的脑筋。 高炉车间已经显得很“现代化”了。不但整个厂房的结构是钢制的,顶棚上有天车,地面上有轨道,楼梯、廊道、天桥……一应内部结构也大多数是工业风格的熟铁制造的栅栏板构建造。看上去粗犷有力。 文德嗣和马千瞩不约而同的都来到了现场,文德嗣围着这个高炉转了几个圈子,忽然朝着和他在一起的马千瞩说:“马公,听说古代开炉都是用活人献祭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烘炉 俩人之间富有教益的谈话没有其他人听到,季无声没有在意他们的举动,而是来回奔走着检查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到位。 点火仪式在上午8点正式开始,季无声早就准备下七八根蘸着焦油烧得通红的炉钎。在展无涯简单的讲话之后,由文德嗣、展无涯和另外四名报名之后抽签选出的元老一起动手从各个通风口戳入炉膛内。干燥的刨花立刻燃烧起来。围观在高炉周围的元老和归化民中间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特别是元老们,他们每个人都深切了解到高炉点火的重大意义。 “把风口、出渣口和出钢口全部打开,让高炉通风,。”季无声来不及表达庆祝,大声的指挥着工人们。他戴着钢铁工人专用的护目镜,观察着风口里的火光,木柴已经在刨花的燃烧下被点着了。点火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木柴的燃烧会逐渐将焦炭引着。 高炉顶部和开口冒出了黑烟,。围观的人起了一阵骚动。个别惜命的元老已经在往后退了。 “不要紧,这是木柴燃烧时候的烟雾。”季无声大声的喊着,说着他扭头关照李工长,“从现在你盯着炉子,风口、出渣口和出钢口全部开着。不要送风!让高炉自己烧着。等烟全变成白色了你再来找我!” 一开始只让高炉进行自由燃烧不送风是为了防止柴火提前燃尽,造成焦炭未能引燃或者引燃不充分。 季无声安排好了炉前的一切工作,又检查了下整个车间的状况。车间里的元老们渐渐的散净了,只留下少量工业口的元老、展无涯和企划院的邬德。 “一号高炉投产之后,平炉你准备什么时候点火?”邬德问。 “等出了第一炉生铁之后。到我办公室来谈。”季无声在高炉车间里盖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作为办公室。他很多时候必须现场办公和技术指导,所以每个车间都要准备这么一间小屋子。 “实话说我没搞过平炉。”季无声把刚刚送来的桌子整理了下,“我在钢铁公司见过的都是电弧炉,至少也是氧气转炉。对直接用精矿粉炼钢不是很有把握――我们还是老办法,先走我掌握的成熟工艺。” 季无声的想法是平炉第一次炼钢主要还是用生铁锭,再加入一部分平炉矿石。这样稳妥一些。 “还有就是需要成立一个专门钢铁厂化学实验室,焦炭、铁矿石、石灰石……这些全都要化学成分分析,当然铁水里的含碳量也得分析。实验室非有不可――大炼钢铁那会土高炉都配实验室。” 这个要求只有向企划院提出来,实验室是需要立项的。实验室里的一些设备和仪器是要求特制的,有的要动用管制物品――比如1/1000的天秤、显微镜、制造通风橱用的风扇、白金坩锅…… 这些要么是目前临高不能自产的,要么价值非常大。最后在土著中没有合适的化学分析人员,必须从元老中选拔专业人员来担任化学分析人员。 d日之后,穿越集团建立了多个实验室,不过主要是偏向于生物学研究方向。用于工业生产的实验室只有化工部直属实验室和设在马袅盐厂的分析实验室。水泥厂、钢铁厂都需要化学实验分析原料和成品的成分。 “如果想要炼制特种钢、合金钢,没有实验室就是痴心妄想。”季无声着重说道。 展无涯说:“不仅是钢铁厂,水泥厂也亟需一个实验室。” 邬德思索了片刻:“按理说这都是合理要求。不过有些关键性的设备我们储备不足,愿意专职搞化学分析的元老也不多。”他想到前几天莫笑安也和他提起过实验室的配置。 最后邬德建议在重工业和轻工业两个系统内各自设立一个行业中央实验室。按照高标准进行配置,专门负责本系统内的实验分析工作。 “也行。”听完邬德的设想之后,季无声觉得这也算是折衷的解决了,“不过马袅离百仞有12公里,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分析铁水和矿渣材料可来不及。” “重工业口的实验室会设在马袅工业区――这里是未来的我们的重工业区。包括一个现代化的水泥厂。”邬德很慷慨:“另外在钢铁厂内再帮你搞一个简单的实验室,只要你不嫌弃设备简陋。” “好,只要能用。” “在马袅工业区修建的水泥厂可以就近利用钢铁厂生产中的副产品:废热、废气和废渣。炼钢炼铁产生的大量炉渣、矿渣是用来制造水泥的好原料――而不是仅仅用来铺路或者当肥料。这个新版的水泥厂计划用比较先进的工艺设备建造。钢铁厂的投产给临高工业体系制造大型设备打开了可能性。 展无涯很是兴奋:“钢铁、水泥不得翻十番,我们的本钱愈来愈大了。下面我要搞定焊接问题。” “要我说,我们的工业布局要尽快冲出临高去――这地方缺水,制约很大。”邬德最近参加了一个执委会举办的内部研讨会,与会者包括五十名左右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员,除了技术人员,也包括熟悉地里和人文环境的元老。就未来的工业布局进行了一次讨论。 大家形成的共识是,临高、儋州这几个地方都不是搞大工业的地方――琼西北一直缺水,历史上,在建国之后不断修建集水设施,挖掘灌溉总渠,修筑松涛水库等一系列水库才基本满足了现代临高的工农业生产和人口生活的用水需求。但是旧时空的临高并不是一个工业县,临高的工业产值即使到了21世纪也是很低的。 但是目前穿越集团控制下的海南岛还不甚稳定,机械设备、建设物资和工人供给也跟不上,要到处开分基地是做不到的,只能把工业留在统治核心区域临高,而不能推行最优化配置。 “要我说:为什么不把轻工业系统迁到广东去?”展无涯说,“珠江三角洲盛产各种农产品,煤炭和原料都有保证,水资源有珠江,劳动力充裕。我们生产的产品又可以就地销售。甚至还可以吸引民间资本加入。广州站在广州搞得酒厂、镜子装配厂不都很成功?” 季无声送走了最后一批元老之后,自己回办公室小睡片刻。中午的时候女仆给他送午饭把他惊醒了。他匆忙吃了一顿午饭,又到车间里转了转,李工长还在炉前守着,不时的观察着炉火。 “怎么样?” “木柴快烧光了。”李工长汇报说,“烟已经开始变淡了。” 说着话,有人推着手推车给高炉车间的工人们送来了午饭――装在饭盒里的大份的盖浇米饭和炒米粉,每一份都有500克,高炉的炉前工属于特重体力劳动,发给伙食补贴是最高的一级。今天是点火开炉的日子,照例还要丰盛一些,根据季无声的指使,额外给每个工人加了一块油炸鱼排。 工人们就在炉前吃饭。几十个人边吃饭边聊天,季无声趁着这个机会,又讲了些关于高炉炼铁中的化学反应之类的概念。工人对炼铁技术非常感兴趣,只要有机会就会提出许多问题――元老们提倡学习技术,重视技术工人促进了工人学习技术的热情。 而元老们拥有超前的技术无形中打破了原本手工业时代的工匠之间互相保密的陋习――在元老们的技术面前,任何传统秘技都是渣一样的存在。 讲解氧化还原反应对连小学文化都没有的工人们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季无声尽量讲得通俗明白――他还指望着从这群工人中选拔出足够的技术骨干来分散到各个车间去――要知道他现在勉勉强强的刚刚凑够了一号高炉和一号平炉的班底。光一个一号高炉的工人三班制就有一百多人了――二号高炉的操作工在哪里还不知道。 “首长!冒白烟了!”中午的课程刚刚结束,去看火头的工人就高声叫了起来。 “好,准备送风!”季无声赶紧戴上墨镜,黑烟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冒出来的是白色的烟雾,这说明柴火基本燃烧殆尽,焦炭已经被完全引着了。他观察了,燃烧状况非常好。 “开始送半风!”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工人们赶紧打开变速箱操纵杆,让天轴上的动力传动到鼓风机驱动轴上。鼓风机开始运转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用蒸汽机做动力的鼓风机效率不如电力的,但是出风能力比人力、畜力、水力或者风力的要强大得多大――本来这样规模的高炉也不是传统手工业的动力系统能够提供的鼓风的。 季无声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炉膛内的火焰,虽然只是鼓入了半风,但是高炉内的火力却马上有了质的飞跃。炉膛的火焰渐渐的发白,这是温度不断提高的迹象。 “封闭出渣口!”季无生高声喊道,“准备出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出铁 李工长立刻带着几个工人抬着准备好的防火泥上去,迅速的封住出渣口。季无声猛得拉了一下汽笛,尖厉的汽笛提醒高炉周围的工人们,马上有物体要从炉膛内排出来了,大家注意安全避让。 几名工人抬着铁钎开始搅动炉底,随着他们合力的搅动,如同烟花放射一般,从出铁口喷射出许多燃烧的火花,在空气中飞舞着。这是炉底的柴火灰烬被吹了出来。 季无声指使工人不断的搅动,让炉灰不断的排出。排出炉灰是为了防止炉灰和炉渣混合在一起,造成座底。 等到再也没有炉灰被吹出来,关照工人们封闭出铁口。然后开始送全风。鼓风机发出呜呜的呼啸声,车间里的温度愈来愈高,季无声开始感到汗水不断的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厚厚的工作服妨碍了热气的散发,但是他还是在炉前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不时还看一下手表,掐算着时间。 “好了!”季无声认为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关照李工长,“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注意炉线的位置,到焦层下落到规定位置就逐步添加空焦。再加一些炉渣――每次加多少我都教过你们,忘记了就查工艺手册!” “我没忘!”李工长顺溜的背出一连串的数据,。 “好,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晨早班来接班前,不要加矿石,等我来了再开始添加。焦炭要不断的添!保持炉温!” 第二次烘炉的时间,大概需要24小时,等到整个高炉的温度达到足够温度才能开始少量的小批次加入铁矿石,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炉子的温度――高炉冶炼中,炉温保持是一个重要的课题,炉温不足,不但影响出铁率,还会造成许多高炉故障,最后得停炉大修。 季无声回去赶紧抓紧时间睡了一觉。醒来正好是晚上,中班工人已经接班。他查看了两班的交接记录,又从用钢钎从探孔打入,观察焦炭的燃烧状况和炉壁温度。 “继续保持小批量添加焦炭,送风。”季无声觉得火候还差一点,决定到7日早晨再开始添加矿石。 2月7日中午,随着季无声的命令,第一批铁矿石精粉和造渣料终于投入了高炉内,开始了正式的生铁冶炼。比起工人们,季无声更加紧张――他们是按照技术资料和自己的经验一板一眼的做了,但是这个本身就是用山寨货堆砌起来的大号山寨货是不是经受得起考验,正常的运作起来就无人知晓了。季无声知道高炉的成败决定着爬科技树的速度有多快 2月8日,高炉终于放出了第一炉铁水,主沟是用砂石砌成的,内填黄砂。铸床是生铁模。第一批生铁锭出来之后,季无声吩咐人坐车带上铁砖送到百仞的化工实验室去检测成分。 分析下来的结果很快通过有线电报反馈到了钢铁厂。生铁的质量很好,影响生铁质量的磷、硫比例极低,远远超过了他们从大陆上搞来得各种废铁和生铁。高质量的铁矿石和现代高炉冶炼两大神器的汇合造就了这样优质的生铁。 季无声的满脸放光:“太好了!有了优质生铁,炼出好钢就更容易了。” 出过铁水之后,开始第一次出渣。钢渣被排放到一个大型的水池内,池内的水是从供水厂送来经过简单沉淀处理的河水。经过冷却的钢渣是制造水泥的材料。至于被钢渣加热过的冷却水被管道输送出去以便利用废热。 “从现在开始,每二小时出一次铁!15分钟出一次渣!”季无声命令着,他把第一次冷却出来的钢渣收集了一份样本,交给一个职员迅速送往百仞做成分化验,以便随时调整造渣材料的成分。 “没有实验室,得跑死人。”看着情绪高昂的办事员一路小跑的带着样本罐跑出去,季无声发出感慨。马袅的陆上对外交通只有公路而已,不管是走路还是骑车速度都太慢。为了快速传递物件,企划院给马袅工业区拨了一辆摩托车。需要紧急传递物品的时候就由摩托车载人运送。 很快炉渣的成分分析出来了,用有线电报拍到钢铁厂的。成分大致在季无声的预测范围之内――投料的配方和数字是经过他精确计算的,是一百多年来现代高炉炼铁的经验汇总。现在季无声对高炉能够长期稳定的出铁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但是他依然不敢松懈,24小时全天候在车间,困了就在办公室里睡一觉,然后起来再看炉况――手下的归化民工人,他一点都不敢松懈,毕竟这些人当上真正的产业工人最长的也不过一年半而已。不良的习惯和思维依然占据着主导模式。高炉工人里的新工人特别多,老工人成分少,自己不盯紧一点更容易出事。 在他的日夜监视之下,48小时之后高炉的运转已经完全正常。季无声根据投入的铁矿料和焦炭的数字进行换算,高炉转化率大概有079的水平――这个水平不高,现代高炉普遍可以达到1的水准。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继续改进投料比和造渣工艺,转化率达到090左右他是有把握的。即使按照079的水平,每日的生铁产量就远远不止50吨。高炉的产能要比预计的高得多。 为了庆祝一号高炉的正式投产,元老院下令给芳草地的学员们增加额外的配给,包括学生们最喜欢的水果糖。多年以后已经成长为帝国中坚阶层的“芳草地的孩子们”还会常常回忆起当年时时得到“特别配给”的美好日子。每到增发配给的时候,学生们会在教室、宿舍和操场起立欢呼“万岁”――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元老院的正确、光荣和伟大的领导下,帝国向前迈出的新步伐。 同时,2月9日在《临高时报》内外两版上均刊发了套红通版标题新闻。归化民不用说,和元老们打交道比较多的土著们也知道,报纸上一出通红大标题就说明元老们又有了什么大事发生了――多半还是喜事。县咨局的委员们看不大懂报纸上的满篇“新话”的文章,但是县咨局有一位专职联络的“女髡”,每次县咨局开会的时候多半是由她来解释报纸和文件的内容。大伙听得唐糖说了这是能出十多万斤铁的大炉子之后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意思,但是从元老们的郑重其事中还是了解到此20事意义非凡,马上很知趣的以县咨局的名义写了一份“贺信”,写在大红纸上吹吹打打的送到东门市去了。张有福还关照手下人赶紧买了爆竹在县咨局门口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邬德关上了窗户――外面的爆竹声特别吵闹,干扰了执委会的常务工作会议。 这次常务工作会议是应他的要求召开的,议题是解决动力煤供应问题。当然,所谓动力煤供应问题实际也就是鸿基的问题。 “……好吧,煤炭供应的状况已经摆在这儿了。”邬德说,“想必大家都明白目前的状况,煤炭的渠道没有增加,用户增加的倒是不少。我们要是再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煤炭问题,恐怕维持工业体系运转都会成问题啊。”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外面鸣起了锅炉放气时警告的汽笛声――提醒在座的元老们整个临高有多少锅炉正在燃烧推动着多少蒸汽机在不知疲倦的为临高的工业化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强大动力。而在三亚、香港、雷州还有许许多多的锅炉等待着高质量的煤炭来填补它们的巨大胃口。 “指望郭逸给我们马上恢复运煤通道是不现实的――再说珠三角离临高可不近,他眼下最多能立刻解决香港的动力煤问题。雷州运来的湛江煤炭现在是我们的动力煤主力,这算是目前供应最稳定的动力煤了。” 他没有把琼山的甲子煤矿和临高的南宝煤矿算进动力煤的统计口径里。前者是化工部和冶金部专用的炼焦用煤,后者的热值实在太低,只能充当肥料。 “儋州的煤矿有开发价值吗?记得哪里有油砂矿?” “有,儋州有长坡煤矿,算是海南岛较大的煤矿之一了。”代表勘探部门来参加会议的白国士说道,“但是埋藏深,需要较大的前期投入。煤质也不大理想――长坡实际上和南宝的煤矿属于同一条矿带。” 至于儋州油矿砂,埋藏深度很大,开采起来更费事。再者开采出来还得配套炼油设备,眼下对燃料油的需求不大,增加这笔投入得不偿失。 “阿德,你的意思我们明白!”马千瞩说,“由我们直接插手开发鸿基,而不是现在这样靠着对越贸易公司零星购买。” 邬德点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是到了非直接插手鸿基不可的时候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到鸿基去 文德嗣说:“我无条件赞成这个计划。”他说着叹了口气,“又要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了!” “是啊,想当年文总你独身破土匪,ppk机关枪横扫千军,刀劈匪首的风采我辈真是崇敬万分……”司凯德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嘛,不要再提了。”文德嗣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大伙不要跑题。”马千瞩说,“继续讨论鸿基开发问题。” 东门吹雨作为军务总管廷的代表发言道:“我们目前的兵力不足――可用的机动兵力只有临高警备营和马袅的一个营。” 兵力不足始终是困扰临高政权的一个魔咒――从总体来看,临高现阶段是一个海岛政权,很适合大海军小陆军的建军思路,用制海权来换取本土不被攻击,陆军充当海外干涉的派遣军。 按道理说这种体制下临高政权的机动兵力原本应该是充裕的――元老院拥有本时空最强的海上机动投送能力,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海岸线进行兵力机动,一个营能当几个营使用。 但是临高的穿越政权又是一个外来政权,尽管元老们竭尽所能的收买人心,而且17世纪还没有太强的民族主义的倾向,但是中古国家混乱的社会秩序使得社会资源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这就使得军队不得不承担起社会改造这一原本不是它的主要责任的任务来。 尽管澄迈战役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尽管元老院控制琼北各县最短的也超过了三个月。但是陆军主力依然被用在对地方进行全面“肃清”上。总参发动的琼北治安战牵制了陆军的大部分兵力――陆军的四个正规步兵营被分散在整个琼北地区,执行着五花八门的警备、护送和剿匪作战任务。原本应当充当投送兵力的陆军再也无力分兵去支援新得作战行动。 “……如果要开辟鸿基战线,就只能动用马袅的陆军总预备队了。”东门吹雨表示担心,为了保卫鸿基,少不得还得组建鸿基守备营,怎么也得抽走三个连。万一北朝非要“保卫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按照北朝的动员水平,搞个一万二万人来围攻鸿基是很有可能的,三个连能不能保住鸿基很是可疑。总参在兵棋推演的时候认为起码得一个满编步兵营才能击败北越的讨伐军队。 军务总管庭的元老军官们就各种计划和方案进行过许多次推演,最终结果是临高的军事力量在数量上还是不足,只能满足于打快进快出的短期战争,长期作战仍会有捉襟见肘的危险。 解决之道当然是扩军,不管是扩大正规矩还是新编二线警备部队……然而元老军官们自己也觉得无法开口:整个琼州的人口统计数字眼下还没出来,但是估测下来总人口最多也就50万人,现在的陆海军规模已经超过15万人。相对于30个人当中就有1个军人――临高政权堪称有史以来最为穷兵黩武的政权,甚至超过了号称是“有国家的军队”普鲁士。要不是靠着外向型贸易源源不断的从大陆抽血来供给和军队平时还抽出相当多的时间用来支援建设,这样一支军队原本是无法维持的。 澄迈战役之后,一度执委会酝酿过裁减部分海陆军士兵充实基层干部的想法,但是随后的形式发展使得这个裁军计划彻底流产。 “……远征越南相当于又是一次分兵,且要长期在敌占区维持一定的存在,甚至可能要长期作战,而郑芝龙等海主的威胁还一直未消除……”东门吹雨继续汇报着。 “咱们现在是一个怪圈,”展无涯说,“要搞大工业生产就要暴兵抢地盘搞原料燃料,暴兵需要大量军火,军火需要大工业,大工业要原料要燃料,原料燃料需要抢地盘获得,而要抢地盘就得暴兵……” 文德嗣打断了展无涯的牢骚话:“这事的确难,但是光摆问题是没结果的――我来谈谈我的看法:先搞个武装商站,支付某些通货或者商品,雇佣当地土著挖煤,再从矿工里面招募矿场卫队……” “让越南土著挖煤?旧时空听人说他们的工会很强大,动不动就罢工,”司凯德对越南土著的劳动效率表示置疑,他搞外贸出身,当初不少外贸厂为了节约人力成本搬家到了越南,结果没多久就叫苦连天,纷纷诉说越南工人太懒惰。 “猴子还算是相当勤劳肯干的,起码比更南面的土著好――他们可是种三季稻的――这是懒汉会做得事情吗?”文德嗣说,“再说工会这种异端邪说本时空是不存在的。还有一点:越南人口很多,足以供应采煤的消耗。他们现在不是打南北战争吗?这种中古社会,又是屁大的一点地盘,打十几万人的大会战,不用说是民不聊生了,我们能够用很低的代价就搞到大量的人口――给口饱饭吃就行。” 邬德说:“从长远看,武装商站也能够作为潜移默化的培养改造当地土著的一个基地,对我们以后的推行新秩序有益。” 在元老院的总体规划里,越南和朝鲜、日本这几个“中华文化圈”的国家,属于将来要进入“东亚新秩序”体系的,待遇和东南亚群岛的土著是不一样。 大家对文德嗣的就地利用劳动力没什么意见,就算越南当地提供不了足够的土著劳动力,长远看也可以运送奴隶去填矿坑。 东门吹雨说:“我只是担心武装商站支撑不住北朝的进攻……” “我们尽量做到和平贸易。”文德嗣阐述他的方案,“商站只是作为一个应对紧急状况下的掩护所。所以规模不用很大,只要够坚固,能支撑到海军来增援就好。” 穿越者的意图只是挖煤,不占据地盘。鸿基那地方也不是什么鱼米之乡,不过是个荒芜的丘陵半岛。目前临高的赫赫战功应该也传到了北朝,北朝原本就和南朝处于战争状态,自顾不暇,犯不着再和一个强大的军事强权为了一块小小的荒地大打出手――尤其是对方的目的不过是挖煤而已。文德嗣的方案就是建立在这个预测的前提之上的。 于鄂水说道:“我个人看法,文总的方案还是有可行性的。北朝每次南下都被17度线附近的阮氏的堡垒群和葡萄牙人提供的军火所阻挡,现在急着找外援――按照历史进程,荷兰人会在不久之后充当他们的顾问。如果我们提供一些军火作为交换,让我们待在鸿基开采煤炭对北朝来说并不是不可忍受的代价。而且还能排挤掉荷兰人对北朝的影响。” “卖军火吗?”有人觉得不大好接受,过去李洛由企图为大明购买军火都遭到了拒绝,现在突然要把军火卖给北黎朝。 “我们的钢铁够用吗?” “有了一号高炉之后,钢铁产能扩充了不止10倍,消耗一些来换取足够的动力煤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展无涯因为几天前的高炉点火成功,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了,“一号高炉现在还没有满负荷工作,每日的生铁产量就超过60吨了。二号高炉再过一个月也可以投产了。” “还有药品、加工速食品――食品可以搞来料加工……这些全部可以作为贸易商品销售给北朝。和销售给鞑子的货物差不多。”司凯德说,“我觉得北朝不会拒绝这种贸易要求的。药品和速食品在军事上很有用的。” 最终在鸿基开设贸易商站采煤的决议得到了通过。作为第一步,对越贸易公司从雷州站属下被独立出来。对越贸易公司成为殖民贸易部的直辖国营公司。和雷州糖业取得了同样的地位。驻地依然设在雷州。 雷州海康县的海安街上的一座豪华住宅中,雷州站的元老们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气氛有点微妙。桌子上堆满了账册之类的东西,除了算盘还有一个袖珍电子计算器。 一个黑大汉这时候说道:“好了,账目应该都清楚了吧?” 正在表格上填写最好几个数字的女元老直起了身子――她正是契卡的金枝娇。她说:“没问题了,有几笔属于违反制度的,不过不算严重。”说着她在交接审计表上盖了章,“好了!” “老文啊,我可就要离开你了,你别想我……”黑大汉正是常师德,几天前,他接到了组织处发来的电报,要他“即刻准备交接,调往临高另有任用。”紧随着电报来得就是这契卡的女人。 鸿基行动是从人事调动开始的:常师德被调出雷州;严茂达被正式调往雷州出任越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贝凯出任驻北越贸易代表。后者在临高已经接受了长期的越南语培训――每天跟着电视机学习奇怪的越南话让他实在吃不消。尽管贝凯反复强调他家和越南没什么关系,还是因为长相“很越南”被挑上了驻越南贸易代表的这个职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雷州站的人们 办完了手续之后,新旧领导班子的成员在雷州站总部――原祝安的宅邸里举行了一个接风送别的宴会。出席者当然都是元老。为了防止刺激“中央来得同志”――何况来得是个女人,女人心眼总是多些,再者她还是人妻,二点加起来,这次宴会就显得非常的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群众喜闻乐见的“余兴节目”,菜肴也属于美味实惠一类。 宴席上大家愉快的交换了看法,严茂达原本就是广雷系的成员,而且经常到雷州来办理贸易业务,和雷州站的人很熟。至于贝凯,当年有过和常师德一起到越南寻找鸿基煤矿的经历,也不算外人。相比之下金枝娇就是村催纯粹的“外人”了。大约也觉得自己在场大家有些放不开,金枝娇吃饱之后很快表示要告辞回房间――她还要继续审计雷州的账目,同时给契卡写一份审计报告。雷州站和广州站不同,经济实体少,出入账目的类别也比较简单。金枝娇带着几个女徒弟从年会结束之后就进驻雷州展开审计工作,现在大致已经理清楚了。 金枝娇走了之后,文同关照人把桌子收拾了,又命阿朱在自己住得小院内的堂屋里摆上茶点瓜子香烟之类,一众人喝茶聊天。 谈了一会闲话,就说到未来雷州站的经营上了。对越贸易公司已经从雷州站体制中划分出来,算是国有直营公司。虽然“位格”提高了,但是对越贸易公司的总部既然设在雷州,贸易商品的很大一部分又是雷州糖,与雷州站的合作就密不可分了。 “我还真舍不得你走。雷州糖业离不开你啊。”文同充满了感情的对常师德说道。 “反正也搞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以后事情让天地会和德隆银行的人来负责好了。人家比我跟更专业。”常师德其实对这个调动并不满意,但是面上没有显露。故作无所谓的态度说,“咱们两个在这里搞得基情四射的,元老院那帮人还不得醋翻天?你放心,俺常师德虽然不在雷州了,但是生是雷州站的人,死是雷州站的死人。” 文同叹息道:“唉,你多保重――没了你,我觉得留在雷州也没意思了。” “不要这么说嘛,雷州是元老院的一目活子,眼下又是真金白银的主要来源地――光每年十几万两白银的净收入,还有从越南倒换回来的大米和煤炭,说我们雷州站是临高的血库都不含糊啊――雷州是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 当广州站被迫撤退的时候,雷州站继续保持着继续运转,同时充当着临高当时唯一的对外通道。在一切贸易都陆续断绝,出口进口近乎瘫痪的局面下,雷州充分利用和临高隔海相望的地理优势,继续承担着大宗商品出口和煤炭、大米进口的任务。 从这点来说,雷州站的功劳业绩甚至在广州站之上。澄迈战役结束之后,雷州站的元老在获得了第二次反围剿纪念章、澄迈战役胜利纪念章之外又额外获得了一枚集体二级功勋章。在获得勋章的级别上高于广州站的人员。 从临高传来的消息也表明,执委会有意将雷州作为大陆上第一个“临高化”的州县。对雷州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文同这二年在雷州主管内务和技术工作,精力在华南糖厂这块,雷州糖业公会和雷州糖业生产组合这二块基本上是常师德在负责。 糖业战争之后,雷州站顺利的整合了雷州的糖业贸易,随后常师德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甘蔗生产领域,组织雷州糖业生产协会上。这个模仿日本农合体系的甘蔗种植组织通过发放贷款的方式支持蔗农进行生产,不但沉重打击了当地的农村小额高利贷,还将临高的粮食流通券散发了出去。这种小规模的改良不仅提高了蔗农的生产积极性,还变相的控制了当地的甘蔗源头。1630榨季,华南糖厂实际上控制了徐闻海康两县90%以上的甘蔗产量,当地的土糖寮除了少数交通不便地区之外,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小额贷款还使得临高的粮食流通券开始渗透到当地的流通中去。 下一步他已经和天地会谈好:由天地会派出专人来雷州进行甘蔗品种改良、推广新肥料和农药。但是组织处的突然调动让常师德有点耿耿于怀。这倒不是他恋栈――现在调回临高,必然有更大的新职务会委任他去做,但是雷州的局面做到一半,未免有半途而废的感觉。 文同问道:“雷州糖业公会的秘书长还有糖业生产组合理事长这两个位置现在都是你在担任,你走了谁来兼任呢?归化民还支撑不起这个场面来。”他因为主管技术工作,和当地人交道打得不多,全是常师德在支撑场面,生怕他一走搞不定 “让谌天雄担任好了。或者让临高再派遣一个过来。我看天地会系统里派一个来就不错。懂专业搞来更方便。以后再把文家兄弟都培养起来。阿朱和秋涵也可以多培养培养。” “好吧。就怕他不愿意啊。”文同点点头,“老谌自己也很忙。” 谌天雄作为对外情报局驻雷州的专职情报员,一直着力于搜集雷州和周边州县的风土人情和地理方面的情报,最近又到高州去了。他以邹和尚庙的道士这样的方外人身份作为掩护,巡游各处比较安全方便。张应宸瞧上了谌天雄的活动,特意在年会期间和他进行了一次业务会谈。于是邹和尚庙又成了新道教在大陆上的的第一个据点。 文同觉得谌天雄不见得会愿意担任这么个职务,而且这事情还得经过对外情报局的批准。 “这谁闹出来的妖蛾子,这样随随便便的乱调动,做事情还有没有一点计划延续性了?!”文同怒了。他是个习惯于按部就班的做工作的人,最讨厌领导乱指挥,瞎胡闹。在他看来,现在调走常师德是对雷州站主导的糖业改革的一个重大打击。 “先别发牢骚嘛,”严茂达不亏过去是生意场上的人,很沉得住气,“调动就调动,老窝在一个地方也不好。活动活动是为了今后做更大的事业。”他倒是很喜欢这次调动――继续待在广州站发展余地有限,到雷州来负责对越贸易大有拳脚可以施展,“这次说不定会派遣老常去更好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文同还是憋着一股子气。他的女人们――现在的正式叫法是女仆。正在堂屋里说话聊天。他原本只有常师德帮他买得阿朱,后来阿朱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叫秋涵的女人――秋涵原本是祝三爷的小老婆,她本人倒也没有隐瞒,只说祝三爷死了之后她无处可去,只好求老爷收留。 文同一面是碍于阿朱的请求,二来看秋涵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丰腴――比阿朱好看。秋涵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哀求的模样,让他大男人主义和恻隐之心同时暴发,当下不顾谌天雄的激烈反对就把她收纳,常师德倒是对此很支持――所谓占有敌人的女人不亦快哉。 “她敢乱说乱动就吊起来鞭子蘸凉水抽,看不打得服服帖帖!”常师德传授经验给文同,“越打越听话。越不敢起二心。” 文同心里不以为然――他觉得老常那套驭女之术简直就是法西斯专政,而不是他鼓吹的“女仆管理军事化”。他早就对老常的性嗜好产生了某些怀疑。 院子里的灯已经亮了――这里没有电,点得是汽灯。秋涵站在门口候着他。按照元老们的趣味,只是松松的束着头发,没有发髻。穿着一件束腰的所谓“新汉服”。这是常师德回去开年会的时候从郑尚洁那里弄来得。 “老爷。”见文同走进了,秋涵赶紧迎了上来。 秋涵过去就是大户人家的收房丫鬟,又给祝三爷当小妾。学会了全套伺候人的本事,烹调女红无一不精。又擅长弄些温存小意儿,比起只能用肉体来服侍主人,穷苦渔家女出身的阿朱要可人得多。原本文同和常师德对她还有些戒心,日子久了慢慢的松懈下来了。渐渐的秋涵就显得受宠多了。反而把过去的好姐妹阿朱给压了下去。俨然成了文同的第一女仆。晚上单独伺候他的日子愈来愈多――文同不习惯常师德那么豪迈的同时让几个女人一起伺候自己。 房间是按照现代标准重新改造过得。房间保温性、私密性有了很大改善。屋子里点着汽灯,亮晃晃的。还安装了卫生间。里面安装着临高特制的双人浴缸。里面放满了一池热水,热气腾腾的。 浴水里已经放入了轻工业部出品的花草浴液,宜人的香气充满了浴室。这是配套卫生间一起销售的奢侈品,其实就是一些天然香料的蒸馏液,轻工业部在配套小册子上暗示在洗浴水中使用有催情的效果,使得购买浴缸的阔佬们一个个趋之若鹜,其实纯粹是个噱头而已。(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 清底 秋涵服侍着文同宽衣解带。雷州的冬天不冷,浴室里又加装了铜管式水循环空调。冬天利用热水加热空气。秋涵已经调节好了室温。本时空温度表还属于稀缺管制用品,即使贵为元老也没得私用。所以温度是否宜人全靠女仆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 屋内暖意融融,文同在秋涵的服侍下很快脱光了衣服,躺到了浴缸里。暖洋洋的水温沁人心脾。鼻端不时传来幽幽的香气。文同满意的吁了口气。 “老爷,水温还合适吗?”秋涵说着宽衣解带,露出了新汉服下熟透了的女体――秋涵个子不高,身材丰腴,属于本时空审美观下的美女。皮肤洁白,有着本时空标准下丰满的胸部,束缚在无托的黑色丝绸胸罩里。黑色真丝高开叉三角裤包裹着饱满的双股。遗憾的是一双解放脚有些畸形。她知道文同不喜欢这双脚,所以即使睡觉也穿着一双白色棉袜。此时她着一双软底锦面绣花便鞋。在瓷砖地上不容易打滑。 这身火辣的内衣是轻工业部服装厂的特需处专门制造的,目前仅供元老购买和少量外销使用。没有莱卡这一高弹性化纤材料,使得在17世纪复制21世纪的女士内衣的计划受到很大的影响。而这又事关元老们的福祉。莫笑安花了不少时间组织人力武力解决这一问题。 “……在轻工业人民委员会、元老院办公厅的直接关怀下,在以多位元老的群策群力,献计献策之下,特需处提出‘利用现有条件,排除万难,全力贯彻为元老服务的方针’,经过多次试验、翻阅大量技术资料,先后利用本时空的各种材料仿制成功了多款真丝、全棉内衣;试制成功真丝长袜、网袜、棉质半统袜……并且使用钩针法手工制造出来了特需处当时急需的蕾丝花边……” ――《元老院办公厅特需供应史?服装卷》(内部资料,仅供专业人员参考) 秋涵小心拿起一块天然海绵,在一只盛满纯天然的皂角洗浴液的邢州白瓷缸里浸泡了一下,跪在一旁等候他的吩咐。 文同扫视了一下她白净丰满的身体,“先按摩一下!” “是。” 在比自己体温稍稍高一些的热水里浸泡过一阵,他从浴缸里起来,坐在专门的香柏木的浴凳上,秋涵拿起海绵,接着搓揉起泡帮他擦背。 擦背的力道就如同她的人一样柔和,整天的疲惫似乎都慢慢消除了,不过更令他愉悦的是背上的不时能够感受到的软腻肥满的揉搓触感和不时喷吐在他耳畔的如兰如麝的气息。 文同舒畅的吁了口气,常师德被调走的不愉快也渐渐消散了。老常固然不错,但是他在元老院的名气很坏,现在离开雷州倒也不失为给他消消火,免得总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等以后摊子大了有得是重新合作的机会。 秋涵用热水冲洗着皂沫:“现在帮您按摩吗?” “来吧。” 女人在宽大的柏木的浴凳上铺上一条雪白的浴巾,让文同俯卧在那里,然后在他的背上抹上一层按摩的皂液,屈指伸展了几下,开始按摩起他后颈上结实的肌肉。她的双手使劲而有规律按摩的推揉。手从他的脖颈,移向肩部和脊背,随后停下,转向腿部,按摩起大腿后侧的肌肉。 “嗯,嗯,”文同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在凳子上挪动了下身子,含糊不清的说道:“秋涵,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秋涵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指上的按摩也停顿了下,马上又继续按摩下去了:“没有了――若是有,当初也不会求阿朱妹子请老爷收留了。” “喔,要是有的话,如今临高正缺人,到临高去招工从军读书,几年下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要有点悟性,以后大有可为……”文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正好老常要回去……” “常老爷要回临高去了?”秋涵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老常回去另有任用,走了一个好兄弟。”文同的话里露出了遗憾的口气。他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下周二预备一顿宴席。你上次做得那个狗肉不错,也要预备着。” 秋涵是雷州的土著,做得一手当地好菜。尤其是她做得白切狗肉和沙姜鸡,在经过符合元老口味的改良之后成为雷州站招待“中央”来人的必备菜肴。 “是,老爷。” “嗯,还有明天你和阿朱两个把自己的三代履历都写好,在哪里住过,有哪几个亲戚什么的,全都写明白。有不认得的字来问我。” 秋涵又是一顿,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忍不住问道:“老爷,秋涵在世间早就没了亲人,就有几个远房的亲戚也是多少年不来往了……” “不在人世的也要写清楚,这次是来搞政审。每个人的底细都要查明白――不能大意。”文同被按摩和热气弄得晕乎乎的腾云驾雾,随口说道。 “不能不写吗,全写些没了的人有什么意思。”秋涵趴在文同的背上,用胸部讨好似得挤压着他宽阔的脊背,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人人过关,个个清底。你现在是没有名分的女仆,要过了政审才算是正式有编制,办公厅会登录你的名字……”文同被她的按摩弄得舒服的呻吟起来,“喔,喔……你怕什么:阿朱家里是海盗呢,说清楚就好了嘛。” 秋涵紧张的按摩着,她的面色变得凝重而紧张。 当初她托阿朱帮忙混进华南糖厂来服侍澳洲人。的确是抱着为哥哥为老爷报仇的心思。一开始她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悉心服侍文掌柜,准备获得了足够的信任之后再动手。然而日子久了报仇的心思却慢慢的淡了:文同毕竟是个年轻汉子,当然要比祝三爷这种半老头子来得精壮生猛,21世纪的男人,在对待女性上多少还有保留着一些讨好女性的思维和技能。虽然上了床要花样百出,生活上反而对待她和阿朱颇为尊重――这种体会在过去她是完全没有过得:不管是在当初收房的主家还是后来的祝三爷那里。 人际关系反差让秋涵对“澳洲人”的仇恨感愈来愈淡。要不是哥哥古大春死在他们手里,她早就乐不思蜀,安安心心死心塌地的当文同的通房丫鬟了。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文掌柜。但是想到一旦报仇之后自己的后路,秋涵又退缩了。不管自己的复仇是不是能得手,结果肯定是九死一生――当初澳洲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头送进内宅,还有在乡下宅邸里晚上烧死祝三爷的神秘大火让她充分领会了澳洲人的厉害。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够远遁逃出生天,下半生又靠什么生活,哪里再去找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呢? 古大春虽然是她嫡亲的哥哥,但是她从小就给人当丫鬟离开家,将近20年里相聚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三十天。只是一种天生的血缘关系才让她有了要为哥哥报仇的心思。但是要为这个哥哥抛头颅洒热血赔上性命或者后半生就此颠沛流离穷困潦倒,她实在难下这个决心。 现在澳洲人居然要来“摸底”,莫非他们已经对自己的来历起了疑心吗?秋涵在文同身边,耳渲目染,知道澳洲人心思缜密,办事一丝不苟。真要给临高来人查出自己是古大春的妹妹,恐怕立刻就会把自己变成“非人”――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这个人。 秋涵心乱如麻,手法渐乱,文同正沉浸在享受中,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表情变化。只是觉得按摩的不大到位,不满的“哼”了一声,秋涵赶紧把心收回来,悉心服侍文同。心里暗暗打着主意。 张大疤拉提着个藤箱子,从跳板上走了下来。码头上,一群劳工们正在用扒杆、铁链和滑车往海湾里打着木桩。海边堆满了准备修筑码头和栈桥的大石条和装满碎石的藤筐。 这里是海安街,雷州糖和盐输出的重要港口。按照元老们的标准,这里的自然条件只能算是一个小型码头,除了距离临高近之外,谈不上有什么优势。 但是这个小小的码头,已经被选择作为对越贸易公司的目前的口岸。临高建筑公司正在这里承建一座新得码头,供很快就要正式开通的对越航线定期班船所使用。 雷州站的在糖业战争之后,不但吞并了祝安的船行,相继又整合吞并了其他一些经营沿海运输糖和盐的小船行,正式拥有了一支运输船队。成为继广州站的高广船行之后第二个站属货运船队。这支船队由熟悉对越航线的前海盗张大疤拉负责,专门航行在雷州-越南海阳、雷州-广州的远途航线和徐闻-临高的短途货运航线上。水手们和船只都来自雷州雷州当地,人员不属于正式的归化民,船只也不归属海军指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节 大波航运公司 雷州站的船行的船只不仅吨位小,船型驳杂,船只状况差,人员素质也是鱼龙混杂:其中有许多临高海军控制海峡制海权之后的失业的小股海盗、官兵水师的逃卒。还有过去祝安过去雇佣的水勇。虽然在雷州站提供较好的报酬和海军的贸易护航体制下没闹出过乱子,却始终是一个隐患。 至于海军本身,对一支完全游离在海军指挥体系下的船队当然也有想法。在有关会议上一直提出要“加强海上船只统一管理”。 然而将广州雷州两支船队统一到海军麾下,完全归属海军控制,又会造成指挥体系过于复杂――在临高的各部门还不觉得:调用船只只要打电话到海军部,由海军部运输处排船期就可以。但是外地的部门就很不方便。 早期广州站决定组建高广船行就是因为动用船只手续繁琐。当时需要使用船只的时候要先打电报回临高,通过海军的指挥体系再发出调船手续,当中的不但环节多,浪费时间,而且运作中显得很僵化――船上的水手不受广州站的直接指挥,稍有变动就得重新发报到临高去更改命令,完全不适宜商业贸易。最后不得不授权驻外站可以自行组织运输船队。 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最终促使执委会决定改革原先的海上航运体制。正式组建航运公司。这家航运公司准备采用股份制,由元老院控股51%,余下准备向向土著、归化民进行募股。起威当然是第一个股东,他们原本在高广船行内就有股份。 新成立的航运公司将承揽所有穿越集团在广东洋面的航运业务。同时包括对越南的贸易航运。公司总部将设在香港,在临高、徐闻、琼山、广州、三亚设立航运办事处。远期还将在全海南岛各县和广东沿海地区设立航运代办处。整合原广州站、雷州站属下的船队。同时海军还将部分不适宜作战服役的船只转交给航运公司,包括当初从海家买来得五桅大船。 航运公司在运输业务上自主经营,编制上受邮政交通委员会和海军的双重领导――类似英国人的商船后备队系统。航运公司的所有人员均列入海军预备役,高级海员授海军预备役军官的军衔。每年要抽出进行一定时间进行军训和演习。 第二次反围剿战役结束之后,利用和约签订前的空档期。执委会委托海军、政治保卫总局、邮政交通委员会对雷州船行、高广船行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大规模整训。所有土著人员进行了政审和学习。对其中的不可靠人员进行了清洗:一些人转为陆地工作,少数声名狼藉有血债的抓进劳改营。剩下的人员进行了大换血:一部分年轻力壮的海盗和水勇补充进了海军,海军淘汰下来的一些不适合海上作战行动的年龄较大,有伤病,可塑性不强的水手转业到了航运公司。航运公司拥有的船只也进行了一部分清理整修,淘汰了过小的船只――从使用效率来看,大船比小船用人更经济。 新得航运公司正式改名为“大波航运公司”。而张大疤拉在临高结束了几个月的学习班生活又回到雷州了。这个原本混饭吃的老海狗在接受了全面的“再教育”之后已经彻底的坚定了要当“从龙之臣”的念头。他在临高参加了一个仪式,接受了海军预备役少尉的军衔。重新出任了船长的职务――他将主要在对越贸易航线上航行,这也是他最熟悉的航线。 张大疤拉走进海安街上的一处原先是糖商的住宅,这里已经被改建为对越贸易公司的驻地和大波航运公司的徐闻办事处,工匠们正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到处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满地是各种建筑材料。这里正在进行改建工程。 他要找得人是严茂达――目前严茂达兼任大波航运徐闻代表处的主任。严茂达向他交待了任务:明天就出发,送几名元老和一船货物到越南去。 “除了我本人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元老。” 准备前往越南的除了去摸底布局的严茂达,准备常驻的贝凯之外,还有几名军方、建筑公司和远程勘探队的元老。他们是为了建设鸿基武装商站去打前站的。 “明白,小人――我一定安全把首长们送到。”张大疤拉胸有成竹,“别说这会换了新船,就是一条渔船我也照样保得首长太太平平。” “嗯,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严茂达一笑,“你先送我们去海阳,然后从海阳到鸿基。一路上有困难没有?” “没有。”张大疤拉显得很有把握,“只是首长们准备去几天?我好安排船上储备水米和菜。” “能带多少带多少,尽量多带。这次去得时间会很长。”严茂达说,“这次航行到越南去不比以往去作买卖贩运货物,是事关大业的重要任务。你得花上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工作要做到万全。” “是!”张大疤拉听说这次出海意义重大,劲头马上就起来了。既然要从龙就得立功,不能到了之有了苦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白自己的决心了,最后只憋出一个,“请首长看咱老张的吧!” 张大疤拉的船是一艘三桅广船,原排水量大约350吨,经过造船厂的改造,专门用来充当东南亚和大陆沿海地区的武装贸易船只。排水量增加到将400吨。船上新装有6门48磅的卡隆式短炮,还有1挺打字机。足够震慑普通的小股海盗了。船尾添建了一处不高的艉楼,用作操舵、指挥和高级海员、随船贵宾的住所。严茂达和贝凯就住在这里。船名:“镇南”。 张大疤拉连夜安排人员往船上装货:不仅装载了够用30天的食品和水,还装载了大量的贸易用得货物――这次航行本身也有为当地的代理商送货的目的。 水手之外,船上另外派来了20名海兵担任武装保卫工作,另有起威镖局雷州分号的几个镖师作为贴身保卫。 镇南号扬帆出海,横渡北部湾的旅途不甚顺利,因为风向的关系,航线不得不走得十分曲折,用了差不多四天才抵达越南的海阳港。 雷州站的对越贸易搞得很有声色。不过当初因为涉及到对外政策的问题,没有铺开摊子大干,只在海阳港以他们在雷州入股企业大昌米行的名义开设了一家贸易货栈,向当地商人销售食糖和各种杂货,买进的东西有稻米、优质木材和煤炭――这一带有少量的小煤窑。在海阳他们的最大贸易伙伴还是武玉甲。这个北越的大地主犹如拥有无穷无尽的稻米一样,源源不断的向他们出售大米,后来因为临高的需求量实在太大,武玉甲的管事们表示来不及舂米,现在是直接出口干谷。 海阳码头附近有一条华商街,这里聚集了大量来自大明的商人,贩卖着各种来自中国和东南亚的杂货。大昌货栈就设立在这条街上。 从街景和陆上的行人来看,这里和大明的沿海小县很相似。甚至耳边听到的也是各种大明的方言。尤其以广东话、闽南话和客家话居多。路上严茂达和贝凯还见到几处小型的地方会馆。可见此地被华人渗透之深。 严茂达想这倒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旦开始全面征服越南,这些定居在越南多年,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明朝商人、手工业者就是一支有效的维稳辅助力量。不过现在这些华人暂时还靠不住――不但靠不住,还有潜在的危险。大昌货栈没向他少诉过苦――当地的各处华商地域色彩非常浓厚,观念里只有同乡没有同胞。不但明的暗的排挤打压商业对手,不时还会引狼入室的勾结当地官吏土匪来祸害同胞。 大昌作为全新的外来户当然也没少受明枪暗箭,幸好他们实力强劲,一般的商业诡计整不倒,而与武玉甲这个当地大地主大土霸之间的合作关系使得其他人也不敢随便造次。 一行人来到货栈。货栈高墙深院,关防严密――北黎朝的官儿只管收钱,对本地的治安之类从来不过问,商人们得自己保护自己。大昌货栈销售储存的又都是大宗的糖和米,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纵火的危险。 当地的掌柜叫朱福元,是大昌米行老板朱福生的本家兄弟,家里很穷,原本就在海阳当地为大明商人跑腿办事谋生,能说一口很好的越南话和好几种方言。严茂达调查下来知道他在徐闻已经成家,有老婆有孩子,为人还算正派――全家就靠他每年从越南赚回来得十几两银子过活,日子过得很困难。严茂达就招募了他当货栈的掌柜,不仅待遇优厚,平日里又经常用小恩小惠笼络他的家人。很快就让这人对穿越集团死心塌地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 稻谷与煤 朱福元向严茂达汇报了目前的状况。大昌在当地的经营用不着掌柜如何的善于经营:每个月武玉甲的管事会带着庄园里的奴隶和农民运来大米、木材和煤炭。运走货栈里的各种糖制品和杂货。双方的交易量很大。 “武玉甲因为这个生意,发了大财。”朱福元有点羡慕的口吻,“他在我们的糖货上赚了大钱。” 武玉甲从大昌手里按照每石粗制红糖8个西班牙银洋的价格买入,转手卖到寮国、暹罗和荷兰人,一石要卖到10~18个西班牙银洋。至于白糖、冰糖的利润就更高了。至于从雷州运去的其他货物:包括从临高制造的“澳洲货”和从大陆上收购的各种日用杂货。都是本地的抢手货。 朱福元眼见着自家的货物被武玉甲买去了转手就能赚大钱,心里未免不平衡。提议应该多拓展客商和销售渠道――最好能扩展到零售渠道上,免得好处都给武家一家占去了。 “这事情不忙。”严茂达说,“稻谷到货情况怎么样?” “到了,去年谈好的稻谷都运来了。”朱福元忙不迭的说道,“就是武玉甲的管事又要提价。” 听说武玉甲又一次要求稻谷加价,严茂达不由得眉头紧皱。近半年来武玉甲第三次要求稻谷加价了。稻谷是临高的战略物资,而越南又是目前临高的主要稻谷供应地,加价不仅要支付更多的交换货物,还意味着供应渠道可能存在着某些问题。 “为什么又要加价?总有个理由吧。”严茂达说,“会不会是管事的当中在捣鬼?” “他不敢――我们和武玉甲之间的生意是大买卖,管事的没这个胆子乱来得。”朱福元说,“管事的说因为郑氏正在南下讨伐阮氏,在到处征兵征粮。武玉甲当然也得出一大笔的粮饷。据说为了弄到足够的稻谷,武玉甲庄园里的农民都快要饿死了――去年春天是吃稀粥,今年春天居然要吃糠了。”朱福元说,“听说有农民已经过过不下去,准备要离开庄园逃荒了。” 朱福元所说的战争,正是后黎朝的后南北战争,这场战争从1627年开始,延续了差不多一百多年。1627~1672年之间,郑、阮之间暴发了七次大规模交战。元老们遇到的,正是在1630~1633年的第二次大战。阮氏充分发挥乌龟流战略,在葡萄牙人的指导下修筑起来的堡垒群重创了南下的郑氏大军。形成了战略僵持。 这种局面之下势必造成大批农民被强征当兵,在中古的农业社会里,农民是最重要的生产力,缺少劳动力耕种的农田是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粮食的。 “真糟糕。”严茂达心想看来指望武玉甲能长期供应大宗粮食是有困难了。后黎朝的南北战争如果他们不干涉的话按照历史轨迹运行起码还得打上50年。 “一打仗,粮食就不好弄了。”朱福元紧张的说。他在这里为澳洲人干了一年多,知道澳洲人在海阳设点的主要目的就是买粮食。要是粮食太贵太难买,也就未必会继续在这里开货栈了。自己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差使就要泡汤。 “稻谷的价钱就依他。”严茂达考虑再三之后说道,“他现在每个月能送来多少粮食?有减少的迹象没有?” “最近一个月没有运稻谷来。说官府征去了不少。庄园里积存的稻谷不够。”朱福元说道,“而且下面三个月就是春荒。得捱过春荒粮食应该能正常供应上。” 朱福元又说:“首长!我们运糖的速度是不是放慢一些,现在库房里已经屯了一万多石糖了……” “不要紧!”严茂达说,“你明天找武玉甲的管事说,没有米,让他多运些煤来换!” “换煤?”朱福元吃了一惊,在他看来这是件很不上算的事情。虽然煤的价钱很低很低,但是看着澳洲人成船成船的买走又脏又臭的烧火物,他实在很难理解――不管是广东还是越南,烧柴都是即便宜又多的东西,有钱人家还可以用上好的硬木炭。实在想不通澳洲人为什么要买如此多的黑煤。 “对,既然他那里一时间没有足够的米,就把库存的糖换煤和木材。”严茂达一挥手,“不要腻腻歪歪的,马上就办!” 朱福元连声应了几个“是”,见严茂达无话,马上又把货栈的账本呈上。严茂达先收了下来――审计是契卡的事情,但是作为上级主管,他也有必要做好自查的工作,他准备到鸿基去的路上再看账本。 “这是贝凯。”严茂达把贝凯介绍给朱福元,“他以后就是驻越商务代表。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贝凯是驻地是鸿基,但是作为元老商务代表,照例要对海阳和未来的越南沿海地区的商站、货栈拥有领导权。 朱福元看了一眼这个黑黑的小个子男人――看起来就和那些越南人差不多,怎么也是首长?但是他常年给人当伙计,早就明白在东家的人事安排上要少开口多执行的道理。 “上次我关照你打听得事情怎么样了?有具体下文没有?”严茂达问道。 严茂达上次来海阳,特别交待朱福元:要把鸿基那块地方所有权调查清楚:到底是属于某个庄园主,还是属于黎朝官吏的俸禄地,再或者是无主的官地? “小人特意去打听了,鸿基,还有首长提到的锦普都是无主地。那里不是山就是滩涂,不能种地,根本无人问津。” “这里向官府买地手续怎么办?” 朱福元苦笑道:“怕是很难。大明的商人在这里就是大肥肉,就是买一块地建货栈都要大费周章。花钱还其次。”他顿了下,“若是首长一定要买下来,得先划出地界来绘出图,小人再去奔走一番,只恐怕也要花不少钱……” “不用了。等我们回来再说。”严茂达想也未必需要花钱买下来,用武力作后盾,就地开采,北黎朝眼下怕也没心思调集大军来对付自己。 严茂达一行没有在海阳多停留,查看了仓库,了解了当地的基本情况之后,镇南号在当地卸下了货物,再一次扬帆南下前往鸿基。 海阳距离鸿基大约有60公里,镇南号航行10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因为是沿海岸线航行,而且鸿基又在岛礁林立的亚龙湾,为了避免触礁搁浅,张大疤拉决定不在夜间行船,而是一早出发,正好的傍晚时分抵达。 镇南号一早起航,张大疤拉像模像样的用经纬仪进行了观测,又在海图上绘制出航线。可惜他的算术功底实在太差,一把航海计算尺推来移去的搞了半天,最后丢下了骂了一声“鸟!”又回到艉楼后面看罗盘背针路了。 好在这一带是他常走的航线,是所谓闭着眼睛也能行船的地方。在他的指挥下,镇南号开始向南航行。 镇南号在张大疤拉的指挥下航行的很顺利,中式硬帆在风向复杂的沿海地区航行的时候充分表现出了它适应“八方来风”的优越性。虽然船速时快时慢,但是从来没有停顿的时候。 贝凯在艉楼上眺望着沿海的美丽景色,觉得自己苦学半年多的越南话还是值得的――这片土地实在是太诱人了。要是以后能当上个北越总督……贝凯的心绪不由得飞到了昨天在海阳看到的那些窈窕的越南女人身上。 贝凯在元老院内属于不怎么得意的酱油元老,他过去的职业使得他最终进了邮政交通委员会,但是他对交通一窍不通,而临高的邮政系统还没有正式组建起来――况且就算立刻组建起来,他这个在邮政局里一直拉广告的邮政职工对邮政业务也没什么研究。 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物,又不愿意掺合政治。所以在元老院属于边缘人物。但是穿越集团本身的扩张性和元老人数的稀缺性,使得酱油元老也有足够的出头机会。 正凭海临风的胡思乱想着越南女子如何如何的时候,船钟忽然急促的敲打起来,贝凯猛得一惊,只见水手和海兵正从甲板下涌了出来。有的拿着海军的29式砍刀,有的举着短身管的米尼步枪。几个水手冲上艉楼,赶紧脱下桐油布的套子,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打字机,有人迅速的打开附近的一个铁皮箱子,取出里面黑乎乎的备用弹盘。 “怎么回事?”贝凯大吃一惊,眼看着甲板上的6门卡隆炮的炮衣全被脱了下来,这是要打仗的架势么! “报告:7点种方向,有船只在战斗。我们先进入戒备。”张大疤拉赶到艉楼上,解释道。 “是海盗?” “应该是。”张大疤拉并不紧张,“首长放心,这种事情这一带经常有。这里的渔民海盗是分不清的。我们的船大,又有戒备,他们不敢动歪脑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 北部湾的渔民和海盗 很快,贝凯也看到了海面上发生的事情:一艘大型的拖风渔船正在海面上逃避。后面有好几艘船在猛追,还不时的发射点着的火箭,不时的发出粗野的呐喊和敲锣打鼓声。前面的拖风渔船上风帆已经烧毁了一部分,桅杆也倒了一根,有人正在拼命的摇橹。 “这是在抢劫渔船。”张大疤拉说,“没事!都是些本地的半渔半匪的人!他们连炮都没有。碍不了我们的事。” 严茂达这会也上了艉楼看热闹――他拿着个望远镜。这时候那艘逃走的船只大约是看到了他们,竟然转过船头向他们这里冲了过来,桅杆也忽然升起了一面旗子。 还没等张大疤拉开口,严茂达忽然喊了起来: “贝凯!你看看渔船上是不是挂得临高的旗号?!” 贝凯赶紧接过望远镜,果然,拖风船的桅杆上升起的是一面三角形渔业旗――这是海军向在临高注册的渔船颁发的航行旗。过去这面旗的效力仅仅在临高附近,现在已经扩展到整个琼州海峡。没有捕鱼航行旗的渔船,就是海岸警备队驱逐捕拿的对象。 “没错!”贝凯紧张起来,“肯定是看到了我们桅杆上挂着临高的旗号……” 现在临高还没有设计出商船旗来,所以大波航运公司的商船也挂着临高的海军旗。 “来得正好!”张大疤拉海盗出身,打打杀杀的场面对他原本就有诱惑性,现在又有了这么好得一条船――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颇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不过他还记得他的任务是护送首长们去鸿基,所以看了一眼严茂达。 “首长,你看――” “救,当然要救!”严茂达大义凛然的说,“这条船向我们缴过税,就要受到保护。” “好嘞!”张大疤拉摩拳擦掌,他听不懂道理,但是知道可以开打了,当即大声的喊道,“全体准备战斗!” 海兵们荷枪实弹,在船舷、艉楼上占据制高点,警戒着向他们飞速逃来得渔船。虽说他们决定要救援对方,但是也不排除苦肉计的可能性。在南中国海的海盗们经常使用伪装遇难的方式来诱骗速度和吨位都比他们大的船只解除戒备,等两船相靠的时候再突然发动袭击。 渔船没有直接靠上来,而是往镇南的侧后逃去,张大疤拉大声的嚎叫着:“左舵15”,镇南号的船身开始慢慢的转过来,将船舷对准追来的船只。 正在追击的几艘小船看到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有艘大船居然横在他们和猎物之间,船速顿时慢了下来,看来海盗没有料到大船会突然进行干涉,迟滞了几分钟之后,几条小船立刻散开,似乎准备多方向向大船攻击了。 “开火!”张大疤拉一声令下,打字机顿时发出巨大的噪音,艉楼上顿时硝烟弥漫。方形的定向框里喷吐出凌厉的火舌,打字机尖厉的轰鸣压倒了一切的声音。海盗船上木屑夹杂着血肉四处飞溅。 “上弹盘!”机枪手喊叫道,一个滚烫的弹盘拔了下落在装满了沙土的筐子里,两个水手迅速的抬起第二个弹盘插上枪座,帮着机枪手一起推上锁紧――这个庞然大物的重量可不轻。 装在万向节支架上的打字机枪口一转,又第二艘海盗船倾泄子弹,初次实战,机枪手控制不好射击节奏,每次都是对一艘船倾泻出全部的子弹之后才停止。直到8个弹盘全部打空,一切才又重归寂静,被打热的枪管冒着袅袅白烟。 四艘追击渔船的海盗小船瘫在海面上没有了动静。张大疤拉仔细的看着变得安静的海盗船,身边的水手也在张望――他们还是第一次使用打字机作战,谁也不知道上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还要不要继续攻击? 张大疤拉看了看严茂达,严茂达拿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船,吩咐道:“组织跳帮队吧!敌人完蛋了。” 看到大船在靠近,小船上有人开始跳海了。 “不许放走一个!”严茂达下令。 海兵们立刻开始了一场精确射击比赛,朝海里游泳的人开枪射击,逐个逐个的杀死他们。直到海面上没有人头为止。 镇南号小心的靠近其中的一艘海盗船,这几艘船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五六十吨的模样,居高临下可以看见海盗船的甲板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躯干、手脚和零碎的血肉尸块。跳帮队跳上敌船,四处搜索了一番,只在甲板下面抓到几个吓呆了的俘虏。二艘更小的舢板上干脆就没有活人了。最后,搜罗到5名俘虏,一个个瘫软在甲板上上哆哆嗦嗦。看他们的模样,都穿着这一带渔民常穿的黑色裤褂,破衣烂衫,面目黝黑,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张大疤拉吩咐水手们将海盗船上的尸体丢进海里,用水将浸满血水的甲板冲洗干净。一艘舢板在扫射中损坏很严重,干脆就直接凿沉了。除了船之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战利品,只有十多筐鱼虾而已。武器主要是劣质的冷兵器,连东南亚一带相当常见的火绳枪都没有。这印证了张大疤拉的说法,这应该是一伙半渔半匪的业余海盗。保不定只是临时见财起意才海上抢劫的。 “这些俘虏怎么办?” “留着。把他们好好洗洗,押到甲板下面去。”严茂达想这些人可以充当第一批矿工。 正说着话,拖风渔船靠了过来。 “你们是哪里的船?发生什么事了?”张大疤拉探出身体高声询问。 “首长――”拖风船上的人一开口就表明他们显然是去过临高的。 “我不是首长,你叫俺老张好了!” “小人是海康的渔民!是到这一带打鱼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伙海盗。”船上的人大声说道,“张掌柜你的大恩大德……” “不要说废话了!”张大疤拉对这套不感兴趣,“要不是你挂着临高的旗子,老子才懒得救你!” “是,是……” 张大疤拉一挥手:“拿牌子出来!”到临高申请渔业捕捞许可的船主,除了领取航行旗一面之外,还有特制的硬木牌一块,烙有专门的编号和防伪图案,作为检查的时候查验之用。 牌子被送上了船――严茂达看了一眼,没错,这种牌子是在木器加工厂特殊加工出来的,上面的烙得防伪标记和数码的字体也不是土著工匠能随意仿制的。当下关照张大疤拉抄下编号。回临高后写一份报告交给海岸警备队备案。 “让他们走吧,来这里捕鱼也不知道成群结队?”严茂达说,“这一带的治安很差嘛!” “老爷,他们这次是落了单,”张大疤拉笑着说,“若是人多势众,保不定谁抢谁呢。” “也是。”严茂达点点头,在这南中国海上的一切都是混沌无序的,“不过他们既然向我们缴了税,挂了我们的旗,咱们就该给他们出头,不能光收钱不管人死活。” “首长说得是。”张大疤拉点头称是。在他看来只要老子有力量,就可以做地收钱。至于收了钱是不是得保护别人的安全他可没想过――他可没有“为纳税人服务”之类的概念。张大疤拉不太能理解首长们的思维模式,只知道一点:首长们比他高明。他觉得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严茂达从这件事上又有了新得主意。既然海南岛和粤西的渔民除了在琼州海峡捕鱼之外,还经常到北部湾来捕鱼――这个财源也不该放弃。在21世纪北部湾也是个上好的渔场。渔业现在是穿越集团主要的蛋白质来源。除了海军直接掌握的渔船队,向渔民收取的渔业五一税也是渔获的重要来源。 现在渔业五一税的范围仅仅限于琼州海峡,如果把征收渔业五一税的体制拓展到整个北部湾,从渔业上获取得收益将是十倍、百倍。还可以组织渔业生产合作社,组织临高的渔船结队到北部湾来捕捞,不但容易形成规模效应,海军也可以组织护航――甚至不组织护航也没关系,传授些旧时空的渔民的战术战法,还不把猴子虐得七窍流血。北部湾这里没有大股海盗,基本属于空白。海军把手伸进去相对容易――必要的话,组织起来的渔民也是一支辅助力量,对于亟需越南的大米、木材和煤炭的穿越政权来说,北部湾制海权是一定要控制住的。 严茂达想得入神――这个提案回去得向执委会提出来。 “首长――”张大疤拉见他出了神,提了他一句。 “嗯?什么事?” “那几艘船怎么办?”海盗们被消灭之后,留下了二艘还算堪用的舢板和一艘渔船。 “带着走,到了鸿基我们也需要船的。”没登录就有人和船送上门来,也算是个开市大吉了。 张大疤拉当即关照分几个水手下去驾驶渔船,舢板就直接拉在大船后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 女临时工的下落 “哐当”一声,39号的门被打开了。这里原本人就不多,能住40人的房子里只有住了七八个人。开关门的声音就特别的大。随着开门的声音,39号的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抬起了头。 39号是检疫营里的一栋营房,它很特别:整个检疫营是被铁丝网、竹篱笆和壕沟包围着的,而39号身处其中,周围又有一道竹篱笆将它单独隔离开。39号和邻近的40号属于“特别营房”,专门隔离检疫那些别列入“特殊名单”的外来者――里面的人五花八门,有被怀疑是各路奸细的形迹可疑分子;有渡海而来和尚道士;有从大陆上绑架来得人员……他们都有个统一的称呼“待审查重点检疫人员”。当他们待满40天的检疫期之后,就被直接转交给各个专门口负责。大多数人被移交给政治保卫总局,其他人分送宗教事务办公室、警察总部、对外情报局。关押地点也会转移到临高县的县衙监狱和政保局的“学习班”。 39号是女营,里面的人要比隔壁的40号男营要少得多。七八个女子年龄相貌各不相同,这会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李永薰,出来。”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里是哪里?”李永薰走到门口,外面的阳光亮得刺眼。她踉踉跄跄了几步才站稳。她在濠镜澳被人打昏,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不管她如何在船舱里吼叫哭闹,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答话,只有一个少女每天早晚两次给她送饭。 李永薰心里猜到可能是被澳洲人抓去了,惊惧之余,为了尽快弄明白状态,她使出了自己的终极手段:不吃饭。 早晨送来的干粮和水,她连碰都不碰。 “告诉你们的大头目,马上来见我说说清楚!不然本姑娘绝不吃东西!”李永薰大义凛然的说道,随手把装着二块干硬发白的饼子和一杯水的盘子丢了出去。 来送饭的女孩子不发一言的捡了东西出去了。李永薰眼巴巴的等着,然而整个一个白天就没有再来过一个人。 她高估了自己绝食的决心。毕竟以前她只是不吃饭而已,各种干点心小零食到处有,就算几天不吃也不会觉得饿。所以不吃饭对李永薰来说是小菜一碟的把戏。 然而船上既没有零食,也没有偷偷给她送东西来吃的奶娘丫鬟,李永薰饿了不到一天就不行了。晚上少女又送来了晚饭。 “我不吃!”李永薰鼓起最后的勇气和自尊喊道,“快收走!不,把水留下!”饿还好说,一天不喝水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少女很听话的把水杯留下把食盘子收了起来,要退出去。 “慢着!”李永薰喝止道,“告诉澳洲人!我不是普通老百姓!我爹是南京锦衣卫――”她想自己爹只是个总旗,要不是顶着个锦衣卫的名目,真是比芝麻还小的世袭官儿。说出来大概还不够吓唬人,当即改口道:“……百户!” 显然“我爹是锦衣卫百户”这个说法没起作用,李永薰饿得两眼发花,当第二天送来早饭的时候,她的绝食行动就取消了。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李永薰可怜巴巴的啃着硬邦邦的草地5号干粮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少女就说了这么一句。 “别问了,该你知道的你自然就知道。”女看守面对她的提问还是回以同样的话语――李永薰打了个冷战。对方的表情并不严厉,目光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对年轻女孩子的同情,然而语气很是冷淡。 李永薰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临高――下船的时候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器,还有那条大铁船就知道了――她落到了澳洲人手里。 但是澳洲人为什么要把她也抓来呢?显然轿子里的人就是高巡按。这样看起来,自己的全部推断都是正确的!李永薰很是兴奋,又得意非凡。她忘记自己到澳门纯粹之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找到高巡按的线索是误打误撞――这会这一切都变成了她自己的独到推断。 然而李永薰的骄傲兴奋没持续多久,她就被送到了检疫营。在遭受了被她称为“奇耻大辱”检查身体和集体洗澡消毒过程之后,被关到了这个装满了叠在一起的床铺的大房子里,每天过着一天二顿海鲜粥的枯燥日子。没有人再来过问她。无论她问什么,看守这里女人从来不吐任何一个有用的字眼。至于39号房里其他女人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们和她一样,也是一上岸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在营房之外,是三个穿着整齐的对襟短褂的髡贼,腰里束着皮做得带子,胸前还斜挎着一根。他们的肩膀上缝着蓝色的布条子,还有些奇怪的图案。领子上也缝着蓝色的小布块。领头的,正是在船上给她送饭的少女。她穿着和男髡贼一样的衣服,只是下身配得是深蓝色的打褶裙子――李永薰瞪大了眼睛:裙子居然没有遮住脚背,而是只过膝盖。露出下面紧紧的裹住小腿的白色棉袜子。 “寡廉鲜耻。”李永薰心里嘀咕着。虽说如此,她还是觉得有点羡慕的意思。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是在髡贼里当正式的差使,怎么也比她这个拿着别人的腰牌唬人的冒牌货来得强。 “待审查重点检疫人员李永薰一名!”女看守把一个纸面文件夹交给柯云。柯云打开看了看,又检查了下她脖颈上的挂得竹牌。 “身份验明!”柯云说了一声,然后在交接单上签了名,“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李永薰大声的问着,没有人回答她。一个髡贼拿出一个黑色的头套,直接套在她的脑袋上。黑暗和憋闷的感觉瞬间把巨大的恐惧感注入到她的心头。她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就被押走了。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李永薰打小就出入大明暴力机关,深知落到暴力机关手里的下场――不管有罪没罪,皇亲国戚,只要没有高层打招呼,就是神仙也得脱一层皮。至于女犯的下场更为恐怖:会被反复的凌辱强暴。她自己也审过女犯――知道其中的恐怖。想到种种可怕的滋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一股强烈的尿意不受控制的从小腹升了起来。 原本她还觉得澳洲人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但是到了临高之后的所见所闻让她看得明白――临高这里已是“俨然敌国”,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天下了。自己这个假冒的锦衣卫恐怕是吃不开--不但吃不开,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奸细,“严刑拷问”或者被直接被杀掉。 李永薰被带上了一辆双轮东风马车。走了十几分钟之后,被带进了政治保卫局所属的一栋屋子里。在这里她被简单的加以讯问。无非是姓名、年龄、家庭出身之类。关于她和林铭的关系也遭到了盘问。李永薰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包括她是怎么会找到高巡按的下落等等在澳门的事情。她不敢隐瞒任何事情,这间屋子里虽然干干净净,除了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但是保不定隔壁就是一间器具齐全的刑讯房。好女不吃眼前亏。 审问结束之后,负责审问的周洞天关照把李永薰先关在政治保卫局学习班里。随即把材料转到对外情报局――人是他们抓来得,怎么处置也由江山李炎他们决定。 “没什么油水,”周洞天说,“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纯粹是误打误撞才找到高巡按的。” “她不是锦衣卫?”李炎问 周洞天笑了笑:“算是个临时工吧。毕竟她那个表姐夫还给她弄了块别人的牌子唬人。反正衙门用编制外临时工的事情古今都有。” “锦衣卫没盯上我们?” “也许盯上了。”周洞天说,“不过,就我个人的感觉,至少地方的锦衣卫办事效率不高。根据李永薰的口供:那个负责办理高巡按失踪案的锦衣卫试百户会跟到澳门纯粹是偶然。” “你信她说得话?”李炎不大放心,“不给她看看什么night24或者蜘蛛之类的片子?”给被审问者看各种s片是现在穿越集团的专政机关行之有效的一种审讯手段。21世纪性/娱/乐工业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没必要。”周洞天无所谓的说道,“她要能在肢体语言上骗过我,那她就是本时空的间谍大师了。” “好吧。”李炎拿起手里的李永薰的卷宗,“怎么处置她呢?” “如果她长得丑可以直接咔嚓了事。”周洞天说,“或者送到符有地那里充当劳动力。不过我看你们好像是不舍得。”说着他神秘的笑了笑。 “没有的事情”李炎赶紧辩白,“再怎么说她也属于危险分子。” “危险分子?绝对算不上。”周洞天摇摇头说道,“她就个爱出风头,好奇心过重的普通女孩子――和21世纪的女孩子一样。不过,到了这里也就由不得她了――有些东西是不能玩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 不结案的结案 “是啊,要是玩坏了就不好了……”李炎接了一句,忽然意识到周洞天说得不是这个意思,赶紧辩白道,“所以就玩到临高来到当俘虏来了嘛――” 周洞天嘿嘿的笑了两声,拍了下他的肩膀。拿起卷宗交给了李炎:“她归情报局了。我想以后她会很配合你们的工作。” “好。我”李炎点点头,想原本情报局就想搞一个关于大明内卫和情报系统专题调查,已经委托大图书馆的人从史籍笔记中查询了不少资料,同时,通过审问俘虏和约谈大明士绅也获得了不少资料。在澄迈战役中被俘的幕僚们提供了相当多的资料:有的是耳闻,有的是亲身经历。但是这些资料都来自外部――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家眷兼临时工,对锦衣卫内部状况、运作方式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 对外情报局立刻向所有外勤部门发出通告,将黄顺隆列为“危险”,他的商铺和住宅均属有严重威胁的地点――林铭是在澳门失掉的小姨子,他肯定会把黄家作为重点关照的对象。搞不好现在就有一队锦衣卫在黄家外面埋伏着。 “虽然切断黄家和我们的联系是个重大损失,但是现在要提防对方狗急跳墙。无论于公于私,那个姓林的百户肯定会试图直接绑架元老来搞清楚我们的底细,或者试图与我们交换俘虏。”江山说道。 李永薰又一次的遇到了那个女人带队的三人组,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在等着她, 她再一次被戴上头套,上了马车。一段时间的颠簸之后,头套被取了下来――李永薰眨巴了下被眼睛,这里是一个安静的大院,四面墙壁很高,墙上攀满了爬藤的植物,上面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粉色花朵。显得颇为诡异。 院子里矗立着几栋和佛朗机人差不多的多层楼房。但是没有佛朗机人的屋子那么好看。窗户全部镶嵌着玻璃,却又装着结实的木栅栏。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 一种新得恐惧又侵入到她的心头: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是髡贼的监牢?看外观和大明的不大一样,但是这里散发出来的肃杀阴冷的气氛是她从小就很熟悉的。 这里是政治保卫总局的“学习班”,实际上这里什么也不学习,是政保局专属关押人员的地方。在穿越政权的体系里 “进去!”柯云催促了她一声。李永薰无奈,只好拾阶而上,抱着铁皮的双开大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瘸子――他的一条裤管下露出了木腿。这个人也穿着对襟小褂,戴着和女髡贼他们一样蓝色肩条。 “待处理人员一名,姓名李永薰,性别女!”柯云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对方,两个人在门口的桌子上又是写又是盖章的忙了好一会。瘸腿的男人才拿出一串钥匙。 “安排在哪里?” “第一区吧。” 瘸腿男人打开门厅里的一道铁门,后面是长长的走廊,左右是一扇又一扇的门,全都关着。他带着她们转了三四个弯,穿过一个院子,又打开了好几道铁门,最后来到一扇门前。 “就是这里。” 李永薰发觉自己来到了一间素净整齐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二把椅子。四壁刷得雪白,地上是木地板,窗户很高,奢侈的镶嵌着玻璃,屋子里阳光明媚。桌子上有文房四宝和白纸订成的本子。 “这里是你的房间,”瘸腿的看守说,“厕所和澡堂在走廊尽头。走廊里你可以随意走动。只是不能出铁门。”他指了下走廊另外一头的铁门,“有事情拉下绳子,会有人来。”说完这些话,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只留下柯云和她两个人。 “你就住在这里。休息一下,过几天有人会找你谈话的。” “谈什么?”李永薰不知道髡贼的葫芦李卖得什么药。看样子,这里算是“软禁”,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柯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这里有纸笔,你就先写自述好了。” “自述?” “对,从你自己开开始写,生在哪里,爹妈是谁,什么出身,认不认字,从小念过什么书……全部写出来。” “为什么要写这个?!”李永薰愈发奇怪。 “这是范本。”柯云指了下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先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写了。” “本姑娘不认字!不写!” “你最好是认字,”柯云冷笑了一声,“不然就我请人来帮你写……” “我写,我写,”李永薰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立马服软了,“不要人帮。” 李永薰在政治保卫总局学习班里埋头写材料的时候,林铭却躲在三水县的一处客栈中苦思冥想该如何上报高舜钦失踪案的查缉结果。 高巡按的失踪案在广州成了一桩彻头彻尾的无头悬案。林铭在澳门搜索一无所获之后,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广州――为了避免在广州受到太多的外界影响,他以查案为名再一次到了三水县,然后就在当地待了下来。 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定髡贼是高舜钦失踪的幕后真凶,李永薰的失踪十有八九也和高巡按案有关。但是目前广州官场对澳洲人的态度是“和”,自己要是不识时务的跳出来说髡贼是黑手,就是给巡抚大人出难题――重要官员失陷临高,广东官场难道不闻不问?要出兵打仗那是自寻死路,别说广东方面根本不敢出兵打仗,就算是把即将回广州的髡目大商人郭东主抓起来交换肉票李巡抚也不敢――那就得准备第二次被火烧五羊驿了。 自己真要如此上报,就把李逢节和广东官场都给得罪死了。 林铭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只好捏着鼻子顺着广东官场的意思说了。高巡按就只好委屈他为国尽忠了。好在迄今为止,一切查获的证据都把他离开广州后的路线指向北面,除了自己和被澳洲人抓去的李永薰之外,没有人能提出是髡贼动手的确切线索。自己在濠镜澳的大索只能算是因为“风闻”,澳洲人最多算“有嫌疑”。 至于小姨子那是不能不救的--要不自己老婆就不能答应。再说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外人!但是此事不能由官府出面,得自己亲自出马私下来办。好在有锦衣卫这块牌子在,在百户所里也素有人望,调动起官面上的资源还算不难。 林铭盘算定当,假模假式的安排人到处搜索,大张旗鼓的派人赶赴南雄州查案。最终广州方面给朝廷的奏折就成了高巡按自行离衙,下落不明。据可靠线索,他应该已经离开广东,进入江西境内。不过,广东方面还在“尽力追查”云云。随奏折还附上了一大卷的办案的文书材料。现在,除非朝廷另外指派专人来调查此事,否则这案子就等于是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了。至于朝廷会不会派专人来查,李逢节觉得不敢肯定,就算派来了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再者这几年处处起火,遍地生烟,朝廷也未必有空来理会此事。 李逢节关照手下悄悄的给了林铭三千两银子作为酬谢,另外再致送一千两作为他给手下人的赏钱。除了高巡按的家眷之外,大家都算是满意了。 但是高巡按的家眷却对此的结局强烈的不满,因为高巡按会“弃官而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高家的内眷多次派人到巡抚衙门等处申诉,但是都被“正在严查”打发出来。从理论上说,只是上奏说明情况而已――高案并没有正式的结案,李逢节就拿这个搪塞家眷。 “高家说要派人进京去告御状。”李息觉对正在签押房办公的李逢节说道,他有些担心,事情一旦闹大了就难办了――古今中外概无例外。而且高家也不是平头屁民,有相当大的活动能量的。 李逢节不慌不忙道:“告御状?妇人之见!高大人又不是咱爷们给抓去得。他们准备告谁去?告什么罪名?” “东翁说得是,只是高舜钦在京城里颇有些朋友、同年,如果高家去运动他们……” “无非是要我们‘再查具奏’。我们也没停查此事啊。奏折上可有一字说此事已结案的?” “哪倒是没有――”奏折不是李逢节写得,但是拜发前主要幕僚都参详过。 “既没有就是在查。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李逢节一笑,重新拿起了书。 李息觉知道东翁老爷是“拖”字决,拖到他离任拉倒。 “东翁!虽说如此,高家还是要稍微抚慰才是啊。”李息觉最近一直和高家眷属打交道,知道他们绝没有这么好打发――这不是给钱的问题。 “嗯。”李逢节考虑了下,“这事总得有人担待,我看高府里必然有几个同党。当初余知府和我说过,高家有几件事要他办,他当时碍着高大人的面子没敢答应下来。如今看来高大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广东,你就告诉余知府就替他们办了吧――正好也算是查案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 猫耳山下 严茂达站在猫耳山的山顶。这座山有400米高,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很难攀登。严茂达之所以要爬上来,为得是能居高临下的看一看这一带的地势。 猫耳山是鸿基海边的一座标志性小山。据说有个“真祖皇帝”在这里赋过“诗”,后来就有一群所谓“名士”、“英雄”、“豪杰”之类的在这里赋“诗”,所以本地又美曰其名叫它“诗”山。这座山在旧时空50年代还和越南革命有关,据某些“革命回忆录”所提,在法国统治越南的期间,山顶上有一根旗杆。40年代末到50年代初期,每年的“五一”和“九二”,都有越共分子爬上山去,在山顶的旗杆上挂上“国旗”。 “这里不用挂国旗,可以搞个灯塔。指示船只靠港。”严茂达身边的秘书说。他俯瞰着大地和海洋。猫儿山是是一座石头山,一半突入在亚龙湾里。海岸线上到处是丘陵和小山,只有在这猫耳山的脚下沿着海边有一条二三公里长的长条形的狭状平地。旧时空的鸿基市就在这里。而鸿基市又是在法国人设立的鸿基煤矿公司的基础上逐步建设起来的。 “那条是什么河?”严茂达指着一条在几公里之外入海的宽阔的大江问道。 “这是北塘江。”贝凯说,“又叫白藤江。据说元军就是这个入海口被陈兴道击败的。”他因为学习越南语,对越南历史也了解了不少。 “喔,原来还是古战场。看来武装商站也有很大的风险。”严茂达望着滚滚的江水。江面宽阔,到处点缀着沙洲。这会正在涨潮,海潮上涨处是黄色的水,江流是青绿色的水,在江中心明白的分出界线,很是壮观。 “商站设在哪里比较好?”严茂达问。贝凯作为勘探队的一员专门带队到这里来勘探过,对周边的地理环境很熟悉。 “最合适的地点当然就是在山脚下,旧时空的鸿基市了。”贝凯说指点着,“这里有平坦的土地,可以修建房屋和堆场。建港条件也好。还可以就近引北塘江水用来洗煤和提供生活用。” “防御呢?”严茂达很关心这点。 “既然是商站,防御工事的规模得适度。免得树大招风。再说真得搞得太大太坚固,不但要铺很大的摊子,而且还需要更多的兵员。”贝凯压了下头上的帽子,“尽量用和平手段吧。现在执委会的意思是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吧。” 严茂达点点头:“的确是。我们下山吧。” 山下,镇南号的海兵和水手已经动手在岸上修筑临时性的土围子,外面环绕着栽满标准竹签的壕沟、用预制件搭建起来的哨塔正在紧锣密鼓的施工。 土围子中间的空地上,是一座预制件搭建起来的木房子。这里就是贝凯的住处兼办公场所。担任保卫工作的海兵住在另外一侧的木结构营房内。 贝凯想着自己要在这土围子里办公主持开发实在有点心惊胆战――除了30个海兵和1门12磅山地榴弹炮之外,他最可靠的东西就是一部硅2瓦电台,由他的女仆负责操作。一想到自己就要孤零零的待着荒凉的海岸线上,这种恐惧感难以言表。但是眼下没法下软蛋――这种独当一面的机会溜走了以后就想混上方面大员就难了。 “你先暂时克服克服。”严茂达大约也觉得这设施实在有点简陋――要真个一万越南大军贝凯非交待在这里不可。“我回去马上安排船只运送建筑材料、工人和守备队都给你过来。” 贝凯硬着头皮充英雄:“没事,有30个海兵1门炮,抵挡本地土匪海盗足够了。北黎朝不会吃饱了没事发动大军来对付我们的。” “用不着三四天就把扩建基地的物资都给你送来――从临高过来海路很近!”严茂达竭力使他放心,“我一回到临高就让镇南号回来,以后就一直归你使用。张大疤拉这人对越南情况很熟悉,会是个得力助手。” “这太好了。”贝凯喜出望外,有镇南号还有张大疤拉在这里就让人放心多了――至不济还能上船逃命,嘴上说:“张大疤拉对这里海路陆路都熟悉,很有用的人才” 严茂达东张西望:“这里的露天矿坑在哪里?” “猫耳山这里不是露天矿区。”贝凯上次到鸿基来亲自主持的打探测坑的事务,对煤矿分布有第一手资料,“广安这一带地下几乎全是煤炭,但是露天矿区就那那么几个,最大的露天矿在锦铺――在内陆,离这里有15公里。” “这么远?我以为就在海边。” “海边也有煤。”贝凯说,“上次我们打过探坑。” 探坑的结果是这一带的小山丘下到处是煤矿的矿脉,缺点的是大多埋藏比较深,需要打竖井才能开采。当时花了差不多一周时候,贝凯才在距离猫耳山35公里外的小山丘下找到一处露天矿脉,采掘面很小,最大直径不到400米,但是埋藏很浅,覆土层只有2米。是他们在猫耳山周边5公里内勘探到的埋藏最浅的矿脉了。 两个人在海兵的护送下,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走了20多分钟――幸亏这里是海边,海风很大,植被不算茂密,草也不高。严茂达还能依稀看到以前被开辟出来的小路的痕迹。紫电手推车深深的车辙印在某些地方还能勉强辨认出来。 走到小山脚下,可以看到这里已经被挖掘出一个不大的环形坑,坑底积着水,成了一个死水潭子。矿坑周围杂草丛生。显然自从贝凯他们离开后就没有人再来过这里。 “我们给这里取名叫猫屎一号坑。”贝凯笑了一声,“煤质很好,全是上好的无烟煤。几乎没杂质。当时我们大鲸号上的人用一周时间就挖了一百吨煤。可惜这里开发起来非得大动干戈不可。当时没这个实力投入,后来老常又和武家谈了以糖换煤的协议――武玉甲的庄园里也有许多煤矿带可以开采的。” “这么说现在我们使用的鸿基煤其实不是鸿基产得喽?” “鸿基煤只是个商业称呼。”贝凯在勘探队待过不少日子,又到鸿基来过,对来龙去脉了解很多,“意思是从鸿基运出去的煤。其实就是广安――本时空叫广宁――出得煤。要说真正的鸿基煤应该是出自锦普――鸿基矿区最大的露天矿。” 严茂达看了看,从这个矿坑到海边有4公里,得弄个小铁道之类才能提高运煤效率。最好是就地洗煤――这里有现成的江水可用。他考虑再三问道:“这个坑能出多少煤呢?” “白国士看过我们的勘探资料,说起码有四五万吨可以开采――这是保守的说。” “五万吨!”严茂达想这个数字在旧时空不值一提――20万千瓦中型火电厂,一小时的峰值消耗煤炭就在40吨以上。五万吨全开采出来不过是2个月的消耗。但是对临高的工业体系就是不得了的资源了。特别是鸿基这边全是高热值的无烟煤,比现在用得广东产的劣质褐煤在热值上也好很多。在煤化原料上也能起到很大的填补缺口的作用――目前化工部的煤焦化联合厂的运转效率不高,只达到了设计生产能力的40%――缺少足够的煤炭保障是一个瓶颈问题。 “这个矿坑一天开采100吨,一个月就是3000吨。能开采七八个月。”严茂达计算着。 “一天100吨太低了。邬德肯定不满意。”贝凯说,“如果能使用推斗车和小铁轨,即使没有畜力和其他工具设备,每个矿工每天可以完成1~12吨的采矿量。100个工人配备铲子之类的简单工具就能干完。我觉得至少每天200吨。这样执委会才会觉得开发鸿基有充分的意义。执委会说不定还会调拨些机械化的设备过来协助采煤,这样每天500吨都可能。” “就按照每天200吨算,这样猫屎一号只能开采三个月了。以后怎么办?深入内地?” 贝凯早有盘算:“三个月时间可以继续勘探。广宁这一带地下到处是煤炭,我相信还是能在这附近发现其他露天矿坑的,再者猫屎一号的五万吨是露天储量,如果愿意继续深挖下去,还有煤带可采。就是建设的投入大了。” “长远看,我们迟早要彻底控制鸿基-锦普地区的。”严茂达坐在矿坑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望着坑底的黑水,“矿工你准备怎么解决?” “先送一批归化民的矿工过来当基干,再招募一些当地人。”贝凯说,“朱福元说这里的农民日子很苦。鸿基这一带可更耕地少,都种旱稻。产量偏低,黎朝的赋税也不轻。两造旱稻一造杂粮还不够吃,年年饿死人。应该能招到不少工人的。只是我们对北圻这边了解的太少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节 总督德?卡蓬蒂尔 “这就是你从那个女人手里得来的情报?”在巴达维亚城中的一所官邸之中,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德?卡蓬蒂尔看着手中的报告,对眼前毕恭毕敬的西班牙老兵问道。 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站在壁炉前面。此人神态高傲凶残,目光犀利,前额宽阔,嘴边两撇八字须,再加上唇下的短髭,使本来瘦削的脸显得挺长。皮肤多年暴晒在东印度的阳光下,变成一种不健康的古铜色。他虽然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呈斑白――东印度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地方。 这个人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总督:德?卡蓬蒂尔。作为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地区的奠基人杨?彼得?科恩的后续者,他同样是一位出色的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的总督,有着东印度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所有的一切特征:精明、冷酷。工于心计和坚忍不拔。 “是得,大人。”萨万奇?冈萨雷斯说,“一共花了四千盾。” “真不少。”总督大人以商人式反应脱口而出。冈萨雷斯心里鄙夷了一下――虽然他不过是卡斯蒂利亚乡下的一个所谓的“乡绅”出身,却有着所谓“西班牙爵爷”式的性格。和荷兰人的“小店主”式的思维格格不入。 德?卡蓬蒂尔仔细地看着手里这本装订起来的小册子。上面用一种娟秀的女人的漂亮花体字写着他提出的125个问题的答案。有的答案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有的却一口气写着几十页。 他摇了下桌子上的铃铛,他的秘书走了进来。 “将这份小册子翻译一下。用德文。”总督说,“要快。” “我连夜翻。明天上午给您送来。”秘书鞠了一个躬,退了出去。 荷兰总督看不懂葡萄牙文。他只能等待手下人把这本小册子翻译出来再仔细的阅读。但是眼前这个“西班克”――在澳门待了几个月,应该从当地搜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好吧,您从澳门来,应该听说过很多这些澳洲人的消息了。据说那里是他们经常光顾的一个贸易点。” “是的,大人。” “和我谈谈你的见闻。”德?卡蓬蒂尔从桌子上的托盘里拿起一个酒杯,注满了本地很罕见的葡萄牙产得葡萄酒递给了他。 “谢谢您,大人。”萨万奇?冈萨雷斯很是感激的接过酒杯喝了一大口。真心来说这酒并不好喝――长达一年多的海上颠簸和这里平均在三十摄氏度以上的气温把葡萄酒变得过酸了。但是对长期喝不到葡萄酒的人来说,这杯酒犹如甘露一般。 “我在澳门听到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的故事,还看到了他们的商品……” “从头开始说,说说你对那个葡萄牙女人的看法。” “她很漂亮!”萨万奇?冈萨雷斯笑了起来,“又很火辣。有点象克里奥尔女人。她很聪明也很狡诈。上帝作证,她身体一定藏着一个小魔鬼!” “据说她在澳门很有影响力?” “是的。”萨万奇?冈萨雷斯说,“据说她心狠手辣,和她当对头的人经常会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或者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从海上搞到了许多财富,因而在上层中也有很势力。” 总督点点头。这点他从澳门的情报网也了解到了:李丝雅靠着贿赂在澳门市政议会中有很强的影响力。她即慷慨,所求又不多,是市政议员们欢迎的金主。 “尽管在我看来她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她从不在公开场合公开露面,许多人听说过她,但是从来没见过。甚至连住所在哪里都很少有人知道。” “你怎么见到她的?” “在酒馆,然后有人带我去得――给我带了蒙眼布。” “她很小心。”总督自语道。看来李丝雅的仇人不少。澳门又不是个很大的地方,要藏身不太容易。 “说说澳洲人吧。” 萨万奇?冈萨雷斯就从他到澳门之后的各种见闻述说了一遍,尤其谈到了在澳门销售的各种“澳洲货”:大量的朗姆酒和中国烈酒、各种纸张:从最好的书写用纸到如厕用得手纸应有尽有;各种糖货,最热销的白糖、冰糖和水果味的糖果…… 德?卡蓬蒂尔听得很认真――尽管眼前的西班克大兵说话颠三倒四,缺乏条理,却是最真实的第一手材料。和李丝雅提供的情报综合起来,就足够让巴达维亚当局确定对澳洲人的政策了 澳洲人的出现,最初没有引起荷兰人的注意――当时中国最大的贸易口岸广州被葡萄牙人占据,东印度公司企图在漳州泉州开设贸易口岸的企图失败之后,对华贸易窗口就转移到了台湾的大员港。也就是说,他们的主要贸易伙伴是福建商人,而不是在广东。更不用说海南岛这个偏处广东西部的岛屿了。一伙海外来人占据了中国的一个偏僻小岛,这个消息过了差不多半年才传达巴达维亚,谁也没把它当回事。直到雷州开始大量出售高质量糖,“澳洲人”才第一次真正走入了东印度公司的视线。 糖是东印度公司从中国运走的获利最丰的货物之一,东印度公司不仅将中国的糖货运到欧洲转售,还运到波斯湾沿岸进行销售,是除了香料之外最为重要的贸易产品。现在有大量高质量的糖货出现在广州、澳门和越南的市场,当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驻台湾大员的商务员发回的报告称:据运来白糖的中国商人说,这些白糖是从雷州和临高运来得――并且汇报说,最近临高的商业发展很快,进口和出口贸易非常繁荣。 巴达维亚的商务员们立刻摊开地图寻找“临高”这个地方,当发现这个地方偏离他们的主要贸易口岸的时候荷兰人松了口气。接着,他们从中国沿海的盟友刘香那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包括在临高的是一伙自称澳洲人的海外来人,他们自称是前朝的皇室后裔等等。最关键的消息是,澳洲人的军备很强,强大到足够自保。他们前后打败了西班牙人和各路海盗的进攻。这使得商务员们感到紧张――这意味着澳洲人在临高即将形成一股全新的势力。 尽管荷兰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是他们的目光一直注意着临高。荷兰东印度公司最关心的首先是垄断东印度群岛到中东和欧洲的香料贸易,其次是竭力扩大和保证自己在对日和对华贸易上的优势地位。澳洲人的突然出现,并且开始大量出口商品这一举动会不会影响到目前的格局是他们最关心的一点。 总体看来,澳洲人的经营海外贸易不算积极。尽管他们大量的进口和出口,但是很明显,他们的主要贸易伙伴是大明。其次是北圻。那些最终销售往中国以外地区的产品,大多在澳门出售,一部分在广州贸易。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商业网络从来没有报告过有所谓澳洲人的商船抵达过这些口岸――尽管澳洲货正在源源不断的进入这些口岸。很显然,澳洲人缺少海上远程航行的能力。这让商务员们感到安心:只要能垄断海运也就意味垄断了贸易的利润。 特别是临高的商品有很强的竞争力。除了酒类和糖货,玻璃产品和纸张也有极大的潜力,前者已经打败了威尼斯商品在远东的销售。临高的廉价的玻璃制品和镜子潮水般涌入东南亚和印度。威尼斯产品,从最昂贵的大玻璃镜子到廉价的穿孔玻璃珠完败。以至于评议会专门写信回欧洲,要求停止采购一切威尼斯的产品,而使用临高产品取而代之。甚至商务员们发现,即使算上昂贵的运费,从广州采购玻璃镜子在欧洲销售的话,成本上依然低于威尼斯产得玻璃镜――特别是在一些大幅产品上,成本差异尤其明显。至于纸张的批发价格更是低到让他们惊讶。。 从这点来看,临高的澳洲人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商业伙伴而非敌人――荷兰人最为恐惧的是拥有强大海上力量的势力,不遗余力的消灭或者排挤拥有海上力量的对手,垄断商品运输航线是他们在东印度和东亚的一贯宗旨。 临高并不符合这一点。尽管许多消息都指出,澳洲人有一支海军,包括一艘巨大如城堡的铁船,但是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艘铁船移动。所以德?卡蓬蒂尔认为这要么是个谣传,要么就是这艘大船已经失去了航行能力,不足为惧。 这是总督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作为海上马车夫,一艘超级巨船的潜在威胁他是很清楚的。一旦这艘船能够航行起来,不仅是巨大的海上威胁,超大的体积所能运载的货物也是一个非人类所能想象的数字。 “……关于那艘大铁船,确实存在。”萨万奇?冈萨雷斯说,“很多去过临高的商人和水手都说确有其事。有一个叫阿拉贡内斯的亲自去过博铺。李丝雅也说确有其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西班克是荷兰人对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藐称,本意是咸肉 第四十五节 李丝雅的报告 总督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这样大,还是有铁制造的船只――且不说有哪里能制造出来如此之多的钢铁,更重要的是传闻中这艘船是不需要风帆的,可以自己航行。在他看来如果真有这回事:要么是上帝奇迹或者更可能是魔鬼的伎俩。 尽管到处都在这么传说,总督对这个传闻依然是将信将疑――如果澳洲人真有这么大的海上优势,为什么只待在华南沿海的一个荒僻岛屿之上呢?他们完全可以驾驶着大铁船去其他更为富庶,物产丰富的地方去落脚。 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所谓的澳洲货――到底是从“澳洲”运来的,还是在临高制造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图书馆里没有任何关于“澳洲”的记载――至于“临高”,他们只知道这是个毫无商业价值的小城市――这种小城市在中国有成百上千。要说这样一座小城市突然能够制造如此之多的新奇优质的商品,总督是没法想象的。 临高的澳洲人有太多的不解之谜,这正是他迫不及待的花一大笔钱雇佣李丝雅打听情报的主要原因。“小店主”们从来不乱花钱。四千盾或许不少,但是对摸清东南亚乃至整个东亚的海上未来的局势走向来说,真不算什么。 只有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巴达维亚当局才能制定出合适的对澳政策。到底是做一个贸易的伙伴还是对其进行无情的攻击,彻底的摧毁这股新生的力量?又或者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利用、遏制澳洲人在南中国海的存在?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资本家的企业”,它的资本主义是彻底的,无情的,建立在最赤裸裸的商业垄断和超额利润之上的。公司对自己的伙伴、朋友、雇员和敌人同样无情。是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即使是公司的高级雇员,在东印度群岛荷兰东印度公司是运用丛林法则最成功势力。 对总督来说,澳洲人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澳洲人到底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取决于澳洲人的力量和他们在整个东亚贸易体系中的位置。 如果澳洲人的势单力薄,无法撼动公司的垄断,那么可以充作一个合适的贸易伙伴,和大明一样充当远东货物的提供者;如果他们的力量很强,对东印度公司的垄断产生了威胁,遏制澳洲人就会称为首要任务。正如他们在东印度群岛不遗余力的遏制排挤英国人,在日本打击葡萄牙人;在中国沿海压制郑芝龙一样――东印度公司不喜欢竞争。 “您可以下去休息了。”总督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支票来,“去财务官那里取钱吧。您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 “谢谢大人。”冈萨雷斯鞠了一躬,拿起支票退了出去。 第二天,总督仔细的阅读了李丝雅对这125个问题回答的德文版本。对评议会提出的问题,她全部做了解答,即使在那些她回答“不知道”的问题上,也有一些推测、传言和她个人对此的评价。总督觉得李丝雅的表现对得起她索取的报酬。 首先李丝雅明确的回答了关于澳洲人是什么人的问题。 澳洲人是华人――这从他们的语言、文字和民族认同中可以得到确认。但是,虽然他们自认为是“中国人”,却和中国人有着极大的差别――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制度和礼仪。李丝雅在报告中说:他们与中国人的差异之大,不亚于欧洲人和中国人的差异――甚至可能更大些。另外,澳洲人中间有欧洲血统的人士。至少有2~3人。根据情报,这些欧洲人同样享有所谓“元老”的地位。 在临高的“元老”大约在五百至六百人之间。元老们中间实行的是一种欧洲式的“评议会”制度。有九名最高级的评议员掌握全部权力。但是在形式上所有元老享有相同的政治权力,组成一个所谓的“元老院”的机构。理论上,所有的大政方针要由元老院多数决定。 李丝雅在报告中说:他们实行的似乎是一种股份制合作的关系,因为元老们在言谈中不时会吐露“股份”、“分红”这一类的字眼。时不时还就所谓的元老的权力问题发生争议。 “这是澳洲人的东印度公司么?”看到这里,总督不由的说了一声。 澳洲人用来贸易的货物,大部分是在临高制造的。李丝雅用夸张的篇幅详细的阐述了澳洲人在临高拥有的强大制造业――其实无论是李华梅还是兰度的报告里,对临高的生产力都没有做太多的描述。李华梅一般不能进入临高的核心地区,而兰度给她的报告是经过对外情报局专门修改的,对外情报局不愿意外人能真正的了解到临高的生产力水平。但是李丝雅一心想促成荷兰人对临高的战争,在这两份报告的基础上加以夸大性的渲染。把临高说成一个物质极其丰富的地方,对澳洲人的工场的生产力也进行了渲染。最后,她又用整整四页纸对澳洲人元老在临高的奢侈生活:从事实到传言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其中最主要的是他们奢侈的厕所和浴室。 她认为,这份丰富的战利品足够可以煽动起荷兰人的强大贪欲。从而引发荷兰人对澳洲人下手。当然,荷兰人绝不是澳洲人的对手。双方打一仗互相消耗,对她来说就有莫大的好处。 果然,这一大段的华丽文字使得总督的目光闪闪发亮起来。戴着戒指的手指也蜷曲起来敲打着扶手。但是没有一会总督就平静下来:他毕竟是个理智的荷兰人。不会轻易就被浮夸的拉丁式的言辞所打动。在他看来这就和当初西班牙人到美洲的时候鼓吹到处是黄金白银一样:有真实性,但是省却了要得到黄金白银的艰难。 临高的澳洲人当然非常的富庶,但是他们能够在对外态度非常僵化的明王朝的统治下占据座城市,足见澳洲人的实力非同小可。当年东印度公司几次发动对华远征,都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结果。 关于澳洲人的实力,在报告中说道,澳洲人元老之外,是被澳洲人在广东搜罗来得当地华人以及临高当地依附于他们的土著。总人口不清楚。估计在五万到十万之间。这些人为澳洲人充当奴仆、士兵、农奴和工匠。 澳洲人拥有军队的确切数字不详,但是至少有三到四个连受过良好的训练的步兵――除了少量军官之外全部由土著华人组成,步兵是欧洲式的训练,装备精良,在火器上比欧洲军队使用的更为轻便,而且威力极大――胜过欧洲的一切轻火器。李丝雅特意描述了米尼步枪和德林杰手枪。澳洲人也有炮兵,同样非常出色。但是数量很少。李丝雅对博铺的海岸重炮做了详细的描述――还绘制出了海岸炮台的具体位置、地形和火炮射界。这让总督大为吃惊:李丝雅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对她愈发重视起来。 在总督最关心的海上力量方面,他们有大约一百艘船只,全部是在广东当地搜罗来的“戎克船”,出了少数几艘船之外,吨位都不大。他们也拥有几艘欧洲式的船只。另外,还有四艘从澳洲带来的铁快船。 李丝雅在这里打了个埋伏,她从李华梅和兰度口中对澳洲人拥有的“铁快船”的威力知道的很清楚,但是在描述说却语焉不详――只说有,不说到底多厉害。她不希望让荷兰人产生澳洲人在海上非常强大的感觉――荷兰人一旦畏惧临高的海上力量就不会轻易对澳洲人发动军事攻击了。 看完报告花了总督一个上午的时间。通过这份报告他对澳洲人有了充分的认识。显然,澳洲人是一股强劲的势力,只是他们目前还没有能力染指到远程的海上贸易航线。这对公司来说不失为一个莫大的好机会。看来有必要尽快在大员-临高之间开辟贸易航线。 他打开桌子上的地图,仔细的查看着不久前刚刚被标准出来的临高,用规尺进行了测量。他发觉临高的位置在东南亚贸易航线上不算偏僻。应该是个不错的贸易口岸。 德?卡蓬蒂尔正在思索。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抬起头,进来的是他的侍从。 “什么事?” “广东的刘老香的代表来了。您是否见他?” “当然。”德?卡蓬蒂尔点点头,“请他进来。” 刘香与荷兰人有一定的合作――当然这种合作是刘香的实力造成的,刘香大帮从天启末年突然在广东沿海崛起之后,很快就控制了珠江口附近的海域,一度成为广东洋面的霸主。在向福建洋面的扩展中和郑芝龙渐渐的发生了冲突;而荷兰人也需要一股能够牵制正在不断发展壮大中的郑一官的势力,双方一拍即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节 盟友 使者是一位中年人,尽管他穿着中国人传统的体面的衣服,整齐的挽着中国人脑袋上特有的发髻,戴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纱罩子――这是华人中的有钱人才有的装饰。然而总督依然感觉能闻到他身上的海水和臭鱼烂虾的腥臭味道。 显然这身中国人的体面衣服穿在使者的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德?卡蓬蒂尔发觉他不时拉扯一下身上的衣服,似乎穿着并不舒服。 刘香的使者在他面前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德?卡蓬蒂尔只是微微颔首,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督,他自认代表全联合省十七位董事的权威,无需对南中国海的海盗们优礼以待。 “好吧,你带来了什么新得建议?”总督问道。 使者带来的是刘香要求荷兰人给予支援的提议。确切的说,刘香希望荷兰人能够从大员出动战舰,支援他和郑芝龙之间的战斗――他最近准备发动一次针对郑芝龙的海商行动,如果可能的话,彻底破坏中左。 除了希望荷兰人直接参与战斗,随带的要求还包括要求荷兰人提供火炮、火绳枪、火药和能够使用、修理欧洲枪炮的工匠和士兵。这些他都可以付款。如果荷兰人愿意,卖或者租给他几艘欧洲式的“夹板大船”,当然要随带操作的水手。 “这个要求真不小。”总督心想。大员只有二艘常驻的船只,其中一艘还是快艇。但是他对直接加入刘香和郑芝龙之间的冲突向来持谨慎的态度――毕竟现在前往大员港的商人大多来自福建,如果惹恼了郑芝龙,他很可能会封锁这条贸易航线。这样未免得不偿失。 荷兰人与郑芝龙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首先郑芝龙在1627年打败了荷兰人企图染指福建洋面贸易的企图,迫使驻大员港的纳茨于第二年和郑芝龙签署了一个三年的贸易协定。虽然这个贸易协定后来没有执行,但是荷兰人对郑芝龙的势力始终心存忌惮。1630年,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普特曼斯到大陆与郑芝龙专门进行了商贸谈判,达成了贸易协议。自此之后,双方有过一个“友好往来”的时期。荷兰人为郑芝龙荡平海上群雄提供了一定的帮助,包括准许他的船只随意进入大员港。 但是郑芝龙的势力膨胀使得他最终成为荷兰人在漳州湾贸易的中间人:荷兰人运到福建洋面的货物只能销售给郑芝龙集团,同样也只能从郑芝龙集团手里购买中国商品。 东印度公司对贸易垄断地位非常的不满。同时,双方在对日贸易航线上同样有磨擦。荷兰人希望能够独占对日贸易,而郑芝龙集团也把对日贸易视作禁脔。 种种因素之下,荷兰人一直期望能扶持起另外一股势力,对郑芝龙进行打击和削弱,从而使得闽粤洋面上的中国海商集团不能垄断沿海的贸易,给荷兰人打开自由贸易的大门。 扶持刘香集团是东印度公司的一个合理的选择。当然,考虑到大员贸易的脆弱地位,荷兰人对刘香老的支持一直是比较隐晦的。暗中提供火炮、弹药之类的援助一直在进行,但是提供船只的事情太大――何况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也没有很多的船只。 总得来说,东印度公司不希望看到刘香老和郑一官之间的决战。决战的最终结果必然是胜者独吞,到那个时候,一个坐拥广东福建两省沿海贸易垄断权的集团将是东印度公司的噩梦。 使者带来的口信抱怨郑芝龙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郑芝龙投靠朝廷之后,有了官身使他在闽粤沿海的活动有了充分的便利,他可以方便的从岸上获得供给,甚至还能从官兵那里得到情报和武器上的支援。甚至在陆地上的竞争郑芝龙也占据了上风:不管是郑芝龙还是刘香,他们在岸上都有所谓的“山主”的盟友作为巢穴。“山主”半农半匪,他们并不是简单的土匪,最初是在山区伐木、烧炭、开荒种植经济作物的流亡农民汇聚起来的群落。山主们不仅为海盗海商们提供物资补充和登陆后安全的的巢穴,还是海商们出口的经济作物的主要来源地,其中最大宗的商品是靛蓝。靛蓝是当时中国的另一个大量出口的经济作物,是海商们的一个主要利润来源。郑芝龙有了官身之后,福建的官府摆明了支持郑芝龙的活动,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山主们的态度明显的转变--刘香在岸上的“朋友”愈来愈少了,这对他的生意乃至生存都产生了威胁。 这些问题汇聚在一起,最终迫使刘香大帮不得不作出和郑芝龙摊牌的决定――相比之下,现在郑芝龙的力量还不算太强,此时发起决战,起码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的把握,实在不是一个发动决战的好机会,但是时间流失,郑芝龙正在不断的变强,过去他不过是闽粤洋面上的一股力量,现在他在熊文灿的支持下已经俨然是洋面上最强的势力了。而且这个最强的势力一点也没有“共富贵”的意思,摆明了要独吞一切。 “香老真得要和一官决一死战吗?”总督抬起眼皮,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使者。 “老爷你明鉴!一官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熊文灿这个老鬼给了他好些大船,还有许多红夷大炮,他在福建想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打起仗来根本不怕死人毁船。这么下去我们大帮迟早要给拖死。” 使者说,最近郑芝龙的船队已经多次逼近潮汕一带刘香老的根本核心区域,为了保卫自己的核心地盘,刘香老大帮不得不紧急从珠江口附近退走,全师回防潮汕地区,准备应对郑芝龙的挑战。 失去珠江口附近的地盘对刘香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这是他获取收入的主要来源,尽管洋货贸易有葡萄牙人的海上巡逻他无法垄断航线,但是出入广州的各种其他沿海贸易船只缴纳的“通行费”收入同样丰厚。郑芝龙的行动虽然没有挑起双方直接海上战斗,却使得刘香变得非常被动。他不能冒着失去潮汕附近的基本地盘,让郑芝龙抄了自己的老窝的风险继续留在珠江口创收做买卖;但是现在这样被迫全师返回潮汕地区,从天启末年开始逐渐打下的珠江口地盘就会慢慢的被别人乘虚而入的夺走。没有地盘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一切。 对于刘香大帮来说,眼下战不一定能生,但是不战是必死无疑的事情,仅仅靠着潮汕的资源是维持不住大帮的生存的。 德?卡蓬蒂尔当然理解刘香目前的窘迫状况。但是他根本不打算派出任何船只去支援刘香――刘香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把赌注全部押上去是不明智的选择。就算刘香侥幸战胜了对手,以郑芝龙目前的实力,也不见得就此会衰落下去。他必然会采用封锁大员航线作为报复。给予武器和人员方面的支持倒是可以考虑。公司在巴达维亚港内有二艘状态很差的帆船:“警戒”号和“热心”号。这两艘三百吨的双桅船由于漏水严重航行的时候不得不在航行中全程抽水。如果没有超编的水手就不能远航。但是上面的帆索和武备齐全,一艘有12门大炮,另外一艘有18门。一起卖给刘香是个不错的选择。中国人会把它们修好的,他们有足够的造船工匠和船材。 但是这不是主要问题。总督不得不考虑刘郑开站之后的另外一种可能:刘香在决战中失败又该怎么办?郑芝龙毫无疑问会直下广东洋面,到那个时候公司和他的谈判条件就愈发小了。最终肯定会沦落到当初在大员港和许心素之间的贸易往来的――当时公司驻大员的商务员不得不以高于市场价格50%的价格收购许心素运来得货物。 总督忽然想起了临高的澳洲人,他问道:“在临高的澳洲人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使者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总督会忽然问起澳洲人的事情。 --以下情节作废,请看46节末尾说明和47节开始说明--- “哦?”总督一下来了兴趣。 “朝廷已经发了大兵要到临高去剿灭澳洲人,他们拢共也才几千人,又没有几条船,怎么会是朝廷的对手?”使者倒也不遮遮掩掩,把当初刘香命令部下进攻临高遭到失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谈了最近明军在广州附近集结,准备大举渡海进攻的事情――刘香从珠江口附近撤走,也是为了避免和官兵发生正面冲突。而他之所以想到和郑芝龙决战,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官军马上要进剿临高,澳洲人绝腾不出手来对付他。解除了后顾之忧。 “……当时大掌柜的不知道他们火器厉害,失算了一局。”使者满不在乎的说道,“最后损折了千把人。”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情节修改:46节的结尾作废部分情节与主线时间轴有冲突,具体请看47节开始部分说明。 47节为3200字更新,补回作废的情节字数。 刘香老到底是哪里人缺乏记载。有一种看法认为他的集团可能是潮汕地区的客家人海商集团。本书取用这一观点。 第四十七节 荷兰人 ps:  情节调整通知: 发现一个小bug,时间轴上出现了错误。已发的第五卷46节的时间是在1630年的夏天,明军开始进攻临高前,但是情节有矛盾的地方:兰度在临高暴露身份之后带着情报回澳门是在战后,所以总督看到李丝雅的报告应该是在战后,不可能是在战前。 所以本节的时间调整为1631年的1月份。46节从“使者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总督会忽然问起澳洲人的事情。”之后直到节尾的部分作废,47节从该句之后延续情节。 本次更新为3200字,以弥补前一节尾部作废的200字,敬请谅解。 使者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总督会忽然问起澳洲人的事情。 “他们是一群海外来人!自称是大宋后裔。”使者说,大概意识到对一个鬼佬说“大宋”是对牛弹琴,便改口道,“就是说他们自称是中国人的后裔。” 这点倒是和李丝雅的报告别无二致。总督暗中点头,又问了一些其他关于澳洲人的事情。使者似乎很乐意回答他的问题,说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的事情――当然大部分是传闻。刘香老虽然和澳洲人打过一仗,但是对这个对手并没有正式的接触过。大部分消息是道听途说,有一部分来自当初进攻博铺战斗中被俘后来又得到释放的人,另一部分则来自他的眼线的报告。 刘香老虽然在第二次反围剿作战前就因为郑芝龙的压力撤出了珠江口,避开了和穿越集团的直接冲突。但他在当地布下了许多眼线。穿越集团大败何如宾,炮击虎门,直逼广州城下的消息他全部都知道。过去躲在穷乡僻壤的澳洲人虽然船船坚炮利,但是一下子暴发出如此的战力是他始料未及的。 幸好,澳洲人似乎不打算与他为敌。他们夺占了珠江口这件事固然让他感到恼火,但是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两面开战的。只有先对付了郑芝龙再说。 总督很认真很仔细的听着使者的喋喋不休,并不打断他。只是当对方停下来之后才提了几个问题。搜集澳洲人的情报是他现在的主要兴趣。刘香和澳洲人发生过冲突,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而中国政府居然曾经出动大军征讨临高,却被澳洲人击败过这件事让他愈发来了兴趣。 尽管荷兰人对明军的作战水平评价很低,但是每次在中国沿海的军事行动都败在明军似乎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的威慑之下。作为同样的外来者,占据大明一隅的澳洲人居然能挡住当初让公司胆寒的潮水般的军队,成功的割据了中国的一块土地,德?卡蓬蒂尔不禁对此起了着浓厚的兴趣。 一场战争表露出来的消息,比所有的情报汇总起来的都要多。德?卡蓬蒂尔已经听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火器水平惊人的消息,澳洲人打过的二次胜仗似乎说明了很多问题。 显然,澳洲人是一个强劲的势力。他摇了下铃铛,传唤了外面的听差。 “你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他说道。 当晚,在总督和巴达维亚的高级商务员们的晚餐会上,就如何对待澳洲人、要不要援助刘香老和如何对付郑芝龙进行了相关的讨论。 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军事力量很薄弱。几年前发动对中国远征的时候,只派出了七艘船。去远征澳门的时候也只有十四条船。陆军部队总数还算不少,但是这些连队分散在东印度公司在纵横数千公里的整个爪哇的几十个贸易据点之中。千里迢迢从欧洲招募来得士兵在湿热的气候下和不讲卫生的环境中如同苍蝇般的不断死去,现在他们补充各据点的连队的缺额都让总督觉得困难重重,再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远征力有未逮。 至于少量本地土人组成的辅助部队,没有人对他们的战斗力抱有多大的希望。甚至这些土人是不可信得过都很难说。 以有限的军事力量去参与南中国海的军事冲突对荷兰人来说是力有未逮的事情,更不用说郑芝龙还掌握着东印度公司的对华贸易贸易的命脉。因而商务员们认为总督拒绝派出船只直接参与战斗的决定是正确的。至于是否援助船只、火炮给刘老香,高级商务员们之间有一定的争论的。一部分人认为,火炮尚且好说,毕竟整个东亚地区欧洲式的火炮已经相当广泛的扩散出去。但是使用欧式船只的海盗还是极少数。刘香老的舰队中突然增加两艘欧洲船只会严重刺激郑芝龙,可能会造成对公司不利的影响。 另外几个高级商务员支持将船卖给刘香老,以牵制郑芝龙的势力。总督是偏向于这一方的。 “先生们,船只的问题不算什么问题。”总督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说道,“在整个东亚地区,能够提供船只的并不是只有我们。西班克们,不管是马尼拉还是澳门的西班克,都有能力向刘香老提供船只。大家不要忘记,前阶段刘郑之间的几次冲突,有一艘西班牙大帆船直接参与了战斗。一官就算怀疑,最大的嫌疑犯也是西班克。我们完全可以否认这一切。再说,难道大家认为郑芝龙会在没有和刘香老决出胜负前就和我们翻脸吗?” 再者,卖掉两艘恐怕只能报废当柴火和船料的废船,对公司来说也是有利益的事情。毕竟刘香老愿意付现款。至于水手问题,可以由他自行招募解决――不管在巴达维亚、马尼拉还是澳门,都能招募到愿意为钱航海打仗的各民族人渣。 大家最终同意了将热心和警戒两艘船卖给刘香老的提议。包括两船上的所有武器和航海设备。热心号为一万西班牙里亚尔,警戒号为七千西班牙里亚尔。另外,向刘香老出售铜质12磅舰炮10门,铁制6磅和12磅舰炮24门。火绳枪400支。 “阁下,您认为刘香老有可能击败一官吗?”一位商务员问道。 “这很难说。”德?卡蓬蒂尔摇头道,“据说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但是一官显然比较占优势――他有中国朝廷的支持。而且一官已经打败了福建洋面上所有的对手,包括那些一度非常强大的对手。” 按照总督的看法:如果刘香老不能连续取胜或者在某次战斗中击毙郑芝龙本人,最终刘香老还是会失败。 餐桌周围响起了一阵遗憾的叹息声。刘香老谈不上是盟友,但是有他在,郑芝龙的态度就能松动一些。刘香老一倒台,就没有任何能够牵制郑芝龙的力量了。 “先生们,就算没有刘香老,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德?卡蓬蒂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家可曾听说过澳洲人?” 总督坐在靠背椅上,从他的办公桌旁的长条形窗户中可以看到巴达维亚城,这座城市从1619年开始修建,十几年来一直在不断的扩建和加固,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德?卡蓬蒂尔毫不怀疑,未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总督将能看一个更繁荣和伟大的巴达维亚。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 门口出现了他的秘书官。 “阁下,你召见的低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已经奉召来到。” “请他进来。” 范?德兰特隆小心翼翼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他大概有三十出头,长着一张拘谨的面孔,此人是泽兰省的贵族,当过海军,打过仗。现在在东印度公司当一名低级商务员。不过即使是低级商务员,也在其他一般的公司职员的级别之上。在东印度公司的船上,只有商务员有最高的指挥权。在许多商站里,商务员拥有全部权力。 但是作为低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的权限从未超出过一艘商船。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船队或者是某个商站的商务员。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一家对待雇员非常刻薄的公司,尽管东印度公司每年的给予股东的分红,一股可达数千盾。但是给予雇员的报酬却是菲薄。低级商务员只有二十盾的月薪和相当于四分之一薪金的伙食补贴。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奉公守法的服务是没法发财的。尽可能的爬上高位,利用手中权力进行走私是他们在远东发财的唯一机会。 范?德兰特隆摘下帽子,向总督深深的鞠了一躬。 “范?德兰特隆先生。”德?卡蓬蒂尔简短的说道,“我现在任命你为‘马格德堡’号上的商务员。” “马格德堡”号是一艘“快艇”――其实这种船即不“快”,又不是“艇”。这是一种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经常使用的平底船,载重400~600吨,船尾呈现圆形,艉楼高耸。船航行速度很慢,主要作为商船和运输船只使用。但是因为建造周期短,载货多,需要的水手少,符合“海上马车夫”的需求。 范?德兰特隆虽然没有晋升到高级职务,但是“马格德堡”号是一艘大船,比起他现在所在的双桅小船来说要重要得多。所以这道命令依然令他很是高兴。 “谢谢您,阁下!” “不用谢,感谢我们的主人吧。”总督说道,“到了船上之后马上准备一下,我要您即刻准备前往临高,与澳洲人进行贸易。” “临高?”范?德兰特隆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澳洲人他是知道的。 “是的,我会给你派遣导航的人。你的任务是和临高的澳洲人贸易,尽可能的多打听他们的消息。如果可能,探听他们是否愿意与我们达成贸易协定。” “遵命,阁下。” “我会给你派遣几位助手。你到临高之后把他们带在身边,给他们提供一切便利。” 被派到“马格德堡”号上的,一个就是冈萨雷斯本人。总督希望他以军官的身份亲眼看看临高的军事力量和码头的设防状况。另一个是莱布?特里尼。一个意大利人,专业的绘图师。他的任务是设法绘制临高的港口和地形图。同时,将自己的所见绘制成图册。这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是让远方的人获取直观印象的唯一办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节 贸易 范?德兰特隆和原先的“马格德堡”号的商务员办理了交接手续,这艘船从荷兰开来只有几个月,经过修整之后状态还相当好。因为这一次是前往未知势力的港口航行,有一定的风险。船上配备的人员做了加强。全船配备了一百二十名水手和四十名士兵。船上原本只装备了4门大炮,又额外安装了4门。虽然前往海南岛的航线只能算是一次短途航程,但是船上依然配备了两名军医来照顾船员们――尽管他们有多少用处实在难说,没有一次航行船上不往大海里抛下十多具乃至几十具尸体的。当然,船上也少不了一名牧师来照看船员们的灵魂。 范?德兰特隆和船长、冈萨雷斯、莱布?特里尼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会议。总督给予范?德兰特隆的任务是打开和澳洲人的贸易,同时尽可能的搜集他们的情报。要达成目的,首先就是选择合适的贸易商品:如果澳洲人对他们运去商品不感兴趣,那么不管是贸易关系还是搜集情报都无法办到了。 范?德兰特隆感到非常棘手,这里没有人和澳洲人发生过任何贸易往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澳洲人既然在中国沿海,中国人的货物:丝绸、生丝、瓷器这些他们肯定能够得到充分的供应,而从他们大量输出糖货、纸张。玻璃制品来看,他们自身又有很强大的制造能力。范?德兰特隆想来想去,整个东印度群岛他们有兴趣的产品可能只有香料了。胡椒、肉桂、丁香这些东西,是中国人为数不多愿意从荷兰人手中大宗进口的商品。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大宗出口商品,范?德兰特隆就只好运去大量的白银去和澳洲人交易,这是公司最不希望看到的贸易状况。 总督的秘书官给了他的一份关于澳洲人基本状况的小册子。范?德兰特隆仔细研究了澳洲人的进口商品。他们进口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是最大宗的商品是大米、木材、生铁、各种金属和棉制品。特别是棉制品,进口数字非常之大。范?德兰特隆大吃一惊,因为根据小册子上的所说,仅仅从一个贸易商手里,他们从印度买去的棉布、棉纱就超过了东印度公司开展对华贸易以来各种纺织品历年对华销售的总额。事实上,东印度公司不仅没能销售多少棉制品给中国人,反而每年从中国商人手里进口大量的“南京布”运销。 显然他们对纺织品有很大的需求。范?德兰特隆想。不过棉制品上恐怕他是无能无力了,这些东西大多是英国人在运销。巴达维亚没有棉制品的库存,除非派船从印度采购了运来――时间上显然来不及。 至于生铁和金属就更加匮乏了,不管是铁器、铅和铜,目前为止他们要么从欧洲运来,要么是从中国和日本进口。原本就相当的匮乏,无法出口。 不过巴达维亚有大量的荷兰麻布――这是荷兰的一项大宗出口工业品。因为价格低廉,在欧洲市场上实际上形成了倾销。当时有人形容它的价格低廉到“最穷的人也能用它来制作衬衣”。此外,他还准备运去一些优质呢绒。呢绒在中国虽然不能畅销,但是作为奢侈品一直是有人购买的。 考虑再三,又反复了研读了这本小册子。范?德兰特隆最终为“马格德堡”安排了一张货物单,准备运往临高销售的货物有:大量的香料、荷兰麻布和原木,少量优质呢绒。因为从小册子上看到澳洲人穿着的衣服多半是蓝色和灰色,他判断澳洲人缺少除了靛青以外的染料。有在货物清单上加上了苏木之类的染料。最后,他又装上了几百包本地的稻米。即使欧洲人在东印度也只能以稻米为主食。 由于荷兰人当中没有人去过海南岛,但是他们知道临高的确切经纬度,而且荷兰人经常前往越南贸易,对当地的状况并非一无所知。参考海图和搜集到的情报,范?德兰特隆大致知道临高就在琼州海峡之中。他只要走前往越南的航线,抵达越南之后再折向西航行,进入琼州海峡就能找到临高。 “马格德堡”号起航之后,穿过巴邻旁海峡,航经苏门答腊岛,菲律宾群岛,经过三十五天的航行,抵达了金伯兰湾,在当地补充了粮食和淡水之后,“马格德堡”号将航向转向东北,准备横渡北部湾寻找进入琼州海峡的入口。 由于李丝雅提供了临高的大致经纬度,所以航行很是顺利。“马格德堡”号在1631年的2月初航过白龙尾岛,船上的水手发现了陆地――根据他们手中的海图,这里应该就是海南岛了。 “马格德堡”号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航行――迄今为止还没有一艘欧洲船只进入过琼州海峡。在沿岸航行了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狭窄的海峡进口。然而这个时候,在桅杆顶部了望的水手却发出了“有船只靠近”的警告。 “战斗准备!”船长立刻发出了命令。 闻讯从艉楼赶出来的范?德兰特隆立刻大声喊道:“没有命令不许射击!” 他深怕来船是澳洲人的船只,万一发生武装冲突,对自己的使命有不好的影响。 果然,从左舷两个罗经点的地方,海平面上渐渐的出现了一艘单桅帆船。 范?德兰特隆双手撑在船首舷侧扶手上,盯着这艘挂着满帆疾速而来的三角纵帆船。这种船在东亚海面上是非常罕见的。是再典型不过的欧洲式船只,这艘船看上去不大,船型非常的漂亮。让他想起了在地中海沿岸和英吉利海峡里见到过得那些单桅纵帆船。 桅杆的顶部飘扬着的是他不认识的旗帜,他把目光投向船只尾部,一面蓝白相间的旗帜飘扬着――和小册子上说得一模一样,这是澳洲人的海军! “这条船可真奇怪。”冈萨雷斯说,“三角纵帆船!他们是从哪里搞来得?我在东亚从没见过有人使用这种船只!” 商务员看了一眼在旁边说话的军官,这是一个西班克――范?德兰特隆讨厌所有的西班牙人。从前他可没少听过西班牙人在独立战争期间犯下的种种恐怖暴行。 “降下三角旗!”范?德兰特隆命令道。这是向对方致敬,表示无恶意的一种表示。当然对方是不是明白含义就难说了。不过范?德兰特隆认为澳洲人既然使用一艘典型的欧洲式船只,大约对航海信号也是了解的。 果然,对方也报以同样的回礼。并且帆船在渐渐的靠上来。 莱布?特里尼也出来了,他拿着自己的速写本。用炭条飞快的在本子上绘制着帆船的速写,问道:“你说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就在我们的航线上等着。是要和我们接触吗?”莱布?特里尼是第一次到东亚来,更是第一次远航。 “不知道。或许想和我们接触。也许是要攻打我们。马上让所有人做好戒备。”冈萨雷斯说道,“他们的船小,全体加起来最多也就五十人。何况我们的船舷高得多。即使发生白刃战也有优势。让人把所有的旋转小炮都装填好。” 范?德兰特隆命令道:“不要落帆,继续航行。”在海上与陌生的船只靠帮是危险的。大船被小船靠帮攻击,最后被白刃战夺取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船检……”对面有人在喊叫。 “哦,好像是西班牙语?他们在说什么?” “停船检查!”对面小船上的喊声更大了一些,虽说是西班牙语,不过腔调很奇怪。 “奇怪,他们说得是西班牙语!”冈萨雷斯眉头一皱,“要我们停船检查。” “我们挂得明明是亲王旗。” “也许他们不知道亲王。”冈萨雷斯对荷兰人谈不上喜爱,当然对亲王殿下也无好感。 “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西班牙人哈哈大笑起来。“您看如何处理?亲爱的商务员先生。让他们在这茫茫大海上登船临检么?” “当然不,这样不安全――再说他们也未必就是澳洲人。”范?德兰特隆说道,“继续航行。” 但是对方的航行速度很快,而且船只比他们要灵活得多。很快这艘三角帆船就已经和他们并驾齐驱了。这会他们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对方了。这艘三角帆船看上去很新,应该下水没有多久,甲板上有火炮,已经脱去了炮衣。一些穿着蓝色短衣的水手正在甲板上跑动。 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炮手和火枪兵点着了火绳,不值班的“王子队”的水手们也用大刀、斧头、匕首之类的武器武装起来,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这时候,纵帆船的艉楼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把一个圆锥体的套子放在嘴巴上,用中国话大声的说着什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节 商务员的报告(一) “我们是伏波军海岸警备队!”那个人的声音在海风中时隐时现的传了过来,“你们已经进入我海上警备区,请立刻停船接受检查!说明航向,否则我们将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 范?德兰特隆叫来一个中国水手,要他听听对方说得到底是什么。水手一开始表示听不明白对方的喊话,直到对方开始用广东白话开始呼喊的时候他才听明白,一五一十的向商务员转述。 范?德兰特隆皱着眉头,停船检查?澳洲人看来在这一带海面上非常猖狂。俨然是这一带海面的霸主了。他不由得想起了英国人在英吉利海峡上总是企图寻求海峡霸主的地位。这让这位商务员很是不快。 “不要理他们,直往海峡里航行!”他命令船长。 “范?德兰特隆先生!他们的船比我们快,而且灵活……” 对方甲板上有火炮,以对方的速度和灵活性,避开大船的炮火,利用小船低矮的特性避入火炮射击的死角,再靠帮过来并不是件难事。在地中海行劫的海盗们,很多也驾驶着这样的小船,却能夺下比他们大几倍的大型商船。甚至装备30门大炮以上的大帆船也难逃一劫。更不用说他们这种笨重的“快艇”了。船上的8门舰炮吓唬下土著海盗什么的还行,真要和这样的敌人开战未必是对手。 范?德兰特隆考虑片刻,命令道:“让这个中国人喊话!我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前往临高的贸易使团。如果他们真是临高的澳洲人,就请他们领航到临高去。到了临高,我们愿意接受一切检查!” 这番话水手又是喊又是叫,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分钟,对方似乎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范?德兰特隆看到三角帆船的船头向外侧偏斜而去。过了一会,忽然从小艇上腾起一阵浓烟和火光。范?德兰特隆和冈萨雷斯等人全体一愣,正在吃惊间,只见一枚火箭已经直入云霄,在天空下爆裂开,喷射出一团蓝色的浓烟。 “这是什么意思?”范?德兰特隆大吃一惊。 “在召唤同伙。”冈萨雷斯是个老兵,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突然点放火箭的意思,“这一带肯定还有好几艘他们的船!准备战斗!”他紧张的吼叫起来,把佩刀拔了出来。 船上顿时一阵骚乱,水手和士兵们纷纷各就各位,随时准备开火。 时间在一分一分的过去,半小时之后,从海平面上又出现了另外二艘同样的三角帆船。三艘2型单桅巡逻艇呈队形的向“马格德堡”号逼近过来。 冈萨雷斯一手拿着佩刀,一手着手枪。他的神情紧张:看得出对方是早有准备的,仅仅从他们保持队形的娴熟程度来看,这样的海上配合他们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如果这三艘船发动夹击,“马格德堡”号的被俘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了!冈萨雷斯注意到敌人甲板上有4门大炮,再就是在艉楼上有一座不知名的方形盒子――大约也是一种火炮。单从火炮数量上说,“马格德堡”号就已经落了下风。 三艘三角帆船呈品字形,松散的分布在“马格德堡”号的周围,甲板上的火炮脱去了炮衣,显然,一旦开火,速度慢、火力弱的“马格德堡”号不用等到敌人靠帮,仅仅是炮战就会被对方活活轮暴。 莱布?特里尼吓得脸都白了,一头钻回到艉楼里去了。即使是冈萨雷斯这样的老军人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完全被对方所掌控。 “对方要求我们跟随前进。他们会护送我们前往临高。”船长注意着对方挂出的新的旗号,“怎么办?”他请示道。 商务员嘴唇紧闭,对方在海面上的强势令他非常的不快。但是他知道此时不是争取荷兰人的海上航行自由权的时候,正如公司也不会在日本争取宗教自由一般。 他下令道:“挂出旗号:我们遵行。” “马格德堡”就在三艘巡逻艇的“护送”下,进入了琼州海峡。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马格德堡”号初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致巴达维亚总督德?卡蓬蒂尔的报告。 尊敬的阁下: 我遵从阁下和我们的主人的命令,指挥快艇“马格德堡”号前往中国广东沿海的临高。去与占据当地的,自称为澳洲人的海上集团建立贸易关系。 上帝保佑,我们的航行非常顺利。2月3日星期一,在一个狭窄的海峡入口,我们遇到了澳洲人的海军战舰。这是一些小型的战舰,外形与我们在英吉利海峡经常看到的沿海三角纵帆船非常的相似。但是比那些船要来得更漂亮快捷。每艘船上都安装有大炮。水手们训练有素。 指挥这三艘战舰的指挥官要求我们停船接受检查。我当即对此表示了拒绝。在亲王和公司的威名之下,指挥官没有坚持他的要求,但是要求我们随同他的舰队航行一起前往临高。因为琼州海峡属于澳洲人的统治区域――他们称之为“海上警备区”,没有得到许可的船只是不能在这一海峡内航行的。第一次进入海峡的船只都要被护送到临高去说明来意。 我们的船只在三艘战舰的护送下,当天的下午抵达了临高的博铺港。博铺港口是一个漂亮的新镇。据说有1000户人家。并且驻有2个连队的步兵和一些炮兵。港口修筑的非常整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海湾中有一条巨大的石建的栈桥,体积规模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石栈桥使用石灰和石头修建,它的顶部修砌的非常整齐,宽度可容纳10名骑兵并行。深入海中的基础部分更为宽阔。我们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对此都啧啧称奇。也有人说这条栈桥并非完全人工,而是在天然堆砌的石头上加修而成的。即使如此,这个工程也堪称奇迹。 整个石栈桥的上面,矗立着至少十座起重机。一些是木制的,也有一些全然是钢铁所建。它们的坚固和壮观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是最为奇特的是这些起重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使用的是人力或者畜力,大多数起重机使用一整套复杂的机器驱动,机器本身又是靠某种我们无法了解的火力机器在运行――因为我们看到有工匠在源源不断的向炉膛内投入煤炭, 石栈桥之外,沿着港口的还有多个码头。每个码头上都有这样的起重机,到处可以看到冒着黑烟和白烟的烟囱。海湾里锚泊着许多船只,大部分是戎克船,也有一些欧洲式样的船只。我们在石栈桥的对面,看到传闻中的大铁船。它的尺寸的确相当惊人。欧洲最大的船只,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我们,都没有如此巨大的船只。很遗憾,我们不能靠近了观察这艘船只――因为那里是禁区,即使是临高本地的人,没有获得澳洲人的书面许可也不能到那船的近旁去。澳洲人称呼它为“圣船”――其意义不明。 港口内的所有房屋都是用石块或者砖头砌成的,勾住良好,街道平宽。我们在下锚前,看到有成群的士兵在码头上,他们全部装备着火枪。从外表看,他们更类似一支欧洲军队,而不是亚洲的。其中一个为首的军官,还有他的三名同伴。他们都是澳洲人所谓的“博铺港务主任”派来得。港务主任因为身体不适,没有露面,但是他指派海关的官员负责款待我们,尽可能的给予照顾。 “马格德堡”号进入港口的时候,我们鸣放了三次礼炮向城市致敬,对方随即鸣放礼炮予以还礼。我们在战舰的指引下在检疫锚地下了船锚。这时,一名海关的官员马上登船。他有明确的命令:要我们在船上检疫20天。期间所有人员不得登陆。期间船只还要接受他们的处理。 海关官员询问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和船上的人数、货物种类。我如实的报告了我们的使命。对方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不过他表示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接受隔离检疫 随后他们的派遣了一个小队登上了“马格德堡”号,关于这个小队的装束和作为我认为值得在报告中提到。 小队的所有人员都穿着一种本色布颜色的罩袍式的连体衣,将全身都罩在袍子下面,他们戴着修士一般的风帽,只在眼睛的部位开着洞口。但是袍子并非垂落在腿上,而是有裤腿的。裤腿被束缚在一种黄色的似乎是皮革制造的高筒靴里,靴子制造的非常笨拙宽大,看上去很不合脚。 袖子、裤腿,一切开口的地方都被布条紧紧的束住。即使是眼睛上也有用玻璃制成的眼镜。他们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怪味,非常刺激鼻腔。使我想起了那些曾经发生过瘟疫的城市――这使得我非常担忧。再三打听这所城市是否发生了瘟疫?他们保证说这只是一种预防性的措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我们的主人: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们以此称呼公司 第五十节 商务员的报告(二) 他们在船上首先封闭了船上的火药库――用得是一张长条形纸,上面用墨笔写着文字和数字,紧紧的贴在门上,如果要开启就必须破坏纸条。这种纸条似乎具有法律意义,因为我们的中国水手说纸条上盖有某种象征权威的印章。 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的签署封闭日期的时候用得是阿拉伯数字――这实在令人费解,而且使用得是主耶稣诞辰的纪元,显然他们不是一般的亚洲野蛮人。 这种查封的方式在他们将我们的全部武器:从刀剑到火绳枪全部放入武器库内封存也采用了。对于“马格德堡”号上的大炮,他们用一种特殊的木塞钉封锁了火门而已。 澳洲人没有收去我们的帆缆。再加上他们的查封行为完全是象征性的,相比之日本人要收去我们的全部武器和火药,还要拆除帆缆的做法,显然澳洲人对自身的武力非常有信心。 澳洲人随后在除了货舱之外的其他所有地方大量的洒一种药水――即不是酒也不是醋,而是一种浑浊的白色药水。我们马上知道他们身上的奇怪气味是哪里来得了,正式这种乳白色的药水。它把我们的整艘船只弄得湿漉漉的。充满了刺鼻的气味。有些人闻了之后感到头晕和眩晕。我们不得不全体跑到甲板上来免遭这种气味的毒害。 在确认一切都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好之后,官员们再次登上了船只,给我们签发了必要的文件。根据这一文件,我们可以在停泊期间派人在码头的指点地点购买各种生活必需品。海关的官员向我们告知了本地的税则,交给我们一本小册子,上面罗列了临高全部进出口商品的税率表。如此方便公开的做法让人眼界大开。 这是我见过的最完善的海关税则,每一项进口和出口的商品都有专门的税率。大部分商品的税率不高,在这里我不得不说我们运去的商品中,香料的税率是偏高,澳洲人竟然征收24%的进口税――显然澳洲人不太喜欢这一商品,原木、粮食、麻布和呢绒的税率极低,粮食和原木甚至是免税的。 海关的官员询问我是否准备船上的所有货物全部在临高发卖。我说:我正是为了此事才来到临高的。随后他们卸载“马格德堡”号上的货物――货物在没有达成交易前将暂时存放在码头的专用仓库里,直到交易完成为止――对此我没有表示异议。 卸载货物的场面非常的壮观!阁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表示这是他们此生难忘的场面。前面我已经说过,他们使用起重机来装卸货物,正如我们在海牙和阿姆斯特丹一样。但是他们那些巨大的起重机是那么的灵活,有力,使我们所有都看得入迷了。尽管这些起重机看起来只是一些铁梁和木柱构建起来的框架。运作起来却非常坚固。 阁下想必还记得在阿姆斯特丹等地码头上使用的起重机,巨大的犹如一座建筑物,但是起吊的能力却小得可怜。鼠笼里三个壮汉全力以赴奔跑驱动起重机才能起吊的货物,澳洲人使用神秘的火力机器轻而易取的就办到了,一次起吊的货物是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重量。 澳洲人使用几种特殊的装置来提高调运的效率。一种类似巨大的渔网,成包的货物:稻米、香料被几十包的放入网袋中,然后由起重机吊起。另一种是巨大的托盘――他们称之为货盘,似乎是铁制的框架,上面铺有厚实的木板。原木、呢绒、麻布和其他成箱的货物就是放在这种盘子上再起吊的,为了防止吊运过程中的碰撞使得货物掉落下来,每次上面还会再捆束上一张大网。 我不的不承认,这种装置虽然非常简单,一目了然,但是对我们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们没有能够吊运如此重量的起重机。 第三种装置最为古怪。我不知道该如何向阁下形容。在石栈桥上有一种“轨道”,它的模样很类似一张放倒在地面上的梯子。只不过是铁制的。澳洲人在上面使用一种连成串的车辆。车辆的轮子被固定在铁条上――它们只能沿着铁条滚动。据说这样能够使得车子能够运载很重的货物。车子大多是四面没有遮挡的平板车。从船上吊运下来的货物很多就被直接放在了车上,装满一列就被拉走。 在这里,我不得不说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这些车辆既不使用马匹,也不使用人力,它们在发出一声尖锐的喇叭声之后自动的走了起来。我们中就到底是什么驱动了车辆起了很大的争论,在我们看来,这一列车至少有上万磅,即使是用马匹也必须使用很多匹。有几位士兵和水手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看到了魔鬼在后面推车――对此我表示怀疑。我认为澳洲人掌握了某一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应该和驱动起重机的力量是相同的,是一种火力的机器。 卸货结束之后,海关官员给了我们一份货物清单。同时他提醒我们:一切运来的货物在缴纳进口关税之后,必须首先由澳洲人选购,然后才能准许我们自由销售。在澳洲人没有购买值钱,我们不能与当地的土著进行任何交易。 澳洲人向我们征收的另一项税收是停泊税――这里不得不说到他们的度量衡。他们使用一种叫做“公尺”的长度单位。澳洲人根据我们的船只长度和宽度,用某种公式进行计算,得出船只的“吨位”。这大约是澳洲人的一种重量或者容积单位,停泊税是按照每吨为单位收取的。 总得来说:澳洲人的海关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海关。办事迅速而且不向我们勒索在所有港口都习以为常的规费。 这里我要提一下他们的官员,在衣着上澳洲人的官员很难和普通人区别开。他们留着一样的短发,穿着雷同的蓝色、黑色和本色的服装。这种服装短小紧窄,有些类似我们的击剑上衣。衣服是中开襟的,用扣子互相固定。上衣上一般有四个口袋――这是他们和普通人的最大区别。根据他们的规定,这是官员们才能享有的待遇。 我不知道胸前的两个口袋有什么具体的作用,因为上袋几乎只是一片固定在前胸襟上的布片而已。官员们除了用来插一支笔之外完全是装饰性的。他们都受到百姓的服从和礼敬。被通称为“干部”,犹如我们语言中称“绅士”。 官员们的衣着非常的俭朴,他们不穿绸缎或者呢绒,穿得是棉布或者麻布的衣服。衣服上没有任何的金银线或者刺绣的装饰,扣子是木制的。让自己的官员穿着与最低贱的百姓一个样,澳洲政府的想法果然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在检疫期间,我们一直闲居在船上。澳洲人向我们出售了大量新鲜的食品:有各种水果、蔬菜、鱼类,但是始终没有供应肉类、蛋类和牛奶,士兵和水手们为此怨声载道――我们船上只有咸肉,大家都希望能吃到新鲜的肉食。为此我们向澳洲人来巡视的官员提出了购买若干猪和牛的要求,但是对方表示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经过我的再三要求,他们才向我们提供了一些鸡和鹅――全部是屠宰好了的, 澳洲人似乎和中国人一样,非常缺乏肉食。但是即使在中国沿海地区航行,只要拿出西班牙里亚尔,就能买到猪和鸡,有时候还可以买到牛。而在临高船上检疫期间,我们出多大的价钱都无法买到一头猪。大家对此感到非常不满。幸而每周他们还能供应1次鸡和鹅。 在酒类的供应上澳洲人非常充裕,他们大量的供应朗姆酒,数量多得足够让水手和士兵们在里面洗澡,另外还供应一种酸甜味的啤酒,后者几乎算不上一种酒,但是因为有丰富的泡沫和清凉的口感,所有人都很爱喝――澳洲人称之为“格瓦斯”。他们把格瓦斯装在大肚玻璃瓶内,塞上木塞子再用铁丝和蜡封口,把它们浸泡在海水中再拿出来饮用就是一种清凉的饮料。 遵循阁下您的指示,我和冈萨雷斯、莱布?特里尼两位先生每天都对港口的状况进行观察。他们称之为“博铺”的港口并不很大,但是因为面向的海峡非常狭窄,有许多适合停泊船只的锚地。因而容纳得下足够多得船只。我们看到了在石栈桥尽头的炮台――正如您给予我们的小册子所说。这座炮台非常高大,与其说是炮台不如说是一座小山。但是上面是否安装有大炮,和大炮能不能射到小册子上所说的距离我们无法判断――那里是禁区,没有专门的证件不能靠近。冈萨雷斯对上面有大炮持怀疑的态度。他认为炮台的位置过于深入内陆,从上面开炮射击,炮弹要飞到海面上直线距离超过了一里格。很难想象有一门大炮能够射击得如此之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殖民和贸易部 随报告的19号图就是莱布?特里尼先生绘制的港口炮台和石栈桥的全境。这是我们从船上所能见到的最好的角度。20~67号图是莱布?特里尼先生绘制的港口各个局面和港口内停泊的船只,其中25号图就是澳洲人的“圣船”。阁下提供的小册子上称该船前甲板上有一尊巨炮,但是从我们的视角无法证实。26~28号是澳洲人拥有的欧洲式的船只。29~33号是澳洲人拥有的其他船只。 我将在澳洲人恢复我们的行动自由之后发出第二份报告。 我们的主人的忠仆 阁下最恭顺的仆人 初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 1631年2月9日,于临高博铺港“马格德堡”号 放下鹅毛笔之后,范?德兰特隆将信件摊开,从随身的公文袋里取出一个纸板,纸板上不规则的穿了许多孔,他把纸板覆盖在信件上,比对了下,开始在另外一张纸上抄录起来。 冈萨雷斯看着年轻的商务员如此勤勉的工作,不由的暗暗好笑――现在他们连船都不许下,准备派谁去回巴达维亚去送信?这里即没有公司的商馆又没有其他来自巴达维亚的船只。澳洲人也从不去巴达维亚。 莱布?特里尼端着个杯子,正在喝酒――泊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等待上岸,船上的水手和士兵都把喝酒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船上的总管买了十几桶朗姆酒和五十箱格瓦斯,整艘船上的人,除了被明确禁止喝酒的哨兵之外,所有人时时刻刻都是醉醺醺的。甲板上、货舱里,大炮旁边,到处横卧着喝醉了呼呼大睡的“人渣”们。前一天晚上还发生了一次悲惨的事件,一名水手喝醉之后睡在甲板上,半夜里滚落到水里去了。值班水手发现把他捞起来的时候已经送命了。为此商务员先生不得不付了八个里亚尔的“尸体处理费”,由港务局将尸体运到外海抛弃。 莱布?特里尼因为无所事事,除了喝酒就是绘图,他在甲板上利用投影法和简单的仪器,大致绘出了港口的地形地貌图。接着又把在“马格德堡”号甲板上能看到的东西都画了速写。其中他尤其仔细的描绘了“圣船”。这艘巨大的船只在海湾的另一边,黝黑的船影在湛蓝的海水和天空下焕发出一种让他沉醉的美感,无论是线条还是光影色彩。特里尼是个绘图师,在科技和艺术尚未完全分开的欧洲,他也是半个艺术家。对美丽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敏锐感。 圣船上每天都间歇性的冒出青色的烟雾,有时候会突然喷发出一股黑烟。特里尼先生一想搞清楚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澳洲人在干什么――他对“圣船”的兴趣与日俱增。 现在看到商务员把他的速写本和信件包在一起,用油纸仔细的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盖上火漆印,最后放入一个鹿皮口袋中。他有些茫然若失的感觉,这些图虽然不过是些速写,但是就这样的随信送走是否安全?这里距离巴达维亚可有几十天的航程,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使得信件永远失落在海底。 “你打算怎么把信件送出去?”冈萨雷斯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刚才看到旁边有一艘戎克船卸下了福摩萨的鹿皮――这些中国商人显然是从大员来得。我准备托他们带去。”商务员胸有成竹,“给他们一些钱。他们会很妥帖的办到的。” 虽然把信送到大员再送回巴达维亚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按照当时船只在港的时间,“马格德堡”号至少也得在一二个月之后才会踏上返航的路程。足够信件回到巴达维亚了。 即使信件比他们晚回到巴达维亚也依然有价值――起码起了备份的作用。这个时代不是每艘船起航之后都肯定能抵达港口的。 殖民和贸易部大楼里,司凯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在年会过后的第三次元老院全体大会上,对空缺的执委进行了进行了补选。司凯德因为长期负责殖民和贸易部的日常工作,而且经常鼓吹“太平洋乃华夏之太平洋”诸如此类的言论,在补选中顺利当选了殖民和贸易部长官这一执委职务。 司凯德当选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家――在他看来原本的殖民和贸易部面积太小了,无法满足他的雄心壮志和眼下不断膨胀的业务量。好在自从元老的“安居楼”开建之后百仞城里空闲的地皮多了不少。他就重新圈占了块地皮,盖起了殖民与贸易部大楼。 所谓大楼,其实是过去的简易房宿舍改装废物利用。现在元老大多住进了公寓,多了不少简易房的配件出来。彩色钢板带泡沫层的夹心板隔热效率不太好。所以决定只把把它作为墙体,外墙的内部加一层木框墙壁,内中填充天然保温材料硅藻土。 因为简易房的夹心板可以快速安装,他的建造计划没有遭到企划院的打回票。建筑公司花了一周时间就把房子盖好了。 从外表看,新得殖民贸易部大楼模样很奇怪,它是由两座三层小楼加上小楼之间的拱形屋顶构成的奇怪建筑。小楼的底层是砖得,上面二层是彩钢板结构的。两座房顶之间加上了一个熟铁桁架支撑的拱形木制屋顶。安装有玻璃天窗。拱顶前后用砖墙封闭起来,这样就成了一个两边是办公室,中间有个挑高大厅的建筑。整个建筑物充满了山寨的气味。 司凯德很喜欢临高建筑总公司的那个全层高的拱形顶大厅――配合下面规划展示台上的沙盘模型真是太气派了!所以他也想照此搞一个。这样他站在三楼的长官办公室的阳台上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沙盘和周围忙碌的职员们,充分满足其俯瞰世界的欲望。 在这个拱顶之下,是各种各样的沙盘。司凯德认为殖民贸易部的工作很多时候类似于参谋部,只不过是一个经济参谋部。而参谋作业的基本功就是要在地图和沙盘上比划。 因而在大厅里摆满了各种沙盘,其中最大的一个是整个东亚海区的沙盘,所有穿越者所有,或者同穿越者签约的商船、公开商业网点都以小旗和模型的形式被摆放着这个大沙盘中。 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地图和表格。其中一张表格是贸易货流的运行图,各项商业数据被填在不同颜色的卡片上,挂在墙壁上的运行图上。使得墙面上犹如一个色彩斑斓的棋盘。每天一次,殖民贸易部和海军航运处、港务处、制造总监部和各个有无线电的驻外站都要进行情报交换。手持长长叉杆的女办事员们按照得到信息按照要求改变着卡片的悬挂的位置。在运行图下面,一群被称为“计算员”的人坐在办公小隔间里,用计算尺和蘸水笔不断的计算着交到他们手里的数据。 他们是从获得丙种文凭的归化民中被挑选出来的,被填鸭式的教授了某种数学计算方法。他们每个人只负责记住一种计算公式。所做得工作就是将交来的数据填入公式,然后用笔算和计算尺推断出结果。计算的目的和原理一概不重要,只要能正确的算出结果就是合格的计算人员。因为反复的机械式的练习,使得他们的运算速度非常之快 每过几个月,他们就会学习另一种公式,这是为了确保他们能够互相之间可以进行替换 通过精密的管理手段,有哪些船只已经出港,哪些在停泊装卸货物中,哪些船只目前是空载。每条船上运载的是什么货物;本月的进出口需求品种和数量都可以随时查清。元老院和所有部门任何时候都能得到某一方向某一种物资何时可以到达的预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殖民贸易部自己没有船只――这是司凯德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大波轮船组建之处,他就强烈要求该公司归本部门掌握,但是最后还是落到了交通部和海军的手里,这让他耿耿于怀――没有船的殖民和贸易部,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然,他没有能力抵制海军企图垄断航运的企图。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准备等香港的造船厂大规模的出船之后再谈直辖航运公司。现在。一切任务的重点都要围绕着殖民贸易部在鸿基的行动展开!如果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困扰元老院的煤炭供应问题,自己在执委会和元老院开会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就会响亮得多。提出的要求也就更有“合理性”。 “一项要求的是否具有‘合理性’,取决于你在团体内的重要程度有多少。”司凯德经常说这句话。 他从自己桌边的大玻璃窗俯瞰下去:大厅里,殖民部的几个元老和归化民职员正围在一个新造的沙盘上忙碌,这个沙盘表达的越南鸿基周围形式,是用旧时空的地图放样加上前方回报的勘测数据修正而成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荷兰人的用处 虽然只是二月份,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了。司凯德心想今年夏天得把地能空调安装到位。当然,要给行政部门谋福利,首先要把铜的问题解决――地能空调结构再简单,交换器什么的还是需要铜得。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属于非生产、非必须消耗。上次关于在元老公寓安装地能空调的动议也因为企划院的反对而流产。最后只预留了安装位置。 上哪里去找铜呢?目前他们能够大量获取的就是从广东买来的日本铜。司凯德对从广东进口的日本铜有一肚子的意见――日本铜条里能提炼出银子来,使得日本铜的价格长期居高不下,贸易部门的大量买入更是助长了价格上涨趋势。司凯德每次看到日本铜的贸易清单就觉得很痛苦。 虽说今年的日本铜交易价格有回落――拜前一年剿髡贸易暂停所赐,但是回落幅度并不大,毕竟铜在中国始终是稀缺的矿产,和白银一样属于有多少被吞噬多少。 “看来俺们不直接控制几个大铜矿不行啊。”司凯德望着脚下的大沙盘,喃喃自语。 大厅里,一些归化民的实习生正在进行沙盘的放样工作。放样的过程是用一个平行四边形放样绘图架子把等高线图上的每条等高线放大到若干张大纸上。然后在学习测绘的归化民学员会把临高产得统一规格的干粘土片沾上水铺在图纸上,然后再一层一层堆成山、河、海底大陆架的形状。海底涂成蓝色,森林是用粘着绿色纸条的大头针钉出来的,表示不同的树种、平均胸径。再用简单的模型标注出城镇、矿山和船只等等细节。 在旧时空这种简易模型是用瓦楞纸做的。由于临高的造纸厂没有制造瓦楞纸,所以殖民部就用胶泥代替,后来又按照文总的建议改成了量产的标准型粘土马赛克,可以大幅度减少干燥的时间,因为如果下一层不干,上面再建几层就会变形。 接下来殖民部和各有关部门几个元老手里拿着大头针、笔、代表各种设备、设施、建筑物的纸卡片模型轮流爬到沙盘上,摆来摆去,插上的建筑代表建造方案,拔出来的大头针就代表可以获得的木材资源。军方人员提示设防重点。交通部门则用黑色、灰色、白色的绳子标出了将来的道路、铁路位置……在不断的摆放中,优化整个殖民地的布局方案。殖民部和其它各部的书记员拿着成堆的资料提示随时回答元老的提问,另外一些书记员进行记录。 旁边的小会议室里摆着格瓦斯和食品,从沙盘上下来的元老们就坐下来边喝饮料边进行讨论。这些以前是元老宿舍的小会议室中,经常会通宵达旦的就一切细节进行争论,而整个行动的成败也就取决于无数细节的配合。所有这些会议室里都有书记员就讨论细节进行记录, 所有这些记录最终将在模型工程完工后进行汇总整理,形成殖民开发方案,由殖民部抄送相关各部会签,各部也将提供自己的文件附件以便证明自己的会签意见。然后通过办公厅提交执委会,如果执委会准备动用军力或者大宗人财物力完成这些方案,则要准备一份相对简明扼要的提案提交元老院通过,或者至少是听证。 军方也在制作更大也更精确的鸿基沙盘,总参有一个规模更大的沙盘室,专门用来兵棋推演。不过司凯德知道,军方对鸿基开发计划心态极其矛盾。 一方面,他们希望煤炭问题的最终解决能够为军队的装备提升和规模扩充上一个台阶,海军就更不用说了,煤炭的存量还直接影响着即将蒸汽机化的舰队。另一方面,军队又害怕在鸿基开发中产生的武装冲突使得军队背上沉重的负担。这种瞻前顾后的态度让司凯德非常不满意。在他看来军队简直就像是即想吃肉又怕惹骚的典型。 司凯德知道:前几天,席亚洲被军务总管庭召回了临高。第三次元老大会上补选成为军务总管的何鸣要他在总参的沙盘室内主持进行一次兵棋推演,大致就鸿基周围的战略形式进行推演。这次推演的正式报告还没有出来。司凯德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进行“润色”。 这时候,他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司凯德回到办公室,接起了电话: “对,是我。什么?河南,不,荷兰人来了?好好,对,先把他们关在船上凉快凉快再说。” 他放下电话。来电话的人是蒙德。荷兰人突然来到临高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执委会和元老院一直把荷兰人视作心腹大患――这多少有一些出于民族情绪。不过荷兰人的野心勃勃使得他们确实是在东亚海面上最有威胁性的对手。何况他们还占据着台湾的大员港――这可是未来穿越集团要控制的地盘。所谓在利益上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但是迄今为止,谁也没料到荷兰人会主动来要求贸易,而不是杀气腾腾的拉着舰队来和临高pk。在此之前,军队就刘香老会不会伙同荷兰人一起来进攻临高、三亚乃至鸿基做过无数次的推演,就是没想过对方的目的是来和平贸易。 在司凯德堆在文件柜和保险箱里的各种各样的备忘录、计划书中,对荷兰人几乎是忽视的。因为殖民和贸易部并没有打算跟荷兰人做太多买卖,因为荷兰人能提供的东西大多不是不可替代的,荷兰人能提供的商品,英国人也能,可以运送临高的商品,葡萄牙人也能。荷兰人能提供白银大多来自日本和波斯。 当然,如果贸易的条件足够优厚,与荷兰人做做买卖也未尝不可。临高目前毕竟还是一个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实体。原料大量输入,产品大量出口,在自身运力不足的时候多几个能够送货上门的中间商也不错。 不过,与荷兰人的关系属于“外交”,照例要由元老院决定,或者说由元老院的常委会决定。 在荷兰商团留船检疫期间,临高的元老院常委会对如何安排荷兰人发生了热烈的辩论。新近补选上来的元老院议长是钱水廷――飞云号在临高角公园搞成俱乐部之后,一度门庭冷落。后来主要成员进行了一次会议,深刻反省了搞“海外俱乐部”的缺点。通过不遗余力的登报打广告和广泛的开展打泥鸽、搞篝火晚会、手枪射击培训等一系列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渐渐的拉拢了人气。钱水廷也成了“人人都认识”的人。所以在这次补选中凭着“群众关系”好就给补选上了。这让他颇为意外。因为他没打算这么快就出任元老院议长这个角色的――他原本提名的是木材工业部的海林。 在常委会上大部分元老认为一山不容二虎,早晚要与荷兰人打一仗。“荷兰人是东亚欧洲人中的主要对手”这一思路没有改变。不过荷兰人忽然漂洋过海跑来表达了进行贸易,签署贸易协定,甚至建立一定程度同盟关系的意愿,按照目前临高的状况,对于表达友谊的潜在对手没有必要拒绝――何况荷兰人暂时和临高还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荷兰人就算想打,恐怕也没兵可派,临高暂时也没有能力组织远征军去攻打巴达维或者台湾。不过临高大概在2年内就会发动对台湾的行动,因而元老院也不想有任何盟约、和约束缚自己。所以元老院的最终决议是同意与荷兰人签署贸易协定。 司凯德得到了贸易许可。他研究了荷兰人的货物清单――目前这些货物还堆放在码头的仓库里。除了香料之外,荷兰人运来的每一种东西都有用。而麻布让他眼睛一亮,麻布的衣服可比棉布透气舒服多了。农业部门没有在临高大规模的推广亚麻和大麻种植,所以他们只有少量的麻布,大部分还是与黎民进行贸易交换来得。 他忽然想到了,目前荷兰人是与日本贸易的主要国家,荷兰人的对日贸易是到了郑芝龙彻底垄断中国沿海贸易之后才中断的,眼下正是荷兰人在日本航线上大发横财的时候,如果能够通过荷兰人购买日本的铜条,要比通过二道乃至三道贩子在广州购买要便宜的多。 只要能把铜的进口扩大3~4倍,给办公室和公寓安装地能空调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奢侈。比起工业部门的消耗这只能算时候九牛一毛了。 至于出口给荷兰人的货物,司凯德考虑再三――临高的大宗工业品中,玻璃制品因为价格已经低到即使返销欧洲也有利可图的地步,所以出口量在不断增加。除此之外就是塘制品;纸张是荷兰人不需要的――他们是纯粹的中间商,无论在东南亚、日本还是波斯,都没有纸张的极大的需求。(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鸿基站的消息 海南岛不出丝制品――这是荷兰人最喜欢的货物。司凯德想,或许我们也能效法荷兰人,搞中间贸易。从大陆大规模的进口丝织品和瓷器,然后销售给荷兰人。荷兰人一直苦于郑芝龙对沿海贸易的严密封锁,因为垄断郑芝龙销售给荷兰人的丝织品价格非常贵,无法满足荷兰人赚取超级暴利的欲望。 如果由我们来销售给荷兰人呢?司凯德想到了这个主意,只要价格稍稍便宜一些,荷兰人就会到临高来采购丝绸。或者直接让他们去三亚港进行交易。 当然了,考虑到实际上大明本身对香料的需求也非常大,让荷兰人运来香料也不失为填补临高出口物资不足的状况。荷兰人自从用暴力垄断了摩鹿加群岛的香料出口,销售的香料价格就非常的昂贵。不过,郑芝龙等人尚且愿意接受荷兰人的香料作为贸易品,显然贩卖到大陆上的利润依然是可观的。这笔利润我们也可以赚么! 司凯德拿着铅笔在纸上又涂又抹,想着怎么逼迫荷兰人签署一个不平等条约,如何能够使得条约的内容尽量对己方有利。逼近明天检疫期就要结束了。 他正在伤脑筋的时候,电话又一次的响了起来:有人报告,鸿基站那边发来电报了。 “商站在鸿基遭遇土匪袭击!”电话里的声音急促道。 “什么?!”司凯德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在门外时刻听候吩咐的女秘书立刻推门进来,司凯德冲着她挥了挥手,让她出去,“怎么回事?有人员伤亡没有。” “具体情况不清楚,电报上说目前商站安全,土匪已经被击退。”负责交换情报的土著办事员紧张的在电话里说道。 “马上把电报送上来。快!”司凯德最担心的就是鸿基站的安全――要知道开发鸿基是他竭力主张的。万一鸿基闹出个好歹来,比如贝凯被猴子们杀了或者捉去了,他这殖民贸易部部长以后就别想再连任了。最多以后就一直当殖民和贸易部的首席秘书了。 电报立刻就被一路小跑的办事员送了上来,司凯德抓过条子一看,上面的字句寥寥无几。比办事员口述的多不了几个字。 “这算屁个电报!什么也没说清嘛。”司凯德抓狂了,“快,发电询问鸿基站的具体情况,要不要立刻增援?” 司凯德连珠炮一样的发布着指示,随手又抓起电话:“接海军军令部!” 贝凯在亚龙湾已经度过了将近二个月的时间。 这二个月里,他第一次真正的当家作主,脱离了直接领导的指挥――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他愈来愈进入角色了。 最初的一周是最难敖的。他待在一个土围子里,身边是30个海兵、1个生活秘书和5个俘虏。这生活秘书当初没摇到c级以上的号,原本以为买c级总没什么问题,结果慢悠悠的去“看货”时才苦逼的发现c级早给买光了,连d级都所剩无几。贝凯也就抱着聊胜于无的态度买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总算生活秘书都经过专门的调教,比起检疫营出来的女归化民显得可人一些。 在这荒无人烟的海滩上,能够看到的除了36个人之外,就是外面的草莽从生的荒山野岭。虽然亚龙湾的风景如画,但是在贝凯看来一样的让人觉得狰狞――不止一次的,他打量着严茂达临走的时候留给他们的一条缴获的海盗渔船,估摸着万一有情况这条船是不是安全的把他们带到海阳去――横渡北部湾他觉得有点悬。 镇南号原本说三四天就回来,实际上等了整整一周。张大疤拉的带着镇南号回来让贝凯安心了――这个老海盗对越南的情况很熟悉,而且手里还有了这么一艘战力不俗的大船,一般的盗贼和海匪不足为惧了。 镇南号从海阳运来了许多大米和日用杂货,还给他运来了一百多名面色枯槁的北圻农民。这些都是因为被北朝的横征暴敛和征兵逼迫的逃亡的农民,严茂达用很低的代价就把他们全给招募来了。 这批北圻农民和五个海盗俘虏就成了鸿基煤矿的第一批矿工了。贝凯现在仓库里有足够的粮食、工具和建筑材料,当即就在鸿基展开了大规模的建筑工程。 贝凯组织矿工们在棱堡之外另外设立的一个劳工营地。住处是简单的半地下的窝棚。外面再挖了一道壕沟作为简单的防御措施。 矿工们马上就投入到猫屎一号矿的挖掘中去了。每个工人用贝凯发给的工具挖掘,挖出来的煤装在篓子里用紫电手推车运到海边,堆在码头旁的空地上等候运走。虽然严茂达没有指示他立刻开始挖煤。但是贝凯认为如果能让第一艘来自临高的船只不空载的回去,对提高自己在元老院中的声望值有很大的好处。 贝凯发现一个矿工用简单的铁工具每一个小时就能挖50公斤并且用背篓或者小推车搬到堆场去。即使一个矿工每天干10小时。每人每天的产煤量可以达到半吨。 又过了一周,大波航运公司的二艘运输船来到了鸿基。除了运来了更多的建筑材料和工具,还运来的一百名归化民劳工。这批劳工将作为鸿基站核心力量使用。除了基本的力工之外,这批人中间还有少量经过培训的文书、卫生员和一些技术工人,包括铁匠和木匠。 工人翻了一倍,事情做起来就更快了。工人们用预制件建造起来了木制栈桥。原先的土围子也被扩建――环绕土围子修起了第二道土堤岸和壕沟。新得土堤圈占的面积大为增加,形成了一个所谓的“外堡”。归化民工人的住宅、行政设施和仓库等等建筑设在外堡内。从船上还卸下了6门24磅大炮,归化民工人也全部装备了民兵的标准套件:头盔、标准矛和砍刀,使得贝凯的安全感大为增加。 大波航运的船回程的时候装走了一百多吨无烟煤,数量虽然少,却有很大的象征意义。司凯德拿着这件事在执委会会议和元老院大吹特吹。消息还上了《临高时报》。贝凯接到这些消息之后有喜有忧:这下自己非得在这里“产煤报国”了。 有了归化民工人和土著管理人员作为骨干,贝凯重新整理的工作流程。归化民工人立刻开始着手修建一条轻型小铁路。从煤炭堆场一直延伸到猫屎一号矿坑。上面运行的是从临高运来的矿石斗车。矿工们现在分成小组工作,效率大为提升:一个3人小组使用铁铲挖煤,能很快的装满200kg载重的斗车。而一个人就能能迅速的把这车煤弄到堆场去。有3个斗车工和3个铁铲工。以一天10小时工作量计算可以得到7~8吨煤。平均每人包括归化民工人在内,大约有二百人在矿上工作。每天的出煤量可以达到250吨以上。这个出煤量已经足够让大波航运开通运煤专线了。琼海煤这艘大船终于做起了名副其实的工作,成为运煤专用船。 煤炭运量的激增,使得煤炭在鸿基的装卸又成为瓶颈问题。琼海煤很快运来了蒸汽机、锅炉和斗式提升机。接着,为了给工人们供应干净的饮用水,又送来了大型的固定式滤水器。 接着更多的归化民工人被送来――鸿基的开发犹如滚雪球,规模扩大之后,各方面对人力的需求就开始冒了出来。需要有人修筑房屋、建造轨道、维护机器设备、装卸货物、甚至煮饭……到1631年的2月底的时候,鸿基的劳工人数已经扩充到600人。其中200多人为归化民,其他是从北圻本地招募来得。许多不堪税赋和兵役压榨的百姓纷纷从海阳的招募站被送到这里,也有人是听说了消息之后自己翻山越岭的过来的。 不断增加的北圻当地的矿工及其家属们很快就在外堡之外形成了一个简陋的聚落。聚落用一道壕沟和顶部削尖的竹篱笆环绕起来作为保护。在矿工聚落和外堡之间,是一条煤渣和煤矸石铺成的便道,便道旁合作社开设了大型食堂――为了提高工人的效率,充分利用劳动力,让他们自己做饭显然是浪费时间;提供较为高档的食品酒类的小饭铺、合作社商店:里面销售各种商品――矿工数量的激增吸引了商业部门,李梅亲自到鸿基来按照在南宝模式在鸿基站开办合作社分店。除了销售各种商品,代办汇兑业务。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推广流通券的使用。 在鸿基堡、矿工聚落的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一个小型的聚落。那里专门住从当地招募来得新人――这是鸿基站的检疫营。住在检疫营的人免费享受伙食,他们的工作则是修路。以确保不和其他矿工发生接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鸿基站 在此期间,贝凯订立了一整套的完善规章制度。北圻本地招募来得矿工根据挖煤的数量发工分牌,推车工按小车的数量发牌。受伤或生病期间也发给足够不饿死的口粮费。每天下工之后,工人们到合作社的德隆代办点办工分牌兑换成流通券。工人们用流通券购买粮食。酒类、服装和其他合作社销售的商品。除了酒之外,香烟和糖果是最受欢迎的商品。矿工们使用的工具也是要购买的,不过现在算是赊欠给他们。贝凯根据工具的价格,扣除矿工每天工资的10%用来抵偿工具的成本,直到清偿完为止。 如果换成了更为恶毒贪婪的资本家,利用“贷款买工具”完全可以玩弄简单的经济手段就使得矿工们负债累累,永远也还不清购买工具的价钱――工具毕竟是有损耗的。但是元老们一贯认为剥削必须适度。从长远看,适度剥削有助于长期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而不是拿工人当一次性消耗品,在临高体系下,劳动力是珍贵的。 报酬上,贝凯根据指示,适当从优――起码要让百姓们觉得给煤矿干活比种地稍稍强一些。宏基站要招募足够的当地工人来当矿工,口碑很重要。 李梅对矿区商业的设计就是工人不出矿区可以获得一切消费――本时空的绝大多数地方商业就是一片空白而已。现在有聚集了600多人,还有一定消费能力的社团,不搞点商业就太太可惜了。商业首先为流通券造声势,为下一步将流通券推广出去做好最初的准备工作。 发给工人们的流通券在鸿基镇上很快就消耗完了。流通券月初发出去,到月底大部分回笼了。重体力劳动使得工人们需要大量的食品,在野外和矿坑工作使得衣服的消耗也很大。不过合作社折价回收破衣服:论斤回收变价。破衣服被清洗消毒过后送回临高造纸。 没有家眷的单身汉们的消费更大,他们隔三差五的还要去小饭铺去吃点好得,喝点酒。有人学会了抽烟――因为出于劳工上层的归化民劳工们中有人是抽烟的,北圻本地的劳工也把这一习惯视为“时髦”而抽上了。 第二个月一开始,北圻本地的工人就走了几十个。贝凯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指示合作社:把离去工人持有的流通券兑换成米或者铜钱交给工人。结果他没想到的是,工人们回乡之后很快就把家里人和同乡都带出来到矿上干活了。当贝凯有一次巡视矿坑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头戴斗笠的当地妇女也在矿坑里背煤的时候着实让他震动了。虽然他在临高见识过归化民中的妇女一样在采石场打石子、下农田、甚至在建筑工地干活的――两广福建的妇女是出了名的能干重活的,但是女人下矿坑背煤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太浪费了嘛。”贝凯的目光落在背煤的女人身上。因为背煤对衣服磨损很大,矿工们几乎个个衣衫褴褛――女人们也不例外。尽管看起来她们面目黝黑个子矮小,但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露出的肌肤还是让贝凯还是产生了某些遐想。特别是有几个女子的身材还算娇小玲珑,凹凸有致。 以他在这里的权威――他的权力和在甲子煤矿的汤梦龙一样。对鸿基站的所有人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真要起了色心玩弄几个当地女子也不算什么。但是贝凯还是管住了自己乱来的冲动。不过,就这么让女人挖煤背煤太浪费资源了! 贝凯就发电给殖民贸易部,让他们送来农技员和稻种。这里虽然土制欠佳,但是白塘江近在咫尺,引水种稻子很方便。 “正好把矿工拉出来的东西都派上用处。俺们的口号是:没有浪费!”贝凯对前来视察的农业部天地会巡视员独孤求婚说道。 独孤求婚拉了下身上的东德人民军春秋季制服,嗯了几声。虽然在农业口待了很长时间,他对农业上的事情依然不怎么感兴趣。独孤求婚在农业口待了几个月之后被组织处正式任命为“巡视员”。吴南海和叶雨茗都知道求婚不是干农业的料,不如四面去走走,看看农田基本建设。现在农技员大多是归化民出身的了,有个元老经常去巡视下,督促加鼓励会让他们更卖力的干活。 这次送稻种和农技员来,独孤求婚就随船一起来到了鸿基――元老们中间对越南妹子很有些传说,独孤求婚对此也很好奇。 但是眼前的被选出来准备种稻干农业的越南妹子却让他大失所望――这妹子的质量实在一般的很,实话说还没有归化民高明。而且肤色偏黑,身材瘦小。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独孤求婚暗暗后悔自己要求到鸿基来出差了。计划中的越南妹子显然不是这幅模样。 “没事,北圻本地的农民正在不断到来,总有几个好得。我给你留着……”贝凯说。 独孤求婚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事情要让元老院知道了,还不一个个都扑上来乱咬……再说卫生问题――听说抗生素库存快没了。” 独孤求婚到鸿基来除了“护送”稻种、农具和农技员之外,还有个任务是写一份渔业报告――尽管农业部没能完全夺回渔业权,海军以渔业是海上力量的补充为由,拒绝交出渔业权。经过双方的谈判,最后才达成了一个协议:海军继续控制原先的海军属下的渔船队、执行渔业监督和代收“捕捞五一税”。农业部则负责组织土著渔民搞渔业组合。 在确定了双方的权限范围之后,吴南海和海军的李迪等人进行了一次渔业工作联席会议,就如何执行海军-农业部渔业管理协定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双方一致认为征收海产税的潜力倒是很大,奈何这里土著渔民生产规模太小了。 根据海军的数字,海上力量部从1630全年的征收的渔产税为4500担,合计500吨。而全年在在临高附近海域缴税捕鱼的渔民总渔获不会超过2500吨――大部分卖给了临高政权。在旧时空1934~1936年临高传统渔业的最高峰时期,临高渔获的全年总量有二万吨之多,显然即使没有现代化的渔船和渔具,采用传统渔业生产方法,临高这一带的生产潜力还是很大的。 推而广之到整个琼州海峡、海南岛周边海域乃至北部湾,能够挖掘的渔业潜力大得惊人。比起要强大的农业作为基础的养殖业,海洋捕捞业是唯一能够快速廉价又大量提供的蛋白质和脂肪来源。临高政权控制下的人口不断增加,对蛋白质和脂肪的供应需求愈来愈大了。 要扩大生产,一是扩大生产规模,简而言之要增加渔船,渔具;二是远海捕鱼,离临高不远的北部湾地区就是天然的大渔场,1956年临高渔船结队到北部湾捕鱼,一个渔季捕捞总量达到三万二千吨之多。三是采用新的渔具和捕捞技术,改进网具,把捕捞深度增加几米,增产就很可观了。 企划院院长渔民出身的邬徳在这些数字里看到了机会。他提出:开展对土著渔民“渔业合作社”的活动。 将临高统治区的土著的渔民统合到一面旗帜下,推广新式的渔船、渔具,推行多船协作捕鱼,进而进行远洋捕鱼作业,这些是民生上的好处,间接的好处是海军得以整合控制原本在海上分散的渔船,等于是得到到了一支海上后备力量。渔船不仅可以充当侦察、运输、巡逻之用,必要的时空还能充当战船。 邬德认为:渔民原本就有合股买船、捕鱼的传统,比起农民来他们的商业经营意识要强一些。他自己也是渔村出身,对渔民的思维模式算是很了解。由穿越集团牵头搞渔业合作社,进行股份制经营是有可能的。很可能比天地会搞的农业推广还要顺利些。 搞渔业组合的事情就成为天地会的另外一个项目。但是这个项目推进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渔民在本时空是一个独立封闭的群体,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准则,强迫他们缴税捕捞是容易的――规定是一目了然的,说服他们加入一个组织,搞股份合作就不容易了。因而整个渔业组合的推进步履维艰。最初只整合了博铺和马袅附近的渔民。1630年又发生了第二次反围剿战斗,渔业组合工作暂时停滞下来。直到这次渔业工作会议之后才算是重新展开。 借着第二次反围剿大胜的东风,加上海军的直属捕鱼队现代渔具的示范性效果。推进渔业合作社的工作顺利了许多。到1630年年底,天地会主管下的渔业合作社已经控制了临高八成以上的渔民。集资购买了若干艘新版的较大型号的渔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眼红 为了不挤占紧张的造船厂船台,更重要的是不挤占有限的造船工人。渔业合作社使用的新版渔船并非是某种旧时空型号的仿制品,而是从海军淘汰下来的本时空的双桅船――实际上,海军的直属捕鱼队使用得也是旧式船,但是,渔业合作社和海军捕鱼队全部装备了新型的渔网:漂网、拖网和刺网。 这些渔网一部分是从旧时空带来的,一部分是由轻工业部的纺织厂仿制得,但是在仿制过程中材料始终无法过关。不管是亚麻、黄麻还是大麻,用来制造渔网绳全部存在强度不够还不耐腐蚀的问题。 看似简单的现代渔网,在没有尼龙这一产品的支持下,制造出来的成品不但只能缩小尺寸,而且很不耐用。尽管轻工业部门根据找来得资料,用煤焦油给渔网进行防腐处理,使用改进的绞绳技术和设备,仿制的渔网还是不得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伙发现这话其实有是根据的,如果天天打鱼的话,纯天然绿色材料制造的渔网很快就会彻底报废。 现代化的大型渔网、渔具还要求很多配套设备。简单的如起网用的绞盘机――尽管绞盘机使用人力也可以,但是旧式船只的布局无法安装这些设备。 渔业合作社虽然得到了新式的渔网,总体性能却是打了折扣的。即使是打了折扣,使用新型网具和捕捞方法之后,比起过去只能捕获浅表海层的鱼群,渔民的可捕捞范围大大增加。在海军捕鱼队的指导下,第一次尝试新型渔法和渔具的合作社渔民立刻获得了从未有过的特大丰收。这样的大收获在过去只有“渔汛”的时候才能得到。 渔业合作社的渔民们在尝试到甜头之后,很容易的被蛊惑着前往更广阔的海面去捕鱼了。传统渔民因为导航能力有限,船只偏小,又缺少储存渔获的设备和手段,所以捕鱼很少离开近岸海域, 为了提高渔获量,就必须扩展渔场,仅仅在海南岛周边捕鱼产量始终是有限的。在海军捕鱼队的头目林传清的建议下,渔业合作社组织了捕鱼编队。准备以有组织的编队的方式前往远海捕鱼。第一批列入目标的是北部湾海域和东沙、西沙海域。 天地会派遣独孤求婚到鸿基,准备在当地搞一个渔业站。作为渔业合作社渔民在北部湾捕鱼的休息、修船、避风的港口和渔获加工点。当然,长远来说最合适的地点应该是在海阳――也就是旧时空的海防港。 在鸿基设立渔业站,增加渔获量之外,海军还冀望以鸿基为据点,通过收购当地渔民的渔获,出售补给品、提供修船服务、小额贷款和强制推行捕鱼税软硬两种手段逐步渗透整合北部湾当地的渔民。北部湾原本就有不少中越渔民在当地捕鱼,旧时空的历史上,北部湾的渔民不论中越,一直是华南地区海盗的主要来源之一,当地的海盗还曾经一度在越南的西山政权时代大放异彩,成为西山政权的海上力量。 独孤求婚到了鸿基之后不久,第一批渔业合作社的捕鱼船队来到了鸿基。这是个试验性的小型船队,由14艘渔船组成,最大的不过百吨,最小的只有三十多吨。但是装备精良,组织严密。除了专门的捕鱼船之外,有几艘船专门运载处理渔获的盐和木桶,轻型的船只充当侦察船,在各处进行试验性的捕捞以确定哪里的渔获最为丰富。 捕鱼队由海军的二艘i型三角帆巡逻艇负责护航,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来打搅合作社的渔民。 合作社的捕鱼队在亚龙湾的试验性捕鱼行动大获成功。实际上只用不到四天就满载而归了。这一成功使得原本还想观察下北部湾捕鱼效果得农业部和天地会立刻发动起来――决定马上在鸿基加大投入,在当地建立渔获加工厂。 鸿基的开发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不可遏制的迅速扩大起来。很快就有十多艘大中型船只在临高-鸿基航线上定期航行了。运走煤炭,运来鸿基建设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在运来一百多劳工之后,贝凯给企划院发电,要求不要再运来纯体力劳工了――鸿基附近的农民不断得前来,许多人还是拖家带口。而在海阳的大昌米行更是源源不断的运来的当地招募的工人。人力来源相当的充裕。贝凯甚至发现,从海阳送来得劳工中除了有北圻当地的农民外,还夹杂着许多广西来得大明百姓――此地其实距离广西不远,边境上的百姓越境到广西讨生活的人不少。 贝凯要求:从临高运来的归化民劳工至少应该掌握丙种文凭,同时再送来一些能够充当劳工教员的归化民或者元老。按照计划归化民劳工经过选拔培训将逐步充当鸿基当地的行政、管理和保卫工作。另外,他提出了一个培养当地劳工的计划:逐步从劳工中选拔出可靠能干的北圻当地劳工进行培养――必要的话可以送回临高进行培训,利用他们熟悉当地情况的优势,作为量来大规模攻略越南的“带路党”。这个计划里还包括本地的儿童:贝凯要求允许他从到鸿基的北圻劳工家属中挑选部分儿童送往临高培训。 农业部很快就在鸿基搞了个小型的渔获处理厂,人力就用本地的妇女。捕鱼队的一部分新鲜的渔获直接在当地进行处理,作为蛋白质供应给合作社食堂。根据临高劳工食堂的经验,这里同样不供应整条鱼,所有的渔获都经过分割深加工,供应的是鱼圆、鱼排、鱼柳。剩下的鱼骨鱼下水则加工成鱼露和鱼粉。 远程勘探队办公室在鸿基也设立了一个点,负责人是白国士。他的任务是取代专业水平不怎么样的贝凯,对整个广安地区的煤矿资源进行一次全面勘探。为了让他安心工作,柳正干脆把白国士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赵雪也一起派来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柳正给他们的指示是,目前先集中精力勘探距离海岸近的浅表煤矿。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大发展的时候,游隆和游海正在矿场外围转悠。他们两个在鸿基这里已经打了好几天工了,收入除了能吃饱饭,还能喝顿小酒什么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这两人其实是申胡派出的探子。鸿基站的快速发展,对于正忙于南下的北朝官员来说一时间顾不上,但是大量的人口聚集,不断进出的船只,还有捕鱼船只每次满载而归的丰收场景。都刺激了当地的各路牛鬼蛇神。鸿基站目前已经成了一块肥肉。岸上的土匪、海上的海盗、当地的土豪,都对这个几个月里突然兴起的城市有着贪婪的欲望。贝凯兴致勃勃的搞建设的时候。鸿基-海阳附近各种势力的纵横连纵正在悄然的进行。 两个探子目前住在检疫营地里,每天只能在修路工地上修路。除了在下工之后能凑近到鸿基堡的外围壕沟,看看堡墙和炮楼。几个目标中矿工村和检疫营没什么油水,堡垒和矿工村之间路旁的商店当然不错,但是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值钱的好东西。两个人觉得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在这个堡垒里。 但是看这个堡垒守备森严的模样来看,要攻下来恐怕不是件容易事。游隆和游海两个是属于申胡山寨的――这是本地的一股土匪,这股土匪中有北朝的散兵游勇,有庄园里的逃亡农民,也有来自广西的大明土匪强人,混合成一股四五百人的匪伙。 光靠申胡匪伙,他们根本就不敢动鸿基的脑筋。鸿基有大炮,有堡垒,还有好几百经常操练的乡勇。申胡匪伙除了能吃饱饭之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捞不着。一群人穿得破破烂烂,就和叫花子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还有附近还有几股小势力一起参与。特别是他们还得到了来自江坪的半渔半匪的海盗们的帮助。他们眼红于新来者使用的渔具和船只。 在一次各方的联合大会上,最终参加海陆两路进攻鸿基的人马共有二千人,四十条船。海陆各半。申胡大概知道鸿基那边大约一千人的矿工,其中大多数是本地的百姓,他们不见得会为堡垒里的人卖命,到时候肯定束手就擒或者四散而逃。要对付的不过是堡垒里的二三百人。据几个从大明投来的土匪说,这伙人是从临高来得,是什么“澳洲人”。 这几个从大明来的土匪,正是苟循礼和胡烂眼。儋州城的治安整肃行动大规模推进之后,匪帮在儋州几乎无法立足。村落不是建立起了联保就是被并村了。匪帮的活动空间愈来愈小,原先他们能够隐匿、休息和补充物资的村落现在全部关上了大门。除非是窝在深山里不出来,否则只要一出现在人口聚落附近,用不了多久就会招来大股的澳洲人在附近展开清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同床异梦 最为残酷的是,1630年下半年,特侦司令部认为应该给手下的各个特侦分队实战锻炼的机会。多个特侦分队被部署到琼北各州县去开展广泛的“猎杀”。特侦分队以小组为单位,潜入山区的核心的地点进行袭扰和伏击战斗。这种忽然之间一声枪响,一人毙命却看不到敌人在何处的战斗连最顽固的土匪都很难承受。在转移的过程中,不见踪影的死神始终跟随着队伍,除了不时响起收割人命的枪声,任何离开大股视线的土匪时不时的就会彻底的消失。 胡烂眼的队伍立足不住,连死带逃最后只剩下二三十号人了。又不敢解散队伍下山老实过日子――当初他们搞掉了工作队,现在澳洲人悬赏三千流通券要他的人头。提供有效消息的也能得到一百到五百流通券。任何土匪只要将胡烂眼和苟二捉拿或者打死归案即可获得赦免,澳洲人还会予以安置。消息出来之后,胡烂眼看手下人一个个都放着绿光,怎么瞧怎么象饿狼一样。 胡烂眼三天两头抱怨苟二当初出了“消灭工作队”的主意,和澳洲人彻底的结了死仇――如今连投降招安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苟二穷途末路,只好一路流窜。在流窜中偶然得看到了一张布告:布告是关于审判“战争罪犯”的。因为布告陈旧,毁损了大半。不过上面的内容勉勉强强还能看得出来。大致是澳洲人把一些来“剿匪”被捉的官兵给判了什么“战争罪”。有的是“苦役”有的是“死刑”。澳洲人审官兵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震撼的事情,但是苟二在布告罗列的一长串判处死刑的名单末尾看到了赖大的名字。 赖大的死讯让苟二很是震动――赖大不算什么要紧的人物,不过他手下供驱使的得力狗腿子之一。即使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赖大对他来说也并不是要紧的人物。但是赖大的死似乎向他宣告了什么。 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胡烂眼终于在儋州撑不住了。便把剩下的二十多号人集中起来,宣称他们在儋州待不住了,准备逃往昌化。大家愿意跟着走得可以继续跟着,不愿意的就此散伙。 胡烂眼匪伙里大多是儋州本地人,谁也不想跑到昌化去――再说到了昌化又怎么生存,大家都没底。许多人早就动了散伙回家的脑筋,胡烂眼一说散伙,除了几个死硬分子之外,全都跑了。 “我们真得去昌化?”苟二对昌化这地方略有所知,此地全是“野人”,稍稍深入内地就是黎民的地盘,他们这样外来的小股土匪人生地不熟,言语不通,根本活动不开。更别说眼下只剩下七八个人了。 “当然不去。”胡烂眼早有了盘算,“咱们过海!到占城国去!我在那里有几个老兄弟,在海上拉几条船作买卖,暂时先投靠他们去!” 苟二虽然不愿背井离乡,但是眼下走投无路,海南岛上是再也存不住身了,不如先投到海外躲一躲再说――他大略知道占城离得这里不远,不过是坐一二天船的事。时局若有转机,要回来还容易。 于是胡烂眼、苟循礼并四五个亲信一起,在海边悄悄找了一户渔民,花了几两银子去了江坪。江坪是中越边境上的一个“三不管”地带,住得大多是半渔半匪的“渔民”,也有不少中越两国的亡命之徒。一伙人到了江坪终于安下身来,睡了个安稳觉。接下来就是重操旧业,继续干没本的老行当。 申胡要干票大得,派人在江坪拉队伍,这两位也就跟着来了。现在苟循礼和胡烂眼带着手下的十来个弟兄,随着大股人马聚集在距鸿基几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里,装束各异,奇形怪状的各路土匪围着火堆,或坐或站。有的在煮着吃食,有的把身上的破衣烂衫脱下来,捉着虱子,也有人在喝酒赌钱。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和怪叫。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生锈的大刀,削尖的竹枪,还有人带着欧洲人的佩刀和日本人的太刀和打刀。有一些人干脆就是拿着农具和鱼叉。有一部分看起来“职业”的悍匪带着弓箭和火绳枪。甚至还有几门小铁炮。 苟二躺在地上假寐――这里比起琼州更温暖。胡烂眼有滋有味的喝着酒。这是申胡派人送来得。每一股的头目多多少少分到了些酒肉。 “兄弟!”胡烂眼踹了一脚苟循礼,“别睡了!起来一起喝酒!” 苟循礼慢慢的爬起来,接过了陶土杯子,酒是本地的米酒,没有过滤过,泛着酒渣。一股发酵坏掉的酸臭气味立刻冲进了他的鼻子。要在过去,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就算是他府邸里下等的佣人和打手也不至于喝这种劣酒。再想到被澳洲人杀死的苟家人和自己下落不明的儿子,一时竟怔怔的端着杯子忘了喝。 “兄弟,怎么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啊。”胡烂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没什么。”苟循礼喝了一口,“明个就要去和澳洲人开仗了……” 胡烂眼朝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兄弟,你看明天怎么办?” 申胡拉着这么一支杂七杂八的队伍,海上的人马申胡管不到,自然有海盗的头子负责进攻,但是陆地上这一千几百人,必然有个打仗的秩序问题。谁先谁后。 “我怕申胡会逼着咱们兄弟打头阵,帮他去消耗澳洲人,最后他再来捞好处。”胡烂眼说。 “我们一共就是这十来个人,申胡看不上的。要消耗也轮不到咱爷们。”苟循礼想了想,“他多半以为那边是块肥肉。我看:申胡会搞两路围攻。” “怎么个意思?” “你想,申胡自己有几百人。可是又拉了这么多人一起干。他肯定是觉得光自己干没把握。可是他又怕别人把好处多占去了。所以肯定不能让外人抢了头筹。再说了,大伙都不是笨蛋,没好处谁愿意冲锋陷阵打头阵白白死自己的人?所以肯定是他自己带队攻一路,其他小股合起来攻另一路。破了寨子东西谁抢到归谁。只要破开寨子,他的人多肯定能把最大的好处占了。” “说得不错!”胡烂眼由衷的佩服道,“我也觉得里面肯定有申胡什么算盘,可就是想不明白。”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看咱兄弟们怎么办?人少,明天裹在队伍里一冲,破开寨子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 “我说大哥,你以为明天能破开寨子?”苟循礼苦笑道,“申胡明天能逃出条小命来就算是烧高香了。他们不知道,我们哥俩还不清楚澳洲人的本事?” 胡烂眼摇了摇头:“不会吧,听申胡的探子说,里面有几十个人有澳洲鸟铳,其他就是长枪……” 苟循礼连连摇头。胡烂眼想了想自己一伙人在儋州的经历立马就泄了气。 “你说怎么办?就这么溜走?不过咱们平白无故的来一趟?” 当然这一趟也不算全然没收获,在江坪就说好,到了鸿基先给些钱粮。胡烂眼这一伙也领到了些银米。 “哼哼,我看要和申胡说说那个放烟之后再冲锋的事,多少得让澳洲人吃点亏!”苟循礼恶狠狠的说道――虽然知道对澳洲人来说无足轻重,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多杀几个髡贼解解气。“然后么――”他眼睛一转,悄声说了起来。 申胡站在土丘上,身后站着几十个亲信。志得意满的看着手下的“人马”往鸿基方向开去。尽管这些人马的模样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而且因为沿路掳掠奸淫,队伍拉得很长,而且速度奇慢。申胡看着一个家伙身上裹着大概是抢来几个破布包裹,另一个大约刚刚在经过的村子里奸污了女人,干脆连裤子都没穿,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好在这里天气暖和,一丝不挂也不会冻坏什么。 申胡不太在意这伙人的做派。反正再过半个时辰,申胡的山寨和周围其它一些较小匪帮组成的大队人马就会全部抵达鸿基。守卫矿区的那区区三十个兵定然不是对手。根据线报,矿区只有大约七八百成年男人,多数人肯定不会拿起武器抵抗,多半是四散逃命。余下的抵抗力量无非是那些乡勇。几门大炮可能会造成些麻烦,不过他估计最多把寨子陷落拖延几个时辰。而且看上去矿区的城寨一点也不坚固,墙体虽然很厚却相当的矮,稍微费点力气就能爬上去。 破了寨子肯定能搞到不少好东西。鸿基那边的三个寨子里,现在住着一千几百人口。光粮食和食品就存了许多。听说还运来了许多上好的中国货物,还有停在港口里的船只――不过那是江坪来得“翻海保”的囊中猎物。翻海保早就垂涎鸿基这边有新渔具一次能捕很多鱼的船只了,所以这次和他是一拍即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各怀心思 贝凯站在凸角堡的了望塔上,不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远处羊粪蛋一般弯弯曲曲的一簇一堆的慢腾腾的行军的土匪。 昨天他就知道土匪们的目的是鸿基了――一大群人明火执仗的聚集在离此地不过二十里的地方,想干什么不问可知。再者几天前海阳那边送来了一份书信,要他注意鸿基的戒备:有匪伙正在大规模的拉人,准备“干票大得”。 “戒备,戒备,让我用三十个人保卫鸿基吗?”贝凯嘀咕着发了句牢骚。当然他手下还有张大疤拉的镇南号和几艘小船上的水手。大波航运虽然是“民用航运”,船上的水手可都是经过海军的训练的准军事人员。不少人还是积年的老海盗出身,颇有战斗力。 三百多归化民劳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还有必要的武器装备,开打起来都能当民兵用。加上鸿基堡本身的大炮和镇南号在海上支援,鸿基堡失守的可能性极小。但是鸿基这里不仅是一个堡垒,是由一个堡垒二个营地、一条商业街组成的市区。集中归化民劳工据守鸿基堡当然万无一失,但是两个本地劳工营地和商业街就会遭到荼毒。和归化民不一样,本地的劳工虽然觉得在这里干活不错,但是为临高政权服务的时日很短,缺少足够的认同感。也没有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不管是组织性、纪律性还是抵抗的决心都很低。土匪一到就会四散而逃。 当地工人现在是挖煤的主力,全跑了鸿基的生产至少要下降三分之二。土匪摧毁掉的初具规模的商业街和劳工营地,恢复起来又要一段时间。还有那些铺往矿坑的小铁道,在矿坑边安装好的起吊用的土扒杆、人力卷扬机。这些东西都很容易被土匪破坏,一旦设施被破坏,整个煤矿的生产效率就会直线下降。 最危险的是,跑散的工人会把鸿基遭遇袭击的消息扩散出去,万一土匪还屠杀许多本地工人泄愤,以后再要招募本地的劳工就有很大的困难了。毕竟谁都不希望经常在刀头下过日子。 贝凯觉得两难,当即把在鸿基的独孤求婚、白国士和赵雪都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元老会议来进行应对,张大疤拉和海兵排的排长也参加了这个会议。 会议上决定立刻把检疫营的劳工全部退入劳工营。放弃检疫营以减少守卫区域。所有归化民劳工全部武装起来,一部分人留守鸿基堡,一部分人守卫劳工营。劳工营距离鸿基堡的直线距离不过250米,鸿基堡的火炮可以有效的协助劳工营进行防御。 在劳工营和鸿基堡外围再挖掘防护壕沟,用海水灌满。至于运来的标准化竹签也大量栽种。商店街和食堂里的货物设备自然是要坚壁清野。贝凯原本还想让镇南号和其他几条船的水手和大炮登陆,加强防御,被张大疤拉劝阻了。 张大疤拉认为敌人很有可能会水陆并进,撤掉水手和大炮等于是自废武功。一旦被敌人封锁海面要想逃命都没地方去了。其次,海船可以沿岸机动,用炮火打击企图迂回到鸿基堡侧面的敌人。使其只能从几个方向进攻堡垒,等于减轻了鸿基堡本身的防御压力。 至于海兵,张大疤拉认为没必要留在鸿基堡里,海兵可以上到小船上。在海上机动等候时机。一旦发觉有可乘之机,海兵可以迅速的登岸,从土匪的薄弱点发动一次猛烈的袭击。 这个提议很出乎贝凯的想法。在他看来把一切兵力收缩到堡垒里抵抗才是最佳的办法――反正从临高来增援最多就是一昼夜的事情。这样分兵出去搞什么“背后袭击”、“游动作战”。他有点犹豫。 张大疤拉的想法和他不同:张大疤拉当然也知道鸿基是破不了的,但是他是新近投顺从龙的人员,“立功”的心思比贝凯这样的元老要大得多。尽可能多得斩杀敌人才能显示出鸿基这里的本事。光靠喊救命等人来援助怎么行? 至于海兵排长也赞成张大疤拉的想法,而且他的提议更进一步。要把12磅山地榴也带着。再配几名推炮劳工。不管是在船上还是登岸,二三个人就能推着跑的山地榴能提供极大的火力支援。 “除了炮手之外,再配十个劳工一起行动,每人背2份弹药。船上再带一些。10发霰弹、4发榴弹和6发实心弹。”海兵少尉比划着。 白国士很支持张大疤拉的想法,他年轻气盛,而且在远程勘探队里锻炼的即有肌肉又有胆量,不是过去可怜的大学废柴了。很想在军功上也露一手给大家瞧瞧――顺便也给赵雪看看。胆量和暴力一贯是男人的孔雀尾。 赵雪对打仗的事情不感兴趣,反对出去打仗。不过独孤求婚对出去打这件事兴趣十足,坚决要求出去“决一死战”。当然了,他的目的是给自己捞取“复出”的政治资本。要回到暴力机构去,“军功”是最有说服力的。 四个元老二票对二票,按照重大事件元老集体决策的体制无法决策。不过白国士、赵雪和独孤求婚严格说来都属于临时外派的性质,鸿基站唯一的元老只有贝凯,他是有权做最后决策的。 最后贝凯决定采纳张大疤拉的建议。由海兵排和大波航运的船只负责外线机动,伺机发动侧后打击,元老们固守营寨。独孤求婚主动要求一个人带队去守劳工营,贝凯就答应了--他不想因为派白国士去再招来赵雪的眼泪汪汪。 整个鸿基矿被迅速动员起来了。归化民劳工都是有武装有组织的,立刻被武装起来,按照中队分别部署。主力布置在鸿基堡,一个中队布置在劳工营。独孤求婚披挂起来,头戴80铁帽,身穿元老专用钢片护胸甲,右手提一柄温州产的日本太刀,左手一支上了加长弹夹的glock17手枪。威风凛凛的登上了劳工营的围墙。下面黑压压的已经聚集起来本地的劳工,十多个懂汉语和本地话的翻译散步在四周。 本地劳工被集中起来,向他们宣布了有大股土匪即将要到达鸿基的消息,劳工们骚动起来。但是被一番“土匪就在七八里外了,你们要自己跑出去就是送死”之类的话一恐吓,大家都不敢跑了――毕竟有土匪来得时候躲在寨子里是最安全的。有的劳工还是拖家带口的,妇孺老幼是很难跑出土匪手心的。 “盗匪来了不要担心,我会带着大伙把土匪打跑!”独孤求婚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挥舞着手中的太刀,“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寨子守住,即保了矿场也保了大家自己!哪个不卖力守寨杀敌,土匪破了寨子是什么后果大家都清楚!” 接着,独孤求婚下令给青壮年们分发装备――都是临时凑起来的。青壮年们每人一个藤盔安全帽,这原本是给归化民劳工用得工作帽,战事临近,现在归化民劳工都换上了盔顶有十字形加强钢筋的“武斗盔”。换下来的就给本地劳工。身上挂上临时加工出来的木板或者藤排权充护甲。手臂上也固定个小木板当盾牌用。没有这么多的标准矛可以给本地劳工用,就临时加工了一批削尖烤硬的竹枪木枪。还一部分劳工用采矿用的各种工具装备起来,必要的话可以开展肉搏。 然后本地劳工们一部分被安排在寨子入口,一部分布置在土围外斜坡上,外斜坡上用藤编板和木板竖立起防护栏。土围顶部是归化民的劳工中队――他们充当的是预备队和督战队的角色。 “不想死的!就用手上的家伙把敌人给戳出去!”独孤求婚杀气腾腾挥舞着太刀吼叫着,“要不然土匪一攻进来,你们全家都得死!大家不要怕!死一个,鸿基矿务局养活他老婆孩子一辈子!伤了我们给治!打退了土匪,一个月工资翻倍!哪个要是下软蛋、当反骨仔或者是自乱阵脚的!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先用长矛暴了他的菊花!” 十几个翻译一起把他的话吼叫着翻译出来。本地劳工眼看着归化民一个个装备齐整,杀气腾腾,心知这伙中国人是要拿自己当炮灰用,但是也不敢反抗。反抗一样死,倒不如打退了土匪大伙还有条活路。 贝凯关照把运来的手榴弹全发下去。一共五百枚手榴弹,装备给归化民劳工中的民兵――他们受过至少一次实弹投掷训练。为了加强鸿基堡的火力,还把镇南号上的打字机拆了下来安装在鸿基堡的了望塔上, 鸿基站的小小舰队由镇南号和另外四条小船组成。每天船上都已经装备齐整。海兵排和山地榴上了一艘长龙艇。另外三艘长龙艇负责掩护。镇南号则直接掩护鸿基站的海岸线,制止一切从海上发动的加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乌合之众 当然,求援的电报也是非打不可。尽管贝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打退土匪的攻击。但是隐匿土匪来袭的消息总是一件失职的事情。他安排生活秘书发电告知有土匪即将来攻打鸿基,人数大约在二千人前后。鸿基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电报中他没有明确提出是否要增援――以鸿基站目前的重要性来说,增援是必然的。当然,贝凯很希望自己这次能够给元老院留下“临危不惧”的印象。 最后,海兵排既然已经上了船,他把身边的文书和行政管理人员这些最可靠的归化民武装起来――鸿基堡除了海兵的米尼步枪之外,还储备有三十多支备用的米尼步枪。他把这些枪发给他们,还每人给了一枚手榴弹,作为鸿基堡的总预备队。 土匪们靠近鸿基站的时候,看到堡寨上壁垒森严,知道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申胡便叫大队人马暂停休整做饭。这倒不是他体恤众人,而是土匪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拉了十多里地。还有七八百人在后面。干脆先吃饭休息,等人来齐了再说。另外,他在海上还有一个盟友“翻海保”。等他到来之后,大家海陆并进,得手的希望更大。听说矿上在海边有一条大船和三条小船,但是翻海保有十四条大小船只,申胡不认为这孤单单的几条船能起什么作用。 申胡的人马是土匪中比较“正规”的一支,起码走到哪里吃喝都有人管。当下有人就在小山坡下面架起锅子来,命令掳掠来得几十个本地妇女烧水做饭。 申胡看着鸿基对面的堡垒,他还是头回见到这样堡垒,觉得很简陋,那个土围子最多也就二人高,坡度虽然陡峭一些,但是不用梯子人也能爬上去。唯一困难些的就是土围子外面的壕沟要花点力气填平。 除此之外,怎么看这围子也没什么难打得。虽然游隆和游海告诉他说在那个土围子凸出的尖角部分都安置有大炮,不过申胡对此并不在意:大炮这东西他见识多了,放一炮起码也得好一会才能再放第二炮。这点时间足够他的人涌上土围了。 “那边那个土围子呢?也有大炮?” “那里是住矿工的寨子。没有大炮。”游隆比划着,“里面全是些挖煤的矿工还有他们的家眷。没多大油水。” “好,先不管他们。”申胡淫笑着,“等破了大堡,再把矿工的寨子也顺手破了,找几个女人给兄弟们乐乐。” 手下的亲信们一起笑了起来。申胡慷慨的拍了下游隆和游海的肩膀:“给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谢大头领!”两个人受宠若惊,当即跪下便拜。 “嗯,嗯,我看……” 他的“我看”之后的话还没出来,只见一股百八十个人的小股已经往两个堡寨间的街道跑去――街道上有些看上去很不错的房屋,想来里面有值钱的东西。土匪们等不及他下令,马上就想动手掳掠。 “蠢货!”申胡骂了一声。这伙土匪不是他的人马,他管不住所有人。再说他早就从探子嘴里知道,这条街上的东西早就搬空了,除了空房子什么也没有。 他目送着这股土匪乱哄哄的跑到两座堡寨之间的街道上,这时候,从主堡的一个凸角堡上冒出了一排白色的烟雾,正在跑动中的匪徒们突然纷纷的跌倒。剩下的人怪叫着赶紧逃了回来。 “鸟铳好厉害!”申胡吃惊的叫了一声――火绳枪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匪徒们距离开火的堡寨至少也有四五十丈的距离。这么远放枪就是听个响而已,别说杀人,弹丸根本飞不到这么远。 刚才那一股匪徒,在地上丢下了十几具尸体,矿上的鸟铳不但打得远,而且还很准。 他赶紧把游隆和游海叫了过来,问他们堡垒里到底有多少鸟铳? “顶天了有三五十条!”游隆说,“很少见人拿鸟铳,矿上的乡勇全用的是长矛和砍刀……” “当真?!” “小的不敢撒谎!绝对没有更多。” 但是即使三五十条,这么犀利的火器也不是块能轻松啃下来的骨头。申胡没想到矿上的火器这么厉害,顿时踌躇起来。 正在踌躇间,后队的土匪不断赶来,申胡关照手下亲信把各伙的头领都叫来会议,商量下如何攻寨。因为担心敌人火器厉害的消息会动摇军心,所以他在会议上只字不提此事。倒是胡兰眼说敌人是以火器著称的澳洲人,不管是大炮和鸟铳都非常厉害,打得即准又远。他提议这次进攻还是用火攻烟熏的法子。 “放出浓烟,一段一段的往前走。走一段再放浓烟。”胡烂眼比划着,“咱们的人跟着浓烟走,他们的火器再厉害,总不能透过烟雾看到人,只能乱放。等我们到了跟前,再一股脑的冲上去……” 胡烂眼说得起劲,大伙是将信将疑。很多人不相信火器能有胡烂眼说得这么厉害,正在七嘴八舌之间。外面聚集的大批匪伙的秩序却乱了起来。在缺少联络手段的古代社会要组织好将近二千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是非常困难的。大家都是跟着申胡来发财的,眼看寨子就在前面,却迟迟不发动攻击,许多人走了一上午,又累又渴,就准备打破寨子吃喝奸淫一番,现在一大群人聚集在太阳下面,没吃没喝不算,还不知道下一步要干啥,渐渐的便有人开始骂娘,有人撺掇着大家动手。还有人在七嘴八舌的大声议论。场面便渐渐乱了起来了。各股人马的小头目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是聚集的匪徒们来源复杂,还有许多三五个来捞好处的零星匪徒,他们根本就不鸟头目。 忽然骚动的人群象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呼啦一下全朝着劳工的寨子涌了过去。头目们叫也叫不住,喊话也没用,反而被裹着乱哄哄的往劳工营地冲去。 等到消息传到申胡这边,外面的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除了申胡自己的几百亲信人马之外,其他乌合之众已经完全丧失了秩序,一股脑的涌向劳工营。 从鸿基堡方向,立刻传来了大炮开火的巨响。在这250米的直线距离的空间里现在到处是目标。堡垒上的炮手们利用这个绝好的杀伤机会,用两门24磅炮向涌入堡寨之间大股匪徒们猛烈的发射着炮火,装备着米尼枪的民兵们也以他们的最快速度发射着步枪子弹。接着,打字机也开火了。 降低了射击角度的实心弹以俯射的角度不断的在人群中碾压出血肉模糊的胡同来――炮弹的力量大到穿透人群之后依然有力的砸在劳工营的围墙下了,冒出烟尘来。站在土围子上的本地劳工们顿时骚动起来,大家挤挤挨挨的就想往后退――谁也不想被这个可怕的东西砸到脸上。 “不许后退!”独孤求婚发现了有动摇的迹象,马上跳出来挥舞着太刀嚎叫着,“后退的,杀无赦!” 本地劳工们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他扭曲狰狞的面孔和手中闪闪发亮的大刀还是懂得。加上背后归化民劳工闪闪发亮的长矛的矛尖几乎要顶在后背上了。人群在骚动一阵之后又被安定下来了。 大炮发射的霰弹和打字机的铅弹象瓢泼大雨一般的收割着人群,盗匪们纷纷倒地,有些盗匪的头颅突然炸裂向后飞去,肢体变成碎片。盗匪们开始被这样的惨状惊呆了,接着大叫起来,发出非人的叫声转头就跑。不到五分钟时间,冲向劳工营地的大群匪徒就在鸿基堡的炮火下崩溃了,四散奔逃。不管申胡的手下如何的拦截,许多人干脆就直接逃离了现场。这场战斗还没有正式开始土匪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把申胡气得直跺脚。 “各位头领――”他的话还没说完,有许多头目已经慌慌张张的离座而去了。大家都急着要去收拢自己的队伍,没有队伍就没了本钱,还谈什么“一起发财”。申胡这个临时的“盟主”对他们来说现在屁也不是了。 申胡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叫手下聚拢本部人马压住阵脚,看能不能设法收拢住土匪的大队。准备等翻海保的人马来了之后再做计较。 这个时候,一直在海上待命的海兵排在贝凯的命令下发动了袭击。他们从土匪们没有注意到的侧后的海滩上登陆,出其不意的从乱哄哄的大股匪徒的侧后发动了进攻。 山地榴突如其来的炮火和海兵排从侧翼的猛烈一击,使得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土匪们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许多人惊魂未定,这下更是丧胆落魄,只顾着逃命了。那些稍稍镇定的土匪还想迎上去抵抗,但是扑面而来的排枪和一排手榴弹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游隆看着自己的侄子游海被炸得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便不顾死活的迎着海兵冲了上去,一个海兵避过他的大刀,一刺刀捅进了他的胸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一般般的胜利 “混蛋混蛋!无胆鼠辈!”申胡气得直骂娘。他在小山坡上看得清楚,从侧翼海边杀过来的只有几十个人。真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给淹死了。自己苦心组织起来的一千多人居然被这几十个人撵着跑! 但是再骂也没用了,他身边就剩下二十个亲信了,再不跑路去收拾人马,家当恐怕就要彻底散了。他只好从土坡上跑下来,带着亲信一起逃命。 申胡的手下陷入了惊恐万状的境地,海兵排紧追不舍,海兵们杀得性起,有人在面前的就是一刺刀,连枪弹都不装了。劳工们推着山地榴一路追击,不时的停下来放上一炮。加剧土匪溃逃的紊乱。 从瞭望台上望出去,现在鸿基外面的场景堪称蔚为奇观。一大群黑乎乎的蚂蚁般的人群在前面仓皇逃窜,烟尘滚滚里,一小撮几乎看也看不到的蓝衣士兵在后面猛追。 “靠,这也太不经打了吧。”贝凯吃惊的说道。想当年博铺保卫战的时候,海盗好歹还攻了几次。有的地方还和海兵打过交手战。这回干脆连架子都没摆开就溃散了。 海兵们撵人撵得起劲。贝凯唯恐他们人少有失。命令一个归化民的劳工中队出堡去增援,顺便抓俘虏。一直追出去五六里路,大股的土匪已经完全溃散才算是收兵。 土匪中很多人一早就在走路,大半天下来粒米未进,早就饿得晕乎乎的,连跑都跑不动了。干脆趴在地上等死。不是大喘气就是趴在地上求饶。有些抱着头缩在地上的人连屎尿都出来了。 鸿基堡周围,到处是土匪们丢下的各种破烂、趴在地上的人和尸体。劳工中队拿着长矛,把所有还能活动的人驱赶起来。赶到一起进行清点。总共抓到了六百多人。实际上土匪伤亡并不大,丢下的尸体还不到三百具。 海兵们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兴致勃勃。这么痛快淋漓的战斗简直是一种享受。贝凯志得意满――看来自己就是军事天才么。他边想着给临高的电报该怎么写边发出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声。让身边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白国士羡慕嫉妒恨,这次大获全胜的功劳不用说是贝凯的。自己既没有指挥方面人马,也没有出力打仗,更没有运筹帷幄。纯粹当了一个看客。要评功的话只能和赵雪并列末尾。当然了,赵雪肯定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等到将来大伙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抱怨自己是个“无能之辈”的肯定也是她。 独孤求婚举着大刀从劳工营寨里出来――整场战斗中他未发一枪,土匪根本就没到过土围前面。这让原本准备激情大战一番的独孤求婚很失落。看到地上趴了一地的土匪,一个个破衣烂衫面目可憎。一时兴起,举起手中的glock17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倒霉蛋就是一枪。脑袋顿时就被9子弹开了瓢。趴在地上的土匪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有几个顿时屎尿齐下。 俘虏们在清点,战利品在搜集。正在整个鸿基堡都沉浸在一种快乐的轻松气氛之中的时候,翻海保的船队到了。 翻海保是本地的一股海盗,按照南中国海沿岸的标准,他是极小的一股,充其量也就是当初古大春匪伙的水平。翻海保也很自觉的从不到远海活动,基本就在越南沿海活动,偶然窜犯一下海南岛和广西沿海。平日里没生意开张的时候还捕鱼。总之在亚龙湾一带,翻海保也算是海上小霸之一。申胡邀他一起去攻略鸿基堡,双方一拍即合,翻海保觉得把握很大,把那些船抢到手之后,再派人登岸一起攻堡,大家见面分一半。 翻天保的船队出现在海边的时候,岸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正在清理战场。翻天保不知道岸上的状况,原本想等申胡来人联络,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小船到来。正在狐疑间,只见靠在岸边的大船已经升起了风帆,显然是准备出航。当即决定不管岸上怎么样,先把岸边的船夺了再说。 “大伙小心了!”张大疤拉看了半天岸上的好戏,自己始终没捞到出出手的机会,眼看海上有海盗来了,顿时心花怒放。赶紧关照人:“快!战斗警报!” 翻天保的船队和镇南号之间的战斗没有持续很久,镇南号因为本身只有一条大船,如果陷入混战很容易被敌人靠近了跳帮作战。这对镇南号来说是很不利的。镇南号没有安装发动机,在机动力上没有优势,只是在火力和水手的组织性纪律性上强于海盗。所以张大疤拉一开始就让镇南号处于敌人队形的外线,始终不让敌人的船只形成包夹的姿态,这样他就可以利用炮火的射程优势从远距离上不断炮击敌人而不让敌手靠近。 这个战术依赖于很强的操船能力。张大疤拉显然是此道高手――他让水手们放下四把大橹,用来提供额外的机动力来支持他的操舵。 双方这样的捉迷藏式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镇南号用船上的优势炮火多次命中翻海保的船只,很快就击沉了二艘较小的船只,迫使一艘中弹起火的船只在岸边搁浅――上岸的海盗很快被岸上的海兵和民兵消灭。 翻海保失去了再打下去的信心,干脆率领船队直取鸿基堡码头,准备干脆一鼓作气的夺下码头,让船上的海盗上岸捞一票再走――敌人才一艘大船,总不见得敢于登岸和他比人多。但是他的船只刚刚靠近码头就遭到了鸿基堡凸角堡上炮火的轰击,从凸角堡上发射的榴弹引起了海盗们的极大恐慌。在混乱中海盗们又丢下一艘搁浅的船只,其他船只赶紧转舵脱出了战场。 海上的战斗给战役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当然,要性能上并无出色之处,孤单单的镇南号去全歼翻天保的船队也是不甚现实的事情。虽然海上战斗战果有限,但是陆海两路在本质上都是击溃战,所以战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毕竟鸿基保卫战里堪称正规武装的只有区区30名海兵而已。 俘虏们被驱赶到临时修建起来的围栏里,尸体丢进大海。战斗中没有缴获多少战利品。土匪们穷得一逼,就算是他们丢得满地都是抢来得东西也让元老们实在不屑一顾――简直就是一堆破烂。 土匪们留下的最有价值的战利品就是他们自己。五百多名俘虏可以充当劳动力,还收容了一百多名被土匪掳掠来得本地妇女。贝凯关照从本地劳工中选出来的翻译人员,要他们到附近的村寨宣示安抚百姓,要各村寨到鸿基来领回妇女和财物。以在当地人中间建立良好的声誉,吸引更多的人来鸿基做工和贩卖商品。 独孤求婚建议贝凯要在鸿基堡外杀一批俘虏以儆效尤,“充分让猴子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再打鸿基的主意!”他慷慨激昂的说着,一手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太刀。 贝凯迟疑的表示反对:“这样不好吧,平白无故的杀死俘虏。”作为行政领导,他下意识的把所有的活人都看作是劳动力。五百个俘虏不管是用在矿坑上还是筑路上都大有用处,杀掉太可惜了。 “不杀人怎么能让猴子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不但要杀,还要杀得有艺术性!” “我反对,不能滥杀无辜!”赵雪最怕死人的事情,打仗的时候她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现在听说要处死俘虏,同情心大发作,坚决反对。 “胡说八道,什么无辜,他们是土匪。”独孤求婚口沫横飞,“要是今天他们打赢了,我们还不一个个脑袋全给砍下来了……” 白国士觉得无缘无故的处死俘虏没什么意义,也反对这样做。独孤求婚提议中的在鸿基堡前的大处决就没有成议,俘虏营里的土匪们总算逃过了一劫。 第一次鸿基保卫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从临高赶来了增援舰队,六艘i型巡逻艇护送大波航运的运煤船抵达鸿基。船上送来了增援的两个海兵排,更多得手榴弹和50支米尼步枪。执委会在接到了司凯德的报告之后立刻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经过讨论之后,最终决定由海军在鸿基设立一个巡逻基地,在基地长期性部署巡逻艇,除了用来保卫鸿基、护航渔船队之外,最终与部署在海南岛各港口的海军巡逻艇形成一个对北部湾的网格式巡逻体系。 归化民劳工中队被证明在紧急关头的作用受到了重视。紧急情况下,成建制的归化民劳工组成的民兵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决定在鸿基正式设立鸿基民兵总指挥部,任命白国士担任民兵副总指挥。贝凯担任总指挥。 带来这些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凯德本人。他来到鸿基搞调研――当然,主要目的是躲避元老院常委会的质询,所谓来“避风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商务员的报告(三) 司凯德躲过了元老院的炮火,当然,顺便也把检疫已经到期的荷兰人多晾了十来天。等他从鸿基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着厚厚的一叠关于加快鸿基开发速度和加强当地防卫力量的计划书了。靠着这份计划书递交执委会和元老院审核的当会,他宣称自己要“全力和荷兰人展开谈判”又躲起来不见人了。 增援鸿基,扩大鸿基站的规模,殖民贸易部只有建议权,提出一个方案,涉及到资材调拨、人员配置和军队调动上还是需要执委会具体讨论之后才能执行的。司凯德对元老院那边的炮轰并不是特别在意:他有足够证据证明鸿基配备不足完全是因为“限于国力”。要说重要目标配备防卫力量不足的话,三亚按照其重要程度和投资额来说防卫力量尤其不足。他不想和常委会打交道纯属是觉得这样浪费时间。元老院常委会里的很多人,照他的话说:“专业的太专业,业余的太业余”,全都不好打交道。 “好啦,咱们要找几个懂德语的,”司凯德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道,“荷兰语可是小语种。”荷兰语俗称低地德语和德语差异不大。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里雇佣有大批的德国人。司凯德想德语在元老中懂得人倒是不少,多数还挂靠在殖民贸易部。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马格德堡”号初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致巴达维亚总督德?卡蓬蒂尔的第二份报告。 尊敬的阁下: 在经历过长达二十多天的检疫期之后,我们终于得以获准上岸。感谢上帝,我们在船上期间无人死亡。所有人都很健康。 原本我们应该在二月底结束检疫,但是在期满的时候,港务官员通知我们说,即将接见我们的一位大官,他们称之为“执委”的,目前不在临高,所以我们在船上又多待了一周。 我们发现,澳洲人和我们一样使用“星期”的概念。在他们的人员登上船只和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时常提到“星期几”“下星期”的说法。他们也提到“星期日”。 然而,官员给我们送了一份许可离开船只的文件,凭借这份文件,船员们可以登岸入住岸上的馆社。水手们和士兵们对能够登岸感到很高兴。我命令船长留下三分之一的水手和士兵在船上,并且许诺他们以后每三天轮换一次。 执委有命令给港务官员,其中命令他共给我们各种需要,不得缺匮。又命令我们的人员在未得到书面许可前不得离开港区。 港口的官员给登岸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张硬纸卡片。卡片上书写了他们的姓名、所属船只和出发港。并且要求所有人都在卡纸上按上手指印。阁下想必知道:这种按手指印的做法在中国人中间时分流行,似乎是他们的一种信用表示。 我们登上陆地的时候,港区内的百姓和工人拥挤在路边围观我们。有些人甚至爬上了吊机,太多人的围观使得我们感到很是困苦。官员发现了这点,派遣了警卫人员来护送我们。我们离开码头,随即被安排到距离码头不远的一处房屋内 这处房屋非常的大,据说这是专门接待水手们的。房屋是一种特殊的长屋,院子里有很多排这样的长屋,每座长屋里成排的安置着双层的床铺,一座房屋内可以住40个人甚至更多――某些长屋是双层的。 我们作为高级船员,被单独安置在一个院落内,这里有类似的双层小楼。和长屋一样是砖瓦结构的。但是内部布置的精致些。每间房间内都配有各种家具,至于每间屋子睡一个人还是三个人悉听尊便,他们有备有不同数量床铺的房间。最多可以睡4个人。 不管是普通水手的长屋还是我们住得小楼,房屋都十分的干净整洁。床铺上没有卧具,但是有草席和草编的枕头――在临高的气候下也足够了。每一栋屋子都配有厕所。房屋的管理员严格警告我们说任意随地大小便的行为都会被处以高额罚金和其他惩罚。为此我不得不与船上的总管进行交流,要他严格的管好水手和士兵们的举止行为――您知道他们中大多是德国佬。 海员旅社里有餐厅供应烹调好的伙食。这里还有一处很大的商店,供应各种商品,专门供在这里歇脚的水手和渔民们购买。 澳洲人似乎不如中国人好客,西班克们和其他一些人说每次到中国沿海只要打着“朝贡”的旗号都是能够得到官方招待的,但是我们在澳洲人这里,所有供应的物品,从住所到食物,全部要付款,不过就价格来说还能接受。 我们得知,此地名叫“博铺”――我们得到通知,我们可以在博铺镇自由活动,外出者必须在晚上9点前回到旅社。但是那些被列入“禁区”的地方不能出入。总得来说澳洲人对我们的限制很少,除了允许我们在博铺可以自由的活动之外,对我们携带的钱币和其他物件亦不做其他的限制--只是提醒我们购物需要事先兑换成当地的货币,除了禁止携带武器。另外,他还要求水手和士兵在外出前宣誓尊重此地的法律。 城里每隔一小时就会鸣放一次尖厉的笛声――声音非常之大,全城都能听得到。其中早晨、中午和晚上的笛声持续时间很长,澳洲人运用这套报时系统非常的纯熟,使得每一个人都能知道现在的时刻。澳洲人的工作严格的按照钟点运行,只要和他们共同生活过一天,大约就可以知道他们第二天会做什么。 全体人员在水手旅馆安顿下来之后,负责接待我们的人,他们称之为贸易部长的人要接见我们,与我们讨论我们三人决定一起前去与之会谈。 3月1日的早晨,一早我们就盥洗完毕,换上我们最好的礼服。除了冈萨雷斯和莱布?特里尼两位先生之外,我们还各自随带一名随员,并且携带了相关的礼物。 我们由从“贸易部”派来得年轻官员的引领下来到大街上。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乘非常漂亮的四轮马车!是的,马车,这是我最惊讶的一件事。在整个东亚,我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看到这样轻便美观的马车,即使在澳门或者巴达维亚也无法找到这种类型的车辆。我认为即使在欧洲也无法找到类似的车辆。这实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不,所谓精美的工艺品并非说它如何的装饰华丽,精雕细刻,恰恰相反,马车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和彩绘,车身也是黑色的。除了镶嵌在车门上的玻璃和一对漂亮的车灯之外没有值得一提的装饰。但是整个车身的大小、结构和上面每一个零件的比例之匀称,结构之完美,都给人无比强烈的震撼。大人,请原谅我没法用文字来形容这样的感受。 马车经过博铺镇,前往他们称之为“百仞”的市镇。那里是澳洲人的统治中心。博铺镇是一个很繁荣的小镇,镇上房屋众多,堪称一个繁荣更多城市。我们可以看到这里有大量的烟囱,高度惊人,每个烟囱都在冒着黑色和白色的烟雾。空气中有浓烈刺鼻的气味。途中我们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堡――尽管它不在我们经过的街道旁,完全用红色的砖块砌成,有着搞大的塔楼和炮台,那里同样冒着白色和黑色的烟雾,还不时传来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我向陪同的官员询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对方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认为这应该是澳洲人的冶炼厂、军火场或者造币厂。如果属实的话,澳洲人在这里投入的本钱非常之大 从博铺到百仞的道路是沿着一条大河修筑的。但是这条河道目前处于半干涸的状态。澳洲人似乎正在对这条河道进行某种疏浚和修筑工程。河道里的水量不大,有臭味。道路修筑完善,是用一种黑色的砂石铺成的。马车走在上面丝毫不觉得颠簸,沿着道路到处是被精心耕耘的土地,土地都被精心的照顾,没有一寸土地没有被开垦和种植上作物。田地和托斯卡纳的很多地方一样,修筑有完美的水渠、水坝和水车,用来充分的灌溉土壤。这灌溉工程如此的精妙,令特里尼先生赞不绝口。 本地和巴达维亚一样,全年都可以耕耘。田地里已经种上了绿色的水稻秧苗,有的则是蔬菜。不能种植稻子的坡地被种上了各种我们所不认识的作物和果树,即使是道路两旁,也栽种了许多椰子的树苗。 最令我们吃惊的是路旁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东西:一些完全没有生命的木桩,被涂成漆黑的颜色。木桩如行道树一般成排的矗立在道路旁,彼此之间用黑色的铁丝连接。每个木桩上还固定着一些玻璃制造的瓶子。 我们三人对这些木桩的用途进行了讨论,完全没有得出结论――谁也没有见识过这样东西。我们向陪同的官员请教,再一次的得到了沉默的回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德国人在当时的欧洲是出了名的不讲卫生。 第六十一节 商务员的报告(四) 我们三人就奇特的木桩的用途进行了讨论。冈萨雷斯先生认为,这是澳洲人的某一种特殊的偶像崇拜。这是他们的一种祭祀用的设施,带有宗教的含义。但是特里尼先生表示看不出这里面有宗教的意味,因为这即算不上有偶像,又没有任何澳洲人对其表示崇敬的举动。我个人认为特里尼先生的说法有道理,我们在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人对这些木桩表达敬意或者崇拜,也没有类似的痕迹:没有人有向木桩供奉、焚香或者祭祀。 博铺到百仞的距离非常之近,我们估计只经过了一里格。我们便进入了百仞城的范围。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从未进入过百仞城――所谓百仞城是澳洲人的城堡,除了他们自己和为他们服务的土著亲信,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但是百仞城之外,围绕者澳洲人的城堡兴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他们称之为东门市场。因为它位于百仞城的东面。据说澳洲人当初抵达临高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和当地的土著进行交易的。在几年之内,这座原本简陋的集市就发展成了一个颇为繁荣的市镇 东门市场本身没有城墙保卫,但是在道路的出入口设有塔楼拱卫。这种塔楼在此地很常见。不但在博铺有,在道路两侧也有分布。澳洲人似乎把它作为一种主要防御的设施。塔楼一般是方型的,底部用厚重的石条砌成,塔身是烧砖砌成的。也有一些则非常简陋,是用木材或者竹子交错搭建起来的。塔楼一般有二到三层。某些塔楼的设施堪称是座小小的要塞。有环绕塔楼的壕沟,还有围墙,顶部往往设有火炮。澳洲人在塔楼里布置警卫人员,形成严密的瞭望警戒体系。显然澳洲人对自己在本地的存在甚为焦虑,时刻都提防着有人来进攻。 我们的马车进入东门市,进入的是东门市的主街道,它是从东西方向的。街道宽阔平坦,宽到足够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并驾齐驱。街道两侧有许多店铺,陈列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有两层的有三层的。非常的紧凑。这里的街景让我想起了海牙或者阿姆斯特丹的商业区。澳洲人的房屋和中国建筑绝不相似,反倒更类似欧洲的房屋。但是更为俭朴实用,他们对空间的利用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如何在有限的面积中榨取最大的空间是他们建筑的唯一美学标准。而最令我们感到惊讶的是,每一栋我们见到的房屋都用瓦覆顶,而且每栋房屋,无论大小都使用镶嵌着大块玻璃的窗户。 在大街的两侧,还有许多横向的小街道。无论是主街还是支路,街道上行人并不多。所有的街道都是用铺设大路的黑色砂石铺设的,与大路一样的平坦光滑。街道上干净的令人诧异――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除了在尼德兰,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城市。没有垃圾、没有污水、也没有人和牲畜的大小便。 街道的两侧,修筑有单独的石头人行道,人行道上种植有椰子树的树苗。澳洲人似乎十分喜爱椰子树,到处种植这种有用的植物。在这里我们又看到了类似大路上类似木桩。不过这次我们很容易的就分辨出了它的用途――显然是路灯。铁制的灯头和玻璃罩印证了我们的想法。据说每到晚上,会有专人点燃路灯。在夜间点燃路灯提供照明,显然能够给商铺和行人足够的安全。然而他们使用这样耗费巨大的做法似乎可以证明澳洲人“行事奢侈”这一观点。 我们的马车在一所漂亮的红砖大房子前停下,这是座四四方方的房屋,上面有斜坡式的屋顶,盖着德国式的板瓦。窗户又高又窄,在我见过的所有临高的澳洲人房屋中它是最接近欧洲房屋的美学观点的。根据陪同的官员说:这里是商馆。专门接待外来的访客。而外来的商人也可以选择在此地下榻,这里有精美的食品和房间供应。 我们在陪同的官员的带领下下了马车。澳洲人完全不讲究排场,除了几名陪同的官员和警卫人员之外,没有多余的人存在,更没有华美的仪仗。我们只是被简单的引领到商馆内。随后我们被带到一处小型的候见厅内。 在进入大厅前,我们的随员和译员都被留在候见厅内。对此我向引领的官员表示了异议:因为这样我们将无法沟通。对方却用德语回答我说:“不需要你那只会说广东话的译员。” 他的德语有些奇怪,但是却是我在整个亚洲除了德国人之外听到过得最准确的德语。他的口音似乎是德意志北部地区的。 但是随后,无论我怎样试图与之谈话,他均闭口不言。直到我们被带入大厅受到接见为止。 大厅的面积不大,但是装饰华丽。天花板上悬挂着有精美的玻璃的枝状吊灯――但是我们发觉玻璃灯罩似乎是完全封闭的,而且也看到不到上面有蜡烛的痕迹,或许这仅仅是一种装饰品。大厅中央有一扇豪华的中国式的屏风矗立着,尺幅之大,胜过我们在印度和波斯见过的那些中国屏风。墙壁上大幅的纸本画,绘制得是山川河流和花卉。色彩鲜艳。这些画的尺寸都非常大,有的几乎完全覆盖整面墙壁。特里尼先生认为这些画有明显的欧洲式技法,包括用光、构图和透视。联想到阁下您给我的小册子说到过,葡萄牙的传教士在临高有活动,这大约是某些修士的手笔。 大厅的地面上铺设着豪华的波斯地毯,在屏风前有许多中国式的椅子和茶几整齐的呈半圆形的排列着。一位澳洲人的大官在屏风前迎候我们。 这位澳洲人的官员,是所谓的“执委”――在地位上类似于我们的主人。陪同的官员提醒我们:这是整个澳洲人元老院中最尊贵的九名元老之一。在贸易事务上拥有全权。 这位执委非常年轻,因为澳洲人完全不留胡子,我们很难看出他们的具体年龄。但是我估计他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样年纪的人处于如此的高位或许是通过世袭得来的。他的衣着非常俭朴,和我们一路上见到的所有澳洲人的官员毫无差别。如果我们的陪同官员不做介绍,在大街上我们无法识别出这样一位大人物。 阁下,我在航程中曾经阅读过多本旅行家和传教士所撰写的中国行记,每一本都提到中国的官吏嗜好豪华壮观场面,大量的随从和仪仗是每个官员所必备的设施,而在澳洲人这里,我们完全看不到澳洲人有这样的嗜好。作为执委,他既没有仪仗人员,也没有许多吏员警卫随从。完全是以最朴实的姿态来接见我们。这使我不由得想到了我们的祖国――澳洲人在很多方面于我们有相似的地方。 执委请我们在屏风前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他通过陪同官员表示歉意,因为本地没有懂得我们语言的人,如果高地德语无法用作会谈的语言,他询问我们是否可以使用法语、英语、西班牙语或者拉丁语。我表示高地德语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很方便的语言。 在会谈开始前,我向执委阁下递交了巴达维亚东印度评议会给予临高的澳洲人元老院的信件,以证明我们的身份。并且向他们呈交了礼物的清单。对方表示感谢。随后,我们就贸易问题展开了相关的谈话。 澳洲人对我们运来的各种货物均表示非常有兴趣。他们愿意收买的我们运来得全部货物。并且愿意就扩大贸易展开进一步的谈判。我抓住这个机会,就海关税率问题表示异议。阁下想必在我先前的报告中已经看到,虽然他们对多数进口产品征收很低的税率,甚至是免税,但是对公司的在东印度群岛的主要出口商品香料却课以重税。对此我表示异议,要求与他们达成一个统一税率,即除了免税的商品之外,我们运进临高销售的商品不论品种一律征收百分之一的关税。同时,准许我们的商品在临高自由出售而非完全由澳洲人包买。也就是说,准许商品随行就市,而非按照他们的价格强制交易――我认为这种条件是不合适的。 对方对此表示异议。他认为百分之一的关税过于低了。而且他完全拒绝统一关税的概念,提出必须按照每种商品的不同状况征收关税。不过,他同意就香料的关税进行调整,给予我们香料进口的关税特权。至于包买政策,他也允许我们可以不受此政策的影响,按照市场价格自由发卖。虽然最后未能使得对方达成百分之一的统一关税的条件,但是能够使得对方接受这两点,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进展。随后我力图使得公司的出口商品关税降低到合适的税率。(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17世纪早期,欧洲很多城市的屋顶还是茅草屋顶。某些城市一直到18世纪晚期才改为全部瓦定。另外,玻璃窗的普及也到18世纪。 联省共和国,或者说荷兰人的城市清洁在欧洲是有名的。另外,荷兰的政要在当时也是以朴实著称的--当然是按照当时的标准。 第六十二节 临高贸易协定 第一次与荷兰人的商务谈判在“热情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司凯德暗暗好笑,荷兰人据理力争的许多东西其实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以此却要到了许多交换条件。荷兰人最为坚决的“不能包买”,是有现实教训的,所以范?德兰特隆坚决要求给予荷兰人在临高自由发卖货物的权力。 司凯德“勉为其难”的最终答应了这个请求。在临高除了穿越众之外大约不会有什么人需要这么多荷兰人的商品,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流动资金来收买荷兰人的商品。顾葆成的琼海号当然有这个实力,但是顾葆成绝不会干这种不开眼的事情。在对外贸易这块上,整个临高没有人敢不听从殖民贸易部的指挥棒。 双方就了贸易的达成了初步协议: “玛格德堡”号运来的货物,已经纳税入关,本批货物全部由殖民和贸易部属下的外贸公司按照一定价格予以收购,指导价格为东印度公司在大员向中国海商销售的价格。在大员港没有销售的货物,由双方协商。 自本次贸易之后,双方将在新得贸易协定下进行双边贸易。条件如下: 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权在元老院控制下的临高、三亚两处港口自由发卖货物,任何人均可向东印度公司购买货物,澳洲人除了征收进口双方核定的关税之外不向东印度公司的进口货物征征收其他费用。 荷兰东印度公司每年可派遣不限批次,不限数量的贸易船只来到元老院指定开放的各个贸易港口进行贸易。具体的贸易港口将每年做一次修订。目前元老院特许开放临高和三亚两个港口进行贸易,如有必要,元老院可随时增加或者减少开放港口,但是至少应为公司保留一个贸易港口。 荷兰东印度的船只进入这些港口,必须悬挂指定的信号旗,进入港口之后,必须完全服从港务人员的指挥,并且支付一切港务费用――该项费用不得减免。否则港务当局有权没收相当的进口商品作为补偿。 公司船只进入港口之后,必须封存全部武器,并且接受一切检疫和消毒措施,拒绝接受的即刻驱逐出港。 公司运往琼州的载重吨中有一半必须为殖民和贸易部指定商品,该类商品就提供具体的目录。若未能在本航次运来足够的指定商品,必须在下一航次补全。否则将停歇相关贸易。 公司可在指定开放港口租用殖民和贸易部建造的商馆。商人和水手必须集中居住在商馆内或者船上。不得外宿。商馆的租金为每年五百盾。伙食和生活用品由公司人员自行向市场采购,殖民和贸易部提供方便。 最后一款是司法管辖权。范?德兰特隆同意临高的司法管辖权,但是在商业纠纷中要求给予司法特权。所谓特殊权利并非治外法权之类,而是要求一旦发生公司与当地商人的商业纠纷,殖民和贸易部必须给予一定的优待,主要是追索账款和破产清理方面。他要求司凯德保证公司在一旦发生此类事件时给予公司优先权。同时,允许公司在临高派驻领事保护公司的商业利益。 司凯德表示执行不是问题,只要东印度公司承认澳洲人对发生在琼州的商务活动有司法管辖权,一旦临高的海事-商事法院做出判决,一定会执行到位。 荷兰东印度公司允许澳洲人的船只在同等条件下航行于东印度群岛和台湾海域,澳洲人的船只有权随时进入巴达维亚和大员贸易,澳洲人还可以在当地同样建立商馆,派驻领事人员。同时,保证澳洲人的船只在任何时候安全的,不受骚扰的进入万丹。凡是临高给予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特权,荷兰东印度公司同时给予临高。 最后:双方同意在巴达维亚和临高各自派驻领事保护己方的商业利益。 当然,按照临高的状况来说,短期内是不可能有很多船只去巴达维亚的――目前临高的问题是运力不足,但是通过这个步骤,可以逐步吸引那些愿意前往巴达维亚的大明商人归于临高的旗帜下。从历史上来看,巴达维亚是华人海商经常前往贸易的南洋地点。而郑家和刘香对此航线基本不直接涉足。司凯德准备先从他们手中挤占这条航线的控制权,进而收取通行保护费。毕竟临高政权已经有了起码的海外商民的保护概念,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山大王式的靠垄断航线收取过路费的水平上。换句话说,临高政权有“收钱保护”的意识,而其他海主们不过是“收钱不找事”。其中的高下是一望可知的。临高政权能够比大明政权得人心,其实也在于此。 达成贸易协定后,双方又就贸易商品和关税细则进行了谈判。范?德兰特隆知道公司最有兴趣倾销的是东印度群岛的香料,这是荷兰人少数几种可以大规模倾销的商品。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已经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作物收购、储存和销售网络。较之于稻米、木材,荷兰人最方便向中国供应的就是香料。而临高显然对香料不感兴趣。而且在先前的协定中已经确认了一般的货运量必须运载临高指定目录内的商品――这里面可没有香料。也就说他最多只能把剩下的运量全部用在香料上,而24%的关税完全可以使得香料贸易变得无利可图。 这位低级商务员竭尽所能的要求香料关税大幅度下调,至少下调到5%,但是司凯德对此无动于衷,尽管香料可以作为一种有用的转口贸易品,但是毕竟临高在大陆上从未销售过香料,在竞争上未必是现有分销商的对手。香料贸易如果变得有利可图,荷兰人才懒得运来其他商品。 最后双方达成妥协,即香料贸易的进口关税为12%,下调一半。范?德兰特隆知道要从香料上获取足够的利润是很困难得了。为此他不得不考虑向临高出口什么样的商品。如果无法找到合适的商品,公司就不得不考虑分给临高的白银配额数量。在和大明的贸易中,东印度公司输出的主要商品其实就是白银。 公司从日本、波斯和欧洲运来得白银如同泻入黑洞一般的消失在与大明的贸易中。东印度公司一直希望扭转这一局面。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澳洲人比起什么都不需要的大明要需求旺盛的多,仅仅从这本指定货物目录来看东印度公司就可以运销多种商品。大宗货物里的木材和稻米都是从东印度可以有效获得的物资。稻米在东印度群岛尽管没有很大的出口潜力,但是在公司在暹罗拥有贸易口岸,当地的稻米十分充裕,完全可以开辟暹罗-临高的稻米贸易路线。 从澳洲人开列的清单来看,他们需要大量的金属产品。不过这点荷兰人无能为力。在东亚,除了铜是日本的大宗出口商品之外,其他金属制品主要出口商都是大明。但是眼下要直接从日本进口铜很难。荷兰-日本的贸易最近其实是处于中断的状态下。看来有必要提请巴达维亚的评议会,能否尽快打通获得日本铜的渠道。 澳洲人还指定他们运来多种颜色的优质呢绒、粗细麻布和皮革。不仅有本地区热销的鹿皮,他们对牛皮、羊皮等粗货也颇有兴趣。这些物品除了呢绒和麻布需要从欧洲启运之外,皮革可以从波斯的巴士拉起运――波斯有足够的皮革供应。 至于从临高的进口产品。范?德兰特隆已经做出了决定,首先是玻璃制品。临高产的玻璃制品包括镜子款式多,质量好,价格也较之于千里迢迢运来的欧洲货便宜。在东印度群岛、整个东南亚地区和波斯都有销路,可以充当运往各地的贸易商品。其次是临高的白糖。从英国人运到东印度的临高白糖的质量来说,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高级货。不仅远胜东南亚当地的各种糖货,甚至比一贯高质量著称的大明的福建、广东糖还要好。运往波斯和欧洲能卖高价。然后就是临高转销的大明产品。 范?德兰特隆和司凯德在转销这个领域内一拍即合。既然郑芝龙也好,刘香也好,与在大员的荷兰人的贸易都存在价格过高的问题,那么临高的澳洲人大可取而代之。司凯德表示,他们可以“敞开供应”各种丝绸制品和生丝,以及荷兰人感兴趣的所有大明商品。 范?德兰特隆感到好奇,因为除了有权定期进入广州的葡萄牙人之外,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商人敢于夸下如此的海口。如果不依靠中国商人的自己的船只运输出港来进行贸易,欧洲人是很难获得足够的中国商品的。要知道迄今为止,荷兰人费尽力气在中国沿海所做得一切努力尚且无法达成这个目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节 转口贸易 司凯德对此秘而不宣,只是表示,只要东印度公司愿意签署长期贸易协定,临高方面完全可以供应他们所需要的任何大明商品。包括荷兰人最感兴趣的生丝和丝货。至于价格,比郑芝龙和刘香的价格都要低,司凯德提出的最好的“南京丝”在琼州的离岸价为110两/担。而荷兰人在大员买到中国商人运来的南京丝,价格高达每担145两。 这个价格让范?德兰特隆非常满意,如果能在临高装运到足够的生丝,那么从巴达维亚启运的船只就毋须在临高卸货后立刻返回巴达维亚。一部分船只可以直接北上大员港,从大员转运到日本。从大员运来的日本出口的铜和白银也可以运到临高用来支付交易货款。从贸易线路的安排上就比过去要灵活得多,船只的运力也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率。 范?德兰特隆当即表示愿意签署这一贸易协定。双方就转口大明商品签署一个专项贸易协议的草案。殖民和贸易部将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出售生丝、丝货、茶叶、瓷器。药材、杂货。双方议定了相关的价格。具体为:生丝2500担,每担110两;精白糖5000担,每担4两;丝绸10000匹,每匹平均价12两。其他杂货若干。荷兰东印度公司为此将预付10万西班牙里亚尔。以确保临高在1631年度能够稳定供货。 荷兰人在贸易中是不吝惜于提前付款的,正是靠着预付定金的方法,在任何市场环境波动下,东印度公司都能获得价格低廉又充足的商品,使得竞争对手们无利可图。 因为事关重大,范?德兰特隆无权正式签署这样一个协议,所以双方只是草签了这一协议。当然,光这个协议就让范?德兰特隆乐得找不到北了。这个协议比几年前驻大员的总督纳茨和郑芝龙签署的那个未能实现的供货协议要优惠的多。不但价格下调,而且在东印度公司一直感到苦恼的供货数量上也有了增长。 仅仅这个协议的签署,就能让范?德兰特隆轰动整个巴达维亚。要知道这可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一直梦寐以求的直接打开中国贸易的大门。现在居然被他这个小小的低级商务员办到了,怎么能不让他喜形于色。 当然,协议能不能执行还有待于观察。但是范?德兰特隆并不怀疑这伙“澳洲人”有能力办到。如果整个协议能够执行下来,他范?德兰特隆的在公司内就堪称前途似锦了。甚至用不了多久就可能称为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评议会的一员。 范?德兰特隆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不至于让自己在谈判桌上就喜形于色。随后,司凯德提出了几项特别商品要求。 具体来说,就是马匹进口。 在整个东南亚、东亚,马匹都是稀罕物,不但品种差,体型小,而且数量也嫌不足。尼克向企划院提出报告,要求设法扩大马群的数量,以提高繁衍效率。但是他瞧不上可以就近搞到的滇马,滇马过小的体型和悲剧性的挽力使得它在临高的工农业和军事上都无多大的用处,蒙古马虽然作为还算堪用,但是第一无法大批获得,第二大家也实在有些瞧不上。军队和农业部门都强烈呼吁能够尽快获得品质较好的骑乘马和牵引马。 显然,靠着尼克带着徒弟和帮工在高山岭自力更生的搞人工授精,就算一匹公马一年能给200匹母马配种,但是马匹的基数摆在那里,靠自身繁殖得很多年才能供应得出足够的马匹了。大批外购马匹显然是唯一的途径。而且目前他们的种马资源也不乐观,除了一对铁岭挽马,就是一匹退役赛马。 尽管元老们垂涎的各种名马几乎全在地球的另一面,但是农业部属下的生物部门还是确认,在波斯和印度都产符合元老需求的马匹:可以用作目前急需的骑乘马和挽马。 经过农业人民委员会属下生物部门的研究,认为可以通过荷兰人引进几种马。 一是日本的南部马。这是日本本土产的“再来马”系统里的的小系种,产于本州北部,成年马肩高可到150左右,比起平均肩高120~130的蒙古马要高大健壮的多,用来做骑乘马或者牵引马都可以胜任。这种马曾经在二次鸦片战争中为联军所购买使用,成为联军炮兵和辎重部队的用马。当时联军在东南亚和日本购买了几千匹马用来补充部队,对南部马的评价最高。这是距离临高最近,又能够一次性提供较多马匹的马种。 另外一种是印度的马瓦里马。这种马匹据说是亚历山大军队使用的战马杂交的后裔,据说有土库曼马和阿拉伯马的血统。在印度演化出一种能在干旱贫瘠地形很好生存的马种,在印度次大陆上作为军队和贵族的骑乘用马使用广泛。最大的优点是这种马能在印度次大陆被广泛的使用,显然在适应海南岛的气候方面要比其他马种来得有优势。 范?德兰特隆对贩运马匹的事情不是很有兴趣。在跨海越洋的货物中活物是最不好运输的,马匹是很敏感的动物,在海运中很容易受惊伤亡,对饲料的要求高,还需要大量的饮水。马匹又非常占据货舱空间。所以马匹尽管在东亚价格昂贵,东印度公司对贩运马匹依然兴趣或缺。 当然,荷兰人既然是“海山马车夫”就不会拒绝任何客户需要的商品。东印度公司还在东南亚运输过大象――当然不是荷兰需要。现在既然承诺会为他们打开金光闪闪的对华贸易的大门的澳洲人需要马匹,东印度公司当仁不让,赴汤蹈火也得弄来。何况司凯德已经明确说明对马匹的“给价从优”。 “这件事,我一定会竭诚为阁下办到。”范?德兰特隆恭敬的表示道。 贩运南部马暂时有困难,目前平户的商馆正处于关闭状态。但是贩运印度马却没什么问题,公司原本就有前往印度的贸易线路,在印度也有商馆。另外,他还可以要求波斯的商馆收购一部分马匹。当然了,这两个地方的马匹价格都不便宜。 “当然,当然。”司凯德点着头,“当然,除了这几种马匹之外我知道欧洲有许多优秀的马种……” “时间会很久。”范?德兰特隆说,“如果您需要欧洲的马匹的话,至少要三年半到四年之后我才能向您交付马匹。而且恕我直言,恐怕价格会高得令人无法接受。” “的确。”司凯德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希望得到一些欧洲的好马。”说着他提交了一份种马的名单。 范?德兰特隆接过来看了一眼。吃惊的注视了他几分钟。上面罗列了欧洲常见的优秀马种。罗列的非常齐全。轻型、中型到重型;温血和冷血都有。有很多范?德兰特隆自己也不知道。 “上帝!”范?德兰特隆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您对马很有研究。” “我们很喜欢马。可惜这里缺少足够的好马。”司凯德哈哈一笑,“您只要把马活蹦乱跳的给我运来,价钱好商量。对了,我可不要阉马,所有的马都得是年轻的,不能超过2岁。有生殖能力的。” “我将竭尽全力为阁下服务。”范?德兰特隆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我是阁下的忠仆。” 在当晚司凯德举行了招待酒会,祝贺双方的贸易协定。司凯德满面春风,达成与荷兰人的贸易协定对临高来说非常有利。首先是有效的缓解了物资供应上的缺口,其次是对方自运,送货上门――这对于严重缺乏运力的临高来说就是最好的收益。而转口贸易这一招,他认为是从根本上解决了“外汇”问题。更不用说荷兰人还允诺首先支付10万里亚尔的预付款。当然,司凯德关于转口贸易的设想还有很多, 至于和荷兰人达成了购买马匹的协议这事虽然得到了农业部和军方的大力赞赏,司凯德反而觉得无足轻重了――这毕竟只是个锦上添花的小细节,没有马匹也不会造成发展停滞,,可是没有粮食木材这些指定目录商品,影响的就是全局了。 范?德兰特隆在装点一新的商馆大厅参加了酒会。电灯发射出来的璀璨光芒和宴会上使用的大量精美的玻璃器、骨瓷器令他目瞪口呆。尽管酒宴的场面不大,但是作为一个东印度公司的低级商务员,受到对方元老院九人委员之一的高级官员宴请,这位泽兰省的小贵族依然觉得荣幸万分。要知道他在巴达维亚连出席总督的小宴会的资格都没有。范?德兰特隆在酒壶酒会上狂饮了大量的加了糖和果汁的朗姆酒,最后不省人事的被抬了出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 香港的作用 ps:  从今天开始到年初五前后,家里人要到外地亲戚家过年去了,更新暂停。如果有时间我也会更新一二节,不过无法保证定时了。年初五之后正常更新。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本书和作者的支持。祝大家龙年快乐,万事如意。先给诸位读者拜个年了! 冈萨雷斯看着正在躺在床上,烂醉如泥,发出巨大鼾声得范?德兰特隆,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房间里散发出一股浓烈得酒臭,熏得人无法入睡。 “没有酒量还要酗酒。”冈萨雷斯抹了抹自己得小胡子,他喝得也不少。在巴达维亚这个鬼地方,酒即少又差,价格还很贵。最大众化得饮料是荷兰人经常饮用得啤酒。这玩意对习惯了葡萄酒得南欧人根本不喜欢,称之为“尿”。 招待会上,供应得是朗姆酒,还有薛子良等几个酒类爱好者在示范农庄自己酿造得果子酒。临高这里虽然不能种植酿酒专用得葡萄,农庄里和各公社推广种“十边”和庭院化经济,还是种了不少水果,这些水果除了供应给军队、学生和工人之外,余下得就多半用来酿酒来。薛子良在美国得时候,自己酿酒是一种业余爱好,家里还有专门得小型发酵设备,对工艺流程很熟悉。 这种小打小闹得酿酒作坊生产出来得果子酒种类繁多数量少,基本上是元老和酒宴使用,少数作为特别供应品在商店出售给归化民中得高等阶层。 冈萨雷斯当然没有放弃这难得得豪饮机会:西班牙大兵在喝酒上是不逊色于任何人得。他相继干掉了几瓶苹果酒、波罗蜜酒和野杂果酒,然后又一口气喝了许多朗姆酒下去,依然面不改色得去和充当翻译得门多萨小姐攀谈--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祖国得女人”了。尽管这位迷人得女人说得西班牙语有很多他听不懂得词汇,还带着口音。冈萨雷斯猜想她应该是来自美洲殖民地得土生西班牙人。当即十分热络的大献殷勤。尽管看得出对方对他也颇有好感,但是总是在他凑得过分近得时候会避开他。这让冈萨雷斯很是纳闷。 门多萨小姐虽然对能够看到一个同样说着西班牙语得欧洲人感到亲近。但是这西班牙大兵身上散发出得臭味是在令他作呕。冈萨雷斯其实就卫生习惯来说胜过同时代大多数同胞――在巴达维亚这种地方服役,不经常洗澡是很难活下去。到临高之后,入住水手旅社之后又被强制洗过澡。 酒会结束之后,他和特里尼回到了下榻得房间――尽管商馆有单人客房可以提供,但是范?德兰特隆唯恐花了太多公司得公款,所以坚持要求入住三人房。按照17世纪得旅店标准,这三人房间堪称豪华舒适了。但是房间里多了这么一个酒醉得家伙,屋子里就变得有点难以忍受了。意大利人也有些受不了这荷兰人散发出得臭味。 “我们去外面再喝一杯怎么样?”冈萨雷斯用意大利语问道。作为西班牙国王得士兵,他曾经在意大利服役,袍泽中也有很多是意大利人。 “当然。我非常乐意。”特里尼得任务是绘图,多走多看本身就是他得任务。他想了下,“可是我们没有翻译。” “用不着翻译。”冈萨雷斯掏出一个里亚尔,“这就是翻译。” “万一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他们会把我们找回去得。”冈萨雷斯满不在乎得说道,“难道你就不想找个女人?” “荷兰人好像对这次谈判的结果比我们还要高兴。”酒会结束之后,殖民和贸易部的一干人集中在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里。从香港临时调回来参加谈判得驻香港商务代表洪水尹说道。把他调回来是因为元老中德语最好得徐天琦已经去了大陆,能流利得用德语沟通的人只剩下他了。 “当然了。荷兰人给郑芝龙耍得苦了。好不容易遇到我们这样得实诚人,怎么会不高兴。”司凯德很是高兴。几天前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签署的贸易协定在元老院经过三读得到了批准。尽管大家对荷兰人不甚感冒,但是这个协定对临高政权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 “我还是提议把香港列入转口港。”洪水尹再次提出他的设想。 荷兰人需要的大量大明商品,目前主要是通过漳州湾贸易进行的,也就是说,货物主要从福建启运,这条贸易通道目前被郑芝龙控制。并非荷兰人不愿意到广东来贸易,广东的贸易主要被葡萄牙人所垄断。其实就供货的便捷性来说,广东作为出口产品的供货地较之于福建要更好。 卖给荷兰人的大陆商品,包括生丝、丝绸、杂货、药材等等,其实都可以在香港站直接与荷兰交易,减少一道中途转运储存的环节,这样可以解放出大陆与临高之间原本用于装载与荷兰贸易的大陆商品的运输力。而荷兰人竭力推销的香料,也可以在香港贸易,由香港站购买下直接本地出售或者交给广州站出售,赚取差价 通过与荷兰人的贸易,如同旧时空一样使香港成为一个转口港,扩大香港作为贸易港口在大陆的影响力,为帝国控制华商去巴达维亚贸易航线进行造势。 “另外,我们还可以利用荷兰人的空舱位。我们目前是指定一半的货运量。假定荷兰人的船只一半运了稻米,一半运了香料。他们的船只在临高卸下稻米之后,还要再去香港卸下香料。那一半已经卸空的舱位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将我们需要需要转运到香港和广州的货物交给荷兰船只去承运。” 这个提议让司凯的很是动心――要知道现在殖民和贸易部最头大的事情就是运力不足的问题。现在不但能够节约运力,还能利用荷兰人的运力,洪水尹的建议是够吸引人的了。 司凯德连连点头:“嗯,这个思路很不错。” “实际上,三亚反倒不急着开放。”洪水尹说道,“除了奴隶之外,荷兰人运去的大部分商品在本地都是没法消化的,得由我们自己运回临高或者香港,而三亚那边卖给荷兰人的货物也主要靠临高运去。等于平白多一番手脚。” 司凯德被他的话打动了。把三亚建设成一个国际贸易港是元老院的规划,现在国际商人来了,又否决掉似乎不大妥当。他想了想,决定反正三亚的规划是“长期性”的,现在把精力放在香港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香港到现在还在建设中,真要开放了你们那里行不行?” “荷兰人又不会立马就派船来得。我看怎么着也得到下半年才会派出第一批船只吧。到下半年我们的基本建设也搞得七七八八了,广州站的工作也恢复了。荷兰人最多来2~3艘船,能应付得了。” 司凯德点点头,他想了想,这样的话就得和海关的关长季安商量,在香港新建一个海关。直接在当地通关以便简化手续。 “这样你就可以大展宏图了。”他说。 “是啊,不然我这个商务代表在香港做什么?”洪水尹毫不掩饰的说道,“香港这地方发展的潜力还是有限了一点。不过作为广州的外港还是不错的。” 因而在最终的贸易协定稿中,在开放的贸易港口中又增加了香港。 不过,在开放的各港口中,只限在临高派遣领事。而派遣谁去巴达维亚充当领事成为一个新问题。 洪水尹坚决回绝了这个机会――尽管他是目前元老中德语说得最好的人。但是他不想去,便推说懂西班牙语或者其他语言的人也可以去巴达维亚干这个工作。没看到荷兰人的随员就有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 元老院对派遣一名元老到荷兰人的地盘去当领事感到迟疑不决。因为元老很少,每个元老的知识和技能都很宝贵,把一个元老放到数千公里外的潜在敌人的地盘到底会有什么收益是件说不清的事情。派去的元老水平又不能低,他必须懂一门能够和荷兰人交流的外语,得有相当的交涉能力,身体也得足够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元老院对他完全是鞭长莫及。 对派遣领事最感兴趣的就是对外情报局――这是一个可以公然派出情报人员的机会。但是其中的风险比派遣到大明还要大,而且巴达维亚目前也不是主要攻略目标,所以情报局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心来。 但是不派遣领事似乎又很亏。毕竟对方能够在临高派遣领事,而派遣领事还能把澳洲人的影响力扩散到巴达维亚的华人中去。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对外情报局的王炎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派遣领事到台湾的大员。 比起巴达维亚来,台湾攻略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一名情报人员在大员比在巴达维亚有用的多,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情,从海南到台湾的距离还要近得多。 “但是这说不通。”在会议上,司凯德提出了质疑,“我们的贸易协定是和巴达维亚当局签署的,除非他们把与我们进行贸易的管辖权转移到大员的评议会,否则我们很难提出派出领事到一个不相干的港口去常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 讨论来讨论去,尽管有人提议派遣一个归化民去就好,或者从澳门甚至巴达维亚当地雇佣一个有影响力的土著充当领事――在17世纪雇佣外国人充当领事是很常见的做法。但是司凯德觉得这样放弃一个直接观察和影响巴达维亚的大好机会有点浪费。 “外交官是最好的间谍。”江山在情报局的办公楼里对着情报局的一干元老们严肃的说道,“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愿意去。”会议室里的一个人说道。 此人三十来岁,面长有须,一双黒目炯炯有神。留着发髻,看上去既儒雅又有侠士之风。穿着一件青色的褶子。这种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在情报局培训班乙部接受大陆派遣培训的元老情报员。 “我懂英语、德语、法语和拉丁语,能阅读西班牙语――不过听不懂。”他说,“会说德语和荷兰人交流就没多大的障碍。” “老赵,你不宜去。我们马上就要到浙江搞人口,接下来还要大规模的转运大陆人口,两江的布局非常要紧。”江山立马否定了,“现在出发,起码也得三四个月才能有效的安顿下来,打开局面起码得半年。你要是去了巴达维亚,前面的这些培训不就白干了。” 情报局1631年下半年的主要工作就是从江浙皖地区大规模的获取和转运人口,在杭州开设的站点将是情报局系统在东南的重要布点,江山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整体计划被打乱。 最后还是按照招聘的原则,从财金口招募了志愿人员到巴达维亚――好在领事属于公开赛身份,用不着什么掩护训练。 志愿去巴达维亚充当领事的是一个叫薛若望的元老,此人是注册会计师、注册税务师。在财金口专门搞财税制度建设。搞制度建设和财税工作觉得厌烦了,便想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其他更有刺激性的工作可干。薛若望不懂德语或者西班牙语,但是精通英语、法语和古典拉丁语,勉为其难也可以在巴达维亚开展工作。好在财金口人不少,程栋表示可以放人。 “荷兰人的金融运作规模在17世纪是非常频繁的,我们在巴达维亚布置一个熟悉金融的人或许还能发现一些机会。”司凯德听说有人愿意去很是乐意,“另外,我们和荷兰人之间的进出口贸易也可以引入一些现代国际贸易制度。或者干脆就在巴达维亚开设一家银行……”司凯德越说越起劲。 “这事再议,再议。”江山说,“先让老薛在巴达维亚待下去才算是” 于是最终决定的驻巴达维亚领事就是薛若望了,这让这位一直埋头于账本和数字的元老大喜过望。 “我到巴达维亚之后力争最快速度就搞一个巴达维亚分行出来……”他一脸激动的说道。 “实话说,我对你的前途堪忧啊。”德隆银行的行长严茗在财金口的送别宴会上满脸忧郁的说道,“那鬼地方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闹上热带病,就算立马派大夫去救你也来不及……” 这话立马让薛若望的劲头退去了九丈九。虽然穿越前大家接种了尽可能多得各种疫苗,还把一些只要出国到非洲、东南亚去才会接种的疫苗也接种了,但是很多疫苗并非一次免疫终身有效,有的有效期已经接近要结束了。生物实验室开发疫苗的工作虽然进展很大,但是要恢复到21世纪的免疫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事,荷兰人能待得下去,我也可以。”薛若望故作豪迈道,“再说那里中国人也不少的。我自己小心些不会有事。” 出发前,薛若望得到了一个“保命箱”。 “这是组织上给你准备的。”司凯德指着这个做工精致,外面有藤制缓冲层,内里是铁皮冲压,用兽皮内衬防潮的小箱子。 箱子很小,配有专门的携行带,可以方便的背在身上,必要的时候一背起来就可以逃命。 箱子里有卫生部专门针对巴达维亚当地状况配给的药品。有防疟疾的,有蛇药、有抗生素,也有一些其他的应急药品和野外生存用具。最后是50个葡萄牙金币。 “希望你没有机会用这个。”司凯德说。 “我也这么想。” 照例,薛若望要带上他的生活秘书一起去。薛若望一度很期望在巴达维亚搞到荷兰女人,但是殖民和贸易部的人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荷兰人很少向当地运去欧洲妇女,即使有少数女人也是别人的老婆。 薛若望的生活秘书在决定要前往巴达维亚之后,在政治保卫总局机要班接受了机要培训,学习密码和电台使用。通过电台殖民和贸易部就能有效的掌握巴达维亚的商业和政治状况。 莱布?特里尼与威尼斯朋友的通信集摘录。 亲爱的朋友: 很高兴能向您写信,抵达远东以来,各种新奇的见闻不断的充斥到的我的脑海中来,能和您共享这些见闻我感到莫大的荣幸。而能够前往临高,更是让我大开眼界。 作为公司的随员我得以前往所谓澳洲人在海南岛建立的城市――临高并且得到正式的贸易协定之后,我们被许可自由的活动以观察这个我们从不知道的民族所建立起来的城市。 您想必知道,作为一个画师,我对观察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无论在前往远东的海面上,在巴达维亚还是在东印度的各地,只要我亲眼目睹的景色,我都会尽量把它们留在我的速写本上。在临高,我当然也有同样的兴趣,更不用说这也是公司派遣我充当随员的一个原因。 …… 我和西班牙人冈萨雷斯先生在晚上离开了商馆。商馆的看门人没有限制我们的出入,只是用一块写有多种文字的牌子提醒我们在夜间不要离开东门市的范围。为了保证我们能够回到商馆,他还给了我们一张小小的硬纸卡片,上面有某种文字――据我看来就是中国字――只要我们将纸片交给路上的行人就能够顺利的被引领回商馆。 夜晚的东门市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街道旁的路灯的玻璃灯罩后面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将接到照得非常明亮,即使在路上掉了一颗扣子也很容易能够找到。路灯不仅存在在主要大街上,即使进入到那些支路和巷道也能看到它们的踪迹――只不过没有这样的密集和明亮。 显然,在这样没有黑暗的夜晚,东门市的治安胜过任何一个城市。光明驱走了歹徒们为非作歹的最好掩护――黑暗。 我和冈萨雷斯先生在街道上游逛到半夜,即使到了街道上行人很少的时候依然感觉十分安全,不仅我们有这样的感受,那些一直营业到深夜的店铺应该和我们有同感。 出于好奇的心理,我和冈萨雷斯先生一直深入到那些偏僻的小巷。真令我很是吃惊:东门市的街道,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都十分的整齐干净――这真是一个奇迹。在任何角落我们都看不到垃圾和粪尿的痕迹。每一寸的路面都铺设有石板、碎石、砖块或者是黑色的紧固的沙子,因而路面上没有污水留存。澳洲人对待任何进入他们地盘的外国人都持有严格的检疫制度也就不难理解了。在这样一座干净卫生的城市之中疫病的确是难以爆发的。 为了保证卫生,他们在许多地点到处设置收集垃圾的藤筐,所有的垃圾都被搜集在其中,在街头巷尾也到处设立大众使用的厕所。当然,仅仅这两点并不足以保证卫生,想必您也知道:很多贵族和头面人物,毫不在乎的在自己和别人的宫殿的楼梯下便溺甚至大解――尽管宫殿里是设有厕所的。我只能认为在澳洲人统治下,当地百姓的道德水准有了很大的提高。 我们原本是准备去寻找一家酒馆喝酒,但是东门市街道上的种种异国风情吸引了我们。我们不时的进入沿街的店铺观察其中的商品。店主和伙计似乎对欧洲人并不感到惊奇,似乎他们经常能够看到欧洲人。后来我们才知道,澳洲人中间是有欧洲人的。当然,这些欧洲人是如何成为澳洲人的,我们不得而知。 商铺里销售的商品丰富,我们在东亚常见的中国商品此处几乎都能看到。价格也不甚昂贵。本地有大量的水果供应,甚至有专门销售水果和水果制品的店铺。特别是有大量的蜜饯。显然他们不缺少糖的供应。 澳洲人对各种零食的生产有独到之处,您在其他地方恐怕很难看到一家店铺内会出售如此之多种类的零食,我们进入到一家专门出售糖果的商店,货架上排满的玻璃制成的罐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糖块。即使是我的笔也无法再短暂的时间内重复这些糖块的色彩和形状。它们散发着各种甜腻扑鼻的香气,简直令人沉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 特里尼的见闻 如果我能在意大利得到这许多糖果的供应,开设一家专门供应达官贵人的店铺很可能会使我会发财。但是在此地,糖果的价钱非常的便宜。冈萨雷斯先生出于好奇花了一个里亚尔就买了满满一大包的各色糖果。糖果装在涂蜡的小纸口袋中,非常精美。店里给了我们一个草编的口袋用来装糖果。仅仅这个包也堪称一件艺术品。 最为奇特的消遣品是他们的烟草――您想必知道,这种新大陆出产的植物目前在世界各地都很流行。人们发明出了各种不同的使用它的方法。但是在临高又有了一种新得烟草消遣方式。他们将烟草做成长长的纸卷出售。白纸卷成精致的纸管,犹如一支笔那么粗细,里面均匀的填充烟丝。他们称之为“烟卷”。吸烟的人多半用一个空心的竹、木或者硬纸的管子接在烟卷上吸烟,以免烟卷即将燃尽的时候烫伤嘴唇。 烟卷十支或者二十支装在各种颜色和图案的纸包或者纸盒里出售。尽管每支烟卷的摸样在我们看来都差不多,但是根据它们外面的包装的颜色、图案的不同,价格也有很大的区别。最贵的一盒大致可以买十盒最便宜的烟卷。对此我和冈萨雷斯先生都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在我们看来,除了包装之外两者似乎没有明显的区别。 这里使用的是一种叫“流通券”的纸币。马可波罗曾经说过:鞑靼人在中国使用的就是纸币。对此我一直非常怀疑――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中国人更喜爱白银的了――除了极少数的货物之外,中国人总是希望公司支付白银。但是在临高,他们确实使用纸币。纸币的印刷精美,上面有复杂精细的图案,特别是在图案的底板上,非常精致的用线条勾勒出极其精细的底纹图案。即使身为画师我也觉得对如此精致的绘制力有未逮。至于他们又是使用何种方法再将图案分层次的印制到纸上,更是一个谜题。显然他们有很高明的铜版雕刻师傅。 这里所有的店铺都收取纸币,当然,店主也乐意收取我们的里亚尔,但是在找钱的时候却只能找给纸币。为此我们不得不每次都买一个里亚尔的东西。以免得到一堆出了此地便毫无价值的纸币。这种购物方式使我们最终满载而归。 我们流连于每一家店铺。每一家都让我们大开眼界。我很能理解为何公司急不可耐的要派遣商务员到这里来,临高同样是一个贸易的宝库,这里有许许多多我们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新奇商品。 这里甚至还有专门出售成衣的商店――这实在令人吃惊,没有裁缝的量体裁衣,他们如何能够制造出合身的衣服呢?尽管澳洲人的服装按照我们的标准来看非常的简陋寒酸。他们的服装不用呢绒、丝绸或者皮革,只用廉价的印度或者中国棉布、麻布。衣服的款式简单到只比巴达维亚的土人好一点而已。在出席庆祝贸易协定达成的酒会上,出席的澳洲元老们几乎清一色的穿着这种粗鄙简陋的衣服――这样的习俗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成衣店出售的服装毫无款式可言,据说这是澳洲人和他们的属民的标准服装。除了某些细节之外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颜色也只有寥寥几种:黑色、灰色、蓝色和褐色。 关于澳洲人和他们的属民,根据我的观察是这样的。 澳洲人对自己的属民有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和他们同样的装束:包括男人将头发剃得很短,女子则留短发。无论男女,都穿“澳洲款”的服装,就是我前面所说的――澳洲人不分贵贱全部穿着的简陋服装,他们称之为“制服”。 无论是澳洲人在当地招募训练的土著军队,还是他们雇佣的工人、为他们劳作的农夫、商务人员和其他人等,全都不分彼此的穿着同样款式的服装。某些人群,比如军队的服装要特别一些。其他人则用各种装饰物、标记和特殊的装备来区别――类似于我们的纹章。 正如我们在夜晚的街道上看到有专门的警吏在执勤,他们的服装和成衣店销售的完全一样。斗笠、白色的绑腿、领口的小布片和胸口的布章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当然他还有一根短木棍作为武器。 采用这样的方法,我认为唯一的好处就利于大量的制造。显然,澳洲人觉得自己有义务为所有的属民提供服装。要为数万人提供服装,就得尽量的简化服装的款式以利于制造。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为属民们提供统一的服装,这点我没有考虑明白。我们一开始猜测或许是为了让澳洲人能够把自己的属民们和当地的中国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毕竟他们都长着中国人的面孔。但是,这点在冈萨雷斯先生毫无困难的在服装店买到一身同样款式的服装之后被否决了,显然任何人都可以购买这种难看简陋的服装。而我们所看到的东门市上的百姓们,依然有很多穿着中国人的传统服装,留着发髻。 除去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显而易见的原因应当是澳洲人喜欢整齐划一。这对他们规定属民的装束就可以看出来,不仅如此。我们在东门市所见到的各种建筑物也透露出一种整齐感。尽管从外表看来,这些紧挨在一起的建筑物错落有致,高低不同。但是从细节来看,所有的建筑物都遵循着几乎一致的模式建造。在我看来东门市的所有建筑物就是相同的结构和尺寸按照不同的形式搭建起来的。 澳洲人大规模的使用完全相同的建筑材料。烧砖是他们最常用的建筑材料。所有的建筑物的主体材料都是烧砖。它们大多是红色的,也有青色的。质地坚固细腻,显然是经过高温焙烧的结果。我仔细的观察了下临街的若干建筑。他们大致使用三种不同尺寸的砖块。每种砖块使用的部位各不相同,但在每一栋建筑物上则遵循着相同的使用原则。他们在建筑物上使用的窗户、门、台阶和栏杆,根据我的观察都可以归结为几种完全一致的类型。显然,这些建筑附件是按照几个固定的尺寸和几何图形在某个工场里批量制造的,而非某个工匠现场制造。采用这种方法应该会增快建造房屋的速度。应该是运用了这样的方法澳洲人才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就在这里兴建起一座繁荣的城市。 和我所见过的中国人或者欧洲人的建筑物不一样,东门市的房屋几乎完全没有装饰。不管是屋顶、屋檐还是墙壁,你看不到一点雕刻、塑像或者壁画的痕迹。墙壁被简单的涂抹成白色或者黑色,也有直接裸露着砖墙。我在巴达维亚和中国沿海看到中国人酷爱在房屋的梁柱上雕刻各种细部的浅浮雕或者施加各种彩绘,但是在这里木结构仅被涂以最简单的一层漆而已。 这里有一种奇特的整齐划一感。在发觉了建筑物的特性之后,我忽然发现,东门市里许多东西都是一样的:路灯、垃圾筐、路牌……连走在街上的人都是很相似。这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感受。 我们的散步非常愉快,大街上没有人打搅我们,店铺的店主们又十分的友善。我们在东门市发现了一座神圣的教堂――这真令我们喜出望外。您知道,在巴达维亚,狂热的清教徒门不许我们进行祷告,强迫我们举行他们的祈祷。现在,在澳洲人的统治下的临高,居然有一座神圣教会的教堂。 这座教堂,从外形来看既简洁又优雅。更重要的是,它相对的“不标准”。它的外形让我想起了在家乡的小城镇上的那种小教堂。教堂的门开着,门窗里有明亮的灯光――这是让我们感到温暖的神圣的光芒。我们立刻走了进去。 …… 吴石芒哈欠连天,但是还得装出一脸的严肃。因为他正监督着约翰?德莫特,来自爱尔兰的见习修士在墙壁上绘制壁画。东门市教堂最近从新翻修了一下――盗泉子道长最近修缮了临高县城内的一座早已荒废的旧观,举行了开光大典,成了新道教的官方据点。让他感到竞争,因而对硬件和软件建设抓得很紧。东门市教堂建造了还没多久,当然不可能拆除重建,但是吴院长感觉教堂内部还是过于简朴了,缺少感染力。金立阁等人的到来给了他免费的装修工人。绘制壁画、安装彩色玻璃和使用瓷砖对内部进行装饰纷纷提上了议事日程。金立阁师徒到临高后不久就投入到壁画的绘制和整个修院的内装饰上了。 这两位教士从早到晚的忙于绘制壁画,雕塑石膏像,甚至还勉为其难的参加的彩绘玻璃窗的创作――当然这不仅是为了宗教服务,文宣和建筑部门也需要新得艺术形式来为各自服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 罪人们 “天天开夜工,这煤气费可不得了。”吴院长虽然对耶稣会教士们的工作还算满意,但是对他们在晚上还要工作颇有微词――虔诚的教士们不肯放弃白天布道传教的工作,非得把艺术工作留在晚上做。这让吴院长有点心疼――燃料部门不肯给宗教办系统下的宗教场所减免煤气费,也不肯按照“内部调拨价”计价,非得按照“一般商用”收取费用。 而临高教会系统几乎得不到什么财政拨款支持:九成以上的经费得靠临高教会自筹。当然,吴院长有耶稣会这个大金主的支援,从人力到财力。不然的话吴院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教会的运转。教会的产业有限,而发展出来的信众们大多是穷苦人和黎民,尽管在虔诚程度上堪称“狂热”级,但是却拿不出什么钱财来奉献。 “怎么着也得让文宣和建筑部门出点血。”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有胡清白那里,让金神父去上雕塑课和美术课,顺便收点费用……” 冈萨雷斯和特里尼的闯入让他精神一振。最近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见到过三名主要代表的照片和简单介绍。所以这二位一进来他就认了出来。 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都是天主教徒,所以从“马格德堡”号呈交船员名单,接受检疫开始,政治保卫总局和殖民贸易部就发出了通告,提醒临高各天主教会教堂,冈萨雷斯和特里尼有可能会进入到教堂,要各部门做好接待宣传工作。 吴石芒主持教会工作几年,和当时欧洲人打交道最多,对他们的宗教情绪非常了解。西班牙人又以宗教情绪浓厚为特点,所以进来没说几句话,就把这西班牙老兵痞搞得情绪激动,差点热泪盈眶了。特里尼先生作为意大利人来说宗教情绪并不热烈,但是在巴达维亚的几年里毫无宗教自由可言,每天给逼着参加新教仪式,心里非常反感,对原本不甚在意的天主教信仰也热烈起来。 吴石芒在旧时空干过营销,当过人力资源培训师,原本就有全架的嘴皮功夫,到了本时空又长期混迹宗教人士,见得最多的就是传教士,忽悠人的本事愈发精进,三下五下就让这两个欧洲人感到心灵无比的温暖。 至于正在工作的金立阁师徒,能在万里迢迢的海外看到两位来自欧洲的教友,心情当然也很愉快。双方很快就攀谈起来。三个人用彼此都能理解的意大利语愉快的谈论着,吴石芒带着迷人的微笑站在一旁――尽管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他一点不在意。因为他随身带着录音笔。一会三个人的谈话内容就会交到政治保卫总局去,那里会请懂意大利语的元老来翻译。 两人参观了教堂,对教堂的规模和结构颇为赞赏,特里尼尤其注意其中的细节,作为一个意大利绘图师,他本人精通和粗通多种手艺――这是文艺复兴以来意大利艺术家的共同特点。一个画师往往还是雕塑家、金属工艺师、建筑师乃至工程师。达?芬奇不过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特里尼看着墙壁上正在施工的壁画和雕塑,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微笑。在他这位专业艺术家看来,金立阁师徒的水准还是差了一点。耶稣会前往中国和日本的传教士们出于传教的目的,在前往东亚之前都学习了天文、数学、物理、艺术等,但是在专业水准上一般不甚高明。 尽管他出于礼貌,对此并不予以置评。他的把目光从墙壁上转移到其他地方,很快就注意到正在施工中的礼拜堂两侧的彩色镶嵌玻璃,图案却不是宗教题材的,而是大型的风景――有点类似特里尼看到过的中世纪挂毯上的那种简约的线条风格画:一望无际的田野,翻滚着金黄色的麦浪;许许多多的红色房屋,矗立着巨大的烟囱;绿色的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果园,山下是白色的羊群;蔚蓝的大海上满载而归的渔船…… 这些图案简洁又明快,和传统的教堂装饰玻璃窗显得很不相同。特里尼仔细的观看着,企图琢磨出其中表达的含义。显然,这些玻璃镶嵌画是在表达一种美好的丰饶的生活…… 正在煤气灯的光芒下,爬在脚手架上向铁制的玻璃框架上小心翼翼的镶嵌着玻璃的是一群女人和半大孩子。他们穿着统一的未经整染的本色布短褂,一个个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片安装固定到框架上。 “他们是什么人?”特里尼觉得有些惊讶,问道。显然这些人不是修士或者修女。但是他们身上却流露出某种苦修的气氛。 “是一些可怜的罪人。”金立阁划了一个十字,“愿神拯救他们的灵魂。” 这些人就是由修道院掌管的“匪属”――“罪人”。从十三村剿匪开始,一般罪行不严重的土匪们被俘后教育强劳一阶段之后就释放还家,符合条件的人被接受招工和入伍。而那些在剿匪中被击毙的罪大恶极的匪徒们的家属就要享受“特殊处分”,青壮年男子送到劳动营,编入专门的劳工队,妇女和未成年儿童被移送到临高修院,进行“再教育”和“感化”,同时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其目的是为了洗脑,弱化仇恨观。以便未来能够成为社会的有用之人,而非“不稳定因素”。 “感化”工作虽然放在修道院,但实际上是由好几个部门联合管理的。指导部门则是政治保卫总局。一段时间之后保卫总局就会对“罪人”们进行评估打分,被认为已经“感化”的好,够得上4b级:“不可靠,可利用”级别的人会被释放并且迁徙到新的地点安置,那些被认为“教育效果不显著”的人,则会被移交给劳动营“处理”。 教士们对这项工作并不反对――在欧洲,修道院收容看管“罪人”也不是罕见的事情。而且教士们认为,澳洲人的世俗政权愿意把这项工作交给教会来处理,是对教会的倚重和信任,所以对“感化工作”反而很是热心。 至于吴院长当然更不反对,这对他来说就是免费的劳动力。“罪人”们在轻工业部开设的专门的制鞋和服装工厂内工作,并且按照人头付给教会一笔费用作为他们的衣食支出。余下的当然就是赞助教会建设了。所以吴院长对这一制度非常满意。 琼北治安战中不断的还有源源不断的“罪人”被送来。最初接受的人员仅限于“匪属”,后来人群扩大的一切被消灭的“敌对分子”的家属。所以吴院长这里始终保持着相当的数量的“罪人”。 特里尼先生却很是感动,他也画了一个十字。喃喃的默念经文。这时候,冈萨雷斯开口道:“神父,我想忏悔。” 两人离开的时候向教堂捐赠了十个西班牙里亚尔。 “才十个西班牙银元!”吴石芒满脸笑容的目送他们远去,心里却很是鄙夷――他原本以为就冈萨雷斯那副派头至少会拿出五十个银币来。刚才金立阁还为他们做了忏悔――这两位长期在荷兰人的手下,被迫履行新教的宗教仪式,也不按照天主教规定守斋,心里很是不安,所以结结实实的做了一次忏悔。至于忏悔的内容,他得到明天中午才能知道――懂意大利语的元老得明天上午才会听录音。如果有什么机密能够被泄露出来,他这个宗教办的大将可是首功…… 吴石芒对目前宗教工作很不满意――甚至觉得自己当初选错了升职路线。他原本打得是把天主教会改造成未来穿越帝国的“国家教会”,为此他早就拟定了许多具体的方案和计划,包括未来的教区如何划分,教会财产怎么管理等等。吴院长还就未来的“圣城”选定了地址。甚至护教军都有了蓝本。在他的设想里,未来的国家教会将是保证穿越帝国千秋万代的重要力量。教会的修士骑士团和护教军将是元老院的“盾牌和利剑”,当然他也不能免俗的想到了武装修女……总而言之,野心勃勃。 但是元老院对宗教系统卡得很紧,根本没有搞国家宗教的一点意思。也不许他放手大干--甚至还搞出个“新道教”来把水搅浑。这让吴石芒非常的失落。论及宗教水平,他显然不是精通道教典籍,还有了系统典籍改造思路的盗泉子的对手,在他自认最有水平的组织管理和经营上,元老院又有诸多的限制。吴石芒想来想去,如果自己不打算从宗教系统里跳槽的话,最好的办法还是大规模的扩展信徒――特别是在黎区和“新区”。元老院认为传教有助于稳定对不安定地区的统治。同时传教效果愈好,他能够从耶稣会手里获得的资源也就愈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 角力 临高教会的最大基本面当然是在黎区。在传教士们的奔走之下,对临高县境内的黎区传教覆盖率达到了90以上。全体受洗的寨子有十几个。信徒发展到五六千人。而在临高的汉区,通过协助“剿匪善后”,在山区几个过去匪患严重的地区,传教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随着琼北治安战的展开,传教士们紧随着伏波军的刺刀和工作队,接着渗透到了琼北各县,特别是在儋州取得了很大的效果。 吴石芒不但大肆传教,而且很有心计。他知道元老院里很多人对传教心有顾虑,但是对“移风易俗”却有着一种急切的焦躁感。所以吴院长就指示欧洲来得传教士们和本地信徒中的积极分子,要他们大搞移风易俗的宣传。并且在教徒中身体力行。 移风易俗的宣传,经过吴石芒和白多禄等人的讨论,认定了以“培养卫生习惯,抵制不良社会风气”为主。利用宗教来宣传各种现代卫生习惯,什么饭前便后洗手、清理房前屋后垃圾……正好卫生部的艾贝贝开始在临高本地推行“入院生产”,当即吴石芒就让教士们在布道的时候宣传“入院生产”。还慷慨的专门组织了义务接送队用轿子接送本地孕产妇。在天堂和地狱的双重感召下,临高的汉人教区入院生产比率一下达到了100,甚至超过了一贯的模范百仞公社。一时间教会名声大噪,艾贝贝对教会大加赞扬,还专门奉送锦旗一面。 除此之外,吴石芒主持稿了一个“礼仪服务部”,杂糅古今中外的礼仪,搞了一套简单隆重的礼仪服务。但是他很狡猾的将其定名为“澳洲式礼仪”,而且根据仪式不同在其中可以不加入基督教成分。因而规避了某些元老的质疑。对于很多没有几个钱的归化民来说,到气派的教堂举行婚礼或者追思会,不需要花钱,教堂里有好听的合唱队,有动听庄重的音乐,有很多鲜花,还有一个和气的神父不管你是不是教徒,都会说些辞藻华丽的祝福或者悼念的话语。仪式既庄重又简单,所以很快在归化民中也流行起来了。 临高教会的发展状况,通过几个友人的信件,传送到了远在三亚传教的张应宸手中。 这一年多来,张应宸以三亚为出发点深入海南岛黎区,以行医为手段传播他的“新道教”,取得相当明显的效果。特别是从三亚向内陆挺进的征途中,他已经成功的“攻占”了四个寨子,“渗透”了十个。所谓“攻占”就是全寨都奉若神明,“渗透”是有了一部分信徒。并且在一个主要的大寨子里建立且医且道的“医庐”。 尽管他势单力薄,但是仗着掌握的现代中医学知识和从润世堂购入的药品一路行医,在黎区畅通无阻,传教的效果并不比天主教差多少。当然,在这一年多的传教生涯中他也遭遇到了很多次的危险,突击学习的野外生存知识和随身现代武器和工具帮了他很大的忙,几次让他化险为夷。但是人少力单始终是他的一个重要问题。张应宸发觉自己没法很快的扩展队伍,吴院长可以坐镇中枢,不断的搞钱搞教会经营,耶稣会的教士们出去传教、布道。他还有白多禄为他充当助手,沟通本地教徒。扩展信徒、经营教会、培训教士,三个方面同时展开,自己却完全是顾此失彼。 几个好不容易才搞到的“道生”因为无人负责培训,只好暂时先放到芳草地继续文化学习。张应宸计划可不是这样――他原本是打算亲自“培育”男孩们的,现在落在胡青白手里,要是给灌输了什么不利于他准备传授的理念不同的知识就不好了。 在种种现实问题的顾虑下,最终张应宸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在黎区的活动,在年会前赶回临高。他准备先“布置局面”,把自己的地步站稳了再说。 按照张应宸最初拟定的发展计划,新道教的核心机构设在定安县――那里有道教的圣地笔架山,是道教丹道南宗宗师白玉蟾的羽化地。有这样一层光环,新道教在当地修建自己的祖庭条件得天独厚。 至于动工的时间张应宸原先打算准备等海南局面全定,新道教有了足够的信徒之后再开始宗教设施的建设和接收。起码信徒多了,资金才能有保证。但是现在的局面迫使他立刻开展行动――新道教不能没有自己的宗教设施,仅仅在三亚搞一个医庐是不成的。既然天主教会的发展比他预计的快,他也得赶快行动起来。 张应宸先和对外情报局搭上了关系――他的最终目标是大陆,对外情报局掌握着在大陆进行活动的经费、人员和体系。而宗教本身就是一个有效的宣传、渗透工具。新道教起码比天主教显得更“本土化”,所以他和江山等人的会谈一拍即合。在对外情报局的同意和牵线搭桥之下,他又和雷州站的谌天雄达成了正式的合作关系,将海安的情报站邹和尚庙作为“新道教”系统下的一个道观。 但是在临高也得有一处道观。再怎么说,临高将来也是“革命圣地”,新道教得有一席之地。 修建道观的提案没费多少力气就从何影手里得到了批准文书,又从企划院搞到了修建的物资申请。筹措资金却产生了很大的难处,财政部不肯为修建新道观拨款――在此之前临高的教堂全部是自筹资金。盗泉子尽管在宗教水平上比吴院长强得多,但是他有一个很不利的条件:资金来源困难。 临高教会由耶稣会提供的经济支援,相比之下,“新道教”只能从黎苗事务办公室领取有限的活动经费,宗教办当然也有一些活动经费拨给他。但是比起吴院长每半年就能从澳门领到一箱子银币的经费,有时候还能打着各种名目额外从澳门打秋风来说,张应宸的经济状态堪称非常的差――黎民虽然对他奉若神明,但是却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充实新道教的金库。 最终,张应宸不得不求助于借贷,以自己的元老股份为抵押,向德隆贷了一笔款,又从黎苗事务办公室和宗教办给他的活动经费的结余款全部集中起来,最后,他又拉到了某社团的一笔赞助,这才勉强凑够了修筑道观的钱财。 因为费用紧张,张应宸独辟畦径,没有在热闹的东门市建立道观,而是选择在临高县城以西五公里的永庆观。这是一座始建于宋代的道观,明代洪武间道士曾道宁重修,弘治间毁于寇,正德年间由县丞王锡重建。 此时,距离永庆观的最后一次重建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道观早已荒废,建筑物只留下石制的建基。张应宸选中这里首先是此地的地价便宜,不但比东门市低,比临高县城内也低。其次这里距离县城不算很远,已经修通了道路,交通方便,又相对远离闹市比较清静。此地的房屋地基保存完好,盖房的成本不高。地基上还有不少古树,整修之后是环境相当不错。 张应宸把这里命名为云笈观。他亲自绘制了建筑平面图,还把自己设想的风格一一和建筑总公司的设计师们做了沟通,确保他们能够理解他的设想。不过,限于经费,整个工程将分为几期进行。第一期先修筑了他居住和清修用得院子,外加一个供“道生”们居住学习的院子。另外还建了一个藏经阁,用来储存他购买和搜集的各种道教典籍。 此时此刻,这位“新道教”的“掌教”,自称“盗泉子”的张应宸正在新建道观的一间净室内招待客人。 张应宸穿着他自己设计的“新道服”,留着发髻和胡须。因为长期在黎区传教,面色黝黑,身材清瘦,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势。 他端着盏清茶,轻轻吹了口气,啜了一口,半晌才开口道:“你要我一起去杭州?” “不错。”说话的三十多岁,完全是明人的装束。正是前几天申请到巴达维亚充当领事的赵引弓。他申请参加了对外情报局外派情报员的培训。准备用大宋宗室后裔的身份到杭州去开展工作。 “一个云游的道士,去杭州传道,能有什么作为么?”张应宸说。 “当然有。你是道士。出面搞慈善活动不是比我这突然出现的外来户更好?”赵引弓的这个设想通过了江山等人的审批,在何影那里也得到了首肯,现在就看张应宸本人的意思了。 宗教机构出面办慈善比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外地富豪办慈善要让人放心得多。赵引弓的想法是让张应宸出面,先搞一个道观,然后以道观为据点办慈善。等办出一点名气了,1632年的浙东大饥荒爆发的时候在出面搞收容流民的事情就方便多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 广州的大世界 “不。这种事情,得当地的名宫大观的道士出面才有影响力。我这样的一个游方道士,在那里没有根基,在士大夫和有钱人眼中就是半个叫花子,能有什么号召力?出面来济荒会不会反而遭忌。”张应宸对有这样一个能够渗透大陆的机会当然有兴趣。但是富庶的江南不比黎区,也与海南岛不同,传统道教已经扎根多年,名宫大观不计其数,有些宫观,恐怕他想去挂单都要被赶出来。宗教界一贯就是个很复杂的地方。 “所以说你可以先搞个与众不同的道观……”赵引弓不动声色,他已经在建筑总公司看到过经过张应宸首肯的云笈观模型,知道道长的“新道教”与众不同,再配合他们掌握的新医学新科技,在杭州一鸣惊人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张应宸说:“你这是往沟里带我。搞不好我会弄个妖言惑众……”他沉吟了片刻,“不过,能在江南打开局面的话,的确是大有可为。” “你从医入手传道。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很容易就能打开声望,更何况你的医术和药品是货真价实的。”赵引弓知道张应宸心里是愿意的,只不过在故作姿态要从对外情报局手里弄到更多的交换条件,所以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情报系统会全力支持你得。” “好说,好说。”张应宸微笑着点头,“解救浙东百姓于倒悬也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双方就合作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协议。张应宸答应作为对外情报局的客卿一同前往江南地区,双方在行动中保持暗中联系。双方保持情报搜集共享,对外情报局负责对张应宸在江南的活动提供支援。 “等我大宋光复之际,孤封你提举宫观使……”赵引弓开玩笑的说道。 “其实俺更喜欢龙虎山。”张应宸正色说道。 张应宸送走了赵引弓,沉吟了一会。去江南大有可为,那里有钱人多,如果能发展信徒对新道教的经济实力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江南的儒家势力很强,历史上几个著名的邪教在当地都没能发展起来,自己想在当地扎根发芽,不会比天主教进入中国的难度小多少。 他正在沉吟期间,又看到桌子上的何影给他的催收宗教人头税的通知――这件事宗教办已经催了他几次了。他在黎区的传教活动很成功,但是按照宗教办的要求,但凡在宗教办注册的宗教每个信徒都要征收人头税。这笔钱对于信徒主要是黎区百姓的新道教来说实在力有未逮。 张应宸对宗教办的这套管理制度还是很不适应。传教结束之后他得撰写传教报告,还得填写许多宗教办的表格,详细到每个村寨的教徒人数。 “这不是乱弹琴么,道教又不是一神教有明确的教徒身份。”张应宸心想,宗教人头税明显是对一神教才有抑制作用,对汉传佛教、道教没多大的意义。至于信徒人数,在他看来这只能估算,没法做出明确的统计。 想到这里他觉得很有必要和何影谈谈,特别是还要和吴院长谈谈。关于宗教办未来的发展方向。在张应宸看来,吴石芒的临高修会占据全部耶稣会的资助是不对的,起码应该上缴一半给宗教办,再由宗教办统一分配。 使用耶稣会的资金搞宗教活动这是元老院首肯的,但是吴院长的优势也是在太明显了。张应宸传教一年多来痛感不管干什么,钱都是最要紧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使团圆满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双方签署了贸易协议之后,范?德兰特隆在顺利的销售完所有的货物之后,“马格德堡”号在临高装满了糖货、玻璃制品和杂货杨帆启程。草约将呈送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评议会和元老院审阅,在得到批准之后最后换文。协议以荷兰语、汉语和古典拉丁文三种文本签署。以古典拉丁文文本为准。 在此之前,双方还签署了一个领事协议。虽然很多元老认为这个领事协议犹如放屁,一旦翻脸还得靠大炮解决问题,但是司凯德认为规矩要从这一刻就立起来。 虽然17世纪的荷兰人不见得有认真履行领事协议的思维,但是只要他们签了。临高以后就有足够义正词严的藉口去强制执行。正如大清不懂欧洲式的外交,英法用大炮来强迫它理解遵循规则一样。未来的外交规则,元老院也会用大炮来灌输给其他人。 荷兰人杨帆启程的时候,在临高各路外派团队也先后启程了,第一路启程的就是就是返回广州的广州站人马。他们将重新开启广州站,恢复公开身份,随后再利用处在大陆的优势,帮忙安排前往江南、辽东和山东的外派情报人员的行程。广东毕竟是水陆大码头,交通属于较为便利的地方。当地还有起威这一机构存在。目前的状况下,对外情报局认为不宜走海路,还是从广州出发,翻越五岭,走江西进入大陆腹地。 重返广州的事情,从和李洛由达成正式的和约之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了。协议尽管签署的白字黑纸,但是在执行中郭逸等人算是受够了大明官府慢吞吞的效率,好不容易挨到了二月底,协议上的多项条款才先后得到了落实。尽管还有些赔款和退还的工作没有彻底完成,但是大致已经差不多了。 乘着等待条约落实的空闲,广州站的人和殖民贸易部的主要策划人员,就广州站下一步的业务扩展进行了讨论。现在广州站挟着胜利的余威回到广州,仅仅继续过去的那点业务就无法满足元老们的野心了。有人建议,在广州搞一个“澳洲式生活”的窗口。不仅销售各种商品,还要将现代生活的种种享受和理念传达给广州乃至全广东的有钱人。让他们在澳洲式生活方式下耳渲目染的“被腐蚀”。 概念类似于过去的紫明楼。但是新版的“澳洲式生活窗口”将更为大众化,面向的受众也是较为富裕的普通百姓为主,而非紫明楼这样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去得高级会所。 计划中的澳洲式生活的大样本,被某些元老称为“广州大世界”。和旧时空的大世界或者更新一些的商业中心类似,是集吃、住、娱乐多方面的综合性大型商业体。或者按照某些人的提法,就是直接修建一个shopgall,里面吃喝玩乐加购物,转上一天都转不完。 这个计划从年前就开始策划,最初只是某个元老无聊中在内部bbs上提出的建议,随后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于是从最早的一家大型百货大楼最终变成了宏伟的棱堡式的商业建筑中心。 bbs上对此感兴趣的元老们为这个“广州大世界”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从选址、建筑模式、经营方式到经销商品的种类都做了一一规划。有人还干脆绘制出了建筑效果图。 根据元老军政计划提案制,这个方案根据规定由飞云社提案,进入了元老院的正式讨论流程。 在提案中不仅列举了利用“大世界”推广澳洲商品和澳洲生活方式,而且对经济效益来说也是很可观的。 大世界的交流是双向的,穿越众在这里销售的货物换来的白银,可以就地再开设新得产业,大量的收购珠三角当地的原材料――特别是本时空丰富的农产品。原材料除了运回临高加工制造之外,还可以再广州当地设厂加工再进行大陆销售。大量的货物交流势必在经济和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对本时空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在当地设厂可以就地使用广东当地的人口作为廉价劳动力,而非现在费时费力的人口转运模式。 文德嗣对此也非常支持,在他看来广州大世界就是他理想中的“德隆商社”的模式。而这个模式以后可以在任何地方运用。 这个宏伟的计划让郭逸和企划院的人都始料未及。按照郭逸呈报给企划院的计划,返回广州之后,首先是对三紫产业进行恢复――根据广州情报系统的汇报,三紫产业虽然属于“官封”,但是负责封店看守的衙役吏员们在其中进行了广泛的掠夺:当官的看上不的各种木器、生财家伙,小人物们是荤素不忌的。货物等值钱的既然已经没官变卖,但是家具、陈设之类的东西照样有人要。大半年下来,三紫产业已经破落不堪,连广州站在惠福街的住宅也被糟蹋的不成摸样。 完成了恢复计划之后其次才是扩大经营规模,项目是紫明楼的第二家分店――或者叫“旗舰店”,比一号店规模更大,设施更新。二号店的建设原本就在计划之中,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大明讨伐应该已在施工中了。 当然,对广州站的人来说,“广州大世界”的方案他们是欢迎之极,但是对企划院来说,突如其来的大型项目影响了他们的规划。涉及到大量的计划外投资和物资调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 重返广州 邬德在执委会上非常反对广州大世界项目,除了他之外,程栋也反对。两者反对的原因一致:1631年的预算和物资调拨计划已经编制完成,突然增加一个大型项目意味着所有项目都得推倒重来。程栋对此激烈的反对态度,1631年是财政总监部第一次编制正规的全年预算。1630年因为第二次反围剿造成了造成经济震荡。进出口锐减和货币超发等一系列的问题。财政总监部在1631年的财政措施是“适度从紧”。 “我们在1631年度可能会有多个突发事件需要增加额外的预算。”程栋指出,对外情报局、军事总管庭和企划院呈送的分析报告中,认为1631年元老院将可能会面对几次重大军事行动,极有可能发生的就有西南边疆军事行动、对刘香的战争、对郑芝龙的战争。而在海南岛本岛,琼北治安战已经进入到尾声,下一步是军队进入琼南地区开始军事行动,这笔费用也相当的可观,现在预算里的战争经费肯定是不够用的。 “赤字我们没有具体编制,但是完全可以想象今年的财政预算必然会出现赤字。”程栋警告道,“这对我们稳定流通券的币值有很大的影响。” 目前流通券的通货膨胀被暂时掩盖了――穿越者在军事上的胜利使得统治区大为扩展,流通券被刺刀推广到了琼北各县,琼北各县的社会财富消化了流通券膨胀出来的购买力,变相的支撑了流通券的稳定。使其没有露出破绽来。要知道最紧张的是1630年的年底,临高的白银库存三分之二全部被调运到雷州收购糖货,当时的财政总监部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之下。 司凯德对这个项目极其支持:“但是这个项目一旦启动,收益是很客观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将摆脱目前极度依赖临高工业的状况,在广东就地加工原材料,就地雇佣劳动力,就地销售。” “既然我们原本就准备在香港和广东开设轻工业生产企业,就近利用广东的人力物力,搞一个大规模销售商品的基地也不能算是浪费。”展无涯从工业角度对此也表示赞成。 “至于建设需要的财力物力,我认为可以从广州当地动脑筋。不要一味走全额拨款的道路。”李梅再次祭起了她的股份化的思路。 她提议广州大世界按照大波航运一样吸纳民间资本。李梅提议:国有资本占据51,留出49作为募股。具体来说外,一是直接从广州当地的士绅大户手中吸纳资金;二是通过德隆广州分行这个机构投资者来吸纳民间资金。至于是发售股票还是企业债券可以另外讨论。 二次反围剿前,德隆广州分行通过紫氏企业和自身吸纳了大量的存款,这部分存款中很大一部分用作广州站的贸易流动资金和支持撑雷州糖业的发展。广州德隆在广州经营的几年里已经建立起了相当的信誉度,以目前的资金状况来说对广州大世界进行投资是完全做得到的事情。 至于建设所需要的大量资材料,可以就近从广东购买,包括木材、砖瓦和石块。甚至可以考虑在广州或者香港建造一个建材厂,使用临高的先进技术加工制造建筑材料,这样连水泥都可以在广州就地解决。 水泥原本就是需要大量原材料的工业企业,临高的水泥工业,在煤炭上要依赖外运,从经济角度来说并不非常有利。广州虽然没有煤矿,但是当时广东中小煤窑开发很多,就近廉价的获得煤炭不难。至于石灰岩、粘土等材料,在珠江三角洲附近都不难取得。比石灰经常靠烧制蛎房的临高水泥厂要强多了。 最终在执委会这个提案也得到了通过。决定以追加项目的方式将广州大世界项目列入1631年企划院物资生产调配表和财政预算中。当然,相当部分的资金需要项目组自筹。 “东主,广州天字码头到了。”门外传来了随员恭敬的声音。 郭逸点了点头,站在他身边的生活秘书――忆柳高声应了一声:“东主知道了。”他的两个丫鬟回临高之后全部经过了政审和“再教育”,现在已经列入了广州站的编制表,忆柳是秘书,之桃是机要员。 他站起身来,忆柳赶紧揭开舱壁上一面大镜子上的绸镜套,让他看自己的摸样。镜子中的男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一种有钱有权人的尊贵气势。这感觉让他一阵恍惚:这还是自己么?回忆起当年在安全部门工作时候的摸样,郭逸觉得那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吕先生好么?”他问道。其他人都没关系,不是元老就是归化民,吕易忠此人却得看紧了。此人尽管在俘虏营里充分的暴露了他毫无气节的特点,并且留下了给总督写劝和文书等一系列的“污点”,这会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元老们干了,广州站准备让他作为和广东官场沟通奔走的人物。但是此人的可靠性元老们并不是很放心。 “吕先生刚才已经更过衣了,正在舱房中等候上岸,并无异样。” “嗯。”郭逸点点头。 之桃帮他整理着衣服的皱褶,他巍然不动的等着女人们为他做最后的修饰。接着,忆柳给他挑起了门帘。 郭逸来到了甲板上,江面上的风让他微微一凛。展目望去,天字码头上已经聚集一批人群,还有鼓乐陈列。天字码头被实现清过场,无关的人员和船只都被驱赶到一边。 一见他从舱内出来,码头上顿时鼓乐大奏。高升和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郭逸面露笑容,朝着码头上挥手略略示意,这才从跳板上下来。 码头上迎接的人群中颇有本地的缙绅,郭逸一眼就看到了梁存厚,他满面笑容;接着又看到了高举,富态的面孔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感;经常出入紫明楼的一干公子少爷,聚集在一起摇着折扇说笑……这群人中间打头的却是李息觉,尽管他没有摆出一点官府的排场,大家都却知道此人是代表广东巡抚李逢节来迎接“郭东主”的。 似乎生怕仅仅一个广东巡抚的幕僚还不够庄重,广州府、南海、番禹两县都派出了衙役到场维持秩序。排场简直和卸任的朝廷大员差不多。 码头上已经排开了三顶蓝呢四人大轿和十多顶二人小轿。大轿是给郭逸、裴莉秀和郑尚洁预备的。小轿是给他们的丫鬟们预备的。 其中一顶就是原本郭逸使用的豪华轿子。这顶轿子在广州站撤出之后被田达占去了准备带回京师献给主子,田达被“七十码”之后,轿子无人问津变得破败不堪。这次是李息觉专门找出来,寻能工巧匠重新整修一新,除了轿窗上的玻璃被撬走无处配,只好用上好的珠子串成珠帘代替,其他全部修复。 李息觉满面笑容,上来见礼讲话。随后到场迎接的一众缙绅也纷纷见礼。到场的缙绅大多是广州站有商业来往的人士或者是紫明楼的常客,原本就是“亲髡人士”,官府发动讨伐的时候,他们多少有点吃瘪。特别是董季重、吴芝香之类少爷公子,因为和“髡贼”来往太多,还受了家中父兄不少斥责,这会是扬眉吐气,一个个意气风发。 高举满面春风,拱了拱手:“拨云见日!东主一向安好?” “多谢高大官人费心帮忙!”郭逸知道广州站走后,高举对广州站的利益多有回护照顾。属于经受过考验的合作伙伴。 “好说好说,东主这次重返广州,正如浅龙脱滩,要大展云鹏之志了。”高举满嘴的恭维话,这时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知何日可到府拜望?” “不敢,且给三日,憋人自当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高举笑着点头,退避到一旁。 缙绅们见过礼,又乱了一阵。众人都上了轿子。行李物品自有随船照应的起威镖局的人负责运送到惠福街宅邸――按照李息觉的命令,住宅已经启封之后清理打扫过。 一行轿子在“顶马”的带领下,前呼后拥的往惠福街而去。队伍不仅有广州、南海、番禹一府两县衙役弹压开路,府城内多个衙门也派出人员协同照应。惹得沿街的市民纷纷来看热闹。 “这就是郭逸!”有人说道,“看这场面手面真是大!” “不是说髡贼是反贼……” “嘘!反贼也是你说得!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郭东主!” “官府真是翻脸比翻书要还要快……”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髡贼也好,东主也好,和我们小百姓也没多大关系。不过他一回来,几家紫字号就都能开了,澳洲货又有地方买了。” 郭逸坐在轿中,想到大半年前广州站仓皇逃走的窘境,真是恍若隔世一般。广州,还是他大有可为的天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 重建 轿子一路往惠福街而去。起威镖局组织了大批镖师随队护卫,每到一个街口,就燃放起高升和万字鞭。孙可成带着镖师们穿着统一新做得号衣亲自在后面列队徒步跟随,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摸样。 孙可成自从海军火烧五羊驿之后,原本一直夹紧尾巴做人的起威镖局才算是摆脱了装孙子的局面,等双方的密约签订之后,起威镖局一下就抖了起来。他早就憋着劲等着郭东主回来好显摆一下。 队伍到得惠福街上,这里的街口已经由南海、番禹两县派来的衙役关防,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原来的宅子和紫诚记、紫珍斋二店的店铺门前,早已经洗刷一新,贴了大半年的封条早就没了踪影,门前台阶下的乱草也把拔干净。路面也洒扫的干干净净。唯一的问题是紫诚记和紫珍斋的大玻璃都给人敲碎了弄走了,现在只好暂时不下板。 以掌柜沈范为首的原紫氏企业的伙计工匠们,排列在店门口,眼巴巴的瞧着轿子一路过来――他们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自从广州站全体撤离之后,伙计工匠们领了遣散费,各自回家避风头。有些倒霉蛋没躲过去的,被衙役捉了去,多少吃了些苦头,破了些财。好在孙可成一直在暗中帮忙,又有高举不时的助力,把人心都稳定下来。这批人虽然领了遣散费,衣食不愁,但是毕竟每日坐食山空,心里不安。一个个眼巴巴的盼着郭东主早一天回来大伙好继续上工做买卖。 盼来盼去,终于等来了郭东主重返广州的消息。消息是孙可成派人通知的。紫氏企业的一干人不免奔走相告。 沈范自从遣散之后就回了老家,在乡下避风头。他因为是紫氏企业的大管事,是田达追寻的重点人物。离开广州前几乎被田达的恶仆所绑架。幸而一开始起威就派人暗中保护。才算保得他平安逃走。 沈范身藏整个广州站伙计、工匠的名册,在镖师的护送下一路逃到家乡避风头。没想到田达手面很大,居然通过当地县衙派了衙役来捉拿他。他全家只好在镖师的护送下连夜逃走,隐居到起威的外柜,一躲就是几个月。 在躲藏的日子里,他能够通过起威镖局的通讯网络掌握广州的情况。他虽然没有下面伙计工匠那么坐立不安,但是也对郭东主等人能否重回广州抱着很大的疑问――毕竟澳洲人要对付的是官府。 起威的镖局的人通知他回广州准备复业的时候,这位老掌柜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起身往广州赶路而去。他到了广州之后,先下榻在起威的客栈里,起威的人四处外出通知分散在各乡乃至邻县的伙计工匠们回来复工。整个客栈里一时间喜气洋洋,都等着东主回来重新复业。 此时此刻,沈范站在伙计们的第一个,心中抑制不住激动。这次风波,自己虽然没能帮东家什么忙,但是东家真得是“回来了”。从小民们一听就怕得要死的官府淫威居然靠着大炮自己打回来了。澳洲人说到做到,不畏权贵的强硬作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眼看着轿子在近处落下,打轿帘。郭东主从轿子里探身而出。微微的跺了跺脚,又掸了掸了袖子上的灰。一副让人望尘莫及的“王霸之气”,接着,后面的裴姑娘也下了轿子――依旧是明艳照人,风华绝代。沈范强抑胸中的激动,走上几步,一个大礼便跪了下来,要给郭逸磕头。在场的紫氏集团的伙计和工匠们也呼啦一下全部跪了下来。门前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人。 郭逸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对紫氏企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眼见着沈范居然对他施以大礼,赶紧抢上一步将他扶了起来。眼见这老掌柜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郭逸自己也不觉得有些内心发酸――所谓的“忠义”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他心中感慨着。 “众位请起!”郭逸定了定神,对大家扫了一眼,“一别大半载。诸位受苦了。当时我也曾说过,我等终将重返广州,再振旧业,和大家一块放着鞭炮让字号重新开张。”说到这里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来!拿鞭炮来!” “来!”沈范一声招呼,早有伙计准备好了一百个高升炮和十挂万字鞭。把个惠福街上摆得密密麻麻。 郭逸拿起线香,点着了一个高升的药捻子,接着,高升炮和万字鞭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整个惠福街上顿时鞭炮声震耳欲聋,烟雾弥漫。 郭逸坐在花厅上,原本陈设富丽堂皇的花厅现在已经空无一物,连他屁股下面的椅子,面前的桌子都是临时从旧货铺买来得――古人没有家具店的概念的,家具都得请匠人做。要买现成的家具只有买旧货。 十二扇请高手巧匠制作,镶嵌玻璃的窗户已经不翼而飞,贪婪的衙役们不但拿走了一切可以搬动的财物家具,连可以拆走的建材也没放过。郭逸刚才已经去看过了紫诚记的酒作坊,里面的蒸馏器和常压锅炉撤走前都被他们破坏了以免被人利用,现在再看到它们的时候已经变得破损不堪,上面还少了许多部件。显然有人把这些东西拆了下来搬去某处,最近又搬了回来。 从官府退还回来的生财家伙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郭逸看了直摇头。大多数东西恐怕只有拆了烧火,回收资材的价值了。至于一般生活用具,厨房里连一口锅子、一只碗都没剩下。要烧口水喝都很难。 总算房子在几天前已经由孙可成和沈范组织人打扫过几遍。院子里的杂草也拔掉了。 即使这样,这一度兴旺发达的产业还是一副颓唐不堪的摸样。 “真是糟蹋的不成摸样。”郭逸感叹道。 “我睡在哪里……”裴莉秀看了一眼原本自己在惠福街的闺房――里面堪称“家徒四壁”,至于紫明楼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和郑尚洁原本想马上回自紫明楼看看状况。但是孙掌柜请她还是明日再去――那里还在打扫。恐怕是没法住人。 “你和郑尚洁晚上就先住到起威的客栈去吧。我已经关照孙掌柜预备的下了豪华房。配有卫生间,很干净。”郭逸关照人先在自己的卧室里架上张行军床,弄一张书桌作为办公之用。 “我就不去住了,也给我临时支张床吧,晚上正好把恢复紫明楼的计划再考虑考虑。”郑尚洁很有事业心,觉得住得简陋一些也能克服。 郭逸关照先在惠福街的宅邸、紫诚记、紫珍斋和紫明楼外张贴告示,“不日复业,凡本店本宅之伙友,敬请在三日内报到复职。”虽然开张前大多数人已经回来报到,但是还有一些人没有联系到。 至于房内的的家具、生活用品和店内用的生财,立刻寻工匠制造,不吝工价,要木匠们尽快制造。有些可以从旧货铺买到的,就先从旧货铺购买。但是郭逸要求必须买上好得物件,不能因陋就简。 “这个容易。最近广州这里卖‘抄家货’的大户有不少。旧货铺里好东西很多,不用说家具,就是陈设摆件也有得挑!”沈范笑着说。他这会是忙得脚不点地,前后奔波张罗。郭逸给了他一张德隆广州分行的折子,可以随意支款使用。 “哦?怎么回事。”郭逸好奇道。 “还不都是澳洲人……”沈范压低了声音,但是抑制不住的想笑,“官兵在琼州府打了个大败仗,带兵的文官武将死得死,俘得俘。被抓的要赎身钱,回来朝廷还得治罪。有罪的要脱罪,没罪的想升官。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这不都得花钱运动疏通?” “原来如此。”郭逸想我们在澄迈的胜利的确是狠狠教训了这帮官儿。 “现今卖地卖房子的也有。东主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暗中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你先帮我看着。有合适的再来禀。” “是。这回广东官场上被牵扯的人真不少。”沈范对大明朝廷没什么感情了,对这批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官吏倒霉没有一点同情,“东主您放心,我带周采买去,他人称周剥皮,非得把这批肮脏官儿身上好好的榨一榨,给东主您出出气――这些官儿手里的好东西有不少。” “好,你去吧。”郭逸点头。 郭逸的座船上随同带来了一个临高建筑总公司的施工队。准备对住宅和产业进行修复。还带了一些可能要用的建材:比如大幅的玻璃。但是现在看起来,房屋的损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预备的材料从数量到种类都不够用。还有锅炉、蒸馏器、卫生洁具这些,都得从临高订货。郭逸知道紫明楼的状况只会比这里更糟糕――里面的很多“奇巧淫技”的东西恐怕是十不存一,搞不好连水管、龙头都给人拆走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 满目疮痍 正在忙乱间,有人已经送上了一叠厚厚的拜帖和礼单。郭逸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不由得心中感慨:看来强权即真理,实力即友谊在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与去年门可罗雀,仓皇逃走的一幕相比,真让人不胜唏嘘。 拜帖形形色色,有仅仅是问安的,也有的是相邀做客的,当然也有巴巴的要求见的。忆柳按照拜帖的主人的身份地位,远近亲疏和各自不同的目的进行分类登客簿。有的要回帖,有的要接见,也有的无需理会,只要推说一句“主人不在家”。至于礼物,有收得有不收得,还有收一半留一半的,这都归郑尚洁拿主意。她在广州站的对外交往中虽然很少露面,但是实际上扮演的却是“主妇”的角色。不但掌管大小庶务,还负责一应礼尚往来的事宜。 忆柳按把帖子翻了翻,留下了几张郭逸关照过的要紧的帖子,其他拿去给郑尚洁去处理。 第一张就是高举的帖子,帖子里有请他去赴宴的夹片。宴当然是要去得,广州站不但和他有一些往来要结算,还要当面谢他这大半年来对广州站利益的照顾。当然,也包括未来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进京的未来合作计划。 第二张是梁存厚的,也是邀请赴宴的帖子。梁家在这次风波中虽然没帮上大忙,但是靠着他们的牌子,广州站用来吸纳周转流民的慈惠堂才得以保全下来。慈惠堂因为手里有不少房产土地,当时窥觊的人也不少。紫氏企业的一些伙计没能及时走脱被抓得,梁家也出面保了几个。这个人情一定要报答。 第三张却是李息觉的帖子。此人目前是李逢节指定的广东官场方面的联络人。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其他帖子都不要紧。至于一干围着裴莉秀转悠的少爷公子,等紫明楼稍稍恢复整齐,由她出面招待就是。 临高建筑公司随队来的建筑师梅林和李潇侣走了进来,他们刚刚具体勘察了整个惠福街建筑群的破坏情况,以便制定修复和改建计划。 这两个人都穿着不伦不类的明人装束,梅林戴着六合一统帽,李潇侣戴了个歪掉的假发髻。看上去很不适应。 这里是宅邸的核心部分,院子门口就有政保人员进行关防。除了元老和元老的秘书、机要员之外无论是归化民还是本地的伙计非传唤不得入内,是可以比较随意的谈话的地方。 郭逸一边招呼着,一边关照忆柳倒茶。 “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得修很长时间?” 梅林喝了口茶,把腿伸直了,又拽了拽衣服:“这倒不至于,房屋本身没什么损坏,就是建筑配件破坏的很厉害。泥水活不多,木工活不少。至于要修多久,得看你这里提供配件的速度如何了。我看了看剩下的残余件,很多做工非常考究,恐怕没有一二个月没法配齐吧?” “是的。”郭逸点头,“多招募些本地木匠让他们加紧做就是了。至于木材,到高举的货栈里看看。他那里有多年存放的上好木材,马上就能拿来用。” “看这个摸样,内装的配件我们带得不够,恐怕还得向临高追加订货。”李潇侣看了看本子,“紫明楼的状况还不知道怎么样……” “不会好到哪里去。”郑尚洁插话道,她叹了口气。 “我打算这样,”梅林说,“先集中力量修复各处的门禁设施,检修围墙和屋顶。然后是恢复紫珍斋和紫诚记的门面部分,以便尽快恢复营业。至于住宅……” “先修复前面的会客和应酬用的地方。花园也最好能尽快修复起来。这是我们应酬打交道的地方,刚回广州应酬请客的事情很多,得有地方。” “好。”梅林在本子上记下了他的要求,“内宅部分我也会安排人先修理一下,起码先把上下水和卫浴设备恢复起来让你们能用。” “明天我想去看看紫明楼的情况。”李潇侣说,“好估算下工期和材料。” 第二天郑尚洁和裴莉秀陪着李潇侣等人去了一次紫明楼,实地查看情况,打开紧锁大门,里面虽然已经打扫过一遍,依旧是一片狼藉。 和郭逸估计的一样,紫明楼的破坏状况不逊色。地毯被割掉了一半,窗户上的玻璃全部被打碎,窗扇和雕花罩被拆走。玻璃吊灯荡然无存。大浴池虽然经过了打扫,但是上面的雕像、水暖五金件和瓷砖都大量丢失。显然还有人试图拆卸包房里的水暖设备和洁具,结果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抽水马桶、浴缸和各种管道几乎全部破坏,丢失严重,因为管道损毁,水箱里的水泄露出来,弄得到处都是水侵蚀过得痕迹。楼内的家具陈设等等物件几乎全部丢失,连用来给水塔上水用的畜力机也被拆毁了。 大厅里堆放着许多东西,这些都是官府“退还”的物件,杂七杂八的一堆破烂。郑尚洁看了看,很多根本就是凑数的破烂货,有的倒是紫明楼的物件,但是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有几张原本放在裴莉秀“沙龙”里的大沙发,上面的锦缎面料已经被破开,露出了里面的木棉填充料,郑尚洁看了看,弹簧已经没有了。 裴莉秀闺房里的等身穿衣镜和大座钟不翼而飞。这两样东西已经被人占去,现在下落不明。她的梳妆台和郑尚洁的书桌倒还在,上好的紫檀木家具,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用斧子仔细的劈成了一片一片。 “这是在找有没暗抽屉。”郑尚洁遗憾的叹气道,“太可惜了,这桌子很好用的。” 裴莉秀气的说不出话来,看到自己曾经精心布置的闺房和沙龙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她简直要哭了出来。郑尚洁也觉得很气愤。这简直就是糟践东西么! 梅林和李潇侣看了之后也搞了个修复方案。这里的修复不算紧急事务。而且需要从临高订货的建材比惠福街那里要多得多。只好将工期排在后面了。裴莉秀虽然不满意,也只好认了。 “我看你也不必急一时。”郑尚洁和她坐同一顶轿子,开导她说,“惠福街那边修好了,你就先住惠福街。这边,先把过去的熟客们请一遍。再去拜访一圈。房子没修好不要紧。把人情关系收拾起来。” “也只好这样了。”裴莉秀闷闷不乐。 “没事。从新开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再说企划院不是批了我们的旗舰店的计划了么?二号店要大得多了。我们先具体谋划谋划。” 郭逸每天都出门去拜客或者在本地名妓的宅邸宴请客人。先见了高举,高举满脸都是热诚,双方的关系竟似比过去热络了许多。高举说:“此番也算是共患难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不比以前了”,郭逸却知道这是他们充分显示了实力的结果。高大官人的身家性命全在广州,财源又在大海之上,当然要和他们这隐隐约约就要崛起的海上实力保持更友好的关系。 除了感谢之词之外,双方谈了余留账目的清理工作。同时就下一步的合作也进行了深谈。高举听说澳洲人将在香山澳运入大量香料的时候知道一个新得发财机会又到了。 香料是当时中国的大宗消费品,也是少数中国愿意大量进口的货物。除去可食用的香料之外,其他诸如安息香、龙诞香之类的南洋出产的熏香料在中国也有很大的市场。如果澳洲人能够大量的供货,这个财源不会比他现在经验澳洲货少多少。 “好说好说。”高举连连点头,“不瞒兄弟说,大哥我这里能卖出去的货色也不少。兄弟要是有船能运出外洋,大哥这里货色齐全,要多少有多少。” “那是再好不过。”郭逸想这下立刻就给香港拉了一票大生意。高举即是大进口商又是大出口商,有了他做基本面,荷兰人运来的货物和运走的货物就都有了着落。元老们只要在香港转一下手就好。 郭逸说道:“还有一事,想请兄台示下。” “有什么事,兄弟尽管开口。” “文掌柜想派些人进京城做买卖,”郭逸注视着高举的面孔,“想请兄台帮衬一把。” 高举的面孔紧张了一下,又松弛了下来。他没有马上答话,想了想才问:“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说外人话了。你们如今在琼州站稳了地步,现在又想进京,到底所图何为?” “当然是赚钱了。” 高举微微一笑,身子往靠背上一靠摇着头:“兄弟呀,你这话太见外了。虽说大哥不是个爱探问的人,有些事还是得知道个底才能放心。” 郭逸道:“我们远涉海波,到得大明,为得就是做买卖赚钱。到了京师,当然是还是为了赚钱。少不得也要看看朝廷的面色,探探风向,再请大哥介绍几个‘朋友’,免得哪一天朝廷动了雷霆之怒……” “呵呵。”高举笑着连连点头,“文掌柜果然不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 重逢 吕易忠的卧房就设在惠福街的宅邸的一个单独小院内。这个院子原本就是为外来贵客预备的。除了正院,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吕易忠就住在西跨院里。房子收拾的很舒服,身边有人伺候,但是没法出门,被软禁在这个小天地里。从正房的窗户望出去,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些花木。 他的心情有些苦闷。重返广州对原本已经对能够返回大陆绝望的吕易忠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在澄迈战役中被俘的幕僚们,大多在达成议和之后被赎回了,除了几个家在外乡广东本地又没有朋友的穷书生之外,俘虏营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然而吕易忠却始终不敢写信叫家人送来赎金。直到他老婆见别人纷纷回来,自己丈夫一点消息也没有,派了一个家生子带着银钱到海南岛来寻找,才算是得了他的消息。 吕易忠不敢回来。当初在审问中将他所知的所有广东官场和军队中的情况全给说了出来。这还不算什么――因为几乎每个被俘的人都招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但是当初因为贪生怕死,为了迎合髡贼,不但写了给总督建议求和的信件,还在审讯中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回去只要消息稍有泄露,就算朝廷不治罪,他也会在士林中成为众人唾骂的“汉奸”。 总督已经不在,他在官场上的最大靠山没有了。琼州的败仗,朝廷要是预备治什么人的罪,他吕易忠就是绝好的一个替罪羊,连罪名都是现成的。反正他没了靠山,那伙逃走的军将们想怎么编排他就怎么编排他。 而且,髡贼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虽然他们准许家人给他送来银钱、物品之类的东西,却始终不提放他回去的事。连夫人派来伺候他的家奴也给打发回去了。 这次澳洲人的元老和他“谈话”,要他随同郭逸一行重返广州,从此为澳洲人服务。吕易忠根本不敢违拗。他很清楚澳洲人手里掌握着什么,这些东西一旦被抛出去,就算朝廷不追究他也得立马身败名裂。身败名裂对着靠士人的身份头衔混饭吃的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自己还是有过同进士功名,当过两任知府的人!说轻得叫“无耻”,说重的叫“辜恩”。 所以,他只能乖乖的跟着郭逸,悄悄的回到广州,准备充任郭逸的幕僚。确切的说,是充当广州站和官府之间的联络人。临出发前澳洲人很明确的告诉他,他的事情广州官府不会追究,只要老老实实地的居中奔走服务,不管澳洲人还是官府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你要是起了什么别得念头,不用说我们容不得你,就是巡抚大人怕也见了你不甚欢喜啊。”来和他谈话的髡贼露骨的威胁道。 “是,是,小人明白!”吕易忠连连点头,“小的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澳洲人给他置办了衣装行李,又将他夫人送来的银钱和物件一交还给他使用。只是随身仆役全是澳洲人委派。吕易忠在惶恐和苦闷中踏上了踏上了返回广州的路途。 坐船回广州的路上,郭逸也还算客气。不时还给他送些水果。有时候还约他一起吃饭喝茶。眼见面前的这海外来得年轻人去年还在自己面前一脸诚惶诚恐,用讨好的笑容和大把的礼物讨自己的欢心,只为求得自己的只言片语或者随意涂抹的几个字。眼下他却成了自己的“东翁”,自己倒要陪着笑脸。吕易忠的心情就很是郁闷。不过,以他在官场多年的修为,这点失落感是很容易就自我修复的。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未来的前途。 仕途是不用想了。原本在王总督手下干几年幕僚,再被推荐出去,混个某某道总还有可能,至不济,在两广富庶之地补个知府。干几任,大可为自己的后半生和子孙准备好足够的钱粮。但是眼下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至于出去再当幕僚,以他目前的名声来说怕也很难了。外面已经有传说,说这次王督贸然出兵,造成琼州惨败,罪魁祸首就是手下的一干幕僚,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撺掇着总督兴兵的――这个说法倒也不是情报部门搞出来的:在广东急于想推卸责任的官员是在不少,总督即已不在,他手下一票失了势的幕僚自然是最好的替罪羊。 所以原本在总督幕府下的一干幕僚全都灰溜溜的,除了少数人被其他官员延揽之外,多数都四散离开广东了。吕易忠作为原总督面前的心腹,又沾着“失陷匪巢”的名气,更不会有人来求教了。 “所谓饿死是小,失节乃大,信甚!”吕易忠沉痛的说出了一句话。既然已经失节,就只有自杀,若不自杀又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卖”了。想到这里,似乎是破釜沉舟,这才算是稍稍安了心。 “纵然有朝一日髡贼在广州力不能支,保全琼州一岛总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举家南迁,长住海岛,以遣余生了!” 临高目前的生活水平和繁荣状态,吕易忠是见识过得。如果万不得已要在临高度过余生,倒也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初到广州,郭逸没有安排他做什么事情。只是关照他写一个书信给家里报一声平安。先在惠福街休息休息。自此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叫他过去。无聊的等待中,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卖身投靠的又疑神疑鬼起来,生怕澳洲人没准备重用他,这让他的情绪很是低落。 正在无聊之际,门口传来了一声呼喊: “老爷!” 来人正是澳洲人派来伺候他的男仆,吕易忠知道他多半是澳洲人派到身边的眼线。问道:“什么事?” “这是郭东主关照小人送来得,他说:请老爷这二天先过目。另外明日要请老爷出门去一同拜客。请老爷预为准备一下。” 仆人送来的,是书坊里新出的《缙绅》、从衙门里抄来的邸抄,还有从各个渠道搜集来得一些奏折抄件。他翻了翻,本省和广西的主要大员的奏折几乎都抄了出来,日期是最近几个月的。 吕易忠知道这是要自己掌握广东和朝廷的基本情况,以备郭逸顾问之用。看来澳洲人还有重用自己的可能性。想到这里,原本苦闷的心情稍稍有所好转。 第二天,郭逸带着吕易忠改坐两顶不引人注目的小轿子,一路前往河南岛上的莲花精舍。此处就是当初高举代表李逢节和海军珠江分遣队议和的地方。他是到这里和李息觉见面,商谈善后事宜。 李息觉原本是总督幕府中的人,虽然颇有才干,被人举荐到巡抚幕府中参与机要,地位不低,但不是很受信任。李逢节让他办理“澳务”,等于是把一个烫手山芋塞到了他手里。全广东官场上,能经办红毛、佛郎机等地夷务的人还能找出几个来,但是经办“澳务”的人一个都没有。 李息觉是官面上负责和澳洲人联系的人,眼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退赔”。他虽然不是官员,却还是李逢节的幕僚。尽管大伙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是也不便和广州站公然接触太多。 李息觉对东翁和澳洲人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并不完全清楚,但是光他知道的一点就够给人骂“汉奸”的了。所以得尤其小心。为了安全起见,双方把约定会面的地方定在河南岛上的莲花精舍,这里离城不远又相对僻静。 李息觉和吕易忠就在这个地方重逢了。两人都有些尴尬。当初他们总督幕府里一起参与机要,谋划着怎么对付澳洲人,现在却都和澳洲人打交道,为澳洲人做事大开方便之门,似乎多少有造化弄人的感觉。 尴尬归尴尬,正经事还是要做。双方在会谈中正式约定,以吕易忠为澳洲人的联络人,李息觉为官府一方的联络人,一切交涉折冲,由两人具体奔走办理。 双方暂以莲花精舍作为双方见面会谈的场所,待有新得合适场所,再做改动。 广东官府保证吕易忠本人和家眷的人身财产安全。 事务性的协议之后,就是买地的问题――为“广州大世界”项目搞土地。如果按照旧时空的说法,就是批一块地,搞商业房地产开发。 即使在大明,如此大规模的购买土地搞商业开发也是一件敏感的事,何况就是在广州城外!这并非仅仅是钱的问题。若是没有当地官府明的暗的支持,想搞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是非常困难的。 此外,大明的官吏们虽然贪婪,到底也不傻。广州城外的大世界本质上卖得是什么药,他们用脚丫子也想得出来。 “此事不好办……”李息觉倒吸一口冷气,“虽说准许你们在广东自由购地,但是就在这广州城要入买如此之多的土地,恐怕,恐怕……”他想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最好只好又说了一句,“难办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 规划 郭逸当然不许他这么滑过去――他还指着官府当他的强拆队。虽说城外需要拆的房子没多少,但是征地也是件复杂的工作。许多地主大户,还有宗族势力,没有官府出面,光凭他们自己出面购买难度太大。虽说广州已经大致是元老院的囊中之物,但是公开的明火执仗的专政还没到时候。 “都是些乡下土包子,能有多大的见识?”郭逸面带微笑,“我们也不是吝啬的不肯花钱的人,再有官府帮忙,何事不能成呢?总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 “这个,这个……”李息觉实在不敢多应――澳洲人的事,可大可小。如今已经成为官场上人人避之不及的棘手事务,他想了想,只好继续用“拖”字决。说道: “此事事体重大,容我回去好好思量……” 郭逸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这点小事,还需要思量吗?” 李息觉觉得一股寒意――倒不是郭逸散发出了强大的斗气气场,而是想到了前几个月髡贼战船炮打虎门,兵临白鹅潭,火烧五羊驿的“盛况”。当时他是亲眼目睹了官兵是如何的一触即溃,髡贼打到广州城下真所谓摧枯拉朽。 自己在巡抚幕中根本不受太大的信任。交涉的事情办得好还好,若是有半点差池,就是现成的替死鬼。万一得罪了髡贼,惹出什么事端来,巡抚说不定就直接拿自己给髡贼出气也未尝可知。 想到这里,一种无可依持的凄凉感笼罩在心头。只好点点头:“此事不知道郭东主有何高见?” “高见是没有,这里有个方案。”郭逸的脸色又转向柔和,“此事,断不至让先生为难――不仅不为难,还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惠福街里成立了临时的“大世界项目组”。项目组由香港商务代表洪水尹负责牵头,他目前在香港无事可做――荷兰船起码得几个月之后才能来,暂时被抽调到这里负责新项目。另外一个就是未来的大世界的“总经理”:张易坤。 最初大世界项目就是张易坤先提出来的,张易坤在旧时空做点小生意,商业技能和公关技术不错,但是在临高没多少发挥余地,只好一直在商业部里混事。商业部里李梅自己还嫌工作太少没得干,他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太空了便被胡青白抓了壮丁,每天还得去芳草地兼课半天,从算数、语文、自然什么都教。 广州大世界的项目得到通过,让张易坤立刻就抖了起来――作为项目发起人、策划人,外加又专业对口,所以在组织处举行的广州大世界经营负责人的公开招聘中他很容易就得到了任命。 此刻他正在惠福街的一座院子里看着未来的大世界草图――这是几天前李潇侣刚刚手工绘制出来的。为了确保工期的速度,梅晚专门指示梅林和李潇侣留在广州,以便为大世界项目服务。为了便于工作,给李潇侣配了一套专业绘图工具,甚至还配了专门的照明灯――电源是用广州站配备的人力发电机。 “大世界”的设计指导思想在本质上是一个武装商站兼shopgall。这个奇特的混合体到底应该是什么摸样李潇侣毫无概念,虽然在旧时空她一天到晚干得就是绘图工作,但是从来就没有绘制过棱堡的结构图,更不用说还得带商业功能。洪水尹等人连说带画,好不容易才她明白了这些人的设想。 不过这次一次绘制出来的草图是离他们的想法还是很远。不过起码的外形总是有了。图纸上是一个“五棱形建筑群”,形象的说,类似“五角大楼”。 “有点意思了!”张易坤连连点头,“不过内部结构……” “慢慢改吧。最好你们能出个明确的功能性结构草图给我。这样我才能具体设计。”李潇侣伸了个懒腰,“有些设想是没法设计的,和建筑功能和结构有冲突。” “当然,当然,主要还是根据你的专业意见。”张易坤连连点头。他对女设计师很客气,不仅因为她专业相当不错,而且江湖传说她和执委会中的某人关系暧昧。有人目睹某人出入过她的公寓过夜。 “还有就是地质资料。”李潇侣说,“下来我要设计建筑结构,你们得赶快把基建地址上的地质资料给我。” “我们一确定地址就马上派人去勘探。”张易坤看了看这个一直有点懒懒的女人,觉得她虽然白白净净,摸样很斯文,一副女知识分子的摸样,身材相貌也没有多少傲人的本钱,人又不活跃,一天到晚一副慵懒的摸样。怎么有执委会看上她? 有关大世界的选址有多个提案,但是项目组的基本要求是在广州城外,背靠珠江。 在城外首先考虑的是离开官府的统治核心区域,有较大的行动自由,官府也便于装聋作哑。其次是有较多的空旷土地,无论征地、拆迁还是基建都比在广州搞旧城改造要来得方便。这方面广州站是有过教训的:当初修建惠福街等处建筑物的时候,光每天运送建筑材料进城就是一间很挠头的事情。道路狭窄不说,还弯弯曲曲,各种建筑材料是靠人力挑运到工地上。因为建筑材料运送效率低下,整个工期拖了不少日子。 但是大世界距离距离城市又不能太远――距离太远就很难吸引足够的客源。还增加了修路的成本。因此原本有人提议把大世界建在黄埔的提案就被否决了――黄埔到广州城的距离,除非广州站同时配套一条小铁路运送客人,否则根本无法吸引客源。 “距离城池,不宜超过5公里――道路良好的状况下,徒步就得一小时了。这样会大大缩短市民到我们大世界的频率。” 一个市民从家中出发,到出城,平均算他半小时路程,出城之后还得再走一小时,来会就是三个小时。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他就不会经常到大世界来。大家讨论下来以2~3公里适宜。 背靠珠江主要是为了便于取水和排水。大世界的用水量很大,不能靠水井和小河供给。至于排水,自古至今大江大河就是天然的排水渠。 建造在珠江边也便于货物运输和保持威慑力。必要的时候海军的炮舰岸边一停,不管是支援商站坚守还是掩护撤退都很方便。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定在大东门往东2公里再往南一些,大致就是旧时空的大沙头旧货市场或者星之光电器城一带。这一带是珠江沿岸的淤积地带,大多数是无主的官地,征地拆迁工作量小,地方又开阔,可以容纳他们的野心。 “不过,要盖大世界这么一个巨型建筑,建材供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们不能靠临高给我们运……”梅林看了看这个设计图,尽管设计图不完全符合张易坤的设想,但是在体量上是完全按照这伙人的意思设计的。这个“五角大楼”的每边边长有足足200米。整个大世界的周长差不多就是1公里。 周长一公里的建筑群,在本时空的规模几乎可以算是一座小城市了。梅林是干过工程上的项目经理的,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工程量和需要建材的数字。 “企划院不是同意在广州城外就地建设建材厂和轻工业企业了吗?” “所以我说征地的范围不能太小了。要把配套企业的建筑用地也得算进去。”梅林说,“砖瓦、石材我们可以就地采购,但是木材加工厂是非自己造不可――古代板材加工效率太低了。” “最好连砖瓦厂都是我们自己建,传统烧砖供给不了这么大的量。”洪水尹说。他在香港搞基建的时候,最初就是从九龙等地砖瓦窑购入砖瓦。但是很快发现购入的砖瓦不合适――尺寸过大,其次是产量太低。采购人员为了采购到足够的砖瓦很快就跑到了运费费用比购买砖瓦本身的费用还要高的地方。 “但是这些厂子设在大世界旁边合适吗?”张易坤提出了疑问。烧砖、木材加工全是高污染企业,矗在商业中心旁边严重影响环境。 “我们可以另外找一个地方,甚至不用我们自己投资。让本地的阔佬来投资。我们用技术和设备入股。”洪水尹说,“完全不愁销路,肯定愿意入股吧?” “我们要一个水泥厂。”梅林说,“从临高运水泥很不现实,还有石灰烧制。都得就地解决。” 建材的价值低,运输成本高,即使是水泥这样相对价值较高的建材,在现代社会的销售半径也不会超过500公里。 水泥需要的原材料尽管广州本地出产有限,但是产区距离都不算远,又有珠江、东江、西江等水路沟通,运输便捷。 “还有木材加工厂和木器厂。”洪水尹说,“现在就近加工木材生产木器给大世界项目配套,以后还可以给香港的造船厂配套。未来还可以为新广州项目配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征地 张易坤说:“新广州什么的还有点远,我看第一步就是搞个广州工业园区。地点设在距离城外较远的地方。一期工程当然是建材厂――先给大世界和紫字号做配套。以后再弄一些轻工业企业。我记得轻工业部也提过,要充分利用广东丰富的农产品。食品加工厂和纺织厂不都是很适合的项目?” 这些企业近期是为了向大世界和批发业务提供产品。从远期看工厂的工业化生产对广东地区手工业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这种毁灭性的生产力将最终对整个广东经济和社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从而最终促成传统社会的瓦解。 洪水尹说:“至于地点,我建议还是选在距离大世界不远的地方。以便一旦发生武装冲突的时候可以互相支援呼应。而且肯定要建在珠江边,建水运码头,便于原材料和成品的航运。” 至于具体的建设地点,从规划的角度看当然要建造在大世界的下游下风的地方,以免浓烟和废水影响大世界。两者之间相距3~4公里。当中以较好的道路连接,远期可以修建小铁路进行连接。 随后大家又就给排水方案、照明制冷等一系列的细节进行了具体讨论,形成了一个总得规划。 “我们整理好了就马上派人送回临高去报批吧?”张易坤兴冲冲的说道。 “要先送给郭逸。”梅林提醒道,“他可是广州站的负责人。” “哦,哦,对。我差点忘记了。”张易坤摇了摇脑袋,“这属于越级。多年不上班,一直自做自吃,对这种事情不敏感了。” 方案很快得到了郭逸的批准。随后又得到了企划院的批准。张易坤亲自出马回临高去“送批”――按理说他只需要把方案书交给定期往来临高-广州两地的交通员就可以了。但是在郭逸的暗示下他还是亲自回了趟临高。 广州大世界是一个计划外项目,虽然得到了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批准,但是以郭逸的经验,这种项目如果负责人不亲自去落实,在具体执行上就会被有意无意的拖后――生产部门的任务非常紧张,各个需求单位都紧盯着。广州大世界要尽快开工,张易坤就得亲自去“跑部”。 在张易坤的奔走下,项目终于逐一得到了落实。邬德同意他的先上马几个工厂把基础工作做好的建议――从他的角度来说,这会减少了对临高现有物资的需求压力,其次等于是将整个大世界的建设工作延后了。 从工厂征地、开工到正式投产,至少要半年才能形成稳定的生产能力。广州大世界才能正式进入动工阶段,由它产生物资需求压力将会延缓到1631年的下半年开始。 整个计划是,从三月开始首先进行征地和三通一平工作。建筑工人除核心的临高建筑工程队外全部就地招募劳工。工程结束之后这些人可以就地转为工厂的工人。企业所需要的机械设备也有企划院安排计划外生产。第一批建材从广东本地采购,特殊建材从临高起运,具体调拨由企划院负责。企划院还将召开协调会议,从砖瓦厂、木材加工厂和木器厂抽调元老技术人员前往广州进行设备安装和技术指导,同时还会抽调部分土著工人作为新企业的骨干生产力量。 程栋也把给大世界项目的拨款和外汇额度拨付下来,当然这些拨款是远远不够的。只能算是一笔启动资金。 广州大世界的项目通过李息觉的渠道汇报到了李逢节那里。李息觉将郭逸的计划源源本本的禀告了一遍。李逢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看书,听了他的汇报一言不发,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李息觉知道这些大佬都讲究“胸有城府之严”,修炼的一身的矫情制物的功夫。所以只恭恭敬敬的站着,并不开口。 翻了三四页书之后,巡抚终于开了口: “此事你怎么看?” “当然是最好不许他……”李息觉虽然在会谈当天被郭逸强迫的接受这一项目,但是觉得这事上不能含糊。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得到:广州大界这件事后面隐藏着澳洲人极深的阴谋,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造一个“紫明楼”之类的大店铺这么简单。闹不好就是想在广州城外建个广州澳。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此乃澳洲人‘借地曝水渍货物’,前车之鉴啊,请东翁明鉴。” 李逢节捻须不语,李息觉知道他想得是什么,广东官场,上上下下都给髡贼打怕了。去年髡贼寇略广州周边,占据虎门,炮击广州,把各县闹得鸡飞狗跳,死了许多士绅,掠走大量的财物,此事已经惊动了朝廷,幸亏天高皇帝远,皇上又天天为流寇和东虏的事情操心,顾不上来过问这里的事。连何如宾在琼州的惨败到现在朝廷也没个具体的说法,据李逢节在京中的师爷和同年、好友等人写信来说,此事大有就此混过去的可能性――官军虽然损兵折将,有“丧师”但毕竟没有“失地”,在朝廷看起来总比其他闹流寇的各省要强得多。不过责任总要追究:何镇恐怕要沦为“废将”。 有琼州的一堆烂事在前面,广州周边被澳洲人攻击也被描绘为“海寇乘胜入袭寇略”。反正这种事过去也有――当年几百倭寇纵横南直隶,一直打到南京城下。朝廷也没觉得天要塌了。 何如宾的前程李逢节并不关心。如何保持广东,特别是广州周边的稳定才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上次是偷偷得“割地赔款”才算了结的,这次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得罪了髡贼,保不齐他们又要闹什么新花样。他可就没法应付朝廷了。 但是这话他是不会向李息觉说得。半晌,他才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这点小事还要找我做什么?让他们去找余太守吧。” 余太守就是广州知府余葆存。李逢节打定主意,征地也好盖什么世界也好,反正是广州地方上的事,本来就该余葆存管。 于是事情就到了余葆存头上。李息觉当然也跑不掉。他不但要去向余知府面授机宜,还得尽量把握自己正确领会领导的意图:显然在这件事上巡抚大人并不准备和髡贼对着干。 “地块就在此处和此处。”奉命来和余葆存会谈细节的吕易忠对余知府的惊讶之情表示出一种彻底的无视。他拿出随身带来的地图:一幅简略版的广州及郊区地图。将广州城外的地形地貌和居民点全都做了具体的标注。 余葆存已经得了李逢节的知会,心中暗骂巡抚把烫手山芋又塞到了自己手中,但是这原本也是他分内事,没有理由推辞――再说他还得指望着李巡抚为在高巡按“出走”的事情上不要下眼药。为这件事他已经孝敬了巡抚宠妾的好些值钱的澳洲货。 他注意着吕易忠指点的地方。这两处都在大东门外,而且就在江边。余葆存没见过现代地图,但是起码见过地舆图。他端详了下,澳洲人索取的两个地块隔江相望,又错开数里之遥。 余葆存是地方官出身,虽然看不懂比例尺,但是根据周边的地形大致可以估算得来澳洲人想要的土地面积,估计总共有一千亩地。大部分还是官地,办起来不算很麻烦。余葆存这才松了一口气。 “郭东主的意思是:这些地块他都愿意付钱买,只是要请太守多多从中协力。”吕易忠说道。 “好说,好说。”余葆存连连点头,暗骂吕易忠真是不要脸,一下又投靠髡贼去了。但是此人过去得罪不得,现在更得罪不得。只好满脸赔笑的连连应承。 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议如何把这件事做得理直气壮又圆满。澳洲人买地这件事当然不能公开说,必须有一个名目才行。余葆存思量下来,建议用兴建商埠的名义。理由是前阶段广东遭了兵灾,最近几年天灾又频繁,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又屡兴大兵,财用吃紧。现今只有广开财源。多抽商税以便报效朝廷,故而决定在珠江畔划出商埠,招商营建经营买卖。 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执行起来也没多少难度。余葆存关照把番禹、南海两县的县令和师爷传来一起商议。几个人碰头一商量,决定尽量划拨官地发卖,免得买地中起了纠纷闹出是非来――大家都知道这地实际上是澳洲人买得,还是小心为好。 在地方官员的鼎力协助下,购地工作进展顺利。郭逸深知在大明办事,哪怕你有洋枪洋炮,不适当的进行润滑事情也会进展的很慢。他毕竟不能直接把人拖出去枪毙。因此他通过吕易忠向主要地方官员暗示,广州大世界这个项目将会对外募股。他们如果有意的话可以享受购买的权力,提前取得“认购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 股票和债券 广州的项目可以通过募股和发债来解决这是得到执委会批准的,程栋本人也对此非常支持――财金口一大票金融出身的人因为没有专业对口的业务做,一直欲求不满,郁郁寡欢。有了大世界项目,未来就可以退而广之的搞股市,源源不断的从广州抽血。 但是执委会对搞了股份制之后会不会造成企业权益流失有一定的担心。大波航运和润世堂制药虽然都是面向土著开放的股份制企业,但是私股的来源还是来自“体制内”的归化民和合作者。广州大世界项目则完全是公开募股。入股成员来源复杂,有人对开放募股会不会造成未来的利益牵扯和社会改造的制肘有很大的担忧。 “我们正式统治广东的时候,必然对原有士绅阶层进行一次大清洗,从肉体到精神予以彻底的消灭!而现在这种募股本质上等于在向他们销售免死金牌。”杜雯在会议上对此进行激烈的抨击,“我觉得奇怪,我们一个以计划经济立国的体制,为什么要搞这种资本主义的歪门邪道……” 钱水廷敲了一下锤子:“请发言围绕主题,不要涉及不相干的内容。” 尽管杜雯平日里在元老院人缘一般,但是她的这番话打动了不少元老的心。认为不应该和大明的既得利益群体勾搭太深的元老大有人在。 为此,财政总监部出来应辩的是德隆银行的政策处处长陈策。其实他不仅是银行的政策处处长,还是整个财政总监部的政策规划部门的负责人。 “我想提醒诸位元老同志,无论是公开募股也好,发行企业债券也好,本质上都是‘为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服务’,我想诸位不会不明白我话中的含义。”陈策心平气和的说道,“想通过购买股票来控制董事会,从而最终获得一家企业的经营话语权乃至控制权?这种事情只有杜元老所谓的腐朽的资本主义国家才会发生。在旧时空没有发生过,在本时空当然更不会发生。我们毕竟是大股东嘛。” 某些元老众元老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人没怎么明白,还在继续等他说下去。 “大企业、大公司又不等于非得分红,”陈策开始说得比较明白了,“再说我们可以单独成立一个用来发股票的控股公司。怎么,你们在旧时空从来不看财经版?” 但是陈策的理念也并非完全行得通。靠投机取得收益势必需要一个相对规范的股票交易市场。而在广东眼下还谈不上有成立股票市场的条件。企划院和财政总监部也不赞成立刻推广这些本时空的金融手段。大明人士对股份的概念是有得,但是可没有靠股票买进卖出赚钱这么深奥。他们对入股的唯一概念就是赚了钱要分红。大世界项目恐怕也很难一天到晚说自己是亏损。 经过再三讨论之后,五道口茶庄的诸公形成了一个共识:暂时不搞股票市场,大世界项目可以向社会募股,同时发行企业债券――以发行企业债券为主要资金来源。 郭逸为了尽快获取开建的流动资金,在得到正式的批准之后立刻动手大干起来。他和孟贤进行了商量如何实际操作此事。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要多少钱,现在又多少钱才行。”孟贤摸了摸他的下巴――他的络腮胡子因为看上去不大像个上等人老早就被剃光了,但是他还是不自觉的保留了这个动作。 “我有多少钱你清清楚楚。”郭逸不满的说道。按照财务规定,广州站的资金流动现在全部从德隆广州分行的账户上。 “不一样,虽然你的账目我清清楚楚,但那是整个广州站的钱,不是大世界项目上的投资――这钱可不能混着用。” “程栋那里给我的拨款是三万五千两。就是广东方面给我们的全部财货和个人赔款。”郭逸小声说,“这笔钱现在拨给大世界项目组。” 但是这笔钱除了要用在大世界项目上,还要支付让紫字号的重新开业的各种修缮费用。这笔钱加起来也得花掉万把银子。留给大世界项目的钱也就是二万多两。 “二万两,不算少了。”孟贤评论道。 不算少,但是就下面的开销来说也不算多。企划院给了一张大概的估价表格,整个大世界项目,包括前期的建材项目,全部完工包括设备人员全部在内,大概需要七八万两银子。 孟贤说:“我们就按照十万两的盘子算。多筹集一点没错。” 以广州站的经营能力,赚八万两不是太大的难题,但是广州站的收入绝大部分都要支付数量巨大的进口商品的货款,这是企划院已经排好计划的,不能随意变更。 “我来搞一个承销集团。”孟贤说道,“联系几家本城内的大钱庄字号来承揽销售。这样你立刻就能拿到十万两银子――不用每天数小钱钱等着把钱凑齐了。”他看了看周围,“再说你在店铺里卖股票债券也显得不大专业。” 发行的证券有二种,一种是大世界项目的股票,每股库平白银七钱二分。股票收益不做约定,每年按广州大世界项目的运营和利润状况按股分红。经营不好不分或者少分。另一种是大世界项目的债券,债券每份也是七钱二分库平银。债券以三年为期,年息二分。不计复利,到期一次还本付息。 所有股票、债券均不记名,不挂失。这等于是认可了股票和债券可以私下转让。为以后建立股票和债券市场做准备――欧洲的股市最初也就是在咖啡馆里私人之间的买进卖出而已。 于是由广州分行牵头,联络了广州城内的另六家大同行钱庄,摊销这十万两银子的股票和债券。孟贤第一个先认购了二万两。紫字号的财力、澳洲人的实力和孟贤毫不犹豫的认购使得各家钱庄没有迟疑,很快就把这十万两摊销完了。 紫字号通过钱庄募股的消息立刻在官员们中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谁不知道郭东主的产业日进斗金,许多人挤破了头都要把私房钱存到紫字号的柜上。现在居然有股份可以买!买了股份就等于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鹅!上上下下的官吏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点看自己多年为宦积攒下来的银子。 当官的如此热衷,普通百姓自然也不甘落后。平日里和官府有勾连的缙绅大户们,消息灵通,也得了消息。纷纷派人到承销的钱庄去事先打招呼,预订好要购买的数字。不过孟贤这次搞得是饥饿销售,紧紧的抓住认购书这个手续,只给每个承销同行承销数目一半的认购书。其余的数目准备公开销售。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立刻形成了认购书的黑市。一份可以买五百股的认购书,在德隆广州分行只要一百文“工本费”,到了黑市上从二百文变成一钱、五钱、一两,十两,最后甚至叫到了五十两的价格。在任何人看来这个价钱都够疯狂了。 “看来贪婪和投机是任何一个时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孟贤听说认购书被爆炒的消息,不由发表了一下感慨。 当官的和大户如此踊跃,升斗小民也不落后。股票和债券的每份只要七钱二分银子,中产人家都买得起,紫字号的种种财富神话广州的市井小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回能沾光,更是不愿意错过,纷纷涌到钱庄前――哪怕买个五股十份也好。 只用了四五天时间,承销集团的十万两银子的配额就被销售一空。实际上,要不是孟贤和郭逸有意让升斗小民,中产之家能够购买到一部分证劵的话,仅仅是本地的官绅大户就可以把所有配额买完。 “我们完全可以配销二十万两……”大世界的负责人张易坤笑得合不拢嘴。白花花的银子一到手,项目就可以大规模的推开了干起来。 “急什么,这广州城堪称一白银黑洞,二十万两算什么――藏在老财们墙角里、地底下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的钱都给掘起来用。”孟贤说,“这次就算是一期,以后再发售二期、三期、四期,把钱都给楼出来。” 张易坤连连点头:“这样最好,源源不断的卖,别人的钱用起来就是爽。”他想了想说,“我们应该多卖股票,少卖债券。债券每年二分的利息跑不掉的。股票反正到时候说经营不好,不分红就是了。反正那伙股东也没法查业绩年报什么的。” 孟贤一晒:“股市就是被你这种思路玩坏的。你当股东都是猪,一天到晚给你杀猪放血还要拱进来?依我看,开始五六年多多少少都要分红,把信用建立起来再说!哪怕没赚钱亏了都要分!这样二期三期,以后的其他项目股票才能卖得出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 去杭州 赵引弓站在船头,看着着几百年前的杭州城,小小的恍惚了一阵。 对一个对着大宋有着特殊感情的现代人,杭州更是宋粉们心中难以割舍的情结。 “行在,我来了。”他低声说道。 赵引弓一月就从广州出发,一路上先坐船乘轿,有时候也骑马,行程将近二个月,终于在三月春光烂漫之际抵达杭州。 路上的颠簸和种种困苦是不用说了,其中还遇到了好几次惊险:三次被盗贼盯上,一次遭遇突如其来的山洪。要不是镖局的人全程护送,赵引弓都怀疑光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平安的抵达杭州城。 他的血管里现在充满了各种抗体蛋白。随身药包里带着各种药剂――包括漂白粉净水片、驱虫药、抗疟药和止泻剂。为了确保安全,卫生部告诫他最好在路上不要食用任何肉类,以免感染上某些寄生虫。如果在路途中病倒,在本时空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这一路赵引弓的日子过得特别艰苦――他补充蛋白质和脂肪的唯一途径就是晚上吃草地10号口粮:专用的蛋白质和脂肪补充剂。包括肉干、玻璃瓶装的咸猪油和坚果仁。 这些可怕的东西让他的这趟旅途更加艰苦,眼看着杭州城就在眼前。赵引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盘算着到了地方得好好洗个澡,换换衣服,再把自己如同女孩子一样的长发拆散了洗个干净――旅途中洗澡不方便,头发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尽管他尽量保持个人卫生,身上还是多了不少虱子虮子,让他难受之极。在这个时空里到处都有这样可憎的寄生虫,旅店里更是寄生虫的大本营和中转站。臭虫尤其猖獗。赵引弓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旧时空哪怕是到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小镇上,照样也有干净的旅店,还算过得去的饭菜。某些地方虽然治安极差,市容混乱,好歹也不至于路途上就能见到倒卧的尸体,当街有人拉屎。 但是这一切,他一路上全看到了。不止看到,而且是经常看到。整个大明给他的印象是很差,甚至比他最坏的设想还要糟。赵引弓在d日就见识过古代社会的实际状况,但是他总觉得这是因为海南岛本身就是个偏僻的地方,是由于经济文化落后造成的。后来到了广州做出发前的适应性训练,广州到底是底是通商口岸,珠三角也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但是一出这样的富庶之地,沿路看到的就是满目的阴暗面了。 他出发的时候正好是春荒,原本就是农民最难熬的日子。一些去岁遭遇了灾害的地方,到春天的时候存粮已经告罄,出现了大股逃荒的人群。赵引弓坐在轿子里,每每看到路上成群结队的乞丐和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的农民在地里勉强耕作,心情难以抑制的沉重。 明末清初的混乱局面,他在史书里看过无数,但是现在真正的行走在这幅画卷中的时候他才感到了乱世的恐怖和悲哀――不,严格的说现在还算不上乱世,华夏大地上的人间地狱图尚未真正的展开,他行经的地面,就算到清初也还算是太平的地方,然而已经是这幅惨状。想到真正的大乱席卷过的地方将是何等的狰狞面目就不问可知了。 因为世道已经渐渐出了乱象,所以这次前往江南的旅行对外情报局做了精心的安排。不但从起威镖局抽调了三男一女的镖师队伍,还从政治保卫总局里选调了若干专业保卫人员随行。路途则尽量选择官道大路,沿着驿站走。在古代社会,这是最安全的行路准则。 为了防备沿路的“官匪”,对外情报局关照广州站,从广州的缙绅大官们手中得到了几张“八行”和拜帖作为护身符――除了可以吓退小鬼省却很多刁难勒索之外,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请求官府的帮助。用处很大。 负责护卫赵引弓的起威镖局的镖师是孙可成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孙旺才。说是侄子,其实比孙可成小不了多少。是四十出头的一条壮汉。他的头脑灵活,功夫又硬,江湖经验老到。在起威也是个说话响当当的角色。而且他经常走“官镖”:护送广东卸任的官员和家眷还乡,应对达官显贵颇有一套。所以这次对外情报局就挑了他给赵引弓当保卫队长。另外也作为拆散瓦解起威中“孙家班”、“江西帮”的一个措施。原本起威里的这批骨干先后都跟随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的外派人员出去充当贴身护卫。 孙旺才站在他的身后,他知道元老的身份贵重,又是起威的大恩人大金主,一路招呼的非常小心殷勤。他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管是打尖、住店、定船,他都提前一步去探看状况。 眼看着一路平安终于到得杭州,孙旺才这才松了一口气。浙江,特别是浙北这一带,素来是鱼米之乡,地方富庶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定很多。道路上也不再有许多眼光不善的流民。有些经过的地方,他不得不关照队伍中的所有男丁都拿着家伙“亮相”来威慑蠢蠢欲动的流民。 “老爷,这一路总算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孙旺才小声的说道,“您看你是今日就进城,还是先歇在城外的客栈里?” 赵引弓很不得立刻就进城,买下一栋宅邸,马上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但是买房子置备家具这些事情不是叱咤可办的事情,但是随行的人员行李很多,得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才行。 孙旺才是伺候老爷们伺候惯得,见他面色迟疑,知道他的心思。便道: “老爷不用担心,这里是三司所在的省城。不是穷乡僻壤,颇有些极其精洁的大客栈专门做老爷们的买卖的。” 赵引弓点头:“好,就依你。先找一处大客栈落脚。” 孙旺才护送“官镖”,走南闯北,到过杭州几次。上得岸去很快就把旅店定了下来。杭州是省城,又是东南富庶之地,市面繁荣,人口众多。至于服饰僭越,更不当回事。客栈里来迎接的伙计给赵引弓叫来了一乘四人轿子,又给女眷叫了二人抬的小轿。另外十多名脚夫抬运行李。 众人弃舟登岸,沿着驳岸前行,走不了不过半里路,远远得可见城墙巍峨,城门高耸。赵引弓不是杭州人,但是对杭州相当的熟悉。他知道此时的杭州城墙城门已经大多不是宋代遗物――元末张士诚曾经在杭州重新筑过城,格局已和宋代不同。但是乍见城门,也不免生出怀古的幽情来。 城关附近都是客栈,大小不同,大的金字招牌上写的是“仕宦行台”,小的便写“安寓客商”。孙旺才安排的老荣记栈自然是仕宦行台。屋宇高大,气派很大。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和轿很多。伙计们川流不息。 孙旺才已经包下一大一小两处院落,小院落正房三间,大院落五间房,另外都有厢房,宽敞干净,没有惹人讨厌的各种虫子。足够容下整个杭州站的人马。负责管理杭州站内务的是赵引弓的生活秘书。赵引弓的生活秘书其貌不扬,身材瘦小,但是却是浙江人。老家在绍兴,被人卖到广东来得。赵引弓之所以当初买这么一个评级只有d的生活秘书,目的就有有朝一日要外派到江南活动,要配备一个本地人。他给这个女孩子起名叫“奉华”。 “这里要待些日子,你就尽量安排的妥帖的。”赵引弓吩咐她,“特别是让大家今晚都要搞好卫生工作。” 客栈里没有现成的洗浴设备,当下孙旺才就让伙计领着出去买新浴桶供元老和女人们用。其他人因陋就简,就在大院子里用皂角擦了热水冲洗冲洗就完了。 赵引弓在奉华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趿了一双陈桥草拖鞋在院中走了几步,看着挂在天空中的太阳,真是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些日子来他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下一步就是要在杭州打开局面了。 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宽裕。1632年的浙北大旱灾和下半年就要启动的登州计划,这两者都需要杭州站的支援。在1632年年初前,他必须完成在杭州的基本布局,取得足够大的行动自由。为转运难民准备好足够的物质和社会基础。 物质基础还好说――他落下脚之后,很快情报局的山海两路系统就会进驻长三角地区,以他们拥有的大量新产品来说,赚钱不难。而且财政总监部对杭州站还有特别拨款,用来支持当地的工商业。 怎么建立自己的社会地位才是最要紧的。赵引弓知道,在这个时空,商人是非常无助的,不搞大出血式倒贴的官商勾结,几乎无法在这个社会体系中立足。所以他的第一角色不能是商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赵老爷 在这个问题上,对外情报局进行过深入的商讨。显然赵引弓不能和澳洲人联系在一起。江南不是广州,不在元老院的炮火之下。不比在广州,郭逸从一开始就是以半公开的身份在活动。 江山在大图书馆的历史研究人员的协助下,最终决定,为赵引弓冒籍。 借着元老院在广东的声势和一票很乐意为了银钱就为澳洲人奔走的小官小吏们的帮忙,赵引弓很方便的就冒籍广东三水县,不仅冒了籍,还走了广东学政的路子用了几百两银子在三水县弄了一个“增生”的功名。也算是个堂堂的秀才了。江山还准备在广东乡试的时候再给他弄一个举人的功名,方便进一步的活动。 有了秀才身份,在大明社会里就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各路牛鬼蛇神就要忌讳三分。对元老的人身安全和社会活动有了相当的保证。 一干人安顿下来,赵引弓关照孙旺才立刻去寻房子。他要融入杭州社会,必须有一座能配得上他身份的住宅。即不能太过豪奢,又得显出大宋宗室后裔雍容的气派来。 当然,本时空也有一个堪称正宗的赵宋宗室家族,就是在福建聚族而居的修建了赵家堡宋代闽冲郡王赵若和的后裔。赵家堡的先人在洪武年间在朱元璋的许可下得以复姓赵,算是恢复了赵宋后裔的身份。江山曾经考虑是否和这一家族联系上,给赵引弓的身份做一下背书。但是最终讨论下来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反正这一家的官位不显,而且万历二十八年就退居林下。没多少影响力。 “我认为起码在几年内,还不宜公开表明自己是赵宋宗室。”于鄂水在对外情报局的会议上就这个问题考虑再三之后说道,“因为你做得的很多事情,都是群众性公益。有收买人心之嫌――还要挂着一个大宋宗室后裔的头衔,会给你招来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于鄂水建议,在时机未到之前只能在表露一点自己来历不凡,但是决不能公开、明确的说自己的身份。 “好吧。不过我要修宗祠的想法不就泡汤了?” “你可以修在自己家里。别修到凤凰山和西湖边就行了。”于鄂水说道,“要表现出一点点淡淡的大宋范儿,让人起怀古之幽情……” “大宋范儿?”赵引弓有些挠头了。民国范儿他倒是知道一点,光腿旗袍之类,大宋范儿得什么样子? “就是生活起居上显出点大宋风就是了。”于鄂水说道,“到时候我给你搞个小册子――关于宋代室内装饰,还有摆设布置指南。你照着办就是。” “成。再看看能不能弄点宋代的古董摆一摆。” “这东西就不好弄了,价钱不会太低。”于鄂水说,“慢慢来就是。真品不行先来仿品。有个意思就行。” 不过,目前为止,赵引弓还没弄明白什么叫“大宋范儿”,总得是来说似乎是清丽淡雅这一路的。他正在寻思着该怎么和孙旺才说得明白一点, “房子要大一些,地点要安静。但是不能太过偏僻。”赵引弓详细交代着,“要有一个花园。若是地点合适,即使是废宅废园也无不可。”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到码头上瞧一瞧,有没有那个标记。” 道泉子和他一路结伴而行,但是在临到杭州前分手。道长认为,两股人马最好分别进城。 “你们看到我的标记就知道我安全抵达了。”道长说,“不要来找我,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你们。” “要看清楚,要是没有,你以后每天出去都要去看一看。” 孙旺才应了,再去找房子。 在杭州这样的地方居停不易,合适的房子尤其难找。赵引弓虽然带着几千两银子,但是这笔钱要应付很多开销――得尽量省着花。孙旺才寻了好几天,才寻到一座合适的房子。买卖过契交割又花了十来天时间。 客栈里做不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赵引弓便带着随员每天在杭州城内穿街走巷,熟悉当地的人文地理环境。顺便也温习下杭州官话。 明代的杭州已经不是宋代的行在――甚至行在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多少。宋降之后第二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南宋朝廷在凤凰山的殿宇。元至正元年四月,杭州失火,自东南延至西北,近30里官民闾舍焚荡其半,总计毁官民房屋、公廨、寺观15755间,10797户38116人受灾,烧死74人。次年杭城又大火,共烧毁民舍4万余间,火灾之甚前所未有,数百年浩繁之地,日渐凋敝。 元末明初,张士诚废九曲城,重建杭州城,发民夫20万沿城开河。但是筑城之后不久,又遭遇常遇春攻杭城。围城三个多月,粮道断绝,一城之人饿死十之六七。军退又大半死于病疫。 一直到永乐年间,杭州城才有渐渐的恢复了生气。恢复起繁荣来。作为浙江的首善之区,此处商贾云集,百业兴旺。江南又是明末最为富庶繁华之地,按现代人的估计杭州的常住人口在五十万以上。赵引弓在城里城外转悠了几圈,觉得此处比起广州来有更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房子在“上城”,顾名思义这是杭州城的“上等地区”。房子是五开间的正屋,一共三进,左右厢房,前面轿厅,后面还有一处很大的园子,不过已经完全荒废了大半,原主人圈出一部分修了个别致的小园子。其他任期抛荒。赵引弓看了看觉得很满意。房子虽然本身不算太大,但是废园的面积很大,除了扩建花园还有足够的土地可以扩建房屋。 房子本身的质量还很好――据说这是过去一家官宦人家的房子,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子弟不肖,很快败落下来,便将房屋变卖以便分家。孙旺才知道买房置地最怕遇到子弟争产的问题,绕进去后患无穷。便不惜在经纪处多花银子,又在县衙门的户房里专门备案,将事情办得结结实实。 买下房子,孙旺才又去茶会上寻了一家营建木柜,将整座房屋返修粉饰一新。同时将废园稍加整修:眼下还没有财力和精力来扩建花园。 各种家具和日用家伙,都赶着买来――赵引弓关照暂时不要买太多的东西,只把眼下必须的家具物品买全即可。 家具只能买半旧的,好在杭州是省城,士绅大户甚多,起起落落,总有几家败落下来变卖家产的,这里官员又多,下任的官员走之前也得处理不便携带的家具杂物。因而旧货铺里物件很多,买卖兴隆,价格也不算贵。 赵引弓不愿意露出暴发户的味道,但是又觉得很难把握什么叫“大宋范儿”,思来想去,但凡暴发户总喜欢新得、大得、贵得东西。要低调显得有品位,就得有“老货”。但是这老货的价钱还不能低了。总之就是看上去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是很值钱才行。这么衡量下来,他让孙旺才先买了成色半旧的紫檀木桌椅,又配了一些摆件,先铺陈开来。 至于字画,他倒是带了不少来――许多都是两广的小名家的作品,也有一些是在广东为官的士人。即彰显他的广东籍贯和实力,又显得雅致。 “我得找个清客相公。”赵引弓想,不然这些事情样样都是自己弄得话,肯定是要出糗的――读再多的历史书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有钱好办事,木柜修缮完毕,一众人从客栈搬到新居,不过三五天工夫,诸事妥贴。连厨房里厨子,看门的门房、抬轿子的轿班之、粗使的女仆等等一干仆佣也一一雇佣停当――这是一座典型的消费城市,从事第三产业的人口非常巨大。 这些人当然谈不上可靠,但是眼下广州站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他要先把场面支撑起来才能开展活动。将来再慢慢的选拔可靠合适的人选。 他在自己新落成的书房里,苦思冥想着补充人员的问题。 可靠的人在临高多得是。各行各业的人才,在临高通过政审的归化民中都能找出一些来,但是他们大多是两广福建、江西湖南一带的人。有几个浙江的,也是浙南为主。来自江南地区的人非常的少。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本地的“带路党”。 在广州,他们有高举。在杭州他们却是两眼一抹黑。高举在江南有些业务往来,但是交情不厚。他的主要人脉关系在北京城。所以从高举的唯一用途是提供一些业务伙伴。 李洛由在江南也没有很大的人脉。所以他在杭州打开社交的局面颇有难度。情报局搞来得的秀才身份太低,又缺少文名,很难从这上面打开局面。赵引弓思之再三认为还得从奇巧淫技的新鲜货物入手。通过开办商铺销售新产品,来吸引当地商人乃至士绅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慢慢的进入本地士绅大户的交往圈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 道长 这个人最好是经商出身,当过伙计或者掌柜的,长期生活在杭州,这样做起买卖来才能如鱼得水。赵引弓想,可惜类似的奇遇不会出现二次,现在恐怕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孙子得了疟疾的退休掌柜给他请了。 正在前思后想的时候,随从来禀告:盗泉子来了。 “快把他带到这儿来!”赵引弓一听精神大振。 没过几分钟,仆人把张应宸带了过来。张应宸看上去有点憔悴,但是身上的道袍很干净,虽然一看就是件旧衣服,仔细看还有补丁。赵引弓有些奇怪――这不是道长自己设计的新道袍。而且他几天没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去一点没有风尘仆仆的味道。显然是有落脚地了。 似乎是看出了赵引弓的疑惑:“我现在落脚在涌金门外的一所小道观里。”他说,“这道袍是主持马道士送我得。马道长为人很棒不错,长得也还算一表人才……” “你还真行,一到杭州就给你搅上基了?” “哪里的话。”张应宸一晒,“我这两天一直在杭州走街串巷,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挂单落脚。走到庆云观,那里的主持道士正生着病――你知道我是个中医,身上还有点救急的特效药,一剂下去马上见效。就此算是挂单了。” “真有你得。”赵引弓哈哈大笑起来,“你的生存技能不坏。单穿肯定能活下来。” “这我也有信心。”张应宸说道,“别得不说,元老院里有几个人愿意孤身一人深入黎区的?其实去了也没什么,黎区又不是龙潭虎穴。当然我是生了几次病,但是有现代医学帮忙,也就挺过来了。” “别自吹自擂了。我们先谈谈这么在杭州开工吧。”赵引弓把自己考虑的问题一一和他述说了。 “我想征求下你的看法。我现在不敢和小郭一样搞‘商业流’开局,在这秀才举人多如狗,进士满地走得地方,先给自己闹一个商人的身份,对以后打入士人圈子有很大的不利。” 尽管江南工商业发达,衍生了“一切向钱看”的“反动思潮”,商人地位由此大大提升,缙绅士子也或多或少的加入到经营工商业中,但是总体来说士人和商人之间仍旧有相当的鸿沟。两者地位依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要结交士人,恐怕以你现在的身份谈吐也搞不定吧。”张应宸毫不掩饰的点出了主要的矛盾。 “没错!”赵引弓点头,“我只是个冒名的秀才,论语都背不全的人,想要通过‘文才’来打动本地士人显然是没指望了――要么我剽窃纳兰性德的词?要不干脆王霸一记,赶紧翻翻毛主席诗词?”他苦笑道。 “你说得全是细枝末节。想靠几句诗词来赚文名那是发梦呢。”张应宸不以为然,“这不是是变相的‘王八之气’,没前途。”他看了看赵引弓,“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学着怎么和本地的士人交谈,会他们那一套谈吐――像我在道观里就很自然,因为我熟悉道士们的谈吐、典籍还有他们的生活习惯。” “你说得有理。”赵引弓摸着自己的下巴,“看来我得把论语好好背一背。” “其实不止论语。上次我去听课,按照于鄂水的说法,一个秀才起码得熟悉十三经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你想你和一群儒生聊天,人要拽起几句文来,你屁也不懂,人不把你当草包耍?” 赵引弓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背书这件事他是在有点畏惧,但是张应宸说得很在理,看来这番力气是非用不可的,当初他在情报局培训班里下工夫跟着个秀才苦练了毛笔字,基本上现在可以拿出去见人了。 “还有,你自己不做商人没所谓,但是不代表你家里没有产业。山海两路的人马都要跟着布点。等他们一开张,你选一家当东主。说出去就是响当当了――这时空,照样是有钱的就是大爷。” 山海两路的江南布局,原本在1630年就要全面铺开的,因为反围剿战争的关系被拖延了下来。到目前为止山路只有万有完成了南京和清江浦两地的布局。海路的起威刚刚在南京和上海各设下一处外柜。 相比之下,德隆的拓展要快得多,反围剿胜利之后借着和李洛由的谈判,李洛由最终同意为德隆充当联营承兑人。通过这个法子,德隆得以把汇款和兑换范围扩大到了江南和南北两京。下一步,程栋准备在南北两京开设直营字号。 德隆的快速拓展首先是为了圈钱,其次为了下一步的大陆攻略提供金融支援,元老院的派出机构未来要在非常广泛的范围上调度大量的资金,急需一张金融网络。 作为元老的“产业”,万有是南北货商行的条件是很有利的。张应宸提出由赵引弓来当东家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一种的安排。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豁然开朗了。”赵引弓说道,“我原本很想涉足于丝织业,但是一直有顾虑,你说得对:有了万有这块牌子就好办了。只是还得有一个好得掌柜掌总。” “这个不忙,慢慢找就是。产业大了就有人来投靠的。良禽择木而栖。”张应宸说道。 赵引弓问道:“下一步你打算继续在道观里挂单?” “当然,”张应宸点头,“庆云观是个小道观,又是穷道观,连火居道人在内也就不到十个人,容易掌握。我准备在那里挂单施诊,弄点小名气出来――顺便给本观的道人传播下我的新道教。里面有几个样貌不错的小道童,我看都是可造之材。” 两人定下了联络的方式和暗语。制定了定期联系的模式。赵引弓要把随身带来的物资和银子分一部分给他,张应宸拒绝了: “我用不着这些东西,容易露陷。你有多余的中成药再匀一点给我就是。银子我用处不大,等我有需要再问你拿。” 送走了道长,赵引弓在书房里转了几圈,觉得有很多事情应该着手去做,却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最后,他站住了脚步:“来人!更衣!” 与其在书房里胡思乱想,搞什么“规划”,不如现在就出去走走。说不定有奇遇也未尝可知,说不定就能得到什么启发。搞出个全新的点子来。顺便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可以买几个好好教育。奉华虽然经过了严格的培训,但是毕竟先天不足,还是要从小好好的调教出来的才合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来了精神。 奉华急匆匆的打了洗脸水过来。伺候的洗脸,又取来一套新衣――这是出发前在广州请当地的裁缝做得,是大明最时新的服饰。用料裁剪十分之讲究。 奉华服侍他穿上衣服。这是一件百幅流云满绣金的浅蓝直裰,一顶蓝色绣红花万字头巾。赵引弓对着镜子看了看,总觉得这衣服穿着和唱戏的感觉差不多。特别是这头巾,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太华丽了? 奉华边帮他穿衣,边抿着嘴角在笑。 “嗯,你笑什么?”他一边戴着头巾,一边问,“我现在又什么可笑之处不成?” “奴婢不敢!”奉华赶忙说,“奴婢觉得现在的老爷和以前大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哦?”赵引弓说,“你觉得我还像不像本地的人士?” “当然不像。”奉华摇着头,“就说老爷这身材和气度,满街有几个有?老爷一出去,街上的人瞧了恐怕就要过目不忘呢。” 赵引弓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说:“你倒会拍马奉承。” 奉华不再答话,仔细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又取了一柄真正的日本折扇来――折扇在大明还算是较贵的玩物,不似后来清代那么普及,虽然已经国产化了日本和朝鲜产的折扇依然属于奢侈品。 情报局给赵引弓的身份定位是广东来得有钱人家的公子,服饰用具无一不是按这个要求配备的,当然还要透露出些海外的气息来――广州毕竟是个对外口岸。当然,也为赵引弓手里有源源不断的洋货做个铺垫。 孙旺才点了两个起威的镖师随身跟从保卫。这两名镖师实际都在政治保卫总局受过培训,专门负责元老本人的保卫工作。一名对外情报局培训的土著情报员充当贴身小厮。最后,又叫了一个杭州本地的奴仆名叫蔡实的充当向导。 蔡实是最近几天才投充进来的――他原本就是本宅的奴才,原主人搬走之后他就失业了,这次算是重新上岗。 一行人出得府门――因为并不确定去哪里,并不使唤轿子,只是沿着街道信步而走。他们住得地方在清和坊附近,此地基本都是大户的住宅,沿街几乎看不到什么店铺,青石板的道路上行人寥寥。 “老爷,请示下:先去哪里?”蔡实眼见着就要走到巷口,问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杭州城里的市场 赵引弓说道:“你即是杭州本地的土着,就由你带路随意走走就是。” 蔡实新投入府,知道老爷身边的仆役全是从广东携来,自己进来投效是个“外人”,若要在府邸中出人头地,就得善揣摩上意。因而诸事十分仔细。 这会要他引路,这是他本地土着的常处了,当即打起精神来。揣摩老爷既是广东来得富户子弟,普通的玩乐享用应该不在心上。到得杭州之后,其起居使用有度,也不急于外出游玩。应该不是贪慕江南的富庶繁华来杭州行乐这么简单,而是另有所图。再想到最近打发他到街上购买《缙绅》,又关照他每日上衙门去买朝报,打听市场上的各种商品行情,即似象打算在仕途上有所进身,又象是打算行商。倒有些捉摸不定。 思量再三,觉得带这老爷往闹市而去,即是游览又是让老爷了解商情,必然能合了老爷的心意。想到这里,打定了主意,将他往城内的主要市集引路而去。 转过几条巷子,房屋渐渐卑小,但是再小的房屋也都是砖瓦的房子,街面或铺设砖块,或铺设碎石,也还算整齐。只是路边街面垃圾随处可见,风一吹,尘土飞扬。有的地方没有排水暗渠,明沟里污水横流,夹杂着许多垃圾。 路上行人商担渐渐增多,贩夫走卒簇簇。赵引弓注意道本地抛头露面,操持营生的妇女虽然不似广东那么多,但是并不罕见。相当部分的劳动妇女也不缠足,容颜也尚算可观,只是个子普遍矮小――当然男人也不高大。 再看百姓的穿着气色,又比一路走来的许多地方的百姓要好得多,神情也较为欢愉安定,身穿廉价绸缎或者优质棉麻布的中等阶级的行人比例很大。明末的江南果然是中华大地上的一块乐土! 当然,乞丐游民为数亦不少,有的沿街乞讨,有的蜷缩在街头巷尾的小庙廊檐之下,一个个破衣烂衫,面有菜色。不过这在本时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对赵引弓来说已经不以为奇了。 明代的杭州,在繁华上已经远不如南宋的行在,即使相比之蒙元也有所不及。不过这里毕竟是一省的都会,浙江又是鱼米之乡,全省的财富精华会聚此地。“水陆之要从,中外之走集,百货所辏会”,又恢复了相当的繁荣,杭州城“内外街巷绵亘数十里……民萌繁庶,物产浩穰”,街道上“车毂击,人摩肩”。 赵引弓随着蔡实一路沿街而行,看着17世纪的杭州繁华胜景,对一个地地道道的宋粉,眼前的景色令他不胜唏嘘。这副繁华图景已经胜过他当初想象的十倍,行在当初的繁华又不知道是何等的模样? 蔡实见老爷一路走来,并不言语,然而脸上神色复杂,颇有唏嘘之色,心想莫非这赵老爷曾经到过杭州?拟或还在这里有过一段奇遇?想到这位老爷年岁已经有三十来岁,口音也很奇怪,大概曾经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 “老爷,这里就是寿安坊市。”蔡实说。赵引弓知道这里就是南宋时候的“花市”,明代是一个综合性的市集所在地,出售从各种手工业产品、蔬果、糖果米面食品等物,还有夜市。是杭州城内的一个较大市场。但是这个市场在明末已经衰落了,规模不到极盛时的十分之一。 赵引弓随意而行,这里人多拥挤,又有许多担子,蔡实赶紧上前吆喝开路。赵引弓一行人沿着街道,在人群中缓缓前行。 古代城市,街道狭窄,按照旧时空的标准,沿途最宽的“大街”也不过是条宽一点的“巷子”而已。宽度不过五六米而已。勉强可以跑两辆汽车的水平。不过地面有石板铺砌还算整齐。除了店铺之外,沿街又有许多摊贩将里面占去大半,两边的店铺的店招向街中延伸,看上去密密麻麻,尤其拥挤。蔡实和两名镖师费了很大力气才算是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通路来。 赵引弓看似走得很随意,实际对店铺乃至摊贩销售的商品很注意。不时步入店铺选看商品,还常常问个价钱。蔡实为了表功,往往要挤上去用杭州话讲价,赵引弓都一笑,摇手而罢。几次下来,蔡实知道老爷其实是在看市场的行情,愈发对自己当初的判断有了信心。 赵引弓的确是在调查市场行情。寿安坊市是一个以零售为主的市场,从这里能看出当地百姓的消费能力。商品喜好和大致的物价涨落。相比之广州,此地的物价水准一点也不低,看来同样有大量的白银在这里流动,商品的种类也非常的多。此处虽然不是纺织品的市场,店铺里零售各种绫罗绸缎、棉麻布匹种类繁多,颜色各异。连欧洲产的呢绒、印度和东南亚出产的棉布也有销售。显然本地的市民阶层消费能力是相当可观的。 “再去一个市看看。”一行人兜完市场,赵引弓关照蔡实,再去一个市,“去东西要卖得便宜的地方。货物一般穷人百姓都买得起的。” 蔡实不解,但这是主人的吩咐不便驳回,便引一行人往马婆桥而来。马婆桥上下街一直延伸到升仙桥和望仙桥亦有一个市场。 还没有到路口,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牲畜粪便的臭味。日近正午,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摊贩也大半收市,只有少数商贩在收拾物品,准备离去。街面上到处是垃圾和牲畜的粪便。赵引弓看了看,这里和寿安坊市又不相同,首先是店铺要少得多,规模也不甚齐整,多得是各种挑担的行商小贩。售卖的货物也很杂,从布匹、衣物、牲口。器皿……无一而足。许多显然是旧货,倒有点象破烂市的感觉。 “此地倒是有京师鬼市的意思。”赵引弓看书的时候知道北京有“鬼市”,专在黎明时分摆摊设集,售卖各种旧货和假冒伪劣产品。 “回老爷,此地名‘东花园市’,又名‘穷汉市’,卖得物件多半是价廉破旧之物。自开城门设集,到正午即散。”蔡实说,东花园市的商贩许多来自四乡。也有贼人在此处销售不值钱的赃物。 一行人信步前行,一直走到一座石桥桥畔,桥上有“望仙桥”三个字。蔡实说过桥就是望仙桥街,是本地的布市所在。外地和本地产的布匹都在这里做大宗交易,集中了许多布庄。 赵引弓来了兴趣:“走,去看看。”他一挥手中的扇子。 望仙桥是座不大的石桥,看上去很类似他在旧时空里水镇游中常见的桥梁。小巧又雅致。他举步上桥,快走几步,却象被人猛得拽了一下似得停住了脚步。 桥面上赫然躺着一个面目黄肿的人形。之所以说是人形,因为整个人的身上肮脏不堪,满是泥土,甚至还有垃圾。看身材大小,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街道的上饿殍、路倒尸,不管是在广州还是走过的沿路州县,这种场景全是屡见不鲜的。赵引弓过去见到了还有些觉得不忍,现在已经是司空见惯。蔡实当即赶上几步,引他往桥面的另一边走去,口中还骂了一句:“死哪里不好,非死在这桥面上!” 话音未落“尸体”却动了一下,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原来人还没有死。 蔡实不以为意,请赵引弓过去。 赵引弓这会却起了恻隐之心,走到近旁看了看。仔细一看,是个女孩子,身上一丝不挂。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些地方化脓了在流着黄水。看上真是即肮脏又恶心。也不知是谁家丢弃的。 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镖师立刻用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又摸了摸脖颈旁的血管,回头对他点了点头: “回老爷,是个活人!” 身边的蔡实说道:“老爷,这桥边桥面小人每次来都有这样的人。都是家里养活不了的孩子,有的是逃荒来得,丢在这里,冀图有人收留。老爷不必在意。” 赵引弓知道蔡实说得是实话,往杭州来的一路上类似在路边垂死待毙的人他见得实在不少。但是要赶路没法收留。虽然尽量收容孤儿是元老院的一贯方针,但是这个孩子收留了也未必能救活。把她丢在这里任期自生自灭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在这个乱世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 迟疑了片刻,赵引弓最后还是说道:“带走吧。” 蔡实觉得有必要提醒新主人:“老爷!这孩子这副模样,怕是带回去也活不了。就算能活也得医治调养,起码一年半载派不上用处……” “把这孩子带上。”赵引弓说道,“虽说生死在命。但是这样坐视不管,我实在不忍。” 蔡实赶紧说了一句:“老爷善心!”说着也不顾孩子身上肮脏就要动手去扶她起来,口中犹自嘟哝:“你转运脱困了!有这位老爷愿意救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怎样搞慈善活动 人却已经是软得连坐也坐不起来。蔡实扶了几次,都没能让孩子坐起来。赵引弓点了下头,身旁的一个镖师过来,毫不犹豫的把孩子提了起来背在身上。 “慢,”赵引弓用扇子点了一下,“集英,把我的斗篷拿出来。” 集英是情报局培训的土著情报员,身份是赵引弓的贴身小厮,他随身带着衣包,用来外出的时候替换添加衣服之用。三月底已经是春天,但是小冰河期的浙江,居然有山顶终年不化雪的地方,还是相当的寒冷。衣包里备着一件蓝色哆罗呢的斗篷。集英当即打开衣包,拿出斗篷来。赵引弓接了过去,将斗篷给她裹在身上,包得妥帖。 蔡实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在大户人家当奴才,眼界着实不低:老爷的斗篷用得是哆罗呢,是外面进来的洋货,一匹要值好几两银子!价值不菲的斗篷就这么裹在一个快要死了的又臭又脏的孩子身上!他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老爷仁义!” 近旁的店铺和行人见有位老爷把丢在桥面上快要死了的病孩子捡了去,一个个都伸出头来看热闹。有个就在桥堍下店铺里买东西的中年人说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孩子算是得了一条命……” 倚在木柜台后面的掌柜不以为意:“他要救也不过救这一个,明天、后天……还不是一样有人要死在这儿。”说着叹了口气,“这是老天爷要收人――早些年还没这么多,如今倒成了经常的事情了……” 赵引弓原本打算带着孩子走了,听到闲话,便信步走下桥来,进到店铺里。掌柜慌忙站了起来――他见这人服饰华丽,看样子又是个入过学的秀才,多半是官宦世家之子,不由得满面堆笑。 “这位老爷,您买些什么?小店专营各种布匹……” “店家,我不买东西,只是想问一声:这桥上一直有人抛弃孩子吗?”赵引弓单刀直入的问道。 掌柜的点头道:“这位相公,听您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士吧?” “不错,不才是广东三水人。” “相公,您今日收留那孩子,功德无量!”掌柜的先恭维了一句,“这些年年景不好,乞丐流民一年比一年多,桥面桥堍隔三差五的就有丢弃孩子,冀图有人能捡了去给一条活路。可是丢到这里的孩子不是病得要死,就饿得没了人形,哪有人收留。就这么在这里等死罢了。化人场隔几天就要抬走几个。哎,都是爹生父母养的――罪过,罪过。”他叹了一口气。 赵引弓点点头:“原来如此。” 掌柜的接着说道:“这还不算惨得。相公您要不嫌晦气,往桥洞边的河沿上看下去。” 赵引弓顺着他说得方向看去,只见河滩的泥地上盖着几张破芦席,席子下面伸出的几双肮脏不堪的赤裸的脚。看大小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有的还是幼儿。即使一路上见多识广的赵引弓也不由得恻然。 “……每到春荒、灾年,晚上小老都不敢在这店铺里久坐,早早的就要上了铺板回去。”掌柜的似乎心有余悸,“那些灾民,带着孩子挨家挨户的拍门,苦苦哀求着要把孩子送人。无人收留的,有的就被家里人直接从桥上给丢到河里去!作孽作孽。”说到这里掌柜的又是叹了口气, 赵引弓已经听不下去了,勉强谢了掌柜,关照先回宅邸。他关照一名镖师:“去庆云观,请道长来!”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平息自己的激动――如果倒退回十年前,他说不定会立刻着手建立收容孤儿和灾民的机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随身的钱花光了再说。但是现在,他想起了自己在杭州立足未稳,贸然把这种事情搞大对自己很不利,而且他也没这么多的钱和人手来做。 还是先找盗道长来给孩子治病,再和他商量一下这收集人员的事情该怎么办。元老院把他布置到江南,主要还是为了搜集人口。 “奉华,你先给孩子洗个澡。”赵引弓关照道,“她身上有溃烂的地方,当心不要着水,先清理下创口。” 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活秘书,奉华是受过基本的护理训练的。 “知道了,老爷。”奉华赶紧去了。 “老爷,我看这孩子恐怕饿了不少日子了,就这么洗澡恐怕要支撑不住。”起威帮着元老院在广东收容流民,积累的不少经验,这会见捡回来一个孩子,赶紧说道。 “哦,对,对,先得给她口吃得,让他缓过来才行。”赵引弓一迭声道,“快,叫厨房熬粥!” “不用,我有法子。”蔡实虽然不知道元老们有搜集孤儿的癖好,但是眼见老爷对这孩子如此的重视,当然要献殷勤,“就用藕粉好了,本地的土产,水一调就能吃,不伤胃……” 当下有人拿了藕粉来用水化了,用小勺子调给孩子吃,一会功夫就把一碗藕粉吃了下去。 “现在不能吃了,隔半小时再喂一次。”孙旺才说道,“她饿得狠了,一下吃太多会撑死的。” 奉华先打来了脸水和皂角豆帮她洗脸,第一把下去,水就黑了,一直擦了几把,换过一盆水,才把脸上的污垢大致擦了个干净。 “挺好看得一个女孩子。”过来帮忙的孙旺才的老婆叹了口气,“就是命不好!” “胡说,命不好能给赵老爷收留?”孙旺才训斥道,“赵老爷收留她,是她祖上有德。”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虽然面皮发黄,气若游丝,双眸紧闭,然而却是眉清目秀。 “把她的身子也擦一擦,一会大夫要给她治病。”孙旺才关照女人们,虽然是个孩子到底也是男女有别,所以他并不进来只在门口招呼。他关照人又送来了二个暖炉。 过了片刻,张应宸带着个药囊来了。他先看了看病人的颜色神气,又号了号脉。 “应该没有大碍。”张应宸说道,“饿得。”说着拿出一盒葡萄糖生理溶液的粉交给奉华。 “兑500毫升水之后给她服用。她有些脱水。” “是,要不要给她吃粥?” “可以,少吃多餐。当心撑死了。”张应宸说着又看了看她身上的溃烂脓包,用手术刀稍事处理,清洗了伤口又洒上磺胺消炎粉。随后又测了体温。 张应宸忙活了好一阵才算是忙完,这才洗完手到赵引弓的书房里。 “这孩子没大病,全是饿出来的。调养个二周就好了。不过腿上的创口估计要不少日子才能恢复。我再开个方子,你关照人抓药就是。等身子结实了我再开一副驱虫的方子。” 赵引弓说:“救回来了就得救活了。不然可就没趣了。” “呵呵,看起来是个美人胚子啊。”张应宸笑着端起了茶盏。 赵引弓摇头:“她是美人胚子也是将来的事情。一个小孩子就在眼前要被活活饿死烂死,你能无动于衷?” 张应宸微笑着没有说话。 赵引弓说:“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在这杭州城里把慈惠堂开出来,能把外面的孩子都给收容回来――虽说是天堂,对许多人来说却是地狱。”说着他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本来我们到这里来得目的也是为了收容人口。我看,不必等明年,从现在就可以着手办起来了。我们一起合计个章程来,先吧慈惠堂的杭州版先搞起来。现在是小规模的运营,等明年就可以大搞了。” 张应宸说:“问题是我们初来乍到,收容流民孤儿的钱从哪里来?要搞慈惠堂要有房子,还得有人手。你一共就领了三千两银子的活动经费,买房子置办家伙已经花了不少吧?再要买房子,置办设备,雇人,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们收容难民说白了就是无底洞,有多少收多少,不是沽名钓誉的玩慈善。天天有开销,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花得。再者,我们从哪里找合适的人当保护伞?毕竟是人生地不熟,这里可没有梁家和高家帮忙,也没有朝发夕至的海军炮舰,我们两个外路人大量收容难民官府岂有不起疑心的?”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赵引弓沉思片刻道,“我明白了。眼下还是得先‘造血’!有了足够多的血,才能源源不断的‘输血’给人!第一步还是要快速的赚钱。把自己的产业搞起来!”他转了一圈,“不过收容流民的事情我也有个思路:先收容孤儿,办个义塾!” 赵引弓的想法是先从废园里圈出一块地皮来,单独修几间房屋,用来收容教育孤儿。小孩子就算聚集了一二百个也不会引起官府的警觉。孤儿比成年人可塑性强,教育好了以后就是未来的技术人员、行政干部和经济管理人才。 “这法子可行!”张应宸点头,他笑了起来,“我记得你早有这样的想法了吧?你从前和我扯淡的时候说过,要是单穿的话,起码得花上十年的时间教育自己的一代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书内的一些灾民的细节来自晚明时代士人的笔记,记载的是浙江当时的状况。笔记具体记载的州县不是杭州,但是这种场景恐怕并不罕见 第八十二节 扩大队伍 赵引弓看着门厅前院子里或坐或站的十来个大小不同的孩子,一个个蓬头垢面,形销骨立,有的看起来还算健康,有的勉勉强强的走了进来,但是一下就坐在地上不能起来了。 不忍心之余,却又觉得浑身发痒――几天前把女孩子带回来,也把她身上的跳蚤、虮子之类的带了回来,当晚把他咬得浑身抓挠,起了不少红包和疙瘩。只好起来又是洗澡又是换衣,又是打药水驱虫。再看眼前这几个,不用想都知道破衣烂衫下有多少寄生虫正在窥觊他的肉体。 “一个个都跪下磕头,见过老爷。”蔡实大声的吆喝着。 有几个跪了下去,有的却摇摇晃晃的直接趴在了地上。赵引弓心中不忍,说了声:“不用行礼。”仔细的瞧了瞧,大多数是男孩子,也有几个女孩。年龄小得不过四五岁,大得有十三四岁。不过赵引弓知道穷人的孩子营养不良,发育一般都迟滞,实际年龄恐怕要大上些。 “都是孤儿?”赵引弓问道,“确系自愿投效到我宅为奴的?” “确实都是。”蔡实赶紧说道,又赶紧对孩子们喊道:“你们自己快说!” “确系情愿。”声音七零八落,又慢又长。 “诸老爷,你看……”蔡实把脸转向身边一个又干又瘦的书办――这是仁和县的户房书办,今天是特意请来给立券备案的。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并非一定要经官动府,但是当初他们在接受培训的时候曾经受到过告诫,在穿越集团威力之外的地方,收留人口要很谨慎,因为当时专有一票歹人以此为业,很容易被搞得人财两空。情报员孤身在外又不便直接和人起冲突。 “好了,好了,我都瞧见了。”诸书办拿了一个不小的红包,心里正乐和,当然不会来挑眼,“起券画押吧。” 蔡实抖擞精神,让孩子们在卖身文契上按了手印,全部带下去剃头、洗澡、换衣。赵引弓在宅邸的废园上修缮了几间屋子,暂且作为宿舍之用。又请了个大夫为孩子们治病,全套的“净化”程序如法炮制。又派人专门照管。他携带来的十几名随员都是净化营出来,对这套体制并不陌生,无非是具体而微。等孤儿身体稍稍复原,就带着孩子们在废园里自己动手清理出一块空地来充当操场,每日做操跑步锻炼身体,又在废园里种菜养鸡,即锻炼身体又补充伙食。赵引弓让奉华去当扫盲教师,按照丙种文凭的要求进行初级教育。 赵引弓知道眼下自己想在收容教育人口上大有作为是很困难的,特别是缺少足够的人手。所以他对收容来的十三四岁以上的大孩子特别重视,着重于人格和学识的培养――未来他们就是杭州站可以很快投入使用的基本干部人才。至于十岁以下的孩子,以后还是要逐批转运回临高念书的。 只有从桥面上收容来的小女孩子他决定留在身边亲自教育。给她取名叫和宁。其他孩子他也一一取了名。其中六个十二岁以上的大孩子,他分别取名为:东华、西华、福宁、芙蓉、丽正、延和。这些名字与奉华、和宁一样,都是宋代宫殿的名称。 大孩子单独住一间宿舍,赵引弓每天都抽出一定的时间亲自去给他们上课。大孩子虽然心智较为成熟,但是长期流浪乞讨的儿童,人格心里多半都有扭曲的地方,亦会染上各种恶习。临高有一整套管理和教育流民的方式方法,什么人都可以派用处。但是在这里他不得不慎重,所以收容儿童的时候特意关照蔡实,气色好言词伶俐的流浪乞儿一律不要,暂时只收容那些即将饿死和被抛弃的孩子。 这么一来,他觉得现在人手实在又少了些。当下关照蔡实和孙旺才,有来源可靠愿意卖身的就收留下来――一律立“绝契”。 赵引弓除了收容儿童,扩大奴仆队伍,又用几天时间实地踏勘了杭州的主要市集和各种货物的行市。对杭州的贸易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看来,在杭州最容易来钱的还是丝绸业和茶叶行业。 自唐宋以来,江南就以种桑养蚕著称,明代尤其发达。特别是太湖下游的苏州、湖州。松江、嘉兴、湖州、杭州一带都是重要的蚕桑产区,每年都要生产海量的生丝和绸缎,而杭州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不但浙江全省的货物在这里流转,连来自南直隶的苏州、湖州的丝产品也在此地集散交易。 至于茶叶,浙江本身就是产茶大省,而邻近的皖南又是茶叶的重要产地,每年都有大量的安徽茶叶通过徽杭古道运到杭州来,在杭州当地加工集散。 丝绸和茶叶都是海外贸易中的重要商品,在内贸中也是受欢迎的大宗商品。如果能在杭州控制一丝一茶,在利润上不会比雷州的糖差多少。 不过要如何插手这两个行业,赵引弓一时还打不定注意。他对蚕桑业和茶业都不熟悉,更不用是17世纪的状况了。 想来想去还是要找一个熟悉行业的人来带路才行――正好这时候蔡实又从外面收容到一户沈姓人家,说是愿意入府为奴的。 “他家情愿全家投效入府。”蔡实说着递上一张帖子。上面开列了这户人家的全家姓名、年龄、性别清单。 赵引弓见帖子上新投效的这户人家:一对夫妻三十上下,下有三个儿女。最大有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五岁。 全部卖身价只要十两。便宜的简直不敢相信――别得不说,光他们家这个十三岁的女儿,交给人牙发卖起码也能卖个二十两。赵引弓倒有些迟疑了,这户人家卖身算是什么来路? 蔡实说这家人是仁和县的蚕农,原本家中还有几亩桑地,不合去年养蚕的时候桑叶短缺,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的一家子的土地房屋全给债主收走了,现在走投无路,情愿卖身为奴。只是要求契内注明:“不能离散骨肉”、“主家远迁离杭准自赎”二条。 怪不得他们只要十两银子,赵引弓心想,原来在这里还有个伏笔。早听说过浙江人处事精明能干,看来这是由悠久的历史传统的。 “老爷,他们原本就是蚕农,养蚕、种桑、缫丝全是行家里手。老爷若是买几亩桑地,交由他们打理,不愁每年不落个百十两银子的用度……” 蔡实说得起劲――最近他看到老爷经常注意绸缎生丝方面的事情,认为他肯定对此有兴趣,所以又添了这么一番话。 赵引弓点头表示满意:“不错。就留下吧。” “要不要传来给老爷磕头?” “当然。叫他们来。” 不一会,蔡实便带了人过来。一家子挤在台阶下给赵引弓磕头。赵引弓瞧了瞧,虽然是乡下的作田的百姓,摸样倒还齐整。尤其是主妇,二十八九岁的摸样,长得娇小玲珑,眉目清秀,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摸样,大女儿还没发育,摸样也很可人。而且母女都是天足――赵引弓很是满意。 “先在下房里拨一间安置。”赵引弓吩咐蔡实,“照规矩办。需要的衣服伙食照规矩一体拨给,不得短少。” “是,小的明白。”蔡实哈腰道。说着又呵斥道,“还不赶快谢过老爷?” 几个人赶紧又跪下磕头。赵引弓问道:“你们是蚕农?” “是,小的过去以种桑养蚕为业……”男人赶紧说道。 “这么说你们对养蚕很在行了?” “小人们过去就是以此为业。”男人说道,“小的种桑,老婆和女儿养蚕缫丝。缫了丝再卖给丝客人,以此为生。” “嗯,那你就说说,本地方的蚕桑是怎么一个买卖?详细说来与我听。” “是,老爷!”男人新投靠入府,原本惴惴不安,现在听说家主要他说说种桑养蚕的事情,想来家主有借重自己之处,当下打起精神源源不断的说了起来。 他一口杭州土话,乡下人又少于他人接触,所以说话条理不好,不免讲起来颠三倒四。幸好有蔡实在旁翻译解说,这才让赵引弓知道个大概。 养蚕首先要有桑叶。所以但凡养蚕的人家,多多少少必有几亩土地用来种桑采叶。若是自己土地少或者桑叶不够,就要向他人预租或者外购。因而很早就有了专门交易桑叶的“叶市”。前者是预交定钱,到时采摘;后者则随行就市。养蚕三眠之后蚕叶消耗极大,若是本身土地少,又遇到桑叶行情高,蚕农就不得不高价买桑叶,往往就要借高利贷。 但是养蚕收益很高:若是当年干茧、生丝的行情还过得去,蚕农还清本息之后剩下的收入不但足以支付赋税,还能抵偿全家人一年的开销。就收益来说比种稻植棉要强得多了。但是万一出现当年蚕茧行情不好,就要沦落到卖地卖房甚至卖儿卖女还债的地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 蚕丝 但是沈家的破产却不是因为生丝行情不好,而是蚕的病害。 “去年小的们养蚕不合染了蚕病,全年绝收”男人愁眉苦脸,“故而折了本。要请老爷收留。” 蚕病大部分是病毒引起的,养蚕的地方环境封闭,蚕的密度又很大,如果不能做好清洁消毒的工作,很容易爆发各种蚕病。传统养蚕对应对蚕病也有一套自己的做法,但是当时在消毒理念上还有缺失,所以类似爆发蚕病造成减收甚至绝收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一旦出了大规模的病害,对蚕农来说就有血本无归的危险。 看来养蚕对农民来说同样属于“高风险高回报”,没自己想得这么简单。赵引弓听得来了兴趣。既然要做这行生意,当然要先打听得越清楚越好。 当下又让他说说具体的养蚕过程,但是养蚕在农村这是妇女的专利。女孩子从十二三岁起就开始学习养蚕。从腊月“护种”开始,到开春孵种“摊鸟”,一直到蚕“三眠”、“出火”、“上山”乃至烘茧、缫丝,全都由妇女代办。他虽然知道但是怕自己说得不明白,甚至说错,便让自己老婆来说。 “奴婢见过老爷。”女人生得清秀,说得也是一口兼具南北之音的杭州土话――和现代杭州话的差异不是很大,赵引弓听得受用,当即面带微笑道,“起来,你叫什么?” “乡下女人没有名字,奴婢娘家姓王,行四,大家原来都叫我王四娘。老爷愿意叫奴婢就叫奴婢什么。”女人说话很是伶俐――江南的农家女子不但要种田养蚕,不时还要“上街”行贩,所以说话见识还算不差。 王四娘先说了养蚕的过程,从蚕孵出到成茧,前后需要二十八到四十天的工夫。喂蚕有定时,必须及时添加桑叶,即使深更半夜也得起身饲食,耽误不得一刻。蚕沙和剩余的桑叶残渣要时刻清理,否则容易染上蚕病。育蚕对温度又非常苛刻,即要保温,又不能太热,而且还不能透风,所以养蚕的地方总是门窗紧闭,密不通风。气温稍稍低就要生火保温。而等到蚕“上山”的时候,在蚕箔下还要生火盆――这样可以加速蚕的吐丝,并且使得吐出的丝尽量干燥,有利于提高蚕茧的质量。但是生火频繁,火烛就必须十分的小心,因为养蚕生火最后闹出失火的事情,在当时是屡见不鲜的。 赵引弓对“蚕室”的典故是很熟悉的――看来这套养蚕法秦汉时代就已经很成熟了。 整个三四月份,养蚕之家基本上是不活动的,村里极少行人,邻居亲戚停止互相走动,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红纸。即使是官府在这一时期也不会下乡来。 收下的蚕茧大多是蚕农家自己缫丝出卖,也有直接卖干茧给‘茧行’的。不过这都是人手不够的人家或者有某些别样缘故。 “为什么要自己做生丝呢?”赵引弓问道。 “去茧行卖蚕茧‘花头’太多,乡下人总是吃亏。”王四娘说茧行必有官府的牙帖,所以垄断性很强,而且同业还有个专门的“公所”,新茧上市,同行公议,哪一天开秤,哪一天为止。收购的价钱也是议好的,不准自己抬价。每年的议价总是很低。 价格低不去说,在收茧的时候还有种种“花样”,不是嫌茧子“湿”,就是硬扣分量。最坏的是为了进一步的压价,在蚕茧大量上市的节骨眼上茧行还会突然关闭茧栈几天,停止收茧。 “为什么要停收?” 王四娘说:“茧收了下来等不起,不缫丝不卖就摆在那里,日子一过里头的蛹咬破了头就一文不值了。乡下人就只能低价卖了。” 原来如此!赵引弓想,这其实是人为的造成“卖茧难”,使得收购价暴跌,这种花样在旧时空也多得是。 赵引弓又问:“茧行买了茧子,怎么出手呢?” “自己缫了丝卖给丝行。杭州城里城外,有许多人家自己不养蚕,可是替人打盆缫丝。”茧行得了蚕茧,用外包的方式包给他们去缫丝,按两结算加工费。 养蚕人家只要条件允许都是尽量自己的缫丝,出售生丝。这样获利较多。缫丝的工作由蚕农家的妇女办理――是农村的一项重要副业,沈家就是王四娘带着女儿手工打盆缫丝。 沈家媳妇比比划划的大概说明了下怎么打盆缫丝,缫丝的时候用一口大锅,烧滚了水,每次倒入十到二十枚茧,用竹签搅着烫茧。等到沸腾的时候用用竹签拨水面,丝头自然就会浮出,用手提起丝头,穿入竹针眼,绕动导丝用的滑轮,然后再用移丝杆勾挂起来,送上脚踏转动的绕丝用的“大关车”,一边操作,一边脚踏丝车,就可源源不断的抽出生丝来。 缫丝是很辛苦的工作。蚕一结茧就要争分夺秒。不赶紧缫出丝来里头的蛹就要羽化咬破头。这样茧子就没有用了,所以缫丝的时候是全家动手,男人也要帮忙打下手,日夜赶工。一个熟练的劳动力,一天可以缫丝三十两左右。如果是特别细的“包头丝”,每天的产量就只有二十两了。 赵引弓没读过蚕桑专业的书籍,但是凭常识也知道这种手工制造的产品效率低质量差,在旧时空的晚清,土丝一遇到按照现代方式养蚕缫丝的日本生丝之后在国际市场上就一败涂地了。 “本地最好的丝出在哪里?”赵引弓问道。 “回禀老爷,本地当然是仁和县出得丝为好。”王四娘小心的说道,“若是以浙江来说,最好的是湖丝。湖州府南浔的七里丝是有名的好丝。归安、德清、崇德、桐乡各县都出好丝,然后才是本地仁和的生丝。” “仁和县这里出得大多是‘肥丝’,湖州。嘉兴出得是‘细丝’,”王四娘解释说但凡要制造织造带花纹的绸缎,经丝必用“细丝”。因为织造绸缎的提花机对经丝的强度有一定的要求,而两个地方出得生丝坚韧不易断。其他生丝提花机基本上是用不了。 “就是杭州本地的织造府、织染局,织造内用的绸缎也要专门从湖州、嘉兴征购生丝。本地仁和、钱塘的生丝反而用得不多。” 赵引弓听得很仔细。显然,蚕桑业和雷州的糖业一样目前是处于小生产的状态。手工生产、小额高利贷果然是本时空工商业中的常见形态。里面可以插手牟利的地方太多了。他的脑子里同时有七八个念头在转悠,似乎每个环节都可以插一脚……他摇了摇头,让自己静一静,略略理出了一个头绪,才重拾中断的话题。 “你们缫出来得丝又卖到哪里?” “专门有收丝的丝行。生丝一出来,收购生丝的‘丝客人’就到市镇上来了。”王四娘说生丝的行情随行就市,但是普通生丝常年都在每担都在三四十两银子以上。从万历年以来,生丝和丝织品大量外销,生丝的行情不断上涨,虽然某些年份不景气,大多数年份经营丝业依然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行业。 “喔,”赵引弓点头,“你倒再说说丝行看,也要领牙帖,也有同业公所?” “听说也是一样的。不过奴婢平常只碰得到下乡来的‘丝客人’,内中的具体情形就不大知道了。” 王四娘说:有的丝行的“丝客人”也经手放债,蚕农可以向他们借贷,到新丝出来之后再用生丝还债。看似手续简便,实则还债的时候生丝估价很低,蚕农非常吃亏。 在盘剥蚕农上,“丝客人”并不比茧行仁慈或者有信义。但是蚕茧一旦缫成新丝也有时间的限制,生丝放久了容易发黄,丝客人若是故意拖延时间,固然能够杀蚕农的价,但是生丝收到之后留给他自己的销售时间也短了。所以故意延期杀价这样的事情就很少见。蚕农多少能得些实惠。 “丝行的生丝最后卖到何处去?” “大多是卖给各个织造作坊,也有发卖给外地客人。” “本地的织造的绸缎多吗?” “回禀老爷,如何不多?”王四娘笑着说,“旁得不说,光这城里的东府西府,外加两个织染局,每年额定的袍服料就要几千匹。这还不算其他的名目。合起来,每年光进贡的绸料就要上万匹了。” 东西两府这个名称引起了他的注意,蔡实见他面露疑惑,赶紧解释道:“是朝廷设在杭州的织造府。就在普济桥东。里面织造的绸缎都是供应内用的。”两个染织局同样是官办的大作坊,规模很大。 赵引弓问:“你可会织绸?” “奴婢不会,织造绸缎专有工匠,不是父子也是师徒,不是奴婢这样的乡下人能会得。” “你们先下去吧。过些日子必有用到你们的地方。”赵引弓说着又对孙旺才说道:“这几个孩子一并收入义私念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缫丝的手工机器,可以参看《天工开物》。 所谓包头丝是专门用来织造头巾用得丝,特别细。 第八十四节 文化书店 见过新投靠的家佣仆役,赵引弓已经在心里盘算开了――从他目前掌握的资源来看,直接插手生丝和蚕茧流通力有未逮。他的资本有限,德隆一开始在本地立足未稳,也肯定调集不了太多的资金,最后江南的资本家肯定要比雷州的难对付的多,不但资本雄厚,背后多半有许多有钱有势的缙绅官僚当后台。处境比雷州站和广州站都要艰难的多,不能直接去触及本地有权势者的利益,以免遭到强力反弹,功亏一篑。 考虑下来眼下最合适的就是插手生丝生产环节了。作为穿越者最有优势的当然是利用临高的科技能力开办近代化的半机械化缫丝厂,生产高质量的生丝。从王四娘的描述来看,土法缫丝不但生产效率低,而且质量不佳。如果以工业化大生产的廉价高质的产品冲击现有的市场。从量变到质变就是很快的事情了。 这样做最受伤的是象沈家这样自养自缫的蚕农,赵引弓毫不怀疑缫丝厂一旦投产,带来的冲击将会使成千上万的蚕农破产,失去土地财产,流落街头。而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过这样的局面对穿越集团来说是有利的。元老院对农业的一贯政策就是要摧毁小生产,一个庞大稳定的小自耕农阶层,不管是自有土地还是佃种,对元老院来说都是不想看到的――元老院需要大量自由的可雇用的劳动力。 除了缫丝,搞集约化的蚕桑种植也大有可为。赵引弓见识过农委会在临高的农业改良和农技推广带来的生产力爆发,如果类似的做法也引入杭州,桑叶、蚕茧的产量和质量肯定也能得大的提高。 不过,这两个环节都依赖于临高的技术和物资支援。赵引弓自己不管对缫丝机还是对蚕桑全都一窍不通。赵引弓决定,还是老办法,先去实地查勘一番。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开缫丝厂,但是要开缫丝厂就要解决土地、厂房、设备、工人和原料来源等一系列问题。 缫丝厂的技术含量有限,让机械厂仿制一套19世纪末期的缫丝设备没多大难度,缫丝厂也用不着多大的动力设备,用不着非得蒸汽机不可,用水轮发动就足够了。赵引弓当初自己设计“穿越纺织业”的时候就考虑过水轮机。 要办工场,还要用水轮机动力,就得有地皮。这块土地要足够大,附近还要有河流――不管是种桑还是办缫丝厂,都不需要大量的水源。要满足这些条件,杭州城内显然不合适。得把眼光放到城外才行。 赵引弓对这块地皮早有打算――他早就属意于凤山门外的凤凰山。这是原本南宋大内的所在地,在宋元时代是在城内的。元末张士诚新筑杭州新城垣的时候将凤凰山拦在了城外。凤凰山上的南宋大内在至元十四年遭遇了火灾,焚毁大半。十年之后,杨琏真珈奏请元廷,利用南宋大内的建筑基座、残余建筑物和建筑材料在凤凰山上修筑了五座佛寺。这五座寺庙在元代也先后湮灭,最后在元末的战争中彻底毁损。到明末,凤凰山已经完全成为一块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赵引弓已经打听过――此地虽然近在城郭之旁,却是非常冷落的地方,除了几个小村落之外几乎没有人烟。 但是对赵引弓来说这地方却很合适,荒芜之地地价就不会高,满足他现在有限的经济条件,既然能够修筑宫殿,可见当地的地势不会崎岖,一定是较为平坦的坡地。除了修建房屋之外,坡地上还可以大量的种植桑树,为养蚕业提供桑叶。而且凤凰山一面濒临中河,一面紧邻钱塘江,引水作为动力或者生产生活用水都比较方便。将来如果要开办更多的工厂,都可以就近取水排水。 未来的杭州站还要办理转运人口――净化营设在自家宅邸里就很不合适了,第一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第二这里是城内高级住宅区,大量穷人进出赵宅过于惹人注目了。凤凰山不失为一个离城很近,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最后,凤凰山紧邻钱塘江,又是凤山门的一个制高点。太平军攻打杭州时,就抢占过这里作为重要的攻城基地。控制这里,等于为转运难民和接应海军舰船准备了合适的码头。作为自命为宋室后裔的赵引弓来说,凤凰山还有特殊的政治含义。这个制高点他是一定要拿下来的。 当然,整个凤凰山宫苑的残址,南起苕帚湾,北到万松岭,东沿中河南端之西岸,西达凤凰山东麓,周长九里。这么大的面积,赵引弓当然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全买下来――他毕竟是来办实业的,不是搞个南宋宫苑遗址公园给自己凭吊感慨。他随即吩咐蔡实和孙旺才,先去当地打听凤凰山一带的土地所有权情况和大概的地价,同时踏勘“可设立庄园之处”。 随后他起草了一封电报,将自己的设想和打算原原本本的向对外情报局做了汇报。包括他期望得到的各种支援:资金、机器设备和专门的技术人员。 在等待回复的同时,赵引弓四处寻找其他商业机会――不仅是为了赚钱,也有设法打开在当地的交游圈子的用意在内。 他考虑过办印刷厂--活字印刷、石板印刷在本时空都是穿越集团掌握的最容易来钱的科技,更不用说他们还掌握着大量可供“剽窃”的资源。特别是有许多经过在旧时空仔细校勘过的底本,这些版本拿出来大量翻印,从内容的质量上就能压倒本时空书坊中发卖的一般书籍,更不用说书籍本身的印刷质量了。 江南的雕版印刷业在当时是有名的。这和江南的文风兴旺又有很大的联系。南京、苏州和杭州都有规模很大的书坊,这些书坊集编辑、出版、印刷、销售于一体。形成了一个规模可观的产业。所以市场是绝对不缺得。 而且书在当时的观念中毕竟是一种“雅物”书毕竟和读书人有关,在知识被少数人垄断你的社会里,书不但有实用价值,还有文化心理上的意义,所以印书、编书、卖书的书坊老板也就相对显得“高雅”一点,和文人雅士打起交道来容易被“高看”。 但是印刷厂还是需要设备、技术和人员。这些东西目前同样只有临高才有。就赵引弓所知,迄今为止,活字印刷中的活字铸造中的雕刻字模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为此,在出发前印刷所的负责人还特意要他留意能否从江南寻觅一些高手刻版匠人来临高工作。好得雕版工人或许也能够进行雕刻字模的工作。 想到这里赵引弓不由得暗暗苦笑――看来自己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办成事。单穿的话,的确难度很大。 不过开设书坊的难度毕竟要小得多,赵引弓想到即使没有活字印刷,直接采用雕版印刷业未尝不可,这在本地都是现成的技术,按照现代说法就是产业链完整,不管是雕版的原料、印刷的纸张还是雕版的工人都是现成的,自己只要投资就好了。 单纯开设书坊毕竟还是商人的作为。文士们最多也就是“高看”,并不真正的平等对待。还是要搞得更雅致一点。赵引弓忽然想到了旧时空的开得一些所谓“文化书店”,都是带茶座或者咖啡座的,买书的人可以随意看书,泡一杯茶翻翻书,不买也可以,老板就赚个茶钱……大家还都觉得特高雅特文艺。这个思路引入大明不知如何? 再拓展一些想,这个书坊的书籍要尽量的多,营造一种图书馆的气氛。不仅要有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不妨再引入一些在临高印刷的所谓“澳洲书”。这些书籍不管是印刷质量、纸张还是内容都比本时空的书籍要好得多,可以作为一种“稀罕物”来吸引读书人――做任何买卖都得有“卖点”才行。 除了书籍他想到还可以带着卖澳洲的纸张、文具和其他小物件。这样便于和一般的书坊区分开来,避免了抢普通书坊的生意。还可以搞一个会员制的借书机制,允许读书人不买书免费借回家去阅读。再通过登记会员的名义把当地的认识关系普查一番。当然,最大的好处是“名声”。古代的书籍是很难得的东西,不但种类少而且价格高昂,一般的穷文人,手边也就有几部四书五经和应试必须的时文集,要多看书籍就得四处找人借书,特别是一些大部头、难得少见的书,非要到家中有藏书楼的人中才有可能借到。正因为书籍难得,所以有书的人家一般是不愿轻易借出,期间少不了还要烦口舌、奔走请托。所在在古代中国,在藏书、借书上面就衍生出了无数话题、故事和传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八十五 杭州印刷所 赵引弓的申请报告在企划院的项目审批上没有遭遇反对意见。倒是主管部门对外情报局对他立刻插手丝业表示异议:在江山等人看来这样做太冒险了,丝绸行业在当时是个热门工业类型,也是官绅们插手很深的行业,赵引弓马上搞起现代化的缫丝厂是典型的引火烧身。 “他这是准备当大肥猪,等着人来杀猪,千万得拦住他。”李炎在会议室里对江山说,“缫丝厂一起来,就和当年雷州糖厂开张一样,立马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他说只缫丝不插手流通和丝绸织造――要知道当年雷州站也是这么想得,结果还是马上遭了忌被人围攻,要不是雷州就在海峡对面,元老院全方位支援来得迅速早就团灭了!” 江山表示同意:“我也这么想。不过做事不能瞻前顾后。他现在急于要弄钱打开局面――我能理解,现在是没钱就打不开局面。” “打开局面的方式多种多样。再说不还有山海两路的支援吗?万有马上就要开杭州分号了……” “他没权在万有随便支款的,你知道财务纪律。显然他现在需要用钱。”江山说。在对外情报局最近的一次各部门联席会议上,就驻外的元老的财务进行了协调,规定任何元老除了规定的情报活动津贴之外不能直接从山海两路的商铺字号支取现款,只能在必要的情况下以借款的方式临时借支现金,而且有一定的额度限制。 制定这一规矩的考虑是防止驻外元老认为自己是“工商奇才”,私自搞什么“商业运作”,活动经费浪费一点也就罢了,万一没运作成功反而把企业搞垮就糗了。所以山海两路的企业无论是国有和是合营的,都是商业部门统一运筹经营的――除非是明确驻外元老有负责管理经营山海两路门店职责的,否则只是为驻外站提供一定的支援。 “赚钱可以找其他方法,从小成本行业进入,”李炎说,“我建议还是先从书籍生意上入手为好。搞书籍出版。” 杭州的出版业在明代只算是“中游”水平,远不及苏州和南京,书坊不多,影响力也不算大。比起丝绸这样的利润极高的产业来说,刻书业吃本重,周转慢,利润也不很丰厚,不是官绅们愿意插手经营的行业。李炎认为让赵引弓先插手刻书业是最佳选择。 江山说:“不过赵引弓的热情很高,而且他提出的这个动议一下就戳到了轻工业部、外贸公司和农委会这几个部门的g点上了。这些部门恐怕都会表示热烈的支持。我就怕在元老院的委员会会议上一下就被通过。” 万一被常委会通过,就要列入企划院的运作项目。就算对外情报局反对,恐怕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他转了几个圈子,停下脚步道:“没关系,近代化的缫丝厂的设备总不能一蹴而就,起码也得半年的时间。我们让农委会帮杭州站搞蚕种和桑树种植改进――这是蚕桑改革的根本,赵引弓是不会反对的。” 改良蚕种和桑树种植,不会引起很大的注意,比一下搞新法缫丝厂的影响要小得多。以古人的见识,这是所谓的“农本”,士绅自己经营不但不会有人看不起还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这事情,起码得大半年,等到赵引弓要搞缫丝厂的时候,形势应该已经有所变化,再办缫丝厂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江山很是得意。 李炎心想你这不过是“拖”字诀,但是他承认这话说得也没错。再想赵引弓的报告里说自己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缫丝厂一个是印刷出版业。以杭州的人力物力不可能两头兼顾,眼下只上一个项目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想来他也不会有想法。 李炎先和企划院进行了一番磋商,接着又把印刷厂的厂长谭明和出版指导小组的组员周洞天也叫来,几个人开了一个会议。就杭州的出版业该怎么搞进行了讨论。 邬德的意见是目前在杭州可以不必建立印刷业,而是直接从临高运送书籍去销售。临高的印刷厂目前已经上了石板印刷设备,能够以相当的规模印刷石板印刷品,向杭州运输一定数量的书籍是能够办到的。 “……但是不知道杭州需要多少书,还有种类。”谭明心中无底,虽然生产能力现在是上去了,但是印刷厂自己的任务很繁重,大量的教科书、科教小册子印刷使得印刷厂的工作异常的繁重。 周洞天说道:“看他的申请文,杭州需要的书肯定是多品种,小批量。这对印刷厂来说就有点不好办了。” 多品种意味要排很多次的版,每次又印得不多。这对于印刷厂来说是相当不经济的。 最终的决定是:先从临高运送一批现成的书籍到杭州。同时向杭州运送简单的印刷设备――周洞天建议运送两种,一种是最简单的手摇式印刷机。这种印刷机不用排字,而是使用纸型或者铅型来印刷。 虽然一提起现代印刷业很多人都认为是“活字印刷”,实际上真正的“活字印刷”使用的并不很广泛。包括现代的照相排版在内,多数的现代印刷技术遵循的是雕版印刷的原理。只不过在制造雕版的速度和效率上比起雕刻书板有了很大的提高而已。 在“活字印刷”的时代,印刷书籍采用的是活字排版,然后用厚纸板或者薄铅板在排好的活字版上压制出“纸型”或者“铅型”。再把纸型和铅型送上印刷机进行印刷,印刷结束之后,这样做得好处是可以大大减少铅字的磨损。而且纸型铅型可以保存相当的时期,如果书籍可能重印,就可以马上从仓库内取出来印刷,省却了重新涌铅字排版的功夫。可以说是兼顾了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的优点。 纸型和铅型比起沉重的木制雕版来,重量轻、体积小,成本低。算是现代照相制版印刷技术推广以前最常用的书籍印刷工艺。赵引弓的预备开办的杭州印刷厂不可能自己再培养一批专门的排字工人,所以直接把临高印刷厂目前储存的各种纸型、铅型复制一份运送过去是最简单的方法――杭州那边只要准备几台简单人力印刷机就可以满足需要。 “我推荐阿尔比恩式。”周洞天说道,“这种手动印刷机从发明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最好的手动印刷机,20世纪的很多印刷所都使用它。到今还有许多印刷爱好者对这种机器推崇。” 阿尔比恩式印刷机结构简单轻便,转印力又很大,对杭州的印刷所来说是个很合适的选择。缺点则是所有压印式印刷机一样的,采用平板压印,印刷效率比不上转轮印刷机。 “我们上次和机械厂的人进行了仿制这种机器的研究,认为还可以改进一下提高生产效率,包括使用水轮机和蒸汽机之类的动力。另外就是取消弹簧。” 阿尔比恩式印刷机有一个关键的弹簧部件,经过研究把这个部件用其他方式给取代了。 “但是这样的做法,排字的任务还是落在临高的印刷厂了。而且我们目前存储的书型大多也不适合在杭州销售吧。”谭明说道――眼下印刷厂的排版工作已经够忙碌了的。 临高印刷所里的各种书型已经囤积了上千种,但是大多是临高自用的技术和管理类小册子、各种教科书、宣传小册子之类。适合在大明进行销售的书籍只有少量的四书五经、清代的十三经注、一些常见的经史子集,还有就是天主教会和新道教的宗教小册子。 周洞天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后再慢慢在当地建立排版工序。” 另外一件设备就是石印机。石印在本质上也是一种雕版印刷,不过用得材料是保护涂料和腐蚀剂。石印适合印刷图案和小批量的文字印刷品,比较适合杭州印刷所这样需要小批量多品种的地方。 这两种设备虽然看似简单,但是以17世纪的技术依然是不能仿制的。构不成元老院最为忌讳的“技术外泄”的可能性。 周洞天说:“我上次就申请过,想到南京、杭州和苏州一带的去看一看当地的雕版印刷业。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高手的雕版匠人来,印刷厂对雕版工人的需求也是很大。这次我想随同书籍和印刷设备一起去杭州,帮赵引弓把印刷所搞起――毕竟我是专业人士。顺便在看看江南的印刷业,招几个工匠。” 去江南考察的申请,周洞天很久以前就提出过了。当时江南没有据点,企划院自然不能同意。现在他再提出理由显得非常充分。邬德当然不会反对。他把目光转向李炎。 “他可没接受过培训,去江南有问题吗?” 李炎说道:“护送他去江南没有问题。我们对元老短期去红区出差有预案可用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另辟蹊径 第二批赴江南的技术支援团队正式组建,机械厂动手制造了4台阿尔比恩式印刷机、2台石印机,同时配套制造了1台小型的水轮机――水轮机按照当时的工匠水准也可以制造,但是在效率上要比机械制造的机械厂制造的水轮机要差很多,临高制造的水轮机有更好得变速和传动系统,不是手工打造的水轮机可以相比的。 所有的设备全部拆解开装入箱子。同时发运的还有装备设备需要的装配工具和一些易损害的零配件、石板印刷需要的石板、刻笔、腐蚀剂和保护剂。原本莫笑安提议在杭州搞一个造纸厂。造纸厂需要的设备很简单,工艺也不复杂。杭嘉湖平原上大量的稻草和山区县的竹木资源可以提供足够的造纸原料。 造纸不但可以供应印刷所使用,还可以就地销售――杭州在当时就是一个重要的纸张集散地,优质的纸张是不愁没有销路的。造纸也不算暴利的行业,很少有豪绅大户插手。根据赵引弓的观察,大部分纸坊都是很小的家庭手工业生产,而且多半分布在余杭、临安、留下这些杭州附近的山区县份,生产出来的纸张再由商贩贩运到杭州销售,这股势力对赵引弓的产业形不成威胁。 但是现代造纸业需要大量的酸碱,临高无法远程供应化学品,所以莫笑安的这个动议暂时先搁置下。 赴江南考察团由周洞天等四名元老组成。听说有机会去江南,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这种风险不大的出差考察岂不是去江南花差花差的大好机会。大明的江南据说是“梦幻之地”,许多人都听说过秦淮八艳,稍微读过一点古籍的还知道有扬州瘦马,一个个不免跃跃欲试。梅林听说有江南考察团,赶紧找梅晚,声泪俱下的要求随同前往。他的理由倒也充分――赵引弓既然要造庄园,建筑公司怎么能够不出马?要是按照当地工匠的方式建造房屋,肯定是浪费土地面积、房屋空间和建筑材料。 “我腰好,我腰好,”梅林说,“我去了肯定把凤凰庄园搞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梅晚被他纠缠的没法,只好说:“我可得提醒你,这次我们肯定是去杭州,会不会去南京可不一定。” 梅林垂涎秦淮八艳的事在元老院尽人皆知的――为了这八艳,他连生活秘书都没买。被人视为怪物。眼下他这么积极的要去江南,谁都知道他的醉翁之意。 “没事,没事,去杭州也好,苏杭出……嗯,好工匠……香山匠……” “你这么积极就去吧。”梅林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平日里工作表现很积极,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何况这种在女人上面硬卡人脖子的事最遭人恨,梅晚觉得反正帮忙去造房子这个理由也合情合理,当即就答应设法把他推荐到考察团去。 “还有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我的流通券兑换成白银?”梅林很认真的问道,“或者黄金也可以。” “你要干嘛?”梅晚奇怪。理论上说,元老们是不能持有贵金属的,要用白银或者黄金必须报批,“出差费会拨出来得,你不用费心。” 梅林懦懦道:“不是,我是想万一需要赎身银子的话……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够……” 梅晚怔了一下:“不会吧,你真有这想法?!” 最后一个前往杭州的是一位正在临高传教的传教士――金立阁,或者叫特里阁神父。这次由他前往杭州接洽当地教会,金立阁对此很是兴奋:他在欧洲就对这座马可波罗所谓的“天上的城市”有着浓厚的兴趣,现在居然能有机会亲自去杭州和当初金尼阁神父开创的神圣教会的羔羊们会面。 对外情报局不怕麻烦把他也带去是准备利用耶稣会的影响。杭州的天主教会内有一批在当地颇有影响的士绅――虽然三柱石中的杨廷筠和李之藻已经分别于于1627年、1630年去世,但是他们都是杭州土著:杨廷筠是钱塘县人,李之藻是仁和县人。他们的亲朋故旧信仰天主教的人很多,耶稣会在杭州颇有势力。以至于在南京教案时期,上海和杭州两个传教会是当时对外国传教士来说最为安全的地点。 赵引弓目前在杭州当地是外来户,缺少足够的影响和保护伞。耶稣会在当地营建起来的势力大可一用。而且下面还可以利用这一关系和徐光启搭上线。 徐光启与即将到来的登州之乱中的重要角色孙元化之间关系密切,两人又同是天主教徒。搭上这条关系对未来的活动有很大的好处。 “这样岂不是赵引弓得成天主教徒了?这样不大妥当吧。而且和天主教会交往太深,在当地的影响也不好。”何影在审批对外情报局的申请的时候说。 “赵引弓没必要当天主教徒,也不需要交往很深。只要他表现出对教会的友善和某种‘兴趣’就可以了。耶稣会是很识时务的。会督促杭州的天主教士绅们来充当保护伞--他们很清楚,要在中国打开局面,现在主要得靠我们的武力。”李炎解释道,“根据政保总局给我们的《耶稣会传教士与澳门信件邮检汇编》,他们现在把在中国传播天主教的最大希望放在我们身上。我们的任何要求他们都会竭力满足。赵引弓只要有耶稣会的人引荐,就可以得到这批杭州天主教士绅的照顾,这对他在杭州的活动是有好处的。” “赵引弓可是打算自称大宋宗室的……”何影的言下之意是堂堂大宋宗室和外来宗教搅上关系很是不妥,在“政治正确”上会有瑕疵。 “关于他自己搞得这个大宋宗室的身份,我觉得有点瑕疵对大家都好。”李炎说道,“另外我已经说了,他没有必要受洗,只要让耶稣会出面引见双方建立一个友善的关系就好。从长远看也不宜让赵引弓和杭州的教会纠缠太深。我的意见是:在他的随员中安排一个归化民天主教徒,作为和杭州的教会建立起关系的通道。” “这个人可靠吗?” “当然可靠,这是一个我们情报局培训过的人。” 特里格神父对元老们的主意一无所知,异常兴奋的去准备自己的行装了。当然,事先他也受到了何影的告诫:不能泄露赵引弓是从临高去得,只能按照对外情报局的统一口径。 “您知道,我们现在在大陆上的处境非常微妙。如果一旦泄露了某位元老的身份,不仅对我们的事业有不利的影响,对传教事业也会产生无法预知的严重后果。”何影说道,“我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特里阁神父完全能够领会这种外交词汇――本来耶稣会也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澳洲人是虔诚的教徒,有充当“天主教元老院”的意图。双方的合作说到底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他非常明确的表示自己的一切言行都会按照考察团“领导”的意图进行。 除了耶稣会这条渠道,还要尽快利用书坊建立名声。所以必须让赵引弓的图书馆兼书店有充分的异于平常之处――正如当初紫字号在广州的迅速崛起一样。所以这一次还准备运去若干“澳洲建筑材料”和享用物品,包括水泥、瓷砖、水暖五金件、玻璃等等,当然其中也有杭州站本身的需用。 尽管有元老提出大量使用澳洲货搞得“澳洲”色彩浓重是否会引火烧身的疑问,但是李炎认为问题不大,“澳洲货”的名声不但在广东赫赫有名,即使在江南和京师也已经出了名。赵引弓的身份是广东三水县的阔少爷,弄很多“澳洲享用”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在情理上也完全说得通。 因为这次运送的货物和人员众多,特别是有不少粗重货物。再走陆路就太慢了。江南考察团决定乘坐大波航运的海船。 “万一遇到了郑芝龙怎么办?”这个问题是大家都关心的。郑芝龙现在完全控制了福建洋面,等于是扼住了海路北上的要道。 关于如何对付郑芝龙,一直是元老院和海军争论的热点。不仅这次有运输前往江南的商品的需求,未来涉入登州之乱和与满清之间的人口贸易都可能涉及到郑芝龙的具体态度。有人认为可以暂时缴纳过路费,换得暂时的和平运输,也有得认为现在就可以开始对郑芝龙的进攻,彻底的扫清这一障碍。 “郑芝龙关心的主要是垄断对外贸易的船上,特别是对日和对菲律宾的商路。历史记载中没说过他对沿海的海运航线有过什么垄断行径。再者以郑芝龙的实力也未必能有效的封锁航线。就目前我们从广东等地的客商打听到的消息也表明,没有证据表明郑芝龙在沿海航线收取通行税。我们要担心的反而是沿海航线上零星的海盗抢劫――郑芝龙的海上霸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考察团 对外情报局的许可就沿海航行安全这一问题做过广泛的调研,他毕竟算是海军派驻在对外情报局的专职海军情报人员。 通过查询历史资料和与大量的土著、归化民的水手、客商进行的谈话,许可得出了结论是:大波航运的少量运输船只完全可以自由的通过福建洋面,但是船只需要充分的武装以应付可能的小股海盗抢劫。不过他也指出:如果有大量的船只经过,郑芝龙的态度可能会发生变化――任何成规模的航运都可能会引起这些海上势力的窥觊。 “另外,我们要考虑到一点:中国传统航海术一般都不脱离沿岸。往往以沿岸地标作为航行的参照物。即使是前往东南亚的航线,也尽量选择沿着群岛航行。而我们培训出来的高级船员完全可以依靠六分仪和航海图在远离海岸线的大洋洋面航行,从而避开容易被人监视封锁的沿海航线。” 经过一番论证和准备,第二次考察团搭乘大波航运的一艘中型福船出海前往杭州。这艘福船是大波公司里专门进行过改造的船只,任务是运送重要人物和货物。 船上装备有自卫用得滑膛炮。另随船派驻镖局和特侦队的便衣人员以确保旅途安全,特侦队不仅携带了sks和手榴弹,还带来机枪和一次性火箭筒――保证考察团在海上万无一失。 考察团的到达港口选择在上海县。起威镖局在上海县开设立了一处水路分柜,专门负责上海这一码头的人、货转运工作。 杭州在元代有澉浦作为出海口,但是到了明代后期因为泥沙湮塞,海船进出困难,杭州的出海口转移到了乍浦和宁波。海军和大波航运的人员进行了讨论,认为与其到乍浦或者宁波不如直接前往上海,先考察一下当地的水文地理状况。在上海靠岸之后,派出先行队伍实地勘察打探前往杭州的沿途的水陆路状况,以便未来从浙江向上海转运难民的时候可以使用。 考察团一行的旅程非常顺利,福船选择了一条“外海”航线――说是外海,在旧时空也是沿海航线而已,但是在当时,脱离能够看到陆地的“内洋”的航行是不多见的。船只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在四月下旬安然抵达上海港。 上海县的历史相当悠久,建置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不过一直到明代中叶为止,上海县还没有城墙的。县城筑于明朝嘉靖三十二年,用以“备倭”。城周九里,城墙高二丈四尺,大小六个城门,东南西北四门,名为朝宗、跨海、仪风、晏海,另外有宝带、朝阳两门,俗称小东门、小南门。 沿吴淞江的码头就设在小东门外。自从“隆庆开海”以来,这里也渐渐成为一个口岸城市。上海县所在的松江府是以棉布出名的,号称“衣被天下”――即使远在海南岛这个中国棉纺织业的发源地都能看到松江布的身影――上海作为一个棉布输出港,市面稍显繁华。不过,和当时兴旺发达的福建和广东的对外贸易相比,江浙两省在这方面显得落伍了。历史上曾经盛极一时的外洋港口,如太仓浏河、宁波等地现在都无法和漳州、厦门、广州等地相比了。 船刚到就有人在码头上肃立等候,见挂着大波旗号的福船靠岸,立刻在岸上招手致意。立在船头上的是对外情报局的许可,他此行不仅有护送考察团的任务,也有亲身来观测沿途水文环境的任务。他立刻对也报以手势,跳板还不曾搭妥,码头上迎候的领头人己三脚两步,走上船来,身手矫捷,如履平地,一望便知是过惯了水上生涯的。 来人来到他的面前,躬身行礼:“这位就是许老爷了?” 许可等人要到上海的消息,一个月前就由起威镖局广州总号发出密码滚单,通过镖路沿途的外柜通过人力和鸽子,一站接一站的送到了上海外柜上。来多少人,需要准备多少住房、仓库和脚夫都在滚单上详细注明了。 这套系统虽然没有电报来得快,但是就速度而言并不比朝廷的驿传来得慢,从广州传递到上海,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比送朝廷重要文书的提塘官的速度还要快一些。这一方面是因为起威在农委会的养马养鸽专家尼克的指导下建立一个有效的信鸽通讯网,同时也吸收了一批专业人员――朝廷裁撤驿站人员,流散出来了大批有经验的驿传人员。起威从中招募了不少能干的专业人员。 在得到许可肯定的答复之后,来人干脆利落的请了一个安:“给许老爷请安了,小的毛三生,听候老爷差遣!” 来人是起威上海外柜的掌柜,他是孙可成老娘的一个远房亲戚。过去曾经在赣江上当过放排工人。放排工人长途水路,都懂些拳脚防身。后来失业无着。毛三生就投奔到了广州的起威,属于起威里许多来投奔孙可成的“老表”之一。毛三生的功夫不足以当一个镖师,孙可成开始安排他在跑跑腿,后来在外柜上当个支应门面的伙计。毛三生虽然是放排工人出身,但是很有和人打交道的本事。政治保卫总局对其进行了暗中的考察,评估的可靠等级为,就派出来当上海当外柜掌柜。 “一切都准备好了,”毛三生躬身说道,“老爷们先下榻在潘园,货物运到本柜货栈暂储。等船只备好再一起发运。轿子在码头上。” “好,你到码头上去招呼。” 等毛三生一走,许可随即回到舱中。关照众人收拾行装准备下船――特别是假发髻要戴好,免得露了相。其他人好说,金立阁稍有麻烦,毕竟他的高鼻深目的形象是在引人注目。必须加以一定的掩饰。 因为上海的起威外柜还处于草创的阶段,住房不足。毛三生恐怕无法招待元老,便向当地缙绅潘家商借了潘园作为元老的下榻处。 此地就在上海县的城隍庙之后,正式后世上海城内的第一名园豫园的前身。在这个时空,豫园是嘉靖年间当过四川布政使的潘允端的产业。目前还在潘氏后裔手中。虽然地在城中闹市区,却是闹中取静,颇为清静幽雅,供应饮食和进出也很方便。 几个人在潘园里盘桓了数日,毛三生在外奔走安排船只――从上海到杭州当然有官道可行,但是论及旅行舒服安全,还是以坐船为好。何况他们还带有不少重货,走陆路更加不便。 “想不到我们会住在豫园中。简直和做梦一样。” 华灯初上,几个元老围坐在潘园的一座花厅之内,许可不由说到。 几个元老都觉得有些恍若梦幻――他们在另外一个时空都去过上海,也慕名到过城隍庙,游过豫园,有的还在九曲桥边的茶楼里喝过茶,吃过有名的小笼包。现在大家居然就住在豫园里――当然潘园只能算是豫园的前身。 周洞天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山楂糕――桌子上的四碟点心是潘家的主人“敬送”的。他们下榻在潘园的伙食供应全部是潘家供应,还有若干潘家的佣人服侍照顾。潘家毕竟是缙绅,吃喝享用极为精致。这山楂糕也不是旧时空那种全是糖和代用品做出来的胶状体。而是真正的去皮山楂加贡糖熬制出来得,酸甜适口软硬相宜, 当然,这种享用并非全然免费,等他们走后,毛三生也会照例奉上一笔不菲的“谢仪”。 “你们的眼界太小了。”周洞天吃着山楂糕,“小小的豫园算得了什么,以后我还要到紫禁城,皇帝老爷的寝宫去睡上几晚……” “那房子其实一点不舒服。”去游览过故宫的梅林说道,“真想不出皇帝就住在那种房子里。内宫说气派也不气派,就是普通的砖瓦房子而已。更别说水暖设备之类的了。夏天热、冬天冷――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满清皇帝都要在北京城外修行宫了。” “我看在太和殿大摆筵席还不错。”交通部来出差的吕中行说道,“摆上五百个桌子,每人一个大圆桌,然后每人身后都站着一排公主、郡主、格格、大小姐之类的,各种肤色的都有。露台上全是乐队,一个中国的一个欧洲的,文总一举杯祝酒,乐队就奏乐――” “屁,文总凭什么举杯祝酒?”周洞天表示藐视,“他又不是一辈子当主席了。” “好吧,随便哪个元老吧――你觉得这个大宴怎么样?” “别扯虚得了。”许可说,“毛三生说,我们得在这里停留几天。这段时间大家要不要在上海逛一逛,看看具体的市面?” “要,当然要,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周洞天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到江南来就是为了了解当地的社会情况,窝在花园里什么也看不到。” 上海县在本时空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城,但是毕竟是以棉纺出名的松江府属县。上海本身是一块冲击地,地多沙,很适合种植棉花。所以本地的棉纺织业和棉花种植业也有很大的规模,是值得考察的一个方向。 第二天,众人在起威人员的带领下大致游览了上海县城。上海县当时已经有了十万户,城内居民也有三万多户。在当时的一千多个县城里也算是能排上号得大县了。经过桥头路头的时候,周洞天注意到有很多破衣烂衫的人聚集在桥头和茶馆,一个个面有菜色,但看样子却又不是乞丐流民,便问毛三生。 “老爷,这些都是织布的机工,也有染匠、砑匠。”毛三生说本县的“吃棉布饭”的工匠有二千多人,大多数都是计日取酬的散工。 “最近棉布行情不好,机户们自己都快开不了锅了,还有谁雇用匠人。” “棉布卖得不好?” “去年开始棉布行情就很差。布卖不起价钱,”毛三生说道,“不光是机户、机工倒霉,就是乡下种棉的村民日子也不好过――布卖不出钱来,棉花就更卖不出价钱了。” 周洞天等人无语,原来以为松江布已经是“衣被天下”,总该是不愁销路的,没想到当地的棉纺织业居然凋敝到如此的地步。大明的经济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几个人一直走到县城内的太卿坊的一处大宅――俗称“九间楼”的地方,毛三生小声说道这就是徐光启的老宅。 “这宅子目前没有徐家人住,只有几个仆役看守。” 作为当时中国比较少有的“睁眼看世界”的人物,徐光启当时已经七十岁了。不过这会他并不在上海县他的住宅之中,他已经于去年当上了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协理詹事府。他的家人也大多在北京。 徐光启的儿子徐骥和孙元化是儿女亲家,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因为登州之乱的关系,对外情报局对徐光启这条线索一直投以很大的注意力。被派遣往京师的情报组的一个使命就是利用耶稣会的关系设法和徐光启搭上关系。上海这边,暂时不做任何动作,只是命令起威注意上海徐家的活动。 毛三生告诉周洞天,在上海县的跨海门,也就是南门外康衢里,有徐家的“双园”,那是徐家的祖业,现在是徐家的菜园和桑园。甘薯从闽广一带传入江南就是徐光启在当地首先种植成功的。在北门外有一处桃园,种了许多桃树,收成很不错。在法华镇还有一处农庄别墅,名为“后乐堂”,此地又是徐家的祖茔所在地。 “是徐家汇!”周洞天脱口而出。他知道徐家汇这个名字的来历。徐家汇就是这处徐家地产的所在地,徐光启的后人曾经在这里聚居,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毛三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冒出个“徐家汇”来。周洞天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徐家在上海的产业除了城中住宅之外,几乎全部涉及农业。徐光启的祖父虽然是以商贾起家,徐家对商业却没有多少涉猎,但是徐光启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耕读传家。他虽然土地不多,但是每一处都悉心经营,对农业技术、农田水利、田间管理等农法钻研很深,因而土地收益都相当好。尽管后世徐光启是以传播西学的科学家而著称,实际他也堪称一个成功的农业资本家,这样的人在当时已经出现了不少。 显然起威在当地的工作效率相当不错,很快就把徐家的具体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尽管周洞天觉得意义不大。 几个人又去了上海县城内城外的几个水陆码头,观察交通状况。考察团的中的吕中行是交通部派来得,目的是考察江南的道路交通状况。他是电气工程和路桥工程双学位持有者,过去专门从事路桥质检工作。 考察交通状况不仅是为了未来得军队进兵做路线规划,更多的是为开展日后的江南的商贸活动做准备。交通始终是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先行条件。 第二天,毛三生的船只已经准备好。这是二艘在江南常见供有钱人出行的短途客船,俗称无锡快。船不大,上面设施齐全,不仅有卧房供休息,还有客厅作为宴饮起居之用,后船艄有厨房,供应伙食很方便――无锡快在旅途享用方面是非常出名的。谨慎起见,毛三生将船上的人员都换成起威的人马。这样当然也就没有有名的无锡船娘的体贴入微的服侍了。除了客船,另备二艘航船随行装载行李。至于其他货物,由起威安排,多船分批再转运。 周洞天一行人登船之后,一路上饱览沿途的江南春光,乏了就在舱室中高谈阔论。吕中行的事情要多一些:他不时要测量水深,对航道进行观测,为未来的航道开设疏浚积累第一手资料。 在舱房中枯坐无聊,几个人就杭州往上海的运输规划进行了讨论。以当时而言,从杭州出发北上,最为便捷的交通线当然是大运河。从杭州走运河直接到苏州,水路即快捷又方便。但是转运码头若是设在上海,苏州毕竟离开上海还有八九十公里的距离。 “我打听了:毛三生说从不走大运河也从上海县直接到杭州。只是途径的河道没有大运河那么宽深。恐怕走不了重载的大船。” 江南素称为水乡泽国,不仅湖泊池沼遍地,江河交错纵横,期间还有大量的水田。除了县城府城之外,大多数村镇都不通旱路,要走水路。即使是府县城池之间,虽然有官道连接,交通也以水路来得便捷。内河航运非常发达。但是河道大多未经整修疏浚,许多河道或者水深不足或者河道狭窄,能走得都是些小船。最大的也不过是所谓的“航船”。按照吕中行的估计,这种航船的载重量只有二十多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大太监 1631年的四月,即使在小冰河期,春天也终于降临到了京师城外,土堤河岸边的杨柳新绿裁就,桃杏次第开放,娇艳的花朵在微寒的春风中摇曳。大地返绿,在兵荒马乱和饥荒中幸存下来的农民,尽管面有菜色,鹑衣百结,也还是在田地中忙碌起来。 清军的第一次入塞,或者叫“已巳之变”,已经于去年结束了,崇祯三年的十月,入关的后金大军全部返回沈阳。当初在关内留兵据守的遵化等四城也相继为明军所收复。烧毁的房屋还没有重建,路边地头不时还看到战乱留下的尸骨。但是因为后金入关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北直隶各州府县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明似乎就要和着这土地一样,又迎来了一个春天。 然而京师里的许多官僚们,不管他们的政治立场如何,只要稍有头脑眼光的,都知道大明已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预料得到大明的时日无多。 京师里的官场和士子们谈得最多的,还是渐渐已经成为朝廷大患的后金,至于陕西的流寇、贵州的奢安、琼州的髡贼……多少有人提到几句,但是大家都不甚在意。尽管何如宾在琼州全军覆没,损失惨重,却没有引起多少轰动――比起奢安之乱中明廷损失损失巡抚、总制这样的方面大员,毕竟琼州之战阵亡的最高级官员只是参将。迄今为止也没有失陷州县。 北京的春天风大,来自蒙古高原的风夹杂着风沙,把人吹佛得面皮皲裂,满街都是黄沙。刚下过一场春雨,街道上泥泞不堪。就在这泥泞中,一顶二人抬小轿正在蹒跚而行,两个轿夫身上都是点点斑斑的黄泥。 轿子后面,是十来个挑夫挑着的担子,都用芦席捆扎包裹得严严实实。 轿帘被悄悄揭开了一道缝隙,有人通过缝隙往外面的街道扫视了一眼,如果有人能够凑得足够近的话,可以听到此人发出了一声几乎不能察觉的轻蔑冷笑。 轿子中的人,正是被派到京师开展工作的冷凝云。 冷凝云在旧时空从事金融、信托工作,熟悉金融史,ipo和衍生品。有管理学学士学位。精通英语,能用日语进行简单的交流,法语也会几句。穿越集团的财金部门人多势众,但是财金部门的能够从事的工作实在过于简单――大把的金融业专业人士只能当会计。 冷凝云闲极无聊,便动了驻外的念头。在对外情报局报名受训之后,他的金融背景引起了江山等人的注目,最终,他被派往北京,担任北京站的站长兼德隆银行北京分行的行长。 京师站和其他驻外站不同,并不要求在当地开展商业或者工业活动,其活动的主要内容是搜集情报和吸纳京师官僚们的宦囊。所以北京站是以金融活动为主。让一个专业搞金融的人去负责再合适不过。 进入北京很容易,但是要在北京开展活动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特别是冷凝云的主要任务是吸纳存款――在北京毫无根基的德隆如何才能得到贪官污吏们的信任,放心大胆的把银子存到德隆银行,这是很考验冷凝云的地方。 冷凝云此时要去拜见的,是他到北京之后的一个关键人物――杨公公。 杨公公是高举在京师中的大靠山,当初魏忠贤用事的时候,曾经一度打算在广州建造生祠来阿附九千岁,这件事后来没有成,杨公公算是逃过一劫。魏忠贤倒台之后,杨公公因祸得福,没有受到株连。他又赶紧巴结上了王德化,花了好几万银子并许多高举送来的“澳洲货”,得以出掌钟鼓司。算是咸鱼翻生了。 重新上台的杨公公比以前小心了许多,他到底不是信王藩邸的旧人,在九千岁用事的时候又没有“态度坚决,立场分明”,最多也就是个骑墙派。所以他现在很少在宫里过问太多的事情,除了自己分内的事情,从不多说一句话。 虽然是春天,天依然很冷。冷凝云缩了下脖子,想着见到这个大太监之后该怎么说话。 除了在旧时空看电影电视的时候之外,冷凝云没见过太监的形象――当然,电影电视里的太监也是假得。一个真正的太监到底是什么摸样,何等的心肠,这是很难捉摸的一件事。不过,能在宫里混出名堂的大太监,不用说个个都是人精,自己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应付。毕竟这位大太监的态度对北京站未来的发展关系极大。 事先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杨公公的私宅方位,并且知道主人今晚要从宫里回来休息。到得门上,仆从将拜帖和高举的八行一起送进去。没过多久,应门的小太监便传出话来,请他进去相见。 要说去拜见一个太监,还要对他阿谀奉承。冷凝云当然是不怎么情愿的。在他的思维中太监就是一伙阴险狡诈又贪婪的人,心里存有一种鄙视和厌恶的心理。 不过,冷凝云很很明白在这场北京城内的情报和商业战线上的角逐中,这个大太监的帮助又是必不可少的。 当看见应门的小太监扬着拜帖走出来时,冷凝云示意了一下,他的小厮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了过去,同时把帖子重新收回来。他这才定一定神,举步向里走去。 按照朝廷的制度,太监作为皇帝的近侍,除了奉派到外地执行使命的之外,一般都必须住在宫城里。但是象杨公公这样有财有势的大太监,在外面都置有私人宅第。据说当年的魏忠贤在北京的私宅就极其奢华富丽堪比皇宫。杨公公的这所宅子当然远不能同魏忠贤的相比。不过,光是凭借一路走来的浮光掠影,冷凝云也已经感到这宅子不止高大,而且必定相当幽深,建筑和布置也很考究。看得出是花了很大的代价营建起来的。 由于会见临近,他的心情也本能地紧张起来。他开始更集中地关注于自己的使命,并且产生出一种新的不安和期待。 小太监把他引进一座厅堂,在厅堂里等候了片刻之后,随着一阵平稳从容的脚步声,杨公公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冷凝云按照礼数,规规矩矩的起身迎侯,做出一副必恭必敬的摸样。 从眼角望出去,这位大太监是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梳理得纹丝不乱的鬓发已经明显地见白,光秃的下巴照例没有一根胡子,一张养尊处优的宽脸泛着红光,大而厚的嘴唇虽然照例地挂着微笑,但一双眯着的细长眼睛里,却分明地现出疑惑和探究的光。 双方行礼相见。作为一种对情报员人身安全的保护措施,也为了他们的活动便利起见,李炎给前往大明控制区的每个情报员都冒了广东的户籍,而且设法给他们一定的功名,有的是正儿八经的廪生,有的是附生、增生,也有人是所谓的国子监监生。反正都是花钱从两广官府运动来得。 由于感到自己的来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加上彼此素不相识,为着减少转述的麻烦,冷凝云没有多作寒暄,便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封高举的密信随着礼单用双手递了过去:“这是高大官人命学生转呈左右的,请杨公过目。” “噢。”杨公公并没有感到意外――冷凝云的拜访他几天前就从高举的来信中得知了。他望了客人一眼,随即将信接了过去:“先生请坐!” 他一边相让着,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拆信。 这封密信的内容很是简单。高举在信中告知冷凝云是郭东主的人,此来京师是要开设钱庄,运筹商业。 郭逸是什么来头,高举从来没有和杨公公明说过。这不是高举有心要欺瞒他,而是杨公公不愿意知道的这么清楚。尽管他多少明白郭逸和髡贼或者叫澳洲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就是一个髡贼。但是他无意揭破这点――和髡贼的生意每年都给他带来了大笔的好处,他宁可来个装聋作哑不知道。 万一日后髡贼有什么“不应”之事朝廷要追究,他也可以推卸的一干二净。 眼前的这个冷凝云,不用说,也是髡贼手下的一个人物了。杨公公想着,很惊讶来人是个青年人――对于一个士子来说,他算不上青春年少,但是对一个要独挡一面的商人,来客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接着打开礼单,礼物非常贵重:全是市面上紧俏的澳洲珍货。其中一面半身玻璃镜就非常值钱了。显然对方是相当的识趣。 出于谨慎,高举的信写得很简略,只把事件提了一下,至于具体陈述和计划由冷凝云本人负责解说。所以从一开始,冷凝云便留意着主人的神色反应,希望在正式谈话之前,尽可能把对方的心思摸得透一点,特别是要了解下对方的基本性格。(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干股 不过,令他微感失望的是,杨公公的脸上始终纹丝不动,连一点可以捕捉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个老妖怪,真是深藏不露。”他暗暗骂道。 终于,杨公公慢慢地把信笺卷成一个小长条,从身边摸出一个打火机来,打了四五下,点着了火将密信点燃不断地转动着,直到信笺几乎要烧到手指才丢进方几旁边的痰盂里。 “先生千里迢迢,从南海到京师,所图何为?”老太监的半闭着眼睛问道。 “小生到得京师,一是仰慕京师的繁华文章,二来预备在本地开设银行,汇通南北。”冷凝云乘此机会说道,“还要请杨公襄助” “呵呵,本监哪有这个本事……”杨公公干笑了几声,“不知你这银行和京城里的那些老西儿开得钱铺有何不同?” 冷凝云最怕杨公公对此事无动于衷,来个高深莫测。现在见他有兴趣谈此事,当下抖擞精神,把德隆的业务范围大致说了一番。 企划院和财政总监部给德隆的业务范围是很大的,德隆不仅扮演着中央银行,还承担着商业银行的一切业务,连属于保险公司的保险业务目前也是由德隆代办。 开设在大明的德隆分行,经营的业务主要是储蓄、汇兑和放款。这也是中国银钱业的传统业务。中国最成熟的金融机构钱庄是清代中期以后才出现的,但是历代类似经营金融汇兑、储蓄和贷款的商业机构一直存在,明代的北京城也有类似的机构,全是山西人的买卖。德隆比之于传统银钱业的优势在于汇兑的速度快――一般的钱庄银铺经营汇兑主要是通过开具银票和承兑银票。而德隆借助无线电是能够进行电汇业务。另外,在各项业务上,德隆实行的是现代化的金融管理制度,在管理体制上要严密高效得多。 当然这些杨公公是很难理解的。冷凝云主要挑了些德隆的与众不同的项目来说,让杨公公听得很是入神。 “先生真有陶朱之术。”杨公公眯缝着眼睛笑道,“定当财源滚滚。不过本监早晚侍奉皇上,早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恐怕无力襄助了,呵呵呵,哈哈哈。” 冷凝云知道这是在等自己奉上肥肉――这是早就商量的好得,用得是自古至今屡试不爽的官商勾结老办法:干股。 按照殖民和贸易部、商业部的规定,凡是在绿区以外开设的店铺,纯利润分红一律按照十四股分配计算。德隆北京分行的方案是十一股归公,一股是店铺公积金,一股归全体西家,最后这一股就是奉送给杨公公的。 冷凝云表示:送给杨公公的干股,每年按利润分红,决不食言。另外每年的三节二敬外加杨公公的生日,另有礼物馈赠。 话音一落,杨公公沉吟着两眼望空,似乎有所盘算。 “先生是从广州来得吧?本监倒是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半响杨公公才说道。 “是,但请杨公吩咐。” 杨公公打了个呵欠道:“你们广州那边,有澳洲人――” “是,确有许多的澳洲货物在广州发售。” “你既然是从广州那边来得,在那里必然有许多亲朋故旧了。最近宗主爷要过生日,本监要办些礼物去祝贺――你知道,宗主爷什么没见识过?总得有些新奇好玩的东西才行。本监就想到澳洲珍玩了。我有一万两银子,你派个人在广州帮我采买一些。”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清单。 “是,这是小生的分内之事,一定全力效劳,但请杨公随时将银子交下来,小生即刻派人去办理。” 一听这话,杨公公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碗。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端上茶来,冷凝云在“农场”学过规矩,知道这是“送客茶”,一往上端客人就得起身“告辞”。 冷凝云告辞出来上了轿子,但是请杨公公领干股的事情却没了下文。冷凝云心里不免焦急:杨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轿子中思索很久,也没弄明白杨公公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情得赶快找人商量。 冷凝云的住宅是李洛由暂时借给他的一所小院子。地方不大,是李洛由专门用来招待访问北京的贵客的。家具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仆役服侍。他知道澳洲人办事喜机密,所以事先就告知北京的管事,除了门政、采买之外,所有仆役一概撤走,院内的服役人员由“广东冷老爷”自备。 冷凝云带到北京的也有一个小小的归化民团队。担任管事的是乌开地。乌开地是元老院收容的流民中少有的北方人――北直隶保定人。原是一个奴仆,随原先在京师当小京官的主人在北京待过十来年,后来主人外放到广东,他也跟随到了广东。没几年主人在广东病死任上,他随主家在返乡的路上又被匪徒抢劫而流落在广东,全家几乎饿死。 乌开地因为过去给官员当过奴仆官场的一套非常熟悉。加上他的北方背景,成了情报局选拔外派人员的最佳候选人。因此和老婆都接受了外派培训。乌开地在政治保卫总局的评估中等级并不很高――iiic级。但是他的儿子目前在临高的芳草地寄宿念书,政治保卫总局知道此人对自己的儿子非常看重。 冷凝云回到下处,当即把乌开地叫进了书房,关起房门,细说经过。 “现在这事等于悬在半空里,该怎么打算,竟毫无着手之处,你说急人不急人?”冷凝云接着又说,“这下我做也不是,不做另寻门路也不是,弄得进退维谷了。” “老爷!您真是不通这里面的世路!杨公公这不已经开出价钱了?他要一万两银子的澳洲珍货!” “啊!”冷凝云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他把当时的情形又回想了一遍,果然是这样,什么代办澳洲珍货,全是借口。自己不开窍,居然还要杨公公把银子“交下来”,当然只有立马滚蛋的份了。 “送他干股,每年白拿银子,这样坐家里数银子的事情,还要再拿银子才能答应,真真让人想不通。”冷凝云慨叹道,“当人家的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难怪老爷你想不通。可这北京城里,就数老公儿吃得开,说句不中听的话,多少人想送干股给他们都找不着门路呢!这伙老公儿个个还都有钱痨。别说您给他干股,但凡好得东西,一经他们的眼没有他们不想要的。”乌开地当年随主人在京师待过几年,“银子、古董、房子、好马、美女、俊僮……就和苍蝇见血似得……” 冷凝云说:“其他好说,美女俊僮他们要来做什么,放在家里当摆设吗?” 乌开地猥琐的笑了笑:“这就和好马一样,他们骑不了,可是放家里瞧瞧也好。再说了,也不是完全用不了。” 大约是觉得和“首长”说这些话不大妥当,他赶紧闭了嘴。 冷凝云很想知道如何“用得”,不过这话有点说不出口,便把话题转向如何把钱送过去的问题上了。 冷凝云随身没有带多少银子,他和赵引弓一样,只带了三百两金子到北京。不过他随身另外带着几张不同面额的德隆银行发出的汇票,合计五万两。可以在李洛由在北京的铺子里兑换成现银或者其他银铺的票子。德隆的票子在北京是没有兑换率的,这里最过硬的是山西字号里出得银票。冷凝云这次到北京来之前,对山西字号进行了一些背景研究――在北京,他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这伙“老西儿”。 当然财政总监部是不可能拿出五万两银子给一个驻外情报员的,李洛由也不会在京师一下子支付这么一大笔银子给冷凝云,实际上五万银子是李洛由达成的一个贸易合同的的货款:临高生产的各种货物,在广东和江南进行交割;银子在北京由李洛由的辽海行分批支付。双方约定一万两以下随时可取,超过一万的要提前打招呼,以便提前调集银子。 冷凝云从随身的密码筒里取出一张德隆的一万两银票交给乌开地。密码筒就是《达芬奇密码》里的那种。对外情报局从澳门订购了一批意大利制造的产品。比起当时人携带贵重物品所用的拜匣、首饰箱之类它的安全性要好得多,也不用随身带着一把钥匙。 “你立刻把银票和这张货单送到辽海行去。让他们按照货单上的东西配货。这许多的货肯定不全――先让辽海行做个栈单过来。” “是,小的明白。” 乌开地衔命去了。第二天一早冷凝云让乌开地带着栈单送去杨府。傍晚时分,从杨公公府邸里就派出了一名小太监,送来了一张大红请帖,请他三日后“到府一叙”。 “此事已经成了。”乌开地说道,“老爷三日后去,杨公公多半有什么紧要的关节要和您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凤凰山庄 江南考察团的交通讨论很快就进入到修路的规划中。但是修路亦不大现实――即使现在江南马上收归他们的麾下,一切官吏全听他们指挥,按照元老院现在实力也力有未逮。 “在江南这样的地方修公路对我们来说就是噩梦。”吕中行说道,“土方工作量太大了,还有一路上数不尽的河流池塘要架桥。” “劳动力还好说,建筑材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梅林叹息道,“我们的生产力水平,差距也太大了。” 虽然临高的工业能力已经开始展现出其巨大的能量,在本时空就是一个神话。但是放置于中国这样大的环境下,临高的生产能力简直是微不足道。元老们津津乐道的“奏响工业化序曲”的临高工业体系,就生产规模来说比不上1949年的中国,更不要说晚清洋务运动全盛时代了。 许可说:“目光不用盯着内河和陆地,上海到杭州也可以走海路。别忘记杭州可就在钱塘江边。海船从吴淞出海,再从杭州湾进入钱塘江。只要把水文状况勘探清楚,钱塘江里走几百吨的船只不成问题。毕竟海运是我们的强项。” 周洞天说:“海运太惹眼。海船直接到省城,恐怕会引起一场风波――恐怕还会搞出全省震动。海船到乍浦还差不多。反正那里本来就是海港。” 大家一路上就交通问题热烈讨论,有话题时间便过得很快。不几日考察团到得杭州,在拱宸桥畔下船――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极著名的一个地点。不过此时拱宸桥还在修建中。 孙旺才早就接到了上海分柜发来的密码滚单,推算大概船期应该在四月二十日到达,因而从四月十日开始,每天派人在拱宸桥码头附近探看。看到挂着起威字号的灯笼的船只到码头,立刻报进了赵宅。孙旺才当即命令蔡实带着奴仆轿子前往河畔恭迎,将众人和随身行李送进了赵引弓的宅邸。 赵宅的人口这些日子已经膨胀了不少。为了谨慎起见杭州情报站的总管孙旺才严密了关防,分出内宅外宅来。凡是新投效进来的奴仆一律不得进入内宅,只有从临高带来,经过保卫总局鉴定的人员才被允许进入内宅。 人口的增加使得赵宅开始变得狭窄。即使加上还没有修建房屋的废园面积也显得不够。这时候蔡实已经在凤凰山买下了足够大的地皮。赵引弓正急于在那里开始修建自己的庄园。他已经根据对外情报局打来得电报,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按照对外情报局的通知,赵引弓决定暂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热衷农学的士绅。明末经营型地主已经很常见,许多地主不再把土地佃给佃户收取租子,而是雇用长工短工,自己掌管播种、耕种、水利等具体农事,直接经营土地和农产品。 在新得规划里,他决定在凤凰山修建农庄别墅,将王四娘全家迁徙过去专门负责蚕桑。先在庄园里大量种植桑树,搞小规模的养蚕缫丝。为以后的大规模产业化缫丝打好人员培训的基础。为此他已经向吴南海发出电报,要求派遣天地会中的蚕桑专业人员携带蚕种到南京来服务。 凤凰山山庄在未来将承担人员净化和转运等一系列的工作,是杭州站的本部和核心。赵引弓打算等建筑完成之后,就把大部分核心人员和物资、装备运到凤凰山山庄去。而在清河坊的赵宅将作为杭州站的“门面”。 门面就是计划中开设的文化书店。计划用赵宅的废园地皮营建一座集茶坊、书店、花园和印刷所的综合性建筑物。书坊销售茶水、书籍之外,赵引弓还打算在这文化书店里销售推广一些具有澳洲特色“文化产品”。初步设想有西洋和中国式船模、各种桌面游戏,包括棋类和纸牌。赵引弓还想引入台球:他还记得八九十年代的“桌球热”。制造台球设备的技术在本时空都可以满足,明清时期,珠三角以生产象牙工艺品著称的,欧洲使用的桌球很多都是在广州等地制造的。不过他吃不准士子们对此会有什么看法,而且台球设备制造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决定暂时不引入。先把项目汇报给企划院和轻工业部备案。 既然企划院给他配备了印刷设备,不出版报纸或者杂志似乎就浪费了。大明目前除了在临高有张《临高时报》之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报纸。他大可在这方面搞些拓展,搞些报纸杂志――反正在大明是没有《出版法》的,出版也不需要刊号和书号,更不存在版权。报纸作为一种喉舌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赵引弓准备传统社会在新闻媒体上的空当来抢占宣传制高点。至于杂志,他准备利用石印印刷设备搞一个大明版的《点石斋画报》。 当然这些东西都要有物资基础,赵引弓眼巴巴的等考察团给他带来物资和专业技术人员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些人终于到来,他是喜出望外,当下在宅邸内摆宴,给一干人“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宴上,大家就最近在江南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周洞天将由孙旺才等人陪同,对杭州、苏州和南京的刻书出版业进行全面考察,梅林和赵引弓负责对凤凰山庄和书坊进行建设工作,许可和吕中行则由起威的人员陪同,对江南浙北地区的道路交通状况进行一次全面的考察。江南的地形地貌,在旧时空的一百年里变化很大,特别是河流池沼,本时空比旧时空要多得多。以后一旦需要在江南地区行军作战,不能不预先做好准备。 第二天,赵引弓和考察团的来到了凤凰山。这里是未来杭州站的“老巢”,而且很可能还是整个江南活动的中枢之一,大家都想就此发表一些看法。 凤凰山在凤山门外,这座城门在明代是相当冷僻的一个去处,因为出门就是凤凰山和钱塘江,外面即无良田又不是交通枢纽,普通人很少到此。 凤凰山地势平缓,大部分都是缓坡。对植被学略有了解的人看得出这里是典型的次生林地貌――山坡上经过开发,原生态植被早就被破坏掉了,在荆棘树丛中,不时还能看到低矮断壁残垣。有的地方还留着过去用来支撑殿宇大柱的石墩和石制的梁柱。仔细看得话,可以看到不少佛教寺庙的痕迹。 “这里就是五寺一塔的残址了。”赵引弓走得累了,在一个巨大的石墩上坐下用扇子扇着风,“据说五庙原本就用了不少南宋宫殿的建筑构件――有的干脆就是南宋的殿宇。可惜我不懂考古,不然大可以在这里好好的挖掘考察一番。” 五寺一塔在元末就已经颓败了,张士诚筑杭州城时候又拆毁了余下的建筑物利用其建筑材料。明代开国二百七十多年来不断有人从这里拆卸各种建筑材料,除了满地的残砖断瓦和一些不易搬动的大型构件散落在荆棘之间。 “你买下来得地皮有多大?”梅林爬上一个石墩眺望着,估摸着整个山庄的规模和面积。 “我和老孙说了,地皮愈大愈好。凤凰山这一带大多是无主的官地,值不了几个钱。就是有些地方有私人的坟地。处置起来比较麻烦,能买就买,不能买得暂时避开。”赵引弓指点着,“从山脚下的江边开始,一直到这里,这块地皮肯定是要买下的――我要建个码头呢。” “这里建造山庄有个问题啊,供水不好解决。”梅林观察了下他指示的地方,“从江边取水要解决提升的问题――排水倒是很方便。” “山上有泉水。” “得搞集水工程。”梅林看着地形地貌,“其实提水也不难,搞个兰州水车就是了。将来也是一景。” 赵引弓点点头:“这主意不错,因为我还准备在凤凰山庄种田。”他指点江山:“山坡上种果树和茶叶,水边土地种桑树,挖鱼塘,搞蚕蚕桑养鱼业。再搞个茶叶作坊和水果加工厂。” “你这是准备在杭州玩挖菜游戏了。”梅林笑道。 “要自给自足才行――这里离临高千里迢迢的,不能样样都指望企划院给运来。”赵引弓沉吟了片刻,“你帮我好好设计设计。别搞成棱堡要塞似得。就按照本时空土财主的寨子水平就好。这里到底是省城,不能搞得惹人注目。” 梅林说:“你先得把庄园的明确地界拿出来。乘着许可还没走,赶快让他测绘画个地形图――我干这个不在行,盖房子容易,要涉及布局和规划非得有详细的地图不可。至于庄园建筑我先按照你的要求出个草图,你认可之后我再开始施工。” “好,”赵引弓点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这儿你是客户,一切为客户考虑嘛。” “在山庄里给我造一个祠堂。”赵引弓说,“要尽可能的有气派。”(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未来规划 “祠堂?”梅林有点摸不着头脑,元老们中间的建筑狂想分子很多,有要造苏维埃宫的,有要造国会议事堂的,也有得要造自己的度假别墅、庄园、城堡、博物馆、宫殿…… 但是没有一个人要造祠堂的。元老们对这种宗法社会的象征物不感兴趣。元老中或许有人想当“神”,但是仅仅当一个“祖宗”对大家来说并不具备吸引力。 “这个,祠堂干什么用?” 赵引弓神情很庄重的说道:“当然是供奉我大宋的列祖列宗了。” “我懂了。”梅林明白赵引弓这是准备打实自己的赵宋宗室后裔的身份。 这座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他原本是打算建在西湖边的,后来因为地价的关系和对外情报局不赞成这样招摇才没有实现。 “我不大懂古建,祠堂肯定要按照古代形制建造吧,不然瞧着也不庄重――还有个逾制的问题,造凤凰山庄肯定得用本地的工匠,别给你举报出去。”梅林有点担心。 赵引弓说道:“设计图我已经求人画好了――你放心,肯定不逾制,我找大图书馆的历史研究室的人,还有王师爷他们都瞧过。” 梅林表示同意,反正他只管造房子。不过他马上提出了一个反条件:要求赵引弓出面把周洞天留住一段日子,待他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出发――他想和周洞天一起去南京。 “都到了江南,不去南京太可惜了,我一定要去观摩下南京怎么个‘龙盘虎踞’法……” 赵引弓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含蓄的笑道:“我一定去说服老周。” 周洞天对带梅林去南京原来就是无可无不可,杭州这里也很舒服,多待几天,吃吃睡睡,顺便再干些内部政审的活。杭州站人口增加了很多,除了儿童之外还来了许多的奴仆,这些人都要进行适当的秘密审查和评估。 在对方不知情的状况下,显然不能摆出审问的架势――否则赵宅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事情一定会大肆传播。考察团是以赵引弓朋友的名义入住的,行事也不能超过朋友的范围。周洞天受过形体语言的训练,只要随意的说几句话,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看出大概的端倪。 作为政保总局的一名“顾问”,他对每个奴仆都进行了接触和观察,特别是审视他们有无什么特别的举动:一个奸细,只要展开活动就必然会露出与众不同的蛛丝马迹。 几天之后,他确认整个杭州站招募的土著人员中没有奸细。至于土著人员的可靠程度,短时间内无法判断。不过,除了轿夫稍有江湖习气之外,仆役大多还是忠厚老实的人。比较容易和杭州站形成共同的利益链条。至于以后他们的可靠程度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还要看赵引弓自己的笼络驭下能力。 但是忠诚首先要结成利益共同体。周洞天认为,不管一个人的驭下能力有多强,他总不可能成为虫族的“女王”或者“主脑”,不管是现实的利益还是虚幻的利益,忠诚还是要建筑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 赵引弓的主要手法就是从孩子入手。除了从街上和人市收容来的孤儿,他还把奴仆们的孩子也全部组织起来。 这些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三四岁不等,赵引弓关照孙旺才给所有奴仆的孩子发零用钱,到废园里的家塾念书,他还计划凤凰山庄落成之后,就让所有的孩子集中住宿,过完全的集体生活:同吃同住同学习同劳动,彻底的对进行文化和人生观的教育。 要改变成年人是不容易的,但是儿童却是白纸,怎么画都在赵引弓的掌握之下。先从掌握孩子的心灵入手,他们的父母也就逃不掉了。他们的父母,当奴仆的人基本上没有文化,不可能对自己的子女有什么影响,他们只会对主人的行为感激涕零。 赵引弓收容的奴仆中,大约有一半是有孩子的――比起单身奴仆他更喜欢全家来投得。有孩子的人有更大的生存压力,也有更大的牵挂,这类人有了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就不会有太多其他想法,再给予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而孩子对大多数人来说又是最有效的人质。 凤凰山庄的土地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孙旺才和蔡实在凤凰山买下了二千多亩的土地:代价不大。地皮上大部分地是荒芜的山地,山下江边的土地多沙壤,而且有时有水涝的危险,无论官地私地价值都不大。全部土地买下来办好契,公私花费不到五百两银子 赵引弓雇佣了一个木柜――所谓木柜就是古代的建筑公司,专门承接营建工程。木柜的头儿是个东阳木匠。他对梅林拿出来的建筑图纸很不理解:倒不是古人没有建筑图纸,而是一般建房的匠人很少用到。而且梅林设计的建筑在他们看来都“不合法式”。建造房屋,木匠依据的是《营造法式》,各种类型的房屋结构如何,尺寸几许,外观的摸样……几乎都有一定的套路, 这木匠看了半天梅林的图纸,方才道:“房子造起来倒不是难事,只是房子建成这般摸样未免稀奇古怪。广里那边都这么建房吗?” 梅林自己觉得自己设计的房子还是“古建风格”的,只不过在房屋的结构和空间处理上是按照现代建筑原理设计的,没想到对方还觉得奇怪。要这样的话,棱堡式建筑岂不是更加古怪? 他小心翼翼道:“我们三水那边就是这般建房的,听说一些样式是从海外传来的。” “真开眼。”木匠边看边嘀咕,“客人!我劝你还是按照法式做,这样的房屋造出来恐怕别人要笑话……” 双方就这个问题起了小小的争论。木匠觉得盖这样独树一帜的“广里式样”的房子会让人笑话,梅林当然要坚持自己的建筑理念――说到底山庄的房子是要为实用服务的,不能迁就所谓的“法式”。明清建筑当然很漂亮,很有味道,但是从舒适度和空间利用率来说都很差。他到本时空当然要坚持先进的建筑技术方向。 最终还是按梅林的图纸建造――凤凰山庄的营建项目规模不小,对木柜来说是一笔大买卖。老木匠对《营造法式》再执着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最让老木匠感到纳罕的是设计图上的暗沟和供水系统――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很多江南小镇,乃至村落都有完整可靠的排水体系,不过他还没见过设计得这么“奢侈”的。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只是山庄,根本不用太复杂的排水,只要宅邸院落中设置几条排水的石板阴沟就可以了,不需要挖掘这么大,几乎可以让一个人在里面行走的沟渠。至于给水,山庄院落内开凿几口水井足矣――地基上原来就有若干山泉,疏浚之后修个井圈就是现成的水井,水质又好,用水也够了。何必再在山坡上修建这么复杂的排水沟渠和蓄水用的水池水塘? 砖瓦、石灰由本地的窑厂供应,木材从东阳、衢州等地运来。凤凰山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也提供了相当一部分建筑材料。特别是石料。 在清理碎砖乱瓦的时候,清理出大量的宋代瓦当和琉璃瓦,赵引弓关照人全部集中起来堆放――他准备用这些材料建造赵宋皇家的祠堂,当然明显违制的不能用,只能先留着。 工程的进展不快――梅林的建筑理念、方法和本时空的差距太大,每天和木柜的人沟通就要花不少时间。建筑材料采购运送又很缓慢,眼看着开工了二周八字还没有一撇。梅林已经习惯了临高的效率,对本地慢吞吞的节奏感到很是不快。又怕自己在工程上耽误的太久,周洞天等不及把自己撂下就出发了 “我以后一定要带自己的工程队来干活,土著只能当力工。”梅林每天从工地上下来都会抱怨,“他们总觉得我们的做法太古怪。还不断的对我说这么干纯粹浪费钱财。有人干脆拿我当傻瓜!” 赵引弓安慰他:“这是时代的代沟。你当初带着归化民工人造房子的时候不还是一码事?” 除去这些,总得来说梅林设计的凤凰山庄的布局还是传统样式的。山庄的主体住宅建筑坐落在凤凰山山麓上,面对苔帚湾,背靠万松岭。山庄本身是按照本时空常见的乡间堡寨摸样修筑的,有一定的防御力。 山庄住宅本身用围墙围占起来建筑占地面积有8亩,有多个院落分布。包括杭州站总部、赵引弓的住宅、杭州站招待所、杭州站工作人员、奴仆们的住宅聚落、学校和宿舍、仓库等等。 住宅外另外圈了若干亩建筑储备用土地――准备以后用来修建检疫营、工厂和若干个居民点――用来安置农场和工厂里的工人。它们与山庄住宅有一定的距离,但是相互之间有道路连接,同时也共用一个排水和供水系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南京 梅林因为担心工期来不及耽误了去南京的事情,每日里心急火燎,嘴上竟然起了泡,吓得周洞天不敢再提“去南京”三个字,只好每天在赵宅里闲逛――幸而这会起威把考察团带来的印刷器材和设备也陆续运到了,周洞天便先干起了安装调试设备的工作。 印刷所设在赵宅废园内的一个小院子里。目前印刷机所用的油墨和纸张暂时还是从临高运来得,赵引弓打算以后在本地解决。石板印所需要的药剂很难在当地解决,还是从临高进货。 杭州可以很方便的采购到各种土纸――虽然在光洁度和洁白度上不如临高的书写印刷纸。至于油墨,本地就只能解决松烟墨这样的水性墨了,赵引弓得自己设法解决油性墨。他的解决方法是在凤凰山庄种植亚麻。即可收割亚麻织布,亚麻籽榨油就是合适的油基。 周洞天在组装调试设备的时候,专门选择了二个新近才被收容进府,老成可靠又认字的本地年轻人当学徒--江浙一带的识字率在晚明还算相当高的。为了尽量减少扫盲工作,赵引弓在招募奴仆伙计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应招者的基本文化水平。 尽管有人认为应该从临高选调印刷工过去,周洞天对此不以为然:首先使用手动印刷机不算什么高级技术,维护也很容易。他自己言传身教一二个月就行了;其次过于依赖从临高选调的人员,容易造成本地人员离心倾向。 周洞天手把手的教他们操作机器,包括简单的维护保养工作。因为铅字过于沉重,转运不便,所以杭州印刷所目前并不配备铅字,只用运来的书籍铅型进行印刷。需要自主制版印刷的时候就采用石版印。 两个年轻人对这些满是奇怪的物件的铁家伙原本充满了敬畏:一开始是一种害怕,深怕这东西会“咬人”,随后,当周洞天开动机器向他们展现出机器的强大的印刷能力的时候,又转化为由衷的佩服。 年轻人容易接受新事物,而且接受之后往往又很容易竭力维护他所认同的这一新事物。所以周洞天并不想从外面很多失业的老雕版师傅中招人来开动机器――他们在面对新新东西还是要新人来用。 “这两种都是广里来得印刷机――据闻是海外之物。”周洞天含糊其辞,“除了广州,全大明还找不出其他的。” 两个年轻人感到非常兴奋,学会一门大明很少有人懂得技术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周老爷毫不藏私,教授的时候倾囊而授,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也是尽量予以解说。这在技艺严格保密,学徒几乎要给师傅家当好几年奴隶才能学会点皮毛技术的本时空相比简直就是圣人。这种不经意的旧时空做法在元老院控制下的任何企业都使得土著工人感激涕零。 周洞天不担心他们会私下脱逃自立门户或者扩散技术。工业社会的技术是必须有充分的物质基础,没有设备和原材料,他们是无法复制杭州印刷所的生产能力的。在临高不是没有发生过工人企图偷学某样技术或者某项产品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来到临高前是小手工业者的归化民工人。但是他们的企图无一例外都破产了,临高的生产模式是小生产者无法复制的。即使能够复制,在成本上也高得难以想象。 周洞天培训印刷工人的时候,梅林也基本上把自己的建筑意图和营造方式灌输给了木柜的木匠头,大致可以放心的把接下来的工程交给木柜负责了。 距离杭州数百里之外的南京城里,二乘两人抬的轿子,正从正阳门旁的大道经过。轿子在距离承天门不远,但是还算不上禁区的地方停了下来,轿帘子微微打开。有两个男人正从轿窗里向着巍峨的南京的紫禁城眺望。 坐在轿子中的,正是周洞天和梅林。他们前一天才由孙旺才带人护送,到达南京。暂时歇在起威在南京城外开设的外柜上。今天进城是特意来考察当地的商业状况的。进城的时候,梅林特意要求到紫禁城周围看一看――作为一个建筑党人,他对旧时空只剩下极少数遗址的明故宫有着浓厚的兴趣,很想亲眼看一看。 南京的紫禁城是一座南北长五里、东西宽四里的高墙围绕起来的一爿有着黄色琉璃瓦屋顶的建筑群。承天门的朱红色宫墙已经剥落了许多,显得斑斑驳驳。城楼屋顶上有小树和野草,显然许久都没有清理过了。宫门口,照例有几个太监和守护的卫士,但是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陪同他们进城的,是起威在当地的招募的一个大伙,真正的伏地虫老住户,眼见他们对紫禁城如此的感兴趣,便向他们述说起里面的情形来。 宫城之内,以承天门为界,门以北是紫禁城。穿过端门、午门走进去,迎面依次矗立着“奉天”、“谨身”、“华盖”三座大殿。东西两侧还分别建有“文华殿”和“武英殿”,以及“文楼”和“武楼”。这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觐和举行大典的地方。 “三大殿”以北,一直到后宰门,属于“后廷”范围。那里面另有许多名称各异的宫殿,还有一座御花园。皇帝的日常生活起居都在那里。 除了紫禁城这一部分之外,在宫城的南面,一条宽广的御道从承天门外的五龙桥,笔直向着宫城的正门――洪武门伸展开去。 御道的东侧,分布着除刑部之外的吏、户、礼、兵、工等五部和宗人府、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等;御道西面则是最高的军事机构――五军都督府,以及锦衣卫、通政使司、太常寺等衙门的所在地。 “你知道的真不少。莫非你进去过?”周洞天忽然起了疑心。 “小人哪里能进去。不过南京城里的老公儿不少,在茶坊听他们说起过许多南京宫里头的事情。所以略知一二。”大伙点头哈腰道。 这偌大一座壮丽宫城自从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之后,经历了二百多年的闲置岁月,到如今早已萧条破败,完全不复昔年的气象了。大明皇帝极少离开北京到这南方的留都巡幸,造成紫禁城里的宫殿大多荒废失修,就连那些一直有官员派驻的衙门,除了几个有人到部视事――所谓的视事无非是做些等因奉此的例行公事――的门堂还算整齐外,大多一任墙垣倾圮,无人过问。一派衰败不堪的摸样。梅林觉得有些遗憾,说了声:“走吧”。 轿子沿着大路行进,走过从贡院之后市面变得热闹繁华起来。 天气晴朗。春天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行人的身上。这条南京城里的主要干道原本很宽,“虽九轨可容”,自从万历年以来,人口增长很快,买卖兴旺,接到两侧的民居、商铺纷纷侵占官道,渐渐得道路就变得不那么宽阔了。加上街道上行人众多,使得道路愈发的拥挤。 接到两侧的铺面一家挨着一家。密密麻麻的。店铺大多房檐不高,门面宽广;店头的黑漆招牌上写着“绸绒老店”、“网巾发客”、“杭粉名香官皂”、“川广杂货”、“西北两口皮货发售”、“东西两洋货物俱全”、“内廊乐贤堂名书发兑”、“顺昌号通商银铺”等类字样,有的还是金粉镶嵌的。街道上,乘轿子的、骑驴的、步行的人,熙来攘往。 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麇集在官廊内、塌房前,叫卖展示着货物,和顾客们讨价还价。来自各地的士绅大户,儒生士子,在门前挂着灯笼、养着各种生鲜花朵的茶社里高谈阔论。茶座里座无虚席,生意兴隆;酒楼上人声鼎沸,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哧哧的艳笑和酒肴诱人的浓香…… 街道上、店铺里的口音,也不再是全然是通行南北的南京官话,南腔北调的口音充斥其间。除了来自徽州、江北、山东等地到这繁华之地讨生活的小百姓,操持各地口音的人群中又多了许多衣着光鲜的缙绅大户。明末社会的动荡和战乱,辽东的败局,贵州奢安之乱,各地层出不穷的各种“民变”,使得当地的缙绅们纷纷来到社会秩序安定的江南,在这温柔乡销金窟中来避嚣。他们大多携带着一大家子的家眷奴仆和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在南京城里城外买房置地,过着纸醉金迷糜烂生活。 端坐在轿子中的这两位元老,此刻的心情各不相同。周洞天对南京的繁华颇为吃惊――在他看来,这里与杭州相比毫不逊色。看来“首都效应”在这大明的留都还是相当显著的。如此繁荣的市面,显然不是仅仅依靠南京本地的消费能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三山街 而本时空的南京城的宏伟也给周洞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临高这样的小县城自不必说,就是他曾经去“实习”过得广州,到过的杭州这两座当时堪称头等大城的城墙也无法与之相比。 周洞天在旧时空去过许多城市,南京也算是到此一游。南京城墙,纵然当时已经是断壁残垣,也让他对明太祖保卫自己都城的决心和不惜一切的投入感到惊叹。 南京的城墙修筑完全是按照南京当地的地形修建的,不但利用了元代应天府的城墙,还大量利用了南京周边各种山丘的作为防御体系的一部分。有些地段直接使用山体作为城墙的基础。因而它是不规则形状的。东连钟山,西据石头山,北枕玄武湖,南贯秦淮河,依山傍水,气势非凡。而城基也很奢侈的使用花岗石或石灰岩条石,两壁砌以大砖,砖缝用石灰、糯米或秫米汁拌桐油掺和成浆浇灌,异常坚固。 此时此刻,尽管多年未经战火,南京的城墙和防御设施不可避免的露出颓态来。但是城墙还保持着完好的状态。周洞天尽管不是军人,也知道以陆军现有的炮火是根本摧毁不了南京城墙的――1930年代日军的炮火尚且无法摧毁南京的城墙,更何况比日军的火炮还要落后的多的伏波军的滑膛炮。 “要是南明小朝廷能够坚决抵抗,清军是攻不下这座城市的。”周洞天感慨道。湘军围攻天京的时候,城内饥疲的二万名太平军还能依托城墙抵抗很久,南明的条件怎么说也比太平军好多了。可惜疲于党争的小朝廷内外离心,最后居然不战而降。 梅林想得却是秦淮河。去会一会秦淮八艳的念头他暂时是打消了。赵引弓在出发前给他科普了下历史知识,他现在秦淮八艳中有一位早已作了古人,其他七位,除了1618年出生的柳如是满了14岁之外,其他几位都是真正的小萝莉。 “你下得了手吗?”赵引弓问道,“就是柳如是也太小了吧。” 梅林到底是现代人,很多事情还算是有底限的。不过秦淮八艳既然暂时无福享受,秦淮河还是要去得――这有名的大明销金窟,据说是美女云集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梅林很想体验一下。顺便也验证下古人的审美趣味是不是真得很特别。 街道上的繁华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大明即将覆灭的末世。尽管“建虏”、“流寇”的活动已经愈来愈多的出现在大家的耳中,各地又是连年遭灾,“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一类的消息不断风闻。连过去不常听说的“易子而食”的可怕讯息也有所闻……到处是灾荒、败仗、加派、民变的消息,国家的局面一天乱似一天,连一向堪称富庶的江南,米价也上涨到了每石三两银子――大明开国以来,江南的米价还从来没有这么高过。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未曾给这个江南都会投下一丝一毫的阴影。 然而,许许多多令人不安的影子也可以出现在这里,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的,不仅有官绅、大户们,也有许多是流民乞丐――街上这样的人明显增多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冬天,城内各字铺收拾的“路倒”尸体也比往年多得多。从各地逃荒来得,尤其是从江北、安徽等地来得难民是如此之多,大量卖身为奴的人挤满了城外的人市。以至于人口的价格直线下跌。 一直陪同在轿子旁的起威南京分号的大伙蔡宜邦这时候喝止了轿子,微微揭开轿帘子,对周洞天说道:“老爷!前面就是三山街了。请老爷示下,去哪家书坊?” 周洞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目的是考察本地的刻书业,久闻明代的三山街是当时江南的刻书中心,所以他才慕名而来,但是具体到去哪一家就不知道了。 沉吟片刻,他说道:“我们就在此地下轿,到街上走走瞧瞧,关照轿子在这里等候。” “是。”蔡宜邦应了一声。在他的一口南京官话的指挥下,轿子打横,周洞天从轿子里出来,舒展了下腰身――抬轿子的人固然辛苦,但是长时间坐轿子的滋味也不见得好受。轿子里可不是沙发椅,连藤椅都不是,乃是标准的硬木靠背椅,坐轿子的人只能端坐期间,身子还不能乱动,外人看上去是即威风又舒服,其实坐得长久了一样腰腿麻木。 从轿子上下来,周洞天审视了下街道。三山街比起刚才的走过的闹市要幽静许多,不宽的青石板的道路上行人无几,而且大多是“衣冠”中人,大多穿着长衫,偶然有些短打的人物,也是被主人差遣来买书的仆佣们。 两个人一下轿就引来了街上行人的注目。和周围的人相比,他们确实太与众不同了:魁梧的体格、黝黑的皮肤还有比一般人都要高得身材。 梅林有些不适应――他没受过情报局的专门训练,只是在出发前在短训班里学习了一个星期。长衫对他来说总觉得不合身,发髻和头巾总有要掉下来的感觉。手脚也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得感觉。 周洞天相比之下就好得多,他到底是在情治口服务的,根据联合安全会议的决定,情治口的人员要进行一定的交错培训,因而他在“农场”系统的学习过。 “走吧。”周洞天对蔡宜邦说道,“你带路,我们在这里随意看看。” “是,老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墨香,这是真正的墨香――带着松烟的味道。周洞天有一次在某图书馆的善本部的库房里也曾经闻到过这样的香气,那是上好的宋版书的气味。比这里更为浓郁。 三山街两侧,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书坊。大得足有五开间门面,小得只有一开间。但是无论门面大小,铺面的屋檐都很高,从街面上往里看去,可以看到靠墙摆放的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 每家书坊都有字号和招牌。这里的大多数的书店属于“综合性书店”,出售各种类型的图书。也有的专门经营某些类别。比如佛经、道乘之类的宗教书籍,也有是专营“闱墨”的。所谓闱墨就是每次科考中中式的八股文、试帖诗、策论之类,按照旧时空的说法就是专卖“教辅材料”的。虽然当时的人就对“闱墨”嗤之以鼻,但是科举考试使得这一行业的需求很大,在明清两代,书籍出版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一部书从完稿到开始刊刻,印刷出书,至少要三四年。只有当年的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基本上是考试一结束就开始选辑刻印。可见需求的旺盛。 周洞天从大图书馆的讲座里知道,这种专门销售“闱墨”的书坊基本都是江西人开设的,除了选辑、刊刻“闱墨”之外,另外一项主要业务就是参与科场舞弊,为主考和考生之间牵线搭桥。除了重要性不高的例考和童子试之外,几乎每一级科举考试他们都能代办打通关节的业务。到清代这项业务甚至成了他们的主业。 除了一些书坊是代售书籍之外,几乎每家规模较大的书坊都是自己有刻板和印刷工场,储存有大量的板片。这样的书坊几乎每家都是前店后坊的模式,站在店铺外就可以听到后院印刷工人拓印、打墨,刷鬃的声音,有时候前后院门敞开着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到看到刻板和印刷工人忙碌的身影。 周洞天饶有兴趣的漫步着,看着各家书坊的状况。这里和旧时空的文化市场的书市多少有些类似,但是没有文化市场的那种喧嚣劲。安静的气氛夹杂着淡淡的墨香、纸香,让他感受到一种愉悦。 但是这样愉悦的心情并不会动摇他要亲手摧毁三山街的印刷业的决心。按照传统印刷方式出版印刷书籍,书籍就永远是极少数人才能占有的文化奢侈品。元老院要彻底的打碎这个体制,将知识廉价化、普及化就是必须的条件。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漫步走入一家书坊,梅林和蔡益邦也随了进来。 这座书坊在三山街的的同业中算不上生意最大,但是门面宽敞――三开间的门面,高大敞亮。内中的书籍品类丰盈。占满三面墙壁的高大书架上,举凡经史子集、闱墨房稿、戏本小说,乃至医书画谱、酒录茶经,可谓一应俱全。 周洞天和梅林两人的气度服饰,异于常人。掌柜的十分巴结,立刻迎上来请他们安坐,又关照伙计沏茶,摆上果盘,然后请教姓氏、乡里。 “敝姓周,广东人士。”周洞天说道,“游学到此。” “不知周老爷想要看些什么书?”掌柜的谦恭的面孔露出得色,“小店不敢说书籍一应俱全,不过在这条街上也算是货色齐全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字铺,当时的南京城内,五城居民按照保甲制度,每100户编成,以千字文编号。兵马司在每字铺内佥选总甲、火甲,担任地方的火警和治安工作。 第九十四节 印刷作坊 “我见你这里陈设不俗,特意进来看看。”周洞天说得一口怪里怪气的广东官话,幸好本时空的官话和南京话差距不大,掌柜的说得慢还是能听明白的。 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这所潘建元书坊在铺面房和后院门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石子铺设的小径旁种着若干修竹,地上摆设着各种盆花,春天的阳光下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墙壁的空白处,悬挂着青蓝斑驳的宝剑,下面是一张放着琴砖的紫檀木几案,放着一张古琴。一只万历年仿宣德炉中袅袅的冒着青烟,一股芬芳馥郁的香气淡淡的飘散在空中。 “老爷谬赞了。”掌柜的陪着笑脸,“看老爷的样子,应是身有科名吧。” 科名当然是没有的,周洞天不是外派情报员,不需要特意搞个科名。不过古代没有全国联网的学历查询系统,广东又在千里之外,编造一个假身份假学历不难。周洞天不敢胡吹自己是举人――举人每个省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南京又是留都,全国各省人士都有,乱吹牛保不定会给戳穿,到时候不是掉面子的事情。 所以他自称是秀才――秀才比举人多得多,而且里面花样也不少。 “喔,喔,看老爷春风满面,乡试一定联捷。预贺,预贺!” “谢谢。‘场中莫论文’,看运气罢了。” “周老爷即来金陵游学,某非是要选几本新科的闱墨?”书店掌柜揣摩着推荐道,“小老这里有几部芑山先生手批编选的闱墨,都是花团锦簇的好文字……” 芑山先生就是张自烈。旧时空知道此人者不多。周洞天却知道:他在印刷所的时候用现代印刷设备印刷了一些图书,其中有《康熙字典》。而《康熙字典》的蓝本之一《正字通》正是这位芑山先生的作品。 周洞天知道张自烈当时是南京国子监监生,并未中过进士。看书店掌柜的口气,显然这位芑山先生对八股文的造诣很高,以至于他负责编撰的闱墨成了一种号召。 他挥了挥手:“不用了。你这里可有一些新奇有趣的的好书?” “怎么没有?”掌柜看周洞天和梅林的样子,大约是广东的富商子弟,身上有个功名,大约是早就在科场上打通了关节。这样的人看书首先要新奇,他想了想,从书架子取了部新书来,“这部书,不知周老爷看过没有?是泰西人的作品。” 周洞天一看,原来是徐光启翻译的《几何原本》。这部书应该是在1607年就出版了。现在这南京还能买得到,看来书的销路不怎么好――中国古代的数学在代数上造诣很深,几何学就相对落后了,这么一本充满了全新概念和名词的书籍除了极少数对此有兴趣的人之外,恐怕是很少人愿意问津。 “这部书实在是新奇。乃是礼部尚书徐上海所编,据闻是泰西人的原著,徐尚书亲自翻译的。只是看得明白的人少。” 周洞天翻开看了看,书籍印刷很是精致,有的章节还有配图,看到上面的不时提到“直角”、“钝角”、“相似三角形”……周洞天恍然又回到了初中时代。原来这些术语在当时就有了! 他不知道这些几何术语,包括几何这个词都是由徐光启的翻译的。 掌柜的见他饶有兴趣,赶紧又取来其他基本书籍,一一堆放在书桌上,周洞天看了看,其中多数是徐光启的作品也有翻译的传教士们的作品:有《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泰西水法》、《浑盖通宪图说》等好些种。种类颇为繁杂,其中既有农学书籍――如徐光启的几部著作;又有数学书籍:《同文算指》、《测量法义》;还有天文学和水利学著作,最后还有利玛窦著的《交友论》这样的格言集。 周洞天一一翻看了一番,他其实对书籍的内容并不感兴趣,这些书籍在技术上不会比大图书馆的高明,他看得是书籍的装订和印刷。 古书的特点是文字都很大,这些书籍的字体大小,如果按照现代标准起码也是一号字。这个问题周洞天一直考虑过,为什么古代印刷的书籍要用如此之大的字体?有人说这是印刷技术的问题,也有人说是因为古代照明不佳,必须采用较大的字体以便于阅读。 周洞天一时也无暇细看内容,便关照蔡益邦全部买下来,满载而归。付款的时候他发现书籍的价格相当的昂贵。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平,普通人很难买得起。穷人就算想买全四书五经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本时空的读书人能够享有种种特权就不足为奇了――要得到一个功名需要投入的金钱和时间注定了知识的被垄断性。 书坊的老板做成了一笔不错的买卖,乐得喜笑颜开。周洞天乘势提出,想看看刻板印书的作坊。 “作坊里都是黑墨,恐怕污了两位相公的衣衫……”掌柜的对这个要求有点意外,到他这里买书的士子不少,性格也是五花八门的,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对印书的作坊感过兴趣。 “无碍,这二位都是好书之人,对书是如何印出来得,极是好奇。还请掌柜的通融一二。”蔡益邦也帮着说话。 掌柜的寻思片刻,作坊里倒也没有见不得的人东西,再者雕版印书这码事没什么可以保密的“秘技”,只要找几个雕版、印刷和装帧的师傅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两个老爷好奇想看看也没多大关系。 “好,那就由小老引路了。”掌柜的站起身来,关照了伙计几句。当即引着他们往后院而去。 一行人穿过后院门,走过夹道,迎面是一堵久经风雨剥蚀的风火墙,门楼矗立,飞檐翘角。此处就是印刷的作坊。房屋的形式以青砖、白墙、黑瓦为主。 推门入内,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铺着青石板。平面呈显回字形,中轴对称,以正厅为主体。上、中、下三厅相连,厅两侧有一至三排厢房。作为工人们的宿舍和车间。院子中有积蓄雨水的池塘,还有用成排的架子铺设好得晒坪。 周洞天注意到这里的厅堂架空很高,而且院落与院落之间都有很高的风火墙。印刷书籍要使用储存大量的木材、纸张和书籍,这些全都是易燃烧之物,院子中的蓄水池和隔离各院的风火墙起得就是防火的作用。 厅堂里、厢房里都有人在忙碌,院子里不时还有人搬运着材料在走动。有房子里有人正在根据选定的蓝本誉写书样。选择好得底本是刻印出一本好书的第一步。蓝本除了搜罗来得作者书稿之外,就是选用过去的善本--古代没有版权的概念,不管今人古人的作品,只要书坊老板觉得合适,就可以拿来刊刻。 因为好得底本至关重要,所以书坊的老板往往自己就是有眼力的版本学家,善于从旧书店故纸堆里搜寻到有用的底本。有的书坊老板则结交有名的藏书家,以取得他们私藏的各种善本和少见的书籍。在南京、苏州和杭州还有一批集文人、藏书家于一身的所谓刻书家,他们多半是饱学之士,自身又是有财有势的缙绅:如曾经刊刻出版了《本草纲目》的南京藏书家胡应龙。 潘建元书坊的誊抄人员总有十几号人,和周洞天想象的相反,他们全是真正的“抄书匠”,虽然识得字,能写一笔漂亮的楷书――还能写反体字,却没什么文化。做得完全是机械式的工作。因而在一般的图书中错字、脱字、别字,乃至文理不通的状况常常出现。所以书坊老板也得雇佣――不过一般是用“延请”这个词――几个文士充当编撰、校订。一些不怎么讲究的书坊就会省下这笔费用。 正厅里,刻字工人们正在伏案劳作。一块块按照尺寸开好的空白书板被堆放在廊檐下等候使用。雕刻好得书板则堆放在另外一面。廊檐下各种书板堆积如山。掌柜的说较好的雕版材料多用梨木、枣木。果树木质地坚硬纹理细腻,价格又不贵,是刻书板的最佳材料。灾梨祸枣这个成语正是出自于此。 刻板工人们把誊写工人书写好得“写样”贴在书板上,然后刻工用不同形式的刻刀将木板上的反体字墨迹刻成凸起的阳文,同时将木版上其余空白部分剔除,使之凹陷下去。板面所刻出的字要凸出版面一到二毫米。 刻好的书板被送到院子中,散工们挑来一桶一桶的热水冲洗雕好的板,洗去木屑墨痕。刻板过程就完成了。 一页书就是一块板。一部书如果有三百页,就得有三百块书板。花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因而不知道市场前景的书稿除非是私人自己出资刊刻,否则很难得到出版。书籍的稀少、昂贵也就不足为奇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孤悬京师的虚弱感 “不会再要孝敬吧?”冷凝云对此耿耿于怀。 乌开地笑道:“杠子已经划好了。平日里再有些需索大约是免不了的――这是小钱,老爷不必在意。只是有些事情老爷要平日里经心才是,不能事事都等人开口。” 他举例来说虽然说好三节两敬,但是平日里要时刻注意杨府里的动向。隔三差五的送些水礼表表心意。冬送水果夏馈冰。杨公公的小妾做寿,一定要馈送礼物―― “杨公公是个太监,还有小妾?”冷凝云皱眉道。 “太监有小妾的多了,”乌开地说,“杨公公家有好几个小妾,又以卞姨太最受宠爱――给她的礼要额外重些。” 关于太监要小老婆怎么使用成了冷凝云的一个悬念。但是此刻比这要紧的事情多得是。 三天之后,冷凝云备上四色简单的水礼,前往杨公公府上拜会。这次,杨公公很是客气,颇有长者之风。宫里头的太监,只要能混出点名堂的,个个都是修炼到家的老狐狸,待人接物有一套迷惑人心的本事,要不是冷凝云是个现代人,又在农场接受了充分的教育,对太监有着充分的认识,免不了要给他绕进去。 杨公公在酒宴上向他介绍了自己的义子杨天梁。冷凝云不敢怠慢,对这位小杨公公很是一番敷衍。 双方把酒言欢,待到酒都有七八分了,杨公公这才说道: “本监年纪大了,又要时时在宫里当差听候,等闲不得空。以后若有事,本监的义子说得话亦作数。你轻易亦不要到我府上。有事,我自会派人和你说。” “是,一切都听杨公公的吩咐。”冷凝云恭恭敬敬的说道。杨公公其实只不过五十多岁,但是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不但头发已经白了,脸上的皱纹亦很多。 “呵呵,喝了这杯酒,本监就是不拿你当外人了。”杨公公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两个小太监,垂着头,一个捶腿一个捶肩。他舒服的哼了几声才又说道,“你们那伙人,在琼州府干什么,本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你要知道:这儿是北京城,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街上跑得狗说不定都吃着一份俸禄,比不得广里那边南蛮之地,天高皇帝远的,任你们胡作非为。这里就连说错了几个字,一个不对也会叫你脱层皮!” “是,小人知道。”冷凝云装孙子装到底了,赶紧站起来作揖,“多谢杨公教导。” “你明白就好。”杨公公点点头,“我老了,许多事情顾不到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说着他一示意,一个小太监拿出一个拜帖匣子。 “里面是张拜帖,”杨公公指着匣子,“平常人,就算孝敬一千两银子本监亦不会给。你是高大官人的人,不比寻常。拿着好生做你的买卖罢。” “是,多谢杨公。”冷凝云赶紧站起来,弓着身子把匣子接了过来,乌开地连使颜色,冷凝云赶紧又跪下去磕头。心中很是不乐意,心想这日子过得太悲催了,早知道就不闹着要外派了。这动不动就要磕头的日子真不好过。 “呵呵,以后就看你的买卖风生水起了。”杨公公眯着眼睛笑道。 冷凝云唯唯诺诺,散席之后。席上,他急忙坐上轿子赶回下处。将乌开地传了进来,与他商量。 “小杨公公那里,也得点缀。至少得一千两。”乌开地在宴请中一直随侍在旁。 “什么?又要花钱。”冷凝云差点跳了起来,北京分行八字还没有一撇,钱倒源源不断的花出去不少了,“你不是说画了杠子不用再花钱了吗?” “那是杨公公,这是小杨公公。”乌开地提醒道,“能是一回事?杨公公的意思您老人家就没听出来?” 乌开地当奴仆出身,叫比自己地位高得都叫“老人家”。 “他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以后让小杨公公居中当联系人了。” “没错,您想,他这个中人你岂能轻慢?一件事说起来是好是坏全在他的嘴里。”乌开地说道,“何况他还是杨公公的义子!今天酒席上还特意说明了,对他的重视不言而喻啊。” 冷凝云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心中很是不甘。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愤愤道:“好吧,也送他一份厚礼就是。” 乌开地提醒道:“平日里三节二敬的孝敬,有杨公公的,也得给他预备一份。分量少一半就是。” “干股莫非也得给他半股?”冷凝云想这样的话就破坏了原先的计划了。 “那倒不必了。杨公公也没这个意思,”乌开地说道,“杨公公的账要买,但是太买了也不成,他以为你软弱可欺,会得寸进尺。太监们都阴得很,不可不防。” “我知道了。一会开礼薄的时候都注上就是。”冷凝云点点头,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快,眼下他竟然象离不开乌开地一般了――到了北京之后对这个归化民助手简直是言听计从,问题是,乌开地说得几乎没有不对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冷凝云在李洛由的管事的陪同下在城内寻找合适的房子作为银行的所在地。 在旧时空,冷凝云不止一次的来到过“伟大的首都”,现在他来到了伟大首都的前身――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摸样却完全不一样了。即使他来到旧时空的紫禁城外的时候,他发觉这里和他曾经见过的紫禁城也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紫禁城的外表陈旧而肮脏,街道虽然宽阔,大多是泥土路,春天的时候下了几场雨,走到那里都是满目的泥泞,不坐轿子或者车子就会弄到满腿满脚的泥点。大街上经常可以看到“一把”“一把”悠然蹒跚的骆驼。驮运着沉重的货物,其中大多是门头沟一带产得煤,北京城就是靠着这些煤才能度过严寒的冬季。 只有又甜又酸的冰糖葫芦看上去和旧时空没什么两样――当然冷凝云是不敢吃得,不仅是处于卫生安全的考虑,而且冰糖葫芦上往往沾满了春风送来得沙土。 然而,即使这里肮脏,泥泞,从他进入北京的那一天起,就能感受到这个全国最大的城市――政治和经济中心的那种非凡格局和气派,它那君临一切的气息。他坐轿子走在街上,看着远处的城楼的飞檐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所帝皇之都,总有一日要落在我们的手里。他在轿子里默默的想着。攻下这座古都是一件极具政治象征的事情,不过不多数元老们不打算在这里定都的。首先这里就自然条件和地理状况来说不是非常适合的地点。其次许多元老还把北京城看做是“封建欲孽”的大本营。 “污泥浊水太多。”冷凝云嘀咕了一声,想到这几天和杨公公打得交道,愈发痛恨起大明和北京城来了。 建虏入关的余震已经渐渐过去,关外的后金方面未见有进一步的行动。陕西的“乱民”还没有形成气候,只能在西部作乱。至于各地的“民变”虽多,但是多半旋起旋扑,没有太大的震动。奢安之乱尽管一度震动西南,不过自从奢崇明兵败逃亡水西之后,已经不再是大的祸患,镇压下去不过这几年的事情了。东南沿海的郑芝龙也接受了招抚。所以近几个月来,北京的局面保持着相对平静。 冷凝云在乌开地和李家管事的陪同下,先后观望了紫禁城,逛了棋盘街――他记得李自成进北京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遭遇过一定的抵抗;他又去了东西四牌楼、城隍庙、灯市口等有名的热闹繁华去处。实地探勘有无合适的开设银行的地点。 开设银行不需要太热闹繁华的地方。银行不靠门市做买卖。但是为了便于商家来出票兑换,亦不能离商业区太远。最后在前门外选定了一处地方,在大街旁的胡同内,地方很容易找。原是一处典当的铺面,过去是魏忠贤手下某阉党的产业,九千岁坏事之后,典当被查抄了,值钱的东西被抄没,不值钱的东西被偷光,只余下这一座空房子。 冷凝云看了下房子,连后院在内,一共有三进院落,另外有四座偏院。因为过去是典当,建筑非常坚固,围墙、房子的底基全用石条砌成。后面有专门储存各种当物的库房,即高大又坚固。后院还有自备水井――不过是苦水。 北京的地下水基本上是苦水,矿物质含量高,不宜食用。饮用水――又叫“甜水”是向专门的“甜水窝子”买得,水夫每日送水上门。对住在北京的人来说买水吃亦是很大的一笔开销。 冷凝云看了下房子觉得很满意――开设银行对安全性有很高的要求。一般的房屋如果要用还得花一大笔钱改造,这所房屋的改造费用所需不多。当下拍板通过李洛由的管事,用四百两银子把房子买了下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江南总号 随着赵引弓在杭州的工作逐步展开,对外情报局在江南的网络开始布设。山海两路的企业也逐渐在各地开设起来,这一步的工作推进的比较缓慢: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设分号就不是件容易事,何况还要开展业务。 在所有的字号之中,对外情报局最看重的是起威的布局。起威镖局作为山海两路中的交通物流企业,对未来的难民转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因为起威在广东的扩展过于猛烈,即使孙可成从江西老家招募了每一个可以用得同乡、亲戚,他们也无法在每个外柜上都派出足够的人员来担任伙计和镖师了。更不用说承担走镖业务了――培养一个合格的镖师要很多年,而且还得自幼习武的人才能吃这碗饭。原本干这行的人就不多。在实际控制着起威经营业务的张信的操作下,起威不得不敞开了招募镖师的大门。 广州和珠三角地区的大多数镖局原本在起威的挤压下大多苟延残喘,要不是孙可成多少讲些“江湖道义”,不肯逼得同业们喝西北风,留下少量的镖局业务给同行们,他们早就全部都倒闭了。现在,在张信的指挥下,这种仁慈改变了面貌:起威向同业们伸出了“联营”的橄榄枝。 所谓“联营”就是吞并,无非是给这次兼并披上好看点的外衣而已。从1630年的下半年开始,挟澄迈大捷之后的威风,起威踏上了吞并同行的道路。 在为期三四个月的整合之后,起威吞并了珠三角的全部镖局,尽管其他镖局的字号还都保留着,但是他们已经无一不是“联营字号”。对张信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遍及广东,远到广西、福建和江西的各路镖局分号,而是镖局最有价值的财产:镖师。 镖师有着中国古代社会的最为浓厚保守的社会道德,是一批相当可靠忠实的人物。而他们参与商业又使得他们不象腐儒那么保守迂腐。 这样的人,只要稍加收买人心就会成为一支驱使自如的可靠力量。而这些人也是目前外派元老们身边最急需的人员。元老们需要这样一批武艺高强,精通世故,了解社会状况又能信托的人充当随员和情报局的外派工作人员。 张信首先将广东起威各分号的江西籍人员大量外派到江南、京师充当开路先锋,进一步造成人员紧张的局面,随后利用广东各分号空虚的机会,把这批“联营”过后的新进力量迅速的填补进来,彻底的肢解了起威的江西籍人员占据主导的状况。随后,他又从临高调入一批原先从事商业的归化民人员,填补到各分号的掌柜管事的经营性职务。 经过一番彻底的改造之后,起威已经完全落在了元老院的手中,尽管在股份上孙可成还占据着一半的股份,但是在总体经营、人事上已经不再有控制权了。政治保卫总局过去已经从起威抽调“有培养前途”的年轻人到临高进行“培训”,现在这种培训已经完全公开化。赵曼熊制定了一个对起威人员的轮训计划表。准备到1632年底,完成对起威镖局所有人员的登记、政审和“培训”工作,最终将起威彻底的控制在元老院的手中。 与此同时,起威作为山海二路中的重要棋子,一直进行着扩张的步伐。因为镖师已经不敷使用,新近开设布点的分号和外柜大多以客栈、货栈、车船行之类的面目出现。镖师只作为保卫力量对自身设施和交通工具进行保护――对外情报局给起威的定位是交通物流企业。保镖只是其中的一个业务项目。 为了做好下一步的工作,对外情报局的江山、李炎;广州站的张信和商业部、企划院的元老一起,对起威的布局、股权和结构做了进一步的调整。 调整之后的起威依然使用“镖局”的名头,将起威镖局改组为起威镖局联合股份有限公司。除了元老院、原起威人员的股份之外,又析出一部分,作为被吞并的“联营”镖局的股份。在一番紧张的运筹之后,形成了新得股份分配。 新得起威镖局联合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为;元老院占51,原来起威镖局人员40,“联营”人员9。每年的纯利润中分成十四股进行分红:元老院六股半、发展基金一股、慈善公积金占一股、所有镖局人员五股半。 凡是列入名册的镖局人员全部执行临高的薪水制度。工作生活在绿区和蓝区之外,同时又非流通券流通地区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一律以白银和铜钱为计酬单位。所有人员按照民政人民委员会颁布的的《暂行职业分类和薪酬指导标准1630版》和《暂行职业技术等级评定标准1631版》计酬。镖师作为一个工种原本不在这一文件上,民政人民委员会劳动力管理局特意为镖师也制定了专门的职业类别和技术等级。 执行新体制之后镖局的每个人每个月十日都会得到一张工资单,详细的开具了报酬的组成部分:月薪、夜班津贴、出差津贴、工龄津贴,最后一项是技能津贴。刘牧州找了几个人弄了一个《武术评级表》,级别越高可以领取的技能津贴就越高。 除了发钱也有扣款,扣款的部分主要是在福利领域。财政金融口在归化民中正式推行社会保险体制,目前每个月从报酬中扣除养老、工伤保险两项。由于元老院还不准备搞保险公司,所以保险业务由德隆银行代办。 机构上,威镖局联合股份有限公司在广州另外设置了起威镖局董事会和总管理局。下设三个总号。分别是:广州总号、上海总号和京师总号。每个总号设置大管事一名,大管事由临高派出的归化民人员担任。 每个总号均直接向总管理局和董事会负责,在总管理局的指挥下在当地开展业务。在具体管辖上,起威镖局总管理局受到殖民和贸易部管辖,广州总号受广州站指挥,上海总号受杭州站管辖,京师总号受北京站管辖。 在新得管理体制下起威镖局在广州总号被下降到三个总号之一,实际已经沦为分支机构。完全丧失了原有的影响力。 为了便于管理,总管理局的局长兼董事长由广州站的张信担任,孙可成挂了一个起威总镖头兼副董事长的头衔,实际亦无力管控具体事务。 张信曾经将起威镖局改造成一个大型交通物流企业进行了大量的工作。他根据本时空的广东的社会民情状况为起威的交通物流业务制定了一套相当完善的管理制度。这套体制在实践中被证明非常成功,起威镖局在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建立起来的交通物流网络运作中不断改进,使得起威在三四年功夫里就把触手伸遍到了广东全省并广西、福建、江西三省邻近广东,交通又便利的地区。 在珠三角地区,起威镖局几乎达成了垄断交通物流市场的局面――当然这是在对外情报局和商业部的强力支持之下。 现在,作为上海总号的负责人,赵引弓准备在江南复制这个模式。这不仅是为下一步的运输流民做准备,还有控制当地经济流通的目的。赵引弓知道元老院下一步会“消化”广东,彻底将其纳入临高的经济新秩序,同时开始经营江南。在此之前把基础打好也是他的重要任务。 江浙一带,在明末属于较为稳定的区域,开设大型物流交通企业还是有可能的。所以早在赵引弓到江南之前,第一批起威的人员就已经动身前往江南和京师开拓局面,为后续派遣来得元老情报员做好基础工作。 为了确保赵引弓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张信不仅抽调了起威中的若干业务骨干前往江南布局,而且要求元老院,从愿意出差的元老中选拔若干人前往上海,坐镇督促这一工作。 为了确保工作的顺利展开,他还要求派遣若干特侦分队前往上海听候调用。 在上海的起威镖局开展的第一个扩展性动作是以上海为中心开办长途客运公司。 在本时空长途旅行已经有了一定的要求,特别是在珠三角这样人烟稠密的地区,人员流动非常频繁。有钱人固然自备车马轿子,一般人要么靠自己的双脚,要么雇佣船只或者轿子。 轿子和船只在本时空的江南已经有了专门的轿行、船行。但是轿行和船行的规模都不大,而且业务水平很低,使用的轿子、船只老旧,卫生状况差。从事这一行业的老板大多对经营并不上心,唯以盘剥客人和车船夫为是。从业的轿夫船夫报酬微薄,只能依靠在旅行途中敲诈客旅谋取额外的收入。沿途的客栈、脚夫也多视旅客为唐僧肉。所以当时的普通小民无不视出远门为畏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起威栈 起威当初在广州能打开局面,很大程度上正是张信在起威引入了旧时空的交通运输理念: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提供便捷、舒适、安全的客货运输服务。 上海在本时空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在企划院的交通规划图中却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把起威的江南总号设置在上海而不是南京或者广州充分说明了邬德对此地的重视程度。 上海总号的归化民管事毛三生通过总管理局发来的密码滚单知道自己的上司已经到了杭州,不敢怠慢,安排好考察团前往杭州之后不久,自己也立刻带着随员来到杭州请示汇报工作、 赵引弓作为杭州站负责人,对整个上海总号的具体运营有着最高监督管理权。但是在对外身份上,他和起威镖局的上海总号没有任何的联系,所以毛三生到杭州不是下属参见上司,而是老板拜见大客户。赵引弓的实际身份除了他之外,总号里的其他人――包括归化民之外,一概不知。 赵引弓在清河坊私宅里接见了毛三生――他为了营建凤凰山庄园,筹备蚕桑业和开办书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开办长途运输公司的事情他也得过问:毕竟下一步的流民收集和转运工作要依靠起威的网络。 从毛三生口中他知道江南的交通主要是依靠船只,走长途的人无论贫富走陆路的少。轿行这一买卖可以暂时缓办,集中精力在船运上。 江南地区的内河航船业务,基本上都是个体经营,一家人经营一条船,大得可装运几十人的航船行走在乡镇府县之间,小得便是类似无锡快这样的小船。除了个体户,也有一些船行,但是规模不大,主要是在运河和长江上从事航运活动。 但是想加入进去经营航运不容易,南直隶和浙江的南北航运,最有价值的就是大运河航路。这条运河是南北通途,靠河吃河的人不知道多少最惹不起的就是漕船――明代没有漕帮,负责漕运的人员在身份上是军人。隶属于沿河各府县的卫所,每个卫所编制有固定的漕丁名额,还有专门的官田。 漕丁承运任务繁重,因为制度上的种种弊端,漕丁运送漕粮经常要赔累,因而受累很大。但是漕丁有官府的身份,在运河上行船享有通行和讨关的特殊地位,无论漕粮北上还是空船南下,沿途揽货带客是他们的一项重要业务收入,起威所办的船行若是要行走运河,在业务上形成竞争,恐怕会遭到漕丁的抵制。 漕丁人多势众,彼此团结,又有承运漕粮这个官府身份,一旦形成冲突,无论是经官动府,还是私下殴斗,起威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引弓皱眉道:“这么说,这条运河我们竟然沾不得了?” 毛三生道:“杭州往南京、扬州,还好说。漕船北上重载,即使带客揽货,数量也有限。稍稍有几个钱的人,也不愿意去和粮包挤一堆的。就是从扬州南下,船只是空载。这份利益他们是肯定不愿意吐出来得。” 漕船无论北上南下,带客揽货都是顺路的事情,所以收费也比较低廉。对起威的大众路线能够形成竞争的关系。就算漕船不起哄,不闹事,单纯竞争起威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毛三生到上海之后,已经在江浙地区周游了一圈,考察了当地的状况,对开设船行的事情不大有把握。 “若要开办,运河上的买卖我们恐怕很难插手。卡、闸上的陋规也太多。”毛三生说道, 赵引弓说道:“既然运河上我们不容易插手,就从长江上动手。” 毛三生为难道:“长江上恐怕也不容易。” 长江是天然的黄金航运水道,但是在本时空,在长江上航运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除了横行水面的水匪,当时的长江航道未经过疏浚,也没有水文资料,全凭水手的口耳相传的经验。不熟悉航行情况的人行船,即使在以江阔水深的扬子江段航行也有搁浅触礁的危险。 长江上行船的水手,同样是拉帮结派,同声共气,要招募能领航行船的水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古代社会的结构具有超稳定性,一般人很少会离开团体另投他处,更不用说起威这样完全的外来户了。 “不碍事。”赵引弓道,“会开船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他们不就是在江面上多走了几年船吗?无非是有一点经验。他们不肯来应募的,我们也有办法把航道测量出来。” 测量长江航道原本就是杭州站的一个重要使命。所以赵引弓对可能缺少领航人员并不以为意――他们有现代科技培养出来的航道测量人员,用不着使用纯经验主义的传统水手。 赵引弓和毛三生商量了一天,最终决定首先在上海、南京、杭州、苏州、湖州这五个城市设直营外柜。 直营外柜主要经营客货运输业务。对外悬挂“起威栈”的字号,下面标注小字“起威镖局联号”。 每个起威栈都设有货栈、客栈,轿脚行和船行。提供交通运输服务之外还供应客商住宿、寄存货物。以后还准备在栈行内代理德隆的汇兑业务和邮件服务,形成真正的一条龙服务。 根据赵引弓的指示;只要有可能每个外柜都要尽量靠近水路码头――最好是自建码头,以便就近使用船只。 因为建立自己的船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现阶段船行的业务主要采用“联营”模式。即船主自备船只参加联营,由起威栈负责招揽业务。客、货运输按照总号的规定统一运价。 船主按照各分号开出的客货运输滚单运送,按单沿着规定线路运送到站。船主不收取货主或者旅客的任何费用,全部费用由货主旅客支付给分号――从广东时代开始,张信就革除了“赏钱”的陋规。规定一律按价格表收费,不准收取讨要“赏钱”。 车船店脚行之所以惹人反感,很大程度上就有老板给予伙计的待遇极其菲薄,有的甚至不给工资,伙计的收入全靠“赏钱”,所以只要有可要挟的地方,伙计必然要讨要“赏钱”,以至于形成行业陋规。镖局虽然从来不讨要赏钱,但是走镖结束之后客户给“赏钱”也是惯例。是镖师的一项重要收入。张信革除陋规的时候明确把人员薪酬、津贴开支也加入到运输价格中去,把这个陋习彻底的革除了。 船主运达之后,凭抵达站的盖章的运单到派出站结算运费,按月结算。每个月结算的运费中要扣除2。作为运输意外保险:一旦出现船只在外派中按照规定路线和行程航行而遭遇沉没、损毁、匪徒抢劫、船主或者水手意外死亡的,由起威负责赔偿。 这笔保险金实际由德隆上海分行收取进行承保,除了航运险之外,起威还代销货损和旅客人身保险。保险金计在运价之内,一旦出现意外即可给予赔偿。 原本张信在广州推广这一保险制度的时候,曾经想将保险金作为明确的收费项目单列,由旅客和货主自由选择购买与否,但是孙可成认为没有必要。因为本时空的船只运输船主没有保证人货安全的义务,出现货损、死亡事故的,船主赔偿与否全第一看货主的身份地位,如果是官绅或者地面上的有力人物,船主倾家荡产也得赔付;若是一般的人,全看船主的信誉和良心,陪多少是并无强制性。 倒是镖局一向有丢失镖物赔偿的规矩。当然镖局的收费要比船行、脚行高得多。所以孙可成建议不必明确提示保险费,只要打入运价然后明确说明货损包赔货物,人伤亡给抚恤就可以了。这样不仅免予是否购买保险的争论,而且还能给起威带来商誉。 船户参与联营运输的,必须统一接受调度中心和各分号的调度,按照外柜开出的客货运单装运人员和货物,不准私带私运。船只要按照规定路线和时间航行。出航和回程登记时间,每个班次均有明确的抵达和回航时间,如无正当理由耽误回航时间的,就扣除“延时费”。确保联营船户在半途中不绕路私带。 船只根据状况,每三个月接受一次“小保养”,每年接受一次“大保养”。保养除了对船身进行维护之外,还加以重新油漆修整,保持船体始终清洁整齐。保养期间起威船行发给生活费。保养所需要的开支也由船行支付。 船户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为了鼓励船户长期服务,不至于经常流失,赵引弓规定:在营业淡季,没有出船起威栈也支付基本生活费。 每一艘参加起威镖局“联营”的船只,都要悬挂起威的镖旗,统一在船头镶嵌起威徽记,书写所属分号、客货性质,再用千字文编号,做到一目了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天水桥教堂 除了包船业务,各分号每天定时发船若干班次。旅客班船无论人满与否,到时必发。以期能够准时抵达。货船尽量结伴而行,每队6~12艘,每一船队配一名管事,负责沿途采买和关闸上的交涉,另有水路镖师一名带若干专职保卫人员,负责行船安全。客运班船如果要经过治安不好的地方,也要配备若干保卫人员。 因为旅客班船是按班发出,所以每个外柜还可以藉此收寄信件。这倒不是张信的首创――本时空的私人航船早就代办这类的业务。江南的商业活动频繁,人员流动多,除了私信之外,各种商业信件的流通也有很大的需求,赵引弓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商机。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想开辟北京到江南,江南到广东的客货运输和邮路。当然这种涉及到跨总号的业务得由广州的总管理局统一协调。 毛三生在各地紧锣密鼓的按照这一套路组织江南总号的客货运输公司,特别是争取联营船户。赵引弓深知此事并不容易――若是不能提供给船户足够的利益,船户何必来参加联营受起威的剥削? 他知道眼下谈什么“参加联营可以增加业务量”之类的纯属空话,要拉拢船户,第一就是要给船户找靠山,使得船户们觉得安全有保障。衍圣公府在明清两代都从百姓中大量收纳“府户”。微山湖一带就有很多渔民就自愿投充,宁愿为孔家服役送鱼虾,求得就是为得到衍圣公府这座靠山。 澳洲人的牌子在江南打不出,杨公公在江南也谈不上有势力。他得另外寻找地方势力来充当保护伞。 为此,他和金立阁一起去拜会了天主教的杭州教会。 杭州的天主教会设在天水桥附近,此地是1627年由杨廷筠所购,然后在此修筑小教堂一座,附带教士住宅和修道院。由传教士郭居静主持居住――这个时候,郭居静全面负责江浙两地的传教活动,等于是江南地区天主教会的最高负责人。 天水桥天主教堂外表上看不出是一座教堂――因为当初就是用宅邸改建的,若非从院墙外能够看到里面礼拜堂顶部的十字架,行人是不会注意到这里原来是一座“十字寺”。 此地就是整个江南地区的天主教会的总部。金立阁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顾人还在街道上就画了一个十字。 赵引弓关照贴身小厮集英上门投帖,不到片刻,大门已经洞开。里面出来两个人将他们迎了进去。 院中的建筑却和外面大相同,这里修建了一座略有哥特风格的建筑物。当中一扇带石阶的门,四面开着许多窗子,周围装饰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花纹图案。从敞开的门窗看进去,屋顶很高。天主堂旁边另有宅邸,供教士们居住,赵引弓一行人通报之后,郭居静很快就出现了。 这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意大利人,有着已经变得灰白但是依然很漂亮的长长胡须,高高隆起的的鼻子。不过,他那头鬈发却按中国式样直梳上去,象中国儒生那样,戴了一顶方巾,身上穿一件白色的布直裰。 郭居静在传教士中素来以“髯长而美,身材魁梧”著称。他出身意大利的托斯卡纳贵族家庭,风度仪表都很出色。以至于在1606年引起广东骚然的“郭居静事件”中,广东官民中谣传葡萄牙人要拥立他当中国皇帝。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在本时空是非常高寿了――看上去依然很健康。他曾经在澳门专门学习过汉语,又在韶州、南昌、南京、上海等地传教,从1594年他第一次抵达澳门,这位传教士已经在中国待了将近四十年了。一口南京官话说得十分流利。他在传教士中的地位很高,当初利玛窦进北京的时候,南京的等地的教务就是由他代理的。 看到赵引弓和金立阁到来,他微笑着降阶而迎。 特里阁神父见到这位神父的时候,激动的不能自已――最初进入中国打开局面的第一批传教士中,利玛窦、熊三拔、金尼阁等人已经先后去世,当初的“先驱者”中,只有郭居静还活着,继续主持着教务。 “padre!” “你好,我的兄弟。”郭居静笑着招呼他。 看到赵引弓,他赶紧迎了上来作揖行礼:“啊,赵先生,幸会,幸会,小弟已经恭候多时了!”这一套中国式样的礼节他很是老练。 “padre,这位就是赵先生,这是我从澳门带来的信件。”特里阁神父说道。 “啊,好说,好说。我已经接到会长先生的信函。”他微笑着说道,又殷勤地问:“请赵先生先到舍下奉茶。” 金立阁要到杭州来的消息,几个月前就由广州的耶稣会写信告知杭州了。耶稣会在信中再次指示郭居静,要他“尽量帮助偕特里格神父所来得中国人”,郭居静是个外国人,当然谈不上帮助,所谓帮助就是使用杭州教会的力量。 赵引弓笑道:“我想先先瞻仰一下教堂。” “当然,那就先请这边移步!” 郭居静在前引路,一行人一起穿过院子,步上台阶,进入天主堂内。 赵引弓在旧时空没去过教堂,就在书上和影视剧里看到过。他发觉这幢按照西洋式样设计建造的教堂和他的基本印象差不多。整个大堂又狭又长,天花板很高,有着简单的宗教彩绘。两边排列着带雕饰的窗--很中国的糊着窗户纸,因而教堂里有些昏暗。 正当中是一个用香灯和帐幔装饰起来的神龛,供着一幅耶稣的油画像。赵引弓虽然不去教堂,但是平日里这类图像见过许多,并不以为意。这让郭居静有些吃惊――因为中国人凡是到这里,都会对耶稣画像起很大的兴趣:不仅因为画得是一个西洋人,更因为西洋绘画的准确和逼真。 “澳洲人”的毫不在意的态度并不是一种虚伪的不感兴趣。郭居静看得出来:油画对这个澳洲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新奇的事物。 除了正中的祭台,左右还各有一座祭台,各供有一座圣徒像。 “这位是圣伯多禄,”郭居静见赵引弓对两边的祭台表现出了兴趣,便开口介绍道:“他手持两枚钥匙,指着天堂的大门。另一位是圣保禄像,他以传道士的姿态,一手举圣十字架,一手指着的是一句拉丁文――”神父用拉丁语念了一遍,又翻译道:“我们宣扬被钉的基督……” 赵引弓又随着他参观了右侧的一间圣母堂内。圣母堂的布置同正堂差不多,但是更小。按照现代标准也就是间大型会议室的标准。里面也供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着圣母玛利亚怀抱耶稣。 他估算了下,大堂里能够容纳的信徒大概在二百人左右,圣母堂也就能容纳二三十人。杭州的天主教会的规模,大约不会超过一千人。就规模来说小得可怜。但是这个教会里有大量的官绅人物和士子,拥有的社会影响力不小。 参观完教堂,郭居静邀请赵引弓等人到他的住宅里用茶。 住宅非常简朴,家具装饰完全是中国化的,书架和书案上堆放着线装书。若非墙壁上悬挂着耶稣苦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欧洲传教士的住宅。 他随即请赵引弓和特里阁神父坐下。随后一个年轻仆人奉上茶来,也就二十多岁,青衣小帽,眉目清秀,分明是个中国人,胸前悬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瞧样子他是已入了教的。 茶是绿茶――看来这位神父已经是入乡随俗了。赵引弓早就准备了投其所好的礼物――尽管传教士们抱着放弃一切的殉道者的志向来到中国,立志一辈子在异国他乡传播福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怀念自己过去的生活环境。 赵引弓准备的礼物就是一箱红葡萄酒。这是薛子良在农庄里的小酒作坊酿造的。当然,所用的葡萄不是什么卡本尼、黑皮诺之类的酿酒专用葡萄,而是一般的水果葡萄。不过对于几十年生活在中国内陆,连欧洲人很难见到几个的郭居静来说依然是很难得的礼物了――让他在垂暮之年又能稍稍慰藉思乡之情。 “谢谢您,赵先生。”郭居静很是感动,赵引弓便趁机打探起杭州的教会事务了。除了他自己想知道,盗泉子也想了解杭州的天主教会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郭居静对此并不隐晦。杭州教会虽然在地位上不如北京教会重要,但是就稳固性来说胜过其他地方。尽管杨廷筠和李之藻已经先后去世,但是他们的子弟和门生故旧依旧对教会十分热忱。特别是杨家,不仅购买地皮建造了天水桥教堂,还捐出大方井土地一块用来安葬传教士。他的女儿叫名依偌丝的,为教会出力很多。因此杨家对杭州天主教会的影响力也最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现在的杭州天水桥一带有两座教堂,一座“天水堂”是基督教新教的教堂。司徒雷登的父亲曾经是这座教堂的牧师,本节文中所说的现在叫“杭州天主堂”,两者之间相隔不到50米的距离。请勿混淆。 第九十九节 杭州教会 整个杭州教会的教徒人数,大约在一千四五百人。郭居静平均每年要为二百人洗礼。他谈到在这里传教的种种困难和特殊之处。认为在大明传教,获得缙绅阶层的支持最为重要。因为他们的影响力非常广泛,不但可以庇护教会的安全,百姓们也往往把他们视为标杆,往往一个地方缙绅的受洗,会带动周围很多人受洗。许多士大夫教徒是全家受洗,不仅自己和家眷,连家中的奴仆也会跟着受洗。 缙绅士大夫受洗,首先就解决了教会的经费和传教点的房屋问题。如果没有缙绅教徒的捐赠,贫穷的教徒即无力捐助,又没有足够的人数来“聚沙成塔”。教会就必须依靠澳门的汇款才能生存,而且也难购买到房屋和土地。 杭州的天主教会正是有杨、李两家为代表的一批天主教缙绅的支持,在杭州始终能保持一种稳定的状态,传教事业也很少受到干扰,所以发展很快。 从儒生、士大夫入手传播信仰,是利玛窦均进入中国之后的制定的传教方针。在赵引弓看来,利玛窦不愧是欧洲第一个了解中国社会状态的人――之前的欧洲人,包括不知道是否真得来过中国的马可波罗在内,不过是一群走马观花的猎奇者而已。 但是这一方针,赵引弓认为过于“上层路线”了,尽管也有许多贫穷阶层的人受洗入教――不少人还在教案中“殉道”。天主教在中国的第一个殉道者就是“南京教案”中的卖糕小贩。但是总体上,天主教会在大明缺少社会根基,“浮在上面”。结果就是雍正一禁教,很快就在全国肃清了原本就不多的天主教信仰。 二鸦之后开放教禁,基督教新教在传教方面后来居上,和他们走“平民化”路线有极大的关系。新教会开办医院、学校,收养孤儿、举办各种慈善,举得了不凡的效果。 但是这个见解赵引弓是不会对郭居静说得――“下层路线”是元老院的法宝。当然,郭居静未必不知道“上层路线”的弊病所在,只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走“上层路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如果没有二鸦之后英法两国的“积威”,新教的“下层路线”也不一定就行得通。 郭居静虽然身处杭州,对教会的消息却并不蔽塞。澳门的天主教会每隔数月都会派遣信使前往中国内地的各教会传送信件。各地教会也会将信件交来人带回。一部分前往欧洲的信件在澳门装船。尽管信件在路途上的日子经年累月,但是教会的联络自始至终都没有中断过。即使在传教事务完全停滞的雍正乾隆各朝,北京的传教士依然能够和澳门和欧洲的教会保持联系。 耶稣会给郭居静的信件,他认真的读过――这个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的老传教士对中国的国情了解的很是透彻,通过杭州教会的教徒和北京的传教士传来的消息,他对这个来自“广东”的中国人的真正身份心知肚明:他们就是会长大人寄予厚望的“澳洲人”。 澳洲人和大明在琼州的战争以及他们在琼州不遗余力的推广圣教的举动,使得郭居静又惊又喜。他的兄弟们――陆若华等人在琼州三年的牧灵工作,就超过他们历尽艰险四十年取得的成绩。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澳洲人对耶稣会和传教事务感兴趣。从澳门来得信件表明:虽然他们中间有少量的天主教徒,但是澳洲人并不来自一个天主教国家。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宗教信仰――信件中特别说明了他们的无神论倾向,同时澳洲人在临高的教会首脑显然不是一位合格的神职人员。显然,他们帮助教会在琼州传教绝非出于宗教热忱,而是出于某种实际利益的考虑。 现在,这神秘的澳洲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目的到底什么是他非常感兴趣。 赵引弓对自己的来意毫不避讳,言语上的闪烁或者吊诡是没有价值的,耶稣会愿意帮助元老院,正是元老院的实力的体现。只要耶稣会还打算在琼州传教,郭居静非帮助自己不可。 “您的意思是:用我们杭州教友的力量来维护您的商业利益?”意大利人静静的听完了他的阐述,说道。 赵引弓说:“是的,您在大明多年,应该明白我作为一个外来者在这里经验商业所要面临的困难和干扰。而您肯定要知道,一位绅士在大明社会中的影响力。” 郭居静沉吟着点了下头:“您说得不错。” “所以我必须请求杭州教会给我帮助。”赵引弓注视这仪表堂堂的意大利老头的眼睛。 “您想在杭州举办什么商业项目呢。”郭居静对此很感兴趣,他从澳门来得信件中知道,澳洲人是一伙能工巧匠,能够制造出许多新奇又廉价的商品。 “有很多。”赵引弓说,“比如生丝。” 郭居静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生丝贸易是澳门耶稣会的一笔重要财源。在对日贸易断绝之前,每年耶稣会都要通过商人购买“南京丝”转销到日本,获取巨额的利润。神父当然知道:所谓的南京丝其实就是浙江和南直出得“湖丝”。 澳洲人到浙江来,要插手生丝的生产和贸易,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他们要求教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给予庇护这也在预料之中――澳洲人的战舰和大炮再厉害,也不会出现在长江口。 澳洲人的要求他当然要答应――这不但是作为耶稣会的会士应尽的义务,还是为在中国传播福音所需要的。 他画了一个十字,喃喃道:“就让上帝的旨意得以实现吧。” 在随后的闲谈中,赵引弓提起了孙元化――郭居静对孙元化大加赞赏,认为他是未来大明教会中坚――李、杨二人已经去世,徐光启年岁已高,只有孙元化年富力强。他已经是登莱巡抚,除了徐光启之外是中国教徒中官位最高的人。 孙元化的家就在距离杭州不远的嘉兴。他在嘉兴为传教士们准备了一所安静舒适的别墅。郭居静曾经在那里避居著述过一个阶段,两人之间有着很好的私谊。 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就得到了郭居静为他们撰写给孙元化的介绍信的许诺。赵引弓要求见孙元化的理由倒也充分――他想向这位当时对西方军事理论和技术浸淫最深的地方大员出售军火。 从郭居静那里他得到了想要的所有支持。因而在随后赵引弓拜会杭州教会的主要士绅教徒的时候,他得到了殷勤的招待。李、杨两家的家主均设家宴宴请这位“慕道者”。 赵引弓知道靠耶稣会的介绍信、郭居静的介绍就能得到杭州教会主要人员的信任。但是必要的人情礼节也要尽到。因而早就备下了大量的礼物馈赠。 考虑到新受洗不久的教徒和教会组织总是比较原教旨,过于奢华的享用物件不宜馈赠,以免造成对方的反感。所以礼物的大宗是宗教书籍。因而他让江南考察团出发的时候从临高携来一大箱临高印刷的汉文版宗教书籍。这些汉文版书籍大多是的原本大多来自旧时空天主教三自编撰的宗教小册子,包括《教义问道》、《要经总汇》之类的常用书籍。这对非常缺少高质量的汉语天主教书籍的教徒们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同时他还向教会捐赠了三百两银子――用得是德隆的票子,同时还许诺将会运来平板玻璃装修教堂的窗户。 他另外赠送了一批朴素实用的“澳洲货”:火柴、小刀、带玻璃灯罩的防风油灯等分别馈赠给教会中的头面人物和普通教徒。这些东西其实最近已经在市面上少量的出现了,但是因为价格高昂,一般人不敢问津。 这份礼物果然赢得了杭州教会的极大好感。郭居静自不去说,就是普通的教徒也为这远道而来的“慕道者”的慷慨大方所折服。赵引弓在言谈中颇为谦和,不时又流露出“仰慕圣教”的意思来。愈发博得教会实权人物的好感。 而有一位新的教士的到来也让平静的教会产生了一丝涟漪――大家总是比较喜欢新鲜的事物。金立阁到达杭州教会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就给众人做了一场弥散。因为听说有新得传教士到来,杭州的天主教徒来了很多人,小小的教堂里居然来了四五百人。金立阁在讲道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赵引弓却觉得索然无味――但是为了博取当地教会的好感,他还是作出毕恭毕敬的摸样。 最终他的行动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赵引弓虽然不是教徒,但是他的“慕道者”的身份却得到了杭州教会的认可。很容易的他就得到了教会中若干缙绅――特别是李、杨两家的支持。收获了若干份拜帖和郭居静写给孙元化的介绍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传统印刷(科技文) 陪同的掌柜很是热心的指点着整个印刷过程。一间厅堂里,印刷工人们正在印刷,雕好的书板是按照千字文编号的,一块一块的搁在架子上。学徒们按照师傅喊出的序号,将一块块书版搬运到专门的大案桌上。厅堂中央,是几座大型的水缸,里面装满了墨汁。学徒们用木桶打墨,提到每个印刷师傅旁边,舀到墨盘里。 印刷时,印刷师傅用一种特制的圆柱形平底刷蘸墨汁,均匀刷于板面上,再小心把纸覆盖在板面上,用刷子轻轻刷纸,纸上便印出文字或图画的正像。将纸从印板上揭起,铺在架子上阴干,印制过程就完成了。掌柜的告诉周洞天:一个熟练的印工一天可印1500~2000张。一块好得印板可连印万次。 在周洞天看来,雕版印刷术的刻板过程有点象刻印章的过程,只不过刻的字多了。印的过程与印章相反。印章是印在上,纸在下。雕版印刷印刷的过程更类似拓印。但是雕版上的字是阳文反字,而一般碑石的字是阴文正字。此外,拓印的墨施在纸上,雕版印刷的墨施在版上。雕版印刷既继承了印章、拓 印、印染等的技术,在中国被发明出来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印刷出来得书好卖,那么书坊对印书的投资是一次性的,后面的除去纸张、墨水和劳动力成本之外就是净赚了。如果不好卖,投入雕版的钱就等于赔了,刻好得版要么铲平再用,要么就只能存在库房里睡大觉。一旦时局动荡或者书坊倒闭,大批的刻板就会沦为烧火的劈柴。书坊老板对开刻一部书籍都很慎重,以确保每一本书都能销售出去。 所以拥有多少版片就成为一个书坊的重要资本――特别是那些保证能够印了就能销售出去的书籍的版片。掌柜颇为自得的告诉周洞天,他的书坊里存着一万多片“常年可印”的版片,在南京城的书坊里也算是首屈一指的。 周洞天却对此不以为然――南宋时代的行在国子监所藏的刻板据说有二十多万片,就实物来说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二十多万块刻版堆叠起来需要的场地就很惊人。更不用说将其雕成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了。但是从蕴含的信息量来说,二十万片不过二十万页书籍而已,按照一本书二百到三百页计算,不过1000本书。考虑到刻板书籍每页上的字数一般都比现代印刷品要少,信息量还要少一些。只不过是个单位图书室的规模。清末杭州的官书局,所存的版片也不过十六万片而已。 一部四库全书,收书种类4000种,勉强够得上一个中小城市的街道图书馆的规模。周洞天知道手工业时代的任何的事物规模都是非常小得。即使采用19世纪的技术,本时空的印刷产业也是完败的命。 周洞天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板片,心中很是感慨。中国的印刷术,大规模运用自始自终停留在昂贵的雕版印刷上,著作出版困难,书籍稀少昂贵。许多著作因为得不到出版或者再版的机会就此失传湮没。这不能不说是逐步落后于西方的一个原因。 他漫步而行,走到第二个厅堂里,此处让他一下来了兴趣――原来这里雕的版是图像。掌柜的说着是现在雕得是在小说里用得“绣像”。书坊里正在新刻一部《水浒传》。 “这是小老苦心搜罗来得‘繁本’,可不是外面的‘简本’。”掌柜的面露得意之色,“带‘三征’的!” 周洞天对水浒的版本学不是很了解,闹不清什么叫“简本”“繁本”,只嗯嗯啊啊了几声附和了几句。梅林忽然问了一句:“你这里印《金瓶梅》嘛?”问了这话他有点后悔了――这不影响形象么! “有有,”掌柜的并不以为异,“小老这里有同业刻印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代销,不但刻印精良,书里还有二百幅绣像图。是难得之物。” 一问价钱,这部书要一两银子。价钱相当的不便宜。梅林决定买了下来。 “这书可是繁体的,连个句读都没有。你真心要买了看?”周洞天乘着掌柜的走开片刻问道。 “我当然是看不明白,但是收藏一部以后就是珍贵的资料,善本啊!” 过了一会,掌柜的屁颠屁颠的取了书过来,这部书装在在四个书函内。沉甸甸的颇有分量。周洞天随手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只觉得一股墨香扑鼻而来,纸张之地细腻。刻工印工都在中上水准。因为用得是水性墨,书页不是双面印刷,所以装订出来的书册特别多,居然有三十六册。 每一章节都配有二幅绣像。刻工比周洞天在外面看到的年画的水平要好多了。其中不免有些诲淫诲盗的画面,雕琢精细,极其露骨。很有h小说的感觉。 要是我们来出得话,肯定比它的画工好一百倍。别得不说,光人体就比这个强。周洞天想,出个《金瓶梅》的h漫应该是大有市场?只是原创的话太费事,不知道日本那边有没有出过这个题材的漫画,又有没有人带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此书的作者是何许人也?”不知道在距离作品问世不久的本时空能不能弄清楚这一历史疑案? “书上署名兰陵笑笑生,不过大伙都说是凤洲先生的手笔。” 凤洲先生就是王世贞。书问世后不久就有人如此传说,一直到近代这一说法都是最有市场的,这对周洞天来说不是什么新闻――他略微有些失望。 “亦有人说着是某老公儿的手笔。”掌柜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就不好说了。” 周洞天点点头,显然在本时空一样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明末的风气堪称开放,声色男女之事不算“耻事”。掌柜的见两位老爷对此很有兴趣,当即又搬来了一堆此类小说供他们选购,从大名鼎鼎的《肉蒲团》,到不怎么出名的《痴婆子传》,拉拉杂杂,林林总总有二三十种之多。有些在旧时空已经失传了。听掌柜的说这些书卖得都不坏,属于常年可销的品种。周洞天翻了几本,觉得这个商机也很不错。当下掏了十两银子,把这些书全买了下来。 书坊的掌柜又做了一笔好买卖,对他们愈发殷勤。一问十答。周洞天把兴趣又转向雕版工场,看到雕刻绣像的工人和刚才的不同,似乎是在雕刻某种不完整的图案,思索片刻他忽然明白了,这是在雕刻套版印刷的画板。 走到下一个厅堂内证实了他的想法。这是在搞“套版彩色印刷。” 雕版印刷一般只用单色印刷。五代开始有人尝试进行彩色印刷,工艺是将几种不同的色料,同时上在一块板上的不同部位。然后一次印于纸上印出彩色印张。这种方法称为“单版复色印刷法”。著名的天津杨柳青版画就是采用这种方法生产。 这种做法成本低,速度快,但是印刷色料容易混杂渗透,而且色块界限分明,显得图案呆板。 从元代开始,有了所谓的“多版复色印刷”,也就是所谓的“套版印刷”。大致就是要用多少种颜色就雕刻多少块版,每一块印板上涂上不同的色料,分次印刷在同一张纸张上。套版彩色印刷的工艺延续了很久,除了印刷厂之外,在印染厂一直用到20世纪。 南京在明代已经成为了彩色套印的中心,一般的书坊都有彩色套印的能力。 因为套色印刷的成本大得多――有多少种颜色就得准备多少块同样的雕板,所以明清时期书籍的彩色套印一般只用朱墨两色,只有年画印刷才用比较多的颜色。 此刻正在书坊中印刷的绣像也只用了三种颜色。不过掌柜的已经很得意了,表示他这次是“不惜工价,唯求尽善尽美”。 在整个参观过程中,周洞天从掌柜的口中知道打听到整个南京,能够印刷的书籍大约有一千种。分为九个类别。靠这个吃饭的工匠、伙计、商贩有好几万人。买卖很是红火。书籍不但远销各省,还有大量的出口――特别是向日本和朝鲜的输出。 不过最好卖得还是“时文集”,也就是“公务员考试辅导书”。尽管年年都要编刻新书,这类书依然畅销不衰。周、梅二人不免又唏嘘了一番。 蔡宜邦揣摩这二位首长对书坊如此感兴趣,十之八九是要开办书坊。他是南京本地的土著,颇有几个吃这碗饭的穷亲戚,他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向周洞天推荐。 周洞天觉得这亦无不可,毕竟雕版师傅还是需要得――原本他到南京来就有为临高的印刷厂招揽一批高手雕版工人的用意在内,再者杭州印刷厂也有需要。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还要他尽量多招募些印刷工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水浒有简本繁本,简本大量删节,特别是没有征辽、征田虎、征方腊的部分 第一百零一节 庆云观 庆云观是杭州涌金门外一座很小的道观,对于习惯了旧时空寺庙道观宏大规模的人来说,庆云观简直有点“泯然众人矣”。它的门脸很不起眼,占地面积亦不广阔,孤零零的矗立的在涌金门外的西湖湖岸旁。 涌金门外便是西湖的湖岸,这一带风光虽然宜人,却不是闹市,连住家亦极少。张应宸对庆云观的位置不是很满意――这地方实在荒僻了些。但是胜在清静,倒是很符合“清修”的形象。 庆云观小虽小,该有的规模也还算齐整。全观以中轴线前后递进,左右展开。第一进就是三清殿,左右是文昌殿和灵官殿。 三清殿之后的第二进院子,设有一座戏台,这里是打醮唱戏的地方。二进院子两侧,各有偏院,布置的十分雅致,专供有钱的香客休息住宿只用。二进之后是三进便是道士们生活起居的“静室”了。第四进是后院,后院打开门出去尚有菜园,有火居道人种菜养鸡,除了供应道观内诸人的伙食,还可以出售换取些收入补贴道观。 张应宸对庆云观的生活环境相当满意。道观虽小,但是道士很少,除了小徒弟之外,每个人都有单独的静室,环境亦很清幽:观内树木葱茏,花木繁盛,院墙外又是西湖。要在旧时空,这快地皮即使千万也买不下来。 庆云观在道观中算不上香火旺盛,它也没有许多的道产。不过道观的历代主持很有自己的一套生意经,利用道观地理位置的优越,和城内不少有钱的士绅大户结缘,每年三节和各种道教节日都能从大户们那里得到许多馈赠,到得夏天,在城中觉得气闷的有钱人家仕女子弟们,常常到观内打醮唱戏,顺便游玩散心。道观内也可得不少的收入。这才维持住道观的生存。 和旧时空不同,本时空的道观寺庙,除了极少数有朝廷背景,主持是僧官或者道官身份的寺庙能得到朝廷的俸禄和财政支持之外,大多数的寺观都得自己养活自己,搞经营活动。对于像庆云观这样没有大量田地,无法得到长期收入的寺观,生存压力是非常大得。 因而道观里轻易不增加一张嘴,想在某道观里出家修行的道士,若没有带入一定的道产,至少要在外面云游好些年――所谓云游就是乞讨而已――才有可能正式进观。当初要不是张应宸妙手回春救了快要“登仙”的马道长的命,又有一手高明的医术,他是不可能在这里无限期的“挂单”下去的。 张应宸对这个现象很是感兴趣,看到主持和道士们很少学习道教经典,除了客户的“订货”之外也不怎么举办宗教活动,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创收”:去大小施主家里走动,联络感情;在道观门外摆茶摊;招待来进香打醮的施主们食宿――道观里有个厨艺颇高得火居道人,做得菜肴和点心极好。 此刻,张应宸就在边书写他的工作报告边大啖火居道人做得上好点心:火腿酥饼。手边还有一壶上好的雨前茶。他的这份待遇当然和他高明的医术有关。自从在道观内除了救治了主持得到了挂单留居的许可,他为道观内的其他道人也做了诊治,一时很得人心。几天前,有一户和庆云观有来往的士绅家有位老太太病势沉重,即将不起。杭州城内的多位名医都请遍了依然束手无策,马道长便将张应宸推荐了去。 张应宸杂用望闻问切和现代医学的诊断手段,很快便查明了病因,对症用了二种他随身带去的中成药,又开了几张方子,居然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没几天,庆云观里有位杏林高手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又来了好几位疑难杂症的患者,都给张应宸一一对症下药的解决了。这下他立刻就名声大噪起来。 马道长善于经营的头脑立刻就意识到张应宸的医术对庆云观有多大的好处,所以对张应宸愈发逢迎,不但生活待遇从优,还尽量满足他的全部要求。 张应宸便乘势要求在观内施诊――这对扩大他的知名度有极大的好处。自古至今,各种新兴宗教都是用“治病”作为传播手段,且不论“治病”是不是真得有用,起码这是最容易打动老百姓的。 马道长当然满口答应――这毕竟是增加庆云观声望值的做法。自从张应宸在观内施诊开始,庆云观的香火比以前旺了许多。张应宸在诊金和药费上“随缘善助”,只设钱箱一个,随人投入,绝不开口取酬。因而声望暴涨。 投入钱箱内的诊金和药费,他亦不要,全部交给道观内使用。一时间观内上下对他的医术道德无不佩服。众口相传,人人都知道庆云观里来了一位医术人品都很高明的道长。 “我终于算是在这里站稳脚跟了。”张应宸在写报告的时候想到,“下一步是扩大名望,发展教徒――先得把这个庆云观争取过来。” 他正在思索着怎么夺取庆云观的领导权,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名叫明清出现在他住得静室的门口。 “盗道长,您的医案还是放在二进的戏台下吗?”他问道。 “还是老规矩。”张应宸说着将羽毛笔装入文具盒,吹了吹报告,将报告叠好,放进一个带锁的小首饰箱里。报告是用英文写得――在本时空这算是最简单的手写密码了。全杭州也不见得有一个人能够看明白:教会的传教士们个个都是语言达人,但是张应宸不认为他们会懂英语――而且还是现代英语。 他站起身来,喝了一口茶,咳嗽了一声。拿起了从不离开视线的带锁医药箱。不管名声多大,张应宸依旧是青袍布绦的寻常道装,但是那副旧时空里肉蛋奶做基础打下的高大身材,放在这个时代尚称富庶的两浙也算很有视觉冲击力,何况正式组织宗教活动已有一年多,对于如何装出一派道骨仙风的高人派头也有了几分心得,“庆云观里的神医赛纯阳”这个说辞,已在市坊见渐渐流传开去。最明显的证明就是,近来问诊的病家里居然多出几个三姑六婆式的人物,专问他可是不是吃雷斋的火居道士,有没有还俗入赘本地土著家的意思。看来张应宸的价值并不只有马道长才懂的。 明末两浙的佛道庙宇世俗化的程度很深,父子相传的子孙庙只杭州就有不少,每年也少不了大姑娘小媳妇跟着做法事的俊俏道士和尚私奔的风流公案。除去云栖寺的莲池、天童寺的圆悟这类名望极高的所谓高僧,僧道公然娶妻生子已是普遍现象。相比那些很有后世日本僧侣家族产业风格的子孙庙,广州那个很有鱼玄机遗风的莲 花精舍只能算是走特种服务业偏门的小儿科。 张应宸带着药箱走到第二进的院子里,戏台旁有好几株上的百年的香樟树,浓荫蔽日,他的医案就设在树荫下。药箱里装着数十种润世堂出品的按照现代配方和工艺制造的中成药。亦有若干种临高产得西药――最重要的是磺胺和土霉素。没有这两种抗生素,他的名声就不会这么大了――中医药在抗感染方面是比较弱的,好几个在本时空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例,就是靠着抗生素才挽救回来的。 药品消耗得很快――虽然考察团给他又带来了一大箱药品作为补充。张应宸最近大大减少了临高来得现代药品的使用,只要能在本地找到代用品的,他就尽量使用本地的代用品。所以最近他开方子多,给药少了。有的病人其实无须使用中成药的,按照他的方子抓药就可以,但是因为迷信这位“张道长”有“神药”,非得要几丸才肯走,张应宸只好做了不少糯米粉合蜜的“药丸”作为安慰剂分发给病人――据说疗效还不错。 不过,施药还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张应宸发觉很多百姓是吃不起药的,自己开了方子他们根本无钱抓药。这些人根本不接他的方子,只求给几丸“神药”。 糯米粉蜜丸安慰剂毕竟是没有任何疗效的,如果不施药,自己就很难在下层中产生足够的影响力。 润世堂也是山海两路的一员,但是药店的布局比其他店铺更为困难。大明屈臣氏连锁迄今为止,连整个海南岛的布局都没完成。大陆上亦只开了广州一家店而已。 拓展迟缓的原因有很多――既有地方上的阻力,许多地方的百姓,不论上中下层,都对外来的药店有着很强的戒心,有的地方干脆就禁止外人来开设药店药铺。其次是润世堂的产能:在临高的民营产业园里的润世堂制药厂虽然已经初步投产,但是制造出来的药品在琼州就消耗了许多。药品生产量不足,也就无法满足新店基本铺货数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节 张纯阳 张应宸对开药店这事比任何一个人都上心,奈何这事他作不了主。让赵引弓发电回临高送药品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幸好他自己在中医院上班的时候,经常出入制剂房。一般中医院平时均配制些常用中成药,所用的药材一般不名贵,但都是多年应用下来效果彰显的验方药。张应宸便盘算着在道观内搞个手工药作坊,自己配点药品。 二进院子里,已经聚拢了上百号来求他诊治的人,眼见“张纯阳”出来了,呼啦一下都骚动起来。 张应宸看了一眼,院中今天来看病问诊的人亦很多――他为了避免看病诊治占用自己太多的时间,连传教和药撰书的时间都没有,因而规定每月逢双日才看诊。 “各位施主不要乱,请一个个来。”观里的小道士明仁招呼着,张应宸轻咳一声,迈着“仙风道骨”的步履来到树下的长案前。明清把药箱、医案一一在桌子上铺陈整齐。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近处人群的一阵纳罕的窃窃私语:张应宸用得羽毛笔、墨水台和厚纸。 张应宸在案几后落座,气闲神定的抚了下自己的袖子,明仁赶紧递上新泡好的雨前茶。他呷了一口,方才吩咐开始。 张应宸的诊疗的手段还是传统的“望闻问切”,还加入了现代医学常用的三样法宝:听诊器、体温计和血压计。三样物件虽然简陋,在诊断正确性上却提高了许多。因而很多被医家或者所谓的“儒医”各置一词搞得不明就里的人在他这里大多能得到较为准确的诊断,对症下药特别容易见效。 他边诊边开方。只要不是情况必须,一律开本地能抓到的药物和中成药:前阶段张应宸派小道士把城内各药店卖得各种中成药各买了若干回来,靠看、闻、尝来做药物成分分析,以便使用本地产的药物。明代药铺的“生药”种类、名称大多和旧时空没多大区别,但在中成药方面相去甚远:许多旧时空常用的中成药是到清代才出现并完善的。 为了保证自己的“神奇属性”以及作为安慰剂。即使是本地抓药的方子,他也在附赠一包“丸药”――其实就是他自己做得蜂蜜米粉丸。 这种派送安慰剂的闹剧,在张应宸海南传教中搞过很多次--有一次他在黎寨里靠这个“治愈”了好些人的疾病。事实证明在杭州这个法子一样有效。吃了安慰剂病就好的人还真不少。虽然这些米粉做得药丸救了一时之急,但是让人更困扰的问题就浮现了出来。 过去到庆云观看看诊的,大多是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贫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得,自从他的“仙医”之名出去之后,官宦大户人家来得便多了起来。其中当然有来看病的,但是多半都是来寻“养生”之术的。一些无聊分子开始传说张应宸懂得外丹之术。许多满脑子都是黄白烧炼、缩锡成银之类妄想的儒士和阔佬一再地上门请教,要和他“探讨长生之术”。 张应宸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位。此人是某本地某缙绅的“管家”――说白了就是老爷的“狗腿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来到庆云观,要他去给自己老爷“合大药”。 条件开得极是优越――自从张应宸用现代药物救治回来好些个本城名医无一不束手的病人之后,他有“起死回生”之术的名气就传开了。这位缙绅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因而提出的条件是让张应宸住到他家的西湖别业里,每月供给优厚钱粮,供他专心清修炼丹。此外,还提供俊俏童仆和美貌丫鬟伺候。 “道长,您在这里施诊看病有多大的出息?”管家因为来了很多次还没把事情谈成,有点不耐烦了,“若是为我家老爷的药和得好,就是给你起一座道观也容易紧!” 张应宸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心里却极不耐烦:他宁可去给那些看不起病,买不起药的可怜人做点卫生科普,也懒得和一个六十多岁还沉湎酒色的老不修研究怎么“合大药”。 若是为了求仙之类,张应宸倒也不怎么讨厌,虽然他对黄白之术一贯嗤之以鼻,但是带炼丹本身还是有些兴趣的。然而这位这个老不修炼丹的套路却不大相同。他走得是以女为鼎炉的理论模式,搞得是“采战”之术。为了采战延寿已经糟蹋了一个加强排的女孩子。张应宸对这套东西也是读过许多资料的,知道这老不修搞得女孩子都是月经初潮不久的女孩子。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要让临高的那些萝莉控知道了,非高喊“天诛”把他分成碎片不可。 张应宸知道大明的缙绅,尤其是明末的“末世”,颇有“群魔乱舞”的味道,缙绅大户奢侈糜烂到极点。大明和大清一样,不存在人权概念――各种没底线。张应宸研究道教史的时候见了不少。所以很不想搅合进去。 原本他是推脱:只说自己只略通医药之术,不悉丹药大道,但是对方不知吃了什么药,竟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真人,不但言辞恳切,还不断地馈赠大量的礼物,张应宸回绝了多次,但是对方依然锲而不舍,弄得倒有些难于应对。 而且缙绅的势力很大,自己不过是一个区区游方道士,万一这老家伙恼怒起来,一张片子送到衙门,就可以办他一个“妖言惑众”, 最少也得把张应宸抓到衙门里,尝尝“大明缙绅的竹板子”,再办个“递解回籍”。皮肉受苦不说,自己这“仙人”也做不成了。 张应宸觉得这次不便再推脱,反正炼丹采战的典籍他也读过不少,糊弄糊弄还是办得到。当下便应允去“谈谈”。两下约定三天后府上派轿子来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豪奴。张应宸集中注意力继续看诊。他眼看口问,手按脉,不时还要用检查起居检查。手中的鹅毛笔写得飞快。明仁、明清二个在旁帮忙,一个专门磨墨铺纸,一个向取了方子的人派发“丹药”。 看诊只到午后二时。结束之后,张应宸关照小道士收拾物件,自己先回静室整理脉案,清理药品。 “先生,主持师父叫弟子来问,观里夜里可要为先生留门。”将茶端上来的时候,小道士明仁望着面前身材高大的云游道士,恭恭敬敬地问。 今天他要到赵引弓那里去,一早他就向马道士说了:晚饭不必为他预备。 “无妨,只是一位秀才公摆酒谢我,倒不必留门,你们关好门窗自去休息。”张应宸轻轻揉了揉这个少年的头,微微笑着答道。 他向少年又交代了几句缓步出了庆云观,门前早有赵引弓派来的家人蔡实与轿夫候着。蔡实虽然不清楚这个人送外号“赛纯阳”的张道士究竟是何许来路,却也知道张道长的医术高明,和自家秀才老爷也是故交。他当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上前问了安,请张应宸上了轿子,一行人朝着凤凰山庄而去。 这次宴请不是“叙旧”,凤凰山庄第一期工程已经落成,周洞天和梅林也从南京回来――带来了许多书籍、十几个工匠和奴仆。赵引弓准备就此机会和考察团的人聚聚,谈谈下一步的工作。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浙江的灾害性的气候即将从夏季开始逐步爆发。而登州之乱也即将要拉开帷幕。 和创业艰辛,一心搞实业的广雷派不同,外派两浙的元老的任务关键还是应对即将到来的难民潮,为满足二五计划而为穿越集团吸纳更多的人力资源。两浙的工作重心并不在蚕丝、印刷这些实业上面。在张应宸看来,赵引弓的一系列计划还是以杭州站的开源为目标――两浙不是广东,海军部的投送能力并不能保证杭州站的行事能如广州、雷州站那样肆无忌惮。 杭州的缙绅阶层,以信仰来划分的话,大抵可分为亲耶稣会士绅、反耶稣会士绅和中间派。由于杨廷筠等所谓“杭州开教柱石”的示范作用,杭州的亲近基督教士绅比例相较于其他地方是很高的,加上两浙风气开放,如余姚黄宗羲之类好“奇学”、“西学”的开明士大夫也有不少,这部分士绅的圈子是赵引弓可以借耶稣会之力而混进去的。 就是不知道老赵的时文和近体诗恶补得如何,无论是席间唱“数风流人物”还是拾落红于庭间默写纳兰性德词,都是应该极力避免的事情――超过一打的元老借纳兰词在临高拐骗当地士绅家小姐结果抄撞车的惨剧已经成了外派元老培训课必学的反面教材。 且不论老赵这个假秀才,梅林这个死盯着秦淮八艳的家伙更是大图书馆时空版权办领导小组重点关注的对象――不知道他这次的南京之行有没有得偿所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节 凤凰山庄会议 凤凰山庄在梅林、周洞天去南京的时候已经初具规模,赵引弓不吝工价,吩咐木柜尽量赶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山庄的住宅主体部分已经大体完成,只有附属建筑、给排水设施还在施工中。 这次请大家吃饭,也包含着杭州站迁入正式地址的“乔迁之喜”的庆祝成分在内。赵引弓借此犒劳慰问一下在江南活动的元老们。 赵引弓在杭州既然以士绅为掩护,生活上的排场一样样的都置办起来。他在杭州花钱的地方很多,但是他毕竟是现代人,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身边的人也大多是归化民,采购支付有一套严谨的制度。缙绅大户之家惯有的“吃回扣”、“拿差额”的套路在杭州站里是行不通的。花销自然就节约了许多。 驻外站在人事、财务和财产管理上面,由对外情报局、殖民贸易部和财政总监部以广州、雷州的经验为蓝本,制定了一个包含方方面面的管理制度。条框分得很细,并且随带有各种表格和管理细则。 这套体制有效的减轻了站长元老的负担:他只要监督手下的归化民有没有照章办事就可以了,而不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轿子从涌金门到凤山门。从凤山门出来,轿子便走上了一条刚修好不久的碎石道路――这是凤凰山庄的配套工程,从山庄门口一直修到凤山门前,便于城内城外的交通。 道路不宽,只够两顶轿子并行而过,路面标准却不低,铺砌平整,两侧有排水沟渠,新种了行道树木。 轿子一路抬到凤凰山庄门前,门前有一片石板铺砌的空场,空场上有一座新修的石板水塘。水塘是用来蓄积来自山坡上的雨水的,春季雨水多,池塘里已经是碧波荡漾,水质很清。 山庄周围已经种下了不少树木,大多是经济林作物。果树、桑树、速生树。尽管树木矮小,但是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原本荒芜的山坡上显得生机勃勃。有穿着一色青布衣的家丁手持木棍,正在四下巡逻,关防的很是严密。 轿子一路抬进了大门,直到内宅前。张应宸下了轿子,杭州站的总管孙旺才已经在门前恭候,亲自将张应宸引入内宅。如果不是事前告知,孙旺财也不知道澳洲老爷里还有这么个仙风道骨的“澳洲大真人”。 和多数元老不同,张应宸一直极力淡化着自己的元老身份,就连对澳洲人信仰状况极为感兴趣的耶稣会,在动员了几乎所有在临高政权活动的耶稣会士明察暗访了近一年之后,才初步确定了“不拜偶像的临高道教教会领袖”和澳洲人有着密切的关系,却仍然没能确定张应宸的元老身份。 宴会是赵引弓聘来得杭州本地厨子打理的――他教了这厨子几道旧时空的杭州菜的做法,同时坚决的革了厨子什么菜都要放花椒的习惯。浙北素来是鱼米之乡,鸡鸭鱼肉无不肥美,蔬菜又多。做出来得菜肴口味清鲜。 周洞天、梅林等人都是赞不绝口。席间久违了的几个人彼此开着玩笑,话题不知不觉就引到了赵引弓收养的孤儿和庆云观主持马道士给盗泉子派去服侍起居的道童身上。 大家先是打趣赵引弓的“光源氏计划”,接着又扯上张应宸的审美趣味――他屡次声明自己瞧不上少年,是所谓的“大叔控”。 “现在谁都知道长期外派是个美差,可惜咱做建筑的是摊不上了。”灌下一杯国士无双,梅林咂巴着嘴叹气,“要不是这次考察,等到咱们横扫野猪皮的时候,不要说董小宛、柳如是都成了人妻,李香君说不定也都是道姑了,啧啧,只便宜了盗长,暴殄天物啊。” 这次他随着周洞天去南京,本想去一下秦淮河,饱览一番白门春色。没想到周洞天从三山街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奔走着办理印刷作坊的事情,四处招募工匠,收容流民,还购买了不少书籍和南京的土特产。不要说去秦淮河寻芳,连个空暇的时候都没有。 收获很是不小,购买各种图书大约有三十多种,招募了二三十名印刷工人,又收容了若干难民。 等到周洞天事情办好,银子也差不多花完了。梅林只好败兴而归――周洞天再三保证:离开江南前一定在一起去一次秦淮河。 “我给你特别开销一笔费用。”周洞天说,“保证你有机会去秦淮河开开眼界。” “老梅,你急什么,”赵引弓开了一瓶格瓦斯给大家倒上,“秦淮河上的小妞跑不掉,柳如是陈圆圆什么的,现在还是小屁孩――你都不知道人在哪里。等下次再来她们才会出来接客。你要等不及:钱塘江上就有九姓的船娘,也是本时空出名的,不如我带你去逛逛?” “敬谢不敏。船娘再怎么好也不能和秦淮八艳相提并论。”梅林嘀咕了一声,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感觉,“多好得小妞,别给人捷足先登……” “老梅你是《桃花扇》看多了。何况我一不控人妻,二不爱萝莉,别说我,就是全元老院,也没几个人和你争这个。你的对手是侯方域、冒辟疆还有‘水太凉’。”张应宸无所谓地耸耸肩,夹了个虾仁送进嘴里,“不过我真心不看好你能获得她们的欢心。”说着他瞧了瞧梅晚长期在工地上干活变得黝黑粗糙的皮肤和粗壮结实的身材。 梅林为之气夺。自己这副摸样,要在旧时空说不定还能得到“喜欢男人气概”的女孩子的喜爱,在本时空恐怕就很难了。要靠经济能力,这几位东林和复社的骨干都不是穷光蛋,冒辟疆家在如皋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钱谦益在常熟更是所谓的豪绅。 就算他们自己真得出不起钱,以这几个人当时的知名度,真看上哪个名妓又出不起赎身银子,自然有许多人抢着来当“黄衫客”。 相比之下,梅林其实连一钱银子也拿不出来。老鸨当然不会认他的流通券。 “晚明的审美观是有名的变态,装扮成伪娘的娈童那种东西也就满足下死宅的趣味。我么,若是有缘分,抢在黄得功之前 ntr一把张献忠的兴趣倒是有的,但是看看天草四郎时贞的画像,又深感文献记载实在是靠不住的玩意。”张应宸叹着气说道。 这段没头没脑的话,梅林当时没听明白,张应宸也不作解释。 赵引弓是知道这段公案的,不过他觉得大家对此不会感兴趣也就不说了。大家又谈了谈近日来从“中心”传来的工作安排。赵引弓接到电报:第二批考察团已经从广州动身了。这批人数更多,而且其中有特侦队的人员在内。 “看来是要为下半年的登州之乱做准备的。”他说道,“浙江大旱是明年的事情,从下半年开始我们会很忙很忙。” “钱塘江的水文情况才测了三分之一。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完成?”吕中行有些担心――他最近一直在搞这项工作,“山东难民问题不大,未必需要到浙江周转,可是浙江大旱的难民就得从杭州出口了。” 最要紧的一项工作,就是尽快安排人到山东打前站。这是个危机四伏的工作,没有官面上的支持恐怕到时大乱起来连活命的机会都不多,所以中心几次打电报来,要赵引弓尽快打通徐光启、孙元化的关系。 打通这一关系的关键就是杭州天主教会。赵引弓的拜访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下一步就是尽快拉拢其中的头面人物,设法和徐光启家搭上关系,从而得到孙元化的信任,在山东布下据点。 赵引弓为了尽快和徐光启家搭上关系,最近频繁的出入杭州教会活动。因而取得了不少消息。他将自己参与的杭州教会活动的情报大致说了一些,张应宸认真地听了,又将几个重点问题归纳了一番――他的下一步行动和教会有极大的关系。 倒是周洞天额外收获了一条情报:日本确实有金瓶梅为底本的高h漫画——无奈作者是bl工口漫画家,西门庆那一房子妻妾全成了美男,而且结局还是西门庆被武松和顾大嫂ntr。 这个故事听得周洞天直皱眉,他真有点吃不消bl工口漫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了。他看着侃侃而谈这种重口宅腐话题的高大同事那身道袍,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荒谬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没啥大不了的,”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某人端着格瓦斯毫无形象地耸肩: “明末的这些家伙双插头的不少,这玩意别给耶稣会洗脑的那些人看到就成。何况《金瓶梅》原著里西门庆玩娈童的笔墨也不少,重口画面完全可以放到那一章去当插图用,至于不露点的,也可以光明正大拿去使,出不了漫画版还出不了轻小说版么?反正bl漫画里的零号全都像是女人。大图书馆有这漫画的全本电子版,一个叫水树的日本漫画家的作品,拜托他们去查就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九姓船民是明清二代浙江的一种贱民。来源有多种说法, 第一百零四节 驱虎吞狼 张应宸自己的硬盘和光盘里除了大量的道教典籍的电子版之外,就是元老院中最为丰富的bl工口漫了。连大图书馆里的此类收藏也不能与之相比。 “我记得香港也出过《金瓶梅》的漫画,画风还蛮写实的。”吕中行说道,“我以前看过,画风和小日本的不大一样,说不定更受本地人的欢迎。就是故事情节编得那叫一个悲剧。” 赵引弓吃了个炸响铃:“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把漫画的电子版复刻到石板或者木板上?总不能都打印出来吧?就让工人对着屏幕看?” “打印出来也未尝不可,对着屏幕临摹也可以。毕竟电子版总有一天全要湮灭的。全面纸张化留底这是必须的。”周洞天说,“这次我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做照相排版――这得看化工部门的人给不给力了――照相制图版比石版印还要方便。就算办不到,我也会先在临高用石板单独印几本,再拿过来给你制版的底本:雕版、石印你随意。” 大家边吃边谈,话转到了如何得到杭州教会支持的问题上。赵引弓虽然已经成功的和他们搭上关系,但是眼下还没法做到能够随意要求教会为他办事的地步。赵引弓不时也去教会走动,和教会里的几个头面人物拉关系,为得就是尽快和徐光启家拉上关系。 但是事情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赵引弓去了几次就感觉到,教会里的头面人物发展他入教的兴趣远比为他打通徐光启的关系来得大。而为了防止自己与天主教会牵扯过深,引起某些非奉教缙绅的反感,他又不便经常去教会。 张应宸对此却胸有成竹:“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法子?”赵引弓好奇道。 “办法很简单。”张应宸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你们知道崇祯八年的杭州教案吗?”他问道。 “关于教案,我就知道马赖和天津教案――老曾闹得灰头土脸的那一回。” “明末也有好几次教案,最出名的就是南京教案――” “说正题吧。” “这可以算是天主教会在华传教中的第二次重大挫折。”张应宸津津有味的说道,放了一块春笋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着。 这次大辩论,起于艾儒略与儒士黄贞于福建漳州的辩难。黄贞随后即自闽至浙,遍请儒士禅师,对耶稣会进行教义批判。这些批判文献,最后汇集为《破邪集》。 在杭州进行的两教辩难始于崇祯八年三月,黄贞造访宁波天童寺禅师密云圆悟,圆悟遂写下《辨天初说》,交由禅师唯一普润于杭州张榜公布。天主教会方面未对此举有过回应。 已圆寂的高僧云栖(莲池)和尚的弟子张湉(广字辈)遂于八月持《辨天初说》至杭州观巷天主教堂,将《初说》交予耶稣会士傅泛际。 然而根据《辨天二说》的记述,耶稣会士并未回应此次辩难。于是圆悟于九月写下《辨天二说》,继续在杭州张榜公布。教会方面继续避战,只有部分奉教儒士以云栖和尚生前所作《天说》辩难利玛窦而失败为理由回绝论战。 随后,圆悟和尚再作《辨天三说》,而张湉则根据教会发布的传教文献《辨学遗牍》考证出,昔日作《復莲池大和尚<竹窗天说>四端》者并非利玛窦。而在福建刻本《辨学遗牍》则有“弥格子”(御史杨廷筠之教名)之序言, 该序言中,杨廷筠编造了云栖和尚临终向上帝忏悔的故事。 于是,张湉作《证妄说》再次攻击天主教会。 在这场围攻中,天主教一直处于避战的地位,采取了不参与辩论的龟缩政策。尽管教会中的一些奉教儒企图进行反击,但是教会的首脑人物始终坚持不回应不辩论的方式――这大约是吸收了南京教案中的某些教训。做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摸样来。 事实证明教会的这一策略是有效的,因为很快就有非佛教徒的普通儒士站出来指责佛教徒:“云栖弘济利生之德,昭如日丽中天,人孰得而掩之?彼诬谤者徒自诬耳,何足以损其光明哉!胡不闻古德云:‘一切是非莫辨之’说耶,子乌用是喋喋也?” 很显然,天主教会采取的退让政策,将自己打扮成了受害者的形象,使弱小的杭州教会免于受到进一步冲击,最后安然度过了危机。 “现在可只有崇祯四年。”赵引弓提醒他。要等到崇祯八年,说不定形式已经发生了大变化。 “你听我说下去。”张应宸象卖关子一样,继续说道,“明末的儒士大多有‘逃禅之癖’,以回避社会现实。所以禅宗势力很大。宁波、杭州、嘉兴等地区这一带又是禅宗临济派的主要活动地区。我们新道教的传播会非常的困难。要知道这些佛教徒对道教的态度也不怎么样,我现在挤进去传教,恐怕不会比天主教传教容易。你们知道成熟市场里抢顾客有多难吗?” 众人点头,新道教能在琼州取得很大业绩,无非就是钻黎区没有成熟宗教的空子。到大陆上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对于佛教势力根深蒂固的两浙地区,新道教想要一举从虎口夺食是不可能的,但是提前挑起佛教与来华耶稣会传教士的争论,首先可以削弱天主教的影响力――他们虽然弱小,却有一批热心,愿意奉献一切的教士教徒,发展潜力很大。其次,是利用此次教案打击佛教的声誉,毕竟在整个教案中,佛教徒一直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必然会招来一部分中间人士的反感。 “我现在想在这里分上一杯羹,只有来搞驱虎吞狼之计了来败坏两教的影响了。”张应宸举起酒杯,小饮一口,“我准备提前引发这项争论,借两虎相争之势而从中渔利。” “你搞提前引发教案,把水搅混,这个意思我很明白。”赵引弓说着提出了疑问,“但是对争取教会的帮助有何作用?” “老赵,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张应宸含笑道,“杭州教会眼下是四平八稳,天下太平,你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那朵花。我把事情弄起来,就等于给他们狠狠的下一场大雪,你拿根炭过去人就得对你感激涕零了!” 赵引弓甚至无需出太大的力气,更用不着抛头露面的为教会去辩论,只要向教会的高层建议历史上教会采用的以以不变应万变这个思路就能让教会安然度过危机,博取教会的好感 “道长你可够腹黑的。”梅林恭维他,心里不以为然。很多事件的发生都是要有一定条件积累的,想要贸然提前引发,恐怕只是这位张道长的一厢情愿而已。别得不说,这人海茫茫的,上哪里去找始作俑者的黄贞?历史书籍上只说他是福建漳州人士,是个儒生。具体住在哪里,作何营生一概没有。再者,一个人的思想总是在发展变化中的,此人说不定现在还根本没想去和天主教进行辩论呢。 “腹黑谈不上。不过这事要是办成了,对大家完成任务都有好处。”张应宸面露得意之色。“我这亦不是凭空说话。几天前黄贞已经到了杭州了。” “你怎么知道?”梅林很是吃惊。 “昨天,有人来请我为一个客栈中的病人看病,此人名叫黄贞,又是福建漳州人士,不是他又是谁?”张应宸说道,“我现在推说病人太多,过几日再去看他,想先和你们商量商量。” “他怎么会到杭州来?”赵引弓大为惊讶,“按照你说得历史,他这会应该还在福建吧。” “蝴蝶震动的翅膀,或许已经让历史的轨迹发生了若干变化。”张应宸说道,“他突然出现在杭州,正所谓是送上门的机会。若不能利用下,简直对不起蝴蝶啊。”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张应宸的这个驱虎吞狼,挑拨矛盾来浑水摸鱼的方案的确很有创意。从前因后果推断成功的机会很大,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还会不会衍生出其他的事情来。毕竟事件的发展不可能完全如他们的意愿进行。 张应宸望着赵引弓:大家都是元老,张应宸又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是他毕竟属于杭州站,这件事不是小问题,站长不点头他不宜擅自行动。 “成大事不拘小节。”赵引弓点点头,“此事可行。” “不过这么一来,我就不便经常到你这里来了。”张应宸说道,“虽然我也不会亲自出面,但是若是有心人细细查问,还是能看出点端倪的。我和你来往过多了,教会的一班人恐怕对你也会起疑的。” 赵引弓说道:“这个我省的。以后我们用书信联系就是,若要见面细谈,我就到庆云观去随喜一番好了。不过,我们也无需绝对不见面,反而显得太刻意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节 挑拨 黄贞百无聊赖地仰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帷帐角落里那只长脚的蟢蛛只织到一半的网。顺和老店是家还算讲究的客栈,每日店家都打发一个小伙计进来拾掇屋子,这只蜘蛛的网已经被扯掉了好几回,然而这并不妨碍这只蜘蛛固执地在这片它认为的风水宝地上甘当钉子户。 “是说阳攻释而欺儒,阴攻儒而尊己,邪说谬毒之固,更胜于是虫……”喃喃重复着自己在《不忍不言》这篇文章里得意的句子,黄贞忍不住举起手要去拂掉那已经织了一半的蛛网,“澄澈天下,岂不始于一屋么?” 可惜他刚刚抬起手,就感到一阵眩晕,腹中的隐痛又加重了一些,让他不得不放下手臂。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可恶的蜘蛛继续在他的面前织着网。 本师世尊释迦文佛在上,白衣弟子黄天香和南俯首,弟子北上摈斥利妖(利玛窦)之责未尽,如今,却要客死在这异乡之地了么? 黄贞的提前出现在杭州,正如张应宸所推测的那样受到了蝴蝶翅膀的作用。起威栈新近不久前开通了广东-福建-浙江的陆路客货运输业务。尽管起威并没有在道路建设上有所投入,依然使用旧有的道路,但是在运输组织上却胜过了本时空的所有人。原本让许多人视为畏途的旅途也变得让人可以接受了。 正是这种改进,使得远在漳州的黄贞提前动起了前往杭州和教士辩论的念头。黄贞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不是确有必要是不会离开家乡,更不要说翻山越岭的前往浙江了。 望着那只我行我素的蜘蛛,饱受病痛折磨的黄秀才无声地祝告着,浑没注意到门口的脚步声。 “先生您走好,这药箱还是小的来背吧。”起威镖局的赵通在前引着路。这个张先生是个云游的全真道人,眼下正在涌金门外的庆云观挂单,虽然是个道士,医术却十分高明,很有些怜贫济危的善名,最要紧的是没有那些坐堂医那种以术相挟病家的坏习气。而且这位张先生很得本镖局的重要客人赵老爷的青睐――赵通知道本号的掌柜看到赵老爷那是毕恭敬,连带着对这位道士也非常的恭敬了。 “不用了,修身亦是修心。”张应宸和颜悦色的说道,从庆云观到这里他们已经走了差不多半小时了――他谢绝了赵通给他带来的轿子,坚持要求徒步。一个新兴的宗教,传道人要做出清心寡欲,艰苦朴素的形象有助于树立正面形象。 比赵通还高出半个头的张应宸挎着药箱,打量着这个起威镖局派来护送他的年轻人。虽然起威镖局的待遇在这个时空已经算得上是独一份了,然而精瘦得像根竹竿的赵通并不是他满意的类型,而且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练的是什么沙家打还是少林打之类功夫,走起路来很明显的十个脚趾抓地。这种走路习惯免不了造成整个人体的和谐感被破坏,未免不美。 轻轻弹了弹舌头,张应宸把关于年轻镖师的观感抛到脑后,这次来顺和老店出诊是破例的――他为了自抬身份,避免和走街串巷的“摇铃医”等同起来,平日尽管不收分文诊药费,但是一般不上门看诊。有财有势的缙绅大户来请他,至少得备份半帖才上门。 这次破例,全因为这个黄秀才是他此次计划的重要部分。 天香居士黄贞,崇祯八年两浙儒士僧人对基督教大辩难的发起人,按照旧时空的记载,他本该在1635年才来到杭州――然而起威镖局的发展,让远在福建的黄贞提早北上两浙成为了可能。穿越集团对这个时空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到了使旧时空的历史资讯开始产生较大的偏差。 按照大图书馆相关资料的描述,黄贞此人是个标准的晚明逃禅儒士,除了这个时空士人特有的道统传承者的自觉之外,还是个狂热的佛教徒――他所写下的禅门公开书《不忍不言》中,除了对利玛窦及西学与耶稣会的仇视之外,道教也是一大让他不顺眼的存在。从这点来说,天主教和他倒是有相同的利益所在。张应宸盘算着以后得想个什么法子,慢慢得把这干人除去。 但是眼下他还要利用一番。这根导火索只要尽了导火索的义务就可以了。构思着下一步行动的详细计划,张应宸随着赵通踏入了客栈里。 顺和老店的掌柜和伙计早就候着了――客人生病是客栈掌柜最不愿意瞧见的事,旅途之人一病数月,最后盘资耗尽困在客栈的事情在当时并不罕见。对老字号有一定名气的点店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出于声名的考虑不便随意驱逐;不免要贴耗钱财;万一在客栈死去,又有一番请官验尸,掩埋的功夫和花费。所以黄贞一生起病来,掌柜的马上就打发了人给他请医延药。眼见病势始终没有起色,打听到庆云观有个道士医术高明,就赶紧派人去请了。 “相公这病只是脾胃湿困而起,出门在外,饮食粗粝,加之水土不服,难免有些不适。这病倒不碍事,待贫道写个方子,照方抓药,调养两日就能下床。若要快好,加服藿香正气散便是。” 张应宸好过脉,又看了看他的气色,大致心中有数,拈着鹅毛笔,一边写处方,一边向躺在床上的黄贞说着医嘱。 “可是前一回金安堂开的方子是半夏厚朴汤。”这时代的士人多好谈医,儒医代道医已成定局。黄贞平日里也读过些医书,说得出个七七八八来。尽管在张应宸看来这个黄天香是标准的二把刀,但也免不了要在他这个科班人士面前卖弄一下。 黄贞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鹅毛笔上:“道长这笔倒是罕见!” “此乃泰西人所用之笔,携带方便,贫道乃四方云游之人,带着便利些。”张应宸说着把话又拉了回来: “半夏厚朴汤能舒肝气,这方子是不错的。可在贫道看来,相公肝气郁结已非一日,病既从七情中来,还应从七情中去,半夏厚朴汤能除其表,不能除其里。”张应宸一边写方子,一边对这个面相十分执拗的福建学究答道,“听闻宁波天童寺有位圆悟大和尚禅法精妙,待相公将养好了,不妨去访一访这位禅门尊宿,机锋应答之间将一应世情都抛洒开去,则即便不用贫道的药,这病也就抽去七八分了。” “天童寺么?”黄贞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一到杭州便一病不起,天童寺远在宁波,虽然圆悟禅师也是这一行要拜访的对象,然而冒昧求上门去请他做这个摈斥“利妖”的领袖,只怕不会轻易遂愿。 “天童寺那位大和尚名望甚大,便是这杭州城里也有许多秀才缙绅相从皈依。”像是全然不觉病人的沉默,张应宸一面写着方子一面随口说道,“这杭州城有位善人恰与贫道同宗,因为祖上军功,袭了百户。这位张善人当年曾拜在莲池大师门下,入了广字辈,如今莲池大师示寂入灭,他又常常与天童寺的圆悟禅师往来,相公若要拜谒禅师,倒不妨请托这位百户老爷相助。” 拿起手中的处方笺,轻轻吹了吹,张应宸的目光从黄贞的面上一扫而过:楔子已经钉进了这个福建学究的心里了,好戏正该开场。 张广湉从净慈寺回来的时候,犹自带了一点愤愤然的情绪。这也难怪他,净慈寺的监院广谛和尚送他出门的时候,恰遇上家住凤山门的范秀才带着几个家人在烧木头。 不是寻常的木头,而是裹金彩绘的神像。几个粗使汉子拉了整一车,也不分是菩萨、罗汉还是文昌、财神,通通砍成木片,拿几卷佛道人物立轴当火引,正好办了一场茶毗大会。只有一尊青瓷观音,做工精细。广谛和尚走过实在是看不过去,花一吊钱从范家小厮手里赎了出来,算是逃了此劫。 “这是在做什么?”张广湉皱眉道。他对宗教造像并无神圣之感――禅宗对拜佛烧香原本就不甚看重,许多禅宗寺庙甚至是不立佛像的。但是身为释教信徒,看到有人把菩萨佛祖的雕像烧火还是颇为不快的。 “师兄不知道么?”广谛知道这张百户也在云栖禅师门下受过菩萨戒,与自家算是同辈师兄弟,虽然比自己还小了十岁,这声“师兄”也是叫得的。 这位生得极肥健的监院和尚捧着瓷菩萨干笑道:“这范秀才去年和那几个西洋来得教士谈过几次话,又借了几部书钞回去研读,也如当初的杨淇园老爷一般,入了教。他这一入教可就不得了了:如今范家一门,都崇信那泰西教法,说是泰西教法不立偶像,他家老太太就传出话来,要将这些欺天哄人的木石偶人统统禁绝了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标准化船 张广湉闻言并不言语,范府烧砸佛道造像,毕竟是糟蹋他自家的东西,此前也有几户诗书传家的大户阖门入教,也曾烧过佛像,这也管不得他们。禅宗当年号称诃佛骂祖,也有过丹霞禅师烧佛取暖的典故,张广湉虽然袭了武职,余暇时却读了许多的禅门公案,并不像广谛和尚般对这等“谤佛”行径的大惊小怪。只是近来对这泰西教法趋奉如狂的却大半是名教中人,若真让此辈得志,将来免不了又是一场三武灭佛的法难,比起三武灭佛来,其害更大也说不得了。 他这样沉吟着,广谛和尚是迎奉人惯了的,哪看不出这位白衣“师兄”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聒噪下去。又陪着他行了半里路,方才告别自己回了净慈寺。 张广湉回到家里,他是当地卫所世袭的武职百户官儿,但是张广湉对打仗之类的事情已经很陌生了――平日里他就是个普通的虔信佛教的儒士。 张家并不很富裕,过得是中产之家的所谓耕读传家的日子――当然他自己并不耕种,靠得是卫所属下的田地收取的租子过日子。 刚回到家中不久,还在为此事烦扰的时候,忽然门上来报:有一位福建来得黄先生求见。 “黄贞果然去了张广湉家。”赵通装作病人,小声的对着正在按着他脉的张应宸说道。 张应宸微微点头,表明他听到了。 “黄贞在张家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赵通继续汇报着,“回到客栈之后他的情绪很好,晚饭也不喝粥了。” 张应宸继续点了下头:他在黄贞心中布下的种子居然这么快就发芽了,让他自己也觉得吃惊。 他既然去找了张广湉,下面的事情不问可知:张广湉肯定会介绍去见宁波天童寺的圆和尚,圆悟即使不按照历史轨迹写下那篇《辨天初说》,也会有类似的举措。西湖的一池春水就要被吹皱起来了。 “他有要去宁波的意思吗?” “暂时还没有。”赵通说,“不过,他要去的话我们肯定能知道――黄贞上次来杭州坐得就是栈里的轿子。这次去宁波多半还是要到我们这里来买票的。” “嗯,你盯紧他。注意他的活动。他一但去了宁波就马上通知我。”张应宸嘴唇微动的说着话,随后开了张方子,又取了一包丹药给他,放大了声音说道: “先吃一帖,三日后再来。” 第二天,一封电报从杭州站发往临高的对外情报局。 中心: 我已经将黄贞介绍到了张广湉那里。张多半会介绍他给天童寺圆悟和尚相识,看来好戏就要拉幕了,躬逢其盛,其乐何之!顺请大图书馆代寻福建艾儒略等人刊印的《辨学遗牍》一部,万需附有杨廷筠以教名弥格子为署的序言。 盗泉子 “哼哼,我来把弹药都准备好,不愁你们战不起来。”张应宸发完电报,心里如是想。 但是他还有事情没有解决:那位要与他“合大药”的缙绅阴魂不散。上次去和他相谈之后,尽管张应宸反复说他对“房中术”不甚了解,又教了他一些强身壮体的导引之法,但是对方不知为何似乎愈发认定了他“另有乾坤”,愈发对他恭谨,不时派人来“布施”,还请他再次前往“坐而论道”。他一直没想出有什么好办法来打发这个老不修。 “可惜季退思搞不出伟哥啊!”张应宸喃喃自语道。这种药品如果在手,在江南这种富庶繁华之地,卖五十两银子都有大把的人要抢着买啊。 杭州站在张道长挑拨离间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做一系列的准备工作。赵引弓发觉自己同时进行着十几个项目。凤凰山庄修建、山庄的农业、缫丝、清河坊的文艺书店、印刷所、起威栈的江浙布局、南京德隆分行前期准备、教育孤儿、杭州教会交涉……这些项目尽管一部分委托给了考察团的元老,现在每个元老每天都工作十六个小时。梅林连声叫苦:说自己原来以为到江南是个美差,没想到比临高还忙。不但每天来往于凤凰山庄和清河坊之间指挥基建和装修,晚上不干活的时候还要帮忙处理各种事务和充当孤儿们的教师。 许可和吕中行比梅林更惨――梅林至少每天有上好的伙食和暖和的床铺。而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外面,吃得是草地干粮,睡得是船舱。两个人由镖师们护送着,在输送收容难民的路线上进行道路和河道测量工作,以便绘制出准确的道路交通图:每张图上还要注明道路和河道的通行能力。实地探勘了沿途可能作为难民歇脚休息处的地点,估计了每个地点的接纳能力。这些都要列入预案中去。 百忙之中,他们还要轮流去起威在江南各地的几处分号:眼下即使是归化民人员和土著职工也忙得四脚朝天。起威的负担尤其沉重,五个分号的建设任务星急如火:扩大联营、收买船只、招募人手……毛三生等人忙得连轴转,元老们为了防止出现忙中出现纰漏,采用了这种巡视制度,以便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随着登州之乱的序幕即将拉开,赵引弓焦急的等待着人口工作团人员的到来――这批元老和归化民是为登州之乱和1632年的浙北大旱灾准备的工作人员,在没有正式涉入登州之乱前,都可以作为杭州站的人马来使用。为此他屡次电请执委会,速速派遣人口工作团人员到来。 在杭州站紧锣密鼓的铺摊子准备迎接明天的难民大潮的时候,执委会正在为难民收容、转运的各项细节争论不休。企划院更是为制定预案上伤透了脑筋。 最大的瓶颈是目前运力不足――船厂现在正在全速生产,但是建造的都是战舰。当然,混合动力的战舰运人也不成问题,但是这次运输的是饥寒交迫,疾病流行的难民,用战舰显然不合适。必须使用专门的运输船只。 海军的船只可以提供一部分运力。至于大波航运,其的货运任务本身就很沉重,再要抽调多余的运输吨去运送人口就变得很吃力了。而且运人不是运货,在航时间长,往返航次多。对船只利用来说效率不高。 因而企划院的当务之急就是造船扩大运力。邬德知道此事要指望临高造船厂是不现实的――造船厂已经被建造854改、901和621工程占满了全部生产能力。要再安排建造专门的运输船完全没有可能了。 此时,在香港负责组建船厂的施建涛主动要求承建运输船。为此他特意回到了临高,专门求见邬德。 “香港船厂能行么?”邬德很是怀疑――在企划院的物资人员调拨顺位中,香港船厂处于很不重要的地位。香港造船厂设立的最初是以船只修配维护为主的。只建造了一座供小型船只使用的干船坞和若干座船架。基本是座沙滩船厂的水平。大型设备很少,训练过的劳动力也不足。施建涛到了香港之后不得不努力的招募广东本地的船匠来工作。 施建涛要在香港“下饺子”大量造标准化运输船的建议已经提出了很久,企划院出于扩大船只产能的考虑批准了他的扩建计划,最近刚刚安装完成一座简易门吊。 企划院在香港投资建造的一座木材加工厂最近也进入了试生产,这座工厂倒不是为了造船厂配套准备的,而是为了能够就近加工利用广东福建的林业资源,避免大量的原木运输,节约货运吨位。有了木材加工厂,对造船厂来说也是有利的条件。 “我有这个信心。”施建涛早就准备好了全套的方案和图纸。这时候他赶紧呈了上去。“我们的思路是标准化造船――类似自由轮。” “嗯。”邬德点了下头。标准化造船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目前搞得854、901之类也是标准化的船型。 “您很清楚,我们最缺少的是运力。对我们来说扩大运力必须扩大造船。要扩大造船数量就得提高生产效率。”施建涛侃侃而谈,“所以我们设计了贯彻‘自由轮’思路的‘和谐轮’。” “和谐轮。”邬德的脸色呆滞了下。 和谐轮既不和谐,大部分也不是轮船,只是参考了美国二战期间建造自由轮和胜利轮的思路,采用标准化图纸,使用大规模量产的标准件,使用流水线生产的办法大批量建造的货船。 就像美国人建造的自由轮并不是只有一种,临高建造的和谐轮也有几种标准设计。 在企划院的计划表上,临高造船厂的造船计划是“甲造船”,而香港造船厂就属于“乙造船”。在分配物资、人员和船只的技术水平上都有明确的差距。所以“和谐轮”几乎全部是木结构、风帆动力、不超过800吨位中小型辅助船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节 H-800型 “这是我们设计的h-800型,顾名思义就是800吨轮,这是一种纯帆船,有三根桅杆,采用中国式帆装。” 施建涛继续他的介绍: h800a去掉了一根桅杆变成了双桅船,尾部加装有一个小型锅炉,用来驱动蒸汽绞盘;h800a1又把锅炉取消了,在前后甲板上各装了一门火炮;h-800s则是蒸汽机风帆混合动力…… 如果从功能分,还可以分出专门的农矿散货产品船、液体运输船、标准货船和客货混装船等不同的亚型。在设计上贯彻模块化理念,做到易改装易修理。 “除了最常见的h-800系列,还有h-500,h-1300,h-2000……”施建涛说着将香港船厂编制的和谐轮全系列船型手册被放到到邬德桌子上,每一种船型都有绘制精美的线图、效果图和技术参数。这一下吸引了邬德的注意力。 他仔细的翻阅着图册,如果真得能像施建涛吹嘘的那样,可以“下饺子”一般的大量建造运输船只,眼下企划院最为头大的运力分配问题就会得到很大缓解。 邬德渔民出身,又当过多年的海军,对造船之类的事情稍稍懂一些。他看了下,这几种河蟹轮的共同点是采用了一样基础线性,其中很多种的船体截面也一样,便于标准化生产,就像本位面的a320、a319和a321三种客机只是长短不同,发动机动力稍有差异。 第一代河蟹轮的船体是以一种日本在二战末期建造的木质小型货船为蓝本设计的。在二战中期,美国潜艇前出到西太平洋,攻击日本商船。和英国面对u艇威胁,把商船化零为整,编组护航队正好相反。日本却是化整为零,建造了数以万计的木质运输船,撒到洋面上给美国人去捉。 虽然后来这些木船绝大部分还是被美国人的卡特琳娜巡逻机和舰载机打成了碎片,不过以临高的工业基础衡量,这仍然是一种实用型、工艺性、适航性、抗损型都相当好的设计,而且使用环境都是从东南亚、中国到日本之间这一片海域,要运输的货物也大差不差。 当然,施建涛等人搞得和谐轮也不全然是照抄日本设计,考虑到本时空几乎没有合格的港口和码头,作为港口使用的河口、海湾大多有浅滩暗沙的存在。船只吃水不宜过深,目前他们需要的船只又以近海运输为主,最远不过到朝鲜半岛、越南暹罗和日本。船型采用肥大平底浅吃水型――与荷兰人在航线上大量使用的“快艇”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争取多装货的同时,尽量减少吃水深度,以便最大限度的使用天然港口,在万一搁浅的时候也能做到能够被轻易的浮起。 在动力方面,作为“乙造船”,施建涛很清楚香港造船厂是不可能分配得到船用大马力蒸汽机和火管锅炉这样的高级货的。日本人当年使用的动力主要是“热球式柴油机”,临高目前既造不出柴油机,也没有柴油。所以施建涛为和谐轮选择的动力还是风帆。 考虑到将来一段时间里,和谐轮将主要用在浙江和登州两次行动上,再顺便做些沿海贸易,因而还是采用了在近海航行效率较高,又节约人力的中式帆。 不过河蟹轮上使用“中式帆”,是按照元老社团“戎克协会”提供的图纸设计的。这些设计实际上来自20世纪英美的中式帆爱好者多年积累的经验,结合了现代空气动力学、结构力学,使用了帆布、绞盘、滑车、滑轮组和现代工艺,又经过了简单的风洞测试,可靠性、操纵性和效率比传统中式帆更高。 施建涛在临高找了好几本专门的欧美人所著作的有关中式风帆的研究和设计作品。原本他想在香港搞一个专门的风帆实验室,但是遭到了大图书馆、科技部和海军的明确反对:风帆实验室必须设在临高。根据元老院的决议,但凡涉及到技术开发的科研部门不得设在海南岛之外的地方。 然而周克负责的临高造船厂对搞风帆实验室又毫无兴趣。周克虽然对风帆完全不在行,却对欧式帆装充满了崇拜,对戎克帆装嗤之以鼻。自然不会愿意牵头搞什么风帆实验室。施建涛到处找人,一直找到科技部。科技部在高山岭地区有个中央流体实验室,风帆实验室在他们看来本质上就是个风洞实验室。 最终根据流体实验室的试验结果,施建涛选择了一种合适的中式帆装作为和谐轮的帆型。 施建涛利用返回临高推销和谐轮的机会完善了和谐轮和中式帆装、操纵部分的设计。准备好全套图纸和工艺资料的施建涛踌躇满志,只能着企划院给予最后的批准了。 和谐轮虽然贯彻结构简单的指导思想,但是在具体设计和建造上却是集中了穿越集团在本时空推行的各种新技术:铁制龙骨和船肋、助力式手动舵轮、改进型中式帆装、手摇绞车……还运用了一项过去他们只用在建筑业上“铁包木结构材料”。即某些承力较大的结构材,过去需要较大较为坚硬的木材的,运用“铁包木”结构之后,就可以用多根木材拼接而成,也可以使用一些较次的木料。铁皮可以提供极高的抗拉强度,这种铁包木材料在旧时空的美国、德国、北欧、俄国是很常用的建材和船材。在临高建筑总公司的建筑里也广泛使用过铁皮木工字梁。一度被《临高时报》批为“新时空的豆腐渣”,直到建筑总公司一干建筑师们闯进报社揪住丁丁给予了一顿“爱得科普”之后才算是得了正名。 “你的船只,建造周期要多久?”邬德看完了图册和技术资料,问道。 “h-800标准型,如果所有的零部件全部制造完毕,组装起来到下水投入使用不超过60天。以后熟练了会更快,总装时间不会多于30天。”施建涛这次回临高特意到临高造船厂去观摩了号称90天即可投入使用的901工程的船只的建造过程,认为按照他的思路,一艘标准型和谐轮60天完成总装下水不是问题。 “那么这些零部件,你准备在哪里生产呢?”邬德问道。他知道和谐轮的生产概念:零部件在各地分厂制造,到香港不过是总装。说60天完成建造多半还是打了埋伏的。 但是在20世纪的美国,这么干是可能的――美国人有着当时最大最完善的工业体系。本时空的临高虽然也有全世界最大最完善的工业体系,却根本不可能提供如此之大的生产能力。 目前临高的各家工厂本身的生产任务就已经是满负荷了,特别是造木船的主要原材料供应商:木器加工厂,他们的船材生产线已经是在24小时轮班生产了,不大可能再为香港造船厂提供原料。显然施建涛只能依赖香港本身的木材加工厂了。但是这家的厂无论从产能和还是技术水平上都很弱小。 “我准备使用广东当地的产能。”施建涛终于抛出了他的计划。 香港造船厂的一期工程没有全套的零部件配套企业,除了一个木材加工厂算是重大配套之外,各种金属件、缆索、帆布、腻子、油脂、涂料全要靠临高供应。施建涛的算盘是:逐步扩大广东本地的零部件供应比率:加工难度不大或者不需要多少加工的原材料先从广东就地采购――比如填充用的腻子,无非是石灰、麻丝、桐油,完全可以在广东外包制造。零配件则从和谐轮的木质结构件入手,让广东当地的造船作坊进行配套。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施建涛实地考察了黄埔附近的几家造船作坊,看到粗糙的工具和构件之后,心几乎沉到了底。 但是在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建造过程之后,施建涛发觉,造船匠人的活计虽然非常粗糙,也没有图纸,但是他们建造船只完全是一板一眼的按照某种模式进行的。建造的船只遵循的若干种标准的船型。 显然,模式化制造船只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种外星技术,而是早就存在的了。要他们大规模的批量制造同一种部件应该不是难事。从对外情报局搜集到汇编成册的《广东沿海常见土著船型》看,大于100吨的船只也就是七八种型号。同型号之间的船体结构几乎完全一样。 但是随后的深入观察他又被泼了一盆冷水:造船匠人制造的各种船只零件,公差大得吓人――或者不如说,在他们眼里没有公差的概念。 当然,以他们使用的工具的粗糙程度,毫无具体数字的尺寸概念――全在脑子里――来说,能批量制造容许公差之内的部件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国家库存代码 “我的方案是先把和谐轮的零部件标准化搞起来,然后通过订货来贯彻这个标准化体系。”施建涛说道,“广东的土著一开始肯定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但是他们有追求利润的要求,只要我们提出一个可量化的标准,同时帮助他们去达到这个标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能够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进行生产了。” 中国企业在80年代以前在控制公差方面做得也比较差。在相对精密的航空工业领域,尚且无法完全做到同一型号飞机零件的互换使用。工业化的了三十年的20世纪中国尚且办不到,更不用说完全是手工业生产状态的大明造船业了。 邬德对此表示极大的疑虑。就他们的经验来说,本时空的手工业作坊,若不是直接处于元老们的管理经营之下的,不管是产品质量还是生产效率都和工业化的要求相去甚远。 “实话说,我不大看好你的想法。这个过程太漫长了,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邬德说道,“你要提高土著造船厂的工艺水平,要做得培训和改装工作太多了。” 造船匠人大多不识字,部件的尺寸形状全靠记忆。传授技艺口耳相传,要给这样一群手工业者制定零部件标准,让他们按照一定的规格进行所生产,邬德认为投入太大了。 与其这样费心费力的培养他们,不如干脆吞并了土著造船作坊,把他们的人力全部合并进来,再按照新得模式重新培训工匠。 “实话说我对你的想法不是很乐观。”邬德说道,“土著的工匠我见得多了,手很巧,脑子也聪明,可是你要让他们看得懂度量衡,懂的现代度量衡的意义,而不是拿他们自己的手或者土制量具对他们来说就很难了。光这个再培训就要消耗很多人力和时间。你觉得我们等得及吗?归化民工匠是在我们的直接管理之下,我们时时刻刻都可以督促改正。你现在要向一个个独立的作坊去发号施令,让他们遵照一种他们根本不理解的制度办事――我很担心实际运作的效果。” “你说得是。”施建涛知道邬德说得很有道理,他很难反驳,“不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会很大程度上减轻我们的生产压力。把一些小部件包给他们去制造试试看,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邬德考虑再三同意了他的计划――不过限制他只在较小的范围内尝试。 在施建涛的努力争取下,企划院终于向香港造船厂发出了建造24艘h-800的订单,均为标准型。按照要求,施建涛要在1631年底前至少完成三分之二的订单。 邬德开出了物资调用清单的批复件和造船经费的用款许可。 在年初的1631年度财政预算里,企划院得到了一笔买船或者造船经费,专门用来添置运输船队。这笔钱的一部分陆续拨给了临高造船厂,用来建造901拖轮和若干艘近海驳船。余下的款项因为船厂的生产能力有限,暂时还没有动用。 原本邬德打算将一部分款项换成外汇,从广东购买现成的大吨位的广船或者福船,但是因为元老院目前的“外汇”――白银储备偏紧,一时间还没有办成。 款子是以流通券计数的,但是施建涛地处香港,按照他的设想很多原材料又要从广东采购――流通券在广东的流通范围非常小,基本不出广州一城。流通券能够在广州小范围的流通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紫字号的声威和财力。 一出城门,流通券就没有购买力了。所以邬德提醒施建涛,要到德隆银行申请一定的“外汇”用来支付从广东进口的原材料。 “现在对外贸易交流多了,粮食流通券使用起来实在有些不便。”邬德说道,“不知道财政金融口的人打算怎么弄下去。他们就是想着法子要省银子,可是有很多东西非得花银子不可啊。” “我会节约闹革命的。” “我把订单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准时完成。”邬德说道,“你知道,我原本打算从广东直接购买一些大型的广船和福船用来参加登州、浙江行动的。你要是搞砸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难收场,明白吗?” “是,我明白。我保证完成任务。”施建涛大声说道。 “保证对我没有意义。按时交船吧。”邬德把手摆了摆,“你要是办不到,我就只能提请执委会对我们属下的所有船只进行战时动员了,这样会严重影响到进出口和各驻外站的补给。” 施建涛要搞外包生产,这么一来自临高工业化建设伊始就被各位执委、元老反复强调了无数次工业标准化编制和管理就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工业标准化编制和管理并不仅仅只有造船业或者工业企业需要。在企划院、总参编制的登州、浙江行动的方案的时候,他们已经遇到了大量物资的调动、运输、储存和分配方面的难题。 在开发三亚的行动中,企划院和军队就已经遇到了运输补给上的种种不便。尽管临高的工农业体系能够生产的产品种类和规格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还不如一个大卖场。但是在组织供应上的复杂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元老们的预期。 如果不是他们有一位对后勤工作至少有相当的理论基础的洪璜楠负责编制供应表,制定供应程序,开发三亚的供应工作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即使有专业人员坐镇指挥,在补给过程中也不时发生各种错误:急需的物资没有起运,而在三亚有大量库存的物资却运了一批又一批过去;应该运往三亚的货物被运到了雷州,而运到香港的货物却送到了三亚。甚至出现了运单和开箱货物不匹配的乌龙事件。期间还出现了货物“漂没”事件。在企划院的盘点中,曾经发现有若干货物“下落不明”。而过了几个月之后,这些被宣告为“不在计划位置的货物”又在盘点中神秘的出现在谁也不曾想过的地点。 在登州、浙江行动中,后勤供应更为繁重,不仅要向十多万难民们供应口粮,还得提供衣服、医药、遮盖材料,要给他们喝水的杯子、吃饭的碗筷;组织船只长途往返运输还要在沿途开设休息站和供应点,这些站点需要建设物资,需要供应工作人员和守备队的补给;船只在航运中需要整修补充船材…… 不仅供应的物资数量大、品种多,还要供应到多个节点:按照计划,从登州到临高的航路上沿线要开设多个休息站进行周转。这些休息站都要根据每天的难民留置、到达和发运人数供应各种物资。 为了确保有序准确的供应物资,在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里召开了一次各部门的联席会议,会议的议题就是制定标准化代码体制。 会议是由企划院牵头召开的,但是使用标准化代码的建议却是由司凯德和洪璜楠两人提出的。 洪璜楠的想法很简单,他要为规模不断膨胀的军队和驻外站点供应物资,亟需建立起一套标准代码体系来支撑物流,否则以他自己和手下少得可怜的十来个后勤人员是没法应付大规模的后勤工作的。洪璜楠经常说得一句话就是:在临高的形形色色的军队部门中,后勤司令部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机关。它不但没有司令员,连警卫员都没有一个。 而司凯德的想法却复杂的多,他建议把这一体制全面贯彻到所有的领域之内。在元老院推行的“标准化建设”里,这是重要的一环。 会议上司凯德拿出来一大堆资料分发给大家:这是一份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美军的军用代码体系标准。 “这是我们重要的参考对象。美军标准化代码:nsn――也就是国家库存代码,当美军决定采用任何一种东西的时候,就会给一个库存代码,将来美军和北约在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仓库和部队就要用这个代码作为这种东西的设份证号……”司凯德说道。 “一种东西,指的是比如――”面对一脸狐疑的诸位元老,司凯德继续说,“比如……我这件咔叽布65,l号的,这是一种,不管是台湾造的还是墨西哥造的,只要通过认证的就是同一种东西,但是如果是一件号的,或者沙漠色的,那就是另一种东西,因为美国人不想把沙漠色的军装送到阿拉斯加的部队手里。 “现在造船厂的每一个零件我们都可以给它一个代码,这个代码跟着一套档案,底下包括所有的图纸、性能、数据和质量标准,故障和供应情况记录,合格供应商名录和不合格供应商黑名单。不管是一个螺钉还是一根桅杆,将来有人要用同样的东西的时候,去检索档案就能找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运作流程 临高的标准代码体系具体来说就是山寨nsn。nsn的排序规则是4+2+7位。前4位是分类代码,1974年以前的代码是4+7的模式,后面是流水号,1951年到1974年用7位码,叫fsn。1974年以后在流水号前增加两位国家码,现在最多可以支持1-10亿种物品、零件。美国人自己用了00,01,02。也就是总共用了2000多万个。fsn以前没有分类代码,只有流水号,二战初是 5位,二战末是6位。 “美军尚且只用了2000万个,我们就算要推广到整个工业领域,所有的种类也不会超过2000万个。我们会再五位数以上停留很长时间。所以目前使用4+2+5位的体制就好了。以后再类似电话号码升级一样增加数字。” “老美这个编码最大的好处就是已经预先划分好了类别,顺着类别号很容易检索到任何一类东西,接下来很快就可以查找到其中的任何一种。” 采用了标准代码系统,即使暂时没法用上电子计算机进行管理,至少以为以后的机电式卡片数据库管理打下了基础。 司凯德喝了一口水:“我们现在不是缺人吗,应该尽可能减少重复性劳动,把已经有的零部件都编上代码,建立档案,大家需要什么,先去查查,能通用就通用,这不就把人力节省出来了?特别是做设计员、工程师的元老。对组织后勤供应也是很方便的。” “以我殖民部最近一段时间的内部试行情况来看,咱们现在总共只用到几千种原材料和零部件,还没旧时空一辆小轿车上的零部件品种多,整个档案用两三个土著就管起来了,我要查任何一种商品的档案,三分钟以内就有人捧到我桌子上来,以后东西多了无非还是人肉数据库。我提议,建立一个标准化中心信息档案库,所有的部门都可以到这里来检索、查阅,提高效率。” “你太理想化了,标准代码如果没有现代it产业的支持,没有条形码、自动扫描器和数据库的支持,只能实现低级功能。到时候光编制一个对照本就会成为一个复杂的课题。”从事过erp工作的元老表示这是不切实际的“大跃进”。 “没有这么复杂,”司凯德振振有词,“这个系统二战的时候可就有了,那时候哪有你说得东西?” 他继续解释道:分类代码的用途是把不同的东西分给不同的人干。一个大类分给一个后勤部门:比如电子科、液压科。一个小类或者几个小类分给一个人或者一个小组。具体的管理就直接落实到人,谁管的东西出问题,档案不规范,或者跟不上发展,就扣谁得工资。 原来的流水号依然是流水号,继续按照顺序排,这部分用总目录管理。 “……我们虽然没有计算机,但是这些代码完全可以用归化民的文职人员进行人肉管理。用图书馆的检索技能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培训,掌握使用卡片索引和编制档案的技能。以我们现在的技术发展水平,标准代码的大类顶多用10几个,小类用不了100个,编码总量顶多几万个,有二三十人的专业队伍就能管很好,顶多再加几个监督员负责查错。” 在没有it系统之前,fsn就有一套完整的纸面体系,通过表格运行。这个制度用了几十年。即使有了it设备和软件之后,这个纸面系统依然作为备份存在着,只不过现在是从数据库里被直接打印出来留底。 “为了给大家进一步说明这个体系是如何运转的,我以香港造船厂为例来说明。”司凯德说道,“其实主要就是表格操作,各种活动有各种活动的表。” 比如船厂要20厘米的某种型号的船钉,就可以把需求表给给广州站。广州站就通知有资质的土著作坊、工匠来报价,然后签合同买货。大波航运的作为收货代理拿着表格挨个签收,再转给施建涛,德隆凭签收单据付款。 造船厂每个车间每天把领用计划报给库房,库房根据消耗量和存量定库存计划,计划获批之后转给配套部门再找广州站下订单。大波航运收到船以后,同时接受维修配件,根据配件的消耗率,设置警戒线,达线的就追加订货。 “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把它运用在后勤补给、贸易管理等等诸多方面。这些工作我刚上班的时候都可以靠人工完成的,并不是离了电脑复杂的管理就无法实施了――只不过在效率上有所下降。nsn代码的目的是是在流程的所有阶段都保证传递的信息不会失真,同时将所有额外产生的信息,比如一个供货商的能力,部件本身的故障损坏情况记录和分析这些东西都可以根据唯一的线索入进档案里去,再转发给该知道这些信息的人。” “如此一来,信息交流的速度就变得非常重要了。”施建涛对此表示忧虑。 “我们有无线和有线电报,可以通过电报交换数据。比较复杂的表格可以用邮件传递。” “我对这样的交换数据深表怀疑,首先就是时效性一塌糊涂,其次你是不是低估了其中的复杂性……” …… 双方就这个问题争辩了十多分钟,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处于“沉思状态”中的邬德。作为会议主持人,他对这个问题有最终的决定权。 “嗯,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他忽然“惊醒”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他咳嗽了一声,“我认为标准代码制度还是应该搞。晚搞不如早搞――乘着目前物料种类少,把体制先建立起来,会为以后省很多事。我看就按照司凯德的方案,做起来看看。” 会议上决定首先以香港造船厂和伏波军的后勤司令部作为试点单位,推行帝国标准代码体制。 会议结束之后,邬德提起假冒的boss公文包,从企划院会议室走了出去,他还有下一个会议要开。这时候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阿德!慢走。” “什么事?” 司凯德说道:“这次实施标准代码,准备搞船厂零部件外包,信用证体制也可以在广州展开了吧?” “这事再议吧。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邬德对信用证这种东西一直抱有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反正企划院对金融方面一贯是不怎么感冒的,“执委会上通过就行了。” “问题就是大家好像对这方面认识不够啊。推行信用证制度对进出口贸易有很大的好处,是一件两便的好事,可不是什么金融诡计之类的玩意……” 邬德没怎么听司凯德的抱怨,从开会的时候起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帝国库存代码的概念,是他大力提倡的。他对fsn的概念原本是一窍不通的,完全是洪璜楠和司凯德不断到他这里来说游说的结果。而文德嗣亲自负责编撰的,每周发给执委会、元老院常委和各部委头头们传阅的《一周思索》中也经常提到万事万物的“标准化”概念。 正是在这双重刺激下,他才对fsn体系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牵头准备组织实施。但是光有一个代码制度,只不过是方便了管理,要管理的对象还远远不足。 登州、浙江行动的展开已经迫在眉睫,元老院对这二个行动得到的人口没有确切的数字规定,只说“全力运送,有多少运走多少”。虽然这么说,但是邬德在马千瞩的私下谈话中,认为至少要得到二十万以上的人口这二次行动才有价值。目前两广、福建和江西的流民数量有所减少,各站收容人口的节奏已经大为放缓。如果不人为的创造危机,再从广东吸纳大量新人口会变得困难。 “自己来投的当然不错,但是比起契约奴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契约奴。”马千瞩说道,“在工作积极性上比一般人强,好管理。再者我们也需要改变下人口结构比例。” 元老院对目前归化民中广东和福建籍人员太多的局面也有很大的不满。归化民中的大多数是从广东收容来得。因为地理条件的关系,必然造成了广东籍和福建籍人口最多。在临高,广东白话和闽南话不但有取代临高话的可能性,甚至官方语言普通话也落了下风。尽管元老们在学校、机关大力推进普通话,但是在生产企业中,这两种方言有渐渐成为了工人们之间的通用语的倾向。 企划院在最后编制定稿的人口运送预案中准备在浙北运走十万人,从登州运走至少十万人――其中绝大多数运回临高,一万人安置到台湾和香港。另外在浙江就地安置二三千人,作为赵引弓在江浙产业的劳动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节 简单伙食 民以食为天,招揽难民来说就得有足够的粮食。为二十万人口的长途旅行供应伙食更是沉重的负担――即使从上海或者乍浦起航,到临高的海路也长达900海里。帆船要走10天。 即使是身体健康的人,在拥挤颠簸的帆船上走完这段海路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更不要说这是一群饥肠辘辘,长期陷入营养不良中的难民。如果不供应有一定营养成分,热量充足的口粮,他们就很难活着看到旅途的终点了。 根据他们几年来收容难民的经验,供应加入蔬菜的稀粥是一种对难民虚弱的肠胃比较有益的食品。在他们的肠胃逐渐适应之后再在稀粥中添加蛋白质食品:主要是海产品,就能够起到增强体质的作用。 在检疫营地,简单的使用糙米红薯熬粥或者其他食品很容易,但普通的粮食既不符合临高的管理和营养要求,在运输和使用上也颇多不便。在狭小的船上厨房里为几百人煮稀粥相当困难。必须有简单易食的食品供。 洪璜楠的供应计划是参照过去登陆三亚的“支柱行动”――向每艘船供应足够的草地速食口粮。这一系列速食口粮已经发展的很成熟了:已经有了三大系列十二个品种。如果算上不同的口味和配料,亚种还要更多一些。这一系列不但在营养和热量上完全符合标准,口味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但是这个计划被邬德否决了:大量发放草地口粮对过于昂贵了。而且草地口粮的存货也不足,包括军队仓库里储存的部分。只有15个战役存量。在营养结构上也不甚合理。草地口粮是高热量的口粮,用来补充激烈的作战行军中消耗的大量体能,因而成分中包含有较多的蛋白质和脂肪。 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是难民虚弱的肠胃难以承担的,不仅如此,人体消化代谢蛋白质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淡水,很容易引起口渴,这对挤满了难民,储水量有限的难民船来说又增加了供水压力。 邬德便把此事交给了农业口和食品厂。让他们开发一种专门用于救济流民难民的救济口粮。 救济口粮与草地系列口粮最大的区别在成本上――与种类繁多内容齐全的草地系列相比,救济口粮考虑的更多的是在保证能量和基本营养的条件下,大批量低成本的生产。 这件事落在勋素济的头上――作为食品厂的厂长,此事当然责无旁贷。勋素济结婚成家,回家大小老婆伺候周到,更重要的是刘美兰和金喜善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家斗”的把戏。家庭关系比较和谐,家和万事兴,勋厂长不但享尽了齐人之福,工作上也干劲十足。 接到任务之后,他马上就和原先开发草地口粮的一干人聚会,讨论如何制造救济口粮。 救济口粮会议在南海农庄的莲藕亭召开。和咖啡馆不同,这里是特意营造出来的“农村风光”。与过去相比,莲藕亭周边的环境经过了刻意的整治,在长满荷叶的池塘旁,原先竹子和稻草搭得大凉亭已经被翻建为三间临水带木制露台的水榭建筑,四周遍植果树和柳树。竹篱笆上攀满了绿色的南瓜藤。 身处其间,很像旧时空的某些非常雕琢的“农家乐”胜地了。 与会者除了当初农业口的开发人员和“热心人士”之外,白多禄也来掺和了一脚。他对救济口粮如此热心完全是因为到黎区传教的需要。黎区的农业生产比汉区更为落后,特别是生黎区,完全是刀耕火种,村寨口粮不足是普遍现象。教会常常以分发救济粮作为一种传教手段。因而临高修院亟需一种廉价的救济口粮。 当初开发草地口粮的人,基本是一群“军用口粮控”,元老中坐在家里穿着睡衣吃出高价买回来的军用速食口粮的大有人在,对什么re、英军24小时口粮、法国单兵加热口粮、06单兵自热食品一个个如数家珍。 现在要开发一种救济口粮,等于是挠到了大伙的g点上,莲藕亭里来了许多人,其中有些人原本不在与会名单里,都忙中抽闲的过来了。 按照陈思根制定的难民供应标准:一个难民在“乘坐交通工具运输”时的供应食品的标准每天1790千卡。大致相当于二战期间德国战俘营里的供应标准,能够保证不饿死。当然,难民在乘坐交通工具运输的时候即不操练也不从事任何工作,儿童、孕产妇和病人另有供应标准。 吴南海建议:口粮原料优先使用红薯粉――不是红薯淀粉,红薯淀粉是纯淀粉,而红薯粉是将红薯切片烘干之后直接磨制成粉。包含红薯的大量纤维质。 临高的红薯干和红薯粉的储备很大,天地会在临高大规模的推广改良红薯种植,不管是国有农庄还是普通农户,都生产出了大量的红薯。可以说原料供应非常充分的。成了临高食品工业的重要原料。 红薯粉之外就是少量的蛋白质。吴南海建议掺入少量的豆粉或者豆渣。豆科作物作为固氮作物在临高的新轮作体系中广泛种植。除了大豆用来榨油和做豆腐供应紧张之外,粮库里的蚕豆、豌豆、黑豆、鹰嘴豆等等储备还是相当可观的。 “……加入糖和盐分,混上点干蔬菜,要是觉得豆渣不够再拌上鱼粉最后烘干成块就成了。”吴南海说道。 叶雨茗说道:“为什么要做成砖?浪费劳动力。我觉得没必要。纯粹考虑低成本的话,红薯干就成――这东西我们储备量大,又不容易坏,每条船装上几百麻袋,每顿给难民们分配一些。一天保证500克红薯干,保证饿不死。就是得配给点汤:难民吃不到盐不行。” 他提议:制造浓缩脱水做成砖的调味品:用味噌、海带、干菜三合一的浓缩汤块。 用这种汤块煮出的大酱汤,在日本和朝鲜都是常用的菜肴,营养丰富,尽管口味并不很好。 “如果愿意可以再添加一些脱水蔬菜或者鱼干在酱汤里补充营养。红薯的纤维含量很大,所以纤维素这类东西就没必要再补充了。” 洪璜楠继续鼓吹他的土豆粉方案。他对土豆情有独钟,一直鼓吹要军队和劳工多吃土豆。 “还是我以前提过的方案:脱水土豆粉、动物油脂、香料混合。吃得时候加水混合煮成土豆泥就行。土豆营养丰富,完全可以替代米粮。如果能替代供应5000名士兵计算,每人每天消耗半公斤米粮。每周吃一天粮食量的土豆泥,则每周节省米粮2500公斤,每月节省米粮10000公斤。这个数字非常可观。难民当然更可以吃了。我觉得蛋白质没必要供给海运难民,消化蛋白质是需要水得,不如加入油脂。” “油脂我自己还想要呢。”总参代表东门吹雨说,“油脂这东西,连元老吃都不够,还给难民?再说我们根本就没大规模的种过土豆。” “土豆种植期短,产量高,能当菜又能当主食。多余的土豆脱水做成土豆粉可以长期储存!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农业部门不喜欢推广土豆?” “临高这地方不适应种土豆,还是到了北方再推广吧。”吴南海说。南海农庄的试验田里有土豆种植――纯属维持种源,没有推广的意思。就少量的种植来看产量也不如北方高,和种植的红薯相比没有优势。 土豆的产量很高,但是土豆的水分大。实际得粮比率是要打很大的折扣的。按照旧时空的标准,五斤土豆才能抵得了一斤米。 经过讨论,最后决定的救济口粮方案被命名为“简单伙食”系列。第1号简单伙食是红薯粉“饼干”。 同一份半斤标准砖包含两块饼砖的口粮中,有咸甜淡中的两种口味混合搭配。同时被定型投产的还有“1号速食汤块”,也就是叶雨茗吹嘘的“酱汤”。制造味噌需要使用豆类或者米麦,原料有限所以只能少量的生产。一块1号速食汤块可以煮出供十人享用的味噌汤。 简单伙食系列后来发展成和草地系列一样的综合性供应口粮。不过它的种类比较少。只是简单的按照用途进行分类。在用途上分为“就地救济”、“营地救济”、“车船运输救济”和“徒步救济”。每一个品种再分出冬季型和普通型。每种口粮的热量和营养成分各有不同。 但是各批次制造出来的救济口粮内容大有差别。根据生产干粮的季节不同、元老院控制的地盘不断扩大和农业生产水平的提升,口粮的内容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即有糙米粉、全麦粉掺入碎肉干的豪华型,也有过在紧张时期只是在红薯粉里加上点地瓜叶和鱼粉的简装型。总的来说每一批次的救济口粮重量、尺寸以和含有的能量、营养成分差别并不显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节 简单伙食续 救济口粮的为了便于保存,脱水处理的很是彻底,因而质地过于坚硬,一般食用时人们都要用锤子来敲碎,再就着水吃下去,不喝水几乎是无法吞咽的――更多的时候食用者会加些蔬菜直接合锅煮成糊糊食用。 救济口粮本质上是一种简化了的单兵口粮,口味和营养无法与普通的军用即食食品相比。尤其是其坚硬粗糙的质地和怪异的口味,使得除了饥肠辘辘的难民之外,几乎无人赞美它。司凯德在某次出差时由于后勤部门的失误而不得不啃了一个星期的救济口粮,曾十分刻薄的评价道:一个人可以靠草地系列活半年,不吃饭也可以活七天,只吃救济口粮的话就只能活三天。而在大陆攻略中,救济口粮又得了个“磨牙砖” 的绰号。 救济口粮还是在口味上作过一些努力。在口粮被开发出来后的几个月内,研发小组又仿照现代的方便面,通过添加各种香料和调味料,开发出了孜然,香辣,麻辣,海鲜,葱香等多种口味。当然,口味的变化其实并不增进多少食欲――除了饥饿的人之外,一般的士兵和劳工对它们依然给予差评。正如吃过研发中所有投产或者未投产的速食品的东门吹雨所言:对饥饿的人来说,花色繁多的味道不能填饱空虚的胃;对于能正常吃饱饭的人来说,再复杂的调味也无法让救济口粮变得美味可口。 自运输流民的“发动机行动”开始,一直到大陆攻略结束,各类救济口粮共计生产了上千万份,数百万难民为此得以免于饿死。这些口粮被用油纸包裹,整齐的码放在由木板钉装成的标准型二十升木箱内――这种木箱与装弹药的木箱完全一样,所以一般被涂成红黄相间的颜色以作区别。后来四处征讨的帝国军队有时也会携带一些,用以稳定民心或支付给民工的佣金。这一时期救济口粮上被印上了醒目的黑体字:“来自元老院和帝国人民的礼物”。 救济口粮的保质期定为三年,实际在较为低温干燥的环境下,一些生产较晚,在较好的加工条件下生产的批次经过二十年的储存的口粮依旧可以安全的食用。当然这种口粮已经变得极其坚硬,几乎不能咀嚼。必须加入大量的水煮成糊才能吃下去。由于它的耐储性,在某些偏远的,后勤线路漫长的帝国边陲的哨站、深入荒蛮之地的商站和考察站里,曾经将救济口粮严密的包封之后充当某些房间的内部非承重墙,作为一种最后的应急储备。这种措施挽救了不少偏远地点执勤的士兵和勘探考察人员的性命,使他们在野蛮人的包围下能够坚持到救援部队到来。 “因为救济口粮非常结实,食用起来比较麻烦,各地的军方和企划院仓库中总会出现因无人食用而放置过期的救济口粮。一般的处理方式是交给农业部门磨碎后养殖蚯蚓。然而一些品相较好的会被挑出来,有些士兵会在闲暇时把救济口粮用刺刀削成各种工艺品或小件的生活用品。比如你们看到的这个烟斗,就是元老石志奇海兵队上将亲自动手用救济口粮制作的烟斗。另外,元老潘达工兵上将则收集有从救济口粮问世以来所有年份的救济口粮烟斗。请看,这就是潘元老捐赠给我们博物馆的私人藏品。它们分别带有不同的气味,如圣五年的海鲜味、圣六年的孜然味和麻辣味,圣七年的椰香味,而至于圣八年份的,由于前一年化肥厂扩大产能带来的土豆与红薯大丰收进而带动了畜牧业,添加了咸牛肉的颗粒――这在当时是前所未有的。现在我们在烟斗的表面还能看到整粒的咸牛肉粒。所以,圣八年份救济口粮所制作的烟斗又被称为大丰收烟斗……” ――帝国军事博物馆讲解员对救济口粮烟斗的解说词 临高的百姓们无论是归化民还是土著现在都知道:澳洲人即将有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这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是对“澳洲人”或者“髡贼”的行事方式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轻工业部的食品厂里的一派繁忙的景象正透出了这种令人不安的预兆。 在文澜河畔食品厂的新厂房里,救济口粮正在大规模投产,而草地干粮的产量也比平常增加了3倍。从3月份开始,食品厂的任务是每个月生产10万份1号救济口粮和2万份草地系列干粮。企划院下达的任务是:到1631年6月底,完成40万份1号救济口粮,5万份1号速食汤块。到年底前完成完成120万份的年度总订货。此外还下达了其他速食品的订单,包括鱼露、咸鱼、酱菜、咸菜、泡菜、饼干和糖果等等。 轻工业部和农业人民委员会属下的各家食品企业:粮食加工厂、海产品加工厂、食品厂全部扩大了规模,增加了人员。850名归化民员工分为二班工作,取消所有休假。按照一周工作7天,每天运作24小时的速度进行生产。 从博铺前往各食品厂的道路经过了翻修,全部改为高等级煤渣硬化道路。沉重的牛车和轻便的紫电手推车在道路上奔走,车轮滚滚。工厂大门从早到晚都车进车出之外,看上去跟其它工业区里的工厂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生产加入大量香料的速食品的时候,附近的人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 食品厂每天有许许多多的车辆进进出出搬运货物。有的甚至食用车载的冷藏柜送来得:150公斤一筐的各种蔬菜;50公斤一袋的糙米、米粉、豆子;100公斤一包的红薯干和红薯粉;50公斤一筐的水果;50公斤一包的蔗糖和食盐;5公斤一包的香料;50公斤的一箱的咸鱼和鲜鱼;5公升包装的鱼露……最后是最为稀罕的食品:油脂。用5公升容量木桶或者陶瓷罐包装着。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除了常见的豆油和猪油,还有腥味扑鼻的鱼油和各式各样的可供人食用的植物油。 新建的厂房地面和墙壁行全部贴着瓷砖,采光使用成排的玻璃窗,通风窗口安装着多层纱窗,从一般的粗纱一直到可以做衣服的细纱。阻绝了那怕最细小的飞虫进入。工人进出车间都要淌石灰水池,换衣服,双手要仔细洗过。工人们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头罩和口罩,脚穿油布套鞋加工着原料。大多数原料都经过研磨成粉,蔬菜和水果被加工成糊或者干制品。然后再按照配方不断把各种原料倒进大锅里进行加工。然后在搅拌锅里加水进行搅拌――搅拌锅用天顶上的传动轴输送来得蒸汽机动力驱动,一个新近安装的大号的搅拌锅一次可以搅拌250公斤的原料。 工业口暂时无法生产出不锈钢,因为成本和能源的问题也不能制造铝。因而食品厂里的大多数加工设备用得是铁皮镀锡,也有少数小尺寸的加工设备用得是铜,有些用玻璃器或者陶瓷器。 搅拌均与之后的糊状物被蒸汽加热到100c,确保食品完全煮熟。然后糊状物被灌注入模具,模具安装转动的链板上被牵引进入煤气加热的连续窑进行烘干。烘干过程中收缩的饼干在链板回旋的时候自动从模具中脱落出来掉在马口铁皮的大托盘上。 由于没有乳胶手套,工人们除了在进入车间前要用消毒剂消毒双手之外,在包装的时候不准用手接触食品和包装纸。全部用夹子进行操作。 包装完毕的救济口粮被放进消毒室,用专用锅炉烧出得过热干蒸汽加热到120c,再冷却到40c。灭菌消毒之后口粮装入一个标准20升木箱。木箱内衬有柿油涂过得油纸,确保不会透水。然后箱子里放入一包石灰作为干燥剂。石灰包上印刷着醒目的黑色字体:“可回收物资,注意回收!”――不仅是石灰包,纸盒和木箱上同样有类似的警告。 除了供应个人随时可以食用的救济口粮之外,食品厂还生产多人食用的救济口粮,在成分上完全一样,不过被制造成25公斤大小的块状物。在使用的时候砸碎后加水煮成糊状物。被称为“一号就地救济口粮”。这种口粮是用在在灾害发生地设立难民救济所招募难民的时候使用。 为了保证维生素的供给,避免饮食单一缺乏维生素出现脚气病和败血症,食品厂除了生产速食汤块,还将制造15万公斤脱水蔬菜和水果干。另外粮食加工厂要准备5万公斤的糙米――用来在中转营地准备伙食用。糙米同样经过加工:被先煮成米饭,然后彻底的烘干。这样不需要太多的燃料就可以煮成稀饭。紧急的时候,也可以直接食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节 联合作战司令部 施奈德自己扛着行李满头大汗的走在已经变得灼热的春天阳光下。作为一个来自讲究服饰、礼节和风度的海军的上尉军官,他如此亲力亲为的搬运行李形象在道路上显得很惹眼:海军对勤务兵的使用是一套专门的规章的。 海军上尉施奈德就是原来的施十四。由于某个海军界的元老觉得施十四的名字太不吉利而且过于平淡――归化民里叫某十几的人某几几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给他改了这个名字。施奈德对新名字感到很满意,比起原来十四的名字好多,而且他已经偷偷央求东门市的写字先生给他开始写族谱。 所谓写族谱,其实是编族谱。施奈德出身贫寒,就知道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打渔的老百姓,族谱要好看就得攀附上有名的人物。这就得找有学问的“先生”了。 归化民中已经诞生了第一批精英分子,他们或者当上了军事行政职务,或者是发财致富。翻身之后,也不能免俗的想编个家谱,来个光宗耀祖。 因为知道“首长”们非常的厌恶宗祠,所以他们还不敢动修祠堂之类的念头――而且他们大多是孤身来到临高不久的外地人,在本地也无从修建什么祠堂。不过给自己编造个有着显赫祖宗的族谱能给他们的心理带来很大的满足。东门市有几个代笔先生,靠着这个小小的发了点财。 和一年中的其他季节相比,施奈德更喜欢临高的冬天。冬天气温低,他可以穿着笔挺得体的海军冬装。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上等人:冬装的是从西洋人手里购买的薄呢做得。军服一点褶子也没有。海军优良服役勋章擦得铮亮的挂在胸前,这是他在珠江口战役中反策反以及战斗表现而获得的。海军打算在勋章奖励上和陆军的土包子彻底分清界限,坚决不搞几等功这些,追求华丽和专业的勋章名称。现在施奈德出门必定整齐穿戴着海军军官制服和全套勋章,走在路上周围各种仰慕敬畏的眼光让他感到心里充满了愉悦感。 作为奖励的一部分,也作为即将开始的发动机行动前的军事斗争准备工作。施奈德被推荐参加在博铺举行的海军军官晋升培训。 与学得痛苦无比的海军工程学和战术指挥课程相比,施奈德更喜欢航海术和领导能力的课程,前者他驾轻就熟,后者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官。相对于图上演习上被打得找不着北,实战操演上施奈德上尉好好的让雏儿们知道了什么是老手。不过那帮小兔崽子吃了几次亏后也学的精多了。 三个月的全封闭集训结束之后,他被晋升为海军上尉。回家没两天,就被一纸命令召集到马袅堡参加短期培训――用首长们的话叫做在职培训。 通知上没有任何的具体科目名称,施耐德知道是为了“保密”,但是他清楚这次临时培训十有八九和最近的积极备战有联系。 伏波军正在备战――虽然这次的备战的没有第二次反围剿前那么声势浩大。施耐德每次带着海军士兵去船厂“支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大型船只同时开工建造。有些新船的体积虽然不能和圣船相比,但是超过了他曾经见过的西洋人的最大的大夹板船。各种船材在工厂里堆积如山,工人们忙个不停,日夜赶工。 水兵们从过年之后一直在操练,他指挥的中队里,每艘特务挺上的水兵都减少了一半,缺额由刚刚从新兵队里出来的新兵补充。显然,调出去的水兵是为了新得舰船做人员准备用的。 施耐德在新兵队里发觉自己过去当海盗时候的认识的一些老伙伴们,他们全是在最近的扩兵招募中被搜罗过来的。即有诸彩老手下的人马,也有其他已经败亡的海主的手下,很多人在“大伙”溃败之后逃回了家乡,但是生活无计。征兵人员按照审问俘虏和谈话中得来得资料,由投奔归化来得前海盗头目们带领,在两广沿海大肆招募这类过去的散兵游勇。 显然,如果不是要扩充海军,首长们不会一下招募这么多的人。 看来,又要打仗了。施奈德心想。 他坐海军交通挺来到马袅堡码头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焕然一新。马袅半岛现在是元老院的核心重工业基地,原来的马袅陆军基地也正式升格为“马袅堡”。 按照新得军事体制,陆军基地所在地全部以“堡”为后缀。这个新规定被人认为除了“德派”、“苏派”和“日派”之后,“美派”恶趣味正式渗透入了陆海军体系中。 原来曾经作为何鸣的野战军司令部的炮楼已经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竹篱笆围墙和里面散落着巨大的建筑物。马袅堡占地面积很广,围墙内外分布着若干几个军营和各种陆军术科的训练场。道路网络已经初步完备。到处可以看到正在进行队列和战术训练的陆军士兵。 整个马袅堡已经是军事禁区。施奈德的勤务兵在第一个岗哨前就被挡回去了――报到证上没有勤务兵的名字。所以施上尉只能自己扛着行李继续往前走。来到大门口,大门口挂着两个白底黑字的大木牌子:马袅堡陆军基地、联合作战司令部。 联合作战司令部是最近成立的一个指挥机构,它取代了原先临时性野战军总司令部的职责。目前野战军长期处于治安战和警备状态下,不能没有一个对海陆军以及其他所有武装力量的进行协调指挥的机构。 实际上,类似的需求在进行琼南治安战的时候就已经初步提出来了。如果说在琼北,海军的主要任务还是以输送陆军和物资为主,那么到了琼南,海军的作战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运输陆军上岸这么简单,往往需要亲自加入战斗――琼南各州县的村寨几乎全部在沿海一带展开,土匪和豪强武装也往往使用船只进行机动。 再考虑到接下来的发动机行动需要陆海军联合行动的特点――总参谋部在几次战略演习得出的结论是:在相当长的一个阶段里,伏波军的军事行动都是沿着海岸线行动的海陆军联合作战――成立跨军种的联合作战指挥部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新成立的联合作战司令部设立在马袅堡。它由军务总管庭领导管辖,由陆军参谋本部和海军军令部派出人员联合组成,业务上受总参谋部的指挥。 施奈德沿着新铺设好得道路,按照路标的指引来到了联合作战指挥部的所在的大院门前。 司令部门口站着几位陆军军官带着若干文书负责接待。杨增也在其中。由于澄迈战役的优异表现,杨增也被推荐到马袅堡参加军官晋级训练课程,他还把自己的勤务兵魏大荣推荐去参加士官培训。 在经受过封闭培训之后,杨增感到首长们的生活也太繁忙了――没有一个元老军官是有闲暇时光的。杨增在任何时候看到他们,不是在训练场上,就是在教室里,要么就是在开着无休止的会议。 当然他自己也很忙碌,作为即将被提升为副营长的归化民军官,杨增需要补的科目太多了。不但要恶补文化课,还要掌握于更高级更复杂的作战科目训练和后勤组织保障。 他偶尔也怀念在苟家庄抱着火绳枪无聊晒太阳的悠闲日子。看着迎面走来的施奈德那身笔挺的海军军礼服和引人注目的海军优异服役勋章,杨增不自觉的把腰挺直了一下,胸前挂着他的二等军功章和特等射手技能章。 施奈德是最晚到的一批,整个马袅堡招待所已经爆满了,杨增只好安排施奈德和其他的一些人临时住在腾空的军营里。 被同时召集到马袅堡的陆海军军官们有将近一百人,他们都是被总参谋部干部处圈出来准备参加发动机行动的归化民军官。 发动机行动面对的环境十分复杂,海面上,他们要通过刘香和郑芝龙的地盘,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也在必经之路台湾海峡上拥有势力。除了刚刚签署贸易协定的荷兰人之外,其他势力全部是“不友好”的。 陆地上尽管有赵引弓的铺路打通关系,但是要在大明的眼皮底下运走大量难民,实施的时候会出现什么问题是谁也无法预料的。特别是涉入登州之乱的时候,更是要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收集运走难民。 这种环境下如果没有足够的军队作为保护是根本无法行动的。而在组织海量的难民行军、宿营过程中,受过良好训练的军队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没有训练有素的军人的负责组织带领,成千上万的难民恐怕根本就无法形成有序的队伍行动。在发动机计划的方案开始制定的时候,企划院就曾经秘密咨询过陆海军人民委员,关于到时能够调动的舰船和军队数量的问题。(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节 后勤集训队 尽管陆海军人民委员都给出了不甚乐观的看法,特别是何鸣,他很坦率的告诉邬德,目前陆军的状况并不好,部队连续执行治安战的作战任务,已经变得很疲惫。虽然治安战中的伤亡很小,要隔好多天才会有一次阵亡报告,但是这样无休止的作战和执勤已经让部队的士气有所下降。目前琼北的治安战已经全部结束,琼南地广人稀,治安战展开的规模也比较小。陆军打算将一部分部队撤下来进行休整。在这种情况下马上把他们投入下一次远程作战行动恐怕不合适。不过,何鸣还是答应抽调二个步兵营和若干支援部队参加发动机行动。 海军许诺提供一个海兵营,并且将经全力提供船舰参加此次行动。陈海阳对到底能出动多少舰船心中无底――旧式船只正在全面整修,海军能投入的船舰数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临高和香港两个造船厂的造船速度。 就在杨增忙着接待施奈德等人的时候。谢澍正带着马袅堡后勤集训队的士官们列队前往后勤仓库。他们的任务是清点整理新到的物资,同时即时学习新得管理流程。 在澄迈战役后升官潮中,谢澍把见习参谋的见习两个字去掉了。不过军衔还是少尉。他同样也加入了培训课程,由于成绩优异,已经从营后勤参谋转到了后勤司令部。他对这次调动很不满意:后勤司令部听上去级别很高,其实只有一间办公室,一个元老主任参谋和若干个参谋人员,在军队中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最近他已经得到消息:后勤司令部“马上要做大调整”。在马袅堡已经开办了一个专门的后勤教导分队培训专职后勤军官,同时又建立了一个后勤集训队,集训全军后勤士官。谢澍就担任了这个集训队的分队长。 谢澍虽然从事后勤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识字,通算学,年轻好学。经历了第二次反围剿战斗,所谓有知识有经验。在学习期间就深受洪璜楠和索普的赏识――索普是最近才从企划院调到军队里主管后勤工作的。 索普年纪轻轻,但是在旧时空却写过一部《理论后勤学》的著作。他是统筹学专业出身,原来是企划院里的一员主要干将,属于典型的“学院派”后勤干部。要不是他希望穿上军装,加上企划院有意培养一支专业、能干的后勤机构,邬德是不大愿意放人的。 因为他的理论基础扎实,在后勤军官和士官的培训课程中大部分由他负责讲授。他和“实干派”出身的洪璜楠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两人保持着一种客气的矜持。但是每次洪璜楠谈起他已经愈发渺茫的马车4s店计划时候,索普总是带着一种迁就的微笑,一言不发的听着。 谢澍虽然年轻,毕竟是在地主家庭出身又念过书――这两位“首长”之间的奇特关系他是不难理解的。因而对这两位老师都保持着相同的敬意。 谢澍的袖子上已经配上了新的军种臂章。这是他的军校老师,元老索普少校亲手给戴上了。老上司东门吹雨遇到他开玩笑的说“小谢,转到四总部了啊。” 谢澍对此感到很困惑,澳洲首长喜欢把某人成为小x、甚至相互间也这样叫,谢澍觉得那是大户人家对家养小厮或者光棍户才这样叫的。谢澍更喜欢别人叫他做谢参谋。所谓四总部更是莫名其妙,他对条令堪称倒背如流,从没听说过有这个机关,回去翻遍了编制条例,也没找到四总部这个单位。 仓库区前的装卸工作区里,整齐排放着各种新型的车辆工具:螺杆式人力叉车、拖车、标准军用畜力车、紫电改手推车、牵引式炊事车、净水车等等,甚至还有可移动的木制坡道。畜力车和紫电改手推车都是重新设计过的,承重的凹型铁车架刚好能放进一个一吨或者200公斤级的运输箱,并且带紧固件,很方便就能固定住。这些材料是花了索普很大的精力才从执委会和企划院手里掏出来。如果不是高炉已经开工,索普所宣称的第二次车同轨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开始实行。 谢澍首先讲解这些后勤车辆的大致用途、使用方法和车辆的结构,根据士官们就职的后勤单位不同,他们接触的车辆种类也有所不同,不过训练大纲要求每一个后勤指挥人员都要对常用车辆做到“熟悉使用方法,了解车辆结构”。 仓库隔壁是牲口棚,里面有着驴、牛和驴骡,唯一没有的就是马和马骡。为了扭转部队长期缺编马匹牲畜,炮辎工专业的士兵缺乏相关训练的状况,企划院和农委会组织了一个联合调查组,不顾尼克的强烈反对,对磨盘岭马场的马匹、驴、骡进行了甄别。在留下了保持扩大种群用的种公畜和足够数量的母本之外,其他不适宜配种的马驴骡全部调出马场分配使用。一部分分配给农委会,一部分给了伏波军。 根据伏波军最新规划指示:可役使马匹和马骡大部分优先供应炮兵部队,少量留给了正在组建当中的骑兵部队。 马匹虽然少,至少也算是让部队有了马。特别是辎重兵,伏波军因为没有马匹骡子,长期以来陆上运输是“大宗靠牛拉,小宗靠人背”。牛车速度过慢,一遇到紧急运输的货物,就得征集民兵和民工用手推车或者干脆人背肩挑。耗用工数非常之多。 仓库卫兵一丝不苟的检查了谢澍的证件和授权文件,并清点了后勤集训队的进入人数,用蘸水笔逐一登记下来。谢澍在出入登记卡上用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归化民中能用毛笔写字的人少得可怜,军队中就更少了。 尽管仓库卫戍部队是谢澍亲自布置的,哨兵对在马袅学习的各种教导队和集训队的大部分人也脸熟,但是自从某个士兵在突击检查中被抓了典型后,没人再敢掉以轻心。 马袅堡的仓库是按照仓库按照新版的《军用物资储存条例》的标准新建的标准库。库房采用铁包木桁架结构,在靠近顶棚的地方开设玻璃窗户,整个库房高度大,空气流通好。即有充足的自然光线照明又避免了阳光直射。仓库的墙壁用空心砖砌成,起到隔热保温的作用,屋顶下的顶棚上也铺设了保温材料,减少阳光辐射的热量。 货架和仓盘上整齐的堆放着成千上百个箱子,箱子外表漆成不同的颜色,上面写着数字。不同颜色的箱子根据规定堆放在不同区域。谢澍知道堆放的箱子分为荷重1000公斤、200公斤和容量20升三种。1000公斤的箱子用在畜力车上,200公斤和20升的箱子主要是用在紫电改手推车上。 每种型号的箱子每个大小尺寸完全一样的。箱子四边有拉手环,底部有紧固件可以和车架进行连接固定。箱子骨架用的是角钢铆接,箱板是涂过煤焦油的木板,箱子里衬是一层油布。上面用红色的油漆盖着被俗称“铁拳暴菊”的戳记和数字编号。最后是一排小字:“元老院的财产”。 在临高,包装箱不是易耗品,每个包装箱都登记在册,使用结束之后要回收重复利用。 有了标准包装箱的尺寸之后,将来在造船和车辆制造上的设计尺寸也就有了一定的参考数值。 谢澍带着集训队的士官们到这里来得目的是给集训队的士官们讲授货物分类管理和分发流程。国家库存代码虽然先进,但是在一个完全要靠手工操作,电报或者人力传送数据的时代,掌握并且熟练的使用这个体制是要付出很大的心血的。特别是这个体制现在是靠表格运行的。工作量和计算量非常之大。 为了便于文化不高的士官们管理,除了代码体系之外,索普和洪璜楠又发明了一套色彩图案识别系统,用各种不同的颜色和图案来进行简单的类别标记。 谢澍忙着对集训队讲解着各种颜色图案的识别系统,与此同时,他现在的顶头上司索普正端坐在联合作战司令部的会议室里,屋子里还坐着伏波军的几大巨头。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就这样定下来了,我们马上呈报执委会和组织处。”陈海阳说道。 “那洪参谋那边呢?”索普问道。 “他去广州搞马车4s店了。”陈海阳挥了挥手,“殖民贸易部那边有人对那个马车4s店有兴趣,我们和企划院研究后,让洪参谋先放到广州,和殖民贸易部的人一起搞一个马车4s店试点,这个试点站归属于殖民贸易部。当然了,洪参谋人员编制还是在后勤司令部,他干这个是本行。再说他通过广州购买西南的马匹的提案也通过了,让他先在广州搞点马匹回来。滇马虽然小,弄个几百匹拉拉车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后勤体制改革 第一百一十四节 “可惜他这次的改制典礼赶不上了。”索普说。 “也不见得赶不上。”东门吹雨说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冒失,便住口不言了。 几个人都象没听见这话一样的。何鸣指了指面前的文件对索普说:“你写得关于动员体制的备忘录很好,很周详,我们都很满意。正如你在备忘录写的那样:除了物资和储运外,后备役动员这些人力资源的利用是重中之重!很多人只会盯着那点物资,却从来没想到过我们人力资源利用是如此的低。”他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图表,继续说道: “整个海南在我们控制下的人口即将达到达30~40万,而我们直接能支配的人口只有10多万。即使在临高这样的核心区,除了我们自己设立的公社属下的各个移民村,土著村落里只有盐场村、十八村地区那些我们控制了村政的村落有直辖的民兵,其他民兵都是半游离于我们控制以外像黄家寨那样的宗族寨兵。先不说他们是不是靠得住,光战斗技能对我们来说就没什么价值。直辖民兵有战斗经验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第二次反围剿澄迈战役我们只能出动5个陆军营和1个海兵营。除了海军就没有其他战略预备队了――这非常的危险。工农业部门把自己的工人都看成宝贝疙瘩,不到危机关头谁也不愿意拿出来服现役。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人力资源动员统筹起来,建立起完善的预备役、民兵系统,并尽快组建地方守备部队,把野战军从日常守备中解放出来,并为下一步扩军打下来基础。” “还有就是以后新占领区域的资源动员体系也要落到实处。现在新占领区搞得合理负担太过粗糙,也不利于大量动员物资。”陈海阳补充道,同时递给索普一份文件,“这个是执委会和联合作战司令部同意你建立粮食草料战略储备的批复,你找时间和企划院、农业口以及殖民贸易部的同志一起定下方案马上落实一下。” 4月30日,伏波军联合会议在马袅堡陆军大礼堂召开,礼堂前方悬挂着伏波军的陆海军军旗:正式名称是星拳红旗,不过大家私下称之为:铁拳爆菊大出血旗。伏波军的双头鹰军徽。礼堂里人头涌涌,除了伏波军海陆军军官外,还有大量工业组的人员,但是元老比较少,大部分都是归化民中的技术骨干。执委会这次打算让归化民技术人员担当主力,元老只是负责监督和指导。 东门吹雨坐在主席台上看着下面,归化民出身的军官们都坐的非常端正,一个个皮革武装带咯吱作响。而元老们则有些随意,相互间在交头接耳。 “同志们,海军人民委员陈海阳海军少将,陆军人民委员何鸣陆军少将。总参谋部常务秘书东门吹雨同志。”一位一脸严肃的年轻陆军少尉从礼堂后方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然后转身立正敬礼。陈海阳、何鸣和东门吹雨健步走了进来,军官和技术员们迅速起身敬礼。 “请坐,同志们。”陈海阳在主席台中间坐下,挥手让大家就坐。东门吹雨作为总参秘书坐在他的左边,何鸣则坐到了右手边。 东门吹雨等礼堂里安静下来,首先起立向陈海阳和何鸣致意,接着说:“我们现在开始会议,会议备忘录已经发给大家了,请大家打开。” 会议内容并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在座军官和技术人员都已经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了足够的机密内容,今天的会议主要是为做情况通报,更重要的是编制和部门的更改。 “第一,经执委会批准,军务总监部裁:撤销原后勤司令部,成立联合后勤总部,负责海陆军的后勤物资、装备的采办、运输、储存、安保等工作。”东门吹雨等大家都打开文件后,大声的读着文件。 “训令如下:自1631年5月1日起,伏波军所有部队物资的调拨均由联勤总部负责,军队中主要运输工具及后勤补给部队均由其直属部队和联勤总部双重指挥。战区内征用的 所有民间、殖民贸易部的运输工具自动归属联勤总部指挥。” 这个新班子比起过去后勤司令部二个元老带几个参谋运作的方式有了很大进步,首先就是把机构完善起来了。 所谓完善机构就是扩大了人员编制。新版本的联合后勤总部机关编制有四个局,因为现在军队规模较小,也没有足够的高阶军官。让一群中尉上尉占据相当于四总部下各局局长的位置似乎有所不妥,所以决定暂时只叫组。 人员物资组(局):负责后备役人员与各种物资的动员、分发、调配工作,并与民政部门协调民众救济事项。 物资装备采办组(局):负责装备、物资的设计、生产、检验、采办、仓储;并且负责与民政部门联合办理民间物资征用、采办、缴获事项。 海陆运输组(局):负责后勤运输工具的设计、生产、检验、采办;接管与协调海陆军运输工具的使用;负责征用战区民用、殖民贸易部运输工具(包含民夫),并负责运输线路、货物流程的规划与管理。 后勤内卫组(局):负责后勤仓储、运输的内卫安全。战时,经联合作战司令部同意,可以直接调用作战部队。” 宣布编制之后,照例是人事任命令: “经执委会与组织处批准,任命:洪璜楠少校担任联合后勤总部部长!任命索普少校为联合后勤总部副部长。” 在热烈的掌声中,索普从陈海阳手里接过机关旗帜、任命书和部队主官佩剑。洪璜楠既然不在,他的一套行头就由索普代替了。 “好好干,以后你就是我们伏波军的大管家了。”陈海阳拍着索普的肩膀说,“计划很重要,但是执行力更重要,我们期待你们的表现。” 索普默默的向着陈海阳和主席台的几个伏波军大头目敬了一个礼,转身立正向着礼堂所有人敬礼,又是一阵如潮的掌声。 “第二,经执委会批准:伏波军建立后备役动员体系如下:后备役动员体系由民兵、国民军(陆军)、海岸警卫队(海军)三部分构成。民兵是不脱产的群众武装组织,在元老院与伏波军的指挥下,担负战备勤务、防卫作战任务,协助维护社会治安。民兵是伏波军和国民军、海岸警卫队的主要后备役来源。国民军和海岸警卫队是由伏波军退役人员、脱产专职人员及半脱产人员组成的海陆军部队,主要职责是在元老院与伏波军的指挥下,担任本地区的安全防务和守备工作,维持社会稳定和参加抢险救灾,国民军和海岸警卫队也是伏波军的主要后备役来源。伏波军可以调用国民军和海上警卫队部队到战区轮换参与作战,轮换期为9个月。” 后备役的构成也是元老们争论的焦点,组建一个由民兵和类似于旧时空的武警+预备役的国民军构成的体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但是有不少元老提出要求组建各职业兵种的后备军,理由是炮兵、工兵等职业兵种的专业性强,普通的后备役人员无法担当。而反对者则举出旧时空二战里,德国陆军人力极为缺乏,而海空军的后备军则无所事事的例子,并且认为目前临高的人力资源无法同时支撑这么多的不同编制。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后备军体系暂时取消,伏波军各部队建立自己的支援部队(兵站),而国民军的编制构成向伏波军靠拢, 由于海军不愿意和陆军共享国民军这个称呼,也不喜欢搞出一个什么“海上国民军”,最终决定采用海军的国民军称为“海岸警卫队”。 海岸警卫队是早就存在的一个兵种――但是长期以来,海岸警卫队除了一块牌子和一个光杆队长高晓松之外是不存在的,这次军事体制调整之后,它将正式独立成军。 国民军和海岸警卫队目前在指挥和业务指导上依然由海陆军各自负责。但是在未来,它们将各自成为独立军种。 “第三、由联合后勤总部、殖民和贸易部联合提出的运输容器、载具标准化提案,经元老院、执委会与联合作战司令部批准,即日起开始执行,具体规定请大家参阅会议备忘录里的附件乙部分。” 尽管被吴南海笑称其为夺人饭碗,索普依然坚持己见,强硬要求包装尺寸以及与货物流通有关的一切空间尺寸的标准化,来提高后勤和物流效率。涉及到所有的货品 包装容器和载具,包括铁路货车、载重车辆、船舶的载货空间尺寸,甚至包括仓库和货物堆栈区的设计尺寸。一下子导致工业组的元老怨声载道――这么一来等于现有的规范和图纸都要做修改,而且要额外增加材料的消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节 正规化 幸好执委会对标准化一事看得非常之重,在会议上大力支持,加上高炉的生产缓减了钢铁压力才得以实行。 “第四、伏波军陆军部队编制更改如下。编制由班、排、连、营、旅组成。营为基本战术单位。战役基本单位为作战旅:战时由步兵营和其他作战单位合成。作战区域内的作战、指挥、后勤均以旅为基本单位。 “班、排、连、营编制均不改变。作战旅编制如下:步兵营3个,炮兵营1个,营级后勤补给纵队1个。旅部直属旅机关纵队、特务连1个、骑兵连1个(暂缺)。全旅约为5000人。对同一战役方向多个作战旅的联合编制作为作战群,2-3个作战旅称为师级群,4-9个作战旅称为军级群,10个作战旅以上称为集团军群。各作战群由军务总监部指定司令官,任务结束后作战群即解散,司令官卸任。海兵队、国民军根据这一编制原则根据本单位情况进行相应的改组。” 魏爱民百无聊赖的听着东门吹雨在台上照本宣科,作为元老,会议内容他早就知之甚详。在魏爱民看来,作战群的概念虽然看上去很新很美,实质透露着执委会对军队高级军官带兵数量的限制,一个军官实际带兵也就只能到旅级的单位,超过这个级别,就只能等着被发配到所谓的作战群司令部里了。 “真不愧自称是大宋的后裔啊。”魏爱民胡思乱想着。尽管他认为这种考虑是有必要的。正如有一次他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在南海咖啡馆的卡座里聊到的,别看现在大伙在一个锅子里吃饭,万一将来果子多了,蛋糕大了,大家都要抢比别人多一点,有枪杆子和没枪杆子之间的区别就大了。 一般的人是很难抵挡使用暴力一劳永逸的诱惑。这点所有元老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阵热烈的掌声把魏爱民惊醒,东门吹雨宣布下一项会议议题是“正规化建设”。 总参新近编撰的各军兵种的《训练大纲》、《操典》和《内务条令》全部正式下发,作为今后的各军兵种和机关部门的考核依据。 “正规化的重要性,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在座的各位,特别是元老们都很清楚。”东门吹雨在发言台上拉着嗓子说道--礼堂里没有固定扩音设备,今天又是一个小会议,所以他没有带便携式扩音器。 “我知道,按照目前的标准,伏波军是本……”东门吹雨原本想说“本时空”但是看到下面大部分是归化民军人,所以赶紧改口,“本地区最为正规化的军队,但是伏波军的正规化建设搞得很不够,随心所欲,各搞一套的情况比较严重。过去我们一直面临繁重的作战和执勤负担,没有时间搞这个可以理解。现在大规模军事行动暂时告一段落,各军种还是按照自身口味各玩各的就不妥当了。” 他为了加重语气,特意顿了一顿,咳嗽了一声:“目前我们总得来说是:大的规矩是有,但是总体上不规范,还是想到一出是一出,随意性成分太大。同志们!一支军队的纪律和作风是在平时依靠点滴细节养成,并不是给勤务兵戴一双白手套就是正规化;不是给士兵和军官戴上勋章就叫正规化,不是走正步就叫正规化……”东门吹雨用力的挥舞着胳膊使用着强烈的排比句,“军队各种礼仪规范、着装仪容、内务卫生、起居作息、战斗训练等都需要严格执行条令来落实。” 军务总管庭在几次内部会议中,就正规化建设进行过多次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继续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搞军队制度建设,每个元老都按照自己的趣味各搞各得,迟早要搞成一个互相矛盾又四不像的东西。 随着琼北治安战的结束,琼南治安战的规模局面要比琼北小得多,许多原本分散执勤的分队已经陆续集中归建休整,正是制定颁行推广新条令新大纲的黄金时段。 现在推广,不但能消除很多纪律、战斗力隐患,而且边休整边推行难度较小,也能让军队的战斗力再次迎来一个跃升。 新条令新大纲的编撰,实行的是拿来主义。基本就是按照本时空的条件进行抄袭。何鸣和陈海阳在进行了充分的交换意见之后,向具体负责这一项目的东门吹雨指示“编撰方针”的时候表示要:“尽量照顾现有的,已经执行的条令,不影响大节的就不要再修改了”。 东门吹雨心领神会,当即首先派人收集了各军兵种现行的各种条令和操典,包括某些当时并未编撰成文,但是已经在部队中执行了一阶段的“土规定”。随后又向全体元老发出了征询信,以充分的“搜集元老们的意见”。 这样的做法稳住了一批非p出身的伏波军高级军官们和“军外军事集团”――所谓军外军事集团是一批不在军队中任职,但是对军事感兴趣的元老,他们对军事有着浓厚的兴趣,有些人对军事知识的掌握还很深厚,在元老中属于对军事问题很有发言权的一批人。他们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文德嗣本人。 何、陈二人很清楚:这些人对伏波军拥有很强的影响力,如果不适当的照顾他们的“恶趣味”,只抄p的条令,“正规化建设”恐怕会遭到很大的阻力。当然,就目前伏波军的武器装备和具体社会状况来说,全盘抄袭21世纪的军事条令、操典和大纲也是不合适的。 充分领受了这一指导精神的东门吹雨组织人手从新年过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一部分专业的内容他委托给专门的人员,一部分则由他自己组织人手抄书。经过十次改编,终于得到了一份各方面都比较满意的“杂采众长”的条令和训练大纲。 这些文件被统称为《1631年军事总集》,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成为伏波军的军事指导性文件。 “……有了这批正规化的种子和框架,日后扩军也能毫无压力按部就班的得到成批成批的新式军队。总之军队正规化宜早不宜晚啊同志们!”东门吹雨充满感情的说道。 最后,宣布了人事命令:任命陈海阳发动机行动的联合作战司令部司令长官。根据新版条令:新设立的联合作战司令部不设常任司令官,只在开展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时候才临时设置司令官。平时由总参谋部常任秘书负责常务工作。 浙江、登州行动主要是由海军为主执行的,任命一名海军将官担任司令官最为合适。 终于宣布会议结束,在中午聚餐结束后就是下午的各专业分组会议,主要议题就是后勤和工业组的配合问题。接着是三天的图上演习,包括护航;登陆;正面会战;防御;追击;长距离渗透穿插;仓库、补给线路的防御等多种作战形式,并且进行某些科目的实兵演习,要求各技术人员全程参与。 这次为期三天的图上和实兵演习,重点对“发动机行动”进行推演,评估这一新体系的合理性和可行性,同时检验前一阶段的军官在职培训和军士集训的成果。 发动机行动是伏波军第一次在较为复杂的环境下执行的大规模两栖作战行动,尽管行动的军事烈度比较低――总参认为,在这次行动中,和郑、刘、大明等势力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亦要做好军事冲突的准备。 发动机行动实际上由浙江和登州二个行动组成的。具体时间上,登莱之乱是从1631年的十月开始的。达到高潮则是1632年的七八月份。最终在当年的十一月结束了在半岛上的战斗。而浙江大旱则是从1632年的三四月份就开始了。所以落实到具体实施上,伏波军可以利用这一时间差,先抢运浙江难民,然后再抢运山东难民。山东难民可以一直抢运到1633年的三四月份――登莱之乱彻底结束之后。从大明的行政效率和财政能力来看,大明不可能对山东进行完善的善后救济工作。战后的登莱地区必然是赤野千里,民不聊生,伏波军有大量的难民可以运送。 根据赵引弓的报告和大图书馆的资料,1631年尽管浙江和南直隶没有特大自然灾害,但是小冰河期间浙江和南直的小范围自然灾害不断。实际上,这会浙江已经发生了部分州县的春旱,造成部分农民开始外流了。因而赵引弓的建议从1631年下半年即可从浙江小批量的运出难民。 这一小规模的运输亦可视为一种大规模抢运难民的热身行动。因此作战司令部认为这一方案可行。只要浙江方面的岸上的接应工作落实,船只准备状况实施顺利,就从1631年的10月开始进行第一次难民运输任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节 窥觊济州岛 “怎么算,我们目前的船只保有量都不太够。”图上推演结束之后,索普有些失望的说道。 在演习指挥所里,所有的人都有同感。 宽广的地图桌上,覆盖在大比例东中国海地区地图上的玻璃板上已经画满了各种颜色的道道和标记。散布着各种小模型。 负责在玻璃板上标记和推动模型的女勤务兵们已经退到了后面,恭恭敬敬的靠着墙站着。往日里,女勤务兵的姿色、身材和制服款式一直元老军官们乐于讨论的话题,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向她们。 不仅是元老军官,演习室内还有殖民贸易部、对外情报局等几个协作部门的代表。他们同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发动机行动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他们每个人的估计。尽管他们已经解决了若干先决条件:储备了物资、扩大了船只产能、招募训练了水手,甚至连检疫营地都做了扩充……但是,在如何把人运回来这个看似简单的环节上,一推演才发觉问题很不少。 从登州到临高,地图上的直线距离超过1500海里,从临高到乍浦,直线距离大约是900海里。 海上航行的一般帆船,综合海流和风向的因素,平均航速大约在2~4节。也就是说,理想状态下,一艘船的24小时可航行96海里,从登州到临高15天就可完成,30天可完成一个航次。 但是实际上,帆船在海上不能走直线,为了取得有利的风向和洋流,一般都是走较为曲折的航线。尽管谁也没有帆船全航程航行的经验,根据海军的估计,从登州到临高的单次航程在20天上下。考虑到帆船时代的航行严重依赖洋流和风向,来回的时间相差一倍也不是不可能。从宽考虑一艘和谐轮每个航次的往返于登州和临高之间大概需要40天――包括在临高和登州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充物资。 帆船无法做到全年航行,在中国沿海航行还要考虑躲避夏秋季的台风影响。元老院的天气预报系统很薄弱,即使在东沙、西沙等地设立气象台,无线电也做不到对航行中的船只进行天气预报的水平。所以一旦进入台风多发期,就得停止航行。这样一来,全年的航行季节不超过八个月。一年也就能来回6次。 把10万人从山东运输到海南,假设每人需要2吨排水量,也就是20万吨?人,如果要在8个月内运输完,就必须有每次接近34万吨排水量的运输能力给移民。算上海军和水手,还有在海南、沿途转运点和山东都维持一定船队,那就得有5万吨以上排水量的船队。实际上这对于临高的造船业来说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就算是浙江的十万移民,采用直接输送到海南也很难完成。 即使施建涛能够在按时完成企划院的24艘h800订货,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发动机行动的和谐轮也不到2万吨。再加上七拼八凑的其他船只,最多能加到3万吨。 要运走十万人,按照这个标准得花上三年以上的时间。这实在有点漫长了。 尽管有人提出:当年非洲-美洲的贩奴船可以做到每吨1人的运载标准,但是船上高达一半的死亡率显然不是元老们所追求的。 把一群营养不良,惊弓之鸟一般的难民赶上拥挤得象罐头一样的船只,在风波里一路颠簸二十多天,到临高的时候还有多少人能存活这是很难估计的。 千辛万苦的把人弄上船,当然不是准备在海上抛尸玩。怎么把人尽可能健康的运回来才是作战司令部首先要考虑的。 显然,从山东或者浙江一次性的直接把人运回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中途设置停靠点,临时“囤积”人口。先把人口从登州尽量运出去,然后再一批一批的往回运送。 “根据我们卫生部门的看法,收纳的流民最好在当地或者靠近当地的地点先进行一定程度的净化和检疫。”代表卫生部门来开会的张土木说道,“否则人多拥挤,空气又不流通的船舱里很容易爆发各种流行病。船上又缺少有力处置的能力,不但航程死亡率太高,运到临高的幸存者的健康也会受到很大的损害。” “我们必须得找几个中途转运点。”陈海阳说道,“最好和广州站一样,在当地或者靠近当地的某个地点设置一个前置净化营。” 临高需要的是人力,尤其是说北方方言的。但并不是说这些人力都得马上弄回海南来。第一步实际上只需要这些人送出明朝的控制区域。然后再慢慢把这些人力往海南或者其他需要的地点输送。 就近设置一个净化营的好处在于每次从登州运走的人口可以大为增加。如果说海上航行20天的的时候每吨位可运1人的话,如果航行时间控制在7天以内,就无需在船上装载过多的水和粮食,每吨位的运载数可以提高到4人,甚至5人。 当然,这个净化营不宜设置在大陆上。尽管穿越集团拥有的武装和筑垒技术足以打退大陆上的任何一支武装,但是要在大陆上修筑一个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大营地,保卫它不被攻击,要投入的代价过大。另外,也要考虑到流民们在获得初步的喘息之后可能会因为不愿意背井离乡,或者害怕被运往海外而逃跑。 因而这个净化营地只能设置在海上,也就是设置在离岛上。 离岛不仅安全有保障――无论是明军还是海盗,进行两栖作战的能力都很弱小,伏波军只要有少量的卫戍部队和海军巡逻艇就可以保卫离岛的安全。离岛也限制了难民们企图逃亡的可能性。 关于离岛具体的地点,有人提议在庙岛群岛,也有人提议在长山列岛或者刘公岛。这些岛屿无一例外都靠近山东半岛,有一定的水源,可以短时间的支撑数万人的驻扎――当然粮食需要外面接济。也有人提议在旅顺地区设立净化营地,直接占领目前被废弃的金州城。但是这些地点或者因为靠近后金和大明的战区,容易受到大明水师的干扰;或者过于靠近大陆――当时的渤海结冰远比21世纪厉害的多,很多小岛在冬季等于是和大陆连成一体的。因而有不少人提议攻占济州岛作为登州的转运中心。 济州岛距离登州只有350海里,单次航行只要3~4天时间,一艘和谐轮塞进五六百人不成问题。 朝鲜当时在济州岛上的统治力并不强,在岛上的人口也不多。济州岛有18000平方公里,即使到了21世纪也才只有55万人口,当时该岛被李朝作为流放地和牧马场。岛上的人口最多不会超过一二万人,其中还有许多对李氏朝鲜毫无感情的官奴婢,预计不会遇到多少强烈的反抗。 岛上的防御力量很薄弱。元老们对李氏朝鲜的军事力量的底子是非常清楚的,其军备状况堪称奇葩。伏波军拿下济州岛花不了多少力气。另外,朝鲜当时面临的战略环境、薄弱的军事力量使得他们一旦失去了济州岛,也不可能来收复这个岛屿。 济州岛周边有暖流经过,气候温和,降水丰富。不但净化营最需要的水源不成问题,周边还有丰富的鱼场可以补充食物。 占据济州岛不但可以获得一个稳妥的净化营地,还能取得当地朝鲜马场的数千匹官马。这对于长期缺少马匹的元老院来说,其价值不亚于从登州运出的几万人口。 “……从长远看,占领济州岛等于给了我们一个东面干涉大明和满清的辽东战争,西面插手日本的上好基地。”力主占领济州岛的总参的罗铎说道,“以当时大明、满清、李朝、德川的海上力量,没有一家有发动对济州岛有威胁的进攻,我们以少量的守备部队就可以确保岛屿的安全。从登州运出的难民也不必全部运回临高,一部分可以就地安置。以后我们从大陆购买的马匹也可以饲养在岛上。” “但是棉衣怎么办?现在可是小冰河期,渤海几乎全部结冰。没有厚实棉衣恐怕得活活冻死一大批。还有粮食。把十多万人堆积到济州岛上,后勤压力会很大。”索普说道。 “相对于登州甚至大陆上更南面一点的地方,济州岛的气温要高得多。这地方20世纪的时候冬季的最低温度也在0度以上――有暖流经过。李朝时代就能种柑橘。要知道淮河以北都种不了柑橘。我觉得当时的气温亦不会太低。一般的棉袄就能对付了。再说,船只从临高往山东不运人,空载吨位完全可以用来运送粮食、服装和建材。难民们上岛之后,也可以就地开展生产自救活动。哪怕是粗放式的种植也可以获得一定的粮食补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节 台湾岛 至于从浙江搜罗来得难民,总参建议在台湾设立中转地。难民先到台湾,在台湾的营地内“囤积”一阶段之后再转运回临高。一部分人可以直接留在台湾,开发台湾的土地,形成第二个殖民地。 当然,台湾的局面要复杂一些,上面多多股势力,包括荷兰人、西班牙人和郑芝龙在上面都有自己的地盘:荷兰人控制大员,郑芝龙占据北港,西班牙人占领鸡笼(基隆)。大体从台北到台南的,沿着朝向大陆的海岸线展开。台湾的土著、马来移民和日本人在当地也有一点小势力。 不过,这些势力的规模都很小,占据的地盘也不大。荷兰人、西班牙人和郑芝龙,其势力不过是以一二个城堡支撑点为核心,占据周边很小的一块地盘。除了贸易之外就是收取福建移民和土著民的贡赋。后者的比例很小。除了郑芝龙在当地有一点组织移民搞农业开发之外,欧洲人占据这些地方的主要目的还是充当贸易据点和收集当地的土物――主要是台湾的鹿皮。 以穿越众的海陆军实力来说,消灭这些势力易如反掌。根据历史资料:西班牙人在鸡笼的全部守备力量不过90名欧洲人,再加一二百菲律宾征集来得辅助部队。荷兰人在1631~1632年度还在修筑热兰遮城,全部欧洲人驻军不超过400人。其势力范围在城堡外30公里即到了极限。1630年甚至差点被台湾土著目加溜社逼走。到1635年东印度公司大规模增兵之后才开始大规模讨伐周围的原住民村落,扩大统治区域。 因此这些势力在陆地上的威胁性都很小,说不堪一击也不为过。派遣一个步兵营加强少量炮兵就足够横扫全岛。但是在海上状况就要复杂一些。荷兰人现在是贸易伙伴,而且它在东亚的海上实力有限,不会冒着触怒元老院的风险来采取敌对行动,西班牙人在台湾附近海域只能算是“存在”。 唯一的障碍就是郑芝龙。福建沿海是他的主要活动区域,海军的运输船队经过这一地区,甚至就在台湾岛上登陆,修筑中转基地,这事绝对是瞒不住他的,如果他要发动干涉,对发动机行动就是很大的阻碍。 如果是通过台湾海峡。以和谐轮的吨位、武装和护航战舰的战力来说,郑芝龙除非发动大规模的海战,否则几乎不能产生什么威胁。海军在图上推演中,扮演郑芝龙一方的很少能够在台湾海峡捕捉到运输船队经过。换句话说,在当时的通讯航海水平下,郑芝龙就算存心要开打,也不见得能捕捉到战机。 但是,若是要在台湾本岛靠岸停泊,势必要出入台湾沿海港湾,郑芝龙就会有很多作战机会了。这一点是要放入考量中的。 大家认为,在台湾开设基地是有必要的――从开发价值来看,台湾高于海南。但是到底选额哪里作为中转基地有不同的意见。被列入选择的有多处,包括鸡笼、台南、花莲、高雄等处。 西班牙人占据的鸡笼、淡水被首先否决。尽管鸡笼附近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有著名的基隆煤矿和金瓜石金铜矿,但是开发难度很大,而且地理环境极其恶劣。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整治。 当时人的记载对此地也无好评:“鸡笼 (ke ng)及淡水 (t ansoei ) 并非优良之碇泊地, 加上附近之番人凶恶, 无法交往。”、“君不闻鸡笼、淡水水土之恶乎?人至即病,病辄死。凡隶役闻鸡笼、淡水之遣,皆欷歔悲叹, 如使绝域;水师例春秋更戍,以得生还为幸。彼健儿役隶且然, 君奚堪此。” 鸡笼、淡水都位于台湾北部, 这里是全岛降水最丰富的区域, 每年降水量在 3000毫米以上。在通常年份, 台北有半年时间都在下雨。雨水过多的区域有利于植物和微生物生长, 但不利于人类。因而明清时期的福建人将台北称为瘴疠之地, 移民在当地的死亡率很高。把中转地基设在这里,死亡率是可想而知了。 台湾北部在1694年还有一次大地震。强度之大直接在台北盆地内震出了一个30平方公里的台北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台北地区都不是穿越众应该涉足的地点。 花莲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花莲的优势是安全性极高。它偏处台湾东部,与台湾岛的其他地方又山脉阻隔。周围地形险峻,大多数地区都不适合船舶停靠,沿岸大多是非常陡峭的海岸地形,只有河口有停船的地形。只要在河口建立基地,从其他地方根本无法登陆。历史上花莲在1932年公路通车前与台湾其他地区的联系只能靠船运,被称为台湾的“陆上离岛”。 整个17世纪,除了1622年西班牙去过花莲采砂金之外,没有人对这块地方感兴趣。 花莲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其中穿越者能立即开采的有三种:硅酸盐的蛇纹石石棉矿,大理石、石灰石。花莲到21世纪都是台湾最重要的水泥产地。可以做出高标号的水泥就地供应开发台湾。当地还有少量的铁矿,储量不大,但是开采容易。另外花莲的蛇纹石矿有不少都伴生铬铁矿磁铁矿还有铝镁。花莲的地表当时应该除煤矿外都或多或少的有零星分布,很适合临高这种规模小的集团去发展开采。 淡水资源上,花莲有三条比较大的河,有不少面积不算小的冲击平原,去种地发展农业也有一定的潜力。 但是最后,花莲的雨水过多使得此地落选了。雨水过多造成当地的环境不适合大规模移民。日踞台湾期间曾经打算向花莲移民建立农业屯垦区,最后因为气候和疾病的关系最终失败。 最后列入考虑的就是屏东、高雄一带了。此地正在台湾岛相对适宜居住和农业耕种的台南平原上,高雄有港口,尽管当时的港口未经过整治,无法停泊大船,但是停泊千吨级以下的帆船还是能做到的。 屏东、高雄以南是山区,以北是荷兰人的势力。目前荷兰人和元老院有商业协议,双方保持着一种“和平”的商业合作关系。荷兰人即无实力,也不敢冒着得罪大供货商的危险来攻打屏东、高雄的中转基地。荷兰人还可以起到隔离郑芝龙的作用。况且以郑芝龙目前在福建沿海的忙碌火并的状况来说,他也不见得有空来对付“髡贼”。 “我们把浙江移民运到高雄屏东,不但可以有一个合适的地点进行检疫净化,一部分人还可以就地开展农业开发。嘉南平原是台湾最好的农业生产区,不论日照、雨水还是土地都是上等的。我们完全可以以大型农场的方式进行集约化开发,比在海南这里小农经济据多的生产环境要好得多了。对我们的农业生产来说将会是个飞跃性进步。可以大幅度改善我们粮食基本要靠进口的局面。”罗铎在力陈以高雄为基地的好处的发言结尾如是说。 “郑芝龙要对我们不利怎么办?他的老窝可就在福建。”有人提出了异议。郑芝龙把福建视为老巢,他又有官身,势力不容小觑。 “我们没必要害怕他的帆船舰队。1631年底,我们的854改和第一批901完工之后,我们的舰队在台湾海峡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将蒸汽机舰队前进部署到高雄,对通过台湾海峡的我方船只进行区域护航。”海军的参谋李迪说道,“我海军在海南岛周边直至港岛有充分的制海权。蒸汽机舰队进驻高雄,即可威慑福建、浙江沿海的各股势力不敢轻举妄动。保证北上济州岛,南下港岛的安全。” 具体措施是组建两支分遣队。以854改和4艘901为核心的台湾分遣舰队驻泊在高雄,负责监视浙江、福建、广东沿海。重点是保证台湾海峡的“自由航行”。护送运输船队通过。以3艘901为核心的登莱分遣舰队驻泊在济州岛,随时对山东沿海和渤海湾地区执行干涉任务。 除了混合动力战舰之外,分遣队还编入若干经过改装的大吨位的风帆战舰。两支分遣队的战舰采用分区护航的方式,运输船队在航行途中结队航行,每艘运输船都配有足够的自卫火力。 这7艘蒸汽机战舰预计在这一海域活动到1633年的年初。到这个时候,第二批在临高建造建造的901舰已经能够投入现役,即可将前一批战舰接替回临高进行维护。 这两支分遣舰队将以高雄为主基地。为蒸汽机/风帆混合动力战舰提供后勤支援的港口设施和储备的物资要比风帆战舰复杂的多,因此北上接运难民的船只也不会有空载吨位的忧虑了。除了运送难民所需的物资之外,在高雄和济州岛两处开设分基地的所需要的物资也足够塞满船舱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节 粮食供应 物资的大头是粮食,济州岛和高雄需要6个月时间才能实现粮食上的自给自足,台湾高雄屏东地区最少为4个月时间。也就是说从发动机计划启动起,需要维持20万难民5个月的粮食需求,并保障大约1万归化民人员的饮食需要。 按照热值计算,难民每人每日需要的热量折算为糙米350克――虽然比较低,但是大多数难民不安排劳动,以休养为主。这样每日需要70吨糙米,每月为2100吨,5 个月时间为105万吨。参与人员日均供给750克。每月消耗的粮食为225吨大米。需求为1200吨。另外卫生部从营养的角度建议增加10的蔬菜和蛋白质,以保证难民的身体健康状况。所以还需要提供一定数量的蔬菜和海产品。这部分物资中的大部分可以组织难民在当地就地解决――天地会提供技术指导、种子和生产工具。 这些粮食中还不包括济州岛上的原住民的口粮需求。虽然岛上肯定有一些粮食储备,但是济州岛本身不是产粮区,一直到21世纪,济州岛上的主要农产品还是柑橘。岛上的大部分土地用来饲养马匹。显然,该岛的粮食原本就需要从外部输入。 “根据我们查阅的情报资料,李朝在济州岛上设有规模很大的监营,”索普说道,“官奴婢至少有一万人以上。为了供养这部分官奴婢,监营必然会有一二个月的粮食储备。岛上少量的平民百姓应该多少也有些粮食,暂时用不着我们供应。但是要把后期的供应考虑进去。” 济州岛距离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都不算远,小规模的从这两个地方补充些粮食还是办得到的。日本当时对白银出口已经开始有所限制,但是没听说有限制大米出口的。 难办的是台湾的中转基地,当地没有采购粮食的渠道,台湾的土著民农业水平很低,根本没有余力供应粮食,荷兰人的兴趣是做买卖,对开荒种地没有兴趣。北港一带虽然从颜思齐时代起就有福建移民开荒屯垦,郑芝龙也不断的继续向那里输送移民。但是台湾的粮食生产一直不理想,一直到清代还要依赖外界输入供应。从郑芝龙那里得到粮食供应的可能性极小。从大陆买粮的可能性也较小――福建原本就是个缺粮的省份。 粮食的供应的大头只能依赖自运。后勤部门需要筹备大量的粮食。企划院对粮食供应是做过预案的――从山东和浙江抢运来得人口得有饭吃,有衣穿,这些都得统一筹划。 现在临高政权掌握的不只是一个临高县了,夏季觉醒战役之后,整个琼州的各地方政权已经完全被元老院按照明皮澳心的模式控制了。粮食供应的局面有所改善――但是改善有限。 琼南各县田亩稀少,对扩大粮食储备贡献不大――只要从琼南各县的粮赋数字就知道当地的农业生产率了;琼南只有崖州的粮赋有三千石,诸如感恩、会昌等州县,不过上千石,甚至几百石的。相对来说琼北各县农业状况较好,尤其以琼山县、文昌等地的农业最为发达,是琼州府的主要粮食产区。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工作队从1630年的下半年开始就在琼北各县逐一开展清理田赋的工作了。 琼州全府的田赋总额正耗总额为八万五千四百五十九石。一部分收取粮食一部分收取银子。由于琼州府的商品经济很弱,白银流通极少,所以大部分还是以粮食作价的。 这笔正额中,大约有一半多是要启运到京、司、廉。也就是说,每年要从琼州府外运四万到五万石。大约有四万多石留在本府,充作军饷、行政开支和储备粮。留下的这部分当然就是企划院的可支配粮食了。 当然,实际上百姓的缴粮数字远不止八万五千石,根据民政人民委员会和税务总局在临高进行“清理田赋”的工作的经验推算。全府的实际缴粮数至少应该有十四万石。多出来的粮食实际是被层层中饱私囊了。 也就是说,元老院可以在维持现有负担水平的前提条件下从琼州府征集十四万石,整个琼州府在缴纳给大明的四万多石额定起运的赋税之后,大概能够向元老院奉献上十万石的糙米。 除了这部分田赋之外,企划院打算采用收购的方式从农民和地主手中再收购一二万石的粮食。不过要完成收购任务,就必须刺激他们有获得货币的需求。在目前元老院企业还缺少足够的工业品向农村推销的时候,只有通过收税的手段来达到目的。这就要税赋制度改革的配合。五道口的人马认为:从长远看,货币化收税才是大方向。 当然,征收、加工、入仓,这是一个长期性的工作,不是说有就有的。好在搜集流民、运送也是一个长期过程,并非一下就多出20万人口,企划院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搜集和准备粮食。 除了元老院自身的粮食储备之外,夏季觉醒战役还给企划院带来了额外的储备。那就是海南岛上的五座大型官仓:琼山的广丰仓,每年储米一万六千石;儋州大丰仓三千石;昌化广储仓五千六百石;万州广积仓四千石;军储、清澜两仓,每年储米一万三千石。 这些官仓每年都要存入数万石的粮食,其主要用途是“备黎”。一旦发生大规模的“黎乱”,大军渡海讨伐可以就地取粮。 不过,正如这世界所有的制度一样,好得制度有时候不一定能维持的很好。如果按照官面文书的话,这几座主要官仓内的积存的粮食应该有几十万石之多。但是实际上亏空非常严重。企划院特别搜索队随同军队和工作队深入到每个州县的仓库里,对侵吞现象已经完全见惯不怪。但是这五座大仓的亏空之巨,还是让带队的元老瞠目结舌。 对五仓的实际盘点表明,去除那些纯粹是充数的最多也就能当饲料的陈化粮,能用得存粮不到账面库存的十分之一。 特别搜索队随后对各仓的书办、经及、钎子手进行了集中严刑拷问追赃,起获大批财物和粮食,又藉此没收了大量的土地。算是略有收获。 “前个阶段接受当地各处官仓得到粮食有十万石糙米和杂粮,合计大约有9000吨。这部分粮食作为启动粮食足够了。”邬德说道,“目前我们的救济口粮动用的是我们自有的薯干储备。薯干储备我们还有不少。这样大致可以支撑得住难民的消耗。” “这样我们有点紧张啊,等于是把全部的底子都拿出去了,原本觉得粮食储备宽松一点了。”何鸣有些担心――粮食是军队的命脉,一想到要运走如此之多的粮食,他就觉得很不安。 展无涯也觉得悬:“除去军队,我们在临高还有大批的脱产人口,行政人员、学生、工人,这部分人的粮食供应可不能出错,否则容易动摇国本。” 邬德对这个问题已经做过计算:“粮食安全是有保证的。首先是这批用于发动机计划的粮食是我们额外获得的。我们在没有增加供养人口的情况下得到了这批粮食。用在难民身上并不减少我们原有的储备,也不会增加我们原先的计划粮食支出。其次,在取得全岛政权之后,等于是获得了1631年的全岛粮赋征收权力。这方面的增收是很显著的。而且它是一个稳定性的增收。不比缴获是一次性的。” 此外,企划院还准备扩大粮食进口,作为保证粮食安全的重要举措。重点是进口暹罗米。越南的大米来源随着南北朝战争的激化开始变得供应减少,价格上涨。价格低廉又充足的暹罗米成为企划院增加粮食储备的下一个对象。只是这要占用货运吨位。但是总体来说,粮食压力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大。 邬德解释说:移民运输是个长期计划。从第一批开始运,到最后结束,少四五个月多则一二年。只要及时组织第一批难民在中转营地开荒种植早熟作物,三四个月之后实际上就能收获。收获的粮食就地取代一部分供给。所以不需要把全部移民的口粮都计算进去。 农委会拥有的早熟甘薯品种大概80~90天就可收获了,土豆、荞麦也都有适用的品种。高雄、屏东一带年平均气温高达25c,雨水充足,一年到头都可以种植。采取滚动种植梯次收获。等到浙江的大规模移民结束,高雄的农业就算不能为济州岛提供粮食了,自给相当一部分还是能做到的。 “……实在发生了供应匮乏的问题,我们还可以利用香港这个基地。直接在广东收购粮食之后船运高雄。两地距离不过350海里。一周即可来回。”他最后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节 外包的难度 香港岛,香港造船厂。 海风吹拂着圣女湾的海岸线,海岸线上一字排开的沙滩船台和简易龙门吊看上去威风凛凛。几艘已经初具规模的和谐轮矗立在船台上,巨大的船肋如同一排一排树苗一样的指向天空。脚手架上攀爬着许多工人,正在敲敲打打的安装材料。 六条和谐轮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毕。工人们正在安装肋材――龙骨和肋材全部来自马袅钢铁联合体。尽管为了节约工时船用龙骨用得还不是钢材而是锻铁。 在距离船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简陋的竹棚子。这里是船厂的临时办公室。为了及时完成和谐轮,施建涛把所有的用工指标和物资全部投到厂区建设上了,办公室这种“非急需”的基建全部压缩。 “你这样品不合格。”施建涛叹了口气,把卷尺和量角器放了下来。他看了看棚子里一边的木架,上面堆放着最近一批各土著造船厂送来检测的洋品。又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工作台上放得是一片和谐轮的肋板。它有一个按照最新实施的标准代码体系编制的标准代码:用途是和谐轮h800标准型左舯部的一块外壳板,材质是杉木。 从1631年元月开始,香山的船厂一边搞建设一边生产。在企划院的任务正式下达前,施建涛的香港造船厂已经初步完成了1条800型和谐轮。 这艘船是属于实验性的,用来检验他的想法是否合格。当时的结果颇为鼓舞人心,从开始制造第一个标准件,到全船完工下水,整个工期只用了不到50天。这其中还有相当部分的配件还是临高的木器加工厂生产之后再运到香港的。 当时香港已经在建设一座新得木材加工厂了,施建涛的如意算盘是:只要等这家厂一完工,就可以就近利用广东丰富的木材资源――从珠江上直接放排到香港。 正式基于这样的考虑,施建涛才会如此有胆有识的拍胸脯接下了企划院的订单――当然,博铺造船厂在901工程上显示出来的速度坚定了他的信念。901工程的原型是号称三个月即可投入战斗的。博铺造船厂即缺少足够熟练的人手又没有建造这种船的经验,但是在机械化生产和现代管理学的帮助下,901工程的首舰大致在90天内也完成了下水。当然舾装又花了一段时间。 按照施建涛的想法,除了龙骨、肋材和一部分需要较高加工精度的部件由临高制造之外,其他材料全部由香港造船厂和珠三角的土著作坊外包生产。 眼下肋材的安装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半。香港的木材加工厂顺利的投入了生产,在广东采购木材、亚麻、布匹、石灰、桐油、麻丝之类的造船材料在广州站的协助下也进行顺利。通过广州站,还从珠三角地区招募到了一批造船工匠和木匠,边培训边工作。 怎么看,和谐轮计划也属于进展顺利的感觉。但是施建涛的汗珠子在脑门上却一点一点的多了起来。 从上个月的第一批外包产品的样品交货检验开始,他的脑门上就开始出现汗珠了。 通过广州站招揽来得造船作坊的掌柜们对外包造船配件这件事很踊跃――谁不想和澳洲人搭上关系做买卖!别得不说,光他们兵围广州,火烧五羊驿的这份实力,大伙就都想巴结。更何况澳洲人在商场上向来以说一不二的“诚实可靠小郎君”著称。 现在能够给他们的造得船备料,这简直具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澳洲人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船只的名声是早就传了出去的,大家都想从中学个一鳞半爪。而且自从有风声说朝廷即将下达封锁澳门贸易的旨意,到珠三角一带造船的人愈发少了,许多船厂已经几个月没有买卖开张了。如今澳洲人要造船,大家都想来分一杯羹。 施建涛把外包的各种船材的配件样品、具体尺寸交给来外包的船厂。为至于图纸他是不给得――倒不是为了技术保密,而是船厂的工匠里没人能识图,很多人连字都不识。 但是,外包船材的工作却很进行得很不顺利,第一批发包的配件在按时送回检验的时候,立刻就出现了尺寸不符的问题。 制造木船的船材配件,对公差的要求相对宽松,也不需要太精密的加工,但是这一批发包的件,不但曲率完全对不上号,公差更是大到无法接受的地步。甚至每家作坊交来的三个试生产品,彼此之间的公差都非常之大。更不用说和样品相比较了。 施建涛当即发了黄牌,要他们回去“整改”。他反复强调了几遍,他要的是和样品“完全一样”的配件。 掌柜们包拍胸脯表示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回去了,过了几天他们又送来了新做得三件样品。结果还是不行。 “那块板有多长,你就得做多长,有多宽就得多宽,一丝一毫也不能错。还有外形,一定要一模一样,明白吗?”他不厌其烦的说道。 于是就又有了这回第三次送检的样品。施建涛就好像一个成绩不好,但是还得努力考试的学生一样,巴望着这回能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结果。 “这会肯定一样了。都是我们领工师傅做得。”掌柜的连连保证。 检验的结果还是比允许公差大得多。施建涛看着诚惶诚恐,伸着脑袋观望结果的掌柜,不禁摇了摇头。 “不会吧,您看,这块和您老给得样品,不完全一样吗?”掌柜的尽管很畏惧“澳洲人”,但是连着第三回还是通不过,心里有些焦急了――他的船厂子里有三五十号人等着开工吃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买卖了,要是和澳洲人的生意做不到,别说赚钱,要维持摊子都不容易了。 如果不借助量具,光凭肉眼的话,这一次的外形和尺寸和样品已经相差不大了。但是在量具下,尺寸上的差距依然体现出来了。 “还是有差距呀。”施建涛有些为难的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怎么办?他想象得很美妙的外包业务就好像一个肥皂泡,五光十色,却正在他的眼前一个个的破灭。 如果现在还是让他们回去整改,估计下一批还是一样。施建涛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尽管他外包给土著船厂的全是最为简单的部件,可以说是标准的“粗活”,但是这些“粗活”在标准化制造的前提下都有较高的公差要求。 要满足公差要求就必须有较好的生产工具和精密的量具。而这些在这些土著造船厂里都是不具备的。施建涛实地考察过土著船厂,仅仅靠着木工师傅粗糙的锯子、斧子之类的简陋铁工具能制造出什么样的产品也就不问可知了。没有精密的量具,当然也无法做到准确的掌握尺寸。 这不是在21世纪,标准化的生产设备、量具全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算是乡下设备不全的小电子厂、小机械厂,只要发包方有足够的业务,老板也能很迅速的从市场上购得必要的设备立刻开始组织生产。 相形之下,本时空的造船厂什么也没有。他们甚至连基本的标准化生产的概念都没有。要想他们的产品能够使用,看来不花很大的力气去帮助他们整改,甚至升级工艺装备是不行得了。 这样一来就又回到了自己培训工人的老路上了。施建涛简直就要揪自己的头发了。他费尽心机的折腾了半天,要是再建造h800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不用说将来自己就是“大话之徒”,背上了洗刷不掉的污点了。要知道自请到香港来办造船厂、建造和谐轮和标准化之后的外包生产可全是出自他的提议。 “明个开始,你把你手下的所有工人都给我带来。”施建涛无奈之中只好做了一个无奈的决定,“我们来教他们怎么干活,你的明白?” “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心里直嘀咕:来学澳洲人怎么干活的他倒是乐意,不过这饭钱得谁出?几十口人跑到这小岛上吃喝拉撒不都得花钱? 施建涛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是他心有不甘,要知道按照旧时空的规矩,这检验什么的都是收费的,至于来培训,你还得倒贴培训费。就是本时空,学徒也只是白吃饭,断然没有拿工资的道理。然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船厂的工匠虽然不怎么合用,总比一点木工基础都没有的新归化民强――再者眼下也没有多少归化民能划拨给他用。 “你的人过来,吃住全由我们负责。跟班学习。” 就这样,傍晚前他和第一批接受外包工作的土著船厂的掌柜和领工达成了“代培”协议。协议为期一个月。期间吃住费用由香港造船厂负责,船匠跟班学习。 施建涛想,就算他们学不会,起码也算是干了一个月的活。万一再搞不定,他只有想其他办法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通止规 为了确保土着工人能够正确的掌握生产要领,施建涛不得不投入比自己预想更大的本钱。在和工业口的元老们进行沟通之后,大家认为仅仅培训工人还不够,关键是要提供一种简单易行的检测设备,使得土着作坊能够准确便捷的确定自己的产品是否达标。 要解决这点不是采购标准配发标准量具就能解决的。而且要教会他们使用量具也是个相当困难的过程。 大家商量下来,最合适的解决之道是采用专门的检测用通止规。 通止规同样是一种工业用的量具。在实际生产中大批量的产品若采取用标准的计量量具――如游标卡尺、千分表等有刻度的量具逐个测量很费事,效率也不高。一般来说合格的产品是有一个度量范围的,在这个范围内的都属于合格产品。所以企业往往会根据产品的规格来使用通规和止规来测量。 在使用的时候,按照不同的工件要求分别制造不同的专用通止规。检验孔的大小,按孔径允许偏差的上限做止端,按孔径允许偏差的下限做通端。检验时:若止端能通过:说明孔径大了,不合格,且不能重加工,只能报废处理;若通端不能通过,则说明孔径小了,也是不合格,但是可以通过重加工使之合格。 中苏交恶的时候,有个故事在中国民间广为流传,说中国用农产品偿付对苏债务,出口苹果的时候苏方把每个苹果都要放入一个盒子里套一套,要放进去正正好好才肯收货。放不进去或者放进去苹果会晃动均属不合格。 且不说这个传说是否是真事,但是在具体运用中,盒子起到的就是通止规的作用。这一体系,从18世纪开始就在欧洲军事工业中开始运用。运用的发端是为了让枪弹和炮弹的规格统一,以求得更大的射程。当时的欧洲炮兵们已经意识到炮弹在炮膛内的游隙越小,炮弹的射程和射击精度就越好。兵工厂里为了能够大规模的检测炮弹的规格是否呵护标准,就大量使用了类似通止规的专用量具:卡规板、环外径卡规等等。 现在他们也使用同样的做法,不过做得更为“傻瓜”。确保任何人只要听一遍看一遍就能完全明白。这批专用的通止规全部使用铁制以确保材料本身没有较大的变形,在公差规定上做了新得调整:木结构的东西本身随着气温和湿度就有较大的形变。 在推广专用的通止规之外,施建涛还向机械总厂下了若干专用生产工具和设备的订单。包括改良版的木工工具和脚踏式木工车床用来给土着造船作坊使用。 在香港进行培训的土着工人们当场试用了设备和量具――效果显着。施建涛乐得直拉着送来货物的机械总厂的元老的手直摇,简直是陕北红军在吴起遇到中央红军。土着造船作坊的掌柜和领工们也乐得找不到北:原本大家都觉得给澳洲人干活的希望渺茫,现在忽然发觉还能赚钱――澳洲老爷们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有得是办法。一个个纷纷表示自己会绝对按照标准生产。 运来的通止规、木工工具和木工车床全部作价卖给造船作坊――价格不便宜,不过也没有超过他们的能力水平。施建涛很仁慈的规定他们可以把款先欠着,以后从加工费中扣还。 借着这个东风,施建涛推行起一整套外包体制管理。所有船件供应商得到一个物料编码授权。这个编码授权要交一两银子认证费。每家作坊作为香港造船厂的指定外包生产商必须通过资格检验,检验费用为十两白银。 当然,如果造船作坊不购买造船厂提供的工具和生产设备,不进行工人培训的话,这个资格是很难达到的。所以造船厂还提供“资格审查咨询”和“培训代理”两项商业服务,当然这也要收费。 这些费用同样可以抵充加工费,对经济实力不强的土着作坊主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施建涛的设想是尽量吸引珠三角的土着造船作坊参与进来,逐步改进他们的生产技术和管理水平,能够充分的为元老院的主体产业进行配套。使得整个珠三角地区的土着造船业,除了少数专门制造修理小型船只的作坊之外全部变成香港造船厂的配套外包企业。最终,将元老院的造船标准推广到整个广东,控制和改造所有的土着造船业。 尽管采取了新得改进措施,不过农业社会的手工业跟上工业化生产的步伐毕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外包件虽然有了合格品,但是合格率总是徘徊在40左右,交货周期也很慢,普遍都有延后。 施建涛不得不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对外包企业的巡视和整改上。他有时候乘坐蒸汽大发艇有时候乘坐纵帆巡逻艇,在海兵队士兵的保护下在珠江口附近活动,巡视各个造船作坊。随时随地的提供改进要求和建议。二个月之内香港造船厂就发出了13张整改黄牌,又先后派出100多人次技术工人到各厂去指导。还办了多次的培训班。夏天到来前,外包件的合格率终于上升到了60,这个数字终于让他舒了一口气――尽管就这个程度要按时完成企划院的订货还有难度,但是起码看得到希望了。 在施建涛集中全力造船的时候,香港岛上又兴起了一波新得建筑浪潮。这一次,是对后勤和航运设施的全面扩建。 香港岛因为其地理位置的关系,是发动机行动中的总后勤补给基地。预计要供应到浙江、台湾、济州岛和山东的各种物资都准备在香港岛起运。原本只供驻屯农垦队和少量驻军储备物资用的仓库和货运设施就显得很不够了。新得仓库、货物堆场和码头栈桥正在不断的新建中。 洪璜楠在广州忙了十几天,想在广州把自己的马车4s店搞起来。但是广州站的头头郭逸对4s店本身兴趣不大――或者不如说认为洪璜楠在异想天开。所以只是表面上热情的表示会把4s店作为“重点项目”放在新建的“大世界”里。但是大世界项目现在还刚刚在挖土填料打地基的阶段,怎么看这工程也得到1632年才能完工,所以4s店等于成了镜花水月。洪璜楠每天看着自己的企划案长吁短叹。 联勤总部成立,任命他当部长的消息也没让他高兴起来――尽管这个职位的级别相当于东门吹雨的地位。过去他只是挂个主任参谋的头衔,无非是出出主意,搞个方案什么的,属于出力不担责任的人。现在成了正式的部门主官,责任就非比寻常了――而且还是发动机行动之前任命的。 “这是居心叵测呀。”洪璜楠从香港岛上的堡垒窗户上看出去,喃喃自语道。 他因为人在广州,距离香港岛尽在咫尺。所以根据军务总管庭的命令,洪璜楠就成了直接的发动机行动后勤支援的负责人。 站在五层楼高得堡垒上层的一套元老专用住宅里观望圣女海湾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但是洪璜楠想到要把担负起整个发动机行动的后勤工作就觉得脑袋大了若干圈。 香港岛的所谓“后勤优势”只是地理条件上的,比起偏处一隅的海南岛来说,香港岛的距离适中,有天然的深水港,岛上还有一定的水源,又位于物产丰沛的珠三角地区。除此之外,要运用在后勤供应上的物质条件一概没有。 无论是额外的仓库、码头还是其他相应的配套设施,这里一概没有,都得赶在发动机行动正式拉开序幕前赶造出来。当然,造房子不是他的事,建筑总公司在香港岛原本就有一个工程队,由史大富负责。现在又派来了新得工程队和元老来增援,按照洪璜楠的估计,按时完工大约不成问题。 问题是物资的储备、调配和运输计划还是个空白。企划院几天前已经告知他能够为发动机行动准备9000吨糙米和杂粮。但是其他物资总数需要多少,每个点需要多少,品种如何安排都有赖于他这个联勤总部部长的安排,制定出具体的供应方案来。 “奶奶的,老子就一个勤务兵一个女秘书,能做得了这么大的工作么?”洪璜楠在元老卧室里再次发出不满的声音。几天前他已经发出了一个电报,要索普调来一个后勤参谋班子来香港岛组建前指。 索普当时就回了一个“即刻办理”的回电,然后没了下文。洪璜楠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莫非这家伙在搞什么阴谋?成立联合后勤总部的时候自己正在广州,索普出席了仪式。难道他这个“副部长”另有玄机?再想到自己在后勤司令部的时候经常对伏波军的头头、企划院的领导摆出“你是领导,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我的意见是在这儿了”的态度。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有道理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新生服 一想到这里,洪部长不由得有些懊悔。中校的肩章刚戴上去――戴中校肩章的军官在元老军官中也没几个,大部分元老军官都是少校。除了他只有总参常任秘书东门吹雨了和总参政治处主任魏爱文了。要知道这联合后勤部,按照地位来说可就是四总部的地位,将来第一批晋升少将是妥妥的。 如果不在军队中服役,转到部委机关,自己的所长无非是给弄到企划院去,每天对着一堆“运行图”和报表,指导一群归化民做表格。忙点累点不去说了,在元老中的存在感太差了。 他盘算了半天,想着怎么催促下索普,赶快把香港的前指搭建起来――索普这人他知道,年轻,一肚子理论,还写过本书,想法很多,言必称美军,是个典型的秀才。不过光有理论顶个屁用。他有点悻悻的想,他好歹是带来一箱子老头子当年办后勤的各种小册子和笔记的,全是p后勤实际运作的核心内容,很多东西,照着笔记一看才知道理论和现实根本不是一码事。 洪璜楠正在暗暗烦恼,忽然港湾上空传来了汽笛声――这不是轮船的汽笛,而是中环码头的汽笛,通知有船要进港了。 最近几乎每天都有船只抵达香港岛。频繁的船只往来港岛一度引起了广东官府的警觉,南头水寨几天前还专门派了一个把总带了些酒和猪羊来港岛拜会了乐琳,重申了“传统友谊”。乐琳也充分向他们表达了船只往来频繁和他们没关系。 船上运来得除了基建材料,便是各种物资和人员。发动机行动的前奏已然开始奏响。 不知道这回船上又运来了什么――洪璜楠对送来组建前指的人员的事情已经有点不抱希望了,他打算明天就亲自回一趟临高,专门到军务总管庭去把事情落实下来。 他缓步来到卧室隔壁的办公室里,整理了下思路,开始撰写发动机行动的后勤备忘录。 尽管现在香港岛上开工的后勤设施已经不少了,但是大多数还是最基本的东西:专用码头。仓库,这些都需要,但还不够。他还要后勤工厂:军用食品厂暂时没指望了――企划院眼下不可能给他这么大的基础建设投资,但是一个净化水工厂是必须的:向来往于这一带海域的船舰供应安全清洁的饮用水。当然,在需求较少的时候可以利用剩余产能生产格瓦斯、汽水之类的软饮料。最后是被服厂。长期看来从临高供应被服对日后伏波军在大陆上展开行动是不利的,不但需要长途转运,还需要大量的储存空间。香港岛上设置被服厂,就近利用广州的口岸优势采购布匹和利用珠三角的女工资源。 如果水资源能够解决,应该再在香港岛上建一个军用食品厂,新鲜的水果蔬菜可是航海船只上的必需品…… 正在理思路的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后传来一声:“报告!” “进来。”他头也不抬的喊道。 门口出现的是他的生活秘书――穿着制服,戴着伏波军的下士军衔。 为了照顾军队中的元老的生活起居,根据席亚洲的提案:军务总管庭和办公厅联合发了一个文,凡是在军队中服役的元老的生活秘书全部编入现役,授后勤下士军衔,按伏波军军衔制度晋升军衔,最高到上尉。元老军官的生活秘书不占军队正式编制,不授予军中实职,元老军官一旦解除和生活秘书之间的从属关系,她就不能继续在军队中服役,必须退出现役转到地方上去――以免影响军队的士气。生活秘书服役期间的军饷、伙食费、被装费和军人保险享受同军衔人员待遇,但是这笔支出不列入军费,由元老的个人账户中扣还。元老退出现役之后生活秘书也必须退役。 “部长,联合后勤总部的谢澎少尉来了。”秘书做出立正的姿势报告道。 这一次船上送来得不是基建材料而是洪璜楠日思夜盼的组建前指班子的参谋人员和设备――几个大箱子里全是各种后勤上专用的图版。 除了归化民的参谋班子,还来了一批临时借调的企划院和财务口的元老,暂时都归他指挥。谢澎带来了军务总管庭委任他组建和指挥发动机行动后勤前指的书面命令。 借调来得元老大多是从事统筹、会计和物流行业出身,算是专业对口。这让洪璜楠比较放心了――归化民的基本能力就那么点,上行下效的执行命令还成,要真正搞专业性强得东西只有元老自己来办。 前指在基地的堡垒里占据了几间大房间。正式置办起来了。粮食问题企划院已经帮他做了基本的供应,船只也算是基本有了眉目,他只要编制出具体的粮食供给方案和船只运行图就可以了――后者主要靠海军来搞,他可以少花一点心思。 吃和行的问题之后就是穿。从他们收容第一个流民开始,流民身上的衣服就是全部回收之后消毒做纸浆用,另外供应新得服装。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卫生,另一方面,流民们身上穿得也很难说是衣服。除了少数例外,大多数流民穿得只是一些碎布片。如果不供应他们基本的穿着,流民营地就只能搞成天体营了。 检疫营里给流民配发服装,一开始是服装厂正儿八经的仿87式的棉布作训服――俗称民工服的那种。随着流民数量增多,制作作训服的数量愈来愈赶不上供应速度。莫笑安出任轻工业人民委员之后,为了增加供给数量改良了检疫营制服――代号为“新生服”。 莫笑安尽管不是裁缝,也没学过服装设计。但是知道难民服装的基本供应原则:简化、适用。临高的气候既然很难冻死人,服装材质就无需很厚,检疫的难民一般不从事重体力劳动,布料也用不着坚实耐磨。当然染色之类更是一概不需要。 临高的纺织品除了黎民自织的棉布、葛布和麻布之外,主要来自岛外进口,有松江布和印度布。又以印度棉布为大宗。莫笑安从中选择棉纱最为稀薄最为廉价的一种。 新生服的款式做了大幅度简化――包括扣子、口袋之类的东西全部被省却,最后连腰带这个固定物都被取消了。“新生服”最后的款式成了一种套头的“口袋衫”。领口有用细带子可调教领圈大小。新生服不分男女和季节款。一律上身长袖套头衫。下身长裤。尺码分出大、中、小、儿童四个尺码。临高制造的各种服装除了军警服之外一般不配帽子,但是新生服统一配一顶遮阳草帽--难民在净化期间是被剃光头发的,必须给光溜溜的头皮一定的保护措施。 新生服系列里配发了标准内裤--俗称“三零大衩”,因为它是1630年开始普遍配发的。同样只分尺码不分男女。三零大衩不但配发给净化中的难民,还配发给军队和归化民。军队系统的元老也有穿着这种三零大衩的。 配发内裤是卫生部门负责防疫的雷恩特意要求的,不穿内衣很容易造成皮肤病和寄生虫蔓延。另外,供应内衣也就减少了供应外套的数量――在检疫营地里,一贯是发给每人二套内衣,一套外衣。 现在要运来20万人,按照每人发给两套基本服装的要求,每套按照需要3米布料算,20万人要120万米,折合成松江布大概是10万匹。 在一年多时间里增加进口10万匹布的额度对元老院来说并不困难,不论是从印度进口还是从大陆进口――特别是他们现在有据点在浙江和上海,紧挨着松江布的产地,供应充分价格低廉,赵引弓能相当廉价的收购到足够的布匹。 但是他们这次要供给的服装要穿着在更北面的地方穿着――高雄还好,平均气温有25c,按照临高的标准供应服装不成问题,但是山东收容的难民送到济州岛过冬。那里的冬季最低气温可达1~2c,只发两套单衣显然会把人冻死。就算躲在营地里,难民们没铺盖只穿一身单衣也活不下来――除非把人当烤肉一样不断的烤火。另外,到了山东和济州岛之后,不仅难民们需要御寒的衣物,派去执行发动机计划的军队和行政人员也得有御寒的服装。 目前临高的军队和行政干部,几乎清一色来自两广、福建、江西等地,就算是小冰河期,这些地方的气温依然比山东和济州岛暖和的多,把这些人送到山东和济州岛,肯定会引起大面积的冻疮。洪璜楠是p的后勤世家出身,对这些情况是相当了解的,南方的新兵分到北方,几乎没有不生冻疮的,很多人还会溃烂――这还是在被服保障充分的环境下。 现在的伏波军的冬装不过是较为厚实的棉布做得夹衣而已,别说棉袄、大衣,连羊毛衫都没有一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节 袁子光 要让难民们在济州岛过冬,要让伏波军在山东半岛自如的活动,联勤总部必须要解决冬装。 最廉价方便的解决手段当然是制作棉袄棉大衣。成本低,保暖效果好。在物质条件充裕的条件下,是首先解决方案。 企划院有足够的棉布,但是却没有多少可以填充用的棉絮。海南岛的棉花种植业主要由黎民操持,他们的种棉广泛,但是产量有限,而且也没有做棉衣棉被的习惯。所以在本地没有棉絮可用。 如果硬要做棉衣就只能用木棉填充。木棉不太适合纺织,但是纤维中空,浮力很大。元老们用它来制造救生衣,凑合一下充当棉袄的棉絮大约也可以――在保暖性上它应该是足够了。木棉的储备也算充裕,可以制作一部分棉袄。 企划院也有羽绒的储备――从宰杀的鸭鹅的羽毛中挑选质量好得清洗干净之后储备起来就是准备将来做羽绒服的。不过郑尚洁等几个女元老的时尚社团做羽绒服的尝试已经失败了。羽绒服看似是充了羽绒的棉袄,实际技术含量却不低,特别是羽绒服的面料,要确保羽绒不出现“钻毛”的现象。在旧时空,是依靠了特殊的化学纤维织物才做到的,在临高用纯天然的纺织品:无论是棉布、麻布、葛布、呢绒还是稀罕的蕉布,全都达不到要求。郑尚洁、艾贝贝等人尝试了所有她们能找到的材料,甚至还考虑在内部敷上一层油纸,但是最后全部失败了――羽绒服的复刻在最近几年是不用想了。 最后就是呢绒了。这种羊毛织物过去企划院就在澳门收买了一些,从苟家庄的战利品中又缴获了一部分。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协定签署之后,荷兰人又向临高运销了一部分呢绒。总数大约有五六千匹,呢绒主要是青色、黑色和红色的。当时收买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伏波军和外派人员前往北方地区做秋冬服装用。 剔除里面过于单薄的高级细呢绒,余下的粗呢是做军大衣和毯子的好材料。洪璜楠知道,相比之容易受潮的棉袄,呢大衣有相当的防水性。在沿海那样湿度很大的地区活动,呢服装比棉袄要合适的多。海军一直穿呢子短大衣,并非仅仅是出于“洋气”的考虑。 洪璜楠组织联勤前指班子给企划院写了一个备忘录,要求拨出足够的材料制作发动机行动的所需要的冬装。 用呢子为伏波军海陆军制作军大衣和冬装制服。在1631年冬季前至少要准备4500套呢子冬装。另外还要为伏波军准备具备保暖功能的军靴--最好具备一定的防水功能。 从减少成本,节约材料的考虑,海陆军呢大衣均按照短大衣的款式制作,作为配套供应呢子或者棉质军帽,另外再供应保暖手套和袜子。 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军人的保暖手段和袜子一般用羊毛制造,取其轻便保暖防水。但是临高没有羊毛,当然也没有毛线。洪璜楠退而求其次:用临高目前广泛在工厂中使用的劳保棉纱手套代替。至于保暖袜,也采用类似的做法:用粗棉纱编制成线袜。 这样的装备在济州岛不成问题,洪璜楠不知道小冰河期的山东到底冷道什么地步。这些手脚保温措施在零度以上还能凑合,如果气温低到零下五六度的时候,就有点顶不住了。 棉袄是供应难民的,洪璜楠在备忘录中写道:尺寸不妨大一些--不仅可以穿着,还可以当被子用。棉袄要尽量结实――特别是面料。这样在南送难民之后,换下来的棉袄可以拆洗之后继续给下一批人员使用。联勤前指估计,在1631年年底前要准备10000套棉袄。难民需要的保暖的鞋子不好解决,洪璜楠只好不管了――反正赤贫的农民冬天一般也穿不上鞋子,只要能捱到济州岛,总不至于把脚冻没了。 因为服装太过简陋,而且肯定会出现数量不足的问题,所以在济州岛和山东都得有足够能够遮风避雨的建筑物来保护他们免受风雨和寒冷的侵扰,同时提供起码的安全保证。营区还得有转运人员和物资的交通设施。 本时空的谈不上什么港口设施建设,能让伏波军海军的大型船只直接靠岸停泊的码头是不存在的。前指计划在在登州和江浙的转运地点要建设1000吨级简易码头各一座,在济州岛和台湾高雄地区需要建设3000吨级码头各一座。 山东方面需要建立2~3万人口规模的临时营地,江浙方面需要建立1~2万人口的临时营地。根据殖民贸易部的建议:济州和高雄地区还需要建立能容纳5万人规模的接收检疫营地。建设这些营地的建筑材料一部分现地调达一部分从香港运出。大概需要运输3000吨的建筑材料和设备。 另外卫生部评估难民每月所需的医药用品和净水剂等大概为10吨。同时在山东设立一座日处理水2万升的净水厂,在高雄和济州岛设立日处理饮用水5万升的净水厂各一座。 为保证济州岛、高雄地区的蒸汽动力设备需要和民用燃料需要,两地每月各需要1000吨燃煤。 在高雄和济州岛各设立一个船舶补给站,同时对船只进行简单修理。现在造船工业还没有能力广泛的设点,也没有足够的工人和大型机械。洪璜楠打算在当地只建少量的简易设施――比如沙滩船台、简易绞盘和吊杆。再储存若干船用资材。另外改装三艘修理船。配备专业工人和设备、工具,轮流在高雄和济州岛的港口内执勤为船只进行维护和修整。 洪璜楠看完了前指刚刚编撰的供应方案的草案,小小的吃了一惊。发动机行动的规模真不小,比之于巨人行动,尽管运输的物资种类有所减少,但是在数量和运输里程上远远超过了巨人行动,组织的复杂程度一点也不比旧时空小。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洪璜楠想,“先把衣食住行解决了,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清晨的曙光照耀在临高大地上。 悠扬的钟声叮当叮当的响了起来――在产业报国,一切金属归元老院的临高,金属钟是一种极少见的物件。 随着钟声的响起,文澜河河畔的一大片红砖和木结构房子里响起了许多声口令: “起立!” “敬礼!” “坐下!” 这里是芳草地国民学校。元老院教育系统的中枢――帝国的未来精英和骨干的摇篮。 伴随着每个班班长的口令,学生们开始了今天的第一节课。 简陋的白坯木的教室门一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蓝色土布的“干部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身上具有宅男的一切特征:眼镜、肥胖、乱糟糟的头发……大概就是《学园默示录》里平野耕太和《命运石之门》里桥田至的样子。不过他确实元老们中为数不多的合格的教师。 “起立!” 芳草地国民学校成立两年多来,平日的课堂礼仪按照习惯固定下来了,这位名叫袁子光的穿越者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对站起来向他行60度鞠躬行礼的国民学校高小部二年级的学生们还以45度鞠躬回礼。随后用目光扫视了下整个教室。 三十个人的班级雅雀无声――芳草地国民学校执行的是男女合班制度。尽管在旧时空,男女分班甚至分校的教育逆流又渐渐成为一种小资和有钱人的时髦。如果但是在本时空,打破男女的社会隔阂,促进现代式的男女关系是元老们“移风易俗”的一个重要工作。除了少数专业性的班级是单性别班之外均为男女各半。 芳草地国民学校的教室,象极了袁子光曾经去过“交流”的不发达地区的乡村小学。简陋的白色石灰墙面,木制的窗户,没有油漆的白坯课桌椅。连教室后面那块专门用来出黑板报的黑漆剥落的简陋木板也那么的神似。 他注意了一下黑板报上的最新宣传板报――“狠抓学生的思想动态和理论灌输这是元老教师的首要任务之一”。这句话是被印在最近传达到教育人民委员会和芳草地的文件上的说得,让胡青白为首的专职元老教师们无从适应,因为文件里提了好几个“首要任务之一”,以至于大家对到底什么才是“首要任务”产生了分歧。 黑板报上根据宣布部的最近一期《舆论导向》文件,胡青白出得选题是“大明的天灾人祸”――各班级还要进行评比。里面的内容有学生按照指导教师的指导从图书馆的资料里找来得,也有学生自己的切身经历的。密密麻麻的白色粉笔字几乎写满了黑板,报头画得很拙劣:袁子光勉强看得出上面画得是一个破篮子和一个骷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节 禽兽不如 袁子光知道最近的宣传主题和“发动机行动”有关。文宣部门正在做舆论准备。他的目光投在教室墙壁上贴得是宣传画和口号标语――都是最近新换上的。宣传画和标语是用木刻雕版印刷的。宣传画的主题是“流民图”组图:分别是“天灾人祸”、“流离失所”、“卖儿鬻女”、“路有饿殍”。人物表情动作丰富――尽管只是白描线图,单色印刷,却非常的传神。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学美术的元老之手或者更可能是来自大图书馆的某本连环画。 最后是一条标语:“不要忘记大明千千万万受苦的人民!” 袁子光觉得,这套布置丁丁肯定是能满意了。他咳嗽了一声,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始讲课。 在d日之前,袁子光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初中数学教师,毕业于正规的师范大学。父母双全。家境殷实:父亲是空军飞行员,母亲是小学教师,除了暂时没有妹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下定决心穿越的人。 然而,袁子光有不得不穿越的理由:他把自己的学生推了,而且是强推。事情虽然没有暴露,但是袁子光也知道事情暴露后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于是他毅然选择了离开旧世界,去一个全新的世界从头开始。 当然,这段过去的往事他从来没向“组织上”吐露过。他很清楚虽然这帮子元老中有一半自称loli控,但是这种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了,肯定要被人极度鄙视,自己身上就多了一条小辫子,当然也就别想“被重用”了。 因为有教师资格证,袁子光受到了教育部门负责人胡青白的青睐――想当教师的人不少,特别是想当简易师范班的老师的元老更多,但是多数人不是教师出身,更没有授课经验。难得有这么几个持证上岗的教师,所以他一到芳草地就被任命为国民学校的数学教务组长。芳草地国民学校因为是草创阶段,教师并不明确分出初小、高小和中学部。只按照教授科目在全校系统进行排课。所以一个数学教师可能上午第一、二节给初小部在给上乘法口诀,第三四节就在高小部讲述平面几何,中学生目前还没有。 袁志光除了上课之外,还亲自参与了各种教材的编写。因为他是元老出身的教师,还负责元老子女的日常教育 相对于21世纪的中国,芳草地的学生要辛苦很多:他们不但要按照教育人民委员会的“自治”、“自养”、“自学”三原则负责学校内的打扫、炊事、洗涤之类的一般事务工作,还要抽出一部分课余时间轮流在学校的菜园、养殖场和种植棚里工作。课程安排更是一天8节的大强度。学校的规章制度,甚至礼节也规范的非常严格。尽管国民学校本质上是在归化民中推广普及教育,但是在运作中却是精英学校的范。讲究一举一动都有规范。 “他们学到的知识和思想,本来就注定要成为未来社会的精英,我们没必要在这上面遮遮掩掩。就是要让学生形成一种优越感,这样才能形成让社会大众形成进新式学校的风气。”胡青白在一次教务会议上对针对某些元老教师提出的目前国民学校里礼仪规章过多的质疑如此回答。 “同学们,请把课本翻到第八十页……”袁子光看着学生们,慢条斯理说道。 对于芳草地的学生来讲,数学这门课程可能是最为枯燥的课程了:没有实验,没有课外实践,也没有好玩的教具,除了第一学期在数学课上认识时钟和钱币。好在老师讲课的水平很高,学生们还是能听下去的。当然,难免有学生会走神,但是袁子光那高于其他老师的弹粉笔头技术会及时的提醒走神的学生。 40分钟的课很快就上完了,袁子光布置了今天的作业和复习要点。今天下午还有一节应用数学课,上得是实用数学:测量计算田亩、水渠尺寸的简易几何、做买卖的商业计算、珠算……这门课程以实用性为主体,相比较上午的纯理论的数学课要有趣一些。 外面的高音喇叭里开始响起《运动员进行曲》的高亢音乐。这是课间操开始的信号。犹如士兵闻得号声一般,全体学生立刻起立,班长出列小跑到讲台旁,面朝大家喊道:“第一小组,出列!” 袁子光夹起讲义夹,走出了教师。这会整个教学楼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第x小组出列”的呼声,有的班级已经在走廊里列队“原地踏步”。袁子光知道只等在第二遍《运动员进行曲》奏完开始改为演奏《伏波军进行曲》的时候,各班级就要按照事先排定的顺序从教学楼里列队出来到操场集合。 袁子光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芳草地国民学校办公室设在一栋俯瞰整个操场的巴洛克式的三层楼房里。石头砌成了高高屋基上矗立着红色的清水砖墙,三角形的屋顶上铺设着板瓦,几天前下过一场小雨,把板瓦冲洗的干干净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楼体的中央是一座钟楼:原本是准备安装一台大钟的――这是钟博士许诺的多台大钟中的某一台,当然目前的状况还是在“研发中”。暂时挂着一座从某座废寺遗址里搜罗来得铁钟:在芳草地,师生们就是按照这口大钟的敲击声上课作息。 一楼和二层的归化民教师的办公室里很是热闹,差不多占据整个楼层的大办公室里,整齐的办公桌排列成行,看上去就和某个教室差不多,而且在顶端也有讲台和黑板。胡青白为了弥补归化民教师的学识不足,每周专门花一天时间请元老为归化民教师上课,搞“在职培训”。也可以用来开教职工大会。 所谓的归化民教师,大多是几个月前才毕业的第一期简易师范的女学生。她们大多是十五六岁以上的女孩子,个别有十八九岁的。元老院对传统的“读书人”抱有深厚的不信任感,所以归化民中的童生、秀才之类的人物极少有进入教育体系的。 她们中得有的人以前受过一点传统教育,认识些字。但是大多数是文盲。经过一年半左右有针对性的强化教育,目前芳草地的初小一年级课程已经大部分交给了她们。她们现在还承担着夜校的扫盲教育。 年轻的归化民教师正在扎堆说笑,有人在喝水,也有人在翻看着《临高时报》和《格物画报》――这是文宣部最近开始出版的一种以科普为主的石印画报,每月一期。 对教学任务繁重,自己还要继续深造的归化民教师来说,课间操时间是他们一天中少有的空暇时间。 看到元老教研组长经过,年轻的女孩子们一个个闭上了嘴,看着袁子光。从每个人的目光中流露出崇拜、爱慕、羡慕、畏惧、矜持……种种情绪同时投射到袁子光的身上,让他在得意之余,不免脸上有点发热。 这些教师前不久都还是他的学生。从法理上说,她们还是元老院的奴隶,每个元老都对她们享有绝对的权力。袁子光尽管当初是因为“不合适的推倒”,但是到了新时空之后,有了充分的资源和为所欲为的权力之后却一直禽兽不如――不管女孩子的目光如何的灼热,如何的爱慕,这群皮肤粗黑,胸脯和屁股单薄的女孩子让实在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他走到三楼――这里是元老们的办公室。这个时候三楼总是空荡荡的。国民学校里的专职教师元老不多。兼职的元老一般要到上课的时候才来, 由于多数元老教师都是兼职,所以他们在芳草地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只设一间大通间的办公室,南北两面都是成排的玻璃窗,光照充足。站在南面的窗户前可以俯视下面的主操场。 现在,在最佳的观赏位置上,有三名元老正在凭窗眺望着。身后还站着几名女秘书之类的人物。 尽管元老们的穿着几乎完全一样,但是袁子光从他们的背影和身高上还是马上认出了一个是胡青白,另一个却是很少到芳草地来得邬德。邬德作为企划院总裁,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文牍和会议中,就是去“现场办公”也很少到教育系统――来教育系统最多的执委是萧子山。最后一个穿着伏波军陆军的制服,他不认识。 他走上几步刚想打招呼,胡青白却示意他不要讲话。几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注视着下面的操场。 操场尽管设施简陋,尺寸却是按照旧时空标准的体育场建造的,面积宽广。在楼前,有一座旗杆台,高耸着十米高的木质旗杆。 《运动员进行曲》切换到《伏波军进行曲》的时候,从每一栋教学楼门口都出现了排成双列纵队行进的学生。一个班就是一个纵队,犹如一条一条长龙,翻滚着向操场中央而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节 广播体操 各个班级的纵队由班长押队,一队一队的向操场上齐步前进,所有学生按照进行曲的节奏行进。步调一致,队形整齐。看上去斗志昂扬。 其中一个班级的排头学生高举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幡――这是每周队列会操优胜的锦标旗。获得的班级可以本周获得一次改善伙食。 每个班级按照一定的路线行进。行进中的各班级纵队从三个方向进入操场,队伍在进入操场前合并成宽达16排的宽纵队,进入操场之后又通过复杂的变换恢复成2人排面的小纵队再到位。操场上不但有多个纵队在同时运动,而且是多方向行进,各个纵队在操场和道路上交叉行进。看似错综复杂,但是每个队列行进起来彼此并不干扰,队列交叉的时间拿捏极其准确,一条路线上一个队列的最后一个人走过,就有另外的队列从路线上横穿。几十个班级的纵队在同时行进,只要某一队在速度上节奏上拿捏稍有不准,队伍就会碰到一起。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队列表演了,而是更上一层楼的精确步操――对现代军队来说,精确步操的训练只具有培养军人气质和作为军事表演,但是对排队枪毙时代的军队来说,精确步操对作战时的队形变化有极重要的意义。 “走得不错,”一直背着手在观看的伏波军军官说道,“就这队列水平,和我带过得新兵营不相上下。”他接着评论道,“比来进修观摩的黑叔叔强了几个数量级。就是不知道比林深河文总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老近卫军、龙虾兵之类的怎么样?” 胡青白不好意思自吹自擂,只是微笑不语。 邬德摇头笑着道:“老付,你别自吹自擂了。我也待过新兵营的,三个月结训时候的新兵蛋子队列能有这水平?我看够得上大连水面舰艇一半的级别了。” 被叫做老付的元老连连摇头:“你又要吹你的海军优越论了……”他刚说完,忽然面色变了变,喃喃自语道,“靠,学生怎么走得是海军步操?这不科学呀。” 伏波军的陆海军步操走得完全不同,陆军走得是p的传统版,按照步操流派是德系的,海军则从一开始就走英式步操。现在操场上的国民学校的学生小步高挥臂的姿态,明显是海军的英式步操。 “怎么不科学了。我看很科学嘛。”邬德挥了下手,“你看,学生们的精气神很不错么。” “军人气概是有了这么一点,”元老军官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只是看得出满心的不服气,很有点被人打了闷棍的感觉,“……这不科学……” 国民学校实行的是准军事化管理,每个月都有一定时间的军事训练。主要内容就是步操训练。照例是由陆军派出资深下士或者中士轮番来当训练教官。但是从去年开始的夏季觉醒战役,漫长的琼北和琼南治安战耗尽了陆军人力资源,几乎所有陆军部队都被抽走,在临高只留下了一个警备营和全军预备队步兵第5营。结果就是陆军再也没能力派出负责训练的军士,于是芳草地的军训教官就全部被海军接了过去。 正说着话的当口,操场上的队列已经全部到位。随着扩音器里的口令,队列中的学生迅速小跑着拉开距离,排出了做广播体操的间距。 “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出旗!” 随着高音喇叭里的口令,从学生中选出得执旗手和护旗手以正步从办公楼的正门走了出来,走向升旗台。旗手手中擎着的,正是元老院新近制定的国旗。 国旗、国歌,过去是相当敏感的问题。所以元老们一开始对此比较模糊。随着反围剿胜利和控制全岛,过去韬光养晦,故意模糊自身政治属性的做法已经不适当了。继续对内保持这种政治面貌模糊不清的状态,只会让治下的土著百姓和归化民对自身的定位无所适从。这样下去民心不能稳定。 尽管元老院现在在琼州全岛依然保留了大明的地方官员和衙门,单这纯粹是为了暂时不愿和大明全面破脸的考虑。在实际运作中不但把这些官僚机构完全架空,而且新政权机构越来越频繁的在社会生活中亮相,大明官府的存在感也就越来越差了。 过去元老院并没有正式确立国旗,星拳红旗不但作为伏波军的军旗,也同时作为代国旗使用。但是这面旗帜图案稍嫌复杂,从旗帜设计的角度来看不是很适合。 经过元老院的讨论,最后决定国旗确定为“启明星旗”,创意抄袭北约组织的旗帜。图案是深蓝色夜空中闪烁光芒的北极星。图案简洁明了,容易识别。从含义上来说古人对北极星非常尊崇,认为它固定不动,众星都绕着它转,是夜空能看到的亮度和位置较稳定的恒星。由于北极星最靠近正 北的方位,千百年来地球上的人们靠它的星光来导航,所以又有指引、领导、永远守护的含义。象征着元老们的地位和作用。作为国旗很符合元老院建立的新帝国的思路。 至于国歌,原本一直使用《歌唱祖国》作为代国歌,但是一部分元老认为这首歌的“帝国主义”范不够,强烈要求使用诸如《牢不可破的联盟》、《星条旗》之类的旧时空超级大国的国歌。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后确定选用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的《统治吧,不列颠》重新填词改作为《统治吧,元老院》。 《歌唱祖国》作为第二国歌,用于一般场合。另外又把《星条旗》和《牢不可破的联盟》也给改了词,分别改成了《启明星旗永远飘扬》和《安如磐石的帝国》,作为爱国主义歌曲,在元老院的恶趣味的笼罩下,愈来愈多的歌曲惨遭剽窃,《马赛曲》是早已变成了《博铺曲》,接着《神圣的战争》、《苏维埃进行曲》、《德意志至高无上》、《银河帝国进行曲》等等也一一遭了毒手,被改词重填。除了《神圣的战争》保全了原名之外,分别变成了《元老院进行曲》、《帝国至高无上》和《帝国进行曲》。 “我们的爱国主义歌曲集恐怕会变得有史以来最长。”丁丁在会后评论道,“当然,军歌集肯定也会变得很厚很重。” 方非更是忧心忡忡,因为这些歌曲都要教唱学唱,这可是个不轻的工作。而且这些歌曲大多是外语歌,改歌词固然很容易,但是要能演唱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有的歌词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许很般配,现在就用得话未免有点贻笑大方,比如“从太平洋到乌拉尔山”――元老院的统治区目前毕竟只有一个海南岛。 “升国旗,唱国歌。敬礼!” 广播喇叭里响起了雄壮的音乐,国民学校的学生们开始齐唱定稿不久的国歌《统治吧,元老院》。 当元老院承上天之命 从蔚蓝的大海之中 崛起之初 崛起,崛起,崛起 从蔚蓝的大海之中 歌声是如此宣告 大地的歌声是如此宣告 众守护天使 也用歌声如此宣告: 统治吧帝国 帝国统治一切波涛土地和天空 帝国人民定为世界之主 元老院神圣远胜列国普天下的帝王诸侯 必要降服 降服,降服,降服 普天下的帝王诸侯 在帝国昌盛之时 在帝国必繁茂昌盛之时 异国的臣民 心怀嫉妒恐惧观望: 统治吧元老院 帝国统治一切波涛大地 帝国人民定为世界之主 几千名学生同时肃立高唱,歌声直冲云霄,启明星旗随着歌声在旗杆上冉冉升起。三层楼的上的元老们也一个个肃立不动,向旗帜致敬、敬礼。 国旗升起。高音喇叭里开始播放“第三套广播体操”的p3。胡青白这才向袁子光介绍伏波军的军官: “这位是付三思少校,现在是总参训练处的处长,很快就要当训练总监了,哈哈哈……” “没有正式任命之前就不要说了吧。” 付三思说着,敬了个军礼,再和袁子光握了握手。他是个健壮的中年人,和何鸣一样是p的步兵连长出身,不过在资历上晚于何鸣,而且没有打过仗。加入穿越事业也比其他人晚的多。所以一直以来只是普通的元老军官,直到澄迈战役前几个月才被提升为步兵营的营长。 琼北治安战基本结束之后,付三思向陆军部提出不再担任步兵营长的职务――他在p服役的时候因为战备训练身体受过伤。再担任步兵军官身体上有些吃不消了,便申请专门担任军事训练的教官。 执委会在军事体制设计上原本就有设立军训总监的职务的考虑,但是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职务就一直空缺着。现在付三思主动提出要专任军事教官,从资格和实际技能上都是个合适的人选。何鸣便把他先调任总参训练处处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节 学生出阵 何鸣已经通报组织处、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等到年底的例行人事调整的时候就把付三思升为训练总监。负责伏波军的新兵训练、军事教育。民兵后备人员组织和训练。 “大家坐吧,”胡青白请大家在会议桌前坐下,“小袁,阿德和付三思到我们这里来有事情和我们商量。” “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肯定是全力支持啊。”袁子光说道,看了下胡青白。邬德和军方突然来到,到底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要扩大军事班的招生规模? 芳草地内有一些特别的“定向培养班”,诸如:军事班、警政班、医务班、工业班等等。这些班级都属于“定向培养”。学员由定向培养部门自己选送,由“委培”单位支付学费和生活费。不过学生在国民学校内并不学习具体的业务知识,只是进行文化课学习。除了在课程设置上根据专业特点略有偏向之外,和其他班级没什么区别。 具体的业务学习,由各部门的自行组织人员安排,有的继续在芳草地内借地授课,有的另有专门的教学场所。比如海陆军的教导队在博铺和马袅的兵营里,政治保卫总局在百仞,对外情报局在县城内等等。 “我今天和付三思一起来,是为了利用这里的人力资源。”邬德说道,“想必你知道最近我们要开展的发动机计划。” 胡青白和袁子光都点了下头。“发动机行动”在元老院已经传达过了。大家也提了不少建议。袁子光大概已经明白,肯定是主持这次行动的元老看上了芳草地的学员的人力资源。 芳草地的学生,作为有组织有文化的一个团体,许多大项目都有他们的参与,从丈量田亩到下乡搞宣传工作,到协助处理各种行政性事务。是元老院指使自如的一条重要臂膀。 邬德说:“具体目的就是为了使用芳草地的学员――收容二十万难民是个艰巨的工作。超过了我们以前曾经运作过得所有项目。需要很多的行政办事人员来协助工作。” 胡青白说:“没问题,我们的学生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检疫营地那边,我们每个月都派人去协助工作的。第二次反围剿之后清理战场,登记俘虏和战利品我们的学生也去了不少,应该是有经验的。” 邬德笑了笑:“我之所以带老付来,是想看看你们学生的纪律性和军事素质的水平。现在看起来,你们的学生军政素质都是一流的,完全能够满足需要。” 发动机行动的项目组准备成批的调用学生到台湾和济州岛从事难民登记和管理服务。另外准备在山东的临时营地里也配备一些人。 “你知道,这次不仅是打仗的问题,民政事务的工作量很大。光靠军队是不行的,归化民干部也不够用。我就只好把主意到到你们这里来了。” 胡青白和袁子光对视了一眼。显然,这次不是临时派十来个学生给行政机关几天忙或者每周派些学生去检疫营地扫盲。而是大规模的外派。 芳草地的学生到外地出差的事情过去也有,但是最多也就到了琼山和三亚。现在要出岛服务,还要跑到济州岛和台湾! 胡青白小心翼翼道:“准备要多少人?” “大约二百名。” 袁子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恐怕不行。” 目前国民学校的全部学生有三千多名,大多数都是十四五岁以下的孩子,而且大多是最近一年才入学的初小学生。高小部的学生总共才三百名。现在邬德一开口就要二百名,等于是把高小部全给拉走了。 胡青白也说:“这是在太多了。你知道,我们攒这些高小学生不容易啊,还准备从中培训出我们的第一批中学生呢,你这么一拉走,起码要耽误他们一年的学习。虽说不直接打仗,但是在海上飘着,搞不好遇到风暴海难,再搞个什么水土不服什么的,死掉一批就太可惜了。这学生可不比螺丝钉,一根钢材进去,出料口就源源不断的出来。哪怕死一个都亏大了。” 袁子光连连点头:“不是我们要拖后腿。台湾本来就有疟疾的问题,学生的年龄又小,身体还没发育好,抵抗力差。万一发起病来恐怕一死一大批。这不是给个窝头就招来修路开矿的难民,可是我们手把手的教出来的未来精英。” 邬德还是面带微笑的听着,但是表情有些呆滞。教育部门的反弹在他的意料之内。但是这次非得抽调芳草地的学生才行。临高的行政体系原本就严重缺少基本干部,要不是琼南各县都是百姓稀少的小县份,用不着多少行政人员,刘牧州连各县的基本行政架构都搭不起来。 “我不打算全要你们的高小部学生。”邬德说,“初小部的也可以。只要能读能写,会简单的计算就可以。至于年龄,一律要十六岁以上的。” 学生的来源大多是收容来得流民,所以初小和高小的学生并不一定按照年龄大小排序。初小部有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高小部也有十岁不到的儿童。 邬德的计划是外派学生按照三个月一期进行轮换。这样不至于耽误太多的学业。 “凡是参加发动机行动的学生,全部给他们记档,以后作为加工资、调级、评选的参考。再说这是社会实践活动――他们以后大多是要当干部的,现在就锻炼起实务,比单纯读书读出一群书呆子来强。”邬德接着说道,“这也是执委会的意见。” 袁子光说:“加工资、调级是小事,教育是百年大计,特别是眼下受过系统的现代教育的归化民比大熊猫还少。今天我们损失了一个学生,就是损失一颗将来会长成参天大树,荫庇一方的宝贵的种子,执委会要三思啊……” 他虽然是数学老师出身,毕竟长期浸淫在学校氛围中,抒情起来立马显得与众不同。 邬德的表情愈发不自然起来,这时候付三思插话道:“执委会这么会是三思?我连执委会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呢。” 这话稍稍缓解了下办公室里有点尴尬的气氛,胡青白却知道这事已经难以扭转了。他当领导久了,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固执己见,什么时候应该见风转舵,当即缓缓说道: “执委会的苦衷,我们是明白的。发动机行动是事关国本的大事,按理说我们教育部门也应该鼎力支持。” 教育人民委员表态了,袁子光当然不便再争论,但是他还是连续发出“哼哼”声表示对此不赞同。胡青白知道这事也得给袁子光一个交待:手下的骨干的情绪还是要照顾到的。 “学生,我可以抽调,不过抽调谁,不抽调谁,由我们教育部门自行决定,企划院也好,军方也好,不能点名。委派生除外。” 邬德点头:“这个没问题。” “其次,我们的学生不能去战区。得确保他们在安全地点工作。如果可能,尽量减少他们的旅行次数和时间。” “第三,在各个营区,要设立随营学校,留出一定的时间供学生自学和教学。去参与发动机行动的元老必须抽出一定的时间按照大纲讲授课程。保证学习不中断。” 邬德一律应承了下来,还保证在供给和居住环境上给予外派学生一定的优待。 胡青白说:“只要这些条件都能办到,也没必要三个月轮换一次。毕竟路上时间很长。只要营区周围环境相对安全,卫生条件比较好,六个月轮换一次就可以了。当然身体不好的要随时往回送。” 袁子光虽然满心不赞成大规模的外派,但是这毕竟是执委会的直接指令,而且胡青白也算是争取了不错的条件,也不便再反对,只好表示默认了。 送走了邬德和付三思,胡青白考虑除了外派学生之外,芳草地至少应该派出一名元老教师作为带队老师,时刻监督学生的学习。 “你知道,虽然邬德答应我们搞随营学校,但是其他元老不见得有兴趣给孩子们上课,就算他们有兴趣,我还不放心……” 袁子光知道这“不放心”里有两重含义:第一是怕元老们上教育水平不高,其次是生怕有人对学生伸出“魔掌”来,有志于“推倒”的元老可是不少的。限于学生的年龄和性别比例,国民学校没法全部派出男生。 看胡青白的意思,似乎是要自己毛遂自荐当这个随营教师。袁子光对此很有些畏惧――他怕坐船,更何况是小吨位的帆船!其次到荒芜的济州岛也好,台湾岛也好,生活条件实在太艰苦了。好歹芳草地这里元老宿舍是有抽水马桶,热水淋浴的。 “蒋佑中、肖照川他们我觉得挺合适的……”袁子光老实不客气的直接“举荐贤能”。这几位都是芳草地的常任元老教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节 预备队 胡青白心道:你倒想滑过去!肖照川他绝对不会考虑的,这位是难得的科班出身的中学化学教师,重要性比初中数学老师大多了。蒋佑中倒可以考虑,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教师,只是有教学经验而已。白雨也可以,不过白雨是“学工”教师,经常带学徒到各家企业去,对口很熟悉,又多少懂点机械。要出差这么久,学工的工作开展起来就不容易了…… 他在心里把元老教师一个个排过,比较哪几个派去对课程没有太大的影响。这番心思他当然不能吐露,派去当随营教师的元老至少得有二个。济州岛一个,台湾岛一个。他心目中把常任元老教师翻来覆去的排了几次。还是没具体排好人选。 中午芳草地的元老教师们一起吃饭。芳草地距离百仞城的元老食堂很远,元老教师们每天派生活秘书轮流去领食材,然后让生活秘书在学校里做饭。白雨的生活秘书原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灶下婢,做饭手艺了得,再经过现代烹调的改造之后,芳草地的小灶就一直归她负责。 饭菜不算丰富,但是烹调精美,而且每天都换花样。但是一干人却显得有点食不知味。胡青白在饭桌上重提外派的事情,元老教师们一个个默不作声。来芳草地工作的元老大多是个性贪图安逸的人,建功立业的心思不大。执委会和元老院又特别重视教育,对芳草地的投入大,设施齐备,环境又好。要离开这个小安乐窝惊涛骇浪的坐着帆船到济州岛和台湾去住棚子,当然就显得很不踊跃了。 一番腹功之后,蒋佑中被迫答应当了随营教师――不过他声明自己不去台湾,只到济州岛。台湾的疟疾问题一直让元老们闻风色变。 胡青白还要继续动员,姬信开口:“那就我去台湾吧。” 大家都知道这个法学会的骨干分子个性古怪――比如他是少有的不要生活秘书的人,平日里除了参与芳草地的教学事务和到法学会参加活动之外,就是鼓捣他的“土著权益保护协会”,这个社团成立之初就被人侧目,加上他平时很少说话,表情淡泊,以至于有人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胡青白却知道他的精神一点没问题,不过追求不同。当下说了很多恭维话。又对两人许了不少愿算是安抚的愿。 朱鸣夏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望着窗户外的练兵场。士兵们正在练兵场上玩器械――单杠、双杠、独木桥、浪桥……各种训练器械周围都围满了士兵。不时的,还因为某个人的出色表现而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 对于被作战、执勤和支农支工任务繁重的伏波军士兵来说,这些训练用的器械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一种体育娱乐。 也有人在新落成不久的橄榄球场进行橄榄球对抗赛--这种比赛自从从盐场村的民兵开始,已经广泛的流行到临高的各个角落。作为一种组织性对抗性极其的比赛,军队中也广泛的流行开了。 马袅堡就像一个蜂窝:吹号、击鼓、口令、呐喊、军歌……从早到晚都是沸腾着的。 朱鸣夏知道,马袅堡外的元老们为了出击登州的事情也曾经闹得沸沸扬扬,有坚决反对的,有死命支持的,各有各得理由。最后还是决定要搅合登州的局面。海南的建设需要大量人口,人口多样化也便于统治。 发动机计划通过之后,轰轰烈烈的造船计划付诸实施,陆军当然只能继续“忍耐”,好在执委会在军务会议上已经许诺,发动机计划一旦完成,就给陆军扩编一个步兵营,同时增加若干支援部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一个新得营。”朱鸣夏叹了口气。作为全军唯一的预备队第4营的指挥官,他对眼下军队的人力的窘迫状态体会甚深。 作为陆军的全军预备队,第4营在去年下半年几乎是疲于奔命。在其他各营散布到整个海南之行治安战的时候,他的营除了担任临高本身的卫戍任务之外,还不断的被抽调去执行各种任务:从抢收农作物、当装卸工人、筑路工人……几乎没有一天有过空闲。 直到琼北治安战结束,一部分营开始归建,第4营才算是稍微喘息过来。总参又颁布了“正规化建设纲要”,要求全军开展正规化建设。在经过几个月的征求意见之后,新版的《步兵操典》、《训练大纲》这些指导性文件已经颁发下来,要求按照这一新标准进行训练。 朱鸣夏对新得训练大纲比较满意。起码,现在的军事训练算是有了谱。 这让他想起新军刚组建的时候,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这个争论点当然不是在是否组建方面,而是在如何训练上。 当时在训练上,有所谓的新体派和旧体派的争论。新体派要求按照美军或者p的训练大纲来进行训练,旧体派要求按照19世纪军队的训练体制进行训练。前者以过去的军人为主,后者以军事爱好者为主。 朱鸣夏原本当过武警,照出身是新体派的人马,但是他反对全盘照抄现代军队的训练体制和大纲。道理很简单,部队编制、训练体制、指挥方式乃至军衔制度,说到底都是根据当时军事装备的水平来决定的。在没有燧发枪的时候就不能搞排队枪毙,有了连发步枪之后就没必要保留排队枪毙。 “我们不能按照现代美军或天朝军队的训练大纲来训练新军――绝对不行。我们需要根据兵源的实际情况和武器装备来制定训练计划。我也反对直接照抄19世纪的欧洲军队的训练模式。任何一种单纯的照搬都是不科学的。我们必须考虑这些土著的身体情况,文化情况,我们的武器装备情况来进行综合考虑,制定合理的训练计划。” 当时的总参谋长是马千瞩。他同意了朱鸣夏的看法。不过要求他提供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 朱鸣夏加班加点,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想法,再参照招募来士兵实际情况制定了一份训练计划。 这份计划里将马千瞩制定的每天5公里直接砍掉,改成新兵第一个月内每周五一次,第二个月内每周一周五一次,到第三个月每周一,周三,周五一次。下部队之后就每周三次。一周内周一到周五军事训练,周六周日政治教育的同时搞文化扫盲。 这个改动引来了新体派的很大不满。新体派几乎全是p出身,深受其影响。对徒步行军、武装越野情有独钟。每天5公里的越野对他们来说是最最基本的军人训练项目。特别是到了新时空,没有机械化的交通工具,部队作战和机动除了能坐船之外就是靠走路。 朱鸣夏却坚持己见。原因很简单:比起营养相对充分的现代青年,土著士兵几乎个个营养不良。缺钙现象普遍存在。临高又没有能力对士兵的伙食的营养结构做很大的改善。所以训练不宜过度。 大运动量的训练需要大量的蛋白质和钙的补充。这点付三思也不能不承认,在新兵营,疲劳性骨折很常见。经常大运动量的锻炼和跑步会流失大量的钙,如果没有及时的补充就会造成骨折。 这个体制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来。这次正式编订训练大纲,这些过去由他提出的训练方法都被正式编入了训练大纲。他反复提出的为士兵制定新的伙食标准的建议也得到响应。 过去元老院给伏波军的伙食标准基本上是从热量考虑。供应是按照主食吃饱、蔬菜管够的标准执行的。海产品、豆制品、肉类和禽蛋只有在“犒劳”的时候才能供应。后来情况稍好,也只能每周一天稍稍改善下伙食。总体上蛋白质和脂肪摄入严重不足,这对于士兵体质的改善帮助不大。归化民士兵个个吃苦耐劳,但是这并不等于就应该维持低下的供应水平。 根据新得伙食标准,伏波军的士兵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蛋白质供应。海产品成为蛋白质供应的主要来源,另外,还大幅度的增加了豆制品供应。 原本只有在“犒劳”的时候才能吃到的油脂,现在也有了明确的每日供应标准。当然供应标准还很低,油脂的品种也五花八门,连鱼油也列入了供应项目。 看着新伙食供应标准,朱鸣夏感慨了一声;“我们终于也阔气一点了。” 这几年,朱鸣夏看着伏波军一步步成长,从攻打百图,到进山剿匪,到迈登激战,伏波军不断暴露出各种问题。他们这些元老军官根据出现的问题调整调整再调整,最终像只军队了,现在的伏波军有了灵魂。当一只军队有了灵魂以后,无论它的番号怎么变,它的建制怎么改,它都将成为一种无形资产代代相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节 第四步兵营 从琼北各地收缩归建回临高的各营现在都在进行恢复性训练――长达十个月的治安战虽然给部队许多反游击战的作战经验,但是对军队的正规化建设来说很不利。长期的分散作战和执勤,造成部队在组织纪律性上的松散。在治安作战中,很多营是以排为单位执行任务的。 元老军官们,不管是新体派还是旧体派,对分散作战的问题都是心知肚明的。正规军搞治安战不宜太久,否则容易造成整体素质的倒退。日军当初在华北搞囚笼政策,到处布设据点,这里一个班,那里四五个人,一时间的确遏制了八路军的作战行动,打击了根据地。但是部队极度分散之后的结果就是纪律涣散,毫无训练。到抗战末期,华北派遣军的单兵素质和部队作战水准大幅度下降。 搞治安战还是要以地方部队和民兵为主,正规军是“重器”。为了解决地方控制问题,总参委托付三思在马袅专门搞了一个国民军集训队。从海南的各县征发来了丁壮进行集训。军官和军士从正规军中选拔一部分人担任。集训结束将按照每个县一个连的规模进行配置。以后再扩大到三连制的大队规模。 第4营没有接到进行恢复性训练的任务――第4营除了澄迈战役之后在琼山充当了一阶段的治安军之外就没有分散部署过,一直以集团部署的姿态留守马袅,不需要额外搞什么恢复性训练――朱鸣夏接到的训练命令是“加强体能训练”和“全营即刻开展海训”。 这从这两道命令,朱鸣夏就知道自己的营要被抽去参加发动机行动了。 虽然总参还没有正式下达命令给他,但是要求全营参加海训练的理由再明白也不过: 发动机行动全部是在沿海地区展开,为了保证顺利掠夺人口,就要大规模出动地面部队,为了适应新的作战环境,陆军要掌握快速登陆滩涂的技巧,习惯在船上长时间生活和海上换乘,同时适应北方气候。 过去这样的两栖行动是海兵的专利。但是发动机行动的规模大,持续时间长,海兵无力独自承担。朱鸣夏知道海兵的兵力同样紧张:主力被抽调到了琼南执行琼南治安战。一个连到了香港,一个连到了越南。能够抽出来参加发动机作战的说是一个营,实际只有4个连,只有陆军步兵营的一半。陆军在这次行动中要扮演主要的角色。 至于“加强体能训练”,并非是简单的一纸命令,随同命令而来的,是给予第4营的“特殊配给”。自即日起供给步兵第4营外额外配给,其中有更多的油脂和蛋白质。甚至破天荒的每天有肉类配给:这肉既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而是鸡肉。除了鸡肉之外,农业部门还没有能力批量供应归化民其他陆地上动物的肉类。 从这点来看,总参显然希望把第4营养得“结实些”,能够克服北上作战期间遭遇到得低温天气。 能够去参与发动机行动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机遇,尽管元老军官迟早都能混上个上将、元帅什么的――上次在南海咖啡馆,还有人提出上将上面应该再设大将、次帅、主帅、元帅之类的,不设置的层次多多不足以彰显帝国的伟大和伏波军的赫赫军威。 但是凭着军功晋升,怎么也比凭着元老资格晋升强太多了。再说除了军衔之外,军队里资历这个东西也很紧要,“你是几几年的兵”这话可不是一句泛泛而论的问话。谁先晋升到高一级军衔,就意味着在很多事情上有更大的发言权和决定权。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和山头势力就越强。 他盘算着明天要开始的军事训练课目――几天前他到总参办公室去了一次,就展开针对性训练的需要开设的新课目和几个主要的军官进行了交流。特别是怎么实施海训的课目。 朱鸣夏自己并非陆战队出生,本身缺乏两栖作战训练知识和经验,伏波军的特殊性使它的训练也不能完全照抄旧时空的训练手册。海兵队的石志奇是目前实战指挥两栖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人,有了他的第一手资料,将会是莫大助力。 问题是石志奇目前在香港当他的驻军司令。要找他请教是在有些麻烦。想来想去,还是去请教薛子良比较合适。他虽然在本时空并不指挥海兵队,但是在旧时空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员,也算是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而且他和薛子良比较熟悉。平日里经常去找他聊天,请教一些专业问题。 他平时就特别注重和其他军官的交流――特别是北炜和薛子良。业余时间有很多用于向这两位请教军事技能。在他看来,北炜和薛维尼代表了中国和美国精英士兵水准,自己虽然也是精锐部队出身,但是毕竟和他们是有相当距离的。 战术素养,军事理论,自己需要充电的地方太多了。特别是薛子良,他掌握的许多训练方法、武器使用理论和战斗技术都是本时空绝无仅有的。而且有实战经验。把这么一个人丢在特侦司令部里他觉得实在是可惜了。特侦队再强也不过是个小分队,在战场上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还向排枪党们借来各种资料,研究排枪时代战略战术。虽然这被很多旧体派嗤之以鼻,但在他看来这是对士兵的生命负责。有什么装备打什么仗,不搞超前,不搞恶趣味,这是他的治军训练原则。 朱鸣夏拿起桌子上的手摇电话,摇了三下接通了总机: “接特侦队司令部。” 薛子良现在的正式职务是特侦队副队长兼任直属分队分队长,不执行任务和训练的时候一直在百仞城大门口的司令部里。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薛子良并不在办公室。他的女勤务兵汇报说:“薛队长带队出去训练了。” “你转告他:朱鸣夏有事找他。请他回来之后打一个电话。” 说完话之后他挂掉了电话,又摇了手柄两下通知撤线。 “是不是该给自己买个女勤务兵了?”望着营地里三三两两的士兵,朱鸣夏开始盘算起自己的个人问题。自从办公厅和军务总管庭联合下发了关于元老军官的生活秘书可以补为元老勤务兵的通知之后,朱鸣夏在盘算训练课目的同时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女仆学校里没有被卖出去的女仆已经所剩不多了。大多是c级以下的。暂时办公厅还没有补入新得女仆资源。没买女仆的元老大多决定等一等:发动机行动一开始,就可以大量输入江浙和山东妹子,这二者更符合元老们的审美趣味。要不干脆等行动结束之后再选一个。 此时从窗口经过的两个士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们讨论的内容让他眉头拧到了一起。 “听说了没,要开始海训了。听说还要从海军抽调部队来和我们联训――当我们的教练呢!” “我真不愿意和这帮咸鱼一起训练。你还记得那次斗殴嘛?那些水兵也太嚣张了,连警备营的人都敢打,还说什么陆军欺负海军,呸!一群无法无天的海盗,我们什么时候欺压过他们。” “就是,上次我还听谁说的,海兵队说我们没必要存在,解散算了。行啊,那他们去翻山剿匪去。” “嫌我们是土老帽,他们又不是什么良民出身。好多不是疍户就是海盗,一个个赤脚踩船板,不许上岸的人……” 听到这里,朱鸣夏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兜了几个圈子。先换了鞋子,然后叫来传令兵下达紧急集合的命令。 紧急集合的急促击鼓声响遍整个营地。今天是休息日,文化和政治学习又已经结束了,玩过体育项目之后,很多士兵冲了澡正在洗衣服。 听到鼓声士兵们立刻后把脸盆往一边一扔,衣服一丢,飞快向营房跑去。很快,各连集合点有着装完毕的士兵开始整队,一时间“一,二,三,四”,“二一,二二”,“满五!”各种报数声不绝于耳。连队集合完毕后由值班军官带至营集合点,传令兵则站在朱鸣夏身后记录下每个连集合完毕的时间。 “报告营长!战列步兵第6连,集合完毕,请指示!”五分零六秒后最后一只连队带到。 “全营领枪,不领弹药,全副武装五公里,限时二十六分钟。六连,超过规定时间6秒,不足10秒,加罚一公里。开始!” “轻步兵连,跑步――走。” “掷弹兵连,跑步――走。” “战列步兵一连,跑步――走。” …… 乘着各连队带走的间隙,朱鸣夏转身叮嘱传令兵:“老规矩,通知伙房,最后到的一个连明天晚饭的伙食没有肉,把他们的肉食全给第一个到的连队。”说完后,他整理下腰带,快步跟上部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节 政治工作 越野跑的路径是早就规划好的,又经常跑,大家都很熟悉。用不着专门指引路线。朱鸣夏穿的是运动鞋,又只带了一支手枪,连指挥刀都没配,远比穿着草鞋全副武装的士兵轻松多了。所以他跑到终点后的体能比士兵充沛,稍微休息下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拿着秒表,卡着每一个连队最后一个到达士兵的时间。 全营在大纲规定的二十六分钟内完成了五公里越野。因为这条路线是五公里越野的常规路线,马袅基地在终点设有一个休息站,设有饮水站和厕所。还平整了一大块土地用作讲评时候部队集合的地点。 最后一个达到的是战列3连,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五公里后被加罚一公里。全部连队归建之后,所有士兵们都累得半死,但是依然身板笔直站在队列里等候指示。一个个昂首挺胸没有因为疲劳而显得有丝毫的拖沓,这让朱鸣夏很满意:在以前这些蛋蛋可没这种斗志。士兵是越锤炼越有斗志,没有战斗就得反复的训练,始终保持着最紧张的状态。 他调整了下呼吸,清了清喉咙,开始训话。 “同志们,你们的成长让我惊奇,让我自豪!在以前,你们还只是一些被奴役欺压的普通百姓,有的甚至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你们被层层的官吏压迫着,被凶横的盗贼掠夺着,既不能保护自己,又不能保护家人。即使最好的年成里也只能半饥半饱的活着。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活在恐惧中、今天,你们成为了元老院光荣的战士,你们――为解救同胞而战!你们――拯救天下而战!在元老院的授权下,执委会的领导下,你们将会把天底下所有受压迫的人,从腐朽的朝廷,和嗜杀的盗匪手里解救出来!你们会让全天下的兄弟姐妹都吃上白米饭,都能挺起腰杆做人。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我严格的训练你们,而且会更严格的训练你们,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未来一场场艰苦的战争中打败对手。如果你们失败了,你们将会失去一切,老人将被屠杀,儿童会成为奴役,女人则成为玩物,所以你们绝对不可以被打败。有人说,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犯不着那么拼命,不!我要告诉你们,作为军人,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项荣誉,一种责任,你们的责任就是捍卫元老院,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正是你们从事着这样光荣的职业,你们的家人无比自豪,你们的祖上蓬荜生光!生命很重要,但是人的尊严更重要,你们能忍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再回来吗?你们能接受海盗山贼在你们眼前强奸你们家人吗?能吗?” “你,二连一排一班第三个,告诉我,‘能吗?’”朱鸣夏指着一个士兵问道: “不能!”士兵以全身力气高喊道。 “那么你们告诉我,你们能接受吗?” “不能!不能!”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很快全营士兵都高喊不能,几百号人发出震天的响声,朱鸣夏举手示意安静。 “我知道大家绝不接受。但是有人想:那些官吏,那些盗匪,那些曾经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用你们的血汗养肥自己家里老鼠的人。他们没有一天不惦记着回来掠夺我们,明着抢失败了,他们就暗地里来。前一段时间的赖大一案已经通报全军,而下乡队的惨案就是这些人勾结山贼制造的,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再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从来没有放弃。现在,他们又开始散布各种谣言,企图分裂我们。同志们,回想一下博铺,是谁在最危急的时候保卫了圣船?在澄迈城下是谁将伤员运回临高。陆军和海军是元老院的左膀右臂,是荣辱与共的一体。任何关于军队内部矛盾的传言都是敌人恶意散布的,他们惧怕我们,所以要分化我们,我们不能被流言所蛊惑,我们应当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在不久的将来,用大炮和子弹去回应他们……” 这才是朱鸣夏拖全营出来越野的目的,一个人在极度疲劳的时候特别容易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士兵没有疲劳,他就制造疲劳,陆海军矛盾可以在元老之间扯皮,但是绝对不能蔓延到军队之中。 几周前刚刚率领第6营归建的营长朱全兴曾经提醒过他:元老之间的矛盾可能已经向军队蔓延。特别是海陆军当中的新体派们,在有意无意的对此推波助澜。 朱全兴不是前军人出身,完全是凭着一股狂热的劲头才到陆军来当军官的。属于新体派的一员,但是他对陆海军的意气之争很是担心,所以特意提醒了下朱鸣夏――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朱。 这些纷扰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元老院的军队绝对不能成为笑料一般的日本陆海军。朱鸣夏觉得自己虽然管不到其他部队,但是自己的部队一定要把方向带准了。 军队的规模愈来愈大,但是军队的思想教育朱鸣夏觉得还是不够,特别是最近一年来从备战、反围剿到治安战,军队疲于奔命。没有多少时间用在抓部队的思想工作上。魏爱文过去经常下连队,但是最近半年他基本就没连队可下――当然马袅这边几乎没什么部队也是事实――每天在总参编写各种文件和开会。有点疏远了基层工作。摊子大了就容易懈怠。 朱鸣夏满腹心事,但是脸上丝毫不露,在士兵们三呼:“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之后,他又带头唱起了《伏波军战士最听元老院的话》,全营整队回马袅堡驻地。 回到驻地,照例又是整队和讲评,然后才“全营解散”。各连由连长带领去洗澡。马袅堡的生活条件优越,每个营都有大型淋浴室和锅炉房,不论冬夏都可以洗到热水澡――讲卫生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最起码条件,这方面元老院从不吝惜花钱的。 朱鸣夏脱下军服,正想到自己宿舍附属的卫生间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到每个连去看看士兵的状况,马袅堡司令部的传令兵来了:付三思要他立即到司令部去一趟。 “这就去。”朱鸣夏迅速的擦了一把脸,换上了勤务兵给他拿来的干净的制服衬衣到司令部去了。 马袅堡的司令官是由付三思兼任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又在操场上练了一天的兵,只穿着一件粗布的本色军用汗衫。看到朱鸣夏进来,先把一份命令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接过来一看,命令的内容是责成马袅堡以朱鸣夏的步兵第4营为基干就地组建“北上支队”。 “终于要干了!”朱鸣夏兴奋起来――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对,这次你是支队长。”付三思说道。 陆军北上支队除了步兵第4营之外,加强特侦队的一个分队,一个炮兵连,一个工兵连和若干后勤支援分队,全支队1500人。由朱鸣夏担任支队长,另外准备在支队中再配备参谋长和后勤主任。形成一个完整的独立作战编制。 “其他都好说,”付三思说道,“4营一直保持着战备状态,你把这群小子操得也够狠,军政素质都是没话说得。其他炮兵、工兵和后勤分队也好说,都是现成的。就是马的问题不是太好解决。” 一个炮兵连理论编制得110匹马,后勤和工兵分队如果要配备一定的拉车用马,还得再加一百匹。军队中现有的马匹数量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要是玩过去代畜输卒那套,靠着人拉车推,那么整个支队的人数就远远不止1500人了,起码要编入1000人的民工队伍。而且就登州当地的混乱状态来说,就地征用人力恐怕也靠不住。 荷兰人答应从日本贩卖马匹过来,不过在这航海速度以月为基本单位的时空,指望荷兰人能及时送来马匹是靠不住的。 付三思抓了下脑袋:“要不我提议总参,先把济州岛打下来,夺下了岛上的李朝的官马装备部队。” “这不行吧?就算是拉车的马也得实现调教几天,更别说要拉炮了。”朱鸣夏在和排队枪毙党人聊天的时候知道了许多当时军队的组织作战的知识。 付三思说:“看是来非得要去买驴子一样的滇马。” 这是眼下最有可能在短期内补充的到足够数量的马匹。从前的洪主任,现在的洪部长对滇马一直情有独钟,所以伏波军的元老军官们人人都知道这码事。 朱鸣夏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对滇马合适不合适没有一点概念。不懂的事不谈是他的原则。 “先不管这事,”付三思摇了摇头说道,“你先看看索普送来的新被装的样品。” 司令部的会议桌上,堆着索普派人送来了北上支队需要的新被装和需要的后勤物品的样品,让付三思组织士兵先试用一下,看看有无需要改进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节 潜在合作者 吴芝香从跳板上下来,舒展了下身子。这些日子一路坐轿乘船赶路,身子很是疲乏。从过了江西开始,便换了船,一路往南京而去。 乘船虽然比坐轿子要舒服一点,但是为了赶路方便一路坐得都是小船,尽管起威栈的的船只不论大小在结构布置上都尽量让人舒服,但是每日窝在舱房内也着实憋坏了。好不容易今天到了杭州码头,他说什么也得歇一歇,回回神。在这“人间天堂”消遣几日。 吴芝香从广州赶到江南来,是受了父兄的指示到江南“拉关系”。他原本不想离开广州的安乐窝千里迢迢的跑到江南去,但是事关自己的前程问题――他虽然靠着父兄的关系弄了一个秀才功名,几年来一直在广州吃喝玩乐,过着浪荡公子哥的日子,但是久而久之,未免也有些厌了,便又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现在东林党人在朝野内外的势力极大。若是想在朝堂上更上一层楼,就要设法与东林党人交好。东林党的官员们对提携“青年才俊”一贯很上心。 江南是东林党人的势力范围,东林党过去的许多重要骨干,包括被魏忠贤迫害致死的七君子中有好几个都是南直隶和浙江人士。许多未曾出仕的士子和隐退的东林党官员也聚集在这里。 只要能够设法和这批人交好,获得他们的奥援,对自己的中举出仕都大有助益。 为此,他随身带来了一大批礼物:一半是广东的各种土产,一半却是各种洋货,其中大多是新奇的“澳洲货”。这些货色都是他靠着面子走了裴莉秀的门路才弄到的,不少都是现在广州市面上紧缺的稀罕玩意――要不是吴芝香当初有通风报信对之紫字号有功,恐怕也没法一下弄到这许多。 广州的澳洲货因为经历过了一个长达大半年的空档期,澳洲货在市场上犹如细雨久旱,一出来就被扫荡一空。过去不甚稀罕只要花点钱就能买到的小玻璃镜、玻璃器、澳洲小首饰、化妆品之类的玩意,现在也得预订了才能取货。 吴芝香虽然是纨绔子弟,但是官宦子弟耳习目染,若不是毫无教养,轻佻狂妄的“二世祖”,在人情世故上远比一般人聪明。他家虽然父兄为官多年,宦囊颇丰,却不是什么有势力的“大佬”,比起一般的在乡的“巨绅”也不如。要办成科举的事情,绝非随便拜访几个“前辈”,送点银子就能办成的。 科场舞弊无论哪个朝代都是风险很大的事情。一旦被揭发出来就是大狱。但是科场舞弊在每朝每代又同样猖獗。高风险造就了科场舞弊更为隐蔽,也就更加黑幕重重。 若没有合适的人援引,就算想送钱也没处送,或者干脆就是塞了狗洞。 吴家不是江南人士,在江南也没有多少关系可以使用。如何找到合适的人来帮助自己牵线搭桥成了吴芝香面前的一个重大问题。 拱宸桥畔早就有起威栈的轿子候着。吴芝香这次从广州到杭州,一路上的旅程都是起威安排的。杭州这里虽然没有亲朋故旧,起威也早早的通过关系在本地包了西湖畔一处寺院的小客院。安排的十分周到。 吴芝香坐上轿子,一路往城里而去。 吴芝香的到来,通过起威的渠道立刻就报到了赵引弓案头。吴芝香因为在去年的反围剿中的举动,使得他被列入了对外情报局的“观察名单”。 被列入“观察名单”的,大都是对穿越集团态度友好又有一定的利用价值的大明缙绅、富豪之类的人物。他们还不是李洛由、高举之类有着紧密利益链条的“合作者”,但是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对“澳洲人”的友善态度,愿意与元老院合作。 吴芝香那一伙经常出入紫明楼的纨绔子弟中是最为“亲髡”的。加上在反围剿的时候表现又“坚决”。考虑到他的缙绅家族的背景,对外情报局考虑进一步的利用他的身份和社会关系。 对外情报局在广州秘密调查了他的背景。吴芝香家族是广西梧州人,家中原本是地主,有兼营工商业,家资豪富。父兄官位不算显赫,是典型的中层官僚。在几任外任上又捞取了大量的钱财。 这家人因为从事工商业,又长期在广州经营活动,眼界比一般土财主开阔的多,在政治态度上“亲髡”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江山觉得,吴家可以利用一下他们的活动力。因而这次吴芝香去南京找东林党活动的消息,他在第一时间就发到了杭州。 江山并不要求赵引弓明确的给予吴芝香帮助,只是告诉他有这样一个机会,至于他去不去利用这个机会,怎么利用,这就是情报员自己的事情了。 对外情报局并不明确指定情报员如何的活动,除了少数情形之下会安排具体的任务之外,只列出一个大致的工作纲目给驻外情报员。具体的细节安排,在不影响情报站本身的安全和无损大局利益的前提下,一般不做任何限制。 要不要帮助这个公子哥呢?赵引弓在书房里看着起威栈送来的每日通报,此人是为求功名而来,以杭州站现在的实力,要帮人穿针引线的参与科场舞弊力有未逮,弄不好还要引火烧身,不如不去掺和为好。 想到这里,他决定,暂时只派人盯着他,根据他在本地的活动在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打定主意之后,赵引弓在文件上用铅笔标上“观察”的字样,放入文件筐中。中午,奉华会来把这些文件取走归类,再通过孙旺才安排外勤人员出动去办理。 赵引弓随手又拿起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这是道长那里取来的。张应宸最近和他很少见面。道长亲自策划的“泼脏水”行动已经正式展开。现在道长也好,赵引弓也好在本地都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从临高弄来得中文思高版旧约全书几天前已经送到杭州,书是由归化民抄写员手抄的――因为这部书大图书馆、宗教办和临高教会都没准备扩散。张应宸躲在道观里为夜里偷偷的在翻阅摘抄“炮弹”,做着当年柏杨一样的工作。 张应宸自从为某缙绅“合大药”之后,声名更为显赫。赵引弓一直没搞明白道长是靠什么糊弄的那位缙绅――穿越者的医药和化工储备中肯定没有“伟哥”、印度神油或者西班牙苍蝇之类的玩意。他也一直秘而不宣,反正自此之后盗泉子声名鹊起。有钱的缙绅大户们纷纷来延请他。张应宸有求必应,经常出入缙绅之家。不过,他依然坚持在道观内每周行医施药――这愈发抬高了他的声望。 拆开文件袋,赵引弓随手翻阅了下,原来文件袋里正是盗泉子搞得“黑材料”。张应宸随件来的信中要求杭州站印刷一批小册子,用来作为攻击杭州教会的揭帖。 用揭帖这种黑材料搞宣传的事情,穿越集团已经搞过不止一次。当初在广州城内大搞心理战,散发各种小册子收效显著,因而这次盗泉子如法炮制。 赵引弓得到最近的消息:黄贞已经从宁波回来了,看样子是一副决一死战的摸样,看起来肯定是得到了天童寺大和尚圆悟的支持。张湉这位杭州教案中的主力,也在四面活动,看来,杭州教案很快就要爆发了。 看着张应宸兴致勃勃的摸样,赵引弓不由得担心,这泼脏水提前引发教案的举措虽然有一箭双雕的作用,但是万一过了火,杭州教会受到了沉重打击,恐怕到时候就无力无心来帮助自己了。 他怀着这样的忧虑,很快处理完了昨天送到安全屋来的各种公文信件。又把需要保密的材料锁入保险箱,把需要销毁的直接投入火盆点上火,看着它们化为灰烬――这些事情他绝不假手于奉化。虽然奉化经过了政保总局的培训和鉴定。 从安全屋出来,赵引弓回到自己办事的内书房。梅林正在这里等他。 他满脸灰尘,假发髻上笼着的网巾灰扑扑的。一副劳苦大众的摸样。 在江南几个月,梅林发觉自己根本没过上温香软玉的日子。期待已久的南京一行匆匆而过,别说秦淮八艳,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来不及看。除了这趟南京之行便是在工地上指挥盖房装修。不但盖房子的事情由他负责,包括室内装修和内部摆设也全部归他处理。大量的家具摆设不可能每样都从临高千里迢迢的运来,大部分要在杭州本地采购或者订造,绘图样、指导工匠干活的这些事情就全落在他的头上了。因为活计实在太多,要求又很复杂,外面订造总是不够如意。梅林干脆要求赵引弓招了些各色手工业匠人,在凤凰山庄的地皮上自己弄了一个专门制造家具、室内装饰和建筑构件的木器加工厂。(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节 赵引弓的私塾 梅林看到赵引弓一身青色的湖罗直缀,手中拿着销金扇子,戴着逍遥巾走进书房来,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不由的心中羡慕嫉妒恨--幸好奉华的相貌让人提不起兴趣来,要不然梅林的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赵引弓可不知道梅林的转得是什么脑筋,因为彼此都是元老,也不客套:“什么事?” “我刚从工地上下来。叫你的小妞给倒杯水喝喝。”梅林心中不快,动作言语不免也粗疏起来。 赵引弓如何精细的人,马上看出端倪来,立马不动声色的起身打开酒水橱,取出一瓶格瓦斯来。亲自打开拿到他面前。 “天气有点热了,还是喝清凉饮料吧。” 梅林拿起玻璃瓶,一口气灌下半瓶,这才抹了下嘴唇。喘了口气说道: “书坊的活算是差不多全做完了,还有些小零活,就等临高来得货物了。” 赵引弓点头:“这些日子都是你在忙,真是够辛苦的了。” “辛苦不辛苦没所谓,我想再去一次南京。”梅林毫不掩饰,开门见山。 赵引弓暗自皱眉,眼下根本没有人有空去南京,若是单独让梅林去南京,他又是在放心不下,毕竟梅林是临时出差的,没受过多少外派培训,很容易露陷。万一在南京惹出点什么事处理起来很麻烦。 但是梅林在杭州站的基建过程中出了大力,堪称尽心尽力。自己要是一口回绝,未免显得自己过于无情,梅林回去之后肯定是要怀恨在心。将来自己这边求教建筑总公司的地方还很多…… 但是一时半会又没法派人专程陪同他去南京。赵引弓沉吟了好一会,想到钱塘江上有九姓船娘,西子湖上也有花船,不如就在本地办一桌子花酒,请梅林等出差的元老享用,一巴掌拍死七八个苍蝇,大家都照顾到了。至于其他元老是不是看得上船娘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南京眼下不成――没人。就在西湖上摆一桌酒吧,杭州佳丽难道比不过秦淮胭脂?”赵引弓说着挥着扇子,“西湖上我包一条画舫,专门请大家乐呵乐呵。再说了,八艳里有一个早就不在人世了,还有七个年纪都很小,有的还不在南京,你专门跑秦淮河去也见不到……” “就是小,所以才……”梅林悻悻道,忽然他发觉这话说出来会被人以为是变态,所以赶紧止住了,“人小容易教育,等她们正式出道就很难改变她们的思想了……” “老梅啊,你想想看,你把她们按照我们的思路给教育了,那还叫秦淮八艳吗?”赵引弓点拨道,“成长环境是最要紧的,你把她们移栽到我们的社会环境中,她们和在临高国民学校里的女学生能有多大区别?” 梅林无奈,赵引弓这话浑身都是道理,他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其实他对女人并非非常的执着,而是想体验下自己当年在读书的时候憧憬过得“梦幻场景”而已。 他兴味索然:“好吧,你就随意安排吧。” 赵引弓笑了下:“秦淮八艳又跑不掉的。”他转了个话题:“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书坊都已经完工了,过几天就是农历的五月初一了,西湖上赛龙舟,咱们也去瞧瞧,腐败腐败。” 梅林对此无话,赵引弓当即叫了轿子,和梅林一起往清河坊的住宅而来。 最近几个月清河坊一直在改建中,赵引弓便移居到凤凰山庄――杭州站就是设在凤凰山庄里的。 轿子回到清河坊,蔡实正在门前照应,指点工匠和民夫搬运废料和各种物件。原本泥水遍地,瓦砾散放的街道已经被清理干净,原本只是胡乱的铺设着碎石的整条街道也都铺上了青石板。这个手笔让清河坊周围的邻居们对这位“赵老爷”的手面刮目相看。 原本这里只有一个宅门一个角门,现在却分了二个正门来。左面是原先的住宅部分,右面则是“文化书坊”。这座完全新建起来的书坊占去了原本住宅废园的大部分,采用前店后坊的设计。前面是书坊的营业空间,后面则是印刷工场。印刷工场后面,另有工人的宿舍。书坊的侧面,有不大的一座花园,供来选购书籍,喝茶清谈的顾客游赏。 这座花园眼下还空着没有布置,孙旺才请得造园师还没到。在建造传统园林上,梅林认为自己还是不要出丑了――江浙原本就是当时顶尖造园师的主要舞台。 原本的住宅格局也做了若干改建,按照旧时空的建筑理念重新进行了空间分划。改进了采光和给排水。这里毕竟是赵引弓在杭州活动的“门面”。在设计上梅林尽量保留了传统元素,使之看起来不至于惊世骇俗又能保证住在其中的人有足够的舒适度。 赵引弓一路走一路看,觉得很是满意,只是对广泛的使用玻璃窗产生了些许疑虑――这东西即使在广州也是非豪绅大户不用――临高产的平板采光玻璃的价格非常昂贵。他在杭州一口气用这么多是不是有点骇人听闻?但是转念想自己在杭州想要打出点名气来,也必须得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走过正院,梅林带他往旁一拐,过了一个月洞门,是一个小小的跨院,只有一间小房,院子里种着两棵玉兰,两棵金挂。院子里还有一道月洞门。梅林引他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却是一个面积颇大的院落,院墙高耸。里面的建筑却是现代风的两层青砖小楼,院子当中是搀了白灰的黄沙铺地,四周还有花圃和健身器械,很象一所小学。 这里是赵引弓收留孤儿们居住的宿舍。赵引弓打算亲自教导一批孤儿。为了便于朝夕教导,就在清河坊的住宅里附设了这一处院子作为杭州站的学校。 学校与赵引弓的内书房、卧室和会议室处于住宅的最深处,环境极其僻静隐蔽,加上重门锁户,若无专人带领,任何人进不到这里。 “这里最多可以容纳四十八个孩子,男女各半。”梅林介绍道,“楼上是宿舍,每间最多住六个人。我设计的是左右楼梯,中间隔断可以分男女的。” 楼下有教室,有兼做活动室、阅览室的餐厅,有一个小小的图书室。小楼旁边另有专门的厨房、洗衣房和储物间。甚至还有一个准备用作手工工场的大教室。堪称设施完备,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杭州站的这个学校等于是赵引弓的“私塾”。他的打算是,在这里亲自培养二三十个孩子作为自己未来的爪牙――或者也可以说是养子女。当然,只有最聪明最有悟性,对大业和他个人都最为忠诚的孩子才有可能冠上的他的姓。 赵引弓看了之后非常满意,尽管文化书坊和凤凰山庄的营建花去了他带来的大部分资金,而且上项目的时候所用的许多物资和设备都是从临高无偿调拨过来的。但是他坚信只等文化书坊的项目一开张,现在紧绷绷的财务状况就会好好转。 由杭州站领导的万有、起威和德隆在江南各地的分号已经陆续开业,这些分号一旦运转起来之后,也能在资金上给予杭州站一定的支持。殖民贸易部准备通过万有直接在江南销售澳洲货,一旦开始销售,银子就会滚滚而来。 等到他在缙绅们中建立起了关系网,有了自保的能力,就直接插手经营丝、茶――就算没有本地客户,临高的殖民贸易部的胃口就很大。司凯德几天前就给他打过电报,要他摸一摸杭州每年可收购生丝和丝绸的数量和丝绸生产能力。另外殖民和贸易部还对浙江的茶叶有浓厚的兴趣。在电报中要求赵引弓报告当地的茶叶供应数量和行情,同时询问是否可能在当地设场制造砖茶。 目前的欧洲人虽然不喝茶,但是后金对茶叶的需求却是相当的旺盛――因为大明的封锁,只能以小规模的走私渠道和从朝鲜获得一些茶叶。价格不低。茶叶不但可以作为临高向后金的主要出口商品,还能通过后金向蒙古销售。 想到丝和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可以在杭州搞个蚕桑学校――本时空可以叫贫民习艺所之类。天地会应该有蚕桑方面的专业人员,请一个过来先教师范班,再用师范班的学生当教师――当初费孝通搞女蚕专科学校就是按照一个套路做得。 办蚕桑学校,学员当然可以留作自用,但是最大的好处是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大量招募和收容流民中的儿童和妇女。到时候再办个实习工场,推广半机械化的缫丝场……他脑子里又开始打无数的主意、 梅林知道他的念头,摇头说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饭一口一口的吃,先把书坊的事情搞定了再说吧。” 赵引弓被他的话语一激,暮得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走,我们瞧瞧书坊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节 花船 农历已近四月底。临近初夏的西湖,褪去了春天时候桃红柳绿和如锦繁花,换成了满目浓翠,湖上的微风吹拂也带有微醺之感。 时近端午,正是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的游玩天气。五月初一开始,西湖上又是赛龙舟的日子,杭城四乡的百姓,都要凑了份子收拾了龙舟到西湖上来赛舟祭神。 湖面上各色画舫、小舟穿梭往来。西湖以“湖”著称,游船之多,名目之繁,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清代人厉鹗的著有《游船录》,收集唐宋以来西湖上的各色名目的游船有九十多种,到晚清的时候,各色名目多达一百五六十种。即有可以容纳百人的宝瓶、明玉,也有只能载运二三的小脚船、瓜皮舟。让人有眼花缭乱,目不暇给之感。 蔡实按照赵引弓的吩咐去包定一艘游湖水画舫。他是杭州土著,知道哪里有合适的船只。西湖上的画舫,最好的大多是豪绅大户的私用游船,缙绅人家自矜身份,只能拿着片子“借用”,赵老爷在杭州无亲无故,功名家世又不显赫,拿着帖子去“借船”是办不到的。 好在除此之外还有富商人家建造的画舫,因为是私人享用,富商人家又要炫富斗气,设计装饰无不极尽巧思。这样的船平日里不用的时候是可以任人租赁游玩的,不问家世背景。 赵引弓因为要满足梅林要求的关系,关照蔡实要找一艘有船娘的画舫。蔡实便在涌金门外寻得了一条妓家的画舫,名为“芳菲细雨舟”。是一个名叫眉娘的鸨儿的船。 这也算是妓家的一种。一般是一个“妈妈”带几个“女儿”操持――“女儿”即有亲生的也有养女。专门招揽游湖冶游的生意。在江南很多见,比起一般的手摇船的“船娘”来,她们的档次要高些,设备更为精致。 这条船长6丈,宽1丈,舟船中家具器物一应俱全,有厅堂可供饮酌,有卧室可供休憩,前甲板上另有面积宽广的露台,上搭布棚,可卷可舒。无论是风和日丽还是细雨霏霏,游客皆能在露台上游赏宴饮。 此时,画舫正在水面上缓缓的滑行,两名船夫,分立船尾手持篙子,往湖中点去,并不十分用力,他们知道老爷们是要游赏山水,可不是急着赶路。画舫便在他们的篙子下缓缓的滑过湖面。 孙旺才带着几个镖师,分别站在船头船尾,关防船舱。 船中的厅室内,一张八仙桌旁坐着赵引弓和来江南出差的一干元老。他们一个个戴着假发髻,罩着网巾,穿着绫罗绸缎――只是姿态不甚自然,看上去很是别扭。 蔡实带着奉华、集英等一干贴身仆婢在旁伺候。 因为这次是纯属在湖上冶游,有外人在场。所以赵引弓事先和大家打过招呼,船上不谈工作,也不谈临高的事情,只谈风花雪月。 几个元老平日里忙于工作,现在忽然闲下来游览西湖,虽然外面的风光美不胜收,却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风花雪月”的话才好。便干脆默默的饱览窗外的湖光山色。 赵引弓见气氛尴尬,便以目示意蔡实。蔡实微微点头,便退了出去。 不多片刻,只听通往后舱的珠帘一响,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生得珠圆玉润,一头青丝绾得整整齐齐,斜插着一支珠钗,两边鬓角各戴一朵玉兰,穿着一条雪青色的百褶裙,显得干净利落,风韵犹存。 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笑吟吟的先福了一福: “赵老爷万福。” “哦,罢、罢了!”赵引弓知道这便是这船的“妈妈”眉娘了,当下含笑道。 眉娘站起身来,又向着众人一福: “诸位老爷万福。”头虽低下,抬起的时候却又不经意的眼波流动,极是妩媚。赵引弓微微一笑,知她过去必是欢场中的老手。 画舫中的元老们却对此不感兴趣――倒不是嫌弃她年龄大,按照旧时空标准,三十五六岁的女子自以为是小姑娘的也比比皆是,而是这相貌是在太平庸了些。圆脸小眼阔额,就这姿色还比不上在湖边卖花的农家少女呢。 眉娘见过礼,一边口中敷衍一边指挥船上的婢女,摆出果盘茶水来。 果盘是倭漆剔红十六攒盘,这东西在旧时空拍卖价格可过百万,在本时空也不是便宜物件,周洞天、许可、梅林等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赵引弓过去可是经常涉猎收藏界――尽管他的收藏不起任何稍有价值的古董,但是正如很多没有汽车却对汽车如数家珍的爱好者一样,他对古董玩器的了解却颇深。一上船就看出这条画舫上的各种摆设器具都是上好的精品,绝非一般的样子货。难怪这一天的冶游不算赏钱也得花上四十两银子了。 盘子里盛放着各式干鲜果品、瓜子小食。有他们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看上去很是精致。 眉娘十分殷勤,一会又亲自送上了四盏茶,一色的青花釉里红牡丹缠枝纹盖碗茶盏,赵引弓轻轻一嗅,竟然是一股极熟悉的想起――这是上好的龙井茶,茶盏中的嫩叶舒展着载沉载浮,正是龙井的明前茶。 “眉娘点得好茶。”赵引弓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赞叹道,“这龙井里怎么竟比别家的更有一番软新?这叶面里头也绝无冬雪痕迹,不知有何妙法?” 眉娘笑道:“老爷这‘软新’二字用得绝妙,恰好就和那‘硬新’二字作了对。茶树经了一冬熬煎,难免皮硬面枯,初绽新芽只把那陈味顶了出来,自然硬新。非若弃了那经了冬日的芽头,专收那春日里新萌的,才是正宗。少则少矣,精则精矣,妙则妙矣。” 除了赵引弓之外,其他元老对茶水之类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听着赵引弓和这半老徐娘说着什么“软”“硬”得,一个个茫然不知,索然无味。 眉娘见场面有些冷,赶紧朝着船上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不多片刻,屏风后面传来裙裾摆动的细碎声响,众人觉得眼前仿佛一亮:眼前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摸样,身材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堪称高挑――大约在16米上下。因为天气炎热,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桃红女衣,下衬月白罗裙,脑后松松地绾了一个倭坠髻,鹅蛋脸,丹凤眼,鼻梁微塌,小嘴樱唇,显得珠圆玉润,手中拿着一柄绿纱衬金滚边的白葵扇,姗姗地走了出来。 女子的长相与眉娘仿佛,大约是母女的关系。她用脂粉匀过脸,描过眉,连头上的饰物也经过精心的选换,所以显得格外新鲜娇艳,容光照人。赵引弓从蔡实口中知道,这少年女子便是杭州城里颇为出名的媚颜儿。 论身价当然还算不上第一流的,但是在西湖上的花船上,却是榜眼探花一流的人物了。 “女儿,见过各位相公。”眉娘招呼道。 “媚颜儿见过诸位相公。”妇人已经把双袖交叠在腰间,盈盈地行下礼去。 周洞天、许可等人对土著女子兴趣不大,按照旧时空的审美趣味,她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更别说一双在裙下时隐时现的小脚了。让人一看就起鸡皮疙瘩。 赵引弓笑道:“我们竟不要紧,你好生的伺候这位梅老爷。” “梅老爷来到奴家的船上,奴家竟坐不知,还望老爷饶恕失迎怠慢之罪!”媚颜儿轻启朱唇首先表示歉意。作为训练有素的姐儿,她说起话来总是又软又慢,使人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嗯,啊,哦,”梅林嗯嗯啊啊了十多秒,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坐吧。” 媚颜儿一笑:“谢老爷赏坐。”当即在梅林身旁侧后坐下,已然取了果盘里的松子,用手剥了,吹去衣,一颗颗的放在手绢上,用手托着送到梅林面前请他用。 别看梅林天天嚷着要欣赏名妓,玩“大明范儿”,这活色生香的大明名妓真正的坐到自己身边,吹气如麝,一股又一股的脂粉的香气吹拂而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上怎么个调调?是先来吟哦一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来显一显自己的“王八之气”还是高歌一曲《甜蜜蜜》来表达自己的“文艺范儿”?再不然谈谈民主自由和人权,或者男女平等之类。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媚颜儿见这梅老爷是肤色黝黑,体格魁梧,手脚也不像是读书人那般柔软,到似是厮杀的武夫一般。心中便已经厌了三分。再看这船上的其他几位老爷,除了赵引弓之外,虽然穿着华丽,像个老爷,但是举止却显得很不适应这衣服的摸样。而且肤色黝黑,粗手大脚,完全不似一般的有钱老爷。倒像是乡下的土财主。 但是这伙人的排场又不小,特别是船头露台上的几个人,显然是身怀武艺的护院。这使得她愈发感到这几个人来路不正,心中起疑,言辞上便愈发的小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节 风月 媚颜儿年纪不大,却是生长在妓家的风月场上的老手,在这西子湖上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识过。 这单买卖是蔡实介绍的。蔡实虽然不是熟人,但是过去就常常到这湖面上来给主人包花船,现在是换了新的主家。蔡实是靠得住的本地住户,断然不至于介绍江洋大盗给自家做生意。她揣摩着:看样子大约是在海上飘泊贸易的海客。恐怕是第一回到这杭州城的花花世界来,兜里又有几个钱。 眼见其他几个老爷,除了赵老爷只是含笑看看自己和“阿妈”之外,一概是对自己毫无兴趣的摸样,媚颜儿颇感诧异――以她的修为,只要出来之后一个眼神,几句话,没有男人会不露出贪婪之色的。这几个人竟似对自己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这让媚颜儿有点失落,不过她把这个视作是他们是第一回到这样的地方来,过于拘谨。当下使出手段,决心先将梅老爷拿下――出钱的赵老爷可是指名她服侍好梅老爷的。 “咦,梅老爷怎么不说话,莫非生气了不成?”媚颜儿腮边闪动着笑窝,凑了上来。她的声音又清又脆,很是好听。 “没有没有。” “梅老爷请用茶!”她把盖碗茶捧到梅林面前,又亲自拿起几颗剥好得松仁,送到梅林的唇边。 梅林无法,他不便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摸样。毕竟这女子是赵引弓特意叫来招待自己的。刚才那一会已经让他有了幻梦破灭的感觉。不过,梅林依然坚持“这不是秦淮八艳,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的理念。 眼见着媚颜儿亲自把松子送到嘴边了,再故作矜持也绕不过去。回去之后免不了又要给那群刻薄的元老们嗤笑“禽兽不如”。当下伸手接过了松子,只见媚颜儿的薄纱袖口向上微微缩起,一段皓腕如雪。心中一怔,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只见她的双袖都是极细薄的纱绡,两只臂膀如同白藕一般。雪白的脖颈……只是胸脯单薄,实在瞧不出什么丘壑来。 梅林将松子送入口中,松子倒无别致之处,却有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不由得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媚颜儿。” “哪几个字?”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媚,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颜。” “好文雅的谈吐!”梅林又问:“你读过书?” “我们这样的人,能读什么书?和阿娘学曲子的时候胡乱读过几句罢了。”说着,略带凄楚地笑了。 梅林不知道是名妓惯有的一种手段做作,顿时起了怜惜之情。不由得握着她的小手,媚颜儿知道已经有了眉目,当下却轻轻将手抽了回来。 虽然抽回了手,动作却极慢,仿佛是满心不愿意般的抽走,即让恩客觉得她满怀情愫,又让他充分体味自己的柔软小手。 梅林那里知道这是行院里的小手段,只觉得媚颜儿的小手软滑细嫩,柔弱无骨。恨不得多握一会才好。 媚颜儿是个中老手,稍给恩惠之后立刻就收了回去,当下在攒盘里取了一枚红红白白的小点心送到梅林嘴边。 “老爷,这是带骨鲍螺。” 梅林这回不再犹豫,张口便吃到口中。只觉得奶香扑鼻,甜润可口。有点西式小点的口味。要在旧时空,重糖重奶油口味的小西点多如牛毛,根本就不稀罕。但是d日之后已经久违了,吃着当然受用。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带骨鲍螺还是媚颜儿自己做得呢。做起来繁难,老爷这回是有口福。”眉娘见梅老爷有些入港了,马上在旁帮衬,也不知是真是假。 “阿娘说得过了,这点小点心,有什么繁难的?”媚颜儿笑着打趣,又取了其他果品奉给梅林吃。 “这带骨鲍螺可是苏州的名产,话说《金瓶梅》――”赵引弓以前看《金瓶梅》的时候就对这道点心记忆很深,西门庆府邸里只有李瓶儿会做,后来李瓶儿死了,郑爱月儿又靠这个得了西门庆的欢心。 一部《金瓶梅》里,带骨鲍螺提到的地方甚多,而且都是赞誉之词。是当时一道极名贵的点心。不是有钱又懂享受的人家是不会做得,而海内公认最好的带骨鲍螺出自苏州。 “……只是始终不知道这苏州的鲍螺到底有何妙处?”赵引弓说得自己都有些垂涎了――这桌上的鲍螺他已经吃了一个,感觉不外乎奶香十足而已,对于惯于奶制品的穿越众来说并无稀罕之处。 “想不到赵老爷还通精于饮膳之道。”媚颜儿用扇子掩着口。 这下挠到了赵引弓的痒处,他把手中销金扇子啪的一合,笑道:“此物并无神奇之处,不外乎要用好乳酪。乳酪此物,第一便是要新鲜……” 周洞天看着赵引弓侃侃而谈,心中诧异,想此人果然不愧一天到晚自吹是赵宋皇室后裔,在享用方面颇有精道之处。 这般想着,他从攒盘里取了一只用小小的树叶包裹着的蜜饯,放入口中,原来是干薄荷叶包着得蜜炼杨梅。放在口中又甜又凉。蜜饯杨梅他不是没有吃过,但是做得如此精细又有创意的,还是头一回遇到。特别是干薄荷叶,即免了蜜汁粘手,又添了清凉之气,比旧时空高明了不少。 不由得赞叹了声:“好。我竟是第一次吃到。” 眉娘赶紧道:“这也是苏州来得,名唤衣梅。最能祛痰去火,去口气。老爷若是喜欢用,就请多用几个。” 这一番说笑,舱房中的气氛活跃了不少,眉娘何等玲珑之人,马上意识到这几位老爷平日里多半食用简陋,没吃过什么精致细巧的果品茶食,当下将攒盘内的零食一一介绍,什么山楂糕、福橘饼、橄榄脯、松子糖……形形色色。当中有旧时空依然有的,也有早就消失了的。几个人顿觉大开眼界。纷纷取食品尝,时而还评论一番。舱房中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这下眉娘愈发认定这伙人是海客,多半是发了财,到杭州城来见识花花世界的。又打听到做东的赵老爷是广东来得,似乎印证了这样的猜测。便有心在他们身上大赚一票,做个长久的买卖。便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要拿捏住那位梅老爷。 媚颜儿使出种种手段,对梅晚加意笼络,梅晚也渐渐有些放得开了。 赵引弓看看已经入港了,自己和其他人继续在这里未免煞风景。便站起身来喊道:“我们到露台上去看看风光。” “慢慢,慢慢!”梅林招着手说:“我也要去。” “你就稍坐片刻。”赵引弓把扇子一合,“不可负了这大好春光啊。” 露台上,湖上的清风阵阵,几个元老顿觉心胸一宽,舱房内虽然舒适,但是里面女人的脂粉香和熏香味混合在一起,反而觉得空气混浊, 许可望着湖面上的形形色色的大小游船,不由得触动了他的专业神经――对于海军的情报人员,对所有能漂在水上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在各种船只争奇斗艳的西子湖上。 赵引弓却在沉思,他已经从杭州教会手里得到了见孙元化和徐光启的书信。为此他特意电告临高方面,要他们尽快做出安排,派人去山东和北京活动,力争在山东先行安排好一些据点作为发动机行动时候的立足点。道长亲自策划的教案也快要发动了,如果能够在这次教案中能够取得杭州教会的更大信任,他在奉教大臣中就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和保护…… 周洞天眺望着湖畔的脉脉青山,小声道: “老梅要真给这丫头勾去了魂怎么办?” “不要紧,左不过是花几两银子的事情,”赵引弓道,“难道我们还花不起么?” 周洞天苦笑道:“这可是公款,你别落一个常师德的下场。” “不碍事。”赵引弓说道,但是他没有说怎么个不碍事法,周洞天正要问,忽然,画舫剧烈地摇晃起来。一艘装饰精致的楼船正挨着船舷驶过。船楼上坐着几个士子摸样的人物,正和几个艳丽女子在吃酒说笑。湖风拂处,传来一串笑声。 周洞天不由得皱起眉头,重重“哼”了一声。 蔡实小声道:“这是张相公的船。” “哪个张相公?” “就是张岱张相公。” “原来是他!”赵引弓说道。 张岱的大名顿时让露台上的几个元老顿时交换了个眼色。这位晚明人物可谓鼎鼎大名。他原籍绍兴,长期寄寓杭州,算是个半个杭州人。他家世代为官:高祖官至云南按察副使,曾祖官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官至广西参议。父亲当过鲁王府的右长史,是绍兴有名的缙绅望族。 张家不但是官宦世家,而且还是文化素养极高的书香门第,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对戏曲、古董、金石、书画也有很深的造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节 荷兰望远镜 张岱家中藏书丰富,又有这样的家庭氛围,所以其本人博洽多通,经史子集,无不该悉;天文地理,靡不涉猎。虽无缘功名,却有志撰述。一生笔耕不辍。留下许多著述,最有名的,是这几个人都读过的《陶庵梦忆》和《夜航船》了。 除了学识丰富,他还是个精于享受的纨绔子弟,他在文中自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可谓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和晚明名士文人纵欲玩世的颓放作风兼而有之。 这样的人物在元老院看来没什么价值。但是对对外情报局来说就是重要人物了。 张岱不仅是个著述丰富,学识渊博,精于享受的文人,他还是明末对政局有着强大影响力的复社成员。尽管他并非一个热衷于政治的人,却参加了复社的许多活动,同复社的不少骨干分子交好――当然了,赵引弓心想,这样一位人物,到哪里都是深受欢迎的。 江南地区是复社的基本盘,本地的势力极强。复社不仅控制了江南士林的“舆论”,还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江南的地方官员的施政。许多地方官本身就是复社或者东林的人。赵引弓要在江南地区展开活动,获得复社的支持或者默许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张岱是个“文化造诣很深的纨绔子弟”。显然,临高的“奇巧淫技”能够更快的打动他。赵引弓的热切目光顿时集中到前面的楼船上去了。 “前面是什么去处?”他问道,“为什么张相公的船走得这么急?” 蔡实说:“回老爷的话,是龙舟出来了。都赶着去看呢。” 赵引弓点点头:“跟上去,我们也去看赛龙舟。” 其他地方的龙舟竞渡,大多是在每年的五月初五端午举行,而杭州西湖的龙舟赛事,自宋代以来每年要举行二次。除了端午节的一次,另一次是在二月初八,据说是祭祀伍子胥的,又有说是因为祠山张真君的生日, 西湖的第二次赛龙舟,从五月初一就开始,一直要到五月初十才结束。城里城外的士农工商,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都要来瞧瞧热闹。 船夫听得客人吩咐,赶紧撑篙摇橹,往龙舟所在的湖心亭方向而去。 湖心亭这边的湖面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大小船只,除了各种画舫游船,又有专门给一般百姓观赛游乐用的“大看船”,各种船只几乎到了首尾相接的地步,场面十分热闹。 赵引弓还在张望寻找张岱的船,这当儿,“咚咚锵!咚咚锵!”的鼓钹声却响起来。五艘龙船冲波激浪,出现在湖面上。这些龙船都安装着精工雕刻的龙头和龙尾,一条条昂首奋鬣,鳞甲鲜明。每条船足有四五丈长。和元老们在另外一个时空看到的独木舟一般的龙舟不同,这些龙舟体量要大很多,中舱有两层,前面是小孩装扮的龙头太子和一座秋千架,架上一个孩子在上面前后翻滚,做出种种动作来。旁边陈列着兵器架,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森然罗列,又有各色旗帜。中间有高低五色彩伞,尾部是蜈蚣旗。下层则陈列鼓乐,不断的敲锣打鼓。二十名精壮汉子,扎缚得紧凑威武,分两排坐在又狭又长的船舱两边。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柄大桨,应和着本船的锣鼓点,齐起齐落,把船划得如脱缰的马,如离弦的箭。秋千架上那个八九岁的孩童,在龙船的高速前进中不断做出种种惊险的姿势,使旁观的人叹赏之余,都禁不住为他们捏上一把汗。 说是“赛龙舟”,其实并不象旧时空那样正儿八经的有起点终点,各条龙舟之间时而你追我赶,时而首尾衔接的鱼贯前行。有些闲人,将银钱玩物丢入水中,龙舟上的水手们便一跃而下,潜入水中捞起。捞得快,入水的姿势最为美妙潇洒的水手,往往会引起一阵喝彩,当然,也就有更多的银钱玩器抛出。 游船上吹弹歌唱,打十番。真如繁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元老们,也为这样的繁华盛景所打动。 若是光看这样的光景,这大明哪里有要亡国的征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 赵引弓正在感慨,忽然水面上露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手中举着一个黄灿灿,长条形的物件,阳光下顿时反射出极亮的一道光芒。 露台上的元老们顿时都吃了一惊――这是玻璃的反光!许可紧张起来: “老赵!那是什么?” 赵引弓没说话,当即关照蔡实:把那个东西搞来。 蔡实马上到船头去招呼,说了几句话,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老爷!他非要一钱银子,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铜管子――简直是敲竹杠……” 赵引弓劈头盖脸的截断了他的话:“给他,把东西拿来!” 蔡实赶紧又取了,不多片刻,托了“铜管子”过来。赵引弓一把抢过,放在手里抽拉了一下,又放到眼上看了看:没错,这是个单筒望远镜。 精工细做得黄铜双节筒身,手工磨制的玻璃透镜,这都表明这是一只在本时空发明不久的荷兰造望远镜。就算在欧洲,这东西也相当的稀罕。对外情报局知道汤允文有一只,广东的少数官员和有钱人家中也有。除了大明的军将之外,多数人是拿它作为一种稀罕的西洋玩具。 没想到在这杭州也有这么一具望远镜!当然,杭州有天主教会,传教士们用这种“奇技淫巧”的物件馈赠给当地的缙绅官员以获取好感也是可能的。正如当初利玛窦在广东和北京的所作的一样。 许可接过来看了看:“倍率不大,最多也就是1~2倍。” “这是个伽利略式的望远镜。”周洞天说道,“结构很简单的小玩意。” 伽利略式望远镜是最早期的望远镜,原理简单,制造容易。不过放大倍率极有限,还有失真等一系列的问题,后来主要是充当儿童望远镜和观剧镜了。 可是在本时空,这东西却是相当有用的军国重器。到底是谁,才会拥有这样一件极其罕见的西洋货呢?他又为什么要丢入水中呢? 这种稀罕的西洋货,并非简单的能用金钱来计算。赵引弓到广州“实习”的时候,见到过从欧洲进口的荷兰望远镜。标价三四十两银子。望远镜只是被当时的人视为一种“玩具”而已。市场需求极小。因为需求小,不象玻璃器、西洋布、香料、象牙之类经常有到货,往往要一年二年才会有一二十只的输入。极其难得。主人是绝不会轻易为了取乐丢进西湖里去得。 周洞天检查再三,说:“好像丢在湖里有段日子了,不是刚刚丢下的。” 筒身里已经充满了水,还有些淤泥水草的痕迹,显然不是在湖底片刻所能造成的,大约是几天前落下的,今天偶然又被龙舟上的水手捞起来了。 周洞天忽然问道:“老赵,你看着是什么?好像是字。” 赵引弓接过来仔细查看。字体是极细的阴刻在筒身上的,若不是对着光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龙眠愚者自作用器”。 字体全用小篆,要不是赵引弓在训练班的时候苦练书法,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天书了。他想了想,“龙眠愚者”应该是某人的号。从专门刻了字在筒上来看,他对这个望远镜是非常珍惜的。绝不是为了取乐抛入湖中,多半是失手掉入。 赵引弓笑着说道:“可惜不知道这龙眠愚者是何许人也。不过以我可以推理出这个人的大概摸样。” 许可和周洞天都笑了:“想不到你还是个大侦探,愿闻其详。” 赵引弓推断:此人是个家境优渥的儒生――家境一般的人不会用大把的银子买这样没实际用途的稀罕玩意。没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又不会在望远镜上刻小篆;此人对新事物有浓厚的兴趣,否则不会买一件冷门的洋货,望远镜失落在湖底,说明他曾经在几天前到过西湖,看过龙舟。他应该和杭州的天主教会或者奉教儒生们有一定的交往,望远镜很可能就是从他们的手里得来的。 “……最后,我估计他的年龄不大,很可能是个年轻人。” “这可不一定,虽然喜欢新事物的人以年轻人为主,但是孙元化、徐光启接触天主教和西方科学的时候都是中年人。也没见他们食古不化么。”许可说道。 赵引弓说:“我觉得年轻人会更乐意炫耀他们手中的新奇玩意。你看拿着ip手机晃来晃去的都是青少年,超过三张的人,就算买个ip也不大会一天到晚捧在手里。所以我感觉此人的年龄最多也就是三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节 赏花会 周洞天承认,这番推论还算不坏,不过对他们却毫无用处。推理是建筑在掌握丰富资料的基础上的。他们对杭州的当地的各种人物完全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符合赵引弓推论的人可能有几百也可能有几千。儒生给自己取字取号如同吃白菜一样,一个人可能有三四个甚至十几个,谁知道这个“龙眠愚者”是谁。 许可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刚才过去的张岱的?” 从赵引弓推断的个人情况来看,张岱倒是颇为符合。但是赵引弓否定了他的猜测。他读过《陶庵梦忆》,记得张岱的字是“宗子”,号是陶庵、天孙、蝶庵居士等等,就是没有龙眠愚者。 “我们回去找本《缙绅》看看。”赵引弓感慨道,“我们对大明的基本状况了解太少了。浮光掠影罢了。” 周洞天冷笑一声:“了解这么多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大炮把地一洗就全干净了,管那么多花花炮炮做什么?” 几个人在露台上继续观望了一阵,新鲜劲头过去了,这才回到船舱内。梅林已经不那么拘谨了,正和媚颜儿大谈“三天竺”的佛教造像――这大约是他多年前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选修课上听来的一点皮毛。媚颜儿不但听得仔细,是不是还能对上几句。赵引弓暗暗称奇:本时空的高级妓女果然有点小水平。难怪在培训班的课程上于鄂水说过:大明的有钱人光顾行院,主要是过“社交生活”。 时近正午,眉娘已经带着丫鬟端了托盘进来,一面铺设席面,一面问贵客喝什么酒? “我这里有难得的好酒,还是托人才弄到的。几位老爷要不要尝一尝?” 赵引弓看到桌面上已经铺设了四个精致的押桌碟子,当下笑道:“哦?有什么好酒这么稀罕?在这江南首善之地也如此难罗致?” “是从广里来得,据说是洋人酿得好酒呢。”眉娘道,“不说那酒的好处,就是装酒的瓶子也价值连城!如今不是当道的大佬还能弄不大到呢……” 话说到这里,赵引弓已然明白,定然是郭逸酿的“私酒”了。想不到这西子湖上的妓家居然能弄到国士无双!这酒便是在广州也难搞得很――郭逸原本就是搞“饥饿销售”,走得是高档礼品路线,产量很小。去年广州站的酒坊被摧毁之后,现在刚刚恢复起来,产量更低了。 他当下说:“国士无双性子太烈,如今天气热,还是用些清淡的绍酒好了。” 眉娘笑道:“好,奴家这里还有一翁上好的兰陵酒,是十年的陈酿,这就开了给老爷用。”又谦虚船上厨房简陋,没有好吃的东西款客,应酬得八面玲珑。 八样精致的下酒冷碟搬上桌,四荤四素。雪白的江米莲藕、鲜红的金华火腿、黄澄澄的鸡松、红彤彤的西瓜糕……看上去赏心悦目。 酒也烫了过来,当即吃酒行令,又听媚颜儿唱了几支曲儿,言辞文绉绉的又是南方口音,除了赵引弓之外众人也听得不甚明白,只是觉得曲子好听,胡乱称赞几句。 张岱所在的船,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二百米的湖面上。吴芝香到得杭州之后,打听到张岱在复社中颇有影响力,知道他爱热闹,喜玩器,对新鲜事物有浓厚的兴趣。便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先在杭州着力笼络张岱起来了。 好在张岱并非冷艳高傲的文士,他平日行事待人颇为洒脱,好交纳朋友。吴芝香没费多大力气,通过一个熟人引荐,馈赠了八盆千里迢迢从广州带来得荷兰郁金香。稀罕的“洋花”很投张岱的脾胃。他看见对方经常上门,对自己颇为尊重,再加上吴芝香言谈也不俗,又带来了许多广东的奇闻轶事,尤其是最近流行的“澳洲货”的事情,于是对这位新朋友也就渐渐热乎起来。,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起来。 此时,吴芝香、张岱并几个友人正在这船楼之上消闲,那八盆远渡重洋的郁金香就分成两排,陈列在阶前。艳丽的花朵,正在晴和的初夏阳光下,舒展着五彩缤纷的花瓣。散发出阵阵花香,随着和暖的熏风飘到筵席上来。几位朋友已经着意观赏赞叹过一回,在场的人不惊叹这种异国花卉的艳丽的色彩。评头论足――今天坐楼船出来游西湖,既不是为了看西湖的美景,也不是来瞧龙舟,而是专门办得的一个“赏花会”。大家还赋了几首诗,如今一边坐着闲谈,一边继续饮酒赏花。 此时,一桌由张府里的高手厨子精心烹调的宴席已经半残了。丫鬟小厮正在收拾,布设新得酒果。 “美则美矣,未免过于俗艳。”一位文士已经半酣了,评点着眼前的几盆郁金香,“大红大黄,鲜艳夺目,又是一枝独立。这格调上便落了俗,缺了一股清雅淡丽之色……” 张岱倒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牡丹、芍药诸种也是落了俗喽?” 他是个衣饰华贵的儒生,有着一张聪慧又友善的脸,下巴上是三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 “牡丹、芍药虽艳,却是艳得正大光明,毫无妖媚之气……”此人还在大谈“俗艳”、“雅艳”、“正艳”、“妖艳”等等他自己发明出来的品花调调。 “我看兄台的言词未免偏颇,花分各种,不过是天然而成,何必定出什么高低来。”说话的是孙淳。是个貌不惊人的普通儒生。 虽然貌不惊人,却是复社中的骨干成员。 “此言差矣――” 两个人就此争论起来,张岱的面上已经流露无聊之色。他从身边的宣瓷大盂里取出一颗红得鲜艳夺目的樱桃来,用一种惫懒优雅的姿势摘掉上面的绿叶放入口中。看到吴芝香亦是一脸无奈的坐着,不由地一笑。 最后,照例是张岱出来打圆场,说但凡鲜花各有千秋,观赏者可以各有偏爱,其实却未易轩轾,才把这场争论平息下来。这之后,他们就把话题从眼前的郁金香转到了“洋货”上。 “说起这西洋玩意,说起来亦非金玉之器,却端得是能魅惑人心。”张岱笑着说道,“几天前,密之在这湖上失落了只千里镜,遣人下去捞也没捞到,懊恼的连杭州都不愿意待了,昨日干脆启程去南京了。” “一只千里镜何足挂齿,到天主堂去寻一只不就有了?”刚才对郁金香品头论足的儒生说道。他叫文怀,是嘉兴府的增生。 “千里镜虽不是什么珍玩,却也不是常常有的。”张岱说道,“天主堂那里我常常去,与汤若望也有交谊。据他说,此物在佛郎机也是难得之物,非得有船来才能带几只过来。等闲之间那里去寻?” 从千里镜上又扯到了最近流行的澳洲货上。吴芝香从广州过来,又带来了不少“澳洲货”。最近又经常聊到澳洲人的各种新奇玩意,对张岱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普通的洋货已经不稀罕了,但是吴芝香拿出来的几件“澳洲货”让他眼界大开,对澳洲人有了浓厚的兴趣。 吴芝香便将“澳洲人”的来龙去脉,他们的服用享受和各种奇货大谈了一番,引得几人听得入神。尽管他们对吴芝香说得并不完全相信,但是澳洲人的各种新奇货物他们早就见识过,因而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澳洲”充满了好奇。 “这澳洲人的抽水瓷马桶,弟倒真是心向往之。”张岱笑着说道,“昔日有人在厕中设锦绣床榻,置美婢,又煎以沉香――无非也是个茅坑罢了,哪里比得上这般的清洁清爽。” “只是听闻建造不易。”吴芝香说道,“昔日紫明楼有。王督讨髡当口弟曾经进到紫明楼,特意去瞧了他的布置――真是巧夺天工,种种巧思手段,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当下又把那些上下水的管道、阀门、上水用的机械和蓄水的水塔一一说来。吴芝香对紫明楼的种种设施非常的好奇,过去就一直向裴莉秀打听。紫明楼被查封之后,他花钱买通了看守的衙役,专程进去把紫明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瞧了个遍。现在说起了头头是道。 张岱听得有趣,笑道:“你这番话幸而没被密之听到,不然非把他勾得立刻往广州去瞧瞧这西洋景去了!”他继而摇了摇头,“要不是旅途过于劳顿,连弟也想去瞧瞧这澳洲人的种种稀罕呢。” “这有何不可?”吴芝香现在正在张岱身上花力气,当即表示只要他有意到广州去,可以下榻在“寒舍”。 “……至于路上,如今有起威栈,不论是坐轿子还是乘船,都比过去方便。” 张岱正要说话,文怀却道:“澳洲人自称华夏后裔,大宋的苗裔,却只重工商,尽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一个个粗鄙无文,弄得华不华夷不夷,恐怕大宋的祖宗都要在地下哭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节 完璧书坊 张岱却摇了摇头:“澳洲人是海外蛮夷还是大宋苗裔,弟不敢妄论,不过就文采学问上,也不见得粗鄙无文呢。” 说着他从手边取出一部书来:“诸兄请看。” 众人见他是从一个精致的竹书箧中取出来的,知道必是他极珍重的书。孙淳与他素来交厚,第一个接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默默的翻阅起来――翻了几页,不由得叹息着直摇头。顺手递给了早已经按耐不住的文怀。 文怀接过去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翻开细细的读。他读得很是仔细,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读了十来页,最后居然拍了下扶手: “真正想不到!” 吴芝香早就满心好奇,他多少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这多半是澳洲人的书。别看他时常出入紫明楼,见惯了各种“澳洲货”。“澳洲纸”素来一洁白挺括、种类繁多、价格低廉著称,在广州市场上已经将各种本地纸打了个七零八落,但是澳洲书籍却没见过――他是纨绔出身,对书籍之类素来不上心,从来也没想及于此。这会被人一勾,反倒是巴巴的也想瞧一瞧这“澳洲书”。 偏偏这文怀看得着迷,不仅没有把书放下,反而看得摇头晃脑,有时候干脆吟哦起来。大有把书一口去看下去的意思。张岱见吴芝香颇有抓耳挠腮之意,便咳嗽了一声,文怀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书递给了吴芝香。 张岱笑道:“此书写得如何?” 文怀摇头叹道:“弟望尘莫及。” 孙淳道:“莫要说我们几个,便是社中诸位同道又有几个能及?这大约是澳洲人的大儒所作的了。” 他们说得热闹,吴芝香早就按耐不住了。他接过来一看,书在手中沉甸甸的,装帧简单又漂亮,封面是一种厚纸,雪白的纸面上印着暗花,有些象南纸店里发卖的各种高级“诗签纸”。书名是《孟子正义》。 揭开一看,不由得暗暗叫绝――他是见惯了澳洲货的精致漂亮的,没想到澳洲人在印书上也这么出色,雪白的纸,漆黑的宋体字。字要比一般的书要小很多,有的夹注用字极小,但是笔画却清楚的如铁勾银划一般。排版更是清爽,纸面上不见一点油墨的污痕。每页有页码,前面有目录和提要,备极周详。 吴芝香对“小学”素来不感兴趣,也无研究。所以对文中的内容并不了解,但是从遣词造句来说,实在难说是“文理不通”。而最大的不同是竟然全书都有句读标点。 想不到澳洲人还有这个本事――吴芝香原本就是“亲髡派”一类的人物,现在看了这部书愈发对郭逸等人五体投地。 只听文怀问道:“宗子兄,此书从何而来?” “是清河坊的完璧书坊卖出来得。”张岱得意道,“听闻是个姓赵的广里人开得。贩卖的全是澳洲人的书籍和文玩。密之失落了千里镜,我便派了个小厮去瞧瞧那里有没有,没想到这杀才却给弟带了这么一本稀罕书回来。” “完璧书坊?”吴芝香有些诧异。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澳洲货往广东以外销售的大头是高家和李家。这二家都没有出过澳洲书籍的货色。他以前还曾经受过裴莉秀的所托,在广州为澳洲人采办过一些书籍――主要是道教书籍。现在澳洲人居然自己印起书来! 尽管临高的印刷业已经存在了相当的阶段,但是书籍全是自用,除了少量粗制滥造的小册子之外,还没有书籍正式输送到大陆上去过。 他因为裴莉秀的关系,在紫字号的几笔买卖里入过股赚过不少钱。但是至始至终也只是每次事前出钱事后拿红利而已,从来没有直接拿到过澳洲货经营买卖。想不到澳洲人默不作声的居然把书给贩卖到了杭州! 想到这里,他愈发对这完璧书坊起了极浓厚的好奇心。正在寻思着怎么去看看,只听张岱说道:“弟听闻此完璧书坊是按照澳洲格局建造的,极有新意,正寻思着要去瞧瞧,几位不知道有无雅兴同往?” 有这样的西洋景好看,众人当然愿意同去。吴芝香自然更不推辞。便说定了第二天去完璧书坊看看。 第二天一早,一干人在张岱家中聚齐,用过早点一起坐了轿子往清河坊而来。 完璧书坊就位于清河坊的一条不甚热闹的街道上。张岱虽然是绍兴人,但是在杭州寄寓多年,他又是个好游玩之人,时时在街头巷尾寻访古迹,哪怕是穷街陋巷也要一游。所以对城市环境非常的熟悉。他知道这个地方附近有一处很大的废园。要开一座大书坊,多半就是在这废园的上面了。 轿子刚走到街口,他们便认出了完璧书坊――的确,这完璧书坊实在是太特殊了,以至于一眼就能从周围的房屋中认出来。 一座有着半圆形屋顶的石建建筑矗立着,石造拱形大门坐落在三层石台阶上。门面不大。因为房屋不是按照中式房屋的以柱开间的模式建造的,所以也说不出是几开间的门面。吴芝香估计着也就是二开间的摸样。 大门不设门板,只是一扇拱形大门,门其实并不高,但是石材的装饰和两边的石雕花纹使得它看上去气势巍峨。大门旁悬着一块木制的竖板,白底黑字写着“完璧书坊”几个宋体字。除此之外就别无装饰了。招牌虽然素淡的近乎寒酸,但是配合着这扇大门,却显得十分庄重。 大门这会敞开着,门两侧的台阶上摆着两个巨大的花盆,栽种的却是绿得发黑的铁树,长得很是茂盛。众人心中纳罕,不知道算是什么调调。 文怀笑道:“我看着澳洲风俗奇!哪有人拿着大铁树种盆里,还这么一左一右的供在大门口的?” 张岱笑道:“这里面或许另有深意。”说着他看了一眼招牌上的“完璧书坊”四个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一干人拾阶而上,门内早就迎出了几个伙计,上前热情招呼。张岱笑道:“你们不用招呼。我最厌有人啰嗦。”伙计们见他们来头不凡,赶紧都一个个退去,只留下一个机灵的在旁伺候,随时听候吩咐。几个人不以为意,走入门内。只见大门内当门便是一座整面大玻璃屏风,除了大理石的基座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玻璃屏风上用磨砂打磨出大幅的山水。张岱学识极渊博,稍稍一看便知这是宋人江参所绘的《千里江山图》。 “他们倒是时时刻刻不忘祖宗。不过这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宋人的建筑。”张岱心中暗想,玩弄着手中的扇子。 屏风后,便是店堂。张岱经常出入各种书坊。书坊因为客户都是读书人,所以在陈列摆设上都极尽巧思,为得就是博得文人墨客的好感。 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书坊:不似个铺子,倒像座大厅一般。从外面看,正门不甚宽阔,但是内里的面积却很大。厅内没有立梁柱,圆形的石制拱顶下用铁链悬着黑铁铸就的枝形大吊灯。厅堂两旁的墙壁上开着许多高大的窗子,周围装饰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花纹图案。窗户上全部镶嵌着大块的玻璃。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个光影。 店堂里的光线充沛,使得习惯于房内幽暗光线的士子门不由自主的眨起了眼睛。吴芝香是见惯了澳洲人的房子形式的,但是紫字号的房屋还是在传统建筑基础上改进的,不似这般彻底的重起炉灶。因而也觉得很是新鲜。 “这哪里是什么广里人,肯定是个货真价实的澳洲人!”这个念头从他的心头掠过。然而他不露声色,澳洲人眼下在大明省份特殊,揭破与否都担着莫大的干系,干脆来个装不知道最好。 “真是豪奢!”文怀不由得咋舌,“光这些大玻璃,就要多少银子!就算宫里只怕也用不起……” 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闭嘴不言了。 张岱却不在意:“这许多的大玻璃,只怕有钱也没处寻觅去!千里迢迢从广东运来,就这路上的花费就骇人听闻了!” 吴芝香却知道玻璃对澳洲人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他听人说过:澳洲人在临高有很大的玻璃作坊,每天都能造出无数的玻璃来。在临高,就算是一般的商户也都装了玻璃窗户。 只听孙淳说道:“玻璃不过是有钱罢了,只是这厅堂、这圆顶,即不用一根梁柱,全系石头拼砌而成,不知道是如何架起得?” 张岱倒是不以为意:“这是西洋人的造房之术,倒不是澳洲人的绝学。我见天主堂的房子也是类似的建法。仔细想来,这不和河上的石拱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我们用来造桥,西洋人拿它造房子罢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孟子正义》系清人焦循所着。 第一百三十六节 完璧书坊续 众人一想二者的确有些相似的地方。吴芝香叹息道:“若论澳洲人的各色奇货,除了玻璃,哪样不是我中华原本就有的?凡物到了他们之手一经调弄,便似脱胎换骨一般。”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点头称是:不管是澳洲纸、酒、书籍、卫生洁具和各种器物,除了玻璃和“不碎瓶”所用的“软玻璃”之外,哪样不是自古以来就有得物件? “就是玻璃,我中华也何曾没有?”张岱博览群书,“杂学”极其丰富,“玻璃就是琉璃器罢了。两汉即有。可惜如今只沦为盖房之瓦。” 文怀奇道:“琉璃与玻璃是一样物件么?弟看绝不相类。倒是和瓷器有些仿佛嘞。” 几个人边说话边漫步,墙壁旁都是高及屋顶的书架,层层列列摆满了书籍。这书籍的摆放也和中华不同,不是装入书函内横卧书架上,而是一本本的直立着排列。他们昨日就看过澳洲书,知道澳洲书必有书脊,书脊上有书名和作者,树起来排列一目了然。 书架旁放着几架梯子――有如同云梯一般下有铁车轮,可以方便的四处推动,登梯浏览。 墙壁上不是书架便是窗户,但是在穹顶之上,却悬挂着一幅幅长条形的画。张岱知道这是西洋人的油画,在杭州的天主堂里他也见识过,不以为意。 书架之外,就是一张张巨大的几案――比他们家中作画用得画案还要大,上面陈列着种种书籍。大书案旁另设小巧的桌椅椅,用来供人读书品茗。这种布置,也不算奇,他们去过的较大的书坊差不多都有类似的摆设。只是座椅的样式别致,桌子是极小巧的圆桌,椅子是背部略略往后倾斜的靠背椅,还包着一层软垫似得物件。孙淳第一个坐了下去,往后一靠,只觉得这椅子贴背靠腰,连头部都有支撑,靠在这椅子上看书说不出的舒服。 小圆桌上布设着精致的各色茶具,即有宜兴的紫砂茶具,各处瓷窑的名产,又有澳洲产得全玻璃的茶具――张岱因为喜它沏茶时能观“秀色”。特意高价收买了好几套。 但是这还不足为奇,最奇得是有厅堂中有几组床榻般的沉重物件,每组都是一长二短的布置,似乎是椅子又类床榻,外面用上好的西洋布或者锦缎做得面子,上面又放着好些个垫子一般的物件。张岱这次不甘于人后,第一个落下座去。 “此物大妙!”他坐在上面身子却颠了一颠,不由得喜笑颜开,“诸兄快坐,这物件着实有意思!” 文怀、孙淳一坐下去,屁股上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立刻给他们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但是对吴芝香来说这不稀罕――紫明楼里也有,他还买了一对单人的回去供自己享用,所谓沙发椅是也。 听几个人正在争论这沙发为何能有如此的弹性,当即笑道:“诸兄,别看此物既柔又软,实则里面全是铁物件。” 大家如何能信,铁器谁都见过,是至坚至强之物,如何能做出这般的效果?吴芝香便说当初他买通衙役进入紫明楼的时候,正见几个衙役在拆解沙发,填充的物件无非是木棉之类,唯独这沙发的底板上,密密麻麻都是一个个的铁丝绕成的圆圈,层层叠叠。 众人听得入神,张岱不由得叹息道:“弟过去只觉得这世间造化之妙,竟未想过这人力穿凿也能如此的出神入化!” 几个人在沙发上高谈阔论,在一旁伺候的伙计不敢上来打搅,只是悄悄的禀告了蔡实。蔡实本地的人头熟,只要不是赵引弓出门或者是派他出去办事,都是他在书坊这边照应。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位秀才公开得书坊,赵引弓又结纳了本地的奉教儒士,得了他们的照应,所以等闲的街面人物不敢到书坊罗唣。蔡实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到有本地的缙绅亲自或者派人过来的话,就出面照应拉关系。必要的话,直接禀告赵引弓。 张岱一露面他就认了出来,不过他没有马上出来招呼――从刚才伙计碰了钉子他知道这几个儒生要自己先看看,自己出去招呼没多大用处。 此刻见他们都在沙发上落座,一个个高谈阔论起来,当即叫来一个伙计: “去,速速禀告老爷,说张岱张相公到店里了。” 张岱是这杭州城里的出名人物,就算是蔡实也知道老爷是应该着力应酬他的。他现在亲自送上门来。自己一定把他招呼妥帖了才是。 当下又关照伙计,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汽水,一一斟在杯子中。 所谓“冰箱”并非临高产得煤气冰箱,而是本时空就有的使用天然冰降温的一个木制柜子。小冰河期的严冬使得杭州这样的地方也能在冬季打冰贮冰了。 这汽水更是稀罕物,是用船千里迢迢从广东运来得。蔡实看到木箱子里装得居然是玻璃瓶的时候惊讶的差点没掉下巴――这样晶莹剔透的玻璃是什么价值他完全明白。这汽水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是“琼浆玉液”一般了。 张岱对蔡实的殷勤不以为意,再平常不过了,倒是对他端来的一盘子饮料来了兴趣。 端来得饮料装在圆筒形的直身玻璃杯中,乍一看,杯中装得似乎是清水,但是一串串细细的气泡不断的从杯地冒出来,杯身上凝满了水珠。看上去晶莹剔透,清爽宜人。 在座的几个,都是家中有些享用的,一看便知这是用冰镇过得。端午过后的日头已经很热了,即使坐着轿子来身上也有了汗意。这样一杯“冰水”来得正是时候。喝过之后,一个个都说妙。这杯“清水”不但冰得透,而且味道清甜,略有一些水果的酸味。口感清爽之极。 吴芝香奇道:“这不是格瓦斯!” 蔡实一愣,他不知道吴芝香是紫明楼的常客,但是他知道确实运来了叫格瓦斯的饮料,和这种饮料在后柜预备着。不由奇道: “这位老爷喝过格瓦斯?” “格瓦斯本相公喝过不知道多少瓶。”吴芝香笑道,“比这个要酸,还有一股香气。你这杯子水,大约也是装在玻璃瓶里从临高运来得吧?” “老爷洞烛万里!”蔡实听他口音奇特,知道多半是广里来得,说道:“不敢欺瞒诸位老爷,这汽水也是澳洲货嘞,特意从广里运来得。小店专门招奉贵客用得。” 文怀笑道:“你家主人行事真是豪奢!这杯子琼浆玉液恐怕是价值不菲,恐怕我等都要脱了袍子质押了才能出得去了。” 张岱微皱眉头,觉得文怀太煞风景――简直是无礼。就这书坊的场面,主人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会在乎这杯子“汽水”,还要来索值。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话说得蔡实站不住了,赶紧道:“这怎么敢?小店是书坊,卖得是书。” 张岱眼看气氛不好,赶紧说道:“既然卖得是书,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难得罕见的书?” 蔡实笑道:“不知道老爷要哪一类的……” 张岱将扇子一合,道:“要新奇有趣的。《孟子正义》之类的替圣贤立说的就不要取来了。” 文怀却道:“昨日我读了:不要说本朝,就是唐宋以来,凡是注孟子的各家,还没有哪一部能比得过着这位焦先生。尤其是训诂,堪称是集大成者。” 其他人对这训诂都不怎么感兴趣。都笑而不语。蔡实奴仆出身,察颜观色早知道张相公才是关键人物,当下笑道:“小店各种书籍毕备,请诸位老爷稍候,小的这就去取。” 完璧书店里的书籍,除了一部分直接从临高发运,一部分从南京、苏州批入,大部分是由临高制做好纸型,运到杭州本地印刷的。 为了确保打响澳洲书的名气,不但运去了纸型,还运去了临高生产的油墨和纸张。企划院给赵引弓的指示是以后设法在杭州自产油墨和纸张,眼下不着急――马上开始的发动机行动会有大量的空载吨位北上,运什么都容易。 周洞天的印刷所印刷的第一部书籍是《四洲志》。这是林则徐组织人编译的英国人所著一部名叫《世界地理大全》的书籍。这部作品是中国较为全面的介绍的世界地理、人文、社会的著作。不过临高的四洲志是经过大图书馆历史室全面修订的,去除了其中不符合17世纪状况的内容,修订了一些谬误和误传,当然也加入了不少新得内容。 运到杭州去的书籍纸型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在江南这样刻书繁盛的地方一点也不稀罕――杭州印刷所目前走得不是以规模取胜,以低廉成本冲击市场的营销道路,文化书店要吸引人,就得有内容上出新出奇,还要有一定学术水平的书籍,清代人的学术著作就成为首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节 澳洲的书 除了这部《四洲志》,还有让王赐等人击节赞赏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了。这部盗版中华书局的丛书不但折服了王赐,连临高公认的最为饱学的刘大霖见了,也自叹不如――清人在小学上的造诣是非常高得。 周洞天原本还想带《全唐诗》、《全宋词》。但是这两部书卷轶浩繁,铅字数量不足的临高印刷所暂时还没有排版的计划。 《孟子正义》便是用这次运来的中华书局版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的纸型印刷的。这套丛书一经发卖立刻引来了许多读书人争相购买。有些财力有限的儒生,买了一部,再看到其他的恋恋不舍,非要书坊先替他留着以后再来买。 蔡实揣摩这几位相公,除了一个酸气十足的“文相公”之外,对这种“圣人之学”都不感兴趣。但是那位文相公也不便违拗。当即先挑了是十来套“新奇有趣”的书籍,又选了三四部儒家的书籍。用小推车推了过来。一册一册的放到桌面上。 几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拿起书来翻看,最显眼的当然是《四洲志》。临高版的《四洲志》因为附有若干铜版印刷的地图,采用了16开的版面印刷,厚纸硬封面。张岱眼明手快,第一个把书拿了起来。拿到手中沉甸甸的。 拿到手却觉得很诧异:原来这书是朝右开页的。他一怔,道: “澳洲人倒是和西洋人一般的印书!” 打开一看,果然这本澳洲书的书页文字如西洋人一般横排,而且是自左而右排列着。看着很是别扭。再翻看其中的黑白地图,只觉得异常精细,不大的尺幅之内,纤微毕现。 《四洲志》的地图,全部是按照21世纪的地图修订绘制,因为澳洲、新西兰被视为元老院的“龙兴之地”,所以在地图上被做了手脚,新西兰被完全删去,澳大利亚则被标记在错误的地点。地形也完全不符合现实。 张岱因为方以智的关系,经常出入杭州的天主堂。看过其中收藏的世界地图和地球仪,所以他对世界地图本身并没有产生多少冲击感,只是对地图的绘制的精细程度更胜西洋人一筹而吃惊――当初他见到传教士带来的地图的时候,也曾经类似的惊讶过。 因为孙淳、文怀等人伸长了脖子也要看,他草草翻阅了一下就把书给孙淳。又拿起另外一本。却也是向右开页的,张岱心中微感诧异,再看拿来的书籍中,凡是涉及儒学的,全是左面开页,自左向右竖派,而各种“澳学”的书籍,则是西洋式样。 “莫非这是华夷合璧之意?”张岱寻思着,将手中的儒学书籍放下,专门选了一本“澳学”书,仔细一看,却不是什么学问书籍,而是一部说部,名唤《射雕英雄传》。随手翻阅了几页,却是说南宋之事,行文半文半白。现代白话文和明代的白话文差异不算太大,张岱大致亦能看得明白。看了几页,便被吸引住了。 明代小说是中国传统小说史上的一个高峰,但是传统小说情节散漫,情节模式化,许多作者又有掺杂方言土语、唱词的习惯。远没有现代小说情节紧凑,人物鲜明。何况《射雕英雄传》又是现代武侠小说中的代表作。张岱竟看得入了港,放不下手了。读到完颜洪烈看中包惜弱,宋官为讨好他,竟然陷害杨、郭二家,害得二家人家破人亡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辽东战事――建州也自称是“女真”,国号“金”。而眼下的辽东战局又危如累卵。不由得长叹一声,将书放下。 他原是个讲究享受,追求肉体和精神欢愉的人。但是他亦并非对大明即将倾覆无知无觉,只知醉生梦死的人。张岱身为复社的一员,从社友和亲朋故旧那里对朝廷的局势,国家的状态知道的一清二楚。 孙淳却见他面露萧索之色,完全没了刚才的兴奋之感,不由问道:“宗子兄……” “不碍事。”张岱不愿露出“忧国忧民”,这和他一贯以洒脱自在的理念不符,当下转换了下心情说道,“弟偶念到一事而已。” 但是书却不可不看,他当即关照:“这部《射雕》本相公要了。” “小的明白!”蔡实满面堆笑,“老爷,这里还有二部,是此书的续书……” “哦?”张岱把扇子一挥,“也包上!” “是,老爷。”蔡实一下就做了一笔不坏的买卖――按照赵引弓制定的章程,卖出去的书,伙计照例有码洋15的提成,这笔钱积累到月底由众伙计均分。 蔡实当下将书包封好,再取出一个草编手提袋:临高木器厂的出品,上面用染色的稻草编出“完璧书坊”四个字,即实用又好看。 张岱买下了射雕三部曲,又翻看其他书籍,只觉得眼花缭乱,有几本是讲授西洋算学的,他对此不太懂,自然不感兴趣。但是一部《光论初学》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之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倒不是因为张岱对光学有什么研究,而是方以智对西洋的器物之学一贯抱有浓厚的兴趣,自从他从汤若望那里弄到了一只望远镜之后,一直在研究其结构原理,但是始终没有弄明白。 所谓《光论初学》实际上是六十年代出版的一本科学普及小册子。里面粗浅的介绍了基本的光学知识和各种常见光学仪器的原理,还配有许多简单的插图。张岱打算买了之后送给方以智,以安慰他失去千里镜的遗憾。 只听孙淳问道:“你家老爷是哪里人士?这些书是从哪里来得,真是部部都是奇书!” 蔡实恭敬道:“我家老爷姓赵,是广东三水县人士。是个廪生……” 众人听说老板是廪生,面上多了几分尊敬之色。廪生虽然是个秀才,却是县学里的“正式学籍”,秀才中拔尖的人物。 “……这书,许多是从广东贩来得,听说是――”他压低了声音,“是从澳洲人手里买来得。” 张岱笑道:“你个杀才,这澳洲货在江南虽不是到处都有,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就是辽东人参,药铺里不还一样在卖。这点澳洲货还要你鬼鬼祟祟。” 蔡实连连赔笑,说除了直接从澳洲人手里趸来得书之外,也有完璧书坊自印的。 “……那些刻板的书就是。我家老爷正在寻思着怎么学澳洲人的印刷术呢――” 吴芝香现在愈发认定这里就是澳洲人开设的。见这奴仆满口杭州口音,知道他多半是本地投靠的,所知有限,问亦问不出什么名堂,干脆闭口不言。 孙淳说道:“就这几部书如何作得了数,快去多取几部来,莫非你怕老爷们花不起钱么?”他虽然其貌不扬,打扮亦普通,家里也是富有资财的江南大户。 蔡实连声应着,赶紧又带着伙计满书架的寻书取书了。 正在看书选书之际,蔡实禀道:“几位相公,我家老爷来相迎了。” 众人原本就对这书坊充满了好奇,现在听说主人相迎,纷纷站起身来相候。 通报之后,赵引弓很快就出现了。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书生。尽管面白无须,长相堪称清秀儒雅,但是他的身高和体魄都在孙淳等人看来都和武人相仿。特别是他走路时候的阔步,更是和讲究行动有规仪的儒生格格不入。 虽然是广东人,面相却和几位相公见过的广东人完全不同。戴着一顶逍遥巾,身上穿一件青色的细布直裰。正是有钱又有教养的所谓书香门第的大家公子的穿着。 双方因为是初见,又没有有身份的介绍人,少不得要互相送上拜帖,彼此谦让不收,再互相磕头这番繁文缛节。 几个人一一都见过礼。赵引弓这才关照蔡实,将几位贵客请到紫藤院中奉茶。 “天一兄,我们几个今日一则是久慕尊颜,特来拜望;二则是意欲观赏这澳洲书坊,并一聆赵兄雅言。”张岱说。 “啊,不敢当,不敢当!倒是小弟亟望列位先生不吝赐教!”赵引弓谦逊说,又殷勤地问:“先请到后面奉茶。” 当下将众人引领到了书坊后面的紫藤书屋。这里是赵引弓专门布置了用来招待大客户的室,室内装修是按照维多利亚式的休息室风格。装饰华丽又典雅。最为出色的是面向庭院修筑有一个巨大的凸窗,三面和顶部全用玻璃板镶嵌,站在其中,犹如身处水晶宫中一般。 凸窗外,是一座按照西式风格装修起来的小庭院。种着许多鲜花,上面却是一架紫藤――是原先废园中的旧物,长得极其茂盛。只是现在花期已过,只留下满架的郁郁葱葱。紫藤架下,却是一个小小的大理石喷泉,滴滴答答的冒着细细的水花。看上去便是满目的清凉。 还未落座,孙淳便赞道;“好一个洞天福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节 水着杂志 包括见惯了大场面的张岱都觉得震撼,特别是站在凸窗前,那种不沐风雨,却似身在室外的感觉,是他们从未体验过得。 清澈如无物的大幅玻璃板外,就是鲜活的如在眼前的花朵,蝴蝶在上面飞舞,阳光斑斑驳驳的透过紫藤架洒落下来,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抚摸窗外的花丛,指尖被玻璃所阻,张岱顿时呆了,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赵引弓早在意料之中,这样几乎和太阳房一般的全玻璃大凸窗,不管是在临高还是广州,都还没有建造过。就算是在21世纪也不是到处有。元老看到了也会觉得稀罕,更不用说很少见到大尺幅玻璃的土著了。 众人分宾主落座在维多利亚款的扶手沙发椅上。只见一个垂鬟小婢端着个剔红倭漆盘子过来奉茶。张岱素来“好美婢”,心道这赵老爷如此的气派,家中必然蓄养的都是外间少有的美婢――广东又是素来有“蓄婢”、“锢婢”风气的,没想到一见之下却大为失望:眼前这个少女堪称貌不惊人,普通到极点。从走路的姿态来看更是天足。心中很是奇怪。 奉化奉上茶水,大家原以为多半是和刚才差不多的“澳洲水”之类的饮料,没想到这次送来得却是正儿八经的茶。一股馥郁芬芳的茶香味飘荡在空中――和他们平日里经常饮用的龙井、水珠等茶香气完全不同,更为浓烈。 茶叶,是放在极小的一把玻璃茶壶里,几乎塞满,旁边又有四只牛眼小茶盅,亦是玻璃所造,已经注满了茶水。茶水也不是常见的浅碧色,而是更为的深厚的琥珀色。 “来,请用,此茶要趁热饮。”赵引弓说道。 吴芝香自诩在紫明楼见识过各种“澳洲享受”,但是这近乎发黑的茶还是第一回见到。一嗅之下,只觉得香气浓烈,沁入心脾。端起来啜了一小口,只觉得茶味醇滑甘润,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众人品了,都啧啧称奇。张岱笑道:“弟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好吃之徒,尝遍了天下的特产,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茶!” 张岱的好吃、善吃是江南儒林中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还热衷于“尝遍天下滋味”,搜罗各地的特产名食不遗余力。 赵引弓读过他的《陶庵梦忆》,见过他罗列的长长食单,所以拿出来奉客的,都是本地绝无可能见到的。 这茶,是吴南海委托贸易部门从福建采购来得新茶,又招募来十几个茶工,按照现代制茶工艺制造的乌龙茶。同时制造的还有红茶。 乌龙茶是半发酵茶,口味较之于发酵茶红茶要清淡一些,也比较适合国人的口味习惯。吴南海特意捎来了若干斤,供赵引弓在本地进行推广――一旦推广成功,就准备通过万有大规模的销售“海南乌龙茶”。 赵引弓笑道:“此茶名为乌龙茶,产自琼州的黎母山之绝顶。” 海南的气候并不是适宜种茶,而且茶叶明明是来自福建的,临高只是加工一下而已。但是吴南海、司凯德和李梅都知道茶叶这玩意必须有一定的地理噱头。福建茶当然比不上“海南岛黎母山”这样的地方来得让人浮想浮想联翩了。 “哦?”果然张岱听说得茶竟然自荒蛮之地,顿时来了兴趣,“琼州乃是南陲荒州,据说上面都是黎蛮,如何还有茶?莫非黎蛮也种茶吗?” 赵引弓早就准备了成篇的广告软文在肚子里――倒也不是他的写得,而是大图书馆的笔杆子们弄得,先把这黎母山扯得云山雾罩,竟似荒蛮中的仙境一般,接着渲染了什么黎母山中林深山高之处有一处四面绝壁的孤岩,上面有五百株野茶。只是一年四季山中都是云雾缭绕,又时时有瘴气伤人,只有每年春秋两季各有数日云开雾散,可以采茶。黎民中身手矫健者就会设法攀上岩去,采摘嫩叶。 “……只是这时日甚短,黎蛮们之见山间雾气一起,不论采多采少,就要立刻附绳而下,退出谷去,若是迟了些许,中了瘴气,便是必死无疑。” 一番胡说八道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众人入迷,还不时发出慨叹。赵引弓心想此类文章果然不分古今中外。当即又胡扯了一番什么茶叶采了之后原是运不出山的,后来不知道澳洲人用了什么法子,才把这茶叶从山中运了出来云云。 吴芝香听得将信将疑,因为他从来没听裴莉秀说过什么“黎母山中的野茶”,在紫明楼也没喝到过――若不是他心中有八九成把握知道眼前这个赵相公多半就是个“澳洲人”,几乎要认定这是在假托澳洲人编造了。 然而其他人却听得津津有味。奉华不时过来添茶。张岱觉得这丫鬟虽然长相普通,但是举止优雅,举手投足极有方圆,眼神灵活又不妖媚,显然是花过大力气调教过得。 放眼望去,这件玻璃房间里,摆设着许多从未见过的珍玩。最显眼的,当然是靠墙的案几上摆设的一座机械座钟:由广州的珠宝首饰匠人制作的镶嵌着金银、象牙、珍珠和宝石的外壳,从21世纪带来的成套机芯。两个时空的联合出品此时正在滴答滴答的走动着。西式的摆锤钟当时已经少量的进入了中国,吴芝香当然见过,张岱也不以为奇。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们从没见过的东西:一艘文德嗣和王洛宾手工制作的“胜利号”的模型,罩在玻璃罩子里,炮门全开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悬挂的当然不是英国旗,而是元老院的启明星旗和蓝白两色的伏波军海军旗。一台莲花型状的留声机…… 几个人仿佛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不停地转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尽管努力做出矫情镇物的功夫,然而脸上还是不时露出惊讶、欣喜的神情。 等主人放下茶杯,微笑着发出邀请,他们立即站起来,各自走向最感兴趣的物件,不时地提出一连串夹杂着惊叹的问题。赵引弓站着,面带微笑,不厌其烦的解答着他们的种种问题。正忙得不可开交,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哎呀”声,接着传来了某个沉重物体落地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文怀发出的,他双手扎煞着,满面惊慌之色。赵引弓一看,掉在地上的却是本画报――一本日本的“水着”杂志。兰度的沉船里为大图书馆添加了几千本类似的实体书。 张岱拿起来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也没把书丢下。倒不是封面上三点式的“水着”女郎的暴露程度吓到了他,而是这可怕的逼真感。这哪里是画,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定在纸面上了! 纸面上女人的身体是那么的鲜活,那修长挺拔的大腿似乎就要伸出画外一般。然而手指触及,却又是真正的平面。 人物画,张岱见过许多,不仅中国的画家的各种工笔、水墨人物画,就是西洋教士绘制的油画他也见识过。在他看来,西洋油画的逼真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是和这澳洲画来比,简直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这……太惊人了!”他面色苍白,一瞬间简直以为是澳洲人的什么妖术。 “几位兄台不必惊慌,这不过是一种画片罢了。”赵引弓安抚道,“澳洲人有一种方法,可用玻璃镜子将人物的影像定在纸面之上。弟也百思不得其解呢。”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文怀抚着胸口,赶紧坐到椅子上,似乎被吓得不轻,“简直是妖术!” 孙淳却道:“此法当为澳洲的秘法,未必见得是什么妖术……” “能将人像定于纸面上,若不是妖术,如何办得到?”文怀看着画报,简直如同毒蛇猛兽一般,“还请一火焚之。” “世上奇妙之事甚多,我辈岂敢自称博晓一切?”孙淳也很吃惊。但是他一贯不相信鬼神之说,摇头说道,“且不说这澳洲人,便是朝廷上下所谈的西法火器、天文、地理、算学,若非利玛窦、汤若望远涉重洋而来,我等又怎能知晓?” 张岱也对妖术之说不怎么相信。他拿起杂志,翻阅了几页,只觉画册上的女人体态高挑,身材丰满,前凸后翘,虽然用极薄极小的布片遮挡要害,却和一丝不挂也没甚两样,一个个摆出极诱惑人的姿态来,有些姿态简直是不知羞耻到极点。 画上的女子个个丰胸细腰大臀,又是天足。这样体态的女人按照当时的审美观点来说根本算不上诱人,这些人家中哪个也不缺少美妾娇婢。但是胸中却隐隐约约的起了一团欲火,只觉得面颊微微发热。 张岱唯恐失态,强定心神,摇了摇头笑道:“这画册哪里有什么妖术?我看是房中的秘术才对。”几个人都展颜一笑,才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节 漫画书 赵引弓笑道:“这不过是澳洲的密玩书。便是在澳洲人那里也稀罕得紧。小弟是花了大价钱和大情面才弄到一二册的。秘藏于身边亦有一二年了,未见有什么妖异,不过普通的画册罢了。” 几个人这才放下心来。食色性也,恐惧感一消除,留下的便是诱惑了。二本杂志在众人手中传阅着,颇有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张岱几次想提出请主人割爱――钱他是出得起的,但是这位赵相公起居之豪奢,恐怕根本不在乎这几个钱。 摩挲片刻之后只好恋恋不舍的将画报放下。孙淳还一个劲的追问如此逼真的人像是怎么到的纸片上,赵引弓笑道: “这个,弟也不知。不过当初澳洲人说过:这部宗子兄买得这部《光论初学》里就有其中之法――不过说得极粗陋罢了。” “此是澳洲的密技,岂能轻易写在书中?”张岱说道。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请问赵兄,你这里可有千里镜?” “千里镜?”赵引弓一愣。望远镜在临高还没有研发过――本身企划院仓库里就有大量的库存:各种型号和用途的都有。元老们又几乎人人都有,国产的、俄罗斯的、东德的、德国的……不一而足。 因为存货不少,科技部一直没有把自产望远镜列入工作计划,直到第一次造船整备计划正式开展,海军提出了对光学设备的需求,科技部才把制造简易的望远镜列入了科研计划。 “此物澳洲人倒没有贩卖,不过听闻澳洲望远镜亦很出色。只是弟未尝得见。” “原来如此。”张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密之兄几天前在西湖失落了一只千里镜,我见他失魂落魄,一直想买只新得送他……” “慢――”赵引弓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密之兄莫非就是方以智方相公?” “正是!”张岱道,“兄认识他?” “莫非他有个尊号叫做龙眠愚者?” “正是。” 赵引弓大笑:“原来如此,真是奇了。” 当即将他在西湖上游玩,见到龙舟水手从湖底捞出望远镜的事情一一道来。说罢便吩咐小厮将望远镜取来。 张岱入手一看,正是方以智一直宝贝的红毛的千里镜――擦洗的干干净净,也没有损坏。大喜过希,连做了几个揖。赵引弓赶紧还礼。 “真真是天下事不可言。”张岱笑道,“赵兄你这书坊的名字取得好。”他当即表示,以后要带方以智到这里来。 “他这个人,酷好著书立说,对物理之学兴趣极农。弟看赵兄这里的器玩较之于那些西洋和尚强过百倍,密之兄必然喜欢得紧。” “其实这千里镜之学,《光论初学》里亦有论述,若是有兴趣,还能自制这千里镜呢。” 孙淳在旁凑趣道:“有这样的事?密之见了这二样多半要喜得发狂了。” “小弟久仰密之兄之名,他若来,必是倒履相迎。” 这一番插曲,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陡然上升了不少,张岱便提出能不能再取几本杂志看看。 “这般的秘藏画册,弟所得甚少,不过弟倒另有几部澳洲画册,虽没有如此的栩栩如生,倒也可一观。” “哦?这倒要叨扰一二了。”几个人顿时都来了兴趣。 赵引弓微微一笑――这种现代的彩印画报当然是不能卖得,除了早年为了在广州打开局面用过几本从某人行李中收购来的h画报之外,大图书馆里的实体画报就只有兰度的沉船里打捞出来的那些。别看画报不算生产力,这样的彩印画报根本不是临高的技术目前能够达到的。属于用一本就少一本,在企划院的表格上算是二级管控物资。 所以周洞天早就开发了本时空的技术能力可以替代的产品。赵引弓唤来贴身小厮集英,吩咐了几句。不一会,集英便搬了几个书函过来。一一放置在窗前的长几上。 赵引弓笑道:“诸位请看。” 张岱等人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围了过去。只见书函是用上好的细木制做得,原木本色,盒面上绘制着简单的图案,题写着书名:《狱中华》、《利火罗》、《思春女》和《笑林广记》 就从盒子本身和这奇怪的书名来看,没什么特殊之处。赵引弓嘴角带着隐秘的笑容,将书函打开,内中的书籍却是向左开页。封面亦很简略。张岱取了一本,翻看了几页,笑道:“真是妙书!活色生香!” 孙淳很是好奇,亦取了一本,翻看一看,却不是刚才那般活人一般的色彩鲜明的画页,而是黑线白描的图案。 上面绘制的,全是俊男美女,姿色妍丽。再仔细一看,原来绘制的是龙阳情事,刻画精奇,虽章侯、道母,亦自愧弗如。 明末士大夫中普遍有好娈童之风,孙淳虽不好此,却也并不以为意。只觉得绘制精绝,人物动作、容貌乃至交/媾种种无不精细到极点,甚至表情也十分传神,比起平日里经常见到的春宫画册、避火图之类要高明得多。 翻看了几页,原来这画册并非简单的春宫册页,而是个完整的故事,虽然故事中的人物和环境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不由笑道:“澳洲人的龙阳之好也是出类拔萃!” 张岱将手中的《狱中华》放了下来,他自诩见多识广,没想到这澳洲人的这部完全是手绘线描的画册,表现力居然强到如此的地步,简直让他有血脉喷张之感――尽管有些表现手法和人物形象他一时不能适应,但是其中包含的水平却是毋庸置疑的。抛开精美生动的人物形象和动作不提,就故事本身也很能吸引人。 再看下一本的《思春女》,却是一般的男欢女爱的画册。草草一看,觉得和《狱中华》、《利火罗》画风略有不同,但是情节之丰富,绘制之精美,花样之繁多,同样不输于前作。 “真是奇书!”孙淳说道。文怀平日里一直自诩道学,见这几套都是春宫册页,便拿了《笑林广记》起来――总不见得《笑林广记》亦是春宫不成。 虽然不是春宫,却亦是这样的画册。人物摸样唐突滑稽。文怀是第一回看到这样的《笑林广记》,看了几页,不由得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道:“真正奇书在此!” 几个人又交换着看了一会。几套书便全卖了出去――当然价值不菲。赵引弓本意也不在简单的卖书上,主要还是为了拉拢这伙儒生。当下又传人送来了精心制作的点心和从临高运来的糖果。一时间宾主尽欢而散。 送走了张岱孙淳一行,赵引弓犹自兴奋不已――搭上了张岱的线不算,一下又把方以智给勾搭上了。复社这个在江南半壁拥有极大话语权的集团,已经为他打开了一道小门。这对以后他的工作大有好处。 回到后面的印刷工场里,周洞天正带着徒工,讲授石版印刷的要领。这些徒工是新近从南京招募来得,有一定的绘图和刻板基础,教授起来比较容易。周洞天不担心他们掌握了技术要领会跳槽――只要控制了石版印刷所用的涂料和油墨,光知道原理和技术还是干不成的。 刚才赵引弓卖出去的几部书,就是周洞天带着人用石板印出来得。至于底本,除了《龙阳穴》、《狱中华》是道长提供的之外,其他都来自大图书馆的电子资料。 做石版印刷比想象的要难一些,主要是底部涂料、油墨和腐蚀剂的生产上,费了长时间才找到合适的配方和代用品。 印刷漫画的选题上,在大图书馆一度有过争论。大图书馆搜集的h漫种类繁多,其中有大量口味极重的,因为17世纪是个不存在人权概念的世纪,所以最终大部分的漫画落选了,只留下比较纯爱,h内容较为正常的作为选题。 选出来的几本漫画底本,由大图书馆的元老对其中的文字进行了一定的修改,确保没有不合适的内容的存在――故事情节是纯属架空的。现代风格的就算是澳洲的故事。原本周洞天打算盗版蔡志忠的全系列,后来有人提出事关儒学的一些漫画暂时不宜印――论语之类涉及儒家经典,说不定有假道学先生来找麻烦,引公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卖为好。 现在周洞天带着徒弟绘制的,是蔡志忠的另外一部漫画《禅说》――他知道自己一走,印刷技术恐怕会有所下降,得乘着自己在的时候尽量多给老赵弄些书。他还考虑过要不要把漫画书都雕版化――毕竟石版的印数很少。 “你卖给张岱的射雕三部曲,真得没问题?”周洞天看到他进来,笑着问。 “大图书馆的真理办公室不是审核过了,朱八八变成陈友谅,陈友谅变方国珍,常遇春变张定边这总不犯忌了吧?” “还是有问题的很。这个明教和明的瓜葛,恐怕大明也不是很喜欢看到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节 特殊宣传 “不要紧。明教和大明的渊源的情节,大图书馆已经删了。算不得什么。朱八八的情节也全部做过修改,不会有什么犯忌的事。”赵引弓说,“只是这么一来情节有点生硬,读起来实在很怪。” 周洞天点点头。对大明的书籍输出,与其说是为了赚钱,倒不如说是对外宣传工作的需要――输出新得科技观、价值观、文化观,宣扬“澳洲式生活方式”,扰乱大明百姓和知识阶层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搞“和/平/演/变”。这种方式尽管不能改变整个社会的面貌,但是至少会再一部分人的心目中种下“亲澳”的种子。培养出一批“带路党”,减少未来社会改革的阻力。 但是输出书籍,就涉及到文艺作品中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科普作品中的技术扩散问题。周洞天知道,为了到底输出哪些类型的科学技术书籍,哪些技术必须加以限制和保密,元老院内部有过很大的争论。有些元老认为任何科技都不该输出,有些则认为扩散一些基本科学常识对整个大业是有促进作用的。 周洞天认为,目前的欧洲传教士正在大力的利用输出欧洲科学文化来吸引大明内部的一部分有识之士信奉基督教。相比之下,澳洲货多以“奇巧”示人,许多人都对比西洋科技更胜一筹的澳洲科学文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如果仅仅为了某些虚幻的“威胁”而严守秘密,只会把这部分人拒之于门外。 他当然不赞成无限制的随意扩散技术,但是很多科学常识扩散出去并无害处。比如这次印刷的《光论初学》,在元老们看来是通俗易懂,但是放在本时空,绝对是高科技。这本科普书在旧时空是以“城乡初中文化水平的读者”为阅读对象的,这样水平的读者在本时空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 类似的科普书籍,周洞天是赞成多印多卖得,六七十年代以农村青年和知青为对象编撰的许多科普丛书、农业科技之类的丛书,其中有很多都可以用来出版销售到大明去。尽管它们的最终命运大多是被当做某种“奇书”藏于轻易不示人的藏书楼中。 一些简单的知识和技术扩散,在当前条件下根本不会对元老院造成任何的威胁。在农业时代的物质条件下,扩散出去的许多知识和技术是完全没有实用性的。因为社会环境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反倒会导致很多对此有兴趣能钻研的的人发现,原来真正能够实现自己抱负理想的地方只有临高…… 至于某些在当前社会环境下具有实用性的技术,比如科学种田、养殖之类,对临高来说只有好处,因为元老院对农产品有着旺盛的需求。从这点来说大明的农业技术能够提高对穿越者只有好处。 有限的输出科技,大量的输出文化,这是元老院确定的扩散的路线。 “这批图书销售出去之后,应该会有更多的需求。”周洞天笑着说,“我觉得漫画的杀伤力会很大,其实金庸的书我们能盗版的还是有限的,不如大量的盗版梁羽生、陈青云他们的,对了,还有一个还珠楼主――剑仙小说应该更对大明人士的胃口吧?” 两人商量了下下一步的出版业务,周洞天这批元老很快就要回临高去了。他打算在临高继续这一文化入侵事业。 “再下一批可就是执行发动机行动的元老了,你这里可是川流不息啊。要多受累了。”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嘛。”赵引弓说道,“这批人我打算安排到凤凰山庄去,没有必要不再安排他们进入杭州了――张岱出去一宣扬的话,清河坊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热闹的文化沙龙。元老们还是少露面为好了。” “当然。当然。你现在的地下组织建起来了没有?” 赵引弓有点糊涂,但是他很快明白了周洞天是说和他的公开身份以及山海体系没有瓜葛的秘密组织。 “黑龙会体系吗?我还没有动手搞――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工作,要有强有力的土著执行者才能有效的运作。”赵引弓说道,“人太强了,不好驾驭;人不够狠的,又没有用。”他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几天前,从临高有一封电报给我。” 赵引弓点点头,电报是杭州站的电台收得,但是用得是其他部门的密码,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只有报头说明是给周洞天收得。 “其实内容很简单,是关于特殊宣传的……”周洞天说着摸了下自己的胡子。所谓“特殊宣传”是赵曼熊发明的“黑话”,本质就是“造谣惑众”的意思。 “特殊宣传”的工作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就在广州展开了,广州站散发了大量的“特殊宣传”的小册子,用奇闻异事和各种“真相”来动摇大明的社会基础。 事实证明,性和政治一向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尽管这种宣传文短时间内并不能改变任何现实,但是大量散发小册子之后的“真相”泛滥,说明这一手法还是有效的。农业社会的一个特点是消息主要靠口头流传,越是耸人听闻,具有爆炸性的消息就传播愈快,而且不论是官府还是士绅阶层,都没有足够的手段来辟谣。很多时候只能任由谣言自行消散。 但是这种手法的散播必须有秘密组织来进行,不能由赵引弓这样的“公众人物”出面。否则一旦出事杭州站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所以,必须借助于“黑龙会”这样的专门干底层工作的组织。 赵引弓准备利用1631年~1632年的浙江旱灾的机会,趁着社会秩序较为紊乱的阶段,建立起黑龙会的地下组织来。当然,具体的组织人员将从临高派来。杭州站和这一组织只保持单线的联系。 “小册子可以在我这里印。我准备在凤凰山庄里再设一个小印刷厂,专门用几个雕版印刷的匠人来做这件事。让交通员带底本来,我印好之后再悄悄的运出去交给黑龙会去散发。你看这样怎么样?” “这样就好。”周洞天笑了笑,“我知道出版指导小组组织人炮制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玩意,基本上就是性、政治和谎言的三合一。我看了几本,真是很有创意……” “哦?都是谁写得。”赵引弓来了好奇心,他在出发前曾经在对外情报局看到过基本所谓的“真相文”的小册子。编的像模像样。 “是一个叫张好古的人搞得。”周洞天说道,“你不知道他?他现在在大图书馆里挂着一个真理办公室主任的头衔。你在大明发售的书籍,全是他坐镇审阅修订的。” “张好古?这名字好熟悉,但是我又有点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阿嚏!”张好古打了一个大喷嚏,拿起手帕擦了擦鼻涕――临高可没有手帕纸这种奢侈品,批量制造的生活用纸只有擦屁股用的草纸和专供医疗结构和妇女的卫生纸。纯棉的手帕这种久已消失的生活用品重新出现在元老们的生活中,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有女仆帮他们每天洗衣服洗手帕。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稿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张好古有自己的电脑,但是为了节约运行寿命,他只要在执行某些较为重要的工作的时候:比如“查找”-“替换”、“关键字搜索”这一类的工作的时候才会使用。 “总算快杀青了。”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紫檀木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稿纸,一打写坏的蘸水笔的笔尖――按照规定要送回仓库才能领到新得笔头。一个精工细作的墨水台,这是从澳门买来得欧洲货。 张好古拿起桌子上的书稿――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一个太医院太医的回忆》。稿子厚厚的一沓,大约有三十多万字,很是耗费了张好古的一番心血。为了写这本书,他还专门请教了刘三好多个问题,以确保书中的中医概念是正确的。 张好古是个学文史哲出身的元老,这种专业在元老院里很难受到重用。长期在大图书馆里混日子。 但是他独辟畦径,专门就历史问题上书执委会,提出了从现在起要有系统的“创造历史”、“控制历史”。他提出这一部门叫“真理部”,以体现自古至今的真理都掌握在元老院手中。 这一提案得到了执委会的“高度重视”,于是张好古就得到了新设立的真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但是他上任之后却发觉自己的主要工作是为“出版指导小组”打工。这个由文化部代表丁丁、大图书馆代表于鄂水和印刷厂厂长周洞天三人组成的非常设机构要编撰出版大量的书籍和小册子,原本就要“消毒”,去除不合适的部分,主动送上门来的张好古就成了最好的劳动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节 真理办公室 张好古的工作很多很复杂,从大的方针来说,真理办公室的主要职能是:制定澳宋历史及相应科技政治社会文化发展史;设定各部门科技界限;对大图书馆图书电影进行甄别;审定土著教育范围、接触资料范围。编制相关的手册发给元老,以便统一元老们在各方面谈话时的口径――现在土著和归化民越来越参加到元老工作中来,某个元老一时的口畅,都将成为未来谣言的根源。 具体到工作上则分为两块。一块是出版物审订,自从周洞天主持的一系列印刷设备和技术攻关大致完成之后,印刷出版业务就一日千里的展开了。各个部门都在大量的编写出版各种教科书、科普书和技术小册子。怎么掌握其中的分寸成为张好古的一项主要工作。 另外一块,就是负责“特殊宣传材料”的选题和组织编写。由于在大图书馆服务的元老人数有限,事情又相当繁忙,因而除了某些“重大选题”是“集体创作”之外,大部分的材料就得张好古自己来编写――当然,他有权向其他元老约稿,并且支付一定的稿酬――这种做法在文宣部内早就实行了。执笔的元老多半也不是为了几张流通券,更多的是满足自己的写作欲望。 技术方面的事情,由科技部负责具体的审订;凡是涉及到黑历史、行文称呼、政治观点等方面的事情就归张好古来负责了。 在编写“黑材料”的同时还要搞书稿审核工作,工作之忙碌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且这项工作因为高度的敏感性,使得他完全没法利用直接归化民,大多数事情得亲力亲为。相比之下,大图书馆的历史资料研究组好歹还能用几个儒生出身的归化民帮忙检索抄录古籍之类的。 “奶奶的,拿老子当苦力用啊。”张好古发出不满的声音,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步,玻璃窗外的阳光灿烂的让人一看就觉得热得慌。 这里是百仞城内的文宣部大院的一角,这里原先是大图书馆的所在地。自从大图书馆被搬迁往高山岭之后,这里就被文宣部占用了。当初存放这些无价之宝的的集装箱已经被移走,但是当初留下的垫脚石的痕迹还依稀可辨。 为了便于就近服务元老,在文宣部大院里大图书馆还是设了一个办事处。有若干元老定期值班,随时接受各种咨询。 除了文宣部和大图书馆办事处之外,此地还是临高时报社、格物画报、出版指导小组以及真理办公室的法定地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元老和归化民来一一填补这些萝卜坑,大多是几块牌子一个班子。 张好古的真理办公室就占据了这座大院一角的三间办公室。一间是他的资料室,专门存放他搜集来得和各部门转交给他的“黑材料”。一间是他的工作室,还有一间就是宿舍了。他和很多元老一样,习惯于在办公室住宿,随时可以办公。至于人员只有他和他的女仆二个。 他的秘书兼女仆听到他的脚步声,从隔壁的宿舍里走了出来,见他脑袋上冒汗,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又把屋子里的百叶窗全部放了下来,屋子里顿时黯了下来,但是也觉得清凉了不少。 桌子上堆着一函一函的书稿――这些都是印刷所的打字员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底稿,张好古每天不断的用墨水笔在书稿上涂涂抹抹,还不时用红色笔在书稿上批阅修改意见。归化民偶然看到张好古的工作,大多以为他是一位了不得的大首长。 张好古拿起最近一期的“特殊宣传”的小册子编撰目录,按照本时空的说法,这叫“揭帖”。 揭帖在古代社会就是一种传单性质的东西,大多是没有署名的,攻击某人、某事,有时候也会把矛头直接指向朝廷和皇帝。 在古代社会,因为缺少足够的技术侦查手段,一般无头揭帖很难被追究来源,安全性很高,缺点是古代的识字人群数量太少,对社会下层的辐射能力有限。所以揭帖只能影响官场和识字阶层。 真理办公室既然是面向明朝群众做工作,就不能像其他部门一样完全脱离当时历史实际。就要注意明朝末年的一些政治问题。 这方面,过去已经做了一些工作,包括编撰《暴行录》和第二次反围剿期间散发的小册子,但是当时这只是一些零星的工作,并没有作为主要的手段来施展。现在要系统的组织起来作为一个工作来抓。 张好古的考虑再三,决定采用三管齐下的方式来开展特殊宣传。所谓三管齐下,就是按照受众的不同,分别制造适合其各自特点的宣传材料。 首先是制造无头揭帖和伪造邸报的方式,内容上从评论三大案和三大征入手,涉及明代中后期的主要政治事件,包括天启年间的针对东林党人的“逆案”、张居正的改革和他死后的反动等等。强调对历次政治事件的“再调查”和“理性分析”,提供不同于以往的独辟畦径的观点和资料,表面强调反对昏官庸政,拥护皇帝,实则内涵是引导对整个大明政治体制进行“反思”――这是针对士大夫阶层的。 其次以话本小说为模式,搞一些带有相当图片的通俗文字小册子。在江浙一代向说书人散发,也可以作为通俗小说进行私下流传,抨击明朝正统性与宣扬临高集团为主,表现形式比较隐晦。并可以辅以一些带颜色的宫廷小段子,甚至可以宣扬一些新的科学知识。这主要是针对市民阶层的。 最后则是编制一些针对南方各省的民谣、童谣。别看技术含量不高,档次又低,但是这些东西自古以来就有很大的杀伤力。每有重大政治变动前,各种含沙射影的童谣民谣就会四处散布,可见其威力。这是针对农民的。 张好古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编造揭帖和制做话本小说上了。这两者都有一定的技术性要求,首先是不能暴露其真实来源是澳洲人,因而不能使用他们的石印或者铅字排印,必须采用刻板或者传统活字――比如泥活字或者木活字,这样的印刷效果比较差。周洞天在印刷所特意搞了一个传统印刷车间,就是专门为此服务的。 至于内容,其中有一部分是他向元老们约稿约来得。一般的元老们是没有能力直接用文言或者明代白话文来撰写文章,所以多数的稿件只能是采用元老用“新话”写,然后再交由有这样能力的元老进行“翻译”。 这类的特殊宣传小册子大多是按照:性、政治和秘闻三原则编撰的。内容则充斥着地摊文学的气味。不过,每一期的小册子的内容也有一定的针对性,根据当前的局势和攻击的对象作一定的调整。 张好古手中拿得就是最近已经通过审核即将开印的小册子目录,上面罗列了二十种: 万历皇帝死前留下了哪三个遗愿? 魏忠贤讨得皇帝欢心 却为何死活不知 残害东林党的主谋,阉党被逐出京师 被6个皇帝疯抢60年:大明最抢手的女人 成祖在进入南京前的一次讲话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明军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 改革中的冲突:张居正斥责士人是“乱邦妖人” 李成梁在北方的淫乱生活和凶悍作风 “红颜杀手”任黛黛:青楼舞女竟是赦免的杀手 亲历者回忆:阉党和东林党是如何瞎折腾 移宫案之真相 “前朝”故宫荒唐事大明历史上最著名的十大美女 …… 这些小册子的字数一般在一二万字之间,多得也不超过五万字。每次印数不过几百到一二千册,印好之后再偷运到大陆上去散发。由于题材新颖,故事引人入胜,言语又浅白。所以颇受土著们的欢迎。在广东,对外情报局通过黑龙会系统散发的特殊宣传小册子已经造就了一个相当旺盛的地下读物的需求市场。原本免费散发的小册子居然被人囤积居奇,而用泥活字,墨水印刷,非常粗糙的盗版本居然也出现了。以至于周洞天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正式的把这些特殊宣传小册子作为通俗读物向大明倾销。 张好古认为这一现象显然是反映了大明的通俗读物市场的严重匮乏。所以出版指导小组大可在这方面多做一些文章――他最近主持了对金庸作品的修订工作。除了《鹿鼎记》和《碧血剑》之外,另外十一部全部做了修订,准备陆续逐一出版。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出版项目要修订…… “老子累死累活,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他这样想着,把手里的小册子目录放到桌子上,从盒子里找出真理办公室的审核章,往目录上盖了下去。看到纸面上落下的鲜红图章,他满意的吐了一口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节 孙淳 张岱等人的完璧书坊一行让他们回味了许久,特别是购回的书籍。孙淳特意要了那部《四洲志》,说是要仔细的研读。 孙淳的家在嘉兴,是嘉兴府府学的学生,但他常年寄寓在吴江,时而住在湖州的乌程县的南浔镇的梅绾居别业。别看他貌不惊人,穿着朴素,学问上也只是“仅五经征文之人”,在很多复社士子心目中地位不高,实际家中颇有资产,而且是社团真正的核心要员。 论及名望,他当然和张溥、张采等人比肩,远不如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四公子”,也比不上黄宗羲。但他确实是社中的骨干人物。复社作为一个以学术为名的政治性社团,是具有一定的组织性的,甚至可以说,它已经大致具有了近代政党的某些特征。如果说张溥、张采是复社的“领袖”,那么复社的“组织部长”正是孙淳。 全国各地的士子们,只要在文学和政治见解上符合复社理念的,孙淳都会不辞辛苦的或去信或自己亲自前往,劝说其入社。可以说,整个复社的组织活动是由他一手包办下来的。他还直接负责着入社人员的资格审核,对那些申请入社的士子进行审查。而复社成员之间的联络、集会等一系列的事务也几乎全部经过其手。 他在杭州没有自己的别业,而是下榻在张岱的别业之中。用过晚饭,几位朋友又在一起翻看新购来得书籍,就着最好的云南女儿茶消食,说笑议论了一番。张岱原本就对澳洲事物有兴趣,如今在完璧书坊被赵引弓如此一番的引诱,不禁起了到广州去一趟的念头。 “宗子兄台真要去广里吗?”文怀问道。 “弟早有此愿――倒不是为了澳洲人。听闻广里的风俗异于中原,与江南更是殊途,又有许多海外的奇人异货。弟早想去开开眼界,看个新鲜,再尝尝当地的特色土产。如今又有了澳洲人,当然是愈发想去瞧瞧了。”张岱靠在一张榻上,穿着宽松的禅衣,二个不过十四五的殊色丫鬟一个奉茶一个正用纤纤小手剥去柑橘的皮。 “可惜去年的乡试弟没有得中,还得闭门读书。不然弟也想附骥一同前往广里一观呢。”文怀笑着说道。目光在两个丫鬟身上有些游移。 “呵呵,”张岱笑了起来,“潦石兄,去年的乡试,走关节的人听说多得很嘛,你怎么不托人去说说?大不了花个几百两银子,何必还要苦苦读这嚼了又嚼成了渣的东西?八股文能考出什么名堂来?” 文怀收起了笑容:“这样的事情,弟是想也不敢想!”他接着苦笑道,“倒不是弟矫情,这交托关节,第一要有大佬的人情,第二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弟两者皆缺,就算卖了田地,没有人居中交通,一样徒唤奈何。” 孙淳笑道:“天如这科点了翰林院庶吉士,周阁老又是我们复社和东林力荐的,潦石兄何愁今后没个出身?” 复社的领袖张溥本科得中之后,点了翰林院庶吉士――明清二代,翰林院都是高级官僚的养成所,官品不高,但是政治地位很高,前途不可估量。 “但愿如此。”文怀一脸怀才不遇的落寞表情。孙淳知道文怀当官的心思很重,他家中不过是中人之资,家中并无多少财产,也谈不上才华如何的出众,要不是有着一层和张岱过去旧相识的关系,恐怕根本就挤不进这个圈子来。挤到这个圈子来之后,各种强烈的落差感使得他愈发急于当官来改变自己的境遇。 孙淳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在他看来,起码此人有上进心,愿意做事。这样的人如果能顺利的出仕,加入到中央和地方的官僚阶层中去,就能不断的扩大复社的影响力,进而在实务上推进复社的政治主张。 他默默的考虑下,要不要把他列入下一次南京乡试的中举推荐名单?此事孙淳当然不能做主,但是他有很大的发言权。 孙淳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书童加点了一盏灯过来,马上磨墨铺纸,写了一封给张溥的信。信中原原本本的提到了这次会面。包括他对澳洲人的书籍和他们的学问的一些看法。 江南的士林,总得来说对澳洲人的体会还很浅薄――那些远道而来的稀少的澳洲货固然轰动一时,但是澳洲人到底是什么摸样,他们在琼州一带干什么等等对很多人来说依然是非常模糊的概念。尽管朝廷军队在琼州吃了一个大败仗和澳洲人入寇广州附近的消息隐隐约约的已经传开了,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没听说有大股的澳洲军队在活动,也没说有哪一座州县失陷了。比起即将进入尾声的奢安之乱带给江南士林的影响还要小。对于某些消息灵通的人来说,澳洲人和郑芝龙或者红毛人似乎是一类人物。 复社尽管是以江南士子为主的政治团体,毕竟也还包含了全国各地的士子。孙淳通过这个遍及全国的网络,实际上还充当着复社的情报头子。 南浔是太湖以南等地生丝的重要集散地,商业贸易十分发达,孙淳通过自己掌握的商业关系,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情报收集和消息传送系统。通过商人们的定期书信往来,他掌握着许多地方的民生、官场、舆论和匪情。因而又被社中人称为“孙铺司”。对广东方面的情况,他比其他人了解得要多一些。 原来的广州南海县举人,今年春闱刚刚中了进士的刘士斗一贯与复社友善,长期以来和张溥等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澳洲人在广州城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们在琼州的种种作为都通过刘士斗的信件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孙淳这里。 尽管澳洲人的种种作为在复社核心的圈子里时而也有人议论,但是总得来说复社对澳洲人谈不上有什么具体的态度、立场――毕竟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进君子,斥小人”,要澄清朝政,建立君子之朝为本。所以不管是红毛、澳洲人、建虏还是愈闹愈凶的流寇,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主要事情。在很多士子看来,正要斥退了小人,诸正在朝,就是正了根本,根本一清,这些内忧外患的枝节便不难根治。 但是东林目前的政治局面却很不妙。尽管崇祯即位以后,通过大规模的政治清算驱逐了阉党,但是崇祯二年的袁崇焕案对东林的打击很大,阉党乘机反扑,结果袁崇焕被杀,钱龙锡被流放定海,袁崇焕的座师韩爌被迫辞职,东林派失去了二个大学士。而随后入阁的是周延儒和温体仁。 这二个人,周延儒与东林派亲善,但是又和阉党有很深的关系,至于温体仁,曾经修建过杭州的魏忠贤生祠,写过赞颂魏忠贤的诗。可谓是地道的阉党,但是他为人谨慎,机深刺骨,所以在天启年间没有引入注目的政治活动,因而在崇祯初年逃过了对阉党的清算,随后又利用和周延儒的关系,顺利的入了阁。 这些活动的消息通过在北京的东林派官员和复社的士子的信件,源源不断的到了孙淳这里――有的消息比朝报传来得还要快。 复社方面,对周延儒招揽温体仁这个“阉党”当然是不满意的,但是周延儒毕竟对东林派友善,在东林派失去了中枢权力的时候,争取周延儒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事。 眼下,复社的主要精力是在今年的会试上。崇祯三年金陵乡试之后,召开了复社的金陵大会,这是复社自崇祯元年的尹山大会之后的第二次大会。 在金陵乡试中,复社的中心人物之一杨廷枢中了解元,而复社的领袖张溥也考中了举人,这批复社骨干在今年的春闱中又相继得中进士,一时间复社的声望和势力大涨。虽然其中闹出过温体仁派的薛国观就吴伟业得中榜眼指使御史针对周延儒发难的事件。但是现在已经基本上平息了――而且复社大大的露了脸:皇上亲自看了吴伟业的殿试卷子,对他的文章极其赞赏。 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扩大复社、东林在朝廷上的影响力,设法排斥“阉党余孽”温体仁,保证周延儒对复社的“友谊”,是复社集团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孙淳最近也正围绕着这件事而忙碌着。原本完璧山庄的这段奇遇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回来之后他稍稍思索,觉得还是应该向社中的主要人物告知一下这一情况。 澳洲人的书籍流入了大明。孙淳对什么春宫书籍之类并无所谓――这不过是玩物小节而已。并非什么要害关节。但是他从《四洲志》和《光论初学》这些书籍中看出:一门和红毛教士和奉教儒士大肆吹嘘的“西法”不相上下,甚至更为高明的“澳学”正在悄悄的叩响大明的大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1、天如就是张溥的字。 2、复社的成立,有说是崇祯五年的,这里从崇祯元年说。 第一百四十三节 "蓬莱-1631" “老爷,中心的电报。”奉华从电报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电报纸。 赵引弓刚刚送走了来完璧书坊买书的一批本地士子――自从张岱等人来过完璧书坊之后,书坊的名气渐渐扩散开,许多士子纷至沓来。虽然看书的人多,买书的人少,赵引弓也一概泰然处之,不仅不计较,还免费提供茶水和饮料。不时还亲自到前面去和人聊聊天。最初他还很少深聊,最多聊些广州的见闻和澳洲人的奇闻异事,以免被人拽文给拽住了,露出他这个假秀才的马脚来。 渐渐的,这里便有了些文艺沙龙的意思来了。许多对新鲜学问感兴趣的士子经常到这里来一起读书讨论问题。好在赵引弓对“西学”或者“澳学”的造诣水平,大概杭州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许多人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就指点说明一二――也不敢谈得太深,一则对方未必听得懂,二来也怕显得自己和“澳洲人”的关系太深,平白给自己惹来怀疑。 就算这样,完璧书坊的东家赵引弓老爷精通“西学”和“澳学”的名气也渐渐的传开了,传开之后,几乎没有人再和他讨论什么性理、“气”或者诗词歌赋之类的传统学问了。让赵引弓大大的松了口气。 刚才他送走的一批是从湖州特意赶来的士子,其中有二个是专门研究天文历法――尽管他们的学习精神十分的可贵,而且赵引弓在这方面也完全是个半吊子,所有的知识就是从前上论坛看帖子看来的一点皮毛上的灰尘。但是两向一讨论下来他大吃一惊,原来明代的天文历法连元代都比不上,明初颁布的《大统历》只不过是元代《授时历》换了个马甲。明代的钦天监沿用的是从元代流传下来的回回历法,但是司事人员对此只是略知皮毛,并不真正了解其中的原理。不过是因循守旧的按照旧历套用下去而已。 官方的水平尚且如此,民间爱好者就更谈不上有多少实际水平。赵引弓稍稍谈谈了地球、经纬度概念和球面三角计算,就把二个士子说得五体投地――其实赵引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直接把以前在某些历史论坛上看到的关于明末修历的帖子上的东西东拉西扯了一番。 最后他及时的打住了自己的宏论免得露陷,随后又推荐了几种天文历法和数学方面的科普小册子给这二位。做成了一笔不错的买卖。 “想不到我还懂天文历法。”他这样想着接过了奉华的电报。奉华即是他的女仆,又是受过政治保卫总局培训的机要员,可以直接接触密码本。所以译电的工作也由她包办了。有些外派站,归化民情报员只负责收报,译电工作是元老亲自办理的。 电报是“中心”发来的: 天水: 来电已经悉。你的申请已经转发各有关部门办理。本月之内会有明确的工作计划下达。 你的关于开展对复社的工作的建议,我们认为是合适的,据情报,复社的领袖张溥等人和徐光启的关系深厚,因而与我们这一阶段争取奉教儒士的支持亦有一定的帮助。 有关复社的背景资料和情报,我们将请求大图书馆编撰专题资料,由交通员送来。它们的具体价值由你自行判断。 前往山东的工作组的人事安排已经结束。他们将于近期出发前往杭州,由你负责接待。随后从杭州前往山东开展工作。你的任务是:安排工作组安全的前往山东工作;利用和杭州天主教会的关系,尽快与孙元化展开接触,争取他对我们在山东事业上的支持。已经在杭州的传教士金尼阁可以作为主要联络员陪同工作组前往山东。 许可将不返回临高,随团前往山东展开军事地理的勘探工作。 …… 看完电报,赵引弓划着了火柴把译稿烧毁。他喝着奉华送上的“黎母山乌龙茶”,边想着下一步的工作。显然,执委会是打算在山东也开一个分基地了。虽然细节没有向他说明,但是中心的电报里说得很明显――这个分基地是要得到孙元化的支持。恐怕规模还不算很小…… 赵引弓前阶段通过对教会的工作,已经得到了杭州教会给孙元化、徐光启等教会重要人物的“八行”和书信。再派一个货真价实的传教士出马陪同大概足够和孙元化拉上关系了。 当然,要是杭州教会也能派出一个核心人物来帮忙引见就更好了――这个人不但要在教会中地位足够高,而且社会地位也不能太差――毕竟孙元化是堂堂的巡抚。弄个秀才之类的恐怕也不合适。要按照赵引弓的想法,最好是杭州教谕张赓,但是此人现在正随艾儒略在德化传教,恐怕很难指望上。 “快!下船!一个个别磨磨蹭蹭的!”黄安德站在齐腰深的水里,身上鼓鼓囊囊的套着一件填充着木棉染成红色的马夹――这是所谓的救生背心。头上戴着遮阳用藤编盔形帽,他没有拿军官的指挥刀,而是提着一支上了刺刀的米尼步枪,枪口上套着个油纸袋。 他的话音未落,海面上传来一连串隆隆的炮声,炮弹拖着白色的烟迹交错着从他们头上掠过,在岸上的山坡上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泥土。一些草棚子被击中起火了。 穿着臃肿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从小发艇和划艇上跳了下来,他们全穿着这种臃肿的背心,背着全套的装具,一个个高举步枪,笨拙的在齐腰深的水里走着,一个浪头冲来,就会有几个人被冲倒,漂浮起来,手足无措的挣扎起来。这时候划着小艇在一旁担任救护的水手们就赶紧把他捞起来,取下胳膊上的蓝带子――他已经“淹死”了。 “快,往岸上走!”黄安德一边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给士兵们打气,一边注意着岸上的彩色发烟信号,这是二十分钟前海兵突击队设置的,用来指示登陆兵的地点--每个连都有自己的登陆地段,黄安德的步兵第4营掷弹兵连的地段被称为“黄-1滩”。 身后的小艇上响起了步枪清脆的射击声,设在滩头上的一排木架上的陶罐有几个变成了碎片,这是后面小艇上的轻步兵连在射击。 “可别打偏了!”他小声的嘀咕了下,有人在你背后开枪,不管他的枪法多好,总是让人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几分钟之后,黄安德指挥的轻步兵连已经登上了百图村的沙滩上,发起了冲锋。一门新型号的大炮被推上了沙滩,炮兵手脚麻利的快速装弹,击发,一发发炮弹围绕着山坡上的一处充当“炮台”的沙包工事周围爆炸着。 加强在掷弹兵连里突击工兵迅速在壕沟上架设通行便桥,炸开鹿砦。掷弹兵突破障碍,加起梯子,几分钟之内爬上了围墙,接着又投出一排手榴弹,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十分钟之后,一枚占领滩头阵地的信号火箭从残破不堪的堡寨上飞了起来。 “抢滩比计划迟了五分钟。”站在新近建成不久的901型炮舰“掣电”号船楼上的训练总监付三思看了下手表说道。 朱鸣夏放下了望远镜说:“看来海训还不够。水中的动作太慢了。” 来观摩的步兵营长游老虎说道:“救生衣太臃肿,我看不如不穿。延缓了上岸时间。上岸之后的行动很不方便。士兵的动作不够猛。” “不穿救生衣的话除非用登陆艇抢滩,否则非得淹死一大批不可。”李迪摇头,“大不了上岸之后马上脱掉。”他接着说道,“说真得,我不觉得搞这样的敌前抢滩演习有什么意义,本时空根本就不会有这样能执行抗登陆作战的敌军。” “尽量全面的考虑吧。”朱鸣夏说道,“战事千变万化,我们的算盘不能打得太满了。这是对士兵的生命负责。” 几个人又争论起一些抢滩中的细节问题来。作为“顾问”和特侦队的指挥官,薛子良一直没有发言,今天特侦队司令部有一个分队参加了这次演习,担任登陆部队的前进引导和目标指示工作――小伙子们干得还不错。有那么点海军陆战队武力侦搜队的意思了。 在被临高众搬空后的百图村一直萧条着――只是作为海军渔业队的备用港口使用。今天却笼罩在炮声和枪声中。外海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艘飘扬着启明星旗和海军旗的船只。单桅巡逻艇、大发、中发和小发、划艇在大船周围来回的穿梭着,运输着人员和各种物资。大大小小的烟囱向着天空喷吐出的浓浓黑烟。 这是代号“蓬莱-1631”的海陆联合登陆演习。目的是检验北上支队、海军派遣舰队和联勤总部的联合作战能力。作为即将开始的发动机行动的热身。(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节 甲板上的三个人 按照新的作战、演习命名条例规定,海军的演习将由海洋名称为命名,陆军演习陆上名称为命名,海陆联合演习以岛屿为命名,后面统一加上公元年份。大图书馆已经准备好了两万多个名字以供伏波军随机抽取使用。 “开始第二阶段演习。”付三思下令道。站在船楼上的人一起举起了望远镜。 三枚信号火箭从掣电号上的腾空而起。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舰船和人员又开始忙碌起来。 工兵部队开始在沙滩上用各种颜色的彩旗划分出不同的通道和区域。士兵在忙碌着构筑登陆场。 新近建成下水的和谐轮h800级中的es号和tnt号也参与了演习。es号主要是负责有港口设施的登陆装卸演习,而tnt号主要是负责无港口登陆装卸演习。 作为一种全新射击的标准型运输船,除了标准的运载舱外,安装了船用吊车,甚至还有一辆牵引式蒸汽动力吊车和专门用来收放小艇的吊机。 蒸汽驱动的吊车在轰鸣声中将一吨级的包装箱、货盘提升到甲板上,再吊运到栈桥上的双轮人力手推车上。紫电作为独轮车尽管通行力强,但是运载力不高,车辆厂于是又按照美军制式双轮翻斗手推车的形式,仿制了新式的手推车,取名为“疾风”。 紫电和疾风川流不息的从6米宽的简易栈桥将各种物资输送上岸。第二道栈桥上,工兵正在栈桥上铺设轻型铁轨。这种轻型的急造铁轨系统最初运用在巨人行动三亚登陆行动中。技术和运用已经很成熟了。 为了避免运输车辆的轮子陷到沙里,沙滩上铺着可重复使用的标准竹制栅栏板,从临时搭建的简易栈桥一直延伸到100多米外砂石地面的临时堆栈区。 由于发动机计划涉及到台湾、济州、山东登陆,基本都没有现成的港口码头可以利用,只能靠小艇转运,所以联合后勤总部和工业口的技术人员一直在研究如何快速构建的码头栈桥。要求指标是退潮时延伸到海里的部分依然有4-5米的水深,方便停靠卸货。最后大家选择了采用预制水泥驳船搭建浮动栈桥的方式,而永久性的码头则采用技术难度最低的重力式码头。 李炎在掣电号上悠闲的看着忙碌奔走的人群,他甚至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不时的用望远镜眺望沙滩和海面上的情形。 李炎是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来观摩蓬莱1631演习的。目的是为了“协调发动机行动中的情报工作”。 他瞥了一眼同样坐在甲板上“观摩”,毫无表情的午木――政治保卫总局里的元老和归化民干部,除了赵曼熊之外,每个人的脸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表情。这种奇怪的现象让李炎很是好奇。 午木穿着一件白色的制式衬衣,特殊的蓝色领章表明了他是“元老院的剑与盾”政治保卫总局的一员。 他们两人都是来参加在马袅堡举行的关于军内情报和政保体制改革的情报安全联席会议的。在这次为期二天的会议上,伏波军内以青年军官俱乐部策动的元老军官中的少壮派提出的设立军事情报局和军政治保卫处的提案。 随着军队的扩张和专业分工的。军内要求建立独立的军事情报局的呼声越来越高,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军事、地理情报收集、俘虏审讯等需要。有一部分元老军官要求军内的十人团组织归军方完全管辖,设立政治保卫处――在军内设置总政治部来管理负责这一应事务。甚至有人提出特侦司令部也应该由军方指挥。 “哼,痴人说梦。”李炎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切,心里冷笑了一声。且不说这样做之后军方过于膨胀的权力,就现在有限的资源和人力也不可能在架屋叠床的设立更多的机关。 青年军官俱乐部的这伙人,意图也太明显了。别得不说,特侦队司令部、军内的十人团系统都是执委会一手栽培起来的保持内部稳定的重要力量,怎么可能交给军队去掌握? 所以提案在联席会议上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尽管魏爱文表示要将这一提案交到元老院去讨论,但是由于在一般的元老里反对提案呼声也很高。而且军内的主要高级军官对这一改制本身也无太大的兴趣。所以由青年军官组织搞起来的“军内情报政保体系改革”就算能够进入了提案程序,也会因为达不到法定的支持票数而不进入元老院的讨论程序。这点悬念不大。 这次联席会议唯一的结果是对外情报局同意在内部设立专门的军事情报处,吸收若干现役陆海军情报军官负责军事情报--这是已经存在的事实,不过是再重申了一次而已。现在等于是准备再吸收一名陆军系统的元老情报军官而已。对外情报局同时再为陆海军培养若干军事情报人员。 至于政治保卫总局,赵曼熊照例没有露面――他从来不在会议上露面,就算是执委会召开的扩大会议,经常也是正局长马甲或者是办公室主任午木代劳。当然,会议上午木除了表情冷淡的重申了政治保卫总局不会移交军内的十人团系统的原则――除非这一移交命令出自元老院。政治保卫总局会一如既往的向伏波军总参谋部定期抄送十人团的报告。当然了,李炎知道这句话里没有“全部”二个字。 船楼上有几个元老军官在聊天,周围簇拥着他们的勤务兵、传令兵和警卫员。午木看了一眼他们,几名宅男出身的元老军官打了几场仗后很有了点军人的气质了,而不再是旧时空里穷矮挫的宅男模样。 作为内保的头头之一,午木对绝大部分元老都很熟悉,读过他们的档案。赵曼熊当了第一副局长之后,命令不要再专门收集每个元老的动向。改为只接受各部门内的十人团成员提交本部门的报告。由于十人团的汇报原则是事无大小都应该汇报,所以很多元老的事迹也就跟着一起汇报过来了。 午木看了看坐在旁边正在低头看文件的索普。他和索普不是很熟悉。索普在d日之后也算是有点名气:因为他上船的时候,随身行李里带了几百块机械表,各种款式都有。按照索普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机械表在新时空里将比钻石还要值钱。 李炎刚才看到滩头指挥部里的一个归化民后勤军官手上戴着一块机械表,毫无疑问肯定是旧时空的产品。而李炎记得执委会从来没有给任何的归化民发放过库存的机械表,这手表只能是来自于索普的私人惠赠。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汇报过?午木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过十人团的定期汇报了――最近实在太忙了,他提醒自己回去之后要看一看。 索普感到午木在注视着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说“要去百图营地占个好位置不?百图这里的环境还不错,起码很安静,没有百仞城那么吵闹。” “不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午木说道,“工作太多了,简直忙不过来。” “你也够辛苦了。”索普知道政治保卫总局和对外情报局的元老从不对其他人谈自己的具体工作内容和动向。不由得暗暗佩服――果然有专业素质,相比之下,陆海军里不少平民出身的元老军官却是典型的大嘴巴。 “你们才是真的辛苦。”午木知道这次发动机行动上后勤压力非常的大,而且也是联合后勤总部成立后的第一次出场,更是不容有失。洪璜楠作为总负责人在香港负责后勤支援的指挥工作,索普将在临高负责物资的筹集和调运工作。总参在马袅堡开得后勤教导队的目的何在是不言自明的。 就是这样,后勤方面的工作也是联勤总部难以独立承受的,邬德的企划院也将承担一部分后勤工作。 “哦?民兵也出动了?”正端着望远镜看着海滩的李炎惊奇的说道。他看到一群扛着二代标准矛的民兵正在列队下船。 “是啊,动员了一部分民兵。”索普看了海滩一眼,说道,“过去我们动员村落民兵总是抽调盐场村之类的最可靠的村落。这次抽调的民兵换成了黄家寨这些大宗族村子的。派他们出动正好在外面瓦解教育他们,顺便也让他们看看元老院的实力。” “我看一部分人是不会回临高了吧。”李炎笑道。 “当然,表现好得,我们会安排他们在台湾或者济州岛充当基层干部。比他们在琼州这便混得出息,”索普一笑,“让他们乐不思蜀就是了。至于家眷们到时候再送去。彻底来个落地生根。” 午木点点头,这是借着这次发动机行动的动员机会开始对临高等地的宗族势力动手了。对宗族豪强地主搞釜底抽薪的把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节 物质准备 临高有不少聚族而居的宗族地主,他们很少有愿意放弃目前的聚族而居的生产生活方式的。宗族地主对同族同宗的百姓有很强的人身控制力和影响力。这是元老院最深恶痛绝的一件事。 发动机行动中要抽调很多人力资源,除了归化民之外。这些宗族地主的人口也是元老院窥觊的对象。 只要将宗族中不得意的贫苦百姓移出来,离开宗祠长房的核心,提供优于目前经济水平的新生活。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拥有作为“某家人”的自觉性了。到了台湾、济州岛这样的荒蛮之地,除了紧紧依靠元老院之外,就不再有其他的依靠,这些人的心态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而留在临高的宗族地主们,也会因为流失人口而变得不再具有威胁性,经济上的能力也会随之下降。 刘牧州原本就有消灭宗族地主的计划,发动机行动正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是这些宗族地主拒绝出动民兵,那么元老院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其进行“讨伐”。 索普把心思放回到手上的文件里,他对计划里给出难民连续四个月每人配备350克糙米的标准很不以为然,因为难民营地有大量的建设项目需要难民提供劳力,先不说海上航运会比较消耗体力,到了目的地,还有大量的基建和垦荒重体力劳动。 滞留在济州岛的难民还要转运到临高、高雄、田独、鸿基等地。粮食需求时间将进一步增加。索普打算建议企划院在东南亚加大粮食的收购工作。 第一批暹罗大米已经在对越贸易公司的努力下运来了,填补了日渐开始枯萎的原来的越南大米供应。暹罗米主要是籼米,多数元老们习惯于粳米,对这种米不太习惯,但是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下的普通百姓来说就不那么挑剔了。 为难民补充粮食的另外一个途径是就地进行土地开发。但是济州岛的土壤层比较薄,并非一个适合大规模农业生产的地方。在朝鲜历史上济州一直是作为牧场和渔港存在的,农业生产很薄弱。 在农委会的计划中将主要用作牧场。再开垦一部分自然条件较好的土地作为农业生产用地。据说济州岛的气候环境适合种植土豆,土豆的生长期不长,产量又大,土豆富含维生素,又能当主食又能当蔬菜,能有效的补充难民的食品。 农委会保存有很多适宜北方寒冷地带种植的作物的种子,这些种子已经接近保质期了,吴南海上次和他谈过,要求在济州岛开辟专门的农场来存种育种。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船楼上,元老军官们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了。索普这才慢吞吞的踱到付三思身边。关于救生背心刚才引起了一阵颇为激烈的讨论,索普本来就知道这种刚制造出来的救生背心不是很理想:木棉填充的背心即沉重又臃肿,士兵穿着它简直没法做战术动作,唯一让人还算满意的是一旦掉到海里的话,这款救生背心的确能保证人浮在水面上。 没想到元老军官们争论的核心不是救生背心的行动性而是颜色。有人质疑救生背心如此的鲜艳是不是有违战斗中的“低可视度”的原则。 当然这种异议在本时空没什么意义――鲜艳夺目的军服在16~19世纪一直是军队制服的主流,按照排队枪毙战术组织起来的伏波军,除了少数的特殊部队之外,同样也希望使用漂亮华丽的军服,不过暂时条件不允许罢了。救生衣就遑论了。 “索普,我们支队的冬装怎么样了?”朱鸣夏问道,“你说这次会带样品给大家看看的。” 索普笑了笑:“服装厂已经交付了一批试制的冬季制服给我。原本我打算让一个班穿戴整齐了给大家看看效果,不过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热了,大家就直接看看样品吧。” 众人回到了船楼的会议室里,索普的勤务兵已经在会议桌上摊开了全套的北方地区冬装――这种冬装主要供在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部队在冬季装备。实则在江淮、河北等稍偏南或者偏北的地区也可装备使用。 “31式北方地区陆军野战部队冬装”,用进口的英国厚呢绒制作,取其保暖又防水。采用短风衣款式,衣服下摆和袖口带有可抽紧的绳子。由于临高造不出拉链来,军服的前门襟采用交错重叠式双排扣,可扣紧的高立领,衣服上装有生羊毛织物的防水兜帽――保暖帽另配。下身是呢绒马裤,配鹿皮短靴――鹿皮的保暖性和防水性都很好。因为没有这么多的鹿皮可用,批量品打算用牛皮制造一部分。帽子采用得是棉制“三块瓦”,也就是所谓“雷锋帽”的保暖帽。戴了这个之后士兵就不能戴钢盔了。幸亏临高的士兵很少需要钢盔来保护自己的脑袋的机会。 除了外套之外另有薄棉背心/棉内胆之类的附加服装。用来在低温下加强保暖功能。毕竟本时空的临高还没有制造出羊毛衫和卫生衣这些服装,士兵基本上是衬衣外面直接穿外套,保暖效果有限。 士兵的手套和保暖袜是加厚的棉纱劳保织成的,付三思觉得这东西保暖性肯定不行。目前的条件下理想的军用手套莫过于鸭掌棉手套,用连接绳挂在脖子上。保暖好制作也不难,只是在遇到紧急情况下射击必须脱掉手套。袜子可以考虑进口羊毛纺毛线做毛袜,目前也暂时只能是粗棉纱袜而已。 如果再往北――比如进入到辽东地区,这套制服的保暖性就有所欠缺了。所以服装厂还另外试制了一款军棉大衣作为补充。 “有了棉大衣就差不多全解决了。以前我在陕西当兵,晚上一件军大衣一穿,在外面站岗都不怕了。”付三思对军棉大衣赞不绝口。 南方的士兵第一次到北方的时候保暖特别重要,特别是目前伏波军的主要兵源是来自两广、福建等地。突然到北方根本就无法适应那里的冬天,冻疮会相当严重。如果处理不好,伤口感染会给后勤带来极大负担。南方出生的元老同样很难适应当地气候的。 元老们看着这些新制作出来的冬装,不时还用手摸一摸。呢绒的制服看上去果然和棉布的不同,特别是加上领章、帽徽和各种军人标志之后,全套制服看上去真是威风凛凛,和软趴趴的棉布军服不能相比了。 “这才像个兵嘛。”付三思叹息道,“现在的军服,要没有武装带就是个面粉口袋。松垮垮的,军人的气质还是出不来……” 伏波军的军容仪态,不敢说本时空最强,起码比大明和建虏都要强多了。但是对于元老们来说,伏波军的军容还是显得寒酸了些。 “这是什么?”有人拿起一个贝壳做得容器。 “这是卫生部开发的防冻药膏,每个士兵发一盒。卫生队也会储备一部分备用――必要的时候还要发给难民使用。”索普说道,“刘三还在组织润世堂开发冻伤药膏。” 为了保证北上支队的战斗力,除了不惜工本进口呢绒、羊毛制造冬装之外,对北上支队的人员也做了相当的调整,从全军抽调了来自辽东、山东、河南、北直隶等地的士兵置换到第4营。提高来自北方地区的士兵的比率。 那些来自山东的士兵被编成一个支队直辖的连级单位,再加强到各连各排充当向导和翻译。除了山东籍的士兵外,还专门组建了闽南、客家籍贯的士兵的单位,用于登陆台湾行动。 除了从临高本地征发民兵,东门吹雨和魏爱文还打算从黎苗民中招募一部分“山地步兵”,以冷兵器为主,部署在台湾用来对台湾的土著进行“警备”和“讨伐”用。但是朱鸣夏觉得意思不大,但是他也不反对――起码多增加一些低水平治安军对北上支队的兵力占用也可以减轻些。 “大家看这个。”索普又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木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夸张的手法打开了。 里面是几个粗糙的黄铜圆筒。大家的目光顿时疑惑起来。几秒之后,朱鸣夏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欢呼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一个凑到了眼睛上,慢慢的抽拉着镜筒。 箱子里装得,正是陆海军在企划院里已经扯了很久的望远镜。 望远镜在企划院的库存和元老的私存里都有很大的数量。但是陆海军对望远镜也有很大的需求。陆军希望给每个连长都配上望远镜,海军则反复说明:至少应该给每一艘船的船长配备望远镜――否则影响战斗力发挥。 陆军除了步兵连长之外,炮兵、工兵之类的技术兵种同样需要望远镜。因而针对光学器材的需求申请、备忘录之类的文件一直是科技部案头的主要文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节 科技部 “……元老们对光学工业的重要性有着充分的认识。早在一五计划期间,在执委会的关心下,由科技部牵头,由机械工业部、冶金部和轻工业部配合,穿越者们从无到有地 建立起了自己的光学工业……” ――摘自《当代工业史?光学工业卷》 当然,这种冠冕堂皇的套话读者都是直接略过的。第一代的穿越众们都明白历史跟官史的区别,穿越众的后代们或者从自己的父辈那里知道了真实的故事或者根本就不关于。只有那些被授予最高权限得以进入万象大图书馆查阅最原始记录的历史研究者们才知道历史的本来面目。 事实上,帝国光学工业的开端不过是几副老花镜而已。 百仞工业区里,日日夜夜都冒着黑烟和白气,机器运动的喘息声和振动声终年不止。这里是没有黑夜的,锅炉燃烧的火光、电灯光和煤气灯光驱走了夜色。煤气机驱动的轨道车牵引着平板车在轨道上疾驰,时而又发出刹车的吱吱声。 在工业区的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里,是科技部直属机加工车间。所谓科技部,是制造总监部下属的一个“尖端部门”。 所谓尖端,就纸面上是说该部门负责的都是目前难以批量制造的工业产品。穿越者们或者受限于原料供应,或者受限于自产材料性能,或者是受限于加工能力,只能将其作为“预研”。确切的说,就是摸索在临高有限的工业水平条件下的生产技术和工艺。 列入科技部“预研”的名单的,有各种仪表、精密工具和仪器、光学仪器、通讯设备、电力和照明设备、计时器等等。 科技部是钟利时负责的――正式头衔是科技人民委员,他是一位博士,虽然并非元老院里唯一的一位博士,但是他总是很喜欢提醒大家他是位博士,久而久之大家就半开玩笑的叫他钟博士。 钟博士在科技部的主攻方向是钟表和蓄电池。特别蓄电池,他有着深厚的研究。现在临高、香港、三亚等地的有线电报的收发报系统用得正是他开发的丹涅尔电池,或者叫“钟氏一号”电池。 “钟氏一号”电池投产成功之后,钟博士的主攻任务变成了计时器和无线电。 这两个项目是临高的工业、军事和民用体制中最急需的精密仪器之一。航海上需要精确的航海钟来进行航海定位和导航。而工业生产上的精确计时也有很大的需求。至于无线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目前元老院的外派人员和驻外站点只能依靠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无线电来保持和“中央”的联系。他把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其中去了,还占用了科技部的好几位理工方面的元老,以至于他许诺的好几台钟楼用得大钟就此没了下文,一个个钟楼就此空荡荡的成了瞭望塔。 科技部原本就人丁不多,人员和资源向无线电和计时器倾斜之后,光学项目就变成了乏人问津起来。 科技部的专属车间区域已经靠近百仞工业区的尽头。在高高的围墙外面,就是用竹篱笆和壕沟标记出来的五十米宽的“警戒区”。警戒区内是不允许土著随意进入的。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农委会将这一地块开辟为田地,种植蓖麻、大豆、黄麻等经济作物。这些经济作物大多是直接供应给工业企业使用的。蓖麻油、豆油和黄麻都是工业生产上的重要物资。 “师傅,您喝水。”车间里,穿蓝布工作服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将一个木托盘端到另一个穿蓝布工作服正拿着游标卡尺测量零件的黑瘦汉子面前。托盘里放着一玻璃瓶的淡盐水和一瓶冰镇的格瓦斯。被叫做师傅的黑瘦汉子应了一声,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起盐水仰头就灌,咕咚咕咚一气下去大半杯。喘了口气,把剩下的盐水喝完了。他又拿起格瓦斯,却没喝,只是拿在手里让手掌感受冰凉的感觉。 这种享受是十多天前才开始有的。钟博士几经争取,企划院终于批准在科技部所在地安装了一个小型的煤气冷库,科技部里有许多较为精密的设备和仪器要求在适宜的温度下运行,使用大量的冰块进行物理降温必不可少。每天从食品厂大冰库取冰费时费力不说,路上还要损耗不少。有了这个冰库,不仅满足了生产上的需求,连带着还有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享受。 “俊杰啊,你也别忙了,一起来歇会。这大热天的身体要紧。”看着年轻人已经被汗水洇得发黑的工作服,黑瘦汉子说道。 一边年轻人已经把托盘撤下去,拿起扇子正在给师傅扇风: “俺不累,师傅您歇着。” “大家都歇会。”师傅拿起刚刚做好的工件,眯缝着眼睛对着天窗上投射下来的阳光仔细察看。 “手艺不错,你这钳工手艺再有几年也能独当一面了。” “都是首长们教得好。”徒弟恭敬地道,“俺爹手艺比俺好多了,要不是眼睛不好做的肯定比俺强。” “是可惜了。”师傅一时沉默了。他认识徒弟的父亲,才40多一点的人,由于过去长期营养不良、劳作繁重,眼睛已经老花了。 “多亏有了首长,要不俺全家早就饿死了。”徒弟说话越发恭谨。 师傅挥挥手。“不说这些了。” 他知道他的徒弟一家是逃亡的山东匠户,一家六口一路颠沛流离跑到广东成了流民,只剩下父亲和两个男孩。如果不是广州站收容,本已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三口人根本没可能活到今天。大孩子进了厂跟他做徒弟,小的去了学校,而老的虽有一身上好的手艺但眼睛不好,只能在轻工业部的厂里做点力所能及的活。 那天下工以后,师傅背着手在前面走,年轻的跟班在后面挎着包、拎着洗干净的饭盒、水壶。 “老林!老林!”后面有人在喊。“林汉隆!” 林汉隆回过头去,是科技部的同事伍子衿。 伍子衿是个“撸党”,他和梅林、姬信、崔云红等人一样,是极少数至今不购买女仆的成年男性元老――在临高,成年的元老们,包括女元老在内绝大多数都购买了女仆。所以他们的与众不同显得特别引人注目。虽然他们不买女仆的原因是各式各样的――有人是对女人没有“性趣”,有的是暂时丧失了兴趣,有的是审美趣味与众不同,也有的“宁可自己解决,也不凑合”,等着以后有更好的女仆出来之后再买。 萧白朗有一次在农庄咖啡馆喝醉了,就把他们给单独立了一党叫“撸党”。于是这个名词就传开了。 伍子衿在旧时空是985电气工程应届毕业硕士毕业生。是电力电缆专业方面的。他在电缆厂和变压器厂以及变电站都实习过,熟悉电缆生产流程,但是实际经验有限,半桶水都没有。就在科技部混事,搞“电力设备开发”。他还是元老院办公厅足球队的主力,任左边后卫。 林汉隆看他提着一网线袋的脏衣服,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想起来他今天是去给科技部的足球队当教练去了――在陈思根的大力提倡之下,足球、英式橄榄球和棒球运动开始从学校向各工农业和行政部门开始推广。 “看了bbs没有?海军那帮人在吵着要给船上装火控系统呢。”他兴致勃勃的说道,“还要搞机械式的火控计算机呢!真来劲。” “火控?望远镜还没拿出来呢。还真是陆军土海军洋啊,这一日千里的劲头咱追不上。” “说起来你是学光学的吧?搞这些那是你本行。” 林汉隆苦笑。“我在东莞什么没搞过?手机、计算机、数码相机……样样都搞过山寨货。要说一般光学仪器也没什么难得,问题是我们连光学玻璃都没有,拿什么搞。就凭那几个已经很像样的官僚,一五计划弄完能想起来这茬就不错了。” 这话倒不是吹牛,林汉隆自从某二流大学毕业之后,长期混迹珠三角地区的小电子厂,当过“工程师”、“高级工程师”、“技术经理”等等,主要工作是在珠三角的各个山寨电子厂里做山寨手机、山寨电脑、山寨这个、like那个。从笔记本电脑到数码相机,几乎没有他没搞过的消费电子产品。光学仪器、电子设备这些产品他也或多或少的接触过。 “不会没有光学玻璃吧?我记得元老是可以配眼镜的……” 当初的穿越的时候,考虑到元老中的近视眼很多,虽然在d日前有些人去做了近视矫正手术,但是不少人对矫正手术心存疑虑,不愿意去折腾。为此在开列携带物资设备清单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全套的验光、磨镜设备和大量的树脂和玻璃光学镜片。确保在几十年内都可以为元老配各种眼镜。有视力问题的元老往往也自己带了足够一辈子用的备用眼镜。 “那能有多少,这些光学设备和物资都是为五百个人准备的,现在等于是要为几十万人服务,怎么够?” 林汉隆摇着头告别了伍子衿。回到宿舍以后一反常态没有吃饭洗澡打牌看片一条龙,而是匆匆吃了饭,拿出尘封多日的专业手册翻看了起来。他的女仆不敢打扰他,只是时不时地给他填茶倒水。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林汉隆找了一块玻璃板――临高造平板玻璃不算稀罕货了。车间仓库里就有。林汉隆精挑细选,几乎找遍了科技部库存的所有玻璃板,挑选了最为澄清无色的玻璃板。 铁尺一划,翻过来平放在木板上,划口对准木板边缘,轻轻一敲一长条玻璃就下来了。如法炮制为几下,长条变成了八个一寸见方的玻璃片。 下午林汉隆找了个时间带着徒弟去了一趟工业口的备料总仓库。各种现代物资是企划院严加看管的对象,没有若干头头签字谁也别想拿出来一个螺钉一把扳手。但穿越众们对本时空能生产制造的东西就随意得多。 仓库里的普通物资只要在某个限额以下工业口的元老可以直接填写领料单签字领取,林汉隆身为科技部的工程师,备料仓库也是常来常往。他向仓库的管事点了点头,一个中年的归化民库管立刻跑了过来。 在临高没什么轻松的工作,库管除了管理库房之外,还要客串搬运工。空下来的时候顺便再干些不需要设备的手工活。这些全部是列入工作定量的。企划院里的前血汗工厂的hr们经常会抽查各工种的劳动效率和劳动量,确保没有人过得很空闲。 林汉隆的徒弟不等吩咐就到一边推来一辆“紫电改”,跟在林汉隆和库管身后进了仓库。 工业口的备料总仓库过去只是个棚子,最近才翻建为红砖锻造铁桁架结构的标准库。顶层的板瓦下还敷设有保温隔热层。外面烈日炎炎,走进高大幽深的仓库,立刻觉得一股凉意,汗都消下去了不少。 备料仓库按照储存物料的种类在内部分隔为若干个子库,木制和铁制的货架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这些都是在本时空搜集、生产和加工出来的。 林汉隆知道自己要的东西在哪里。他直接走到货架前一指,说个数量。徒弟立刻上前搬到车里,库管相应地在书写板上填单。一会的功夫林汉隆已经拿到了所有自己要的东西。三人又回到仓库外。林汉隆跟库管进到办公室,库管回到自己的桌前开始抄写一式三份的发料单,另外有人过来为林汉隆奉上茶水,他的徒弟就推着车子在外面等着。时间不长发料单抄写完毕,库管把发料单送到林汉隆面前请他签字,再呈交给管事盖章。另外有人负责核对发料单与车上的东西数量与种类相符,然后啪啪啪又是三个章。 回到车间,林汉隆告诉徒弟今天要加班,然后忙正事去了。作为一个多面手,科技部里还有数不清的事情在正等着他。他只能等到晚上下班之后再忙这个新的设想。 下班的汽笛响过。林汉隆找了个合适的煤气加热炉,在上面架起一口铁锅。铁锅里放的是刚领来的蜂蜡和松香,按比例配好投入锅中――这是玻璃的粘接剂。 他打开煤气火,耐心的等混合物融化了搅匀,再用铁勺舀出一些来倒在一块玻璃片上,然后用另一块玻璃片压上去,如此这般将所有的玻璃片都贴到一起。 林汉隆撤掉铁锅,给炉头上加了一个铁罩子,又拿出一块铁板架上去。用小火给铁板加热。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林汉隆戴上防热手套,把贴到一起的玻璃放在铁板上让粘接剂再次融化,然后放到螺旋压力机上小心的转动手柄将玻璃片用力地压在一起再用夹具固定住。 等着玻璃片彻底固化的时候他去外面抽了一支烟,吹吹临高傍晚的清风。抽完烟,又喝了一杯茶。 最后所有的玻璃片都紧紧贴在一起,边缘全部对齐,成了一个玻璃立方体。弄完这些,他又在立方体长轴的两端用墨线划出十字线找出中心,然后用墨圆规划出一大一小两个圆圈,再滴上一些融化的粘接剂,把两个圆柱形小铁块粘在玻璃两头,正好盖在小的墨线圆圈上。 林汉隆让徒弟收拾好炉子,自己拿着玻璃立方体踱到砂轮机边上。因为已经下班,砂轮机没有人用。这台砂轮机从砂轮到机器都是从旧时空带来的。林汉隆忽然想起来钟利时说过要开发砂轮的事情――眼下事太多,以后再说吧。 他把玻璃小心夹好,开动砂轮机。首先是切掉立方体的四条棱,截面就由正方形变成了八角形。然后继续切,八角形变成十六角形。每一次都做得很小心,进刀很慢,冷却液也一直开着。看看差不多快到先前画好的大圆圈了,林汉隆开始让工件转动起来,很快就磨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圆柱形。他关掉砂轮机,拿出工件量了半天,觉得满意了才把东西都收起来,招呼徒弟下班。 第三天林汉隆交给徒弟一项任务,让他用铁锤把领来的一堆石榴石统统砸成粉末,再用铁球和铁臼尽量的磨细。石榴石是远程勘探队在野外作业时发现的,因为知道这个东西在工业上有用,就带回来几十公斤样品。 石榴石硬度比较高,古人就用它做磨料加工玉石,它自身也是一种宝石。宝石级的石榴石属于中高档的宝石。工业级的石榴石在很多方面都有运用,因为它的硬度有7,所以主要是用于碾磨类材料和切割材料。远程勘探队开采来得这些只能算是工业级的石榴石砂。质地不纯,包含了不少杂质,颜色也不纯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节 老花镜片 作为研磨料,临高有昌化产得石英砂和本地的硅藻土,后者――经过过筛分级的硅藻土目前就是在充当平板玻璃的磨料,但是林汉隆决定还是用石榴石的磨料。因为在本时空石榴石磨料就是光学镜头常用的研磨料。 林汉隆让徒弟把碾好得粉末先用粗筛筛过,然后逐步改用越来越细的筛子分筛――磨料用得工业筛大多是从旧时空带来的,本时空还造不出高目数的工业筛。最后分离出来的石榴石粉末就变成了按颗粒大小分级的磨料。 与此同时,林汉隆着手做光学加工的专用机械。他先用一包五支装的南海雪茄?初晴限定版的代价请机加车间的同事孙立加班做了个钢高脚杯――术语叫球面磨盘,它的内壁是很精确地车出来的球型,其半径是事先算好的。钢高脚杯是球面研磨机的关键部件,需要的加工精度很高,所以他不敢交给归化民工人制造,专门请了元老技术人员来动手制作――眼下还没有比元老水平更高的机械技术工人。 球面磨盘要在一个平面上转动。传动系统的技术含量不大,做一套机构像自行车一样脚踩通过齿轮带动就行。如果奢侈一点也可以用动力天轴的传动。但是安装使用动力天轴的动力要提前申请,林汉隆懒得去打报告申请,干脆就直接上人力动力系统了――反正需要的动力也不大。 穿越众现在做这种人力带动的东西很熟练了,车间里就有现成的设备。球面研磨机还要把工件放在一个摆臂上,让工件一边在磨盘里来回摆动一边旋转。这个也有现成的设计,机构稍微复杂点,动力由电机改为手摇,凑合着也能用,就是不够匀速。 林汉隆用了三周时间把球面研磨机的部件做好装配起来。大部分是硬木构件,少量地方用钢铁。手工磨玻璃不需要太大的力量,木结构的强度也足够了。 忙完加工机械,还需要有办法把玻璃准确地固定住。为了这事,林汉隆又用三天时间自己加工了一系列的模具和夹具。诸事齐备后,林汉隆把玻璃圆柱拆成单片的玻璃片,用酒精棉擦干净多余的粘接剂,然后放到铁板上慢慢加热。等玻璃热起来,拿起准备好的火漆放在玻璃上。火漆在热力下慢慢融化,在玻璃顶上形成一个个平滑的表面。林汉隆检查了一下,关小炉子的火门好让让铁板凉下来。一阵之后火漆冷却下来,形状也完全固定了。林汉隆取过一个半球形的模具,这个模具顶端已经车出一个平面。将模具慢慢加热,然后拿起一块玻璃,将火漆一面放在模具顶端。一会火漆融化就赶紧给模具浇水让火漆立刻凝固。这就算把工件固定在模具上了。 接下来的工作跟一般机加工大同小异,把模具固定在摆臂的卡盘上,然后把摆臂导入磨盘。粗磨料混上水已经加好了。他跟徒弟两个人一个踩自行车一个手摇,开动了机器。磨了一阵之后把摆臂又抬起来检查工件,看看磨的效果又放回去。再过了一阵,两个人交换位置。这样折腾了个多钟头,原本平面的玻璃已经被磨出一个球面。林汉隆用划尺量了半天,确信球面的精度尚可容忍,于是取下工件,宣布下班。 又过了一天,林汉隆把工件磨好的一面上火漆、装模具,只是这次换了个顶端凹下去的模具。半个晚上的工夫玻璃片的另外一面也磨好了。 这一次林汉隆的摆弄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好几个人留下来围观了磨玻璃片的过程。隔天早上钟利时就从他几周都没出来的实验室跑出来找林汉隆。他先是看过了磨好的毛胚,赞叹一番,然后问:“这个东西做出来以后,第一个样品上交办公厅保存吧?很有纪念意义。以后办工业展览馆,你这可是光学馆的一号藏品啊。” 林汉隆摇摇头:“藏品不藏品的也无所谓。我就是打算做成一副老花镜给人试用。” 钟利时有点迷惑。“谁老花了?” “一个土著。我徒弟的爹。很好的手艺人,老花了就干不了细活了,可惜了。” “那你还费这个劲,向企划院申请一副不就是了?库房里多得是。”钟博士不以为然。 “那能有多少?归化民和土著视力老花的情况还是非常普遍,需求量很大。” “哦。这老花镜以后也能卖钱的。”钟博士忽然来了商业设想。钟博士尽管学识丰富,颇有五车的风采,但是光学方面所知甚少。 “总要有人试用。要是做得不好,让人头晕眼花算谁的。” “嗯。那就这样吧。你能不能多做一片给我,我帮你搞个献礼。” “献礼?”林汉隆一阵腻味,他很讨厌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迟疑着说道,“不年不节的搞什么献礼?” 钟博士露出了微笑:“很有妙用的。” “那行吧。” 谈话之后林汉隆就正式被委派了试制光学镜片的任务,不用在下班时间自己搞了。这显然是钟委员要他尽快拿出产品来“献礼”,林汉隆带着徒弟继续加班加点,在两天之内所有的八片原料都被磨成了毛胚。 粗磨之后接下来要用更细的磨料进行细磨。原本的磨料膏粉已经被徒弟清理干净了,新的磨料添加进去。林汉隆更小心了,每一批磨料都让徒弟反复筛过,确保没有太粗的颗粒混在里面。磨过一会他就要停工,拿出工件放在划尺上测量一番。有时候他还直接动手,用粗毛毡沾上磨料把不平整的地方手工修饰一番。 就这样用了一周的时间,把八片毛胚精磨到划尺测量的极限。钟博士又一次跑来参观,这次他还带来了展无涯。展无涯对他的产品赞不绝口,看到他如此的认真就劝他:只是老花镜而已,在旧时空批量生产可以直接铸造,何必那么精确?林汉隆回答说是为了将来制造更好的光学仪器积累经验。展无涯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精磨完毕的工件只剩抛光一道工序,然而林汉隆却犯了愁。光学工业上常用的抛光粉是颗粒非常细的金属氧化物,临高能拿出来的金属材料只有铁。冶金部门表示他们能够制造氧化铁,但是制成粉末他们就不会了。机械厂制造过若干台球磨机,用在水泥、陶瓷等工业上。但是尺寸都比较大,。林汉隆只好把氧化铁原料送到萧白朗那里磨制,但是出来的氧化铁颗粒够细腻的实在不多。无奈之下只好用粗毛毡沾上有限的一点氧化铁粉末来抛光。 几天以后钟博士又跑来,这次他看见林汉隆的工作台上有几片光滑的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老林,你做得很不错么!” 林汉隆摇摇头。“惨不忍睹。”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盒盖上印着“光学检查工具”。打开盒子,林汉隆拿起一副干净的棉纱手套戴上。他又拿出一块绒布放好,把一块凸透镜放在绒布上,再用一片平板玻璃放在凸透镜上。 “老展你看,这个干涉圆环多好。” 钟利时凑近,在阳光下可以隐约见到平板玻璃上一层层同心圆环的阴影。他知道这个是光的干涉现象,但具体怎么判断好坏就完全没有概念了。 “再看看我做的。”这次钟博士费了很大力气才看到杂乱无章的一些阴影,“干涉图形整体变形、扭曲说明局部超差太多,应有的圆环可以说不存在。” “这个,第一次做嘛,没有经验是难免的。”钟利时说着拿起一片玻璃放在阳光下聚焦。 “你看这光斑多小。我看做得很不错了。” “精度还是有待改进。” “你打算改进到什么样的精度?” “按光学工业的标准,四分之一个波长之内。” 钟利时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你有没有搞错!光波波长用纳米算的吧!” “是。标准就是这样的。” “这里是17世纪!请你按17世纪的标准好吗?照现代标准,大家做的算什么?废品吗?废品都不如吧?” 林汉隆沉默不语。 “这个东西能用来做望远镜吗?17世纪标准的望远镜,能不能做?” “那肯定是大大超过的。” “这不就行了,我看你做得很好。”钟利时拍拍林汉隆的肩膀,“我们把这几个都包好,向元老院献礼去。” 林汉隆当天就被任命为光学方面的主任工程师,专门负责各种光学产品的研发和制造。这个头衔意味着他有了正式的职权范围,而不是过去一个普通的元老工程技术人员了。光学厂的设立也列入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 对林汉隆来说,一时之间最大的改变只是车间里多了一个年纪较大的熟练工人――正是他徒弟蔡俊杰的爹――蔡生杰,这父子两的名字都是他取得,原本他们分别叫蔡大和蔡三十。 林汉隆不好意思让比自己年龄还要大出不少的蔡生杰叫自己师傅,所以只是让他在光学车间里当个工人。蔡生杰是个手艺很好的铜匠――铜匠在传统匠人中大致就是钳工的角色,干得是五金加工、修配的工作。所以钳工这一工种刚刚传入中国的时候就被称呼为“外国铜匠”。 蔡生杰过去因为眼睛老花了失去了工作能力,只能当个普通的力工。现在有了林汉隆制造的老花镜,又能恢复到第一线工作了。 当个技术工人当然比无技术含量的力工收入要高得多,而且他的手艺很受林汉隆的赏识,所以蔡生杰的工作劲头很大。每天跟着林汉隆工作到深夜也不以为意,第二天一早六点多就又到车间来上班了。 下午四点多钟的百仞工业区。离白班工人下班的时间还早,街上人不多。澄迈大捷之后原先荷枪实弹往来巡逻的伏波军士兵已经消失,只剩下背扛棍棒头戴藤制工作帽带着“纠察”袖标的“工人纠察队”五人一组地走过。 工人纠察队是以在职工人民兵为主组成的治安组织,每天早晚各一班轮流在工业区内进行巡逻。他们的权限只限在工业区内进行巡逻和盘查。随着工业区的蓬勃发展,工业区内的盗窃案件也开始多了起来。 尽管临高的法律十分严峻,盗窃一经拿获最轻也要遣送到劳动营六个月。最重的要发遣三亚采矿。但是工业区内的大量产品、生产原料吸引了大量冀图发一笔横财的人:琼州攻略大致结束之后,外县的人口开始大量流入临高寻找更赚钱的工作机会,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许多不务正业的“游手”。这使得原先临高被严密控制的有序社会猝不及防,治安事件一度大为上升。为此,冉妖在加强警务的同时,开始重新恢复在备战期间采用的工人纠察队日夜巡逻制度。 三个人从街角转出来,朝工厂区大门大步走去。领头的一人正是林汉隆。他一身21世纪初的中国民工打扮,穿着件迷彩汗衫,肩上斜挎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帆布包,也是21世纪初街头常见的廉价电脑包。戴着一顶宽边的柳条安全帽遮阳。后面一老一少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跟着。两人都背着半新不旧的黄绿色挎包,颜色已经斑斑驳驳了。老的手里拿把大油纸伞,小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筒。 不多一会三人已经走到工厂区的南大门口。这里原本就有一座炮楼拱卫。第二次反围剿前形势紧张的时候,大门里面修了个二道门,搞的跟瓮城一样。来上班的人群进头道门就像过机场安检,顺着栏杆排成队,一个个经过搜身检查才能放入。二道门顶上还有持枪的士兵对着人群虎视眈眈。 现在二道门还在,士兵和搜身的程序都没了。上下班高峰期两道门都敞开,只有几个门卫在紧紧盯着出入的人群。此刻不是下班时间,大门口没人出入。林汉隆拿出自己的通行证,身后两个跟班也拿出自己的竹板工牌。门卫们没有拦他们,只是看看时间,然后在出入登记簿上记上几笔。 工业区内铺设有轨道系统,用来运输工人和设备、物资。原来使用的煤气机车头已经正式换成了蒸汽机车头,流星2号呼哧呼哧的牵引着敞车的车皮,在轨道上以10~20公里的速度行驶着。 冒着蒸汽的车头,纵横交错的铁轨,架空在道路上的铁木框架结构的人行天桥和道路上、车皮上的穿着蓝色工装的人群构建出了一个粗糙,但是具体而微的工业化缩影。汽笛声此起彼伏,厂区的高音喇叭里不断的播放着音乐:《咱们工人有力量》和其他被文宣部列入“圣歌”的曲目。时不时的,高音喇叭里还会传来女播音员高亢但是不标准的普通话播音,内容无非是某车间今天又取得了什么新得业绩,哪一个工人突破了生产定额……构成了一曲虽然混乱却生机勃勃的工业之声。 林汉隆在厂门口的6号月台上站住了脚步,习惯性的看了下站牌:科技部是最后一站, 通勤小火车十五分钟一次,除了拉人还装货。载客的小敞车十分简陋,只是在敞车周围加上护栏,安装上两排木条靠背长凳。坐在上面可以充分的享受厂区的噪音和煤烟味的空气。 林汉隆和很多在工业区上班的元老一样,平时坐厂区内的小火车或者干脆徒步、骑车,这倒不是为了刻意的表达“亲民”,只不过是他们从旧时空带来的习惯罢了。 科技部站下车之后,林汉隆又徒步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来到了一间厂房前,厂房门口白底黑漆的挂牌上写着“科技部光学试验厂”。这正是执委会批准新建的光学工业所在地,负责人就是林汉隆。说是光学厂其实就一个车间。 科技部原本就有好几个空置的车间,林汉隆挑了一个面积合适的,先找建筑公司将内部“装修”了一下,其实就是分隔了下内部空间,安装了若干专用的设备。就着又把机械厂为他制造的机械设备一一安装到位。算是也小有规模。 车间里没有几个人。光线从靠近屋顶的成排窗户上投射下来。看上去还算明亮。车间里很安静――光学厂现在还没有正式运转,基本上是按照林汉隆的作息时间运行的。林汉隆今天上午参加了工能委的几个会议,讨论技术路线,下午又到机械厂去帮忙解决些问题。忙到差不多三点才结束。然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到光学厂的工作上。 走进车间里,他注意到煤气灯的阀门关好了――二天前有个车间的夜班工人早晨下班的时候没有关闭煤气灯的阀门,结果成了《安全通报》上的典型。安全教育果然得常抓不怠才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节 光学车间 他这样想着,两个穿工作服的少年从角落里冒出来,向林汉隆一行人迎上去。林汉隆挥挥手,让他们等一小会。然后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车间里单独用空心砖隔出来的一角,内壁上还敷设了隔音用的木棉板材――他有时候要车间过夜和搞工程计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办公室里就几张桌子、几个柜子和一排架子,到处堆满了文件纸张、奇形怪状的玻璃块和机械零件。里面还有一个小门通向他的单人宿舍。作为一个元老,这是他享受的少数特权之一。 林汉隆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柜子门。柜子里是一个小型防潮柜,上了一把帆船牌的小挂锁。林汉隆从腰带来取下一串钥匙,挑出一把打开了锁――临高这里夏季的湿度很大,防潮工作必不可少――从里面拿出他的宝贝:一条装工具的牛皮腰带,上面挂了一堆从原时空带来的工具和量具:一只福禄克的万用表,功能齐全;一把强光手电筒,原配的锂电池已经不太能用了,不知道钟利时能不能搞个代用品?他又从自己随身带的电脑包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是穿越前花大价钱买的ti图形计算器, 功能强大。这些东西他都插到腰带上相应的位置。最后他把电脑包整个塞进防潮柜,又把柜门锁上。 “林首长!这是今天的数据。”穿工作服的少年之一看到他出来了,赶紧把一个大厚本子递过来。这两个少年是学生,按学制要求他们每周都要抽出若干时间在各个工厂里参加劳动。 林汉隆接过来粗略看了一下:“走,看看炉子去。” 炉子是新修的光学工件退火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箱子,外面用耐火砖包封着。上部侧面有门可以拉开,然后把工件顺着滑轨拉出来。下部就是个火炉,车间外一个煤气包接进来,还有可以调节的火门和鼓风口。退火炉顶上有几个简陋的指针式仪表,连玻璃盖板都没有,指针下面的刻度板是手画的。 但凡制造玻璃,一般都要涉及到玻璃退火的工序。林汉隆有时候看看小说的时候奇怪为什么烧玻璃的主角从来不会会被玻璃碎片炸伤?按照一般状况:迅速冷却的浇铸玻璃制品内部有很大的机械应力。厚一点的玻璃毛胚稍一加工就有炸裂的危险。所以在玻璃厂必有退火窑给玻璃成品退火:把毛胚重新加热到接近融化的温度,然后让它缓缓冷却。至于什么温度合适,冷却的速度为何,这就是玻璃厂的具体工艺了。当初萧白郎搞玻璃厂的时候虽然建造了退火窑,还从大图书馆调取了工艺手册,但是本时空和旧时空的生产条件不同,不能全盘套用。具体的温度、时间都是靠着玻璃厂的元老和工人一点一滴的摸索积累起来的。 现在林汉隆和他的手下也得通过摸索才能正确的掌握光学玻璃产品的的温控数据。两个学校来得少年就是人肉温控装置,他们要尽可能地让炉内温度保持在预定的下降曲线上。 刚一靠近退火炉,就觉得热气逼人。林汉隆已经习惯了,车间里的通风虽然还算不错,但是现在外界气温也有三十度。除了搞机械式的强制通风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降温办法了。 林汉隆把记录了数据的本子交给他的徒弟:“俊杰啊,你看看这个数据。” 徒弟仔细地看了数据和图表,然后抬起头来:“师傅,我觉得这次的数据很好。”旁边的两个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汉隆点了点几个数字。“你怎么看这几个数据?” 徒弟想了一会:“交换了温度表,但读数还是低,说明是炉子本身的问题。” 林汉隆嗯了一声,掏出万用表,接上一根热电偶探头。然后把探头插入炉顶的测量小孔。他把显示屏转过来给徒弟看。 “两边一样。” 林汉隆点点头。“那么下一次整修的时候再弄一下。” 他转向一边的两个少年:“炉子的火可以熄了,让它自然冷却。你们跟接班的交代一下,至少凉到六十度左右才能开炉。” 林汉隆随后走到一台球面磨床前。自从他做出第一台手工磨床以来,机械厂又新做了四台专用磨床。眼前的这台是最新的,结构大致一样,最大的改变是把动力改为了传动轴+皮带,同时大量使用金属件代替了不耐久的木质零件,此外多了很多用来调节各种参数的装置。眼下这台磨床已经被大卸八块,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放了一地。林汉隆蹲下身子注视着一个西瓜大小的伞形齿轮,上面好几个齿已经被打坏了。 “俊杰啊,到科技部办公室去打电话请孙立首长,就说我请他过来一趟。” 这台新设备安装之后投入使用还不到一周就出了故障,昨天林汉隆自己动手把磨床给拆开了,检查下能不能就地解决,结果发现故障他处理不了。 徒弟答应一声出去了。林汉隆站起来,朝车间的另一角走去。 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人忙不迭地迎上来点头哈腰。“老爷!啊,首长,首长好。”这个半路出家的土著中年工人本来只要林汉隆一进车间就会立刻扑上来然后跟着。被林汉隆多次训斥后总算能坚守自己的岗位了。他像献宝一样把几个大玻璃瓶指给林汉隆看。 “首长您看,按您的吩咐又碎了这些石粉,都已经分别筛好了。” 林汉隆瞄了一眼中年汉子身后的机器,“球磨机情况如何?” “好,好得很。” 林汉隆伸手抄起机器旁边挂的工作记录本: “有哪里松动吗?震动情况正常否?”本来机器的工作记录该操作工自己写的,但是还在上扫盲班的工人也没法填写这些。国民学校的学生来了还可以帮帮忙,但林汉隆已经给他们派了工作,于是索性自己来填。 填写记录,查询设备,检查库存和产品花了林汉隆上班之后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 林汉隆快要填完纪录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展无涯、孙立等一干人等正向他走来。他刷刷几笔填完记录签上名,把本子放回去。 机械厂的元老技术人员们围在坏了的球面磨床前。 “很明显是铸造的问题。你看这,典型的反白口么。”林汉隆指点着零件的断面。众人点了点头,没有人开口。 这个伞形齿轮铸造出来得,但是显然在铸造的时候出了些问题。 “嘿嘿,难免难免。”展无涯出来打圆场,“废料库要回炉的零件堆成山,可靠性办公室的人连失效分析都做不过来。” “坏倒不要紧,别把我玻璃打坏了就行。”林汉隆也不打算深究,这种事在全临高每天都在发生,连军舰上要用的大炮都出过齿轮断裂之类的事故,何况这里了,“能修么?” 一直凑近了看断面的孙立摇了摇头:“怕是不行。裂缝肉眼可见,不探伤的话也不知道多深。”他比划着,“没裂缝的话,照说冷焊就可以搞定了。” 展无涯拍拍林汉隆的肩膀。“给你做一个更好的。”大战结束后军火生产速度放慢,原先预备的材料还有一些,所以展无涯说话也颇有底气。 “做一个新的一周能弄好,你先拿给平面磨床的那个顶着。” 林汉隆摇了摇头。“平磨那个不能动啊,双筒镜海军要得急。” 展无涯哼哼了一声。光学厂的第一批产品里包括三年式陆军用8倍单筒望远镜(试),其实就是个最简单的折射望远镜,外面加了一个保护、携带用的竹筒。海军对这么简陋的东西不屑一顾,他们要求视野好、透光度高、握持方便,还要有良好的密封性、抗腐蚀性云云。他们要求出个双筒望远镜,好一下子能把陆军的装备给比下去。大量造双筒要平面磨床来做直角棱镜,这就涉及到光学厂的追加投资和编制扩大问题。好在远在三亚的王洛宾也支持造双筒――他可以做成固定式的放在各个瞭望塔上。作为光学专业出身,王洛宾从情感上也是支持扩大光学工业规模的。 “平磨的话,最多三五天就能把东西凑齐了。”展无涯顿了一顿。“陆军土海军洋,还真没说错。不知道海兵队要什么?”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渐渐散了。对其他人来说,现在已经接近晚饭的点,吃过饭做点事就可以开始夜间的休息娱乐了,要有精力的还可以抱着女仆去滚床单。而林汉隆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晚上气温比较稳定,有利于光学零件的加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独占科技部的动力输出和网络。 五点的时候,遍布临高各处的大喇叭里响过了一遍“轻音乐”。在各处上工的人们都知道,这是在召唤上夜班的工人了。等到这个音乐再响一遍,各个车间的夜班总管就会在车间门口点名,然后与白班的工人做交接班。光学车间的工人们陆陆续续来到了,他们打着饱嗝剃着牙,互相开着玩笑。街上各个小饭铺都会在夜班工人上班前提前开晚饭,好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上工。 在第二次音乐响起之前,人已经到齐了。林汉隆背着手站在一边,看他的车间主管把工人集合起来排成队,按花名册唱名。林汉隆心想这些人能像军队一样排得整整齐齐,工人阶级果然是天然具有组织纪律性。可惜的是,这些人里虽然年轻人居多,但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之外,多半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身体瘦弱,真拉上战场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 “林首长!光学车间全体夜班工人,应到37人,实到37人。请指示!” 林汉隆咳嗽了一声,走上去。“同志们!今天我就讲一个事情。大家都知道,昨天四号磨床出了点问题,有碎片飞出来了。我要强调的是,第一我们机械的安全措施是很好的。碎片被安全网挡住,没有伤人。第二我们的安全意识还很不足,对安全规范掌握不到位,磨床坏了以后,有人围观,却没有人去拉紧急停车杆。这是不行的!往重了说,这是找死!” 看看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林汉隆在心里叹了口气,口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以后再出这种事情,不照安全规章做的一律扣钱!各班组长尤其要注意,你们有直接责任。另外,我们要不定期进行安全演习,今晚开始。”工人们的眼神变的严肃起来。扣钱是很严重的事情。安全演习要占用休息时间,所以也是严重的事情。 林汉隆看到工人们都很注意地看着他,感到很满意。“就这样。开工吧。” 车间里的安全值班员检查了各台设备的动力传动系统,接着又查看了煤气阀门,最后他点亮了车间里的煤气灯,原本光线已经变得幽暗的车间里顿时大放光明。正是有了煤气灯,临高的工业大规模的夜班生产才变得可能。林汉隆每次看到这个场景就觉得发明煤气灯的人起码在本时空的贡献绝不逊色于爱迪生。 待加工的玻璃工件已经“上盘”了――意思是它们被沥青、蜂蜡做成的胶合剂牢牢地粘在圆锥形状的浅口金属托盘里,然后托盘用螺丝固定在一个球形的支架上,最后整个支架被装在磨床的转轴上。磨床班的工人们两人一组,根据工单确认上盘的零件同磨床上的设置相合。 总务班磨料组的两个人同样根据工单把调好的磨料膏送到各台磨床边上,然后开始调新的一批。上盘班的人也忙着用机械把新的一批工件压入金属托盘。这是个要求很高的活,压入工件动作要快趁胶合剂还热,又要保证绝对不能歪。机械班的一个组两人正忙着启动一台已经准备好的磨床。机械已经手动试过了没有问题,已经加好润滑,磨床班也确认一切正常。 根据工单这台磨床今晚要做粗磨,选择的转速较快,为此皮带要挪一个直径较小的传动轮。挪完之后,又重新张紧皮带,然后搬动离合杆,让头顶的定置传动轮跟主动力传动轴结合到一起。机械各处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然后磨床转动起来,杂音也慢慢消失了。机械工人看了一眼转速表,向磨床工人示意一切正常,然后退到一边开始填写工作记录。磨床工人拿起小毛刷沾了磨料,小心地点在旋转中的工件上。一会工夫所有工件上都涂满了磨料,于是把磨盘放下来让它来回摆动。这台磨床就此进入正常工作状态, 不多一会,整个车间里的其他设备也都一台接一台发出轰鸣声,光学车的夜班生产正式开始了。 林汉隆又绕着车间走了一圈,注意了下有没有异常的状况和声响,这才回到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吴南海正坐在车间休息区的木条长靠背凳上。 “咦?老吴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就干坐在这里?”林汉隆有点意外, 目睹了一切的吴南海长出了口气:“老林,你这里真是精细活啊哈哈哈。 林汉隆示意他到办公室说话。几个归化民工作人员,还有初晴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他看了一眼初晴,想起了那包给他转送出去的限定版雪茄――吴南海上次要他试制一批放大镜,特意送了几包给他。 “稀客稀客。”林汉隆招呼自己的徒弟给吴南海端茶倒水:“我这里啥也没有,招待不周了。” “没事没事,咱也是为了工作么!”吴南海打着哈哈,“我上次说要50个放大镜,你一个月就做好了,厉害厉害。” “要是花一年才做得好,我们就不用搞什么工业化了。”林汉隆说道,一边接过徒弟给他绞来得毛巾,擦了一把脸。 “对了,我听说大明的南京能制造老化眼镜什么的,使用水晶片磨得,你要不要打个报告,弄几个土著的眼镜工人来帮忙?” “要有当然不错,但是我觉得意义不大,这种手工工匠,一天才能做几片?无非是达官贵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我现在机器磨,就算暂时质量没他们做得好,起码成本和产量都不能同日而语了。”他顿了顿,“倒是水晶我很有兴趣。听说连云港东海那里有大水晶矿……” “呵呵,远程勘探队的人上次说:海南就有上好的水晶矿。”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推着一辆平板车过来。林汉隆示意让人从车上取下一口扁平的木箱子,放在两人身边的地上。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层草垫子。拿开草垫,露出五个小盒子,同样用草垫子隔好。林汉隆伸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放大镜,嵌在盒底的绒布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节 光学产品 “看,50毫米口径放大镜,f四分之一。”林汉隆把放大镜拿出来,递给吴南海。吴南海随手拿起桌上的字纸,用放大镜看着。 “嗯,做得很好么。很清楚。”吴南海啧啧道,又用手抚摸着放大镜的把手,“要不是这个木头的把,我都以为是我们带来的了。” “高级的放大镜还是用天然材料居多啊,木材不过是其中之一。” 吴南海放下放大镜点点头。“行,完全没问题。我们农业部门对这种东西那是多多益善哪。”他回过头去招呼归化民工作人员,“去,把提货单拿来,让他们去做交割的手续吧。” “很好,这样就两清了。” “对了,我上次提过的那个糖度计,你说做好了?”说着这里吴南海声音变得郑重,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噢,那个啊。”林汉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是做了一个。你看看。” 糖度计是一种利用光学原理的快速检测仪器,专门用来快速测定含糖溶液以及其它非糖溶液的浓度或折射率。在制糖、食品、饮料等工业和农业生产领域中都有重要的作用。除了测量糖度之外,还能用于酱油、番茄酱等各种酱类产品的浓度测量。在农业生产上,它适用于水果和糖类作物上测定准确的收采时期,作甜度分级分类。 其原理是光线从一种介质进入另一种介质时会产生折射现象,且入射角正弦之比恒为定值,此比值称为折光率。果蔬汁液中可溶性固性物含量与折光率在同一温度、压力下成正比例,通过测定果蔬汁液的折光率,可求出果蔬汁液的浓度。 吴南海拿出来的糖度计基本上像一端被斜削一刀的甘蔗,尖的那头镶着玻璃,圆筒的那头还有几个旋钮。吴南海把糖度计拿起来凑到眼前,把尖头对着光,手指调着旋钮。他转向林汉隆,“老林,不好意思我要看一下。” 林汉隆点点头。“理所应当。” 吴南海转过头。“初晴啊!那几个瓶子拿过来。” 瓶子里装的是清水还有按不同比例兑好的糖水。吴南海先在玻璃上滴上几滴清水,又调了一下旋钮。林汉隆一旁递过一条绒布,吴南海接了把水滴擦掉,然后滴上糖水。他眯缝着眼对光看了一会,又擦掉糖水,换过一瓶再滴上几滴看起来。如此重复几次,他把糖度计放下来,呼了口气。 “老林你真行!这个东西做得非常好,糖度测量很准确。”吴南海这时已是满面笑容。“非常好,非常好。这个东西有多少我要多少。回头我就让人打报告上去。” 林汉隆点点头。“你在单子上签个字,回头再盖个农委会的章就行了。这个样品现在就可以拿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递给吴南海,“配套的盒子。” “这里面的透镜是量产货没问题。但棱镜是手工磨的。批量生产还要等平面磨床出来。” “噢噢,要多久?我打算下次榨季之前发一批过去,还要提前教他们用。” “这要问海军了。双筒望远镜他们要得很急,说是打算每条船上装两个。” “那得多少!蔗糖可是咱们的重要财源,也不能丢啊。”吴南海急道。他也是被文同给逼急了――文同在雷州推广甘蔗生产组合,搞良种培育,按质轮价是雷州糖业政策中的一个主要环节,没有糖度计,文同制定的规章制度就没法具体实施下去。 “谁说不是呢。”林汉隆随口附和着,却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示 吴南海醒悟过来:“我帮你跟执委会说说,光学仪器这一块太重要了,要加大投资力度。” “有您出马,一个顶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南海干笑了几声,举了下手指,初晴赶紧打开随身带得一只草编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这是农场新作得雪茄,你尝尝。” “不用不用,上次你送我的限定版我还没抽完呢……”林汉隆客气了起来。 “尝尝新。这次是李荃限定版。”吴南海微笑着,“你尝尝,烟叶是我托耶稣会的人从澳门搞来得,真正的加勒比地区出得茄衣做得。” 林汉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李荃是谁,他笑了笑接过了盒子。盒子是用一种名贵的木材做得,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据吴南海说木材也是从东南亚进口的。白胚木磨光的盒盖上烙着黑色的字体――甚至还有他不认识的花体外文字。盒子上还贴着财政总监部专卖局的“免税”字样的绿色签条。看上去很有气派。 相比之下,上次的限定版不过是硬纸包装的。哪个更高级就不用说了。林汉隆发现李荃限定版的包装说明是“三支入”,不由得暗暗骂吴南海愈发奸商了。 “不错不错。”他也打着哈哈。吴南海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两个玻璃瓶子出来。 “这是薛子良在我那里自己种得蓝莓酿得水果酒,酒精度不高,你当个饮料喝吧――这里也够热的。” “这怎么好意思,你总拿东西来……”林汉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最近几个月吴南海一直零零星星的有东西送过来。 “没关系,你这里工作忙,还天天开晚班,要多补充营养才对。”吴南海不以为然,“农场不就是为元老服务的嘛。” 吴南海说着一摇一摆地往外走去,手里还拿着糖度计的盒子。他手下的归化民们跟着他鱼贯而出。快要走出车间的时候,他眼睛的余光瞄到了一点什么。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啊了一声,然后向车间一角蹿了出去。 “老林!!!!” 林汉隆赶出来,正迎上吴南海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神,不由得暗道一声:“坏了!” 吴胖子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点着一排形状弯曲的铸铁工件,颤声道:“显,显,显微镜……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指点的正是一排显微镜的镜座,跟后世使用的并无二致。 林汉隆苦笑道,“你也没问我能不能做啊。这些是卫生部定的,要的也很急。” 吴胖子当即跳起来。“我没问是以为这玩艺难做啊!不是说19世纪才能批量生产么。” “我用的是列文虎克的办法,用表面张力做非球面透镜,还蛮好弄的。”林汉隆故作平淡地道,“当然,稍微改进了一下,可以生产多个规格的产品,精度在百分之一以内。” 吴南海盯着林汉隆看了一会,嘿嘿地笑了起来。“老林!搞光学这一块,咱500众里就属你了吧!能他人所不能啊!” “那也不,还有――” 吴南海的手重重地拍在林汉隆肩膀上: “老林!你对我们农业部的工作贡献很大!我吴南海,心里明白得很!”吴胖子蓬蓬地拍着胸脯,“废话不说了,以后,光学厂的工作我们农业部大力支持。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摆在优先的位置上来发展。执委会,我来搞定!” 两人又哈哈笑了一阵。 吴南海突然想起一事。“老林,依照你的习惯,量产之前肯定先做了几个试验品的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发出的绿光已经足够照亮整个车间了。 除了显得粗糙一点,林汉隆拿出的自制显微镜猛一眼看上去跟后世的产品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指着物镜道:“三个放大倍率,50、150、300。不过定位机构做的不是太好,转的时候要小心,要稍微调一下,以免光路不正。”又指着接目镜:“接目镜没有上漆,用完以后及时擦干净,不然汗水会腐蚀。” 林汉隆找了块布把显微镜包起来:“没有做盒子,你将就着拿着吧。这个是试制品,还有很多小毛病,你用的时候注意一些,有问题跟我说。” “好说!好说!”吴南海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左手捏着糖度计,右手紧攥着显微镜。 把状似鬼子出村的吴南海送走,林汉隆让徒弟再弄来把毛巾抹了把脸,赶紧开始对车间的第二次巡视。工人们的业务水平都不高,就算熟手也是半懂不懂的状态。半瓶子醋最危险,坏事的情形时不时就有一起,简直防不胜防。 等林汉隆把磨床组巡了一半,正在仔细听机器声音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门口有一位钱首长找。 这位钱首长身材壮实,肌肉线条颇为明显。一身t恤短裤墨镜的元老标准装,大腿上绑个手枪套,露出来方头方脑的枪把。虽说是标准装,但仔细一看这一身打扮跟旁人其实大有不同。墨镜是壮志凌云里阿汤哥那种,纯色有领子的t恤居然能穿出修型的感觉,短裤明摆着是511之类的军品,连鞋子也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普通跑鞋。 来者把墨镜一摘,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是现任的议长、宅党领袖钱水廷 “老钱!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汉隆打着哈哈迎上去。 “今天正好到机械厂调研,忙完了就到你这来看看。怎么样,吃饭了没?” 林汉隆摇摇头。“哪有时间。待会让食堂送点东西过来好了。” 钱水廷从身后的草编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盒子:“我这备了点东西,不如我们一块吃点?” 盒子里是用冰块保存的二个大饭盒,林汉隆往盒子里瞄了一眼。“寿司!你这哪弄来的?” 盒子里一块一块的米饭团,用紫菜等卷好,上面还盖着红色白色的鱼肉之类。正是后世世人皆知的日本寿司。 林汉隆请钱水廷进到办公室。办公桌上实在太多东西不好清理地方,于是让人支起一张折叠小桌子,擦一下就算是饭桌了。两人相对而坐。林汉隆叫徒弟拿几瓶格瓦斯来――上班时间不便正儿八经的喝酒。 钱水廷言道当年在加州打工的时候也在日本菜馆里干过,捏个寿司什么的不在话下。可惜本地没有合用的寿司米,口感也只能将就了。当然也没有寿司醋,不过天厨有酿造的白醋,暂时拿来代用就是。飞云号时常能出海钓鱼,又跟若干渔民约好有好货只管送来,所以海鲜鱼肉倒还新鲜 “天厨倒是有日本酱油:毕竟大伙常吃生鱼片。”钱水廷说着打开一个饭盒,“这是从吴南海那里搞来的新鲜芥末――我自己磨出来得,可不是芥末膏。” “说到吴南海,他刚从我这里出去。”林汉隆一贯秉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观点,从桌上拿起李荃限量版的雪茄,“怎么样,一会来一支?” “不了,还是你自己抽吧。”钱水廷说道,“我现在要从严要求自己。” 一开始林汉隆还以为钱水廷是爱护身体的意思,后来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你不能拿别人的礼物?” “就是这意思。” “一盒子雪茄而已……”林汉隆不以为然,这种私下馈赠拉感情的事情,元老们几乎人人有份。 钱水廷摇摇头:“咱不缺这几个流通券,还是直接买比较好,省得对景起来就是污点。老吴人很好,架不住有人――”大概觉得这话说得不妥,他不说了。 “你以为这是米国呢……”林汉隆觉得老钱自从组织了宅党,当上了议长,行事为人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有点过于神经质了,政治果然不是一般人搞得。 “不是米国所以才要注意嘛。要真在米国倒好办了。”钱水廷说着给他倒上了一杯子格瓦斯,“来,先喝一杯。” 几个寿司下去,钱水廷盯着林汉隆看:“老林啊,不是我说你。你比上个月又瘦了点。” “呃?我倒没觉得。”林汉隆很有胃口,天气热,吃寿司这样的冷食正对他的胃口。 钱水廷拿起筷子,虚点了点:“你这黑白颠倒。晚上通宵开工,白天上午还要开会,还要搞机械厂那边的事。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怎么睡得好?”他夹起一个寿司往林汉隆碗里放,“这个是飞鱼子的,非常好。你多吃点。睡不好,吃得也不好,又累。能不瘦么?你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事业初创期,辛苦点总是难免的。” “大家都是事业初创,你这可比别人辛苦多了。” “等秋天光学厂有了独立的动力源,就不用上晚班了。那时候就轻松一些。” “就说到这个事。机械厂的蒸汽机一台台往外送,怎么你这光学厂近水楼台,反而要等到秋天才有?” 这下正戳到林汉隆痛处。 “你也知道,执委会里有人说光学等到二五、三五来发展也不迟。你说呢?” 林汉隆摇了摇头:“他们懂啥。我这多少人催着要这要那,做不过来。” “就是啊!都只懂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比谁明白啊?这才几年,已经不听一线的元老怎么说了。” “执委会里没有一个搞过科研的,连当研究生打下手的都没有。对科研开发没有直观体验啊。” “这样下去,怎么爬科技树就他们几个决定了?这不是外行领导内行么?” 林汉隆挥了挥手:“算了不说了,吃饭。”他是真饿了,一大盒寿司很快被他干掉大半。一瓶格瓦斯也喝得见了底。 钱水廷看林汉隆放下格瓦斯瓶子,说道:“我觉得,得有个声音为一线的技术元老们说话。” 林汉隆看着钱水廷,没有说话。 “就拿你这个光学厂来说,很多人都认为我们的存货还很多,不必着急搞。要我来看,带的存货再多,门类始终是不全的,数量始终是有限的。” 林汉隆点点头表示同意。“各路人马找我要的东西非常多,很有些是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 “老林,你这忙得四脚朝天,又是黑白颠倒,想发点言也不容易。我当这个议长,说话是我的分内工作。我觉得,我得帮广大的技术元老们说话。”钱水廷一脸诚恳地看着林汉隆 “你这光学的重要性,咱明白。不过咱们现阶段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 林汉隆又点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他沉默了一下,组织起语言。 “光学么,就理论和设计来说,我们那个时空是很成熟的东西了。”他用手指指自己,“我光学科班出身,工作也是干的光学的活。设计什么的,我能搞定。工艺制造么,要说难也不算特别难。很多爱好者自己都能磨透镜,我这科班的来弄至少不会更差。说白了,光学的东西主要就是一种精密机械加工,无非是加工量比较小,有比较简单的办法做精确的测量。”他看着钱水廷顿了一下,“我敢说,只要资源给够,有几年工夫我就能一直做到20世纪前的水平。” 钱水廷做激动状。“老林,你这里这么厉害!真是太好了!” 林汉隆点点头。“眼见为实。你上次说想看看我这里,今天有没有空?我正要去巡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节 望远镜 “好呀。这是赶得巧了。” 林汉隆指着一台装配了一半的机械说道:“平面磨床。下周就能装起来试车了。” 钱水廷来回转着头,把平面磨床跟旁边的球面磨床比较了一番,“感觉结构很像。” “基本上是一样的设计。不过磨具做平面运动,这部分稍有差别。” “你说这是做双筒镜,给海军用的?我记得要到对马海战才开始装备双筒镜吧?还很金贵。你这双筒镜得多少成本?” 作为回答,林汉隆走到一边的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单筒望远镜递给钱水廷。以现代的眼光看,这个望远镜做工比较粗糙。镜筒是亮闪闪的黄铜,但加工留下的划伤筒体上到处可见。目镜上做了保护圈,摸上去好像是皮的。来回拉动镜筒没有明的阻滞感,但也不是很顺滑。 “这个准备给陆军用的,最便宜。做一个是五个工时。”林汉隆苦笑着,“不过为了要这点黄铜可费了一番嘴皮官司。没办法,眼下没有比黄铜更好的材料来做镜筒了。” 钱水廷默默算了算。“不到三元流通劵,折合现银最多三分。这玩意要能外卖就好了,卖五十两银子一个,绝对抢疯了。” “可以外卖啊。我有更好的。”林汉隆说着又递过来一个单筒望远镜。 这个新的望远镜看起来就大为不同。虽然黄铜镜筒同样满是划痕,但外形比较扁平,适合手抓,明显有人体工学的考虑。镜筒中间有一个大的旋钮,转动一下就能看到镜筒自行伸缩。 “这个做起来要十五个工时。” “哦,这么贵。好处在哪里?” 林汉隆领着钱水廷从一个侧门出去,指着远处的烟囱让他对比一下。在煤气路灯的光线下,五个工时的便宜货只能勉强在一团影子里看到烟囱的形状,边缘模糊不清。十五个工时的高档品能清晰地分辨出烟囱上的砖缝和一缕缕的白烟。两者的区别可谓一目了然。“这个简直跟咱们带来的一样了。绝对物超所值。” 林汉隆摇摇头:“水平还是差很大一截的。这个只是练手,其实没人要。” 林汉隆解释道,这种东西的尴尬在于不上不下。陆军喜欢廉价品,因为可以大量配备给土著基层军官、侦察兵和炮手,丢失损坏都不是问题。海军一心想要双筒镜,单筒镜质量虽好但也看不上。至于元老军官,无论如何手上都有几个旧时空带来的正宗军品,效果自然高出一截。 至于双筒镜的价格――手工磨的棱镜加镀银花了一周时间,加工镜筒花了将近一周,林汉隆带着两个人装配调整也花了三天多时间,最后得到三个成品。再加上透镜的成本,折合下来一个双筒镜是六十个工时还多。不过这是目前手工试制的工时,等平面磨床调通,镜筒工艺成熟以后,工时可望大大下降。另外一方面,海军的非战斗舰船是不会配双筒镜的。主力战斗舰上如果有元老军官,也就有旧时空带来的望远镜。所以真正需要的只是一部分只有归化民人员的战斗和巡逻舰艇而已。林汉隆估计百多两百个也就够用了。 “这就是工业的威力呀。”钱水廷感叹道。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最原始的千里镜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级军事产品。在临高,领先世界近300年的双筒望远镜也不过是最多六十个工时的量产品。 把望远镜放下,钱水廷又戴上墨镜,兴致勃勃地看林汉隆给他演示非球面透镜的制法。这种非球面透镜说白了就是一滴融化的玻璃。因为表面张力的关系,融化的玻璃会自然形成一个曲面。如果是同直径、同重量的玻璃毛胚,可以预期它们在融化后形成的曲面基本上是一致的。这种方法适合制作小直径、小焦距的透镜,例如显微镜的物镜。历史上列文胡克用融化的玻璃棒做物镜,做了一百多台显微镜。他的技术在他死后失传,直到一百多年后才被重新发现。在林汉隆这里,毛胚从玻璃棒上一根根截下,确定它们重量相同之后放到锡盘上,然后用煤气喷灯加热融化。只要火候掌握得好,很容易就能做出高度一致光洁度良好的产品来。之后只要稍微抛光一下就成了成品。 钱水廷突然兴奋地问:“老林,不如做个变色镜如何?拿出去肯定是时髦值破表。”他看林汉隆尴尬地笑了一下,情知问得唐突了。忙问这中间有什么关键。 变色镜的原理其实比较简单,就是镜片玻璃中添加溴化银和氧化铜的细颗粒。溴化银在强光下分解成溴和银,颜色变深。在光线较弱的地方,氧化铜催化使得溴 和银重新结合起来变得透明。然而说来容易做来难,现在临高尚无量产的溴化银,将固体化学品变为细微颗粒也有困难。所以变色镜尚无法制作。不过,一旦银版照 片的技术得到突破,同样的工艺也就可以用来生产变色镜的必须原料了。在目前阶段,临高做些彩色太阳镜片倒是问题不大。 “如果可以大规模的搞到天然水晶,倒是可以做茶色墨镜之类。”林汉隆记得东海县的水晶有很多都是茶色的。 林汉隆说着把钱水廷领到一排木架前。木架上摆满了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都是一堆玻璃,颜色形态各异。盒盖上有贴上的表格,密密麻麻写满了配方、加工过程之类的数据。这些全部都是用已经量产的玻璃原料为基础,再添加临高能搞到的各式矿物做出的样品。 “哦哦,就这么找出的配方?” 林汉隆苦笑。“没有。这么配基本上是盲人摸象,不得要领。”他跟化工部的元老们折腾了快一个月,用小坩埚试着配制光学玻璃,最后效果都不好。没有定量分析,制出的玻璃不但颜色很难去掉,更要命的是每一批都不太一样。最后没有办法,软磨硬泡让执委会特批,用了一次x射线荧光光谱仪对一批精选的样品做了测定。这种现代的分析设备可谓金大腿般的作弊神器,两个小时之内就搞清楚了样品内各种元素的精确组分。在这个基础上,参考带来的光学玻璃工艺手册,化工部很快就拿出了过得去的光学玻璃样品。现在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做四、五个牌号的玻璃,包括最常见的冕牌和火石玻璃。不过,这批玻璃数量有限,将来是个隐忧。 看着愕然的钱水廷,林汉隆进一步解释道,化工部为了保证产品的一致性,专门留出了二十吨玻璃原料,粉碎搅拌均匀后就封存起来专门留作光学玻璃之用,测定成分也是在这二十吨原料的样品上做的。 现在普通玻璃产量很大,原先的矿源已经挖光,现在使用的是昌化产得石英砂了。昌化的石英砂质量非常好,但是不消说新品成分也不会跟以前完全一致。 “不过,等到这二十吨用完,我估计也到二五后期了。”林汉隆满怀信心地道,“等忙完这一段,我就来做本生光谱仪,到时就不必完全依赖现代设备了。” 在光学车间里转完一圈,钱水廷也有些兴尽的意思。他正要开口告辞,就看见林汉隆一拍脑袋,“啊,你那个激光器修好了,正好给你看看。” 林汉隆领着钱水廷从车间里出来,绕了半圈又走了一小截。前面是一排平房,大夏天的却门窗紧闭。林汉隆拉开一扇门示意钱水廷进去,里面又是一道门。钱水廷注意到门上包着厚厚的保温材料。林汉隆跟着进来,把身后的门关上,再把前面的门打开。 屋里光线昏暗,不过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光学装配车间,温度多少控制了一下。”林汉隆说道。墙壁上奢侈的排列着一些青铜的管子。 “这是地能空调。刚安装不久得,”林汉隆在一旁解释道,这里用送风降温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用冰块的话又会增加空气中的湿度,所以特批安装了地能空调。 地能空调的温控效果显著,不论冬夏都能保持较为恒定的温度,又没有增加空气湿度的问题,就是需要消耗大量的铜材。所以在临高只有极少数单位能够安装这种空调。 装配时要温控主要是防止热胀冷缩造成不必要的误差。虽然现在临高做的光学器材很多并不需要很高的精度,但林汉隆一向认为一开始就严格标准比将来散漫了再来收紧要好得多。 钱水廷注意到屋里有好几个工人在专注地操作着仪器,他没有再出声,跟着林汉隆悄悄地绕过几张工作台走进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几张工作台,摆放着一些明显是穿越众带来的仪器。林汉隆走到一张工作台前,台面上放着一个台钳,夹着一个圆柱形物体。他伸手拨动了一下,远处的墙上打出一个红色光斑。林汉隆示意钱水廷走到光斑前,指着道: “光斑距离五米,误差不会超过一个毫米。” 钱水廷俯身看看光斑,正好打在一个小小的十字丝中央。他点点头。 林汉隆走回工作台前,关掉了激光器,把它从台钳上取下来,递给钱水廷。“前天上的环氧树脂,现在应该彻底干了。” 钱水廷忙不迭地谢过。这个小小的激光器是钱水协的激光手枪瞄准具,前些日子训练时不慎从高处落下砸到了石头上。外壳磕扁了,激光也不再准直。现在外壳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激光看来也很准。 “就有一点,这个东西比以前重了。”林汉隆拿起桌上一个破损的零件。“你这个中心定位锥套是工程塑料做的,已经摔裂了。我拿铜给你做了一个,效果一样,但要重一些。” 钱水廷忽然想起来,“你说环氧树脂?那不是我们带来的现代产品?” 林汉隆一哂。“是。但这玩意有有效期,放着也要废了。” 钱水廷拿着瞄准具,在掌心里抛一抛,随手收进衣袋。然后告辞。林汉隆送他从装配车间出去的路上,正遇上一名归化民工人用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林汉隆朝工人点了点头,然后开门送钱水廷出去。 钱水廷觉得自己这趟没白跑。既加深了自己在技术宅中的友情,又对光学这一块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踌躇满志地对林汉隆道:“老林!承大家看得起,选我当这个议长。说老实话,虽然是当了,我心里是没有底的。但是我钱某既然当了,那就要为大家做一点事情。你放心,我近期内就会有所动作,要为我们一线的元老说说话,让大家看到我们这些人的重要性。” 林汉隆点点头。“那就静候佳音了。” 送走了钱水廷,林汉隆又回到装配车间里。刚才求助的工人正在操作一台刀口仪对刚刚磨出来的镜片进行检验,好像对结果拿不太准。林汉隆坐下来,凑到刀口后看了一下,伸手转动了刀口前的转盘,又看了看,然后将刀口左右拉动了一下。 “你这个是虚光。孔太大,反射太厉害,所以看出去一片亮堂堂的,把真正的图像给掩盖了。”林汉隆抬起头看着工人。“像这样调一下,换一个小一点针孔就能看到了。” 看着工人似懂非懂唯唯诺诺的样子,林汉隆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他还想接着阐述一下刀口仪的原理的,但无论怎么解释看来也不可能让一辈子拿锄头、现在还在上成人扫盲班的工人理解物理光学的原理。只能是让他们在实践中慢慢积累经验,希望将来能够少犯些低级错误了。 林汉隆等了一会,看着土著工人操作,确认对方上了手以后才走开。他踱到房间的另一头,这边正有人在做望远镜的装配。他在装配工身后站了一会,然后拍拍肩膀示意让开位置。他坐下来,瞄了瞄放在远处的星光镜。钠黄煤气灯亮度很好,星光镜出来的光点也没有问题。做望远镜的镜片已经用胶固定在黄铜制的安装圆环上了,他伸手转动圆环,仔细观察着从镜片折射过来的光点。转动几圈以后,他回过头问装配工:“你觉得如何?” “报告首长!我觉得这边还要再磨一下!”中年装配工从侧面伸手过来,指点着圆环上作了标记的一处。 林汉隆哼哼了一声,点头让他继续工作。如今缺少可以大量生产的精密加工手段,又没有好用的胶合剂或者调节螺丝,做光学装配的唯一办法就是研配。换句话说,就是通过锉刀、磨刀石还有沙纸来修整安装用的机械零件,尽可能地达到比较好的精密度。不消说这样做效率低下而且零件不能互换,但总算比尚在摸索光学原理的世界其他地方强上许多倍了。 从装配车间里出来,林汉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几口茶,又出到车间里巡视了几圈。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11点。该是休息吃“午饭”的时候了。林汉隆对自己的徒弟耳语了几句,后者赶紧跑到当班的车间主管那里 咬了一下耳朵。林汉隆在一台磨床边站定,拿出手表。 当当――当当――当当―― 车间里突然响起钟声,是车间主管在敲紧急钟。各种不同的钟声代表不同的意义,两声短是火警。 车间里的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火警!是火警!各人纷纷拉下机器的停车扳手,快速清点一番以后就开始向外走去。林汉隆拦住了想关掉磨床的工人。 “这是演习。这台机器不要动,让它跑。”工人答应了一声,鞠了个躬出去了。 一分钟之内车间里的机器设备都停下了,人也走得差不多。车间主管带着两个人在车间里巡视一圈,最后走到林汉隆身边。 “首长!人都走完了,各处按照规章全部检查过,都已经妥当了!” 林汉隆满意地点点头:“一分二十秒,还不错。出去数数人头。” 车间外全体土著工人已经排好了队。当班的各个组长向主管报告了人数,主管又向林汉隆报告全体人员到齐。 林汉隆把手一挥:“今天做得很好,大家吃饭吧。” 车间门外早已有几个人提着食盒和两副担子在守候了。他们脖子上都用绳子挂着个竹牌子通行证。听得林汉隆让开饭,他们立刻卸开一副担子。担子一边是一个大饭桶,另一边是两层较小的菜桶,象蒸屉一样垛起来。他们又支起一张小木桌,把菜桶放在桌上,又把饭桶放在一边,饭勺菜勺等也在桌上摆好。另外一副担子也卸开摆好了,一边是一桶汤,另一边则象后世的工具柜一样有一层层的小抽屉。所有直接接触食品的食具都是锡器或者镀锌铁皮制造,配有盖子保证充分的卫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节 工人们 工人们的队列解散以后,有一部分人跑回车间拿出木制或者陶制的食具,然后在小桌前排好队。另外一些人则站在门口等着。一会的功夫,只听一阵轰隆隆声,车间主管带着几个人推着一辆小车回来了。在门口等着的人迅速围上去,看着主管拿出钥匙,打开小车上放着的一个大竹笼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饭盒递给周围的人们。而这些人一拿到饭盒,也迅速地在小桌前面排起队。 来送餐的其实是东门市某个饭铺的伙计们。光学车间的归化民工人们采用的是有补贴的包伙制,每月选定一家――或是工业区自办的食堂或是东门市某个通过民政人民委员认证资格的饭馆酒楼。这家供应商负责在当月给全体工人提供夜间的伙食。一般来说没有家室的人图省事选择饭菜全包。而有家室的则只买菜,而饭则自己带米,用工厂的蒸饭柜蒸。这样做也不麻烦,上班时将装好了米和水的饭盒送进蒸饭柜里光学车间专用的一个笼子,主管负责上好锁。到时间有人负责打开阀门,把工业蒸汽放入蒸饭柜,很快就能把饭蒸好。 林汉隆看了看今天的菜,照例是每天应该是有荤菜。送菜的伙计见他过来,赶紧站好,恭敬道:“林首长!今天送的是豆花鱼还有油炒胡萝卜丝。汤是海鲜杂碎汤。另外有几样爽口小菜,是柜上送的。” 林汉隆看见一个菜桶里煮得红红的,确实像是豆腐和鱼柳。他拿过一个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确认里面鱼和豆腐的比例,然后点了点头。鱼柳如今比较平常了。自从有了煤气冷库,又盖起了鱼类加工厂,每次渔汛都会敞开向个体渔民收购。库存得不少。冷库时常还会把旧货出清,腾出地方来放新货。不消说,这些出清的旧货受到广大土著人民和餐饮业者热烈的欢迎。林汉隆又看看另一个菜桶里的胡萝卜丝,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油光光的,甚是可人。 这道菜是“澳洲菜”――过去本地没有吃胡萝卜的习惯的,甚至都不种植。吴南海办起农庄之后为了增加维生素a供应才开始大规模的开始种植,在归化民中推广胡萝卜菜肴。 林汉隆这回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伙计讪讪地干笑了一下,表情颇为尴尬。这点伎俩瞒不过林汉隆:这所谓的油炒胡萝卜丝肯定是用盐水“炒”熟的,出锅后凉了一会之后才加了一些油再稍微翻炒一下。这样油只能挂在胡萝卜丝表面上,无法渗入菜里,当然显得油光可人了。是食堂和快餐公司常用的省钱伎俩。他又在汤桶里翻了一下,又瞄了几眼腌制的萝卜皮、菜梗子之类“爽口小菜”。 他敲了敲装着胡萝卜丝的锡桶,冲着伙计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他听见背后有人悄悄地说:你们首长真是待你们真不错。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回车间里。一丝苦笑显露在他的脸上。胡萝卜包含丰富的维生素a,对需要良好的视力进行工作的精密机械工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营养物质。但是胡萝卜里的维生素a是油溶性的,这样的“上明油”的胡萝卜丝的营养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说起来,确实只有他才真正关心工人们的伙食。工人们自己反而不在乎伙食质量,他们只要能够糙米饭吃饱就是很好的享受了。菜什么的属于用来下饭的。就算每天供应咸菜工人也会觉得满意。 林汉隆关心伙食的理由很简单,这时代的人们普遍营养不良,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做精细工作时往往力不从心。尤其是光学车间夜间开工,光线不如白天,很多人连工件都看不太清楚。林汉隆可以加强车间的照明,但那样要耗费宝贵的煤气,而且增加火灾隐患。所以他宁愿出钱让自己的工人们吃好一点。问题是林汉隆手里的资金有限,不能全包他们的伙食。于是他想出来个补贴的办法,让工人们合起来搞包伙,按照个人缴纳的伙食费做一比一的补助。这样一来情况有所改善,然而食堂没有人手保证按时送餐:科技部距离工业区内的所有食堂都太远,往返吃饭消耗时间太多。外面商家的兴趣则在于尽可能地利益最大化。虽然林汉隆亲自制定菜单――比方那个油炒胡萝卜,但商家总是有办法能省则省的。他知道有些事没法管得太细,但是下一次再这样就得考虑换供应商了。 林汉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吩咐正跟上来的徒弟去给他热饭。他见徒弟点头答应,便走进办公室,绕到后面打开一道门锁,走进专属于自己的小隔间,然后把门关上。小隔间里放着若干带来的专业书籍和大量的草稿纸,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台加固型的松下tough book是为穿越专门购置的,用了好几年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谨慎起见林汉隆还是取掉了电池单独保管,而改用电脑桌下由市电和一组铅酸蓄电池组成的简易整流ups供电。他打开电脑等了一会,眼看着ubuntu lux迅速启动起来。无需他动手,电脑启动后自动打开了穿越众的内部论坛和视频点播服务器。林汉隆现在没时间复习带来的影视作品,只是简单地看了看论坛。今晚论坛上照例有若干活跃(或者说嘴巴大)的id提出了一堆靠谱不靠谱的提案,一堆人回了帖,在论坛上开了战,再加更多的聊天打屁牢骚抱怨等物。林汉隆匆匆浏览了一遍,又简单地回复了几个帖子,便关掉论坛页面。他随后打开一个终端,连上了穿越众的计算服务器。 徒弟在隔间外敲门,告诉林汉隆饭已经热好了。他打开门接过饭,便又回到电脑前。登录到“国家计算服务中心”,输入自己的身份号码和计算服务中心授权号码,他又运行了几个程序,大堆的图表开始显现在屏幕上。林汉隆一边吃着女仆给他煮好、徒弟给他热好的“午餐”,一边研究着这些图表。这些图表是林汉隆工作的一部分。他利用半夜主计算服务器相对空闲的时间,运行穿越前带来的大型设计程序,对各种光学设计进行着分析和优化。 元老院的计算服务器是用x86体系组合起来的,毕竟在旧时空采购小型机或者中型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钱只是一个方面。相比之下使用x86系统构筑起来的阵列计算服务器结构简单,功能并不差。 林汉隆不知道主计算服务器的机房在哪里,不过应该就在百仞城内――穿越者的通讯线路不足以奢侈到可以在高山岭地区架设机房。 这个“国家计算服务中心”提供各部门的大规模运算服务,由于需要运算的部门太多,不得不采取预先排队登记的方式来获得运算时间。不过半夜里照例很少会有人用到这个系统,所以林汉隆总是在深夜使用运算服务。 现在正在做的是用蒙特卡罗方法研究各种设计方案对制造公差和冷热变化的容忍程度。由于临高光学生产的原始性和质量控制的难度,林汉隆感到有必要从设计方面入手,在保持一定精度水平的前提下,做到尽可能地容忍各种生产误差。趁着带来的电脑尚能正常工作,他打算尽可能地对常见的光学系统构型进行分析,然后将分析结果做成复杂的表格印制成册,准备将来电脑失效后就以这些表格作为基础,产生归化民也可使用的“光学设计手册”。 看了看电脑跑出来的结果,林汉隆不由得点了点头。穿越时他带了不少光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大图书馆里也有一些相关资料。这些日子来,他把几本设计手册上介绍的各种经典设计做了很多仿真,自己觉得对这些设计的理解是大大深入了。穿越众们在现阶段需要的光学仪器本质上就那么几种,需要大批量生产的更少,他觉得凭自己现在的水平满足需要不成问题。等他把需要的数据都收集齐全,再做一些要求比较高的设计也不算太难了。 当然了,能做设计不等于能可靠地造出来。想到这里林汉隆又叹了口气。搭起整套工艺流程很难,手把手地教文盲出身的归化民工人就更难了。等他们能出师,能基本独立地进行操作至少也要一两年以后。林汉隆自认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不想自己累死的话也只有勉为其难地耐着性子教人。 外面逐渐嘈杂起来。工人们吃完了饭,陆陆续续地回到车间。还没到开工的时间,很多人或坐或站,聚拢在一起随口谈笑。有些人蹲在门外的吸烟区抽烟喝茶。林汉隆看看电脑,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开门出去,招呼自己的徒弟和几个主管过来,一起检查刚才的工作成果。看看工件的加工质量尚能接受,又吩咐了几处需要调整的地方让徒弟记下来,他又回到电脑房里。 他把仿真的窗口最小化,又打开了solidworks。一个航海六分仪的图像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这是他跟其他几个搞机械的元老合作的项目,由他牵头,其他人协助。这是海军提出的重要科研项目,和航海钟一样是远海航行测定经纬度的重要设备,对海军和航运部门的意义很大。 屏幕上的六分仪已经是完整的了,光路的模拟没有问题,机械方面的毛病也做了改进,只等最后确认刻度尺的做法就可以作出实物来。 外面穿来当当两声,那是车间主管在敲钟提醒大家上工了。林汉隆坐着没有动,只是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很熟悉各种机械运行发出的噪音了,只要仔细一听就知道机械的状态。他不出面也可以看看土著们的实际水平。今晚看来运气不错,各台机械听起来都在正常工作。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脑面前。 在电脑面前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他审核完六分仪的设计,将设计文件上传给诸位合作的同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把电脑关机以后,他拎着饭盒从小房间里出来,随手把门锁上了。他的徒弟正在外面办公室自己的桌子前面看书。 林汉隆看看书的内容,是穿越众们自己编写的初等数学教材。 “俊杰啊,”徒弟抬起头来看着他。“在给白班的交代事项里记一下,二号磨床的皮带要检查了。” 徒弟忙不迭地点头:“是!师傅,我也觉得那个声音不大对。好像有几个钉头松了。” 林汉隆嗯了一声,又伸手出去:“你的物理作业做好了吗?”他用一年多的工夫教会了徒弟基本的算术,又让他上学认得了千多个汉字。光学厂改为夜班以后,徒弟每天跟他上晚班。于是林汉隆安排他每天上午听早上的两节课,主要是高小到初中的数理化课程。有时间的时候,林汉隆也会额外给他加课。前段时间他负责改写了向外发行的《光论初学》,硬是用初中水平的凸透镜、凹透镜原理把几种本时空已经有雏形的光学仪器给分析了一番。他的徒弟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因为每天耳闻目染,又有一点数理底子,徒弟大致看懂了这本书。不过林汉隆私下认为这书就算发出去,最多能让人看个云里雾里,没有初中数学水平的人 是很难看懂其中的计算过程的。他徒弟的水平已经远超同时代的任何土著。 林汉隆拿着他徒弟的作业快速地看了一遍,一边拿笔或钩或叉,在比较关键的地方又划出圈圈来。 “这里,还有这里,我看你还不是很明白。下班以后我再给你讲讲。”他又抬起头转了一下,“还有,我桌上那些玻璃罐子,你拿两个回家去。记得罐子要送回来。” “师傅!”徒弟惊叫道“这,这受不起啊。”那些罐子是吴南海让人送过来的“试制品”,里面装的是天厨食品厂试制的油炸鲮鱼玻璃罐头,跟后世经久不衰的经典罐头产品颇有几分相似。 徒弟知道这是元老才能享用的“超高级食品”,别说归化民学徒,就是象东门市上的几个有钱的不知道怎么花得大老爷都买不到。 林汉隆把眼睛一瞪:“让你拿就拿,你跟你弟一人一罐。吃好点给才有精力念书,明白吗?还有你弟的数学和物理作业,明天也带来给我瞧瞧。”蔡俊杰的弟弟蔡司是芳草地的全日制学生,成绩很不错。到光学厂实习过几次,林汉隆觉得他的悟性不错,有心把他培养成光学工业的技术人员。 “是,我明天晚上就带来。” 林汉隆把手一挥,“穿上外套,我们去巡视一下。” 到早上三点多的时候,各台磨床上加工的工件先后完成了当前的工序。林汉隆看着工人们用临高自制的刀口测量环一个个检查工件的曲率半径。磨床班的工人两人一组,一个负责报数,一个负责记录。一个人量完便交换角色,把测量过程重复一遍。等他们都弄完,林汉隆自己也上前抽查了几个,看看没有问题才让他们签字下工。过了一会,有人抱着几个盒子过来放在林汉隆面前,这是装配车间里新装配出来的一批望远镜。林汉隆随手挑了一个,对着墙上贴着的标准校准图案望去,然后把望远镜交给徒弟,让他做仔细的验收。 天边已经有些微弱的曙光了。磨床班的拿着扫把和抹布正在打扫自己负责的那一块,机械班忙着给机械上油保养。林汉龙手拿一杯浓茶,一边打着哈欠看着剩下的几个工人作收尾的工作。六点钟的时候光学车间一天的工作宣告结束。工人们按照林汉隆制定的4s标准,把所有工件收到指定的箱柜里,机械设置到关机的状态,各类用品也放到指定的位置上。林汉隆也懒得再训话,集合后就让他们直接解散回家了。 “俊杰啊,我这上午还有什么安排?”领着主管们在空无一人的车间里最后巡视了一圈以后,林汉隆让人把车间的大门锁上,一边问道。 “师傅!早八点的例会以后还有一个跟展首长的会,是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您要不要先回去吃饭休息一下?”徒弟跟在林汉隆身边提醒道。 林汉隆点了点头。一会工夫,一行三人出了光学厂的大门,走在厂区的街道上。天光已经大亮,街上下班和上班的工人已经很多了。幸好天气还很凉快,走在路上颇为舒服。他打算回去后先吃点东西,然后眯一下。光学车间的一夜是结束了,他这一天还没有完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节 晨会 林汉隆走在百仞新城的道路上,曙色微明,树木和野草的气味弥漫在清早带着露水的空气中。夜间煤气路灯的火已经熄灭了,穿着蓝布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胸前挂着竹牌子身份牌的清洁工正在清扫着石板道路。要不是这里的煤气路灯,林汉隆甚至会以为自己是行走在一座60年代建造的老新村的道路上。 他在路上没有遇到几个元老――多数元老要么还没起床,要么就直接睡在车间和办公室里,倒是女仆们已经纷纷出门了,她们提着篮子和草袋,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往示范农庄方向去了。自从有了女仆之后,很多人开始在自己家开伙,因而办公厅也与时俱进改为发放伙食补贴金和肉蛋奶特别供应卡给个人,不再在食堂免费供给伙食。 林汉隆回到自己新搬进去不久的元老公寓――他是第二批分到房的,他是单身汉,按照政策分了一套40平方米的小户型。房子虽小,但是也足够安置他自己和女仆了。 半夜的时候他就提前把女仆打发回家睡觉――在百仞城内是没有治安问题的。就算在人来人往的工业区内,没有通行证的人也是无法在其中活动的,即使对于元老也是最安全的绿区。 女仆回家之后会在五点起床,这样他到家的时候洗澡水和早饭都准备好了。 “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女仆问道。 “洗澡,洗完了我先睡一会。”林汉隆身子很疲倦,肚子倒不饿。而且八点还有会,得先抓紧时间小睡片刻才能缓过来。 由甄倩负责布置装修的房间非常简洁,色彩清爽明快。家具都是宜家式风格的。林汉隆不喜欢所谓的“古典”风格。他抓紧时间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在木框木棉厚垫的布艺沙发上躺了下来,马上就进入了梦乡。七点三十的时候他准时醒了过来。女仆已经给他热好了早点:两个闽南式烧肉粽。她是闽南人,做得一手好的烧肉粽。旁边是个用硬纸板、消毒纸、棉纱线和火漆封口的玻璃瓶,里面装得是经过巴氏消毒法消毒过的牛奶――一早刚刚从农庄送来得。 女仆准备好了牙刷和洗脸水。牙膏早就用完了,要生产完全符合旧时空标准的牙膏有一定的难度,而且化工部门对此缺少足够原料和兴趣。莫笑安就自己搞了一个代用品:竹盐。 所谓竹盐就是用毛竹筒装满食盐然后用高温焙烤,去掉烤焦的竹筒之后盐已经凝结成块,磨细粉碎就成了所谓的“竹盐”。再装入经过脚踏车床精心打磨的细竹管就成了轻工业部的一种商品,同时向元老、归化民和土著销售。据说在广州的销路还很不错。 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旧时空吹嘘的那么神奇元老们并不在意,好歹自古以来中国人刷牙漱口就用盐,至少是对牙齿和口腔卫生有作用。 林汉隆喝了牛奶,让女仆把粽子剥好,他背上自己的旧电脑包,戴上遮阳帽边走边吃出了家门。 刚出公寓大门,就看到木器厂的海林睡眼惺忪的走在路上。他知道海林也属于经常加班的主,大概也是刚刚从夜班上下来――木器厂的工作一点不比其他部门轻松,而且得到的资源配置一贯很低,林业部门的怨气很大。 海林没看到林汉隆,自顾自的走了过去。林汉隆知道他也是往工能委大院去得。 工能委每天早晨八点召开元老例会,总结昨天的生产状况和布置今天的具体工作。因为在工能委服务的元老人数最多,所以会议室也是超大得,足够容纳一百五十人开会。大大的窗户能投射足够的阳光,而特殊设计的墙壁使得发言人不使用扩音器也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 为了节约空间和物资,座椅全部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木条长靠背椅,简单结实。前座的椅背上还有凸出的一块长木板可以供与会者记录和阅读。 在工能委服务的“元老高级工程师”们已经陆续到达了,他们分成许多个小圈子在低声的谈话,犹如蜂房一般。不时的还有人激动的说出喊出几句“草性”、“傻b”之类的话语。 林汉隆看到季退思正在侃侃而谈:“……伟哥?赵皇上还敢说?我就等着他给我抓人来填化工厂呢!怎么也得给我二万人才行。要知道光合成流程就能写上一黑板!更别说分子式了靠我们这悲催的村办化工水平,再干五十年都造不出来……” 旁边有人还在起哄:印度神油、西班牙苍蝇云云。还有人准备卖摇/头/丸和冰/毒给满清的,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计划。林汉隆觉得有趣。这时候有人喊道:“开会了,开会了,不要再说话了!” 会议室里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大家各回自己的座位落坐。 展无涯带着几个归化民秘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作为小机械厂的老板出身,属于什么都会的万金油,因而也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林汉隆看到他一身发黑还有点焦痕的工作服,估摸着他多半刚才还在热处理车间里。 工能委的例会没有废话,不说套话,连开场白都没有,展无涯把早晨五点汇总出来的统计表格进行了简单的说明,随后又把今天的任务和重点谈了一谈,特别是各部门反映的问题和要求,凡是有解决方案和答复的都要在会议上说明。 晨例会上照例不做讨论,因为在场元老太多,你一言我一语就会花去大量的时间。整个晨会的时间一直控制在三十分钟以内。 会议结束前,展无涯关照给部门的头头分发文件,随后他咳嗽了一声: “根据文件上的说明,大家把本部门需要增加的人力资源和技能做一个估算表出来,六月三十日之前要上报给企划院――” 下面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人手不足一直是各部门扩大生产的瓶颈问题,每次打报告总是推三阻四的,这次怎么忽然转了性?莫非发动机行动已经正式开始了?就算现在已经开始,一时半会也不会运人回来。 “企划院打算对发动机行动中搜罗到的人口进行前置分类和培训。尽量在检疫营就安排一些基本的职业培训,运回临高之后马上就可以充当学徒进入实习。所以希望大家把本部门大致需要的人数和技能都汇报一下。”展无涯说道,“企划院会根据大家上报的计划实施人员培训计划的。注意上报需求总数要和文件上的总配额计划对得起来――超5~10可以,不能超太多。” 最后展无涯表情严肃的通报了最近的重大责任安全事故――锅炉爆炸这一元老院工业体系中的最大杀手最近已经把宝座让给了钢铁厂:几天前钢铁厂刚刚蒸发了五个归化民工人。爆裂的铁水包里泻出来的铁水凝结在地面上,连人的痕迹都没留下来。再加上以前的若干次事故,钢铁厂的死亡率已经超过锅炉爆炸――自从钢铁厂能够出质量稳定的钢铁之后,锅炉的质量状况大为好转。 “同志们,这事情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展无涯看着下面的七歪八倒各式各样的元老们,不知道自己这番苦口婆心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还有夏季的防火和防台工作,”展无涯说道,“防火我不多说了。防台关系很大――我们的烟囱比以前多了几十倍,还新造了许多高桁架结构的厂房。等进入七月之后台风就会活跃起来。” 为了安全生产的问题,企划院已经准备搞一次安全大检查工作,对工业区的设备进行一次检查,去除隐患――特别是早期制造的设备和设施,当时条件有限,未免粗制滥造。 大家又交头接耳了一番,展无涯随后又布置了安排机械总厂生产螺旋压机的任务。 “给军工厂制造药柱用得。”展无涯特意说明,力量无需太大,但是要求能稳定而缓慢的输出压力――太猛就直接压爆了。不同形状用途的药柱通过更换模具和调整压力来解决,不光可以做爆破装药,火箭推进剂也能用这个做:形状、密度一致的药柱又是火箭弹道一致性的重要保证,意义非常重大。 林汉隆的光学厂也得到了正式的望远镜生产任务――陆海军各有一大批订货。陆军的订货除了简单的军官用望远镜之外,还有炮兵使用的较高级的炮队望远镜。林汉隆想着倒是问题不大,就是人力和设备不知道能不能扩充一些?另外就是尴尬的动力问题,光学厂没有自己的动力车间,用得是科技部的动力车间输出的动力,这样的动力输出不是很稳定,对需要稳定输出动力来运作磨床等设备的光学厂来说有隐患。 这些问题一会都得和展无涯商量下,拿个方案来。林汉隆想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节 教案 高玄从吱嘎作响的竹条床上拿起他那件补缀了又补缀的直缀――这是他最好的衣服,平日里只有到学宫见老师的时候才穿。 高秀才年纪不大,三十不到就得了个秀才的功名,算是年轻有为。但是家里实在是穷得紧。除了一间祖上传下来的破房子和些破家什之外,堪称家徒四壁。 他穿上衣服,仔细的掸了掸灰尘,外间正在做饭的秀才娘子走了进来,她是个平民小户家的女儿,老子是沿街卖酒的,因为觉得和读书人结亲有面子才把女儿嫁给他这个穷秀才的。 “相公,家里没有米了――”秀才娘子怯生生的说道,最近杭州城里的米涨得厉害,连平日里少有人问津的大麦、荞麦也上涨到了一千钱一石。 开春以来,整个浙北地区几乎滴雨未下,插秧的时候勉强靠着车水灌地算是对付过去了,但是这天一直旱下去,眼看着今年又是个灾年了。稍有家底的人家,都在大批的粜入,米商们当然也闻风而动的先涨了起来。 “先买些大麦就是了。你与我说,难道我就变得出米来了不成?”高秀才最听不得这柴米油盐的生计之事,这些事情上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如果秀才娘子愿意和他谈谈今年的时文的几篇妙作或者是“心学”倒可以探讨一番。 “家中已经没有钱了……”秀才娘子原本不想打搅“相公”的好兴致,但是实在是即无米又无钱。 高玄叹了口气,浑身乱摸,好不容易从袖子里找到一串五六十个小钱给老婆。自己赶紧往外面走――家里实在让他觉得憋屈。 高玄没有生计:前些年家中还有些薄产,日子还能将就,他一个劲的读书,结交师友,为得是能够进学中举,几年前父母相继去世,又娶了妻子,红白事将剩下的一点家产消耗得一干二净。眼下再这样混下去可就得去“要饭”了--靠岳父接济。高玄虽然假装不知道,不过问,但是知道最近几个月家里的柴米油盐多半是靠了岳父。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高玄心情沉重,他今天是要去完璧书坊――几天前他和几个朋友慕名去了那里,对其中的环境和种类繁多,印刷精美的书籍大开眼界。难得书坊里的伙计待人热情客气,他们一伙穷秀才穷童生在里面看书不但不干涉,还有茶水供应。高玄在其中看到一套大部头的《古今图书集成》,在其中废寝忘食的看了半天,直到书坊要打烊才离开。 书坊成了他消磨时间,逃避现实的一个好去处。 街道上,阳光已经十分的灼热,光秃秃的街道上一点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尘土飞扬,满街的臭气。 高玄顶着太阳走路,一会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着坐着竹丝凉轿,前呼后拥的走过的缙绅大户,他又是羡慕又是愤恨。 “这伙子满肚子民脂民膏的贪蠹!”他暗暗骂了一句。心里却很是羡慕。 他走了差不多三刻钟,才走到完璧书坊。书坊门前的街道上已经停满了轿子,站着许多仆役――来书坊的也有许多是有钱的缙绅人家,高玄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人,从墙根绕道走进大门。 屋子里凉爽舒适,空气里弥漫是一股馥郁的书香,还有些淡淡的花香和茶香。高玄精神一振,迈步向其中走去。 书坊里的面积很大,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书坊里有好几个厅堂,高玄去得是“闻喜堂”――名字听着喜庆,也给在苦熬中的穷读书人一点心理安慰。这里读书聊天的大多是穷人小户之家的读书人,尽是些穷童生酸秀才之类的人物。 受大玻璃窗所赐,厅堂里光线充足。外面阳光耀眼,但是窗户上方安装了遮阳棚,使得太阳无法直射入房间,温度正好宜人。加上窗户外面便是一座小小的院落,满目浓绿,看着也觉得阴凉。 “闻喜堂”的装修和家具以简洁实用为主,尽是些藤长椅和木长桌。比高玄早到书生士子们或坐或踱步,一个个都看得起劲,看到妙处,还有人摇头晃脑的吟哦起来。还有人在长桌上铺开了纸墨,挥毫抄写着书上的内容。也有的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晚,这会干脆伏在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离着这些桌椅稍远的地方,另有明间隔断,里面是些在高谈阔论的书生。高玄听着他们好像是谈论“心学”。 高玄与几个相熟的人打了招呼,径自走向屋角的木柜台,拿出一张卡片。这是一张完璧书坊的借书卡。高玄因为付不起一两银子的押金,所以办得是乙类证,只能在书坊阅读,不能带回家。 站在木柜台后面的伙计拿起他的卡,翻开了一本大大的“账本”――这是一本登记册,注明了持卡人姓名、住址、借阅时间和曾经借阅过的图书种类,还有一栏是“介绍人”。登记介绍人是为了大致掌握这些人之间的亲疏关系。 伙计查了账本,很快就找到了他上次借过的书,用不着他说,就把《古今图书集成》的第二卷给他送了过来。 高玄寻了个座,又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杯子――上面有用机器雕刻出“完璧书坊敬赠”的字样。办证的人每人可以得一个,同时按照书坊的规定,自带这种茶杯的,可以免费在这里喝茶。茶当然不算很好,但是也当年的上好新茶,不是外面廉价茶店里卖得茶叶末子的“茶”。 伙计提着把大号的锡嘴茶壶过来,给高玄的茶杯里注满了茶水,客气的几声便又给其他人添水去了。 高玄正在废寝忘食的读书的时候,在赵引弓的私宅邸里,张道长已经来拜访了。 “这会,天水桥的教堂门口,正热闹的紧呢。”张道长面带微笑,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樱桃是张岱一早派家人送来得,大概三五斤的樱桃用荷叶包着,装在一个精致的竹篓里,上面盖满了树叶,两个家人郑重其事的送到赵引弓府上,赵引弓还不得不开发了几百文赏钱。 樱桃装在大口的玻璃缸里,鲜艳欲滴。看上去就让人很是有食欲。 赵引弓没说话,他正小心的吹拂着茶盏上漂浮的明前龙井的嫩叶――这是几天前杭州城里另一位士绅送得――他在龙井附近有座茶园。从这种享受来说,大明是难得胜过旧时空的地方。 杭州教案在道长不遗余力的推进下,终于爆发出来了。几天前,张湉和黄贞已经到天主教堂门口递交了《辨天初说》,同时雇了许多闲人在杭州各处寺庙宫观张贴全文榜文,要求杭州教会做出正面回答。 “你看吧,再过些几天,这火还要烧得更旺一些。”张应宸笑眯眯的说着,“教会的那群大佬,说不定还要找你问计。” 赵引弓摇头:“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寄寓本地的一个秀才而已。” “你太小看自己了。”张应宸含笑道,“完璧书坊如今也是杭州城里鼎鼎有名的一个文化沙龙,听说连钱塘仁和二县的县太爷都对你心向往之呢……” “别,说得我起鸡皮疙瘩……” 张应宸说道:“千真万确是真事。你这完璧书坊免费借书的策略,可是给自己捞取了不小的声望值。” 赵引弓想自己这一手本来就是为了“养望”,否则以自己这么一个外来户,如何在杭州打出知名度来?这年头,没有点名气,得不到官府和缙绅的庇护,想干什么事情都很难。更不用说他下一步收容难民的事情了。 “这事不提了,杭州教案已经给你提前搞出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热办!”张应宸果断的说道,“我已经把福建刻本《辨学遗牍》转交给了张湉,以他之能,当然能够考据出来其中的问题,写出《证妄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这里还有后手。”张应宸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页纸,赵引弓接了过来,纸上的文章是用文言写得,就内容来看显然是根据圣经的正文内容攻击教会的。赵引弓觉得其中的例子和言辞很是眼熟,看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柏杨当初撰写的著名反教杂文么! 赵引弓有些担心:“道长!其他倒没什么――《证妄说》之类的,说到底还是神学、哲学方面的讨论,这柏杨的杂文杀伤力可大多了。跑出去的话对教会的大家太大了,你这一手可别把教会给弄废了,我们还指着人家帮忙呢。” “没事,不把教会弄到鹅毛大雪吃不消,他们怎么能见你帮忙的情面呢?” “问题是我也帮不上忙。”赵引弓很清楚,柏杨当年用得套路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自己要反驳这文章,第一没有这么高深的神学修养,第二也没有柏杨的杂文水平。赵引弓忽然想了起来:本时空的新旧约全书是没有中文版的,耶稣会知道唯一的中文版是澳洲人的,这篇文章一出肯定会引起耶稣会的警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节 煽风点火 “此事不妥。”赵引弓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耶稣会很清楚,现在有中文版《新旧约全书》的只有我们,柏杨的这篇文章引用的许多章节文字在本时空还根本没翻译出来。耶稣会不傻,他们肯定能意识到其中的联系。” 张应宸将手中的樱桃梗丢下,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我准备用思高版的圣经……” “这有区别吗?没有。”赵引弓摇着头,“不管你用什么版,中文版圣经目前只有我们一家有。所以柏杨这文不能用――我肯定不同意。” 张应宸想了想:“我来改写下怎么样?” 张应宸的想法是基于教会现有的中文圣经故事来编排攻击教会的资料。当然在效果上就不如柏杨的杂文了。 “真是可惜的很。”他扼腕叹息,似乎不胜惋惜。他接着问道:“我托你搞得小册子好了没有?” “好了。”赵引弓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书房里的一个小柜子上的挂锁,从里面取出一个包封严密的书函,交到了张应宸手中。这是完璧书坊的印刷厂印刷的反宗教小册子的样本。一共有两种:一种是败坏天主教的一种是败坏佛教的,全是大图书馆真理办公室的杰作。张应宸准备乘着这次杭州教案的机会,在当地大量散发,败坏两教的名誉。 “你先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定了之后赶快拿来,我组织人批量开印。”赵引弓叮嘱道。 “印刷工人可靠吗?” “没问题,他们现在出不了凤凰山庄半步,而且家眷都给我送临高去了。”赵引弓微笑道,“除非他们发疯了不要老婆孩子的小命了。等教案一结束,我就把这批工匠送回临高去给周洞天用,再招一批工人好了。” 张应宸赶在城门关闭前才悄悄的出城回到庆云观,他现在每次出入完璧书坊都十分的小心,免得让人察觉到自己和这位赵老爷有着不同寻常的友谊。 明清正在等他,桌子上留了茶饭。又向他说了那位“合大药”的老爷今天又派人来请过他。 “你和他怎么说?” “我说道长您云游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等您一回来我就告诉您。”明清是个很伶俐的少年。 “呵呵,说得不错。”张应宸轻轻拍了拍小道童的肩膀,这小道童生得倒是眉清目秀……他想起了几天前他应邀去“合大药”的缙绅家发生的一件趣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先去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不必在这里伺候我。”道长说着,在小道士稚嫩的肩头轻轻揉搓了一下。 明清走了之后,他把小道士留在屋中的烛台剪了下烛花,又点起了第二支蜡烛――土蜡的照明度低得可怜,仅仅点一支蜡烛几乎无法阅读和书写。 张应宸随意吃了几口茶饭,将盘子推开,打开了自己枕边的带锁的小箱子,里面是他的密码本――宗教事务办公室有自己的独立密码本,他没有自己的电台,必须通过杭州站的电台与宗教办以及新道教的总部云笈观保持联系。 他给戴锷写了一封信: 戴道友: 真理办公室的书已收到,交到应收之人手中,观老和尚作金刚相,有趣。 反教小册子已由真理办公室润色完毕――据张好古说这是他那里的归化民所著。我想我是低估了这些斯文败类的水准。有旧约这个本子为依托,他们写的同人居然有资格上矽统了,虽然还难望兰陵笑笑生项背,然而秒杀灯草和尚之流,易如反掌尔。 优伶被朱重八视为贱籍,然而这些可爱的艺术表演者是这场学术辩论中不可或缺的――倘若《四进士》没有了宋世雄,这故事还有啥意思?明天起,一些有伤风化的段子,就要在这地上天堂口耳相传了。 题外话:真心受不了那些无聊文人的伪娘趣味啊,几天前居然被一个唱小旦的孩子告白了。对正太出手是犯罪,萝太什么的更是邪道,伪娘能养成元气青年吗?我觉得很难。要不然以后干脆定个规矩,每年道生要参加民兵军训,加上队列操练吧。 …… 写完了信,他又用密码本编译成密码――后天会有个杭州站的交通员过来收他的电文。 明天,杭州城里的教案的大风就会刮得更大了。张应宸带着满足的笑容上了床。 杭州教案,在旧时空内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宗教争论。除了天主教杭州教会的教徒和与之对阵发难的佛教徒们之外,在城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潮。总体来说,也没有超过双方神学辩论的范畴。 但是这次的被道长一手煽动提前引发的教案却朝着另一种方向而去了。它掀起的浪潮大大出乎了黄贞等人的意料。 高玄这一天依然到完璧书坊来读书――照例是看古今图书集成,刚刚落座,喝下一口热茶,正静静的坐着等汗水稍稍收干,忽然听到常在闻喜堂外明间的几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口沫横飞。高玄原也不以为意:这几个人平日里经常在那里争论,扯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东西。高玄大概知道他们都是阳明流的。 但是今天他们谈的内容却和平日里不同,说得似乎是泰西十字教的事。十字教在本地有庙,有几个大胡子的泰西和尚,本地颇有些缙绅和读书人信奉,高玄也多多少少的听人说过,但是一直所知甚少――也不怎么关心。 这会他听到的内容却都是带“色”的――堪称“很黄很暴力”,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得有人在谈十字教中的种种秽行,说得人津津有味,听得人聚精会神,不时还有人在起哄。 高玄原本想静心读书,这会被他们胡扯的反而勾起了些许痒意。连书也瞧不下去了。不由得放下书,踱到厢房那边。 厢房里讨论的声势已经吸引了闻喜堂内的大多数儒生和士子,纷纷聚在外面,听其中的人说话。 只见厢房里说得最起劲的是一个大饼脸,枣核脑袋的汉子,身材高大生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八字胡,细脖大头,肤色红润。看上去就不是个安分人。虽然穿着一身破烂的直缀,却一点也不像个读书人。 高玄却知道此人――此人名唤庄浩仁,原是本地的世家子,少时也读过不少书,家道中落下来之后便混迹城中,成了一个“游手”。据说炼金烧银――没炼成倒把脸上的胡子燎掉了一块,后来又在秦楼楚馆帮闲,给“瘦马”们说过曲牌词牌的格律,还给书坊的小说画过春宫,当然也少不了聚众打架之类的事情。总之,这是个典型的“斯文败类”。 庄浩仁虽然行止不端,但是肚子里的学问繁杂,还通些医术,又对王守仁的“心学”颇有心得,有闲暇余兴的时候也和人高谈阔论一番。完璧书坊开张之后,庄浩仁不时也出入这里读书和与人扯淡。赵引弓对所有来看书的人一视同仁,只要他能遵守书坊内的秩序就可以。 “……走,咱们去瞧瞧这十字教的牛黄狗宝去!”庄浩仁眼见着气氛差不多了,振臂一呼,呼啦一下就把下面的听众都带着跑了。他几天前已经收了人的钱财,要他带些士子书生到天水桥去与教会的人为难,把声势闹大。 庄浩仁对洋和尚没什么恶感,和信教的士民也没什么梁子,但是他既然收了人的银子,当然得干活,三下两下把完璧书坊的书生们都煽动起来了――其中倒有一多半是去看热闹的,谁都想瞧瞧这禅宗和尚和泰西教士哪个更高明些。 高玄也不由自主的随着人群一起往天水桥而去。 天水桥这边,已经聚拢了许多人,除了一般的市民闲人,倒有许多都是读书人打扮,也有些是和尚道士一类的人物,一个个都往里走,想挤到教堂门前去看个热闹。 高玄远远的就听到有喧闹的声音。不时的还传出哄笑声和叫嚷声,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见教堂前聚集了一群方巾道袍的儒生和几个和尚,大约有十数人之多,正在那里吵吵嚷嚷,指指点点。教堂的照壁上贴着几篇榜文,高玄尽量凑过去仔细的瞧,勉强可以出题目是《辨天初说》、《辨天二说》和《证妄说》。 这三篇文章高玄没有读过,不过在张道长的暗中运作下,这三篇文章早就被印成揭帖,在城内大街小巷散发,以壮声势。黄贞、张湉等人虽不明就里,以为是得道多助,愈发来了精神,每天到教堂门口叫阵,要教会方面出来辩论。 然而杭州教会方面却如历史上采取的对策一样,任你外面如何叫骂喊阵,我自巍然不动,安如泰山。来个不理不睬。弥散照望,仪式如常举行,到似乎熟视无睹一般。(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节 愈演愈烈 这种无动于衷的回避态度,激怒了黄贞等人,加上这些天来忽然增加的围观人群,使得整个反教集团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振奋。认为公理自在人心。越发来了劲头,原本黄、张等人不过是到得教堂门口,送入辩书,在门前照壁张榜质询就完事了。最近,干脆就在教堂门口集会起来。声讨“泰西邪道”。 高玄站在人群中,眼见着人愈来愈多,起初还以为是些闲人,结伴前来看热闹,但随即就发觉不对。因为那些人一个个都显得情绪激昂,气势汹汹,又是捋袖子,又是挥拳头,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得顶凶:“邪道!你到底出来不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砸门啦!” “喂,你们平日不是自命什么谦谦君子,一天到晚说‘我有罪’吗?现在都出来领罪吧!” …… 骂人的话愈来愈激烈刻薄,声响也愈来愈大,黄贞在旁边听着,却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情形很清楚,眼前这伙素未谋面的儒生和市民,是专为声讨、围攻这泰西的十字教而来的。开始几天看到来得人很多他还觉得兴奋,但是最近他慢慢的感到奇怪:两教之争在这杭州城里连朵浪花都算不上,为什么人来得愈来愈多?许多人根本不是佛门子弟,连读书人都不是。再看其中几个上串下跳的人物,显然是城里的“燎鬼儿”。张师兄是正经的禅门弟子,受过戒的人,照理不会引用这些人出来撑场面,壮声势。 “嗯,瞧他们的摸样分明不怀好意。只不知是些什么人?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莫非背后有人指使?”这么一想,黄贞顿时警觉起来,万一有人乘着两教相争的机会,想在其中浑水摸鱼,禅门的声誉也要被大大的破坏。 他正要去找张湉,忽然由于教会方面始终紧闭着门,不肯露面,那伙人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他们继续大声谩骂着,其中有一两个干脆走近前去,攥起拳头,朝门上“咚咚咚咚”地猛力擂打起来。 有人在人群中甚至呼喊起要冲进去砸烂的口号了。 这时候,院子旁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大约看见那伙人越闹越厉害,才有一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的老者,匆匆地而出,双手合十说:“诸位,诸位,休要动粗,此地是教会圣地,清静安修之所,诸位有什么事,尽可请几位入内相谈,还望列位周全。”他说这话时态度十分恭谨,口气也很平和。谁知那伙人不但没有变得安静一点,反而纷纷怒声斥责起来:“妖人!你知道么,我们今日来是要讨妖的!” “清净之地?亏你个数祖忘典的老货还有脸说!这里住着的都是海外的妖僧,分明是藏污纳垢之所,还有何清净可言!” “念你年老,速速滚开,休来撩拨我们,否则,连你这老骨头也保不住!” …… 各式各样的呵斥、恐吓、谩骂劈头盖脸地飞过去,把那位老者哄得目瞪口呆,脸色发灰,眼看招架不住,只得连划着十字,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目睹这种情形,一直随着人来看高玄中有点生气。因为不管怎么说,对方言辞很客气,再说十字教在杭州也没听说弄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正想着,那伙闹事的人愈加得意忘形起来。他们大声鼓噪着,使劲地跺着脚,一边更猛烈地擂着教堂的大门。忽然,有人高叫一声:“他再不开门,我们就砸,砸开它!” “对,砸!砸开它!”更多的人哄然应和。于是,他们开始挤拥着,一窝蜂地向门前拥去。 倒是张、黄二人都觉得苗头不对,虽然他们把天主教会斥为“妖”,但是这教会有很多朝廷中的大佬支持,特别是本地的缙绅中颇有信奉的。除了其教理在他们看来有“违反伦常”的地方之外,也没什么恶行。如今官府即没有查封禁教之举,他们冲砸教会势必会遭到奉教缙绅的强烈反弹,退一步说,他们自命都是读书人,讲究的是“辨理”,理还没辩清就这样用上暴力手段未免胜之不武。 眼见有人要动粗,反倒是他们大声疾呼,要众人安静下来。但是这会的局面已经不是这几个人能控制得住的了。庄浩仁这些都是得了银子来闹事的主,那里肯听几个书生和尚的招呼,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要大干一场。 天水桥教堂里,此刻以郭居静、傅泛际为首的耶稣会教士和教中的热心奉教人士正在讨论对策。杭州教会中的两大柱石先后去世之后,教会在杭州官府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昨天他们已经派人到拿了片子到钱塘、仁和两县衙门去,请求衙门派衙役来弹压,但是衙役现在一个都没见到。反倒是不相干的闲人来了不少。显然,有人是要乘机对教会不利。 郭居静、傅泛际倒颇为平静――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传教生涯中见得多了,而且他们也早就做好殉教的准备,但是好不容易在杭州打开的教会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又让他们不甘心。 在座的几个奉教儒生也在纷纷提出对策,有人要去即刻告官的,也有人自告奋勇说应该到上海和嘉兴去请徐家和孙家的人出面的,还有的对耶稣会士的不参与讨论的说法表示质疑,认为这样只会让外面的人气焰更盛。 “神父,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了。”一个年轻的儒生急切的说道,“这些人在外面编排各种诬蔑教会的谎言,如果我们不出面去澄清,只会让大家以为是确有其事啊!”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叠乱七八糟的揭帖,放到桌子上,满脸悲愤的说道:“诸位请看!”他拿出来的,正是最近杭州站悄悄散发的黑材料。 几个人拿起了看了看,一个个或摇头叹息,或者愤愤不平。大家原本就对教士们的避战感到憋气,现在看到有人公然在造谣惑众,煽动无知百姓,愈发感到愤懑。 郭居静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呼喊,接着,两个仆人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惊慌地说:“不好了,打、打进来了!” 几个奉教儒生都吓了一跳,同时站了起来。有几个面色煞白,但是摸样还镇定,有几个却几乎站也站不住了。多数教徒对此毫无思想准备,不禁惊得倒退几步,愕然地朝外张望。 倒还是耶稣会士们拿得住阵脚,安抚众人不要惊慌。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乒乒乓乓地乱打乱砸起来,几个声音在狂叫:“踏平了他!” “叫他神气!” “砸、砸!狠砸!” “先把各道门都堵上!”年轻的奉教儒生一面指挥教徒们将大门、二门都关闭堵上,一面请教士们到后面去避一避, 这当儿,在教会里的其他教徒们听见响动,都纷纷从各个角落里奔出来,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随手抓到的棍棒。上上下下转眼间聚起了几十人。当知道有人要冲砸教会的时候,一个个都现出吃惊、愤怒的神色。有人主张出去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殉教一死。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外面的大门却轰隆一声的发出了被撞开的声响。 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提高嗓门喊道:“住手,住手!我们有话要说!” 一连叫了几声,外面却根本不理,相反,敲砸得更加疯狂了。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说完璧书坊的赵老爷派人来了。 完璧书坊的赵老爷虽然不是信徒,但却是“慕道者”,而且金立阁神父也是随着他到杭州的,所以教会中人原本就对他十分信任。 “快请!” 来人是个精瘦的汉子,一身短打扮,他急匆匆的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小人赵通!”他自报家门,“我家赵老爷听说有人在外面围攻教会,请诸位先去完璧书坊避一避!轿子都在后面巷子里候着。”大约是怕他们不信,“我家老爷已经请了乌龙社里的好汉占住了后面护送众位出去。” 所谓乌龙社里的好汉,是当时江南各地都有的以聚众打架闹事为目的的团伙,每个团伙都有几十到上百号人,成分复杂:即有缙绅大户家的浮浪子弟,也有一般的街面混混,甚至还掺杂着读书人和小商人。 对外情报局的黑龙会人员到达杭州之后不久,就以“乌龙社”的名义,搞了一个类似的外围团伙,搜罗了这么一批人,专门用作为杭州站的外围腿子,干些不入流的勾当:充当打手、散发谣言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去完璧书坊避一避倒不失为一个法子――起码能暂时保证人身安全,但是这里是教会在杭州的最大产业,一旦被人所破坏,损失是无法估量的。一干人都有些放不下。正在去留难定之间,郭居静说道:“你们就去避一避吧。我就在这里。”他画了一个十字,用拉丁文喃喃的念起了祈祷经文。(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节 朱宗元 在最后一刻,官府总算派来了衙役,才把骚动制止下来。不过,经过这一场破坏,教会中已经是人心惶惶,黄贞、张湉等人也失了劲头――原本光明正大的辩论变成了打砸事件,让他们的在杭州城的舆论中失了不少分。加上地方官府对教会中的孙元化等官绅的势力毕竟心有忌惮,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能全然没个说法,便将黄贞训诫一番,递解回宁波去了。 反教人士经此一出之后,元气伤了不少。舆论也对他们不利起来:不但很多人对冲击教会有所看法,而且市面又出现了许多反释的揭帖,搞得反教人士灰头土脸。张湉虽然又到教会递交了《辨天三说》,亦是强弩之末,教会对此依旧不做任何回复。一场风波也就渐渐的过去了。 风波虽然过去,但是本时空这场提前爆发的教案却给了当地的群众文艺带来了丰富的素材和想象力的来源。一时间各种曲艺说唱乃至小戏都有种种戏说的版本,直到双方都动用了关系向官府去关说,钱塘仁和两县出动衙役抓了十几个倒霉的艺人枷号的枷号,打板子的打板子,才把此风给压制了下去 对于暗中捣乱,煽风点火制造事端的杭州站来说,张道长略感不满:尽管这次教案成功的打击了天主教会和佛教势力,这两家受到的削弱都十分有限。教会尽管落下了“不敢辩论”的形象,但是其内部的团结似乎有所加强;至于释教人士,受到这点打击对其原有的影响来说不过是大象挨了一拳而已,连毫毛都损不了几根。新道教如果想从其中得到好处,还差得很远。张应宸发现,想传教还是大搞“治病救人”的工作来得成效显著。起码,他在杭州城里靠着行医已经积累起了不小的名气和人脉――想当年张角不就是靠着这个起家的么? 倒是赵引弓因为在这次教案中的“坚定表现”,成了杭州教会中的“中坚”。教会对其的态度更加升级:原本不过是看在耶稣会介绍信的面子上对他优礼有加,现在则干脆是“自己人”的了。不仅郭居静委托金立阁来完璧书坊致谢,杭州教会内的奉教缙绅们也纷纷遣人来致意,送来全贴和馈赠各种礼物。赵引弓也一一回礼:他的回礼是标准的秀才人情:临高印刷的精装版《教义问答》、《要经汇总》和《赞美诗选编》。全部选用三自的汉语版本,配套上拉丁文对照。印刷的非常精美。 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赵引弓便趁机提出,想在杭州当地搞个善堂之类的组织。希望教会中的缙绅能有所照应。 办理慈善事业,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也是地方士绅承担的社会职能之一--朝廷的救济不但来得迟缓,而且层层盘剥,效率低下,往往受灾的地方已经十室九空了,朝廷的救济钱粮还在调集途中。有时候朝廷甚至根本不救济或者仅仅是象征性的拨一点钱粮。因而地方上的救济大多是由士绅出面组织办理的。 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教会也有心在下层百姓中博取好感,因而对赵引弓的提议一拍即合。双方议定:由教会中的奉教缙绅出面给予名义,再帮忙筹集一些善款,赵引弓负责筹集善款和具体办理,办“慈惠堂”。 举办慈善事业,虽然是地方士绅的一项正常活动,但是赵引弓这样来了还不到半年的“外路人”搞这个是有很大风险的,现在有了地方缙绅出面,在官府方面就好办多了。 这一天,赵引弓正在私宅内处理事务――对外情报局的山海两路布局已经先后到位,作为杭州站的负责人,他要为到杭州布点的“万有”和“润世堂”做一些打开当地局面的工作――毕竟未来的工作需要山海两路的大力支持才能运作正常。特别是润世堂这样的药店,在药业竞争非常激烈的杭州要站稳脚跟是要费一番手脚,而这种支持必须出自缙绅之手,这都有赖于赵引弓。 正在忙碌间,集英来报:有一位姓朱的杭州教会人士来拜。 “哦?”赵引弓最近接待了不少杭州教会的人士,一时间想不出来人是谁,拿过帖子一看才知道是朱宗元。 “原来是他!”赵引弓想他来拜访倒在意料之中,论及明末的奉教儒生,朱宗元堪称是其中最狂热的一个。他字维城,号古越,浙江鄞县(宁波)人,但是经常在杭州活动。也是杭州教会中的活跃分子。 “请他到外书房奉茶。”赵引弓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和笔,站起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奉华过来帮他理了理衣冠。 朱宗元尽管年纪很轻,而且当时还没有功名,但是此人少年信教,见道超拔,精通天文,“务在修德”,“欲正人心”,是个要热情有热情要理论有理论的宗教狂热分子。著述了《答客问》和《拯世略说》两部神学著作,在天主教中国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这样的人,在教会中当然很强的发言权,对于正要借重于教会力量的赵引弓来说是个不可怠慢的角色。 乍见之下,赵引弓颇为惊讶他的年轻,原来他是1609年生人,1631年才不过23岁,也就是旧时空大学本科毕业生的年龄。 双方客套几句之后,朱宗元先是谢了赵引弓在教案中的“护教义举”,接着又循循善诱的劝说他受洗入教,好在最近这样的话赵引弓已经听了不少,自有一套推诿的方法,几套太极打完,朱宗元眼见这“广东举人”依然不咸不淡,也不好意思再劝诫下去,便提起了正式来意。 他从随身的书箱里取出一叠手稿。 “赵兄请过目。” 赵引弓接过书稿,粗粗一阅,吃了一惊:原来这正是教会史上有名的《答客问》。这部书通篇采用“客问于宗元曰”的一问一答式,思路条理十分清楚。全书大约可以分成十个部分。除了宣扬教义之外,还针对天主教在中国传播与当时的社会、宗教和思维观念产生的种种矛盾进行一一解说。其宗旨是:“当专一事奉天主”的信仰理念而写成的辟佛、斥道、破迷、补儒的天主教辩答著作。 赵引弓只知道此书是朱宗元所著,没想到此人23岁就写出了这部作品,也是奇人了。 “朱兄大才!”赵引弓赞叹道。他已经猜出了朱得来意――十有八九是希望他当个赞助商印刷出版此书了。 “不敢,”朱宗元对此也颇为得意。他的意图果然是希望完璧书坊将此书刻印出版,“以正人心,以卫圣教”。 “好说,好说。”赵引弓只一会就做出了决定:帮他印。即使完璧书坊不印,教会中的其他有钱士绅也会赞助此书出版。 本时空的印刷业是没有版权的概念的,自己的投资无非是印刷的费用,并不需要向朱宗元支付版税或者稿费。 缺点是此书过于小众,恐怕不会有很多人购买。但是杭州教会经过这次风波,一定会增加宣传力度,朱宗元的这部著作正符合了他们的需求。他可以向教会建议让他们大批采购之后免费散发,这部分销量是妥妥得跑不掉的…… 当下赵引弓满口答应赞助此书的刻板发行,送走了大喜过望的朱宗元之后。他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子,叫来了目前为他打理完璧书坊的印刷事务的归化民掌柜古登宝。从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元老所取。此人姓古是千真万确的,他亦是雕版匠人出身,成为归化民之后一直在临高印刷厂工作,这次是周洞天专门派到杭州来专门负责管理完璧书坊的印刷车间。 “几天前我交给你的《辩天》三说和《证妄说》都誊清整理好了没有?” “回老爷,都滕清楚了,正在校对。不日就可以制版了。”古登宝说道,“老爷,这次还是用石板么?” “对,还是用石板。”赵引弓点点头,将朱宗元的手稿交给他。 “你再把这部书尽快誊清,准备付印。”赵引弓道,“还有我交给你的《辨学遗牍》,也要尽快校对完整。” 《辨学遗牍》是教会发布的传教文献,张湉所著的《证妄说》就是针对此书的。赵引弓其实是准备了一个“出版选题”,准备搞一个“丛书”。具体来说就是把此次杭州教案中涉及到的各种作品汇编整理成一部丛书出版。他估计着,经过这次大的风波,杭州,乃至整个江南的士林对这次事件都会用浓厚的兴趣。这套书一出版就会有市场。当然,也得进行一番适当的营销手段。赵引弓忽然想到,尽管把涉及教案的作品都列入了出版计划,却没有一本全面介绍教案全过程的小册子,未免让人对教案的来龙去脉摸不清头脑。 “应该雇几个没原则的本地笔杆子,做做这种定制工作。”赵引弓暗自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节 海天号 在大海航行了二天之后,“海天”号来到了南澳岛附近的海域。海天号张满了白色的风帆,犹如一直海鸥,优雅的从海面上轻快的滑过。浪花飞溅、 这里最近一直天气晴朗,海面上一碧如洗。几片轻絮般的白云,在遥远的天际缓缓浮动着。五月的夕阳毫无遮挡地把绚烂的余晖,尽情投向空旷宽阔的海面。海面上,浮现着绿色的岛屿。碧绿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永不疲倦地拍击着赤裸的海岸,发出沉雷一般的可怕声响。 这里就是南澳岛。坐落在闽、粤、台三省交界海面,距离汕头118海里,东距高雄160 海里,北距厦门97 海里,西南距香港180 海里,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自古今来,南澳是东南沿海一带通商的必经泊点和中转站,早在明朝就已有“海上互市”的称号。这里不仅有过南宋小朝廷的足迹,也有当年倭寇的所谓“藏金地”。 海天号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挖掘藏金。 “海天”号海军的一艘侦查测绘船,担负着收集沿海海况、地貌。测量港湾水深等一系列的情报工作。在进行远距离作战的时候,还充当领航船。 海军是一个烧钱的军种。海天号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在去年的珠江口战役的时候,海天还是一艘百吨级别的广船。现在,老“海天”已经变成了新“海天”――原海军的“镇海”号双桅炮舰。镇海号是穿越众按照按照图纸建造的第一艘欧洲式双桅纵帆船。其蓝本是历史上著名的“美洲号”:排水量170吨,全长30米,宽7米,吃水深3米。 这艘船的航海性能极好,即使在逆风中也可以抢风快速航行。不过对船员的操作技能也有一定的要求。它在顺风大风中航行的时候能达到18节的高速,但是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倾覆。 镇海号从1629年下水开始,参与了几乎元老院所有的军事行动,还担任了大量的护航、巡逻甚至运货的任务。第二次反围剿战斗结束之后,镇海没有参加珠江口作战,担任了一个阶段的临高-三亚的巡航运输任务。 第一次造船整备计划开始之后不久,镇海号在博铺造船厂进入船坞进行修理和改造。除了对船体进行清理维护之外,进行硬帆改软帆、船底包铜皮、安装蒸汽动力系统和加装无线电台的改装。 海军对镇海的使用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认为其作为远洋战舰吨位过小,火力也显得不够,因而最终决定将镇海号改名为海天,取代旧广船型的老海天号成为新得侦查勘探舰。 新海天号拆除了船上的大多数武器装备,以减轻重量。6门2磅的臼炮和2门70线膛炮被全部拆除――早期制造的70线膛火炮性能和生产工艺上有些缺陷,当时并未大规模投入生产,只制造了几门试验性的安装在海军舰船上,海军舰艇上广泛装备的还是各种滑膛炮。林深河已经打了研发制造新一代火炮来替代这些早期火炮的报告。这种特殊口径的火炮已经列入了淘汰的名录。 拆除所有的火炮之后,新“海天”号重新安装了一门48磅滑膛加农炮和4挺“打字机”作为自卫火力。对付零星的海盗骚扰这些武器已经够用了。 海天号的任务是“侦查”,不需要对岸轰击或者参加海战,速度就是海天号的武器和盾牌。海天号不仅在使用风帆的时候优于本时空的传统船帆,还安装了蒸汽机-螺旋桨动力,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开足马力逃逸。 这种船的优点还在于所需的水手很少,最低只需9人就能操纵,加上额外的蒸汽机动力的支持,使得需要的航海人员可以保持在较低的数量下,腾出足够的空间用来布置更为舒适的居住空间――为了确保执行侦查和技术支持工作的元老们能够在海上生活相对愉快,对生活设施也进行了改造,最大程度上保证元老的在海上的生活质量。 为了便于登陆和进入内河水域勘探,海天号还加装了小艇挂架,携带划艇和小发艇。 完成了改装工作的海天号第一个任务就是从香港起航,勘探从香港到山东沿海的沿岸水文状况和海上的安全状况。 新海天号的船长由一名元老海军军官李子平担任。李子平和陈海阳一样是前p出身的转业海军军官,受过正规军校教育,有丰富航海工作及武器管理使用经验,还到过库兹涅佐夫海军学院短期培训过,接受过红海军精神的熏陶。 李子平在d日之后当了一阶段的渔民海军,开着8154渔船在博铺港外巡逻,保卫元老院。海军部成立之后他拒绝了到海军机关任职的任命,长期担任海军舰长,苦练各种帆船操纵和风帆海战战术,有了蒸汽机之后他又经常出入蒸汽机动力车间,掌握蒸汽机和锅炉的特性。“掌握新装备,苦练新战术”,这就是他的口头禅。这次出任新“海天”的舰长也是他自己的要求,他希望通过这次航行多积累一些未来战区的直观感觉――尽管他知道这个舰长的任命不会很久了,等1631改正式下水列入现役,他就要去接收新战舰了。 海天号在舰长的指挥下从香港起航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此行的重点是勘探台湾的屏东、高雄一带,随后,还要考察江浙沿海和山东沿海地区。寻找有无能够落脚。避风的港湾、小岛,绘制出准确的海岸线――尽管他们手中有着详细的海图,但是海岸线的变迁在几百里里变迁太大了,与旧时空的海图和地图都有很大的差异,暗礁暗沙的分布也有所不同,必须事先在海图上进行修正。 海天号的另一项任务是实地观察海上航行的安全性。尽管在此之前,大波航运的船只已经在浙江和香港之间航行过几次,并未发生什么危险――除了有几次遭遇小股海盗的袭击之外,不论是刘香还是郑芝龙,都没有发动过对大波航运的货运航行的拦截。看来大图书馆历史研究组的论断是准确的:这些大海主们并没有能力组织严密的海上封锁网――他们的志向也不在于此。不论是刘香还是郑芝龙,关心的都是垄断对外贸易上。真正频繁的在沿海地区实施抢劫的都是些中小股的海盗。 海天号这次公然悬挂起了启明星旗和海军旗进行航行,目的是显而易见的,看看传说中的大海主们的海权意识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他们履行自己愿望的能力又有多强。 “注意观察海面!”李子平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岛屿周围的海域。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散落着渔帆――南澳岛附近是优良的渔场,来这里捕鱼的渔船很多。但是他更关心的是刘香的船只。 刘香从珠江口撤走之后,一直没有再在附近出现过。总参和对外情报处根据各方面的情报资料,进行了地图推演,大致判定:如果刘老香脱离了珠江口的话,可能的所在位置从西往东:第一个是大亚湾,第二个是汕尾港的两个半岛中的一个,最后是东山县三个港湾中的某一个。这三个大体位置之中,只有汕头汕尾地区的南澳岛最为理想。 在本时空,汕头市和汕尾市大部分还是一片滩涂,当地的客家渔民在这里搭起巨大的捕鱼迷魂阵,客家话叫“汕”,这两个地名由此而来。 如果一大股上万人的海匪要找地方隐蔽的话,南澳岛再再合适不过:岛屿的体量足够――该岛有130平方公里,岛上有丰富的淡水和燃料。在旧时空有七万多常住人口,只要能稳定的输入粮食几万人的团伙在岛上生活没多少压力。有港有湾,距离大陆不过12海里,输入物资便利。而且陆地上是方圆几百公里的山区,潮汕又是客家人地区,对于广东社会来说消息相当闭塞。而且根据大图书馆的研判:刘老香很可能是出身潮汕地区的客家人。那么到了南澳岛等于就是回了老窝。不但安全上有保证,在获取人员和物资补充上也十分方便。 但是大图书馆的历史资料组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南澳岛在本时空是广东协守副总兵陈廷的驻地,尽管明军将领和大海主们多少都有勾结,但是他认为陈廷不至于公然收容几万人海盗大帮在他的驻地下过日子。这既不符合官场习惯,对其本人也有很大的威胁性。 对外情报局派出的特务、海军的伪装侦查船,先后沿着海岸进行了一系列的侦查行动。最终判定汕尾-潮州地区才是刘香的老巢。但是他手下的大船基本不在这一海域。显然,他的主力在其他地方。情报局判定为很可能是在福建-日本的航线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节 南澳岛 对外情报局判断:刘老香和郑芝龙之间的武装冲突已经迫在眉睫,双方全面开打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之所以下如此的判断,是因为按照旧时空的历史轨迹诸彩老和刘香都是离开广东老窝找郑芝龙开战之后被击溃消灭的,这之间还有封锁澳门那件事,这些事扎堆说明并非偶然。 情报局猜测:这些事件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三十年战争导致欧洲需求萎缩。欧洲人将金钱用来花销在军费上,总体上导致东西方贸易中向亚洲输出的白银减少。商人们开始转向寻求日本白银的输入。 有很大可能刘、诸都是为了插足中日荷贸易而北上,澳门对大明的财政重要性下降――在明末沿海的海商混战中,主战场一直是福建沿海,而不是传统外贸港口广州。 不久之前,明廷对澳门的封港命令已经正式下达到广东方面,对外情报局绑架了高舜钦,去除了重返广州的一个重大阻碍,但是封锁澳门事件依据其惯性依然发生了。说明在这上面,历史依然是按照正常的轨迹在运行,不过穿越众的加入使得局面变得更为复杂,而刘香集团面临的处境也更加困难。 刘香集团果断的放弃珠江口的地盘,挥师北上,其目的显然不完全是为了害怕澳洲人的海军力量,更多的还是为了争夺商业贸易。继续盘踞贸易价值已经大为下降的珠江口,与势头凶猛的“髡贼”硬碰硬的决战,显然是不符合商业利益的。毕竟福建的中日荷贸易才是最大的肥肉。 海军在珠江口战役结束之后在香港岛组建了香港支队,除了保卫珠江口海域的航行安全之外,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以此为基地出发压制刘老香集团在大亚湾的活动,迫使其无法南下。 海军在第一期造船整备计划开展期间,开展了“香港周边巩固作战”,石志奇和乐琳在香港周边开展了一系列的小规模作战,清理当地的小股海盗,压制当地宗族大姓。特别是对香港岛的东部,圣女湾(维多利亚海湾)西部和将军澳一带进行了重点的清剿。将实际控制线推进到了九龙半岛背面的沙田、盐田、大鹏湾、清水湾一线,同时将海上巡逻区扩大到了大亚湾,初步控制了周边的盐场和水稻产区。 在实施这一巩固作战行动期间,海军派遣2艘8154级巡洋舰、4个特务艇中队和杆雷艇大队前往香港岛驻泊,做好一旦刘香大举反攻就在圣女湾或者大亚湾展开海上决战。 但是刘香并未出动,甚至完全没有与海军的正面接触的例子。加上情报人员搜集到的其主力不在汕尾潮州地区情报都说明了这似乎印证了情报局的判断。 “每人五十个伏地挺身!动作要快!”一个穿着迷彩服,几乎是方形躯体的壮汉吼叫着。他戴着临高产的本尼帽,脖子很粗,显得身体粗壮。十来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留着锅盖头的士兵正在颠簸的甲板上快速的做着俯卧撑。 “动作要快!慢腾腾的就像个娘们!”在士兵们周围如同食人生番般不断吼叫的正是特侦司令部三亚分队的分队长钱水协。三亚分队是特侦司令部开展海训最早,也是成绩最好的分队,所以被选中参加发动机行动。分队首先抽出一部分人参与海天号的北上侦查任务。 特侦队的主要任务是护送勘探队登岸的勘探测绘工作,有必要的时候也会进行一些袭扰、伏击和暗杀等武力侦搜行动,以测试各敌对势力的戒备状况和作战能力。 李子平看着钱水协肩上时刻不离身的vz68冲锋枪,不由得慨叹元老院对特侦队真是不惜工本。就说在武器配置上,特侦队始终是第一流的配置,用得都是旧时空的产品。过去使用的20发弹夹的sks-d半自动步枪因为长度长,不适合侦查作战,自从有了兰度的武器之后已经全部撤装,换成了使用022lr子弹gv-176冲锋枪和b77b1突击步枪,另有士兵装备了带瞄准镜的拴动步枪作为狙击用。就算按照旧时空的标准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作为海军的一员,李子平对特侦队将如何发挥他们的作用颇感兴趣。他记得海军同仁里转到对外情报局去的许可,他曾经鼓吹过海军应该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和武力侦搜队。 “岛上有烟火信号!”瞭望员喊道。 “注意观察敌情。”李子平说道,又一次举起了望远镜。 瞭望员没有观察到海面上有任何敌意船只,但是当他们靠近南澳岛的时候,从岛上冒出了更多明显的烟迹。显然,明军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开始进行全面警报。 “注意戒备。”李子平放下望远镜,命令道,“右舵14度,航向229。” “右舵14度,航向229。”舵手拉着调子重复着命令。 海天号的船头缓缓的倾斜过来,船帆鼓动着,蓝色的启明星旗在海风中飘扬,海天号在李子平的指挥下直向南澳岛驶去,李子平准备测试下南澳岛上的明军有多少戒备,会做何种反应。另外,远程勘探队的勘探人员也需要对南澳岛周边进行一番水文地理方面的勘探,特别是要对地图海图进行修正。 “击鼓备战 海天号上立刻响起了“备战”的击鼓声。表示战斗已经迫在眉睫了。 “航海长!你来领航!”李子平命令。任福自从诸彩老彻底败亡之后,就改投了澳洲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之后成了识时务者,加入了海军。他长期在闽粤海面活动,对南澳岛附近的地形海况比他们熟悉多了。 “明白!”任福大声回应道。 海天号在任福的指挥下渐渐逼近南澳岛,这一举动显然引发了岛上的更高级别的警戒,有更多的烟迹从南澳岛和附近的岛屿上升了起来,明军的人马很可能正依靠这一信号进行着调动。 他命令:“立刻报告锅炉气压!” 一名传令兵立刻打开通话管的盖子,大声的向轮机舱传达着命令。 “气压正常!” “准备升压!”他下了命令。蒸汽机动力的最大缺点就是动力系统的反应太慢。为了做好一旦有问题就要溜走的准备,从这会就要开始增高锅炉气压。 海天号在任福的指挥下,开始环绕整个南澳岛航行。随船的测绘员们观察海岸的形状,在港湾勘探水深和航道。任福对这一带的海岸、岛屿和暗礁都很熟悉。尽管海面上风浪不小,但是在任福的指挥下,海天号还是顺利的环绕全岛航行了一周。 在整个勘探过程中,李子平注意到岛上有一些人在沿岸探头探脑,但是没有成规模的武装人员出现,海天号附近的船只多了起来――其中肯定有若干明军水师船只。他们显然是在戒备自己。 从对方的反应看,明军显然对他们有着很强的戒备,但是显然不准备与穿越众为敌。甚至连成建制的部队都没有开出来。李子平估计此时自己就算要登陆,对方多半也会坚守堡寨不出――反正谁都看得出一艘船是没法占领整个南澳岛的。 “怎么,怎么?要开打了。”甲板上冒出了一个人,身穿迷彩服,头戴钢盔,挎着个枪套,正是远程勘探队的柳正。他这次带了一支勘探测绘队伍随海天号北上,一路执行测绘勘探任务。 “还没有。”李子平说道,“看起来明军没有和我们开战的意思,只不过是防备我们有所企图。” “要是将南澳岛占领下来,就是一个很合适的中转据点了。”李子平说。 柳正对当兵打仗的游戏也很有兴趣。刚出航的时候他有些晕船――他还没坐过这么小的船只。这会适应之后一直在甲板上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南澳岛周边的环境,不时还指导那些归化民学员的勘探测绘工作。 “这岛上的的农业开发相当不错,人口不会少得。”柳正说,“干脆直接把这岛占下来,我估计也能得个一万多人口。” 除了充当中转站之外,仅仅这个岛屿上就有二三万军民,比海南岛的人口密度要高出不少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劳动力和兵员来源地。当地的客家人素以吃苦耐劳著称,而且历史上潮州汕头地区的客家水勇就以骁勇善战出名。只要能有效的打破地域隔阂,就是元老院治下有用的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要是能滚动式的开发就好了。”李子平想:如果手里有足够的兵力,直接占领南澳岛,摧毁陈廷的军队。就可以从岛上的人力中招募出足够的兵力来往下一个岛屿进行开发了。这在乱世是军阀和草头王们常用的手段:彻底摧毁城镇和乡村,迫使所有人都跟他们走,很快就能滚雪球一般的裹挟起大量的军队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节 巡游岛上 海天号的环岛航行引起了南澳军民的极大恐慌,随着烽燧上的报警黑烟的升起,全岛的各个烽燧一个接一个的点燃了。接着,附近岛屿的烽燧,乃至韩江口附近的海岸烽燧也燃起了黑烟。 各处的卫所、堡寨纷纷关闭城门,兵丁、乡勇们全副武装的爬上城墙,惶恐的望着海上――髡贼入境的警报已经全面响了起来。 对于最近突然在广东崛起的髡贼,无论官兵还是缙绅、百姓都怀怀着异样的恐惧。自从广东官军在琼州溃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开之后,髡贼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在最近十几年来闹得纷纷扰扰的海盗了。而他们在珠江口一带作战的事迹也被人渲染得十分恐怖。 现在,居然有一艘挂着髡贼旗号的澳洲船出现,其心理震动亦就可想而知了。 尽管来船只有一艘,尽管来船还不到二百吨,但是周遭所有的城寨和村落全部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但是,没有一艘官军的战船出来迎战或者拦截。陈廷知道髡贼水师的厉害――汤允文在琼州的海口二次败北和许廷发在珠江上的惨败,陈廷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才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何如宾在琼州战败之后,虽然有广东官场为他竭力遮掩,还是被朝廷追究责任,革去官职,失去了兵权和俸禄,现在闲居在家,沦为“废将”。至于其他在征琼战斗中幸免于难的将领们也受到了大小不一的处分。汤允文虽然处分不重,依然当他的琼州参将,但是听人说他已经是足不出海口所城,军令亦不出海口所城了。 陈廷已经和刘香暗中有了互不侵犯的约定,双方尽管相距甚近,但是彼此相安无事。最近他得到塘报,刘老香的主力已经北上福建去和郑芝龙一争高下,南澳周围的局势相对安静,在此局面下他更不愿意轻启战端――再者也毫无胜算。 一根根黑色的烟柱远远近近的升起,让钱水协觉得很是兴奋――这种被人恐惧的滋味很是不错。可惜此行的目的并不在南澳岛,就此灭掉陈廷对元老院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官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更为温和的合作伙伴,他们目前和元老院没有对立,主观能动性不强,不会消耗力气来和元老院为敌。留着陈廷所部还是牵制刘香和郑芝龙集团的一颗闲子。 “不知道刘香躲到哪里去了。”钱水协有些遗憾――尽管他也知道光靠海天号本身根本不可能对刘香集团形成致命的打击,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在海上干一仗,给小伙子们开开荤。三亚分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执行过什么像样的作战,最多的作战行动是进入黎区对当地“不友好”的黎侗展开惩罚性的讨伐,基本上就是打个伏击和远程狙击之类的战斗。钱水协认为这样的战斗烈度太低,不能锻炼队伍。 李子平看到所过之处船只和百姓纷纷回避,知道明军不准备出来作战,当即命令任福将船驶到一处海湾下锚,放下小艇送特侦队和勘探队上岸进行一次勘探行动。 任福选择的是南澳岛的南部的一个海湾,名叫烟墩湾。这里距北面的明军驻防地大约有5~6公里。海湾边有一处村落,海天号一靠近,村里的人就扶老携幼的纷纷逃走。李子平也不以为意――他到这里来不是搞民事宣传的。 行动本身非常的大胆,因为整个登陆队伍才不过二十个人,岛上随时可以出动的明军和乡勇至少也有几千人。万一给包了饺子就得靠着火器的威力强行突围了,很可能会落下几个伤亡的,但是钱水协认为这一可能性极小――根据情报,陈廷无意和澳洲人发生武装冲突。 “注意保持联系。保持无线电畅通。”李子平叮嘱道,又对柳正说,“老柳,你带着队员在岸边转转吧,深入内地是侦察兵的事……” “我可是资深驴友,你信不过我的战斗力?”柳正不满。他已经全副武装,背上了仪器和装备。把自己的glock17插入腋下的枪套,拍了拍,“你放心好了,我和我手下这几个,虽然打枪杀人的本事不行,但是走路爬山游泳的本事不会比侦察兵差。就算不能当助力,也不至于成为钱水协的累赘。” 最终勘探队终于一起出发了。双方约定如无意外双方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在前江湾会和。海天号入夜后不便在沿岸停泊。 这支不到二十人的远征队登上了岛屿,渔村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迹。柳正根据地图,认为这里很可能就是澳前村。 “要是赵引弓他们在这里,又要闹出一则祭皇帝的把戏了。”柳正笑着说道,“当年南宋小朝廷也在这里待过。” “真有这回事?”钱水协对此很有兴趣。 “是,我是在准备这次勘探的时候看到的大图书馆的背景资料。”柳正津津有味的说道。 1276年5月,因元兵进迫,陆秀夫和张世忠等护宋少帝退经南澳,曾经驻跸澳前村。据说当时在这里挖掘了供皇帝、大臣和将士兵马饮用的“龙井”、“虎井”、“马井”的三口宋井。 他们在澳前村外的海滩上果然发现了一口石板栏的水井。距离海滩很近。柳正尝了尝里面的水――是淡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宋井了。他们在澳前村附近还发现了一些较大建筑的基础,很可能是当初“海上行在”的临时驻跸之地。据说在澳前村附近还有当初南宋朝廷留下的金银财宝,不过柳正认为都是无稽之谈。 澳前村没什么特殊之处,侦察分队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开始向岛的东北面行进。南澳岛的西部是山地,到21世纪还是森林公园,人口和城镇主要集中在岛屿的东部地区,副总兵驻地也设在东北部。 侦察队在岛上活动了整整24小时,期间几乎踏遍了岛屿的整个东部地区,途径的村寨堡垒的守军和乡勇各自闭寨严守,并无一人出战,整个南澳岛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了下来。 钱水协在岛上的村落里除了遇到一些老人之外,没有遇到其他人――几乎所有人都躲到了堡寨里,乡勇和士兵们枕戈待旦,日夜瞭望。监视着墙外的旷野、村镇和田地。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髡贼是什么摸样。多数情况下,身穿迷彩的侦察兵们就算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也难以被发现。 南澳岛地处粤东海面,位于高雄-厦门-香港三大港口的中心点,濒临西太平洋国际主航线。元老院对它有浓厚的兴趣,将其列入“珍珠链”也就不足为奇了。这里的烟墩湾、长山湾和竹栖肚等多处具备兴建深水港,辟建万吨级码头的条件,是个理想的海上航运的中继站。 此地的风能资源十分丰富,年平均风速达倒854米/秒,有效风速时数达7000多小时。岛上风力发电总装机容量可达20万千瓦。在旧时空就有亚洲第一岛屿风电场的头衔。虽然穿越众现在无力靠风能发电,但是风能依然是很不错的利用对象。 侦察兵们一直抵达南澳副总兵的驻地附近,在对营寨。港湾进行了实地测绘和拍摄之后,钱水协认为这里的驻军大约有三千人,港湾内和海滩上的战船有40~50艘,岸上设有炮台和坚固的城寨。显然这是官军在整个潮汕地区海防的主要支撑点。如果他们愿意积极作战的话,对未来的发动机行动将会是一个威胁。 不过,钱水协认为他们对发动机行动不会有什么阻碍――对方显然没什么斗志,只求自保。这次陆地侦查简直成了南澳岛上的远足。特侦队自始自终也没有机会打开武器的保险。钱水协对岛上军民如此的淡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当然,特侦队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没烧房子没抢鸡鸭,更没调戏妇女。官兵和乡勇们就这样目送着他们在岛上的巡游,用烟火信号传递着他们的行踪,但是始终没有人出来应战。 按照预定的侦查路线行进一番之后,于第二天提前抵达了前江湾,和海天号顺利汇合。海天号随即又对汕尾地区和潮州地区的海湾进行了侦查。期间和当地的半渔半匪的渔民发生了冲突――他们的消息相对闭塞,没听说过澳洲人的厉害,白白的当了海天号的练兵对象。 海天号随即转舵前往高雄。从这里往高雄,海路航程不过160海里,海天号的平均航速大约在7节,24小时之后他们就已经抵达了“打狗”――高雄海域。 高雄在明代以前,还是一个泻湖,此地居住着所谓的平埔族的分支马道卡族群。这些“族群”基本属于南岛语系,经济文化水平很低。人口亦很少。经常受到中国海盗和倭寇的侵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节 从大员到打狗 据说当地的原住民为了躲避外来侵扰和内部的争斗,就在村落附近大量的种植刺竹来保护村庄,而刺竹的土语发音是“打狗”。高雄的旧称“打狗”或者“打鼓”就是来自这一当地土语。 至于高雄这个称呼,是日占时期日本人根据“打狗”的日语发音而创制的。无论字音字意都文雅了许多,就成了正式的名称。正如基隆取代了鸡笼,高雄也就取代了打狗。 任福曾经到过大员,但是没有去过高雄,但是他知道“打狗”距离大员并不太远。所以他走得是一条先到大员外海,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到高雄的最稳妥路线。 以海军的导航水平,从南澳岛直航高雄并无难度,不需要采用这种迂回的沿岸式航行路线,但是李子平很想看看荷兰人在大员的设防状况。 他已经从对外情报局那里得到了荷兰人在大员的防御设施的草图和大概的兵力估算。此时的大员港还没有后来的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那样的全面防御体系,充其量只是一座设防的武装商馆。荷兰人在大员的全部常住人员不会超过三百名。 事实证明对外情报局的估算是准确的,海天号经过大员港时候,荷兰人的城堡还不见踪影,只有几座较大的建筑物散布在海湾旁。海湾里只停泊着三艘欧洲式样的船只,吨位从几十吨的小船到一二百吨不等。考虑到旧时空郑功成来攻打这里的时候荷兰人也只有三艘船能迎敌,显然这就是他们在台湾的常备海上力量了。 荷兰人在1633年之前在台湾的力量相当的薄弱。出城30公里就已经没有威慑力了。土著人对荷兰人并不买账。1630年的时候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商馆因为贸易不足,外面又有土著人的不断侵扰一度考虑过放弃此地。 让郑成功啃了大半年的热兰遮城堡是到1633年才建成的,按照当时的东亚标准来说是非常坚固的一座城堡,花费了东印度公司的巨款。事实上热兰遮城堡的防御体系被证明在相当有效的。李子平从高倍望远镜中看到荷兰商馆附近似乎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有很多工人,还有不少建筑材料堆积着。按照记载1631~1632年间,东印度公司在这里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 如果要攻克大员1631正是时机,不少人都主张在1631年年底的台风季节结束之后立刻撕毁贸易协定,一举攻占大员。但是与荷兰人的贸易协定带来的收益相比,区区一个大员并不在执委会的心上。大员港的地位,充其量不过是另一个澳门――甚至还远远不如。以伏波军现有的攻城火力,想什么时候占领就可以什么时候占领。荷兰人和他们的奴仆、雇佣兵们在台湾是一群“孤零零的外来人”,身边只有心怀叵测的土著和根本靠不住的大陆移民。穿越众可以很轻松的将他们连根拔起――就好像郑成功曾经在台湾做过的。 荷兰人在此也无力屯驻大型船只:大员的港口出入口处较浅 只能让吃水小于三米的船自由出入,吃水三到五米间的船必须在涨潮时出入, 吃水大于五米的船只能停在港外, 由驳船装卸。这几乎使得超过200吨的船只都无法在大员港内锚泊。荷兰派往台湾的船只普遍较小,很大程度上是受当地港口的限制。 总得来说,大员不是一个合适的贸易港口,而整个台湾岛能够称得上真正的天然良港的几乎没有,不管是高雄还是基隆,都是经过大规模的人工改建的结果。 海天号逼近大员的时候,在荷兰商馆上空曾经突然冒出了一股白烟,接着远远的传来了炮响。这是警告还是问询李子平无从知晓,但是他从望远镜中已经大致确认了对外情报局的资料。大员的荷兰人绝不会是阻碍发动机行动的潜在绊脚石――他们的实力实在太小了。一艘901级型就足够横扫大员的东印度公司海军力量。 离开大员沿着海岸线行驶,不到几个小时功夫,海天号就来到了高雄外海,这里有大量的海滨的泻湖,在21世纪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不是淤塞成陆就是改造成了港口。在21世纪的时空,高雄是台湾的第二人口密集区,即使是农村也普遍呈现出城市化的外观,但是此时此地,海滨异常的荒芜,几乎完全不见人烟。相比之大员附近的海岸线,多少还能见到一些零星的土著村社和福建移民的村庄。 荒凉有荒凉的好处,起码不用使用什么手腕夺取土地了。李子平长在红旗下,小时候到处都是对殖民者猛批判,长大了耳渲目染的全是普世言论,对用各种巧取豪夺对付土著――按照“政治正确”的说法应该叫原住民--巧取豪夺的掠夺土地和资源多少有点愧疚心理,属于不是很放得开的那类。 海天在任福的领航下缓慢航行着。接着李子平根据海图和经纬度发现了左营。这个旧时空台湾海军的基地此时还是一个泻湖港,名叫“万丹”,福建沿海的渔民有时候会将渔船停泊在这里避风。除此之外不要说大型船只,就算是海天号都得到满朝的时候才能进入。 “打狗山!”任福喊了一声。李子平随即朝着岸上望去,果然不远处的海岸线上有一座小山矗立着,这座小山平淡无奇,长满了亚热带植被,郁郁葱葱。 “测算海拔高度。”李子平喊了一声,甲板上正在实习的海军士官生和勘探队员立刻对打狗山进行了一番观测和计算,得出结论是海拔33004米。 看到打狗山,打狗港也就在眼前了。打狗港是一个泻湖港。长长的泻湖由一道天然的沙洲与外海隔开,长几乎10公里,泻湖的宽度几乎有15公里宽。在沿岸的港湾之中,此地的停泊条件最佳,渔民们就经常在这里停船。 但是对于大型海船来说,打狗港的停泊条件并不很好。由于泻湖很浅,所以大型船只只能停泊在港外的外端部分,锚地面积很小。在旧时空荷兰人也曾经在这里修建过港口,但是很少使用。 进入打狗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对没有机动力,靠风帆潮流推动,船舵保持方向的大型帆船来说尤其危险。它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入口,两边是岩石礁岸,港口的宽度只有60米。尽管海天号有螺旋桨,但是李子平对水下情况不太放心,而任福也建议谨慎行事――打狗港水下有一道经常运动的沙洲,万一擦到了搁浅就麻烦了。这里的潮水每天只有一次,而且潮高不到一米。搁浅船只很难脱困。 最后采用了最稳妥的方法,由海天号放下一艘划艇,用划艇边测量水深,边牵引海天号进入打狗港,选择了一块水深合适的地点下锚。 李子平又算测又是看海图,最后认为他们目前的停泊地大概就是高雄的小港区,此地旧名“港仔墘”,荷兰人在高雄建立的港口就在这里。但是这会,荷兰人自己正被热兰遮附近四大社搞得灰头土脸,根本无力到这里来修港口。 钱水协和他的分队再一次的充当了登陆的急先锋。任福提醒他要小心。这里的土人很不好相与。福建渔民和沿海的海盗们到此地避风或者取水砍柴的,有时候会和他们发生冲突,往往吃亏死人。 过去诸彩老手下的曾经有几条船因为取淡水到过打狗,结果和当地的“打狗野人”冲突,死伤了几十人。几乎是狼狈而逃。 在打狗港附近活动的所谓的“打狗野人”,现代一般认为他们就是当地的平埔族的一支。 “听他们说那伙土人势力不小,很能打仗。最喜欢砍人的脑袋回去,一个个挂在村里以为战功。”任福说道,“请首长小心。” 钱水协点点头:“不碍事,我们会很小心的。” 他当即指挥士兵们登上划艇,除了武器还带了二条狗――这是杨宝贵当初带来的六条种犬的后裔。在杨宝贵的调教下都成了训练有素的工作犬,用来充当尖兵和警戒哨非常有用。 李子平说道:“要是遇到土人,尽量和平沟通。避免发生武装冲突。” 钱水协心里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的表示同意。 “放心好了,我们可不是杀人放火的欧洲殖民者,我们讲究的是和谐共处,共同开发……” 柳正笑道:“共同开发个屁。直接抢过来不就是了?和这些南岛来的野蛮人讲什么和谐!”说着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不愿意的直接咔嚓。” 钱水协摇头:“只有一种共同开发的模式:我们当老板,他们当打工仔的共同开发。” 几个人一起大笑,把任福弄得莫名其妙。只好陪着干笑了几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节 打狗山上 钱水协一直到看着队里两条军犬被专用的兜袋小心的吊放到小艇上,才向李子平敬了个礼,戴上钢盔从网梯上爬下船去。他的随身勤务兵跟着他下去了――钱水协因为有老婆的关系,没敢明目张胆的搞个女勤务兵在身边,只好正常手续选了个手脚麻利,能洗衣做饭的十六岁小伙子当勤务兵。这小伙子原是广东的逃奴,所谓“伶俐不过老公”,本时空当奴才的人伶俐劲头都不差。钱水协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对他印象很好,就给他取了个名钱德勒。 钱德勒属于契约奴身份的归化民,姓什么叫什么是无权自己选择的。一般来说都采用本姓+净化营取名的方式命名。如果在表册上显示目前某个姓氏过多还会被改姓。但是一旦获得了某个元老的青睐,成了养子女、徒弟、贴身侍从或者勤务兵,就可以得到元老的赐姓,这对归化民来说是莫大的荣荣誉,办公厅也承认这种做法,并且发给相应的赐姓证书。 钱德勒虽然是勤务兵,却也是特侦队的正式队员,训练成绩不差。他背着钱水协装得满满的大型野战背包,身形灵活的从网子上爬了下去。特侦队因为训练强度很大,又处于24小时战备状态,所以伙食标准一贯很高,最近更是调整到和元老一个标准,不但保证顿顿有鱼吃,最为匮乏的油脂也能每天保证。所以在体能上都高出普通的归化民一大截。 “到齐了没有?” “全体都有!”士官向他报告。 钱水协将一只手高高举起又收回,连续三下:“出发!”他大声命令道。 划艇上的水兵们立刻扳动船桨,划艇缓缓的朝着岸边驶去, 从海天号上一共放下了二艘划艇,一艘装得是登陆勘探队的十五名队员,一艘是海兵,他们带着一挺打字机,作为在泻湖内的火力点,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掩护登陆队员。 李子平命令船上的火炮和打字机全部进入戒备,一旦遇到敌人的袭击就开火掩护登陆分队。 他们很快就在一处汇入港湾的较大的淡水河流的河口附近登陆了。尽管海天号本次不准备在这里建立永久性营地,但是勘探队和特侦队准备对附近进行二三天的侦查勘探活动,必须在有淡水的地方建立一个临时性营地。 海岸上异常的荒凉,沙滩上空荡荡的,沿海没有一处村落一幢房屋。但是从沙滩上蛛丝马迹的残留物痕迹,他看得出经常有人到海边和泻湖边来活动。显然平埔族的土人距离海边并非很远。他们之所以不住在海边是为了防止海盗的袭击。 海兵们开始着手在河口建立一个简陋的营地,钱水协带着队伍沿着河流向内陆前进――他的首要任务是登上打狗山,居高临下的观察下四周的环境,让柳正带领的勘探队员们绘制一幅打狗港附近的大致地形图。这里以后将成为穿越集团的一个新基地。吴南海的农委会早就对能够成片大规模开发的台南平原垂涎三尺了。 深入内地,除了有小片的树林之外,到处是深深的草莽和灌木,现在又是接近夏季,正是草木最为茂密的时候,不但道路难行,而且蚊虫很多。人一走动就能惊动起烟雾一般的各种蚊虫。柳正是资深驴友,知道此类地貌的中虫子的厉害,而且台湾素来有疟疾的危害,因而所有参加登陆勘探队的队员都是全身包裹严密,脚穿高帮帆布靴,头戴有防蚊罩的宽边帽。 穿戴了这副行头当然行走不便,加上草深林茂,中午登陆之后直到下午四点多勘探队才爬上了打狗山的主峰。 尽管沿路的景象荒芜,但是他们一路行来,还是看到了许多人类活动的痕迹:草莽中有依稀可辨的道路,有曾经开垦过的田地的痕迹,在打狗山下,他们还发现了已经完全坍塌湮没的土著居民点的痕迹。显然这里曾经有过居民居住,而且人数不少。柳正根据他们发现的居民点规模和田地的痕迹,认为这里至少曾经有过四五百人的土著居住。 这些土著去哪里了呢?一般认为他们是在嘉靖年间被海盗林道乾所攻杀,全社迁徙到了地处内陆的“阿猴林”去了。但是对外情报局给出的资料和任福的口述都表明,这些土著应该还在距离沿海不远的地方,而不是深入内陆。因此登陆到高雄的移民势必会和当地的平埔族发生冲突。 打狗山的海拔有300多米,配合他们的高倍望远镜。足够看清附近十多平方公里的地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广袤的高雄平原,尽管视野之中的内陆平原基本上是荒芜的草莽和丛林,但是不时的还是能看到一些简陋的村落和周围开垦出来的水田。 “这里的土著还是不少的。”柳正皱着眉说道,“最好一次就清理干净,不然以后冲突起来很麻烦……” 钱水协没有说话,勘探队员正把发现的居民点一一标记在地图上,从发现的居民点数量和规模来看,传说中的“搭加里揚”社群至少有二千多人口。荷兰人记载他们一次可以出动四五百武装人员。 以台湾当时的土著群落分布来看,搭加里揚社群是个不逊于台南的新港社的大社,历史上他们一直和新港社有冲突,直到荷兰人插手双方的纷争,才将搭加里揚社群从高雄平原驱逐出去。 “把这里的土著人赶走,我们至少要有一个步兵连,再配合民兵。”钱水协估计着所需的兵力,说道。 按照历史资料,荷兰人在1635年发动的圣诞节战役,击败搭加里揚社,迫使其臣服内迁,出动了五百人外加五六百新港社的同盟军。原始社会的部族一般都是全民皆兵,所以推断该社群的丁壮人口至少有一千人的规模。否则荷兰人不至于如此的兴师动众。讨伐搭加里揚社是荷兰人在台湾屈指可数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柳正说:“应该在台风季结束之后的冬季开始先遣队的登陆。” 现在很快要进入夏季了,夏季不但蚊虫猖獗,而且台风很多,船只无论航渡还是人员物资的登陆都受很大的限制。弄不好还会造成传染病流行。1631年底无论从浙江还是山东都还没有大量的移民,这个时候开始再在高雄全面登陆展开建设,时间上还来得及。 “而且冬天草木凋零,视线也好。便于观察。你看这草木的繁密度,”柳正指点着山坡,“那些部落民轻而易举的就能隐蔽几百人在里面,走到你面前你都未必能发现……” 钱水协点点头,地处亚热带的台湾的冬季当然不冷,但是现在是小冰河期,台湾南部的温度应该会比21世纪要低几度。就算是在纬度更低的海南,冬季的一部分草木也有明显的凋零枯萎的迹象。荷兰人选择在圣诞节发动讨伐,显然也有这一因素的考虑。 由于时间已晚,钱水协决定就在山上宿营,等到第二天一早再下山向内陆进发。 勘探队在山顶的几块大石旁发现了一脉泉水,这里都是大块的石头,地势平坦没有很多植被。附近又有清水可以取用。是宿营的好地方。两人商量就在这里露营一宿。柳正关照人在一丛小树下升起一堆篝火,又派人在营地周围抛洒硫磺和石灰,驱逐可能存在的蛇虫。 晚饭是草地口粮,尽管他们在上山的路途中见到了鹿、野猪和其他一些野兽,出于慎重和健康的考虑钱水协没有允许猎取动物。即使这样,已经饿坏了的队员们一样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草地口粮,钱德勒给柳正和钱水协用元老特供草地口粮做了一顿不错的晚饭,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你这勤务兵很能干。”柳正称赞道。 “是啊,能干的很,可惜他和我们一样,哈哈。”钱水协拿起篝火里的木条点着了一支农场雪茄,吞云吐雾,“没得多用途。” 柳正开他的玩笑:“我看这小钱长得还不错嘛。” “我不是基佬,又不是那些大明的酸子,”钱水协嘿嘿了几声,“话说我这样带老婆的,女仆的事连想都不敢想。就算老婆在广州,两地分居也得老老实实的……” 当然钱水协名下也有一个女仆现在在飞云号上,只是没法往那方面发展而已。 “瞧你说得,好像我没有带老婆一样。”柳正说。 钱水协想起了柳正的确有老婆,而且长相身材都很不错,听说从前还是吃文艺饭的。在年会上柳水心还唱了几首歌――字正腔圆的学院派出身。 柳正说:“听说办公厅搞得临高紫明楼什么的就要开张了,怎么样?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去桑拿下?” “再说了。我现在是天高老婆远。要是你老婆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去。” “没事。”柳正说,“洗个澡,敲个背,有什么不同意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节 第一次接触 队员们也三三两两的在抽烟闲聊,准备睡觉。有几个还就着火光整理着今天的勘探资料。可是,在入夜的时候,他们听到一种可疑的咆哮声。 为了保障这群人平安地的度过一晚,勘探队燃起了一堆旺盛的烈火,又在营地周围布置了绊发的信号地雷。士兵和队员轮流守夜,不断地大量加添燃料。 他们在黑暗中仿佛看见从灌木丛中出来一些野兽围绕着营地偷偷地走来走去,两条军犬也曾经在吠叫过。可是这一夜毕竟安然度过了。第二天,他们早上五点钟就都起来了,准备重新上路。 钱水协和柳正经过商议,决定不走来时的道路,而是另取道路下山,这样可以看到更多的当地状况。 他们披荆斩棘的从打狗山下来稍事休息之后,沿着一条不大的河流向内陆挺进。因为是夏季,水量很丰富,水流湍急。柳正心想这里的农业条件比临高强太多了――光水源就丰富许多,怪不得吴南海一干人天天都惦记着这个“宝岛”。 勘探队沿着河滩行进,没有了茂密的植被,队伍的行进速度大为提高。八时多的时候,走在队伍前面的两条军犬突然狂吠起来。 “注意,有敌情!”钱水协高喊一声,“全体戒备!”说着他迅速的将肩上的冲锋枪的保险打开,打开肩托半跪抵肩,做好了射击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草丛和树林里响起了一阵狂乱的嘶吼,接着,五六十个几乎全裸的土人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吼叫着从草丛和树林中猛地冲了出来。 钱水协看到一些深棕色的身影从草丛中扑出来的瞬间就扣动了扳机。 “背靠背,开火!”他吼叫着,没有回头,特侦队早就经过了千锤百炼的训练,把所有的战术动作化为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的四周顿时枪声大作,辛辣的火药味直冲鼻端,枪托轻快的撞击着他的肩,022口径冲锋枪的后坐力很小,钱水廷很容易就控制住了枪口的跳动。第二次点射就击倒了一个手持矛枪和盾牌的土人。 钱水协参加过很多次射击竞赛和训练,打过各式各样的人形靶,但是从没射击过一个大活人。开始他的射击有点慌张,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稳住了身子,不断的移动枪口,用三发点射收割着冲出来的埋伏者的身影,那些人在枪声中不断的踉跄倒地,也有人发出巨大的号叫声,转身逃入了深深的草莽中。 022lr弹尽管是一种警用的小威力弹药,但是在不到50米距离上射击差不多一丝不挂的大活人,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枪声持续了不到二分钟,河滩上已经成了血淋淋的屠场,很横七竖八的倒着二十多具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垂死者,伏击者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停止射击!”钱水协吼叫道。枪声停了下来,河滩上顿时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草丛和树枝的声音。 “是土著么?”柳正惊魂未定,他虽然是资深驴友,也受过不少军事训练,但是在遭遇突发状况时的反应就慢了许多,好不容易才抽出来的glock17手枪才打了二发子弹战斗就结束了。敌人消失的和他们到来的时候一样的快,勘探队的队员们不敢贸然追进草莽里去。依然保持着刚才紧急组成的环形防御队形。 钱水协点点头:“肯定是。”他环视了下河滩,四周静悄悄的,两条军犬喷着鼻子,跃跃欲试的要追击出去,但是它们没有再吼叫,说明敌人已经远去。 “检查伤亡!”他将冲锋枪的枪口垂下,问道。 “没有伤亡。”士官回答。 “回收弹壳!”钱水协站了起来,他的手指虽然离开了扳机,但是依然留在扳机圈外,以备还有突发情况,“搜索战场!” 灼热的弹壳由专人回收到专用的口袋里,队员们互相掩护着开始检查河滩上的尸体。 所有的尸体都是男子,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堪称身材高大,身体结实茁壮且坚强有力,体型美观,和想象中南岛系土人矮小猥琐的摸样不大一样。只是每个人都穿着耳孔,戴着巨大的木塞。 “这大概就是所谓搭加里扬人了吧。”钱水协说道。他脚下的一具尸体趴在河滩的卵石上,身下的流过的河水被染红了。这些人几乎是赤身裸体,除了小小的藤编和木板的盾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防御手段。 “这个应该是标枪,”钱水协看着队员收集来得武器。大多是普通的竹枪木枪,一些竹制的标枪又细又软,他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重心掌握的不错。如果一齐投射过来也有不小的杀伤力。除此之外有几把石斧和铁制刀具――非常的粗糙,大约是从大陆上流入的。钱水协认为他们不大可能有冶炼能力。 “他们为什么要伏击我们?”柳正有点惊魂未定。 “我们是陌生的外来者,对他们来说就是危险的敌人。”钱水协想不要说在这海岸上不断有流血冲突的17世纪的台湾,就是21世纪的美国,深入内陆的穷乡僻壤也不见得会得到友善的对待。, 他们仔细的检查了尸体,没发现更多值得一提的东西。钱水协原本想看看有没有能挽救的俘虏,医治好了充当带路党――最少也能多了解些当地土著的状况,然而仅有几个没有当即送命的伤势也很重,没多久就纷纷死去了。 钱水协注意了下袭击者埋伏的地点和他们行军的河滩之间的距离--平均距离不到五十米,如果敌人手里有还过得去的弓箭,他们完全可以抢先开火,一轮箭雨下来――就算是软弓竹箭,也会造成一些人受伤。再夹杂使用标枪的话,己方肯定会遭到一定的伤亡。 看来荷兰人选择在冬季作战是非常有道理的。至少到了冬季就不会再有这样一人多高的草莽可以供敌人藏身了。 另外就是狗得作用非常大――狗比尖兵更早的发觉了敌人的埋伏,而且在这样的荒野地貌下,狗的快速追击能力比行动缓慢的步兵要敏捷的多。按照荷兰人的经验:讨伐当地土著最有用的就是马和狗――这倒和当初西班牙人在美洲差不多。 如果有几十条狗组成的军犬队,无论是充当尖兵还是追击,对缺少防护和武器的土著来说都是很有杀伤力的。 钱水协回到队伍里,钱德勒汇报:海天号正在呼叫,询问刚才的枪声是什么事。 他接过步话机话筒:“我们遭遇了当地土人的袭击……不,没有伤亡,敌人跑了。对方看来早就盯上我们了。” 经过了这次袭击之后,钱水协决定不再向内陆进发――对方吃了这个大亏之后要么就此吓破了胆,要么就会搜罗更多的丁壮来找场子。真要来了几百人,在复杂的地形下他们这十几个人还是要吃亏的。 由于发生了袭击事件,勘探队不再继续冒险深入内陆地区,钱水协带着队伍改为沿着海岸线行进,以便随时得到海天号上的支援。 他们集中精力对大狗山和打狗港附近的地形地貌进行了勘探,测量了水深,同时对计划中深入高雄平原的道路进行了测绘工作。 期间当地的土著没有再与勘探队发生冲突,柳正原本指望他们会不会派人来联络――几乎所有的深入蛮荒地区的殖民者和开拓队都遇到这样的过程:被袭击-击退-谈判-互赠礼物-找到带路党。但是他们在当地活动了四五天,始终没有任何土著到河口附近的临时营地来。 柳正原来想通过和土著接触,双方初步建立起初步的合作关系。进而获得在该社领土上活动的自由――毕竟在他在出发前研究过荷兰人留下的历史资料。台南地区的几大土著社之间均有冲突,新港社和本地的塔加里扬社就有土地纠纷,双方发生过武装冲突。新港人最终还充当了荷兰人的帮凶。 荷兰人在台湾利用土著社群之间的矛盾,充当仲裁者和同盟军,不断的搞“挑动群众斗群众”。他觉得穿越众最初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少不得也得来这一手。最容易利用的就是塔加里扬社和新港社之间的矛盾。打击了新港社,也就间接的打击了荷兰人的势力,使得他们无法向高雄平原扩展过来。大员距离这里只有二天的路程,直线距离不到40公里――1635年的圣诞节战役之后,荷兰人就把地盘扩展到了高雄平原,将福建移民安置到这一地区开荒种地。 然而这一切都有赖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联络人,柳正自己可没胆子孤身去找当地的土人。台湾的土著都有猎人头的习惯,他自己去找土人,很可能将自己的脑袋变成了土著村舍木桩上的一个风干的战利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节 鳖子门 海天号在高雄待了三天,没有遇到期望中的土着带路党,李子平因为时间有限,没有再多逗留,拔锚起航继续北上。 经过一天的航行,当晚夜泊台湾本岛以北68海里处的福建海坛岛。海坛岛是中国第五大岛屿,南北最长约27公里,东西最长约18公里,面积309平方公里。 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海坛岛从宋代开始就有了开发,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宋代在这里设置过牧监,专门放牧马匹。可见此地的水土气候适宜马匹生活繁衍。 海坛岛在明代已经有四五万的人口,就规模来说,比他们经过的南澳岛还要大。海天号在这里花了二天时间进行考察,和在南澳岛一样,他们一登陆,岛上军民就戒备森严,但是无人试图驱逐或者消灭他们。任他们在岛上游荡。 海天号在六月二日进入了杭州湾。在海宁附近下船锚。第二天天一亮,李子平就指挥海天号靠近鳖子门,准备进入钱塘江。按照计划。海军要求海天号勘探出钱塘江中的航道,以备需要时候海军舰船直接驶入钱塘江。 钱塘江入海口江道主槽历史上曾发生多次变迁。最大变迁正发生在明、清之际的“三门变迁”。 历史上在南岸萧山龛山与北岸海宁之间,先后有三条入海通道,称之为“三门”:龛山与赭山之间江道宽约62公里,称南大门。两山对峙如门,古称海门。龛山之旁有一小山,形如鳖,又置海门之中,所以又称为鳖子门。赭山与河庄山之间江道宽约17公里,称中小门;河庄山与北岸海宁海塘之间江道宽约105公里,称北大门。江道主槽变迁经历先走南大门,二走中小门,三迁北大门3个时期。海天号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江道主槽通过南大门的时候 鳖子门地形险要,为群山山夹一江的险要之地。在明代是杭州防备倭患的第一门户。控制了鳖子门,就能防止海上的入侵者请入杭嘉湖地区。嘉靖年间,浙江设置六卫备倭,这里由海门卫负责防御。 李子平不知道鳖子门一带有多少防御设施――他倒是不担心明军的火力,而是担心不清楚当地的航道状况,万一在江面上搁浅,火力有限,兵力不足的海天号就会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因而李子平十分小心,接近鳖子门的时候便已经全舰戒备,同时将船上的划艇和小发艇全部放下,划艇在前头测水领航,小发艇在四周来回巡弋,掩护船只航行。他小心的命令保持锅炉的气压――江海口的水流变幻莫测,水文资料不足,又没有足够机动力的话很容易搁浅触礁。 根据侦察和搜集来得情报资料:鳖子门是有明军的,还有堡垒和炮台。海天号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周围的全面告警。但是和沿路行来的状况一样,没有任何明军水师的船只出来试图驱逐他们。显然明军对海天号这样典型的欧式船只是有戒心的,他们在多年和这些欧洲海盗商人打交道中知道这些船的火力优于年久失修的水师船只。因而他们秉承以不变应万变的政策,紧守堡垒,绝不出动。 钱水协带领小队进行了试探性的登陆,在深入海岸大约二公里之后,沿海的几个村落已经走逃一空。 “他们跑得很快――”钱水协大失所望,本来他还指望抓几个人,征收“合理负担”,结果村里什么人也没有,看得出来他们的走得很匆忙,连养得猪、鸡鸭都没带走。 柳正说:“要不咱们把鸡都抓回去……”在海上漂得久了,一直吃得是草地口粮,除了有时候能遇到些渔民向他们兜售蔬菜和鸡蛋之外,很久没吃到新鲜的肉食了。弄几只新鲜可口的草鸡,吃起来一定味美可口。 “那咱们不就成日本鬼子了。”钱水协摇头――这是犯纪律的事情。征收合理负担是有政策有手续的,现在他们私拿东西就是盗窃,性质相当严重。 小队继续前行一公里,前面隐隐约约的人声嘈杂,钱水协命令停止前进,派人去侦察,不一会侦察兵回来报告:前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聚集了一千多名武装人员,大约是本地的官兵和乡勇。不知道是准备死守还是打算一鼓作气的冲过来消灭他们。 钱水协决定撤退,他们的任务是试探本地的防御,而不是靠着二十个人攻占海宁。他下令全体往后转,向海边的划艇撤退。 但是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接着着是上千的人的嘶吼声。钱水协知道敌人显然是准备追击他们。 现在和他们比赛跑是不明智的,距离海岸还有差不多3公里路,就算一路狂奔也得十几分钟。勘探队员还背着沉重的测绘设备,这样撒脚丫子一跑肯定会失落武器装备。 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道路的弯角外侧旁有一座最多有五六米高的小山丘,上面林木茂密,山坡下有一道河流,草木很多,便于隐蔽和撤退。 在道路弯角设伏,敌人一旦遇到来自道路一侧的火力袭击,会下意识的向道路的另一侧的同一方向逃走,伏击者无需转移射击角度就可以集中火力尾随射击。 钱水协立刻和柳正商议,决定由半个班的人护送勘探队继续撤退,钱水协带一个班断后。 “你当心,可别这在这里给人包了饺子。”柳正警告道。 钱水协点点头:“不会的,这里周边视野很好,他们的迂回动作瞒不过我的。我带着人在这里猛打一阵,敌人一退我就赶紧带人跟上来。路上你呼叫海天号接应你。” “好,你保重吧。”柳正知道此时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带着人走了。 “机枪!”他叫了一声,小队里使用改装了两脚架的77b1自动步枪的射手立刻出列。 “你到山丘顶部去,我一开枪你就射击。”钱水协说道,“先打队伍前面一个长点射,然后打敌人队伍的尾部,用短点射。” “明白了,长官。” 他接着安排了一名掷弹成绩最好的士兵充当机枪副手。从其他士兵那里收集了十枚手榴弹给他。狙击手同样被安排到山丘上。因为来者是成分混乱的乡勇,所以狙击手并无明确的优先目标,钱水协命令他从敌人进入有效射程开始就可以自由开火。 队伍沿着道路弯角展开。钱水协的意图是通过一次猛烈的伏击打懵追击的敌人,乘势将其击溃,使其失去追击的能力。 机枪手很快在山丘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射击阵地,他仔细的把专用的弹壳收集袋撞到抛壳口上――这个收集袋是真正的原装货,是77b1自动步枪的车内配件。狙击手小心的给他的莫辛-纳干步枪装上简易瞄准镜,最后一遍检查了枪膛里的子弹。 “掷弹兵”把所有的手榴弹的盖子都打开,撕破防潮用的油纸,露出拉索来。他端详着眼前的土路,揣摩着自己投弹的最大距离大概能到哪里,接着他又站起来比划了一下,看看有没有树枝灌木妨碍他的投弹。 王加善杠着一杆鸟铳,乱哄哄的随着大队人马走着。 太阳照在王加善的身上,暖烘烘的。他的一条胳膊和半个肩透过破烂不堪的号褂子裸露在外面。号褂子早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了,东一片西一片的挂在身上,靠着腰里胡乱的用草绳捆着才勉强维持着。 他的小腿光着,穿着一双草鞋,如果不是脑袋上一顶破烂不堪的皮盔、背上的鸟铳和眼里的装火药铅弹的皮口袋,他就和本地的普通乞丐没什么两样。 王加善是海门卫的一名军户,尽管大明的卫所体制早就败坏,但是各卫所还是有些平日里操练的军户士兵的。王加善就是其中的一名“操军”。 作为操军,他间歇性的能够得到一些粮饷,也不用一天到晚的给指挥、千户、百户们干活种地。 王加善的前面,是他的邻居――李善民,李善民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他有七个儿女,从大民到七民。哪怕只要会走路的都在给人当差,粮食却从来不够吃,李善民十五岁的大儿子穿着破衣烂衫的李大民扛着一杆木枪,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仿佛是去郊游一般。 相比老弱病残的军户,乡勇们倒还显得齐整些,全是些青壮。士气也不错。他们是附近几个村镇的团练,由副团总带着,和官军一起去驱逐“海匪”。 浙江沿海过去一度倭寇猖獗的重灾区,打着日本人旗号的倭寇基本绝迹之后,取而代之就是“海匪”了。不过,浙江在明代已经没有重要的外贸口岸,因而并未产生类似福建广东的郑芝龙、钟斌、刘香一类的大海主,但是零敲碎打的小股海匪依然不少。官兵和乡勇经常会和这类上岸掠夺的海匪们发生冲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节 钱塘江上 完璧书坊最近几天忽然冷清了下来――前二天传来了一件轰动全城的消息,把城里一干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 一艘摸样奇特的大帆船从鳖子门进入了钱塘江,这回就停泊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站在城墙上就能看到城外这艘流线型的大船,高高的桅杆,白色的三角形风帆都引来了许多人的观望。有些无聊的闲人就爬上城墙或者其他的高处,眺望这艘奇特的船只,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那些出过海,到过广东福建沿海,见识过红毛的人船只的或者在完璧书坊看过稀罕的《格物画报》的人,都认得出这是一艘所谓的“红毛船”,有些人甚至知道,这应该是艘“澳洲船”。 但是它比红毛船看起来要漂亮的多,红毛船虽然体积庞大,但是没有如此美观的线条,也没有一个不断冒着烟雾的奇怪烟囱。 这艘船停泊在江心,放下几艘小船来,在江面上游曳。江上的船户们自然已经是走避一空,但是城里的老爷和闲人们,待在安全的城墙上,依旧饶有兴趣的对着船上的索具、大炮指指点点。城里对此事议论纷纷。 对于杭州一府二县的老爷们,海天号的突然出现简直是打了他们重重的一闷棍。自从嘉靖年闹倭寇以来,杭州城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威胁性的事物。而这艘船的出现似乎是宣告了这样的太平日子一去不返了。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就在二天前,海门卫的官兵和乡勇在鳖子门附近吃了一个败仗,死伤失散数百人。打败官兵的正是这艘奇怪船只上的人。 尽管消息说海贼有“数千”,但是只要不是傻瓜都看得出这船上是无论如何装不了“数千”海贼的,私下里有消息说,其实敌人只有二十个人,却把一千多官兵和乡勇打得落花流水。 官员们隐隐约约的知道,这是广东方面新出现的一股海外蛮夷――“髡贼”,去年他们曾经侵扰过琼州和广州,杀掠一番之后没攻下城池,又退回海上去了。没想到这会又出现在浙江!而且居然是大模大样的进入了钱塘江,一直到了杭州城外! 城里的大小官僚一时间都没了主意――到底是立刻调兵遣将,和这艘船来个决一死战,还是派遣个通事到船上去问问其来意如何,设法劝说其退出钱塘江? 经过一番争论之后,最后官僚们决定不要轻启刀兵――打仗就是烧钱,而且烧钱的结果不见得就能达到目的。闹不好还会惹来更大麻烦。广东官场的殷鉴犹存:他们对广州战役的事情略有所知,既然广东海防参将都在这伙髡贼手里吃了大败仗,浙江的水师也不见得能讨得了什么好。反正对方迄今为止并没有什么武装行动,整日里不过是几艘小船在江面上来回巡弋而已。 此事虽然事关全浙,但是具体经办,又落到了杭州知府的头上。杭州知府知道捏着鼻子一面关照二位首县“安民”――但凡一有风吹草动,老百姓们棉不了惶惶然,而城里城外的各路好汉们就跃跃欲试,准备借机发财了;一面在城内搜寻能够办理交涉的人物。 李大民挪动了下身子,从昏沉沉的噩梦中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浅黑色的舱板。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正躺在一个网兜里,在缓慢而有节奏的晃动着。 李大民一时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了上一个瞬间,他夹杂在狂呼乱吼的人群中逃命,他大声的喊着爹,想在人群中找李善民,但是人是这么多的多,海贼的枪声密集得就像爆豆子一样,不断的有人倒下去,血溅了他一身一脸。最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之后,他的被人撞倒了,就此失去了知觉。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才感觉浑身发疼,他撩起身上的粗布被子,被子不厚,但是很干净――他吓了一跳:自己是一丝不挂的躺在这个布网兜里。身上到处是淤青,腿上还缠绕白色的布条子。看上去可怕极了,让他想起几年前有个同伴因为“犯军法”,被打了几百棍之后送回家时候的摸样--此人当晚就死了。 环视四周,这是个小小的舱室,里面悬挂着十二张差不多的布网袋,每个网袋里都睡着一个人。舱室的在不断去起伏着。 “大民!” 听到有人招呼他,他定睛看去,原来是自家的邻居王加善。在遭到海贼们的第一次鸟铳齐射前,他就站在自家身边。 “大叔,这里是哪?”李大民赶紧问道,“我爹呢?” “没瞧见……”王加善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说话气喘吁吁的,“不过我见他跑得很快……大约是……没事。” “这里是哪里?” “是……”李善民想说是“海贼”的船上,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说别人是“贼”可不成,再说这“贼”还好心好意的给自己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就在那船上……” 李大民吃了一惊,吓得哆嗦起来――他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屠杀和溃逃,又发觉自己失陷在“贼船”上,哪里能不害怕。 正说着话,忽然头顶上的甲板一阵脚步声,头顶上的网格栅板打开了,从梯子上下来了一个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留着和尚般的短发,穿着灰布对襟小褂,斜挎着一个皮箱子。 王加善赶紧招呼道:“符大夫……”说着就想坐起来。 那少年摇了摇手:“不要乱动,你的伤势还没好。”说着过来先问了问几句话,不外乎感觉如何,伤口有无痛楚等等,接着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搭了下脉。 “你的伤大致不碍事了,静养几天就好了。过一会送汤药下来再服几剂就好了。”少年说着又给了转过了身子。他正是刘三的徒弟符悟本。这次是随刘三一起到海天号上来充当船医的。 看到李大民已经醒了,他又问了问李大民的状况。李大民会一点南京官话,勉强能听得明白符悟本的普通话,见他神气和蔼,又给汤药,料想没有恶意。当下说了自己胸口。肋下痛楚。 “不要紧,你的肋骨被人踩了,算你运气,没断。不过有点淤伤。”符悟本说道,“一会喝药,慢慢的就好了。” “老爷――”李大民见他说话和气,壮着胆子问道,“可曾见过一个叫李善民的?” “李善民?没见过。”符悟本摇摇头,见他的面露失望担心的表情,安慰他说,“听说当时乱了套,很多人都跑了,大约是跑回去了吧?你不用担心,首长们不兴乱杀人,你别看你这会受了伤当了俘虏,以后就算是脱了苦海――用不着再给官府卖命还要受气了。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李大民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当了俘虏还有什么“好日子”――不给海贼杀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他年龄虽小,从符悟本的话里也听得出对方是不会放了他们的,恐怕是要带到海外什么地方去。一想到就此背井离乡,再也见不到爹娘弟妹的面,不由得心如刀绞。但是在“贼人”面前他不敢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以免小命不保。 符悟本给底舱医务室里所有的受伤俘虏都巡视了一遍,分发了药物,又给有外伤的换了药。他现在对这一切已经非常熟练了,二年来大量的训练和实践,刘三的苦心栽培结出了硕果。符悟本现在不但是刘三的弟子和助手,还是卫生部颁发的第一批注册医士的一员,每周在临高各地的润世堂分号里巡回施诊。每周还要抽一天在总医院跟着刘三坐诊看病。 符悟本虽然学得是中医,但是刘三在学习过程中也不断的传授一些现代医学的理论和知识,也让他旁听了一些课程和参加解剖观摩。力图让他能够来个“学贯中西”。符悟本的悟性好,又肯钻研,进步很快,刘三对他很是看重。 “你做得不错。”刘三看完了他填写的病例和巡诊记录,认为他的各项诊断和处置没有什么问题,“船上现在有几十号俘虏,人员密度大了,防疫卫生工作也要多注意。” 刘三安排好事情,从船上的医务室里走了出来,到艉楼甲板上透透气。海天号正停泊在钱塘江中,水手们正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用江水清洗甲板,洗涤衣物和吊床。 他的心情很不好――刘三这次原是没必要随船北上的。他很清楚执委会把他安排上海天号很大程度上是要他去避避风头。 萱春怀孕的事情终于再也包不住了,原本归化民女仆怀孕、生孩子在临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汤梦龙拔得头筹:女仆生了一个儿子,随后还有更多的女仆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元老院正在迎来一个“婴儿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节 离婚事件 为了确保“二代目”的身心健康,郑尚洁设立了第三门诊部专门负责妇幼保健事宜――现阶段当然主要是为了元老们服务。怀孕的女仆和女元老统一到此建卡,接受孕期指导和检查。 为了下一代的健康考虑,刘三当然也希望萱春去――现代妇幼保健制度对大幅度下降产妇死亡率和婴儿夭折率是的作用他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是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就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了纰漏。总医院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更不用说现在又成了各家的女仆们经常来往的地方,任何一点风声会被立刻放大并且迅速的在百仞新城里传开。 没有多少天,刘三就成了元老们口中“烧上汽油烧”的狗大户,当然,这不过是句戏言。但是对某些当事人来说就不是戏言了。 乌云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很冷静的回到了公寓,打开柜子把发给自己护身用得glock17手枪从柜子里取了出来,装在包里,随后又从墙上将刘三外出云游采药治病时候装点用得宝剑拔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她刚走出百仞新城的大门,就被办公厅派来的叶孟言带着四名队员拦下了。 在叶孟言的指示下,她很顺从的交出了宝剑。叶孟言刚刚接过来,乌云花突然爆发起来,一个左勾拳,接着一个扫堂腿,然后又是一记飞腿。要不是叶孟言d日之后一直在特侦队,练得一手好功夫,他这个麻杆一样的前高中生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叶孟言躲开她的三连击,一个反手擒拿其拿下。两名女队员立刻一左一右的将她挟制住。 叶孟言捡起地上的挎包,向乌云花正色宣布道:“以元老院的名义,我奉办公厅的命令――”他的话音未落,一口唾沫猛得飞了过来,叶孟言身手敏捷的一晃身子避了过去,“乌云花同志,请你保持元老的尊严。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去其他地方,我现在奉命将你带到办公厅第一招待所。” 接着他打开了乌云花的手提袋,找出了那支手枪和七零八落的子弹,装入了一个专门的纸袋。事后经过检查发现乌云花的手枪里没装子弹,连枪油都没擦干净。子弹显然也是随手从弹药纸盒里抓出来的。 随后她被带到了博铺的办公厅第一招待所。这里早就安排好了女元老来安抚她。平日里和她多少有些交往的董薇薇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挺着肚子在招待所里为她做心理工作。 萧子山命令由叶孟言的分队接管招待所的警卫,同时关照:在乌云花的情绪没稳定下来之前,不许杜雯进入招待所。接着他又打电话找了几个女元老,请她们去招待所去“稳定情绪”。 随后他又打电话给临高警备营司令部,要李亚阳立刻出动一个步兵排,将润世堂四周警戒起来。刘三原来正在工业区的润世堂药厂里指导工作,随后也被薛子良带着人“保护”起来了――他被送到了吴南海的农场里。 刘三的女仆问题,第二天救成了元老院的热门话题,关于此事的性质、处理方式、涉及的人权、法律问题、社会学意义和与土著关系问题,在元老院的bbs上和会议上被人翻来覆去的谈了十几天。 男性元老们谁都不否认自己三妻四妾的野望,问题是刘三属于有老婆的元老。如果允许他们搞许多女人是对女元老权力和地位的侵犯,破坏了元老人人平等的基本立场;如果不允许,单身元老可以他们却不可以,似乎又破坏了这一原则。 这个难办的悖论在元老院过去不是没人想到,由于是关系元老们的“性权力”问题,是在过于敏感,所以一直是被回避着的。办公厅用一种很滑头的话回答元老们的疑问:“办公厅只负责培训和分配生活秘书,如何使用她们是元老的个人事务。” 在关于女元老的权利的问题上,办公厅的回答同样是滑头的:女仆补助金是分发给每个元老的,不论性别年龄,因而女元老同样可以购买女仆或者男仆。 这一回答尽管平日里勉强能够糊弄,但是一遇到现在这样的事情就没法绕过去了。 元老院常委会为此专门召开了二次闭门会议,元老院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在《临高时报内部版》和bbs发表了关于此事的文章三十多篇,法学俱乐部几乎每个人都就此事撰写了文章,而几个社团也相继摇旗呐喊,不但法学俱乐部、土著权利保护协会、大同社、妇女联合会为此分别撰写文章和加入大讨论,连于此关系不大的宅党、比例模型俱乐部、蒸汽朋克团都对此专门发表了看法。似乎谁不发表看法就赶不上潮流了。 讨论的热点是元老院和执委会一直回避的一些问题:男元老和女元老之间的性权力是否不平等?另外,在基本法中规定的元老和土著之间的人身不平等权,是否会造成元老之间互相杀害对方的女仆和生活秘书作为一种安全的报复手段?如果乌云花真得杀死了萱春,在法律上该如何处置?要按照《共同纲领》,元老和土著之间有人身不平等权,乌云花杀死土著无需偿命,只受经济处罚。这样的惩罚未免轻得可怜。 这些问题引起了各方面的激烈讨论。各方面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其中最活跃的是杜雯。她借由此事对“女仆-生活秘书”体制发出了激烈的抨击――她对这一“变相小老婆”体制原本就有强烈的反感,现在抓住这个机会大举发难。不但痛批“封建残余反动回潮”,还四处活动,企图征集了全体女元老的签名,要求彻底废除生活秘书制度,建立明确的一夫一妻体制,禁止任何形式的“纳妾”――不管是有明确的制度还是私下的“潜规则”。 然而女元老们对此的态度显得很暧昧,尽管她们在感情上倾向于乌云花,但是多数女元老对此不愿意明确表态。象李梅这样早就堪透世情的老太太私下里对慕敏说: “你要想声援乌云花也没事,可是千万别跟着小杜去出头。你想想,元老院里想搞二奶三奶的有多少,不想搞得才几个?真要闹起来了,当面锣对面鼓的开大会投票,小杜肯定是一败涂地,闹不好把自己都给搭进去。” 尽管大家对此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但各方的态度都很克制,每个人都意识到此事背后牵扯到的敏感问题,而这些问题在元老院的结构下是无解的。 倒是双方当事人表现相对平静。似乎是在当天就发泄了全部的愤怒。乌云花在招待所住了二三天之后,正式向办公厅提出了离婚申请。萧子山装模作样的“研究”了几天,接着又和刘三私下谈了一次。刘三经此一番之后对与乌云花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抱希望,双方的离婚申请就从办公厅提交到了元老荣誉法庭。 马甲亲自处理此事――他正在制定归化民的《婚姻法》,没想到第一个离婚案居然发生在元老中间。在阅读材料的时候他发觉一个问题:刘三和乌云花在旧时空并未正式结婚,所以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婚姻关系。不过考虑他们在d日之后一直是同居关系,也可认定为是事实婚姻。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刘三和乌云花即日起解除民事关系,刘三分期赔偿给乌云花他在1631~1633三年应得的股票分红款。双方在临高购置的私人财产按照各人一半的标准进行分割,d日携来的财物各归原主。 事情虽然算是了结了,但是就此案留下的诸多问题却成了元老们一直关注的问题。元老、归化民、土著之间的权利如何界定,他们的之间的法律关系又是什么样的,怎样杜绝有元老利用目前的《共同纲领》的漏洞做一些有损其他元老利益事情 了结了这次事件之后萧子山生怕还有余波,特意关照刘三最好“出去避避风”,于是刘三就上了海天号侦查船。准备参与整个发动机行动。 刘三站在甲板上,不由得想起了萱春。那次风波使她受了很大的惊吓――不仅是她,就是杨家也给唬得不轻,莫名其妙的几十号荷枪实弹的士兵突然包围了润世堂,虽然后来知道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来,也把个杨大奶奶和宅子里的女眷吓得魂飞魄散。 萱春当时被惊动了胎气,幸好杨家是药铺,现成的安胎药马上服下去,杨世祥又开了几张方子加意调养,总算又安稳下来。办公厅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一度考虑把她转移到农场或者高山岭,但是刘三要求还是把她留在杨家――杨家现在已经是别无选择了,他们只有尽心尽力的照顾萱春了。到了农场或者高山岭反而没有合适的人照顾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节 赵引弓来访 萧子山同意了他的要求,关照驻县办主任熊卜佑抽调人手在润世堂周围和县城各城门口严密监视,保护萱春的安全。他还和艾贝贝谈过,她的孕检工作由总医院派人上门做。 有办公厅的照料,萱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刘三对此还是放心的,唯独感到痛苦的是得很久看不到她了――正如所有开始于肉体的关系,日子久了,总是会产生感情。何况萱春性温柔体贴,现在又怀了自己的孩子。而他离开临高的时候是这么匆忙,只去见了她一面,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刘三站在艉楼甲板上,抽着雪茄――他原本是不抽烟的,现在是以抽烟来消愁,雪茄不吸入肺部,危害性小些――眺望着钱塘江两岸的风景。 刘三闷闷不乐的抽着雪茄发闷的时候,船上的人时刻注意着江面上的状况。二天前,钱水协带得小队在鳖子门击溃了几百官兵和乡勇的混合队伍。这次胜利极大的震撼了海门卫的官兵。使得他们没费什么气力就通过了乍浦峡,深入钱塘江内河。 期间官军水师的船只曾经窥视过,显然对手们认为很难取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海天号在江面上就十分安全。尽管钱塘江的江面十分的宽阔,也不管海天号的火力有多强,水兵们如何训练有素,在江面上它还是无法有效对付数量上具有优势的敌人的。 李子平在这里并不打算久待,他的目的是勘探钱塘江的航行和江口的防御状况,现在他的目的已经大致达到。钱塘江从海门到杭州的江面上,海军设想的船只从海上直接航行到杭州是完全有可能性的――前提是船长必须有完善的钱塘江的航道图。而这正是柳正等人这几天忙碌的事情。小发艇运载着勘探队员和测量仪器在江面上不断的巡弋,浓浓的黑烟和蒸汽机的“噗噗”声吸引了大量好奇的闲人。 刘三盘算着回去之后得申请一套新的公寓,萱春总不能永远住在杨家,自己也不能总躲在农场的药圃里――尽管那里有他的一间宿舍。 但是一想到乌云花和他一样住在百仞新城,他就觉得很不安。她的性格他可太了解了――也许大多数时候她都很正常,但是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就会很恐怖。刘三毫不怀疑这次要不是办公厅事先安排了小叶守候,自己吃乌云花一剑的可能性很大。 正在烦恼的时候,忽然看到从凤山门方向划来了一艘小船。这立刻引起了瞭望员的注意,自从海天号到了钱塘江上,这一带的民船差不多全部消失了。 在附近巡逻的划艇立刻过去拦截盘查,过了一会,小艇又朝着海天号划了过来。靠在海天号的船舷旁,船舷上挂着攀爬用的绳网。 刘三注意到小艇上的人全是明人的装束,心想大约是本地官府派来的使者。他对此不怎么感兴趣,正要把注意力投向其他地方,忽然发现上到甲板上的人面孔很是熟悉,几秒钟之后他忽然醒悟过来――这不是赵引弓么!赵引弓出发前,从润世堂采购了一大批的药物,具体的药品种类和数量都是刘三经手帮忙配置的。 赵引弓在杭州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位情报站的头目居然就此大模大样的上了船。看他那副气度不凡的摸样,倒还真有点大明土豪劣绅的派头。 他和他的小小代表团立刻被分开,赵引弓被单独的迎进了艉舱,李子平正在舱室内等他。 “你怎么成了大明的谈判代表了?”李子平笑着站起来和他握手,“最近过得应该不错吧?” “我开得是澳洲式的书坊,卖得是澳洲书,玩得是澳洲范。人家当然认为我是澳洲通了。”赵引弓笑着说,接着他说了一遍杭州知府是怎么差遣了钱塘县令和师爷专程到完璧书坊来登门拜访,请他去海天号上谈判,询问船只的来意云云。 “大明的官儿都是人精,”赵引弓还不忘记夸奖他们,“我觉得他们对我的身份多少有点疑惑,觉得我很可能和‘髡贼’有勾结。但是广东离这里太远,我顶着三水县的秀才这个功名,又有教会里的一帮大佬撑腰,官儿们不愿意惹麻烦事。这回还干脆利用上我来了――所谓汉奸亦由汉奸的用处……” “他们知道我们是澳洲人?”李子平觉得有些奇怪,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的和当地人接触过。 赵引弓点点头:“当然!因为你这船上一天到晚冒黑烟――眼下只有澳洲人的船要烧炉子么,大明的官儿和百姓看不懂启明星旗,也不会辨认船型,但是天天冒黑烟的实在特征太明显了。” 已经溜进来的刘三却担心起来:“你身上澳洲标签太浓了,会不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不碍事。”赵引弓摇头道,“我现在对传统社会有点了解了。其实你在地方上是个恶人还是好人并不要紧,要在地面上混得开,做事没人干扰,官府对你眼开眼闭,前提是你得是个能人。” 所谓“能人”,无非是有靠山,有后台,能在有地位有权势的人面前说得上话。缙绅之所以在地方上能为所欲为,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他们有一张可以通达到省里乃至中央朝廷的关系网。从小一些的层面上来说,平头百姓如果在某个很有权势的乡绅那里说得上话,也就是在他那个层面上的“能人”了。 更推而广之的说,和某些不上台面,但是同样有一定力量的势力有勾结,有交情的人物,同样也是能人。地方上和海盗土匪有关联的人同样在地方上享有一定的权势和声望。明清二季,广州城里都有半公开活动的海盗们的勒索海上通行费的代理机构。有时候官府对土匪束手无策,需要招安或者和土匪达成什么协议的时候,地方上的这种人又往往充当中间人的角色。 “我可能和‘髡贼’有勾结这事,对我在杭州的活动不见得是坏事。”赵引弓说道,“再者完璧书坊的澳洲范也让我没法撇得太干净。” 通过海天号事件,他可以给自己在杭州城里建立起一定的名声,以后在杭州城里活动起来就会更为方便。 “你们到杭州来虽然和对外情报局没什么关系,但是客观上还是帮了我一个小忙。”赵引弓笑了起来,“给他们的点真实的体验,以后官儿们做事就不会太冲动了――国家越强大,外派人员和侨民就越安全。” “让他们知道知道元老院的威力。”李子平点点头,“要不我临走的时候放几下空炮?” “这倒也不必了,这些天,光这没帆没桨喷黑烟的小发艇就够引人注目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跑到完璧书坊里找‘澳洲书’来一探究竟呢――大明的知识分子其实还是很有求知欲的。代表团里就有这么一号人物呢,呵呵。” 他说得正起劲,李子平的女勤务兵端来了茶。 赵引弓笑着挥挥手:“你忘了我可在杭州,龙井茶的故乡,什么好茶叶没有?你这黎母山乌龙茶就别拿出来骗人了。” “赵老爷好大的气派!”李子平说,“我就不客气了。杭州的官儿要你上船来做什么?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 赵引弓说:“他们是派我来送神的。”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来,“这就是送神的祭品。你们瞧瞧。” 李子平接过来,是一张没头没尾的单子,上面开列着鸡蛋、绍兴酒、大米、枇杷、杨梅、茶叶、鸡鸭……看上去林林总总,不过大多是对航海者很有用的补给品。 “我正想补充给养,想不到杭州官府倒是很贴心。”李子平说,“我们原本就要离开的。此地不能久留。” “这点东西不值几个钱,只要你们肯走,估计再叫他们拿些东西出来也不难。” “那我再要点什么呢?”李子平对这种事情没经验。 “这就由我来操办吧。”赵引弓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看柳正的进度,大概再有24小时就差不多了。” “那我就明天一早再来一次,显得我努力一点。让老爷们的多担心些。”赵引弓又问道,“你们下一步去哪里,山东?” “对,下一步就是去山东沿海侦查和勘探,”李子平说,“执委会计划是在1631年的台风季一过去就展开发动机行动。” “许可正在我这里,他原本也要去山东之行任务,这次就带上他一起去好了。” “没问题。”李子平说,他有点好奇的问道:“你们准备在山东怎么搞?对外情报局也没有给我们发个有针对性的指导文件。” 赵引弓说:“这怪不得中心,因为具体决定权在我们这里。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了:下一步我们准备利用杭州天主教会和老孙的关系,先在山东弄个垦荒的农业基地做难民营地的掩护。”(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节 使团众生 “计划中不说是流民基地在济州和台湾吗?”刘三插嘴问道。作为元老院的一员,他在内部bbs上已经大致看过了全部计划。上船前又看了海天号这次航行的任务简报。 赵引弓解释说:流民基地在济州和台湾不假,但是在山东也需要一个前进基地作为收集流民的转运点和工作队的基地。 现在他们通过杭州天主教会,已经打通了孙元化的关系,只要有他的支持,在登-莱地区以垦荒为名设置一个寨子作为基地不成问题。 基地的规模不需要要很大――如果规模太大就牵扯到必须要配备留守部队的问题,在建设投资上会进一步的挤占企划院的用于发动机计划的资源。所以这一基地的规模不能大,而且要立足于使用山东的本地资源:包括人口和建筑材料。 在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山东基地可以视情况予以保留或者撤销,赵引弓的倾向是设法保留下来作为未来山东攻略的一个触角。 “如果可能的话,在山东安排一二名元老当豪强地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赵引弓说,“山东沿海不论是农业、渔业还是搞商业都能有所作为。” 正当赵引弓在艉楼和李子平等人畅谈的时候,在艏甲板上的使团的其他成员正提心吊胆。他们泰半不情愿到“冒黑烟的船”上来完全是迫于无奈。几个商贾摸样的缩头弯腰的坐在临时给他们准备的长凳上,心里想着这次“送神”不知道要自己出多少银子。折叠桌上摆上的茶水和点心都没有动一口。镇定自若的只有赵通了――作为赵引弓的保镖,他当然知道老爷和澳洲人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高玄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瞧着桌子上的茶水和点心,不由的吞了一口吐沫。穷秀才高玄到得船上纯属是一桩生意――他是冒名顶替来得,可不是他仰慕澳洲文化,希望与之近距离接触,而是使团里的一个书吏不愿冒险去面对什么“澳洲人”,花了四两银子让他顶名上船。 高玄人穷志短,家里快要揭不开锅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这四两银子。好在事情也不麻烦,无非是随班进退。 “一切听赵老爷吩咐。”花了银子的书吏如是吩咐他,“下了船你自去就是,余下的无需操心。” 上得船来,眼见着赵老爷被单独带进了船舱,他们这几个被留在这里,有几个水手照应。看摸样倒是和气,也会说中国话。只是这甲板上,到处都有拿着鸟铳的兵,一个个穿着蓝白色的短褂,杀气腾腾的拿着鸟铳,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众人一个个七上八下的,哪里还有兴趣喝茶吃点心。 但是高玄从一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所谓的早饭是锅底的荞麦饭锅巴加了一点水煮出来得。他家已经好几天没有米了,靠着岳父和大舅子的接济买点杂粮才算勉强混了过去。现在看到眼前有不少点心――其实只是船上带得几种专门供应元老的花色饼干:包括很是罕见的奶油曲奇饼干、华夫饼干、菠萝蜜饼干和咸味苏打饼干。 配合的饮料是红茶菌――格瓦斯有气体不说,本身还在发酵中,不适宜在船上长期储运。 终于,他忍不住拿起了一块白色长条形的点心――看上去是酥皮的。他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到腻味的口感立刻在口中散开,但是刚想细细品尝的时候饼干却在口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股奇特的感受立刻刺激了他的胃,空虚的胃立刻向他发出了巨大的抗议声,于是各种饼干很快就先后落到了他的肚子里,一开始高玄还顾忌点面子问题,眼看着大家毫无胃口的摸样,生理需要终于战胜了精神需要,老实不客气的大吃起来,一会就把桌子上的各种饼干风卷残云一般的吞下了肚子。又一口气喝下了二杯红茶菌。 “这位相公倒是好胃口。”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徽州商人――本地茶叶公会的会首。茶叶是杭州的一项大买卖,茶叶公会既然有钱,免不了许多开销就得落在他们头上。打发这艘船赶紧滚蛋的花费,这回就理所当然的落到茶叶公会的头上了。眼见对面这冒名顶替的酸子吃喝的如此起劲,一点没有担心,会长很不愉快,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酒囊饭袋!” 高玄的脸色一红,犹自嘴硬:“我等即上了这船,还不是由着他们摆布?与其枯坐发愁,不如吃喝自在!” 会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耍嘴皮子他当然不是书生们的对手,但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当不上官儿的“酸子”。他望了望甲板上――这甲板可真奇特:到处是绳子、船帆和各种他不认得器具,乍一看乱得不像话,但是仔细看却又显得井井有条。水手们各司其责,并不胡乱走动,也没有人随意聊天说话,显得十分严谨。 “真是一股悍贼。”会首想到这里,不由得冷汗直冒――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是茶庄的老板,会不会扣留自己索取赎金? 高玄吃饱了肚子,心情却放松下来,他是一介穷书生,一文不名,没许多的牵挂,反倒是好奇的观察起海天号来了。他尤其感兴趣的,就是甲板中间的基座上那个又黑又粗又高的大烟囱,它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冒着黑色的烟,不时的,还会冒出一些白色的水汽。 关于这黑色的烟囱,城里这几天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着是澳洲人的邪术,烟囱是他们祭神用的,黑烟是某种海外的异香;也有的说烟囱下面是个巨大的炉子,不断的在烧着火,用火力推动船只――后一种说法遭到了许多人的嗤笑:这大木船上如何装上一个大炉子天天烧火又不至于烧毁船身?至于烧火行船,更是闻所未闻。亦有人推测是甲板下有牲畜在推动水轮…… 高玄亦很好奇,但是现在即使他离开那巨大的烟囱不过十来丈的距离,他也看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烟囱里冒出来的绝不是什么“海外异香”的烟,而是不折不扣的煤烟,烟囱的下面的确有个大炉子才对。 他很想靠近了仔细看看,但是又不敢。万一那里是什么“军国重地”,自己靠近了恐怕要掉脑袋。于是他的目光又投射到近在咫尺的大炮上。 船首甲板上的48磅加农炮没有套上炮衣,精铸铁制炮身直挺挺瞄准了杭州城方向,炮身擦洗的闪闪发亮。高玄注意到大炮是装在一个奇特的炮架上的,炮架下面没有轮子,却有两条黑铁的轨道,上面已经摩擦的发亮了。炮身旁边的船舷上,一道长槽内卡着一排圆形的黑色炮弹。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高玄和所有晚明的儒生一样,对“格物”、“火器”和“兵学”都有浓厚的兴趣――这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有关。军事上的不断失利使得朝廷上下对开发引进几种新武器来扭转战局都抱有很大的期望。在当时不仅兴起了一个纸面火器开发的高潮,还附带着出现了许多所谓的新战法,什么“标枪制敌”、“闷棍破敌”……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他也和所有类似的大明“军事爱好者”一样,眼高手低,没有任何的技术和经验,纯属想当然的空谈。在完璧书坊,他曾经想找一些澳洲人的兵法书,来个出奇制胜。但是书坊里却没有这类书籍。现在看这堪称“精良”的澳洲大炮就在眼皮底下,当然要多看几眼了。 忽然有人吼了一声:“105方向,有敌情!”随着这一声吼叫,站在大炮旁的几个水兵奔上跑位,转动火炮,朝着瞭望哨报告的警告方向。 比起这火炮的体积,它的迅速转动方向更让高玄吃惊――四五个炮手移动火炮举重若轻,看得出几乎没怎么费力,而且也没有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这让在场的人个个诧异。 高玄知道让一个物体转动不算难事――木门、车轮、石磨……无非是装个圆轴罢了。但是上面的东西太重,转动起来就不这么轻松了,甚至会根本就转不动。 澳洲人的大炮下面,到底有什么玄机?高玄死死的盯着大炮下面的基座,希望能看出几分端倪来――到时候写在书里,说不定还会被某个大佬看重,招他入幕。有大佬帮忙,中个举人不成问题了,搞得好几年下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让岳父刮目相看,更让大舅子规规矩矩的跪在他面前请安问好――这个跑堂的伙计如今对他一点恭谨的态度都没有,言辞之中无礼的很! 水手们不知道高秀才打得算盘,只是紧张的注意着威胁所在的江岸。过了一会,警告解除了。瞭望哨看到的三架牛车并不是在拖运大炮,而是装得杭州官府准备送上船的“犒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节 木材 海天号在赵引弓的“斡旋”之下,在第二天离开了钱塘江水域,重返大海。期间杭州官府又馈赠了些大米、鸡鸭、蔬菜水果“践行”。看着海天号冒着黑烟渐渐远去,城里的官绅们松了口气,至于百姓,海天号的突然到来和突然消失充当了若干天的话题,慢慢的也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高玄在得到四两银子之后,再一次走进了完璧书坊。不过这一次,他成了完璧书坊的一名签约写手。赵引弓在百忙中开始为完璧书坊出版社搭建写作班子,贴近社会热点创建一份杂志《天水生活周刊》,第一辑的选材就是最近的杭州教案之争。 清晨,天刚蒙蒙亮,临高就在就在气笛的鸣中苏醒。 海林打了几个哈欠,从枕头下摸出昨晚生活秘书给他上好弦的手表,已经六点了。他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满是青花瓷和釉里红的洗手间里刷牙洗脸,牙刷是本地制造的马鬃牙刷,牙膏已经没有了,成了“精研竹盐”,毛巾还是旧时空的产品,本地制造的毛巾在外观和质地方面还是比不上旧时空的产品。 他在生活秘书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所谓穿戴整齐无非就是一套本地制造的蓝布工作服。海林在客厅兼餐厅里的黄花梨桌前落座,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套精细的成化官窑瓷的餐具――这是珠江口战役里缴获来得无数战利品中的一套。当时其中的一部分在元老中间进行了拍卖。 早餐是生活秘书做得做的包子、粥和二碟“天厨特供酱菜”。包子在临高是稀罕物。临高刚刚开始推广小麦种植不到三年时间,除了农庄直属土地之外,一般农户种植小麦的不多。面粉是很珍贵的食材。除一部分供应给商业部属下的餐饮企业制作高级点心用来回笼流通券之外,余下的都供给元老食用。即使这样馄饨、面条、包子、面包和饼干依然是难得出现在元老的餐桌上。 因为肉供应不足,办公厅只在每周六向元老供应猪肉或者羊肉,周三、周五供应鸡肉。所以海林今天吃得包子是豆沙馅的。海林对甜味包子是在没什么兴趣,但是青菜豆干包子或者白菜粉丝油渣馅包子让他更提不起兴趣。食堂据说供应油炸的鱼肉包子,不知道是啥味道? “什么时候大肉包子才能敞开了吃……”海林嘀咕着吃着豆沙包。 在海林吃起来这包子做到不大到位,远没有食堂里那位大妈元老做得好――面皮有点黏,不够蓬松,面没发好。不过对于一个来自南方地区的生活秘书来说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首长,您的日程安排。”看到他的包子吃得差不多了,生活秘书给他送上了一本临高本地产的工作手册。上面逐日记载了每天的工作安排,有的是来自各部门的通知,有的是海林自己企业里的各种事务。 他边吃包子边翻看着工作日程。现在临高的元老生活极为紧张,日常工作安排原本就十分繁重,发动机行动又给生产部门带来了无穷的压力,企划院就好像一个好胃口的巨兽,无休止的要求工农业部门提供大量的祭品。 对于工作安排,海林对执委会却是一肚的怨恨。以往马千瞩为首的中央政务院对林业非常不重视,认为煤铁联合即可包打天下。造成林业部门地位低下,资源和人力分配排位靠后,待遇非常差,工作任务却很重。现在林业部门划归了制造总监部,但是处境却没好转多少,正如吴旷明说得:没了马千瞩,还有牛千瞩。 这个牛千瞩是谁?在海林看来所有对木材工业、林业对现代工业的重要性有意无意的忽视的元老都是――不幸的是这样的人在元老院还相当的多。 “这帮傻b就是瞎指挥,根本不知道在木材对于现代工业的作用。”海林恨恨的想着:“总有一天要把这帮傻b都换下去。” 换下去之后由谁来接替,海林没仔细的想过,倒是有一些人暗示过能做得比他们更好,但是海林对此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早饭吃完,海林匆匆的出了门。他骑上一辆电动自行车,开上了百仞-博铺的公路。 木器厂是元老院建立起来的最早企业之一,当初设在博铺就是考虑到接近木材产地――一直到不久前,临高的木材供应的相当一部分还是来自博铺附近的红树林和临高的黎区――和便于外地木材进口。 但是红树林资源是有限的,滥砍滥伐会影响到海岸线的生态环境,破坏沿岸渔业资源,所以当博铺河口的红树林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林业部门就得考虑替代的木材来源了。 临高的木材来源有几个方向。目前来说,临高的黎区供应了他们所需要的大部分木材,而且获取木材的代价甚低。商业部门仅仅使用廉价的食盐和少量的铁器就能换回大量的木材和竹藤产品。其次是来自三亚和大陆。 由于木材的需求与日俱增,最近殖民贸易部属下的对越贸易公司又开拓了从越南进口木材的贸易路线,一部分通过大波航运,一部分通过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只运送。 从大陆和越南进口的木材,数量多,质量好,其中不乏一些上好树种的木材,但是供货数量不甚稳定--牵扯到海上运力的问题。 原料是多了,然而处理能力却远远跟不上。海林今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博铺港的货场去查看进口木材的滞留状况――企划院要他提交一个报告,明确目前的木材储备够维持多少天的生产,以便确定下个月的木材进口和采伐的数量。 博铺的林业部专用木材堆场里,现在积存着约二万根原材。堪称堆积如山。但是这些木材还远远不够。 大部分木料都堆成了垛,上面盖着保持湿度用的枝叶,归化民工人不断的往堆垛上浇水保持木料的湿度。 海林随便抽看了几垛木头,保存状况还可以。其中不乏上好的硬木,包括现在军工上代替橡木用得荔枝木、铁力木,还有各种名贵木材――大多是从越南进口来得。 但是这些木料还远远不够。他自己测算过:仅仅建造容纳一万人的难民营所需要的木料就是惊人的。光一万张181001床就得180方木料,假设木头是底部直径15,高4米的松树,那么一方木头大概需要三四十棵,总共就是5400~6200棵树。 按照每间房屋20个人的标准,大概面积有4575,就得500间标准房,500根直径25以上的大梁。如果使用40的宽瓦,一间房子需要40跟8-10的椽子,500间的话,是两万根。 建造容纳一万人的营地就需要近三万棵树的砍伐,运输,初步处理,烘干,切割。工作量大得难以想象。这会是17世纪,除了元老院有从旧时空带来的几把油锯。全世界的伐木工人都是在用斧子和大锯。生产效率堪称低下。要供应足够的原材恐怕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段。 按照海林的估计:看样子现在企划院有办法调集到足够的原材,就看他这边有没有能力加工处理了。 他转了一圈,估算着木器厂目前的日处理能力,沉着脸上了电动自行车,向着浓烟滚滚的木器加工厂开去。 海林担负着整个临高体系所有木器的生产。整个木器厂已由原来的一百余人扩张成一千人。第二次反围剿前紧急备战,军工部要求大幅提高步枪的产量,在海林的强烈要求下进行了第一次扩充,发动机行动前要大量准备各种建筑材料又进行了第二次紧急扩充。 进过扩充之后的木器加工厂总算有了相对好些的办公和生产环境,海林原本耿耿于怀的木板房终于成了历史――变成了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了。更重要的是公楼距离干燥窑已经远得多了,再也不用在炎炎夏日忍受干燥窑那巨大的热辐射了。 进入工厂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会议室开生产工作会。现在木器厂里担任中层都是归化民,见到海林进来,全体起立向海林问好:“首长好!” “不用客气,开会吧。” 海林坐下后,全体归化民干部才坐下。由生产部部长为首的归化民中层干部向海林汇报各部门工作。 当听到带锯车间昨天夜里发生两起“放炮”(带锯断劽,锯片碎后飞出),六人受伤,海林不由得一阵烦燥。现在带锯都是本时空所生产,质量非常不可靠。本来就很不够的人力,有人受伤,就会变得更为紧张。 接下来干燥车间主任汇报,因为紧急赶工,本次木材干燥出窑出现大面积干劽口。海林听到这里,怒气上涌,猛的一拍桌子,众人不由色变,纷纷低下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节 酒话 海林平静了一下,说道:“生产命令。”全体归化民干部刷得齐齐起立,等候海林下令。 一、即日起,草编、藤器、竹器车间停产,所有人员充实到带锯车间、干燥车间; 二、即日起,除停工车间之外,各生产车间全部加班,分为二班倒,每班工作时间延长到十二小时,二十四小时生产。 三、生产部长、各车间主任、机修车间全体工人二十四小时在岗; 四、强化安全管理,强化生产管理。带锯更换时间减半,干燥车间强化火险管理。 宣布完之后,生产部长颤巍巍的问道: “首长,发生故障的三号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熄火大修!”他没有好气的说道。 “可是这样就只剩下二口干燥窑了。生产任务原来就进度完不成,又少了三分之一的干燥能力。”生产部长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海林当然知道要面对的糟糕局面,但是让三号火窑小修一下继续运作只会让问题更加严重――很可能会就此报废。何况他觉得这回应该给执委会一点压力,免得他们总觉得木器厂的技术含量不高,不肯投资。 他想到自己打报告申请了差不多半年的的蒸汽干燥窑,窑体工程都差不多完工了,就是因为需要的配套锅炉、管道和鼓风机迟迟得不到配额,一直处在半停工的状态。 过热蒸汽干燥窑的效率和合格品率都比火窑要好得多,海林早就想搞技术升级了。 给点小压力,会让他们清醒一点。海林想着,做出大义凛然的果决表情说道: “不停火修理,万一出了事故怎么办?损害生产能力是小,安全生产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带锯车间的事故要吸取教训!教训啊,教训啊。” 生产部长见首长摆出如此沉痛的表情,有点诧异,不过也不敢再说了,当即去安排停火维修的事情了。 海林叫住了生产部长:“你派机修车间的人到零号窑去检修一下,争取明天把零号窑重新用起来。” “明白!” 会后,海林到各车间去巡视了一番。首先就是锯木车间。大型锯木车间里安装着两台排锯――每台十四根锯条;四台带锯、五个圆锯、一台平衡横锯床、一台镶木地板条锯和一台锉锯。除此之外,整个锯木器厂还装备着许多木材和木器加工设备,有得是从旧时空带来得,有的机械厂自行生产的:机械全部由蒸汽机带动,发出隆隆的轰鸣声,不时的夹杂着开料时的尖利啸叫。 为了便于清洁,车间里工人们清一色留着最短的板寸头,有的人甚至干脆是光头,他们全都戴着藤编的安全帽,脸上戴着口罩――车间里粉尘飞扬很严重,因而是防火防爆重点单位。海林当然知道粉尘爆炸的厉害,因而一进车间就看了看防护措施有没有落到位。 海林检查完毕,又查看了下工作的进度,随便抽检了下出来的板材的质量――自产的带锯性能在逐渐提高,但是依然比不上旧时空的产品,不知道冶金部门什么时候能够出合金钢材料? 除去这这些木材加工制造设备,木器厂还拥有木材干馏窑、栲胶车间、绳索车间等各种配套车间,不但能开出各种尺寸规格的板材、家具、木构件,还制造木焦油、栲胶、木炭和其他各种林木产品。一棵树木运进工厂基本上没有废弃物产出。对原材的生产加工能力在本时空堪称是非常强大。 但是放在整个临高工业体系下,木器厂的加工处理能力也显得实在太小。 木器厂现在集中全力制造预制建筑构件、枪托、各种尺寸的标准补给箱、船用料。海林看到的每个开工车间都在热火朝天的生产。他举得略有遗憾――因为缺少廉价合适的黏合剂,现在还不能生产三合板之类的复合板材,对木材的利用差了一个档次。特别是大量的木刨花和加工中产生的木碎片,暂时都只能充当干燥窑的燃料,不能得到完全的利用。缺少粘合剂还使得木材的加工利用停留在比较低得水平上。不论是复合板还是细木工板都需要粘合剂。 他特别去查看了干燥车间的干燥窑。木器厂现在使用的三座干燥窑,都属于周期式烟道加热自然循环干燥窑,用炉气加热。这种窑有木材干燥不均匀,干燥周期长,生产量小的缺点。但是胜在结构简单,设备简单,不需要动力机和风扇。所以在推崇“多快省”的临高工业体系里就得到了最先的运用。 至于零号窑,则是更为古老的熏烟式干燥窑。用焖烧的锯末产生的烟直接加热木材,不但结构更为简单,而且简单易行。木器厂建造的第一个干燥窑就是这种窑。因为熏烟式干燥窑难以掌握温度,容易发生火灾,所以一年前已经停用了。 回到办公室,他的生活秘书给他送来一碗加了冰的绿豆粥。听着生活秘书细声细气地向他汇报今晚宴请吴旷明的菜单:用得是旧时空的大众菜:酸菜鱼、辣子鸡丁、麻婆豆腐…… 海林觉得这个a级生活秘书花的钱非常值――当然他摇号的时候的运气也不错。很多元老只购买了c级生活秘书,原因不外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女仆教育会越来越好,没必要花钱买个实验品。但海林不这样看,作为前撸党资深党员,海林对于女仆还是非常挑剔的,和自己上床的女人,没必要节约。这次女仆最高级别的就是a级,如果有s级,海林也会毫不犹豫花钱买下。 这个还算漂亮的女仆,白天服待自己吃喝,晚上在床上服待也听从指挥。海林不由得一阵燥热,这几天一直工作到晚,天不亮就起床办公,实在是累得很了,已经好几天没临幸女仆了。要不是自己的办公室太简陋了,真想来一次办公室的调教。 海林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宿舍,生活秘书已经准备好酒菜,打电话给吴旷明,吴旷明说已到门口。 吴旷明作为林业人民委员,这些日子也很忙。林业部的任务重,前期执委会短视,认为木材只是过渡产品,现在才发现,木材不仅仅的用处不仅仅建筑、家俱。更为重要的是还有军事产品。步枪的生产在没有工程塑料出来之前,一直都是以木村作为枪托的,而炮弹箱,直到今天21世纪,也一直以木材为主。大量的军事需要,让林业部的压力骤增。 “海林,今天会议上还有人建议让我把你们厂转到军工系统,归林深河管,让我给顶回去了。”吴旷明端酒杯,还没喝,先说了这么一句。 “早td干嘛去了,前几天林深河通过军务总管就找过展总,说木器厂现在担负大量军品生产,应该算是军工企业,理应由军工部管,展总给顶回去了。”海林和吴旷明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朗姆酒。 “现在木器厂可是军工部的一块心病了,枪托不出来,他们造再多的枪管也没用,步枪产量上不来,林深河急得团团转,军务总管已经多次执委会上提出木器厂军管了。”吴旷明不由于面有忧色,现在林业部最大的部门就是木器厂,如果被军工部划过去,那他这个林业部长除了植树造林、登记管理国有林地和发布狩猎许可证之外就没什么事好做了。 “放心,军工部那帮家伙一脑门子就知道玩铁,他们懂什么木材。就说这枪托吧,在华夏最好的材料当然是东北的楸子――核桃木,次一点的就是白桦、红桦。现在海南没这种木材,还不是我们俩一起没日没夜的实验,才找到现在替代的绿楠。”海林不在意的说道,其实展无涯也知道木器厂的作用,只是原来马千瞩管着这块,他没话语权罢了。 “要不是我们找出来铁力木,这些蒸汽船还开个屁!”吴旷明说,“说要造巴比合金,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嘛。还不得靠木头!” “还巴比合金呢!连个锯子上用的合金钢都做不出来。”海林也来了劲。 “d,上次开制造总监会的时候我就说了,现在木器厂的这种情况,也是执委会造成的,一直不给予重视,以为木头砍下来就能造枪哪。从原木进厂,到板材,再干燥,车钳铣刨磨,没四十五天,别想出产品。”以吴旷明为首的林业部对马千瞩一直深为不满,原因就是执委会对林业的不重视。 “呵呵,其实木材一直都是国家的战略物资,建国初期,核桃木就不许出口,原因就是这东西是造枪用的,就算是工程塑料出来后,很多木材也是不许出口的。 他们这帮玩“多铆蒸钢”的知道个屁。还让我们大量造草帽,给他们赚银子花,早提醒过他们木材的重要性,现在后悔了吧,晚了。”海林吃了一口菜,别说,这a 级秘书人长得错,辣子鸡丁也做得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节 气象工作 “林业部门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按说以现在的生产规模,以及今后的各类生产保障,木器厂没个三五千人是根本不行的。这点,我已经向展总汇报过了,展总同意今后强化林业部的生产保障,各类物资优先配给。” “这还有点意思,以前我们那的木器加工厂,那个不是上千人,那还是电气化的生产哪。现在可好,蒸气动力,还这点人,一半工人还是最近几天才进厂的。”海林喝得有点头晕了,不敢再喝,明天还要起早开会,便喊来生活秘书,让她盛碗饭。 吴旷明也不再喝,要了点饭,就着没有肉末的麻婆豆腐开吃,瞟了一眼海林的生活秘书,说:“你小子艳福不浅,秘书长得漂亮,菜做得也好。”吴旷明这次干脆就没买生活秘书,他摇号的时候号数偏后,又看不上b级、c级的女仆,现在还在吃食堂。 “嘿嘿,你也去买个吧,不上床,做做饭也是好的。”海林劝道 “嗯,明天去女仆学校看看,选个做饭好的。食堂的饭自从不是曹大妈掌勺之后现在越来越难食了,也就执委会这帮牲口还能对付。”吴旷明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饭桌,吃惊道:“我擦,你小子连饭桌都是黄花梨的?” 海林点点头,不在意地说:“我屋里就这桌子是黄花梨的,其他的都不是,很多元老都认识这种木材,用来做家俱太扎眼了,其他的家俱都用“坡垒”做的。” 吴旷明笑笑说:“你也太小心了,在原时空黄花梨还值钱,现在海南这木材有的是,各部门现在用得紫檀木、黄花梨的家具还少?别说东南亚的硬木资源,就是国内的也还没到枯竭的地步。你用来造个别墅都没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海林摇头,“再怎么样硬木在本时空也是高级货。” 吃罢饭,生活秘书给他们端来了农场咖啡、黎母山乌龙茶和农场雪茄。在吴南海不遗余力的推销下,不少烟枪元老都抽起了雪茄――再怎么说雪茄也比香烟来得健康一点。两人抽着雪茄,吞云吐雾的聊起天来。他们不再讨论工作话题了,开始谈论女人的话题。他们先扯到了刘三和乌云花的离婚案,接着又聊起了乌云花的相貌身材,然后由此又扯到了一干女元老。在谁才是公认的女元老之花上,小小的起了一点争论。吴旷明认为是柳正的老婆柳水心,海林则坚持认为金融口的吴迪的小姨子程馨馨最好看。接着他们有扯到了最近某女元老和某男元老之间的绯闻――严格说起来不算什么绯闻,因为双方都是单身。但是元老之间的恋爱还是第一回发生。 在一番没什么意义的空话之后,吴旷明告辞回去了。他一步一摇的回去,想着明天的制造总监的工作会,要催促一下蒸气干燥窑的管材的到位情况,现在火窑废品率太高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腰间的小灵通滴滴一阵响――来短信了。打开一看却是临高气象台发布的台风警告:今年第一号台风已经通过东沙群岛海域,正在向琼北、粤西南方向运动,可能于明天傍晚前后在琼山、澄迈、临高、儋州或者雷州半岛地区登陆…… 吴旷明大吃一惊,酒意顿时少了一半,赶紧往林业部办公室赶去了。 海林送走吴旷明,在生活秘书的服侍下洗了澡,一丝不挂的躺到了床上。想了一下明天的工作,随手用本子记下来。这会儿生活秘书也已洗了澡,身上披着一件丝绸的睡袍。慢慢爬上床。 “穿这么多干啥?脱光!”海林吩咐着,把笔记本往床头柜上一丢,顺手把小灵通也给关了免得扰了性质。 女仆赶紧脱掉睡衣,她刚仰面躺下,就接到了海林的新指令: “趴好。”海林一边命令一边关掉电灯。生活秘书的身子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的发白。他哼了一声立刻变身狼人。他大力抽插其还想着:“这次山东的人口来了之后,还要去女仆学校看看,要是有细腰长腿的高个妹子可得再买一个。不建个强大的后宫,这穿越可就白来了。 海天号北上山东的时候,1631年的台风季节按时降临了。六月初,第一次台风袭击了东沙岛,在岛上开采鸟粪石的工程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一艘大发艇沉没,二艘空载等待装运鸟粪石的百吨级的福船倾覆触礁。码头的吊车倒塌,还损失了一段栈桥。另有十多人死亡和失踪。 台风经过东沙岛给了海南岛若干时间的预警。派驻在东沙岛上的气象站在台风经过之后立刻发出了电报,借助无线和有线电报,不到3小时之后,整个海南岛上的所有元老院机构全部进入了台风预警状态。没过多久丰城号上的气象雷达也发出了台风即将临近的警告。 进入六月是整个中国沿海的台风高发季节。本时空在这段时间里,远航船只基本上是不出海的。对外贸易基本上完全停滞下来。但是对于严重依赖航运的穿越者来说,停止航运就意味着他们的经济和工业体系陷入困境。 自从d日之后,即使在台风最为猖獗的七八月份,元老院的船只也始终在海上航行。幸而他们的船只当时还不需要航行远途。船只北上最远不过到珠江口,大部分航运活动都是在北部湾和环海南岛进行的,就算遇到恶劣天气也能够及时的靠岸避风。 当然他们算是相当的幸运――小冰河期的台风数量和规模大大的减少了,而他们最脆弱的1629年度,袭击临高的台风数量又出奇的少。让他们在最弱小的时候免予自然的蹂躏。 当初他们选择临高作为第一块根据地,也正是考虑到琼北地区受台风的影响是海南岛上最小的。但是现在,元老院的旗帜已经飘扬在整个海南岛上和珠江口,元老院必须得面对台风带给他们的困扰了。 元老院在高山岭设置了气象总台,在临高各地又设置了七八个分台,各分台之间架设了有线电报。还培训了若干观测员。算是初步建成了临高全县的气象观测网络。 从高山岭的总台到全县各地的分台都安装了从旧时空带来的和他们在临高自制的各种气象设备和仪器:从简单的气压计、温度计、风速表。湿度计到手持式的电子气象观测仪。 从旧时空带来的船只上也有基本的气象观测装备,这样结合起来进行每日观测,尽管只有基本的气压,温度,风向,风速、露点温度和云量,也大致能够绘制基本的天气图,进行数据分析了。现在高山岭气象台仅对元老发布的每日天气预报就是这么做出来的――当然准确率相当的低,小雨预报准确率低于30。 但是在对气象知识稍有了解的元老们看来,高山岭气象台的价值不大,主要是起到了培训气象人员的教育作用。气象台的水平充其量就是一个旧时空的基础站。主要还是累积观测经验培训人员和改进仪器。 这并非元老院在气象预报上不舍得投入――现代气象预报所需要的气象卫星、气象雷达、超级计算机这些东西远远超过了他们的经济能力和社会能力。就是纯属消耗品的无线电探空仪他们都不可能象再旧时空那样的运用。 高山岭气象台即没有卫星云图,没有气象雷达,也没有无线电探空仪,更没有气象计算所需要的大型计算机。要做到长期气象预报,唯一的方法就是按照传统做法,在广大的区域内建立起一个气象观测网络,设立大批的观测站、基础站。特别是在极端气候的发源地:西伯利亚、北极和太平洋上设置观测站点。 通过无线电向总台发出当地的气候状况。手工绘制出天气图来。总台再根据各观测站的搜集到的气象数据进行图上作业。这是在没有卫星照片前唯一有效的气象预报方式。 然而在全国布点进行数据搜集和预报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十年之内无法做到。因而执委会给气象台下达的命令是:保障海上航行安全,做好台风预报和保障农业生产,预报北方低温寒潮。 丰城轮上的气象雷达可以对登陆区域是琼北的台风做出相当准确预报,但是要做中国沿海的台风预报,就得在台风的策源地和主要路径上设置观测站。到关岛去设置一个观察站现在对他们来说未免力有未逮。科技部准备在东沙、西沙和南沙群岛等地设置观察站,同时,在巴达维亚的领事馆也要做天气资料搜集的工作,尽量做到能够对影响中国沿海的台风做出预报。 至于后者,预报寒潮要在大陆上寒潮的必经之路上设置观察站。科技部准备在已经有外派人员的北京、杭州和广东等地设置若干观测站,还准备在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在济州岛和东北设置观察站。对寒潮的袭来做一些预警工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节 水灾 丰城轮的气象雷达预报尽管准确的预计了台风的登陆时间,但是自然灾害的降临是无法避免的。1631年的一号台风在第二天在琼山县境内登陆,台风登陆时的风力已经衰减为十级,但是伴随而来的暴雨使得琼山县严重受灾。尽管实现琼山县办事处通过琼山县衙发布了台风袭来的警告,但是落后的通讯手段和传统社会低下的行政效率使得这一通知没发挥出足够的效力。 南渡江洪水泛滥。飘没人口。牲畜和田地无数。台风和水灾的双重作用下,原本夏收在望的作物损失大半,一时间哀鸿遍野。 “又要抗洪救灾了。”副民政人民委员刘牧州不胜烦恼的说。他感到压力实在太大了――一面是执委会下达了高额的粮食征购计划一面又是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 非农人口大量增加,大量移民涌入造成了人口暴涨都使得企划院的粮食储备频频告急。为了保证粮食安全执委会还要求这次夏粮征收要尽量“挖潜”――毕竟从越南、暹罗进口粮食不但要花钱还牵扯到愈来愈紧张的运力。 相比之下,已经控制的海南岛地区就要为发动机行动做出更大的贡献了。马千瞩在“1631粮食征购工作会议”上反复强调了征购工作:“要克服一切困难,特别是克服小资产阶级的温情脉脉的调子,抛弃一切无意义的怜悯心,将保障粮食供应作为头号任务来抓”。 临高地区在经过清丈田亩和天地会的科技示范科学种田的带动下,粮食产量有相当的提高,特别是农委会直辖的各个农庄,由于照料精心和大量的肥料投入,产量要较“天地会示范户”的亩产量高出50~100,比起一般的农户就更高了。能够供应的粮食相对较多。但是其他各县的状况就不怎么样了。琼山、儋州、澄迈和文昌这四个海南岛的农业县已经基本完成了田亩丈量,正是民政人民委员会下力气榨取粮食的地区。特别琼山县还是海南岛上最大的粮食产区,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台风加水灾,能征上来的粮食大概当救济粮就差不多了。 刘牧州在粮食工作会议上就知道执委会对这次“粮谷出荷”带有很大的期望,但是自然灾害的问题又必须要解决,他硬着头皮去求见马千瞩,提呈他的救灾计划――救灾是收拢民心的重要手段,不能视而不见。 刘牧州的救灾计划中规中矩:按照执委会的一贯思路,救济搞“以工代赈”,反正现在临高到处需要劳动力不愁没有活给灾民干。等水退了之后再贷给灾民种子,进行抢种、补种。 至于夏赋,当然只能根据受灾状况进行减免。 马千瞩看完了他的报告,问了一句:“前年的临高的救灾工作你参加了没有?” “没有。”刘牧州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问,心想应该先把当时的报告拿出来阅读一番再些写报告的。 “你最好先看一看。”马千瞩说道,“里面有很多有益的经验。有时候,不利会变成有利,一方面的损失会变成另一方面的收益。” 刘牧州不知道这辩证法该怎么读,他赶紧告辞出去,调阅了当年的报告。看了几页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搞土地回购啊! 所谓土地回购,说白了就是乘火打劫,利用灾民走投无路的状态用粮食低价收购农民的土地。当初临高遭遇台风灾害的时候,农委会靠这个手段一下聚敛了相当于全县耕地的9的面积。 刘牧州心中不由暗道:督公可真是铁血工业党。这摆明了要把农民赶上工业化集体化的战车啊――连个土改的过度阶段都没有。 他找来吴南海和叶雨茗,商议救灾事宜。因为牵扯到土地回购,和农委会有莫大的关系。具体操作和他们合作是很事宜。 叶雨茗的建议是非但不搞赈济,而且还要照旧征粮。 “这样能逼迫更多的自耕农和地主彻底的破产。”叶雨茗前几个月参加了对琼山、文昌等地的田亩清丈工作,对当地的农业状况很不满意――总得来说琼山县的农业生产环境和条件比之于临高要好得多,但是单位亩产却高得有限。远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生产力来。 吴南海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这个不大合适吧?虽然我也赞成土地集约化经营,但是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吃相不好看?” 叶雨茗说:“管它呢,反正琼山是新解放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清洗一番当地的各阶层……”他慷慨陈词道,“从长远看,我们应该把消灭自耕农作为终极目标。” “消灭小自耕农?!”吴南海等人都有些吃惊。 “不错,最终目的是农村彻底的二级分化。”叶雨茗站起来转了几个圈子,“有能力,有技术的人,会进化为集约化农场的农场主。没有能力的,彻底的转化为无产阶级――当工人。产业工人或者农业工人……” 自耕农――也包括土地不多的中小地主在中世纪是王朝稳定的基石,他们是国家赋税和兵员的主要来源。自耕农组成的军队一直是王朝军队中最有战斗力的。凡是自耕农数量众多的时代,往往也是王朝最为兴盛的时期。 但是小自耕农的经济地位极不稳定,在赋税和兵役的双重压迫下,他们的破产速度加快了。一旦王朝进入稳定期,土地开始兼并集中,小自耕农的数量就会逐步减少,王朝也就随之进入衰败期。直到一场新的动乱促成土地的重新分配。 元老院对农村的政策总得思路是“土地集中化”,未来的穿越国家不需要一大批自耕农,但是对自耕农的态度上则有“消灭派”和“扶植派”两大派别。 总得来说,扶植派的声音不大,消灭派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因为不论是文还是马,对土地集约化经营和控制人口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当然在细节上略有不同,马千瞩的农业野望是彻底的集体农庄化,而文德嗣的农村蓝图是土地和人口被完全固定的“标准村”。 “自耕农在新开发地区和边疆区还是有极大的价值的。”刘牧州咳嗽了一声插入了发言,“我们先谈这次救灾本身,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吴南海说:“我有个方案……” 琼山县城外的各条街道上已经聚满了从四乡逃难来的水灾灾民,台风带来的暴雨刚刚结束,本地的雨季又接踵而来。瓢泼的大雨使得南渡江和附近河流的泛滥的洪水迟迟不退。四乡的难民纷纷涌向城市――农村受灾之后,城市就是他们存活的唯一希望。 几天来,琼山县城外已经涌来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扶老携幼,躲避在一切能够躲避雨水的地方:庙宇、屋檐甚至大树下。只要地势略高的地方,都挤满了人。然而还是有许多人不得不躺卧在泥泞的地方,任凭雨水的浇淋。 为了放着饥民暴动,琼山县的城门已经大部分关闭,只留下一道东门没有关闭。琼山县城里的琼州知府、琼山县令不知所措――自从何镇的人马撤离此地之后,本地做主的就是澳洲人派驻在城里的“驻县办主任”了。至于知府、县令等一干县城里的官儿,虽然名义上还是官,其实关不了任何事,不过是等因奉此的办些公文而已。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也很满意了――起码没有被迫殉城,髡贼甚至还继续发给点生活费,让他们维持相对体面的生活。大家都抱着太太平平混过这一任,就溜之大吉的想法。 原先城里的最高长官广东左参政分守海南道赵汝义自从残兵败将退回大陆之后,他不敢擅离职守,但是也不愿和澳洲人打交道,唯恐污了自己的官声,便在分守道衙门内闭门谢客,除了少数士绅之外不再见任何人,过着自我囚禁的日子。 元老院派驻在琼山的驻琼山县办主任叫刘翔――可不是跨栏的那个,这个刘翔是个胖子,程序员出身,因而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而且能说会道。但是这些“特技”在初期的建设大潮中没什么用处。渴望出人头地的他就在组织处招募地方接收干部的时候报了名,没多久混上了琼山县驻县办主任的头衔。 在17世纪的大明县城当“县长”并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事情。与生活设施已经成了规模的临高相比,哪怕是琼山县城也是个脏乱差的地方。琼山县虽然是本府的首县,但是此地人口多,官员多,士绅多,当时有何如宾的几千残兵败将等候遣返不算,还有汤允文的一千多人就驻在距离县城不远的海口所城里。琼山驻县办主任面临的环境是各县中最复杂的。因而给他配备的班子也是相当强大的,不但有比较富有经验的归化民干部,还有若干元老辅助他的工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节 琼山县办事处 元老院驻琼山县办事处――这是元老院内部的正式称呼,在被雀占鸠巢的布政分司衙门的门口,挂着对外的正式称呼:琼山县善后咨议局。 布政分司是琼州府内的少有的堂皇官署,不但建筑整齐而且面积大,容纳新得琼山县领导班子都绰绰有余。 琼山县的领导班子是中央政务院制定的“政府组织办法”来搭建的。和其他新占据的州县不同,琼山无论人口数量、工商经济、交通都是全海南最好的,作为新形式的县级政府的结构,中央政务院准备拿琼山县作为试点。 临高因为是“革命老区”,长期以来以来在人力物力上是地方中央不分彼此的一体化运作,无论是建设还是地方行政许多事情是元老亲力亲为。这种模式难以长期维续。全新的由琼山县的行政经验对统治区域不断扩大执委会来说有着直接意义。而执委会还期望琼山县成为一个新得地方行政干部养成所。由少数元老带领多数归化民干部来担当地方行政,这是未来二五期间的主要行政模式。 琼山县办事处内的一个由警卫员把守大门的小院落的正房里。一台笔记本突然发出了嘟嘟嘟的警告声,一个提示框跳了出来把整个屏幕都遮住了。 一只手按下了鼠标的“确定”,刘翔关掉了提示框,差不多到开例会的时间了。这是刘翔自己顺手写的一个日程表小程序,免得自己耽误了事。 抓紧时间审查了文献翻译的最后一个部分,保存到了u盘里。等会就让他的秘书把这个u盘送到机要科去,通过元老专用的交通渠道送回大图书馆。 自从有人向执委会和元老院发出了资料安全的警告--按照电子产品的平均使用寿命来说,如果现在不开始备份资料,到第一批储存设备发生不可修复的故障,他们不可挽回的损失海量的数据。元老们终于有了紧迫感,开始了文献的纸质化和中文化工作。一开始,大家还是想当然地把翻译工作交给那些专业是“英语”的人,但工作开展后,他们很快就抱怨说:每个词他们都能翻,但一涉及到专业术语,如果不明白这个术语大概的意思,那么前后的一大串定语就不知道该往哪块去接,语法结构也因此支离破碎。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图书馆就只能半强制半利诱地给那些专业和英语水平都不错的元老下任务,帮忙翻译文献。 刘翔在原时空也是某著名理工大学的博士,一天三篇鸟语文献培养过来的,做些计算机、数学、密码学等方面的翻译还是很轻松的,刚刚完成的就是一个关于混沌算法的文献翻译。“还能手算微积分的元老都不多了,500多个人以后也会大量从事行政工作,这些手艺必然会荒废。”刘翔一边把u盘往元老专用信封里装,一边想:“总不能以后开大学了,从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开始从头搞研究吧。” 看到刘翔关了电脑,一直在踩发电单车的秘书郭灵儿就下了车,用毛巾擦着汗走了过来。郭灵儿是大陆上的难民,难得的是她跟刘翔是“同乡”,湖北人。净化后给她起的名字是郭蓉,但她作为女仆被送到刘翔面前的时候,这个名字却把刘翔给雷得不行了。正想着给她换个名字的时候,刘翔的笔记本里的播放软件正好切到了仙剑奇侠传的音乐,于是就有了灵儿这个名字。 “先去洗个澡,然后把这个送到机要科。”撂下这句话,刘翔就操起另外一个笔记本往会场走去。 这个编号为“乙”的笔记本里全部是跟琼州工作相关的东西,比如“琼州主要人物关系及资料拓扑分析工具”“琼州土地情况查询系统”什么的,相比纸质材料,他还是更喜欢电子化的东西。 今天的例会主要是任务,一是各个负责人交回上周发下的任务卡并做工作总结;二是传达今天清早加急传来的关于救助灾民工作的指示;三是制定与这个指示相应的工作计划,形成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并以任务卡的形式责任到人。 刘翔其实并没有做过基础行政工作,他只是做过挨踢民工的工头,所谓项目经理是也。他认为管理方法应该是通用的,能把一个开发团队管理好的方法也可以移植到行政团队上。 配属给他的归化民团队按照临高的标准是“精兵强将”,三分之二来自临高目前已经完全基层建设的各村和公社的干部、部分伤退军人和工人,三分之一来自琼山本地,包括在第二次反围剿中被俘之后被认为“可改造”的部分军户人员。这些人全部经过丙种文凭培训和相应的行政技能训练。最后,还有少量的原来各衙门的留用人员。 他在琼州“田地清丈”和“县情调查”中手下的归化民干部团队里试用了这个方法,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元老中不少人对他这个行政手法感到新奇,戏称为“琼山经验”,有人建议政务院应该全面推广。但刘翔自己却知道这法子还真推广不下去。别的不说,光是这个“责任到人”,如果不是因为琼州现在依然是情报部门的实习基地,他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系统对委派了任务的干部进行监督,那么这套做法的效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毕竟行政工作不像写代码那样,每一个工作量都有实打实的成果可以检查。 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和暴雨,他的原计划是开始推进“政权下乡”了:在前几个月对县情已经基本摸清,各村的联络员制度也大体建立起来的基础上开始对各村进行干部培训工作――实际上,第一批从琼山各卫所军户子弟中招募来得驻在警已经被送到临高去培训了。 但是现在救灾就成了头等大事了。而且这一次,刘牧州还派来了特别工作队来主持这次救灾工作――这让他有点迷惑不解,因为来得不仅有民政部门的元老,还有文宣部的人。莫非文宣部要搞个救灾宣传工作? “开会吧。”刘翔坐下后,也不多话,更不介绍为了救灾工作而特地委派来的几个元老,直截了当地说“从左到右,汇报上周的工作情况。” 由于水灾,县里的日常工作已经全面停顿,目前主要在进行统计受灾面积、人口、作物受灾状况和目前的流民人口。还有就是发放临时救济粮和安顿灾民住所的问题,这么多人聚集在东门外的街道上,不但影响正常的秩序,还容易爆发瘟疫。 归化民干部按照分派到的任务,一一报告目前的任务进度状况。刘翔边听边往笔记本里记录数据。报告结束之后他就会连珠炮一样的发出许多问题:“你说得大概,可能性有多少百分比?”、“大部分到底是多少,百分之六十还是八十?”、“很多人是什么意思,到底有几个人?”、“昨天你的汇报上说南显村全村外流,为什么上报的留村人口数据里还有四户十五口人?”、“渡水村明明种得是水稻,怎么成了芋头?”…… 归化民干部们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时的看着手中的纸面笔记本――他们知道首长极不好骗,县里老书吏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手里的黑本子上按几下就知道你说得话里的漏洞在哪里,三言两语就给问得死死的。不仅如此,“首长”对很多事了解程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入,这也是最让他们觉得恐惧的。 作为卫生部派遣来搞防疫工作的雷恩冷眼旁观这副会议场面,心想刘同志还有这一手!怪不得在琼山县几个月就上了《临高时报》,搞出个“琼山经验”来。 很快,就轮到县卫生科的归化民科长汇报目前的防疫状况了。对于琼山这样的“新解放区”来说,卫生部的主要工作不是普及医疗而是搞防疫――也就是针对传染病的防治工作。 卫生科长首先报告了目前的死亡人数、死亡状况和尸体处理的办法。从灾民中招募来得收尸队几天来已经收拾处理了大约四百具尸体。同时对过水地区的粪便、动物尸体、植物残骸进行了统一清理堆积,然后进行发酵无害化处理。对一部分水已退地区的房屋进行了喷洒了漂白粉药水的消毒工作。更大规模的清理消毒工作要等到水完全退干净之后――按照目前的雨势,大概要等一周以上。 接着他报告了目前难民中的疾病状况。肠道感染和感冒是目前的主要流行病,发病率在10%上下。但是暂时还没有发现大规模的疫病爆发的状况。雷恩心想这个结论实话说是很草率的,以琼山县卫生科属下的检疫股那点速成班出来的归化民卫生员的水平和他们装备的简陋的仪器,能不能准确的从排泄物中分辨出那些病菌是严重存疑的。卫生部的防疫部门在给他们开培训的时候,重点还是从症状入手,而不是生化检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节 赈济 雷恩没有发表看法――他昨天傍晚才到琼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会他准备亲自去看了情况再说:几天前,他已经电告卫生科,收集一定数量的粪便样本,等待他带着卫生部的流动检验车过来检验。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后结束,刘翔给归化民干部们布置了工作,在雷恩等人看来,任务卡上的任务全都简化到了极点――这也是“琼山经验”的一个特点,给归化民干部最容易理解的量化标准,避免模糊用词。以适应文化水平极低,毫无行政经验的归化民干部。 会议结束之后,刘翔又和救灾工作队的元老们进行了会议。救灾工作队的队长是民政人民委员会属下的劳动处处长杨云。此人三级人力资源管理师,曾任某南方中小型血汗工厂人力资源部头头以及工会主席。 由这个人带队充分说明了政务院对此的意向――看来领导是在打这些难民劳动力的主意。刘翔觉得自己猜得不会有错,因为来人中还有宣传部门的元老。 刘翔和其他元老一起上了东门城楼。 “这台风!这大雨!”刘翔穿着雨衣站在东门城楼上嘀咕着,身后是他的勤务兵和警卫员。几个县里留用的衙役和书办戴斗笠穿蓑衣必恭必敬的站在雨里听候他的吩咐。 其他元老们在各自秘书和警卫的照护下也在城楼上俯视着下面的众生。 为了尽快给难民一个振风避雨的地方,刘翔下令利用街道两侧的屋檐,直接在街道上空搭上木条,盖上苇箔,搭建起临时的避雨棚。从城门上看下去,整条街道都搭建起了长棚,倒像是旧时空某些县城里过年搭棚卖年货的样子。城门是由琼山县本地几个卫所的军户中选拔改编成的琼山县警备连的士兵把守着。为了充分保持威慑力,所有士兵的步枪都上了刺刀。 按照琼山县办的统计,云集在城下的难民大约有一万零几百人。这些人虽然暂时有了个遮风避雨之地,但是人口极度拥挤,而且潮湿不堪,并非长久之计。 当雷恩指出如此安置下可能会爆发严重的疫病的时候,刘翔表示这是过渡性的办法。 “我和联络员们谈过了――台风灾害在本地属于美每年都有若干次的,只不过这次的暴雨时间特别长,才会变成这个摸样。但是最多半个月水也就退了……” “他们能肯定?” “当地人的经验没理由不相信吧?另外,我还叫人在校场清理房屋――那里有一二百间卫所的营房,可惜多年不用,都塌了。”刘翔说,“消毒工作也一直在做。卫生科的人每天发姜汤和避瘟散。” 杨云忽然插话了:“现在你给他们每人每天多少口粮?” 刘翔说:“按照陈思根的说法,每人每天要供应1400千卡。大卡我算不出,现在难民是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每天二碗菜粥。一个人200克糙米,外加些蔬菜和芋头、红薯之类。” 杨云当然知道:过去在血汗工厂的时候员工食堂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100克大米的热量不过350千卡,琼山县办事处提供的粮食热量只有700千卡。只能保证难民暂时不被饿死。 刘翔定得供应标准如此之低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就算按照如此低下的水准供应,每天也得消耗22吨的粮食。而他能用的只是琼山县的县库里的有限的存粮。 琼山的存粮原本是相当可观的,明代的琼州府官方存粮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囤积在琼山县的仓库里的,除了一部分调往临高加工之外,还有一部分留存在城里的库房里。但是这些粮食刘翔无权动用――属于企划院管辖和调用的“国储粮”,他只能使用县库里的存粮。 现在正是等候夏粮登场的时候,不管公私储备都很匮乏。他向当地士绅们借粮,但是士绅们一个个勒掯着哭穷,有人还求着刘翔要减免夏粮――说土地都给水淹了,地里绝收了。刘翔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弄到二百石粮食。 这些天他一直在组织难民到水退的地方抢收粮食,将水淹的稻谷、芋头和红薯收起来烘烤,作为救济粮使用。 “……时间长了可不行,县库里的粮食很有限。我最多还能对付三四天时间。时间再长就得让邬德给我批粮食了。”刘翔不知道杨云带来了什么救济物资,只好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杨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刘翔感觉他对调拨救济粮一事没什么兴趣。不由得微微失望――他对执委会里一干人的思路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其中不少人都是肆无忌惮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到了这个“政治正确”空前少的环境里,能干出什么事来是很难说的。他联想到台风袭来之前他被召集到临高开得几次粮食和劳动力的工作会议,其中的风向已经很明确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后背发凉。心想执委会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救灾度荒,这是事关民心大局的事情,在上面玩什么花样一个不慎就会玩脱,把大好局面搞得一团糟――这琼山县安定团结的局面可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搞出来的。可千万别毁在某些人的头脑发热上。 杨云忽然问到:“粥棚在哪里?” “就在街道尽头的那片空地上。”刘翔说着看了看手表,“再过二小时就要开始施粥了。” 杨云和其他元老商量了几句,吩咐了身后的秘书:“关照他们就搭在施粥场上吧。” “怎么?要搭什么东西?”刘翔问道。 “当然是好东西了。”杨云说道,“你听我说,这次执委会关于琼州救灾的方案是这样的……” 粥棚搭建在街道尽头的一大片空阔的泥地上,刘翔让人在地上垫了一层土,又铺了碎沙石,做到尽量干燥。空地上一共搭建了十个棚子,每个棚子都有若干口大锅。这些锅一般是从官衙寺庙道观里借来的,一半是从本地的大户人家家里借来的。这会,粥棚里的大锅里已经开始翻滚起了粥汤。 刘翔陪着杨云等人来到粥棚里逐一查看,杨云拿起勺子,在大锅里搅了搅,粥汤里除了米粒,翻滚着切成块的芋头、红薯、南瓜和各种不知名的菜叶,看上去倒是丰富多彩。只是这粥里的内容物实在有点稀。 施粥场的尽头,十几个随工作队来得归化民工人正在忙碌的拉皮尺,打木桩。地上已经堆满了组合式的建材,刘翔也组织了一部分难民来帮忙干活。 最引人注目的是刚刚从牛车上卸下来的三口大锅。几个工匠正忙着砌炉子。 “这样干行么?”刘翔有些担心。 “没事的。”杨云笑容可掬的说道,“有对比才能有刺激。群众一被煽动起来就好办了。” 上午九点的时候,随着一声号角,原本一直安静着的街道忽然骚动起来了,虚弱不堪,只能坐着躺着的难民们听到号角声,一个个都勉力的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向施粥场走去。归化民干部和警备连的士兵们在维持着秩序,尖利的哨子此起彼伏: “不要推人!”、“不要拥挤!”、“每个人都有!”、“看好小孩和老人,不要摔倒了!”…… 难民们在警备连的维持秩序下按照远近距离,一队一队的分批向施粥场而去。 今天他们一进入施粥场,就闻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不是这些天来寡淡的瓜菜粥,而是一股久违了的浓烈的米饭香气,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香味。 馥郁芬芳的米饭香气在空气中飘荡,引得他们一个个左顾右盼,忽然有人发现,米饭的香气是从场地尽头的一个新搭的棚子里传来的 人群立刻就朝着这个棚子涌去。果然,在芦席棚下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台子,台子上的炉灶上正煮着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旁边的一口大锅里,翻滚着褐色的浓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张大桌子上,洗刷干净的木板上是一个个饭团子,有大小两种尺寸,都用紫苏叶包裹着,散发着米饭和菜叶的清香。几个厨师还在不断的捏着新得饭团子。 难民们立刻骚动起来了:即使台风没有来的时候,入春以来他们也处在度春荒的阶段,每天吃得都是稀少干多。现在眼前居然有一大锅干饭!很多人的肠胃立刻发出了反射一般的响声。若不是土台前,澳洲人的士兵一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鸟铳虎视眈眈,难民们早就冲上去你抢我夺了。 看上面煮饭的人的摸样,又不像要施饭。难民们正在不知所措之间,忽然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声。在《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曲伴奏下,文宣部群众宣传处的纪登高神采奕奕的登上了土台。 “乡亲们!”他大声喊道,“你们受苦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节 成功学的运用 纪登高是广东人,能说一口很好的广府话――琼山这边也能听得明白。纪登高是不成器的算命先生出身,到处走街串巷,能说会道,在这次救灾活动要起到重要的作用。 “乡亲们,我们今天能在这里见面,无非就是一个缘字,简简单单一个缘字,把我们的心紧紧的连在一起,俗话说:人生一面之缘需五百年同舟共计!” 他喋喋不休的和难民们大套近乎,不时的还露出几句洋泾浜式的琼山话,让原本有些惶恐不明白的难民们安下心来。 “今天既然我们有缘在这里相识,我给大家每人一个饭团子!” 纪登高发表完这一套旨在“拉近乎”的演说之后,下令工作人员把做好的小饭团先发给下面的难民们。 “不要挤,慢慢来,每个人都有份!”纪登高拿着喇叭喊道,说着几个士兵抬着装满饭团子的大筐子,一个人一个人的发了过去,每人一个,童叟无欺。 饭团是用煮熟的糙米加上少许盐、醋和乌梅干做得,外面包上紫苏叶――实际就是日式饭团。这种饭团在夏天可以短时间的保存。味道也还过得去,对食物短缺了很久的难民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 但是分量实在太少,一个小饭团简直比核桃大不了多少,加上醋的作用,反而把饥民们原本已经萎靡下去的胃口又给刺激起来了。许多人一口吞了下去,又恋恋不舍的瞧着台子上煮的大饭团和翻滚着,冒着香气的汤,一个个眼光直勾勾的。 纪登高见时机已经成熟,又站出来,拿着大喇叭: “各位乡亲!这个饭团的滋味怎么样?” “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混在难民中的几个宣传处的特务大声的喊叫着――这些人全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人,免得营养太好惹人注目。 众难民原本就因为缺粮而头昏眼花,乍吃了这么个饭团,一个个精神头暂时吊了起来。 “各位乡亲!我和你们原来是一样的人……”纪登高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了自己的“家族惨史”――虽然全篇都是笔杆子们撰写的选材材料,但是其中倒也不乏纪登高本人的经历,他虽然是城市贫民出身,到底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 纪登高不愧是算命先生出身,一张嘴说起来声情并茂,说得惨痛处,也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得触到了心中痛楚,不由得泣不成声。一时间将台下的难民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纪登高的这番说辞可不是魏爱文的“忆苦思甜”教育的翻版:难民们现在无“甜”可言,他的发言稿其实走得是所谓“成功学”和“传销”相结合的套路。 第一步是和难民之间套近乎,第二步是推己及人,用成功来诱惑失败者,搞前后对比。这是传销中的常用手段。 纪登高的成功学演说先从“自己的身世”说起,少时是如何的穷困,如何的放羊赶鸭;长大之后为人做过佣佃过田,遭遇种种欺凌辛苦,这些材料并非全部胡编,除了他本人的经历,还有许多是文宣部从成本的流民自述材料里摘抄来得。 “……为什么我们这么苦?为什么我们这么穷?一代一代的做牛做马,还要吃不饱饭?!”纪登高的瞪圆了双眼对着下面吼道。 刘翔想,要是现在是一部革命影片,那么他知道台词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他有点吃不准了。因为元老们中间除了极少数之外没有人打算打到剥削阶级。 接着又给大家分析原因,为什么会这么苦?原因就是有力气没有用对地方,只知道卖力过活,却不知道如何的卖力过活。 “……一样是给人干活,靠力气过日子。佃人家的田来种,地里一颗种子也没下,你就签了人家几斗几斗的谷了!田主一不给你种子,二没有耕牛,连耙地的耙子也是你自己的。春天要施肥,夏天要车水,全用得你自己的钱……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到了交了田租,自己还要留种子,还了欠下的肥料钱,自己能省几斗?朝廷要加派加征,说是粮户们缴,转手不还落在你们的头上?你们大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冤大头?” 看到下面的难民们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了――佃户被剥削之重,各地皆然。很多事原本在农民们的心目中迷迷糊糊地的就有个感觉,现在有人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顿时就起了共鸣。特别是最近几年,朝廷辽饷和剿饷的加派下来,百姓们的负担愈来愈大。日子愈发过得艰难。 “……当我披着麻袋片投奔到首长们的时候,有人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投奔这样一伙海外来得人?我说我要寻找我心中的梦;当我在首长手下顶着烈日奔走,在农地里挖沟干活的时候,人又问我为什么要在不是自己的土地上挥汗如雨?我说我要实现我心中的梦。人生有梦,人生如梦,但是人生毕竟它不是梦。我们没有钱,不认字,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却连立锥之地都没有,被人蔑视,受人欺压,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那么今天我就把大家带进一个梦想成真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出自我们的双手,我们辛勤的劳动,不是为了交租之后可怜的一点口粮,而是为我们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而工作……” 纪登高趁热打铁吹嘘天地会农场的种种优越性:受雇或者入股之后就能够分到标准住宅,还能按照按揭20年的方式来获得产权;每户的孩子全部可以上学;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想干活每个人都有工作,农场方面付给工资,每天都能吃饱饭,用不着度勒紧了裤腰带度春荒;愿意带地入股的年底还能分到一定的分红…… 纪登高巧舌如簧,他的演讲稿里不仅有泛泛的许诺,还不断的举出实际的个人案例。这些案例当然不是假得,天地会在临高开办的合作社农庄已经在几个公社进行试点运作了,成效斐然。 “这么好得事,不会是骗人吧?”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此人正是事先混入难民中的宣传人员--这种人在临高体系里属于编外人员,平日里有正常的生计,不过经常暗中接受政府部门的指示办理一些事情。领取少量的津贴。政治保卫总局控制下的告密员就是其中之一。而文宣部控制着一批宣传煽动骨干。 纪登高正等着他,马上回答道: “这位大哥,你说得好啊,天上没有白白掉下白米饭的事情。合作社也是要靠大家赶干出来的,只不过由澳洲首长来领着咱们干,至于澳洲首长的信用,大家还有信不过的?当初临高是什么摸样,现在又是什么摸样,大家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说过!” 澳洲人在临高的种种作为――特别是他们给予手下人的良好待遇和福利,以及他们神话一般的种地本事,在琼山早就传遍了,再经过纪登高这么一说,许多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穷佃户和长工们就纷纷的动了心思。 去哪里干活不是干活呢?就算没有这个人说得这么好,起码澳洲人给手下人吃饱饭这件事不是假得。 然而一时半会还没有人敢站出来,好在文宣队早就知道这种事必须有个带头的,农村人做事最怕出头。这个带头的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二三个琼山本地出身的内线队员立刻挺身而出了。 “我去!”一个四十多的壮汉吼道,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他又冲着大家说道,“到哪里不是给人卖力种地,给澳洲老爷种起码能吃饱饭――听说澳洲老爷的公社里顿顿都是糙米薯丝饭管够!每周还有犒劳吃!” 他这么一说,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接下来又出来几个内线队员,叫叫嚷嚷着,煽动着难民,纪登高马上关照工作人员给他们二个大饭团和一晚浓汤。 “你们先吃着,养养力气。不要着急。以后就是顿顿吃这个了。” 下面的难民看到他们吃得拳头般的大饭团,浓汤又不时的飘出香气,一个个早就按耐不住了,顿时下面一大批人都叫了起来: “去,去,我们愿意去!” 和刘翔想得一样,到琼州来得工作队的主要目的是接着这次自然灾害采用宣传手段,大规模的吸纳劳动力到临高工作,通过招工将大量的劳动力从当地抽走,以此来摧毁当地的传统劳动生产关系――吸引佃农离开地主的土地,到临高进入工厂和国有农庄,人为的造成琼州的劳动力匮乏。由于在琼州的大地主中租佃制依然是主流。执委会认为通过拉走佃农的办法,可以迫使当地的地主在生产上陷于困难,使得他们难以维持原有的生产制度。进而造成劳动力价格上涨,土地价格下跌,再配合税收政策和天地会的运作,在琼山推行土地集中经营的农业政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节 中央和地方(一) 在这番宣传鼓动之下,刘翔知道肯定会有一大批的佃户和雇农投奔临高而去――他很郁闷的想到了当年他看过了一部电视剧里的外国人在广东等地诱骗中国劳工的“卖猪仔”的片段。当初不一样把弗朗西斯科吹成了遍地黄金的好地方。 “简直是异曲同工。”他嘀咕着,默默的看了一会热闹的场面,觉得没什么好看得了。便离开了粥场回到了县办大院。 大院里的大会议室――原来的布政分司的大堂所在地现在暂时做了救灾工作队的临时办公室,进进出出的都是随队来得归化民工作人员。一叠叠报表和名册被不断的送出去又拿回来,院子里充满了中文打字机笨重的劈啪声和奇怪口音的普通话。 看今天的摸样,起码会拉走二三千难民。他粗略计算了下,难民的成分他大致有数,无地的佃户及其家眷占到了一半以上,现在执委会使出这样蛊惑人心的方式来,对见识不多,肚子空空的难民有多大的诱惑力是不言而喻的。 刚才杨云向他传达了执委会的意见。执委会要从琼山吸纳粮食和人口,刘翔对此并不反对――元老院最需要的就是这二者,没理由占下了地盘却不享用战利品,但是现在这种做法,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对此刘翔非常有意见――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大跃进式的思路。他在琼山当了几个月的“县太爷”,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很多,知道执委会的思路有时候带有想当然的成分在内。 总得来说,琼山并不是一个人口过剩的地区,尽管它是全海南人口最密集的县,但是放在大陆上,不过十万上下的人口充其量不过是个中县而已。人口远远没有到饱和的程度。从长远看,琼山也是一个需要补充人口才能大发展的地方。 他的办公桌上,一早上郭灵儿沏得福建新茶已经失去了热气,不过正对他的胃口,他喝了一大口下去,翻看了下机要科刚刚送来各种机要文件。其中一份是红色“加急”公文,由中央政务院发出得。 公文是早上刚刚送达的,加急公文照规矩是不分昼夜递送的――琼山和临高之间,经过将近一年的建设,也仅仅只是初步地通了邮路和有线电报系统。两地间的联系,一般都用有线电报发送电文,而大段的公文传递则是用邮政系统进行传递。自从海南全岛落于元老院之手,大明残破不堪的驿站系统也被邮政接收下来了,驿站得到维修,快要饿死的驿卒也成了邮政局的职工。用这个旧瓶装新酒的方式,中央政务院邮政总局开通了环岛邮路系统。不过,迄今为止只有琼北的邮路是通过公路递送的,琼南地区由于驿路修复的工程量太大,目前只有海上邮路。 刘翔知道这份文件非同小可,赶紧拆开阅读。 文件是关于琼山赈济救灾工作的指示。和杨云昨天谈得内容区别不大,不同的是今天的还附了一个《临高县抗击台风灾害和灾后整治经验汇编》,马千瞩还特意在汇编的封底写了一句 “加强学习”之类的暗示。联系到昨天来的文宣方面的元老的作为,作为一个擅于做客户需求分析的前项目经理,刘翔很快就领会到了这个暗示的实际含义。 “真这样弄,吃相太难看了。”刘翔看着手上的公文,不禁摇了摇头。 “刚来的时候,不做革命党,而是做了个建设党;现在搂了一个大摊子了,反倒转身去做革命党了。”刘翔在政治倾向上更趋向于左的路线,但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当然,如果杜雯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要被批判为“机会主义者”,或者更恶毒的评语诸如右倾投降主义之类的。关于杜主任这套言论,他从刘月菲口中知道很多了 这位名字十分女性化的刘月菲是位奇特的人物。尽管他对杜雯的政治观点很不赞同,但是具体到她这个人身上,却是充满了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爱慕之情。有几次刘翔和他闲聊的时候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刘月菲是社会工作部的一员,头衔是调研员。从去年夏天的澄迈大捷之后,刘调研员就从临高被社会工作部作为调研员派出来,先是澄迈,然后又到了琼山,成了一个“漫游者”。在澄迈琼山两县搞得社会调研工作,为政权下乡做了大量的资料准备工作。由于他几乎每天都在农村转悠,搞调研工作,所以危险性极高,仅仅被土匪和地方豪绅袭击在澄迈就有一次,在琼山有四次,尽管每次都安然无恙,到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刘翔有时候很奇怪,他这位本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如此的坚持在第一线工作?连个生活秘书都没有,简直就是元老中的楷模了。他有一次出于好意,建议刘牧州正式把刘月菲任命为琼山县办副主任。然而刘牧州还没表态,刘月菲就表示坚决的拒绝了: “我还是要回临高任职的。” 但是什么时候回临高却谁也不知道,刘翔隐隐约约的听说,刘月菲是被“放逐”出来得。对于这一点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元老的政治权力是很大的,就算是执委会也不敢在这方面明目张胆的搞小动作。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可惜今天刘月菲不在――他又下乡去视察救灾工作了,要不然倒可以和他好好的讨论一番。 他开始着手仔细的研究起前后送来的几份文件和电文。正确的领会中央精神是当地方官员的主要工作。 中央的路线很明确:就是以更优惠的待遇赈济无产阶级,吸引他们到核心区来工作,培养成产业工人;以更好的土地价格收购愿意出售土地的中农、富农和小地主,使他们成为无产阶级,充当产业工人的后备军。 就目前的动作看不出对有一定抗击灾害能力的大地主、地方豪绅和宗族势力的态度,几份公文也都没有提对于这一阶层的处理意见,但综合考虑马的政治倾向以及相关的其他情况,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吃相难看的手段。 “九长老虽然口头说要统一中国,全取东亚,称霸全球什么的,但实际上视野还是不开阔啊。”刘翔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右手手指不断的敲打着黄花梨木做的电脑桌。 “什么东西都往临高拉,对外围行政区搞这样的动作,这样下去,地方上如何才能发展起来!” 首都总是吸纳了一个国家的全部精华,刘翔觉得现在的临高也开始露出这样的苗头,特别是元老院的统治只是局限在区区一个岛上的时候,这种倾向就尤其明显。源源不断的将各地的战利品和俘虏运往临高,一切的建设都围绕着临高开展…… 刘翔外任后,考虑问题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还是偏向发展地方,而不是无限制向临高供血。他心里认为,现在元老们对执委会的各种意见、各种矛盾,只是因为统治区太小,萝卜太多坑太少的缘故。等统治区扩大了,元老纷纷外派,具体工作由归化民干部承担起来了,这种矛盾就会消失。他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培养一大批有能力且用的顺手的归化民干部,治理好一个地方,打好基本盘,建好人际网,为以后成为地方大员做好铺垫。 他把勤务兵叫了进来,让这个棒小伙去踩发电单车――这个任务以前都是郭灵儿做的,但汤梦龙喜得子的消息传开后,他就把这个任务大部分分给了勤务兵, 而郭灵儿只在午睡起来后踩半个小时当锻炼身体用。这次刘翔准备写几篇文章,而做论文的习惯让他每次写文章都很耗费时间,因为他要查不少资料和数据让他的文章显得更有说服力。 他首先查阅了历年台风后的土地转让情况,这个情报是综合了琼山县自己的记录、情报组的情报、对原来县衙署吏的拷问之后得到的一个尽可能真实的数据。通过他自己编写的软件分析,综合历年的情况,他发现在地主、旧官吏的多重压榨下,农民对土地的执着仍然不减,不少农民宁可挖野菜吃糠也要保留土地,这一点 在贫农、中农的身上尤为明显,似乎土地越少越执着。而土地较多的富农则有可能出售一小部分土地以换取度过饥荒的资本――尽管在各种压迫下他们会不得不付出更多。 在综合模拟之后得到了一个推测比例,他又把昨天晚上加紧赶工统计出来的,在文宣部门影响下愿意向澳洲人出售土地换取劳工资格的人员名单输入到了自己 的模拟分析工具里,然后用各种加权指数、推测概率等等数值进行演算,最后把“有可能向澳洲人出售的土地”在琼山县地图上模拟着圈了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节 中央和地方(二) “比筛子好看点。”刘翔望着十几份模拟结果的地图,摇了摇头。这些地图都是模拟了最有可能被出售的土地后形成的推演结果,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千疮百孔”,琼山县的可用耕地示意图上这里一个小块、那里一个不规则图形,看着有如一幅后现代的“艺术作品”。每个图下面还列着土地统计信息。包括土地所有权状况、经营状况、田地类型、主要种植作物、平均亩产量等数据。 由于现在无法做到对土地的土壤成分进行详细调查,所以每个地块都用历年产量和勘测人员的个人感官进行了简单的综合评级:分为贫瘠、低产、中产、高产四个等级。而推演结果显示可能向澳洲人出售的土地中,低产田占了很大一部分。 很显然,地主和富农倾向于把最好的土地留给在手中,由自己或者长工来直接耕种,而把较差的或者种植费力的土地佃种出去。就算在出售土地的时候显然劣地低产田也是他们优先出售的对象。 至于那些小块土地的所有者,大多数是依靠开荒得到的土地,他们因为自身经济能力有限,土地大多是水利配套不全的“望天田”,施肥偏少,土地状况普遍不好。他们就算出售自己的土地,农委会也得花很大的投入进行改造。 显然,就算执委会的意见得到了贯彻,难民们也配合的交出了自己的土地,农委会也只能得到许多分散在全县各地的小块田地。这些零星散布的土地对大农场根本就于事无补――光把这些土地整合起来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夺走了那么多无产者劳工,然后给地方上留下这样的一个烂摊子!简直是想当然!”刘翔看着推演结果,心情愈发的不好了,“这样怎么搞建设!光为了那个什么大农场计划,我要把这些支离破碎的土地凑到一块,得花多少心思!” 临高政权的第一次中央与地方矛盾就这样诞生了。 大农场当然不错,刘翔打心眼里不喜欢百衲衣一般的小农土地,在他看来这是对土地、劳动力的极大浪费,是低效的代名词。他同样热衷于农业的集约化生产。 尽管如此,刘翔还是相对修正主义的。什么历史阶段采取什么样的政策这是他的一贯主张。 “集约化不等于集体化,不等于必须集中土地,”他嘀咕着,“教条主义害死人。” 刘翔认为,类似琼山这样小农、小地主较多的地方,完全可以采用类似雷州的模式,即日本式的“农合”体制,组织生产合作社,用经济和技术的手段来引导土地所有者进行转化,而不是急不可耐的要革了小农经济的命。 他想了很久,决定就此问题写几篇文章来全面阐述自己的观点――自从到了琼山之后,因为琼山不能连接临高的bbs,他已经很久没有登陆上去参与政策讨论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上面的讨论一无所知。为了确保所有的外派元老都能及时的掌握元老院的动态,在钱水廷的动议下:办公厅每周都根据bbs上的资料和元老院讨论的内容编撰《每周动态》,发送到外派元老的手中,同时发送的还是由文宣部编撰的理论杂志《启明星》月刊。 刘翔关照郭灵儿把最近几期的《每周动态》、《启明星》和临高时报的内部版都拿来――他很久没看这些“内部资料”了。写文章和写论文一样,必须要有翔实的理论基础和充分的资料。另外,他还需要靠这些资料来掌握目前元老院内的思想动向。 “你把这些材料先过一过,把所有关于农业、土地政策的文章的题目和页码用红笔圈出来,再标注好页码。”他向郭灵儿发出指示。 在郭灵儿为他搜集资料的时候,他先将电脑里的社会调查资料进行了一番检索和计算,作为自己的理论依据。 检索完数据,查看了相关资料之后,郭灵儿已经把所有他指定内容的材料全部用红笔圈了出来,他仔细的阅读起来。 土地问题,农业和产业发展一直是元老讨论的热点,他读田九九的一篇关于临高水资源利用、污染和治理方面的文章,觉得很有启发。接着又看到了海林的署名文章《木材不是廉价代用品!》。 “嗯,嗯,果然是有门路的。”他立刻有所发现。 “啪啪啪啪”刘翔的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地闪动着,在充分的掌握理论动态和资料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写完了《延安成不了西安,临高不要变成汴梁》、《历年灾后土地转让情况分析和今年情况的预测》,前一篇准备投给丁丁,发在报纸的内部版面和bbs上;后一个则是发给执委会的叫苦信。而他正在写的,则是一篇发给轻工部的公函,他建议轻工部把部分产业转移到新统治区来的备忘录。 “有对比才有想法,有榜样才有动力。”刘翔写道,“琼山也是一个优良港口,这里有着较为成熟的市场和大量的劳动力,完全可以负担各种轻工业、加工工业的生产,可以减少博铺港口的货运压力,减少临高的粮食供应压力,更可以利用当地资源就地加工节约成本。”他在文中特别点名,要求把椰子加工企业、一部分木器加工制造能力等主要工业原料来自琼山的产业搬迁过来,“培养地方的工人阶级”。 写完之后,他就接通了一台针式点阵打印机,这台48针的打印机也是他的个人物品之一,特点是油墨容易替换,而且结构简单耐操。在“吱吱吱”的轰鸣声中,他的三篇大作正在慢慢地出纸。 矛盾归矛盾,牢骚归牢骚,已经布置下来的任务还是要竭力完成。他可不想留下什么“消极怠工”的评价。 “好了,你去换班休息,顺便把陆副主任叫来。”刘翔对着满头大汗的勤务兵挥了挥手。郭灵儿把他撰写的文章装入一个文件夹准备送到机要室去复写,随后就会按刘翔的要求送到不同的部门发出。 不一会,陆橙这个名义上的妇女工作副主任就来了,刘翔作为元老当然知道她的实际身份是什么。 “参观团现在到哪里了?”刘翔开口就发问。这是他近阶段除了抗台风救灾之外最关心的问题。 “参观团”是由海述祖带领的一个临高参观旅游团。团员除了海述祖以外,都是琼山县其他在琼北治安战、清丈田亩等运动中“活下来”的大户的嫡子。 让他们去临高参观无非是一种传统的攻心战,让大户们认清澳洲人的实力,老老实实的买票上船――元老院对大户们的土地和财产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窥觊,但是总得来说还是以“治病救人”为主的,只要能老老实实的配合元老院的民政措施和农业政策,做一个识时务的人,大户们不但不会失去性命和财产,说不定还能获得新得财富。 在经过琼北治安战和清丈田亩一系列血与火的洗礼之后,适当的给予老实的大户们一点希望,这是刘翔原先的打算。 他们去临高有两周了,本该前天就回来的,可归路被台风遮断就一直都耽搁着――昨天的报告是他们还在澄迈的招待所里。现在算着雨势小了,刘翔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个活动是由琼山县牵头,政保总局和文宣部协办的,而且政保系统的情报传递更快捷些,所以他才找了陆橙来问。 “报告首长!最新的消息是今天上午已经到了琼山县境内了。刚过白莲铺。”陆橙对眼前的首长忽闪着眼睛,心中为又一次被单独召见而激动。 “马上用电报通知驿站,慢慢的走。”刘翔指示道。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 刘翔觉得在这关键的时候,最好把参观团留在“半途中”比较好,这样会对可能产生反弹的大户们产生一些心理压力,减少他们阻挠这一招募工作的积极性。毕竟上级的任务还是要保证完成的。 为了组成这个团,可花了刘翔不少心思。最开始的心理攻坚是从海述祖开始的。海述祖虽然因为临高在澄迈的胜利和广东官场认赔之后,彻底摆脱了周围大户的窥视,以“与澳洲人有旧,一起做着大买卖”的身份在琼山县光辉灿烂着。可就其内心来说,海述祖还是不太认可穿越众的统治――毕竟他的祖上是海瑞,是大明的官,受过大明的俸禄,得到过大明的恩典,而澳洲人不过是“故宋遗种”“海外遗民”,和他思想中的“正统”搭不上边。因此对琼山县的各种工作,海述祖一直秉持着一种“不亲密合作”的态度。这种态度也影响着全琼山县的大户们,这造成了琼山县政府在处理地方事务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尤其是搞农技推广,搞农业合作,搞政权下乡的时候,总会碰到各种各样无形的阻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节 中央和地方(三) 刘翔对这个杜雯口中的“封建官僚的余孽”十分重视,在他看来,海家在琼山地区的声望有助于加强他们在这一地区的统治。特别是海家的表率作用,不仅对大户士绅们有用,对普通百姓也有很大的影响力。 作为明代最著名的政治人物之一,海瑞的政治理念在很多方面是相当符合元老院的施政方针的,完全可以在施政的时候充当攻击大户们的武器。因而刘翔在争取海述祖的工作上花了很大的心思。 为了做通海述祖的思想工作,刘翔首先通过政治保卫总局在琼山的情报网对海家进行全方位的侧面调差――原来设在琼山的对外情报局的实习用情报网已经移交给了政保总局,江山把情报局的实习基地搬迁到了广州去了。 这个网络是林佰光一手搞起来得,属于成熟体系。从他们的口中刘翔对海述祖的状况有了全面充分的了解。 总体来说,海述祖并不是一个顽固的道学家或者是只知道把祖宗家法奉为金科玉律的死板人士――他愿意集资买船出海做生意就充分说明了他是很有上进心的,而且头脑活络。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海家严峻的经济状况也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掌握了充分的资料之后,刘翔就开始有针对性的开展对海家的工作。多次与他面谈,摆事实讲道理,还致电给广州的林佰光弄来了一封劝慰信。海述祖因为当初受了元老院很大的好处,多少了解到元老院的政策,加上在治安战和清丈田亩中见识了澳洲人的高效率的残酷使得他不便也不敢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在每天刘翔的不断洗脑中终于被打动了。 最终他点头答应亲自去临高看看,去了一趟临高后,特别是参观了南海示范农庄之后,海述祖回来立刻把家里所有的田地加入了天地会驻琼山的分会,还发动亲戚一起搞农业合作――利益胜过一切理论。 刘翔发现这种“参观访问”很有效,一个月前又找海述祖帮忙,组织了一次各家大户派未来要继承家业的嫡子去临高参观。 大户们当然对此十分的犹豫,很多人认为这是澳洲人要他们交“质子”。纷纷来到海家要他出面去求情,有的干脆走夫人路线,派老婆带着大笔礼物专程拜见了海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哭哭啼啼请她们出面去求情。 海述祖对此不以为然: “首长们真要你们质子输诚的话,一句话下来你们的孩子现在还能在家里蹦跶?大伙有哪个敢说不送吗?” 众人默然,见识过澳洲人的霹雳手段的大户们很清楚没有人敢这样做,除非他愿意抛弃家业离开琼州府――澳洲人对此倒也绝不阻拦。 “这次就是去参观而已。学生亲自带着去,让你们的孩子见见世面!你们还信不过我海家么?”他很是坦然的说道。“你们诸位,学生可得奉劝几句,可别把丫头的小子或者哪个远方本家的侄儿拿出来冒充,首长们什么都知道,别凭空讨个没趣!” 在海述祖拍胸脯保证下,各家大户终于怀着三分小心地让被点名的家中准备继承家业的嫡子参加了这个“参观团”。参观的对象是临高的工厂、东门市、南海示范农庄和临高的几家示范户:刘友仁家、林全安家和符不二家。接待单位和个人的接待费用由琼山县负责报销。 刘翔关照:“等他们回来了暂时先安排到县办招待所,每人写一篇参观临高的心得体会,不少于五千字。” “是,首长。我会安排下去的。”陆橙点点头,这种写心得体会的把戏,作为被培训班一手培养出来的陆橙来说可谓是传统套路。说着他嫣然一笑:“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没了,你先去忙吧。”刘翔看着她的笑容和转身离开时扭动的腰肢,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陆橙比郭灵儿看上去要可人多了。陆橙一直 刘翔不介意在郭灵儿之后再收一个,毕竟一夫一妻多妾制是他穿越的动力之一。但他知道要想在当地方行政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就不要和政保部门的人有着太亲密的关系,为此他只能在心中对此表示遗憾了。 “首长,已经装订好了。”郭灵儿捧着几扎文稿,对刘翔说道。 “嗯,去……先放着吧。”刘翔望着打印好的文稿,心中又觉得是不是火力太猛了。如果被人打上“地方对抗中央”的标签那可就划不来了。文章本身没问题,但如何投送,谁该收谁不该收,谁先收谁后收,发送给谁抄送给谁,谁与谁同阅,都是技术活。 刘翔盯着三篇文章的标题,又坐在电脑桌边陷入沉思。 督公搞这次行动,“增加国有资产”虽然是目的和结果,但发动的理由却是为了保证“发动机行动”的粮食安全。这是今年的主要行动,属于“大义”“纲领”,这个线不能踩。关于这一点,靠刘翔自己是无法可破的。 其次,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地方向中央要政策要资源,而不是对抗中央,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定性问题。九长老能否觉悟到自己不是临高县政府,而是整个穿越帝国的核心呢?这需要人在核心区域点出来。 一条条细分下来,刘翔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了。 刘翔先打开了“癸”号笔记本,写了一封电报,然后用加密软件变成了密文。这条电报是发给企划院邬德的。 “……可以调动的粮食只能满足十天左右的供应,难以保证后续衍生灾害的抵御和恢复生产需求……预期荷兰人按照合约运来的粮食,或者东南亚公司的暹罗行动结束回航,能否给予手续令其在琼山卸下部分粮食作为救济?” 殖民和对外贸易部和东印度公司签了一个运输粮食合约:荷兰人即将从南洋群岛运来五船稻米,这批稻米中的三分之二将运往香港储存,准备用于发动机行动的向济州岛补给。 荷兰人手中充裕的只有香料和船只,因而转口贸易是他们在东亚、东南亚地区的主要经营活动。荷兰东印度公司作为商人、殖民者和船商三合一的企业不仅运送昂贵的香料、丝货、药材。同时也承运各种大宗货物,包括木材、稻米、日用杂货……甚至还为暹罗运送过大象。 荷兰人主要地盘南洋群岛盛产稻米,荷兰人完全有能力从当地输出大量的稻米――他们还在暹罗拥有贸易航线,暹罗的稻米一直是当地的主要出口商品。为了暹罗的大米司凯德派出了几艘船前往当地进行一次贸易探险。 不管是司凯德的贸易船还是荷兰人的运粮船,它们现在还只是企划院的画饼,刘翔以此来提醒邬德:琼山也需要粮食。 然后,他又手写了一张纸,附在《延安成不了西安,临高不要变成汴梁》一文的封面上。上面写着“请钱水廷阅后代发于bbs上,并转丁丁,望能登于临高时报内部版”。刘翔不是宅党成员,但他很认可宅党的目标,并且参加了几次聚会活动,算是个“党外友好人士”。钱水廷作为元老院议长,是九长老之一,大会小会他都会出席。如果他能意识到这是让执委会摆正位置的机会,那么“对抗中央”的帽子就很难扣下来了。 接着,是《历年灾后土地转让情况分析和今年情况的预测》,他本想发给邬德,但现在他转了念头,在信封上写了“吴南海收”。现在搞趁你病要你命三千,刘翔除了反感吃相难看和对中央政策路线的担忧外,就这个工作本身来说,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无非就是最后弄到这里一小块那里一小块土地后要跟大户们做工作――不管暴力还是非暴力――麻烦点。 最后那个要政策的,本是要直接发给莫笑安,现在他决定“企划院收,抄送轻工部莫笑安、林业部吴旷明”。毕竟涉及工业布局的问题,还是交给邬德的好。 “发完了电报和信就回来休息。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开工!”刘翔一脸淫笑地对郭灵儿说道:“这几天日子正合适,争取一次中标!”然后他又打量了一下她,“把紫明楼上周送来得花边内衣和长袜穿上!” 郭灵儿虽然已经习惯了刘翔在这种只有两人的情况下的各种高耻度无底线,但依然羞红了脸。 刘翔对郭灵儿羞红的脸色非常满意,颤笑着走出了办公室。他要去县城外西边金牛岭的一处道观那里视察工作。昨天所有愿意到临高务工的灾民都被安排到了那里,一边将养恢复,一边等待着“劳工专车”接到临高。 “粮食不多啊,多运走些吧!然后,嘿嘿,还给我成熟的产业工人!”刘翔心里打着主意,带着警卫员向着金牛岭出发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今日进三江的第一次大封推了,荣幸之极。与诸位书友共勉。 第一百七十八节 大户们 金牛岭上的道观里已经塞满了愿意去临高的灾民。这个道观是盗泉子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在琼北治安战尾声阶段的接收大潮中,新道教和临高教会开展了一场争夺当地宗教设施的活动。充当宗教事务官的何影的办公室里,戴锷和吴院长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而琼山作为庙宇道观最多的县份,理所当然的成为双方争夺的重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戴道长不负所望的为新道教争夺到了大部分的宗教设施。金牛岭上的这座道观虽然年久失修,但是规模在整个琼州算得上的是宏伟了。张道长本着“先占地皮后建设”的原则,对此类宗教设施的占据原则是多多益善。 “……我们的中心任务,第一是抓人,第二是抓地皮。”张应宸在写给戴锷的信中如此指示,“道观是传播的中心,没有战斗的堡垒,就无法激起战斗的热情。” 现在,道观里已经派驻了一名新道教的道生培训班里出来的一名年轻道童,他穿着盗道长亲自设计的标准道袍:唐式右衽窄袖翻领胡服,制服右臂缝上了一个红色的乾卦袖章。正在门口照应。一下来了许多的难民让他措手不及――道观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因为资金紧缺,只修理了几所房屋作为宿舍和办公场所,再把摇摇欲坠的几所殿堂简单的加固了下。 现在这些勉强支撑着的危房里挤满了准备去临高打工的难民。县里派来得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派驻在琼山的步兵第一营的部队。连队的文书正在逐一登记花名册,以便临高方面准备足够的营地、粮食和服装。按照计划,这批难民中的大部分将用于临高的各基建工地和农业生产领域。 由于那场成功的传销表演的影响,几乎所有在县城里等救济的无产佃户都愿意去临高搏个生路。不少人还扶老携幼准备举家迁徙。但粥场上的情况却以额外迅速的速度传到了大户们的耳朵里,而大户的反应也比主持这个事情的杨云预想的快很多。还没等统计工作完成,大户们就带着当初佃户们结的契、佃户贫农借债欠租时立的字据来拦人。这个时空可没有什么“外出打工还债”的概念,而且这些人债务人除了一身力气以外,也没有任何可以抵值的东西。 因此这些债权人是不可能放这些劳动力轻易离开本县的,外出就等于逃债――若是以前,他们大可送出一张片子,让临高县把人给拘回来继续出卖劳力还债、完契;可现在他们已经没这么大的威风了。 失去佃户意味着什么对大户们来说当然很明白――首先是今年的租子彻底泡汤,尽管来了台风,发了大水,佃户们到底还能种上一季粮食,租子收不齐七折八扣也能得到一些,佃户一跑那就什么也没有了,连历年积累下来的欠租也等于一笔勾销。而且不少难民以往还借了许多高利贷度荒和春耕用,现在他们去了临高,这钱肯定也还不上了。 情急之下,大户们纷纷派出自己的管事和家丁,有的干脆亲自出动,纷纷到粥场来拦人了。 刘翔在听到杨云介绍这次行动方案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在粥棚里还在架锅生火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去叫琼山县办事处的治安专员――眼下琼山县警察局还没正式组建――带着归化民警察到金牛岭道观里来维持秩序。又派人去接负责德隆琼山支行和琼山县法院的元老过来处理问题。 可是没想到大户们的行动这么快,反弹这么猛,整个道观里有争吵的,有下跪哭诉的,有呵斥的,有吃饭团太猛噎着的……归化民警察和士兵努力的维持着秩序,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刘翔不得不亲自上了台子,仓促之间这里没有电声扩音器,只好拿个铁皮大喇叭。用自己在旧时空利用卡拉ok练出来的“浑厚高音”震一震这个场面。 “闹什么闹!当这是菜市口呢!” 虽说别人唱歌跑调,而刘翔唱歌就从来不在调上,但刘翔的声音的确响亮浑厚,再加上虽已削减了不少但仍然能遮挡视线的肚子做共振箱,这突然爆发的一吼,让场面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土著们不知道啥是菜市口,但是看得出这澳洲人发了怒。一个个都呆住了,不敢再争执。 归化民警察到这个好机会,马上也都昂首挺胸地显示着存在,顺手把自己身边几个拉扯在一起的人给分开。 “难民到右边先登记。其他人到道观门口等着!”刘翔一挥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条界限,“这里是难民营,闲杂人不许进来!” “青天大……那个……首长,”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壮着胆子说,“可不能让他们走啊,他们还欠着我们家老爷不少债呢!”这个管事拍着手中一个油纸包叫着屈,引起了其他几个大户家里的管事一片称是。 “老爷,你把他们带走了,我们全家可就只有上吊的份了。”一个小地主哭诉道,他的袍子上满是泥浆,“去年的租子都没缴清……” “这伙刁民,老爷请看,这是我们家老爷那几户去年、前年、大前年写的甘结,到到现在一颗粮食也没缴。”另外一个管事义愤填膺的挥舞着一叠账本,“现在又要逃走!真真正正的刁民!” “首长,这是王三十家借得债,还不出说好拿他家的女儿抵债的!现在他要逃走了!这算什么事?要走可以,把人先留下来抵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刘翔正昏头晕脑之间,忽然人群被分开,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看摸样亦是个地主摸样的读书人,只见他颤巍巍的说道:“老爷……首长……自古至今,赋由粮出,粮由租出,天下的粮户可都是朝廷的根本。老爷切不可行妇人之仁,毁自己的根基呀……”说着他激动起来,“学生饱读史书,便是大宋的列祖列宗,救荒度灾也从无此例,还请首长明鉴。” 他以为澳洲人既然自称大宋后裔,捧出大宋的成法便是大杀器。 “他们只是登记表示自己愿意去,又不是现在就拉走!你们说的债务和欠租的事情,县里已经有了方案了,处理的干部正在往这边赶。你们先到门口等着,别在这里搅合!统统给我先出去!”刘翔露出不满的表情说道。 这伙人见这位澳洲县太爷已经动了真火也不敢造次,又想着这些泥腿子在道观里,自己在门口守着,也不虞他们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便乱哄哄的地退到了大门口能避雨的地方。有几个腿脚慢得,只好缩在屋檐下。 眼瞧着秩序渐渐恢复,负责法院和银行事务的两位元老也来了――他们在琼山县其实还是出差性质,并没有正式的委任。其实琼山县里的元老干部,除了刘翔之外全是出差性质,任务是来搭班子和培训指导,等到归化民干部大致能够胜任工作了,就换一个地方 一个正是德隆银行策划处的陈策,他到琼山来组建德隆的地方支行--琼山由于是全州的首县,德隆准备在这里建一个琼州支行,然后每个县设分理处或者办事处。琼州支行也设在布政分司里,只有三间办公室和一个库房。 法学界派来的元老是姬信,除了来充当法院的院长,他还有个任务是建设当地的国民小学。 刘翔就在道观里的一间破房子里开了个小会,先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就这个问题拿个方案出来。 “情况已经清楚了,这些佃户直接拉到临高,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影响不好。”刘翔做着总结:“大户们现在还没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他们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债务能够得到确保。” “刚才说的方案我同意。如果数额不超过我的权限,我可以批准一笔资金。”陈策再次重申了“不超过权限”的条件,“但是我很怀疑我们的流通券他们是否愿意接受?就目前来看,琼山的流通券信用还不够,很多人将信将疑。至于直接用白银或者粮食还债,恐怕储备也不够。” “那我就准备好接受这一大滩的诉讼了。大雨闷了几天,终于有活干了。”姬信淡淡的说道,“我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让这些债务撤销或者减低额度――这个一点也不难。” 大户缙绅们欺负佃户大多不识字,更看不懂上面的术语的关系,订立的契约、借据和甘结全是“霸王条款”,姬信早就想借机打击一下这样的歪风邪气――契约精神必须是建立在相对公开的基础上的。 “有问题么?大户们不会认为我们利用强权是巧取豪夺吧?恐怕人心难服。”陈策有些担心,他对这方面本能的比较敏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节 清理债务 姬信说道:“许他们巧取豪夺老百姓,就不许我们如法炮制?”他笑了笑,“我都不用按照我们自己制定的商法典、民法典--就用大明官府的颁布的法律就足够治他们了。” 姬信说得两部宏大法典其实到现在八字没一撇,还在编撰――或者不如说改编中。 “真得?” “当然,大明起码在法律上也不许重利盘剥的,不仅在大明律上有,即使在本地,官府也屡次下过禁令。架档房里都有材料,只不过从来没有大户拿它当回事。这是一;其二,这些大户历年来欠粮数量就很厉害,按照大明律是不是违法?累积起来可是个大数字。就这条还谈什么‘赋由粮出,粮由租出’?”姬信胸有成竹,“有必要地话,我就先和他们算算这个账再说。” 商议结束后,刘翔关照人已经登记了的“准农民工”们的名单张榜悬挂在道观门前,公示24小时,凡是对某人的债务问题有异议的,必须即刻带上证据到临时法庭提出异议,逾期不再受理。 至于无法证明佃户有债务的,则不能拦阻佃户离开――明代的租佃制大体上已经不再有人身依附的性质,尽管在法律层面上农民佃户依然低于田主,但是佃户有人身自由,来去随意,田主也无权扣留他们。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约有将近三成的应募难民被证明有债务问题。各种债务材料堆了满满一桌子。姬信胸有成竹,关照由德隆派来的财务人员、留用的县衙户房书办和法院工作人员一起会同工作,整理材料,将原告的各种证据收集成卷宗,然后再逐一编号,到时候按号叫人进来清理。 姬信手里有县办取来的材料:这是在清丈田亩和接收县衙门的时候清理统计出来的欠赋名单和数目,有些大户已经多年欠缴粮赋,有的干脆从来就没缴过。数字累积起来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地步。如果要较真的话,兴起一场大狱是毫无问题的。只不过现在穿越众们立足未稳,暂时不打算露出太难看的吃相。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要狠狠的收拾他们。 原被告双方被集中到临时法庭――一间道观里的偏殿里进行债务清理工作。临时法庭里乱哄哄的都是人,但是一个个的不敢说话:步兵刺刀闪闪,从县衙借来的衙役个个拿着水火棍和皮鞭,整个临时法庭威风凛凛。 被叫进来的债权债务双方在姬信面前首先确认债务的真伪和数额。在清理过程中清理出来了大量伪造、涂改的契约和借据,有些是涂抹数字,有些干脆就是张冠李戴,还有的干脆没有手印画押,就拿个自己涂抹的纸条当做证据。 凡是被证明证据是伪造的,借据一律盖销没收。立刻便将原告拖到堂下先打四十大板,一张假契据打四十,二张打六十,三张打九十……以此类推。被借调来的衙役们早就想在澳洲首长们面前露脸,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水不放,堂下雨水血水横流,堂上是屎尿横流。还直接打死了一个。一干原告们早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要求撤诉,再也不要讨要什么欠债了。 “这怎么可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打得是刁恶之徒,尔等都是良民,何惧之有?”姬信也觉得差不多了,“凡是伪造契据的,只要自知悔过的,立刻出来自首,既往不咎,” 于是立刻就有一批人出来自首――挨上四十大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姬信当即将这些人的伪造文书出示之后盖销留作证据,然后命一干人写下服辩,按照每伪造一张文书缴纳十石粮的额度进行罚款。 凡是有效的契据,则按照上面的数字和利息结算――那种变着花玩利滚利坑人三代的“债务”法院亦不承认,最多按照德隆的规定:最高年利息不超过25来结算。本金和利息折合成粮食流通券由德隆支付。 为了确保债权人愿意接受流通券,姬信当场宣布了政策:流通券可以在夏秋两赋中冲抵应缴粮赋和其他杂税。这样即使大户们认为流通券毫无流通价值,确保可以缴公粮等于是用国家信用做了保证。 德隆并非是无偿的清偿,实际上等于是收购了债务:这些债务人以自己的劳力――也就是未来的工资――为抵押向德隆借款。 清理过程中也有些佃户欠了大户的债的,一听说要去临高务工,就得先向“官府”借钱,立马吓得改了主意。对这种情况,杨云苦口婆心地做着工作,也没挽回几个――毕竟在这个时代,向官府借钱是一种根植在潜意识里的恐怖。刘翔对这倒无所谓,反正留下越多对他越有利。 清理手续开始很慢,后来就进展很快了。姬信见下面已经没什么棘手的事情,无非是些清理手续,便把工作交给了他手下的几个归化民干部,自己出来透透气。 刘翔迎了上去:“干得真漂亮!你这一手是大棒开路,胡萝卜继之啊。” 姬信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常见的苦笑。 “说真得,这种做法很不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不好的?”刘翔不解,“这起大户,公然伪造文书,还重利盘剥,不狠狠的收拾一下,大约还想继续为所欲为,鱼肉乡里。” 姬信点头:“话说不错,但是我这么干,就是口含天宪草菅人命。说白了无非和韩复榘韩青天的做法没什么不同。从建设法制社会来说,是极不合适的。”他叹息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他们罪不至死啊。” 刘翔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腻味,心中不由批判道:“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又发作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中国的情况千百年来不都这样?”他说道,“我不是偏向穷人,穷人不等于是好人,泼妇刁民到处都有。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有钱的大户做起事来,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自己随便写张字据,不知道叫谁画个押就来盘剥佃户了。不狠狠的杀杀他们的气焰,我们这么能站得住脚?就算是有人罪不至死,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了,指着道观里的难民,“你看看这些难民,遭了灾,没饭吃,哪个不是他们的佃户?要不是我们逼着募捐,一颗米也不肯拿出来救济,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我们要把人带走,他们倒想起来了――没人种地是不行的,早知道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我说是只能从权。但是长远看,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姬信并不争论,他忽然说道,“刘翔,你现在是县太爷,以后说不定要当省长之类的地方高官,千万别有当青天的冲动,中国的事靠几个青天是搞不成功的。” 刘翔没说话,他明白姬信说到底还是在鼓吹“依法治国”的论调,这点他并不反对,但是眼下谈这个似乎有些太早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言论似乎又和督公的思路一致了――看来自己内心深处果然是个革命派啊。 正想着,忽然看到杨云带着人正在给难民们发放口粮:口粮改成了海鲜粥――传统的检疫营的营养餐。 “哟,吃的不错啊!”刘翔看着这些灾民们的伙食,对杨云打着招呼。 “呵呵,不养好一点怎么送走啊,不管海路还是陆路都挺耗体力的。”杨云指了指人群:“还有些孩子,瘦的,哎哟!不补充点营养没到临高就挂了。” “费了很大劲,就弄到几千人,不觉得有些亏么……”刘翔试探性的问杨云。 “这叫釜底抽薪,人是一方面,革了地主的命是第二方面。”杨云并不掩饰,“你应该看过文件了吧?” “当然,当然,”刘翔说,“不过我有顾虑呀――这么搞是不是太激进了?” 刘翔就这样一边视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杨云聊着,顺便打探着临高尤其是bbs上有什么动态。远离了核心区域,很多东西都只能靠来往公务的字句里猜,这种信息不对称让刘翔感觉很不好。 “嘿嘿,想不到你过去自命革命左派,现在成了右倾分子了?”杨云笑道,“事情不是绝对的嘛。督公要得:无非是足够的粮食、人力和强大的基层控制力。” 这话等于没说嘛,刘翔想,这压根就是元老院的基本政策而已。他只好说道:“其实琼山的人口也谈不上过剩,完全可以就地消化……”他决定把自己的设想先对杨云谈一谈。 “真没想到你也在打这些劳动力的主意。”杨云听刘翔说起了他准备申请转移部分产业到琼山的想法,“不过,这次督公盯上的,可不止是这些佃农,还有地主家的余粮呢。” “只怕,还有余粮家的地主吧。”刘翔看似无心地打趣了一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节 新得劳动力 杨云也不是没听出来这层试探的意思,但也不好接话――毕竟督公的正式公文上也只是暗示――就只好故意当做没听见。 自从宅党的钱水廷选上了元老院议长,执委会中的局势变得复杂微妙起来了。杨云咳嗽了一声,想重新找个话题。 “报告首长!陆主任送来急件!”突然,县办的通讯员送来了一个文件袋。 刘翔看着文件袋上盖着红色的火漆,心中想着:“不是刚见了的么,有什么急事!”一手接了过来,给收件回执上签了字。 在道观的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刘翔拆阅了这封秘密急件,心中大慰。 “秘密战线的工作也有成果了!”他赶紧把杨云也叫了过来。 “又有几千壮劳力了。”刘翔笑着对杨云说着,而杨云则听着一头雾水。 文件里是关于白沙水寨和海口千户所的最终解决。 这两个地方在伏波军和平进驻之后一直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然而汤允文在何镇的残部撤退之后已经形成了困守孤城的局面,所部经过澄迈的溃败之后尽管死伤不大,然而士气低落,器械粮草也失落大半。白沙水寨的船只在琼山围困作战中被大部分击毁或者失陷,余下的都是些不堪使用的老旧腐朽的船只。 汤允文现在所有的力量,就是手下的不到二千人的水陆营兵和海口所城的几百军户了,稍远一些的所城不是被元老院接管,就是被切断了联络。别说打仗,就是自保也难以为续。他既无力战,又不敢弃官而逃,只能坐视伏波军进入琼山县,随后又占据要地,接着是大举开展治安战……这一系列的活动中,海口所和白沙水寨的官兵始终保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以免引火烧身。 但是这样的局面最终还是要打破的,特别是在整个海南岛推进新社会体制的前提下,存留旧政府是一种权宜之计的话,旧军队就完全没有必要保留了。在民政政治保卫总局的策动下,开始对整个海南岛上的军户卫所系统进行全面的接受和清理。 至于明军的全岛军事核心,海口所城和白沙水寨的营兵就成了解决的重点。 以武力来说,伏波军解决这些明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刘牧州要得是人力物力,特别是人力。所以采用得是相当迂回的政策。具体执行是由政治保卫总局来策动的。澄迈战役结束之后,分批释放了汤允文部下的琼山本地的军户和营兵俘虏。这批被释放的俘虏中安插了不少已经向临高投诚的“沙子”。 这些人和其他被俘人员一起放回后,政保部门立刻利用这些线条展开了对汤允文部的策反工作。鼓动军中不满情绪,私下串联建立组织。汤允文对此已有耳闻,但是自从澄迈战败、何镇撤退之后,诸将或死或逃,余下的将领军官也不敢有所动作,恐怕稍有动作就会激起兵变,汤允文能确保忠心的只有手下的亲兵家丁不到一百人的队伍了。靠着这几个人勉强维持秩序已经不易,更不用说冒着城外髡贼随时可能干涉的危险来搞清洗了。 这次台风对刘翔来说是一次灾难,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正是解决海南岛官军的核心的大好机会――以此为发端,彻底瓦解接收全岛所有官军。在这一指示下政治保卫总局的机构立刻就开动起来。 刘翔不知道政治保卫总局办公室主任午木已经在三天前就秘密来到了琼山,在海口所城外的工作站里亲自指挥全面工作。需要地方协助的时候就由当地的特派员陆橙出面。 在这些“沙子”的协助下,汤允文部的粮仓“毁于风灾”,彻底打碎了那些尚在观望中的普通兵丁的心理防线――以前海口所还可要琼山县“支应粮草”,现在他们却别无出路。出了所城和大营就是髡贼的地盘。澳洲人不点头,一颗米一叶菜也运不进来。 几天之后,开始缺粮的海口所和白沙水寨已经全部瓦解。士兵和军户们纷纷脱离卫所,要求“投效”。刘牧州给他们准备的待遇是:愿意当兵的,经过体检和政审合格的,由伏波军的训练总监部收编;不愿意当兵的和军户家眷“净化”之后交给由民政部门统一分配安置务工或者务农。 汤允文本人和他的亲兵,无所谓是否投靠,愿意来则来,同等对待,不愿意来也无所谓,让他就带着那几号人和一艘不怎么样的“座船”继续维护白沙水寨当一个空头的海防参将。当然士兵的粮饷也恕不供应了――大陆上的协饷可以照旧发给。 这些人愿意“投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粮的。密件里要求琼山县办设法先调集三到五天的口粮供应海口所的投诚人员。 因此,刘翔就找来杨云,让他来接这个盘――琼山县他能调度的粮食真的不多了。他心中还有其他考虑,有了这批军户的人口,执委会对琼山的人口压榨恐怕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杨云听完情况后,先说了些“恭喜各条战线都有重大成果”之类正确的废话后,两人就开始为这些军户们的救济问题展开了“积极的对话”。毕竟这突然多出来的几千人对杨云来说也是个意外,事先并没有为他们准备如此标准的救济物资。 粮食问题实际上是杨云到琼山来得第二个目标,邬德在他出发前曾经面授机宜,要他设法从琼山当地搞一部分“余粮”,但是他到了琼山之后就意识到刘翔对余粮征集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在劳动力征集方面的配合已经看得出勉强的意思来了。在余粮问题上恐怕压根就不会配合。 刘翔则是准备抵制余粮征购――不管琼山的地主有多少存粮,他都反对在灾年利用手段来巧取豪夺这部分民间的存粮。首先这危害社会稳定,其次,要从灾害中恢复起来,不能仅仅指望企划院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的救济,还是要依靠本地的储蓄。至于如何迫使大户们把粮食拿出来,这应该是个经济问题。 就在几乎所有工作围绕着救灾转的时候,今天的一大清早,一位意外的客人来到了琼山县城。 “老汤啊,咱们两隔得这么近,你儿子满月的时候也不送点红鸡蛋过来!” “呵呵,我一天到晚在煤堆里打滚的人,哪里来的红鸡蛋,煮出来也都是黑的了!”汤梦龙乘着看孩子的机会回临高活动了一次,想调回临高外派到其他地方,但是暂时还没能如愿。 刘翔和汤梦龙坐在办公室里,郭灵儿端上来一人一杯新榨出来的杂果汁。 “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刘翔问道。 “嗨,别提了。好不容易接到矿上的有线电报的线,有几段被雨水冲毁了,可那铁线却不知道是哪个遭瘟的给趁雨拣跑了。”甲子煤矿到琼山县的有线电报网开通还不到一个月。 汤梦龙喝了一大口饮料,顺了顺气:“企划院又说琼山这边是治安区,用不着无线电台,让我把矿上的无线电给上缴了。我只好跑你这里来发电报了。” “得赶快修理才行啊!”刘翔明显看出来他的话还没说完,“治安区归治安区,现在地方上的工作还算不上完全到位。” “当然了,我正在准备人员,申请物资呢,等雨一停就开始抢修。”汤梦龙说:“不过,咱们矿上还有些事想找你帮忙啊,小刘,你可得帮帮我呀。” “哎,怎么这么客气!你甲子矿是中央直属的单位,我们地方上肯定要大力支持了。” “别说什么直属了。前天晚上联系还说天气状况不好,运送粮食物资的船没办法开拨呢。”汤梦龙说:“矿上存的粮食可还只够4天了。每天工人们要吃四千大卡的食物,我那边存的粮食消耗得可快!以前那可是说什么也要优先保证矿上啊!” “这几天海况是不好,而且最近几处地方牵扯着要用船,运力是比较紧张。”刘翔心里一紧――我这里粮食也不多啊――没办法,只得打着哈哈。 “唉,甲子矿的生产任务又加了。但是人力和机器却不给我加,让我怎么增产?台风一来南渡江的航运只好停了,开出来得煤运不出去,堆在江边也不是个事。”汤梦龙继续诉着苦,“用小驳船运煤,牵引船又坏了不少,只见送出去修就没见几艘送回来补充的。这内河运输队真快成了王小二了。” 甲子煤矿虽然品质不佳,远远不如从鸿基运来的优质无烟煤。但是甲子矿的煤属于长昌煤系,有含硫量低的优点,比较适合做冶金用焦炭,在目前阶段是马袅钢铁联合体的焦炭的唯一供应商,从三亚运来的高品质铁矿石都需要甲子煤矿的褐煤炼出得焦炭才能维持生产。而一号高炉的对焦炭的需求量是每年三万吨。二号高炉还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可想而知焦煤的缺口有多么巨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节 地方经济 企划院对甲子矿的煤炭所需很急,除了高炉需要稳定的焦炭供应之外,工业体系对炼焦过程中产生的各种化工副产品亦有很大的需求。仅仅是为了获得焦油也要扩大焦煤的供应。 汤梦龙牢骚满腹――他早就不想待在那个简直就是与世隔绝的甲子煤矿了,但是他谋求外调的企图都遭到了失败,除了蒋文丽生孩子前后他算是回了临高几个月之外,一直都待在矿上。 “……老子在甲子煤矿简直快成了煤矸石了……”他抱怨着,“儿子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看情况汤梦龙似乎是要在这里等临高的回电,刘翔只好陪着他东拉西扯又聊了好一会。 “首长!请签收!”进来打扰的机要科的人。 刘翔打开盖着火漆的牛皮纸口袋――是最新的“两刊一报”:《启明星》、《每周动态》和《临高时报内部版》。 汤梦龙已经好久没看到两刊一报了――自从南渡江上的航运停止之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喉舌”了。 刘翔便把内部bbs汇编的《每周动态》拿了出来,把其他的递给了汤梦龙。 “喝!小刘,看完了回头找作者才知道,这篇是你写的啊!”汤梦龙敲着头版头条,惊讶的说到:“这篇火力够猛啊!” “献丑献丑!火力不怎么样啊,你看这篇,《文澜河可以改名叫斑斓河了》,那几位搞环保的写的。还有这个,题目就不说了,杜女王写的。这才叫战斗力啊!”刘翔也拍着自己手上的几个版面的标题说道。 “不一样,不一样!”汤梦龙心里很清楚,那几个人,包括杜女王写的,虽然火力够猛,但那是论坛上的月经项目,隔几个月就来一次。面前这个小刘同志写的这篇,别看他只是在分析星型物流拓扑结构和环形物流拓扑结构的优劣,好像只是在做理论分析一样,但实际上却是直指要害,典型的“取瑟而歌”。 “小刘啊,你这边是想要怎么个布局法呢?”汤梦龙问道。 “我发这个的时候同时还给企划院发了申请,想让椰子油和木器产业转移一部分过来,毕竟这些都是本地产的原料,与其运原材料去临高加工,我觉得不如就在琼山加工了运产品过去,还可以带动和加强两地的经济联系。” 汤梦龙沉吟了一会“本地产的原料”和“经济联系”两个词,对刘翔问道:“我说,小刘,咱们矿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跟琼山加强一下联系的产业呢?” “怎么?黄票不够用?”刘翔故意打趣说。 “哪能!” “呵呵呵呵,玩笑玩笑。” “说真的,生产任务不少,工人们干活也卖力。但是煤运不出去,只好堆着。尤其是近几个月,工人们的士气都不高啊。” 汤梦龙倒是想给工人们弄些福利,但“无功不受禄”,严格的薪酬制度使得汤梦龙束手无策。虽说脚下都是黑色的黄金,可除了临高的工业巨兽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买家需要这样大的产能。 “办法嘛,我这里倒是有。但问题是,有些东西要上面定才行。”刘翔稍微想了下,对汤梦龙说:“你看,不管上面批不批我的申请,这边总是要搞救灾的。救灾,要复建受损房屋,要修整被破坏的土地和灌溉设施,要抢收抢种。你那边的长昌煤有二样是出了名的,一是煤矸石多,二是腐殖质高。要是政策允许,你们完全可以自己生产空心砖水泥生产泥炭肥嘛。这都是县里抗灾自救必须的。就算这波行情过去了,以后的各种建设,还少得了要砖要给肥料吗?” “嗯,你的思路挺宽广嘛!”汤梦龙连连点头,“这套路子的确能解决大问题!光煤矸石就解决大问题了。” 甲子煤矿的洗煤厂产出的煤矸石已经在当地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公害,大量的煤矸石堆积在南渡江畔,不但污染水源,堆积如山的煤矸石还占用了大量的地皮,而这次台风带来的暴雨又使得江边的煤矸石山塌方到江中。 “但是这事仅仅我争取是不够的……甲子煤矿毕竟是中央直属企业嘛……”刘翔说道。 汤梦隆嘿嘿一笑:“行了,我明白了,这事我会出面去申请的。扶持地方经济应该是企划院考虑的重点吧?” 琼山方面的积极活动取得了一定的回应。特别是莫笑安和吴旷明,对在琼山开辟新得工业企业都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林业部门,在临高获取原料愈来愈吃力,到了琼山,就可以依靠南渡江这一天然水系从上游的定安等地山区漂流木材到下游就近使用,而且琼山的海口港目前利用率不高,可以作为木材的进口港。 至于莫笑安,在琼山设置轻工业加工企业亦由优势。琼山和其东面的文昌是海南的传统农业大县。有大面积的平原,而且水系较为发达,发展农业有很大的优势。莫笑安系统下的轻工业,以农副产品加工为最大头,当然是越靠近产地越方便。特别是文昌还是海南岛地区主要椰子产区,琼山又是海南岛椰子干出口的集散地,在这里设置椰干加工企业能够垄断全岛的椰干流通贸易。 至于农委会,吴南海早就对琼山的土地垂涎三尺了--南渡江两岸的大片冲击平原简直就是天然的大农场。不管是种植水稻还是推广甘蔗种植都大有可为。特别是在甘蔗种植上,吴南海有很大的期望。作为重要的经济作物,甘蔗的收益现在是穿越集团最主要的财源。 但是,吴南海对琼山的土地状况很不放心:以他的经验,这样的好地多半已经被开发了,不管上面的所有人是大户还是自耕农,对热衷于规模农业的现代农学家们来说都是一种障碍。吴南海以前一直鼓吹富农经济。尽管他在临高经营示范农庄之后对集约式国有农场也有了浓厚的兴趣――当然,吴南海心中也知道这是有难度的,国有农场依赖于元老的直接指导和管理,而且在运作中必然会机构膨胀,占用过多的行政人员。 吴南海心目中最理想的农业模式还是旧时空欧洲式的:以家庭为基本单位,雇用不超过十名工人的中小型的集约化农场。 正当各方面在紧锣密鼓的私下游说活动的时候,琼山的状况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在杨云等人的操办之下,琼山受灾难民开始大规模的外流招供,一周之后,在琼山接受招募准备离开当地的难民将近四千人。大批难民外流在一开始并未引起本地缙绅大户们的恐慌,因为他们以为澳洲人搞得无非是以工代赈。除了一部分难民有债务,田主们唯恐外流之后债务流失之外,多数大户对灾民的外流甚至还有如释重负之感――这不但免除了他们的赈济义务,还使得大户们最为害怕的“闹嚣”减少到最低程度。 然而随着难民务工的真相开始流露出来:佃户长工们是去给澳洲人做“职工”去了。这可让大户们恐慌起来,澳洲人给予手下的优厚待遇和“惯于迷惑人心”的名声也传到了琼山,显然,这些泥腿子一旦吃上了澳洲人的饭,不大可能再回来当佃户和长工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地谁来种?不管有多大的财力,占有多少土地,没有人就不可能从土地上得到任何收获。 过去大户们并不太担心这样的事情,尽管海南岛的人口稀少,劳动力长期不足。但是琼山作为首县,有首府效应,海口港又是海南岛出入的门户,农业条件也最好,渡海而来的外来人口大多居留在本地,从福建来得贫民源源不断的流入本地,有效的补充了当地的农业人口。 现在,从大陆输入的外来人口已经完全绝迹了――澳洲人对移民有着极大的胃口,不但自己大量的组织转运大陆移民,当他们控制了琼州海峡和港口之后,凡是在本地登岸的福建广东移民,登陆伊始就被澳洲人强制性的扣留转运到临高去了。现在再采取如此釜底抽薪式的手段,显然用不了多久就没有足够的人来种地了。 这一打击对大户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一时间人声汤汤。大户们都如丧考妣一般的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亦有人去找海述祖,要他出面去求情,要求澳洲人立刻停止招工,并且尽快遣返一部分人回来。 海述祖原本对此并不是很在意――海家原本土地就不多,而且自从加入了天地会之后,已经不再招募佃户,全用长工,而长工又是由天地会负责招募管理的。他既不负责招募,也不负责监工,连给工钱多少也一概不知。天地会和海家的协议是全包式的,等于天地会就是海家的大佃户。只要年底按比例给海家一定的分成就好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节 天地会承包制 海家还和澳洲人合资开发甲子煤矿――自从澳洲人占领琼山之后,他又实际投资参与了南渡江上货运和海口港的货运生意。财源滚滚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澳洲人招工也好,不招工也好,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自从澳洲人到了琼山,因为他和澳洲人有旧,加上民政人民委员会又一直有拉拢他作为和缙绅大户们之间桥梁的意图,海述祖渐渐得成了琼山缙绅大户们的领袖人物,很多交涉的事情都是他出面去和刘翔谈。 大户缙绅们既然奉他为主心骨,他也不便推辞,便请众人到家中议事。 “粮由租出,人都跑光了,这夏秋两赋还怎么缴啊。”众人纷纷哭诉,“遭了灾又没人种地,拿什么缴粮……” “听说澳洲人还要该税赋体制,要大户们多出粮,这澳洲人还要不要我们这些朝廷的根基了?莫非他们是要和泥腿子共天下?业主是天下的根基,搞垮了我们,谁给他们缴粮――你老可得和他们好好说说啊。” 海述祖家不大的花厅里挤满了琼山县的大户缙绅们,还有一些是本地的秀才之类的读书人,虽然家里没几亩地,却和大户们颇有些同声共气――听说澳洲人在临高已经废除了秀才免缴的二石粮,这不仅是经济问题,对秀才们来说更是面子问题。尽管消息还没有坐实,琼山县的秀才还是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海老爷,您可不能由着澳洲首长们乱搞啊,我们都是本分的人家,朝廷一贯优待业主和读书人,别说本朝,就是前元和前宋都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自称是大宋苗裔,大宋什么时候闹出这一出了。” 海述祖很有涵养的听完了一干人的吵吵,实话说,他对这套言论没什么感触――既然和自己的利益无关,自然也就没什么切身之感。 但是既然要“造福乡里”,海述祖当然也不便一味推辞。他知道刘翔眼下最关心的是其实是粮食问题,只要能解决粮食问题,“刘主任”就会好说话的多。 海家的存粮不多――天地会承包他的土地,照合约规定交给他的地租是用粮食流通券结算的。用这种流通券他可以在琼山本地的“万有”商号和合作社商号里买到各种澳洲货,然后再贩卖出去,获得更多的利润,所以他对收购余粮这件事并不抵触。 待到大家的发言告一段落,他这才说道: “诸位,首长们的想法,学生也难猜,不过以学生的浅见,澳洲人的第一要务就是粮食……” 这下大家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粮食当然有。中国的传统农业地主都把囤积粮食作为保存财富的手段之一--这一方面是因为粮食变现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时代并不容易,另一方面粮食其实也是乡村的主要“硬通货”。尤其是在海南岛这样的商品经济不发达,流通规模很小的地区,粮食不仅用来充当给长工的工资,在农村高利贷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灾荒年月,粮食又成为巧取豪夺土地和奴仆的重要的工具。 要大户们拿出粮食来,等于就是剜他们的心头肉。而且清丈田亩之后,大户缙绅们靠着特权和腐败带来的种种豁免已经被一笔勾销,原本很低的负担在夏秋两赋中势必要大大增加,许多人原本就对此不满,现在听说又要粮食,愈发觉得难以接受起来 众人便支支吾吾起来,有人又开始哭穷,说募集救灾粮的时候他们已经勉为其难的拿出了许多粮食,现在家里人都只能喝稀粥了云云。 一时间花厅里吵吵嚷嚷的,几乎没法说话了。 海述祖摆着双手苦笑道:“诸位老爷,这些话你们去向首长们说去,与学生说了又有何用?学生又不要你们一颗粮食……” 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了,海家当然好说话,但是澳洲人就很不好说话了。而他们当初在琼山剿匪清乡的手段他们也是见识过得,无孔不入又杀伐果断,该杀人的时候绝不宽恕,但是也不滥杀。 再想到十多天前清理佃户们的债务的时候的场面,许多人不由得又缩了下脖子,原本群情汹汹众人顿时气焰消退了不少――多数人还是识时务的:就眼下的状况,起码在十年之内,看不出大明有重回琼州府的迹象,澳洲人就是这海南岛的上的“皇帝”。 半个月前让众人的嫡子去临高“参观学习”后,从他们口中又了解了更多澳洲人的真实力量,对大户缙绅们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镇静”作用。 海述祖见一干人不再言语了,这才把刘翔和他的谈话时候要他传达的意思向大户们做了传达。几天前,刘翔曾经单独约见过他,就土地和粮食问题和他深谈了几个小时,海述祖完全领会了首长的意图。 刘翔制定的政策相对要温和。他自知自己如果一味的抵制执委会的政策很难有好下场。毕竟“大义”和“国策”是极大的两顶帽子,扣下来他绝对吃不消。 好在马国务卿的主要目的就是二个:粮食和土地集约。只要在一定程度上达到这一目的,自己就有充分的转圜余地――毕竟马千瞩和叶雨茗的激进农村政策也有很多人反对的。 他思索多日之后拿出新得办法。当然,这要看本地的大户们是否“识相”。刘翔觉得经过前阶段的治安战和清丈田亩工作,他们应该知道世界已经不同了。 “人,首长们已经运到临高去了,要他们回来绝对没可能。再说了,佃户又不是你们家的奴才,许招佃也就许退佃,就算是大明的朝廷也是这个理不是?”海述祖先用一番话断了大家的念想。 人群中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声。话说得一点没错。这件事上,澳洲人谈不上不占理――尽管清理债务的时候有点强项令的意思,但是大伙心知肚明,澳洲人办这事没什么不公平的地方。 有个老头子惶恐的插话道:“那,那这地怎么办……家里可抛荒了一大半地了!” 一时间许多人又纷纷叫嚷起来。海述祖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道:“地,既然大伙缺人种,可以包给天地会去种嘛……” 这话,犹如一块冰投入了热油锅,开始是片刻的沉默,接着是许多人争先恐后的说话:有质疑的,有询问的,也有惶惶然不可终日,干脆天啊地啊的叫唤,说不出个所以然。 天地会在琼山的活动已经开展了一阶段了,除了直接承包土地之外,天地会还在农村扶植中小地主和富农中农,用“澳洲农法”指导种地的种种作为的确引起了大户缙绅们的兴趣――特别是眼前的海述祖,就是把土地全部包给了“天地会”去种,尽管还没有收获,但是庄稼的长势的确比一般的田地要强得多,若不是遇到了台风,肯定能有极好的收成。 但是把田地彻底的包给澳洲人去种这件事实在是太大胆了,他们不比那些中小地主和自耕农,手中不过百十亩土地――海家其实也就够小地主的水平――聚集在这里的多数大户拥有的土地都在五百亩以上,有十来户多达几千亩。很多人都担心,真把地包给了天地会,万一给天地会黑了怎么办?要知道天地会可不是任人欺压的佃户,乃是货真价实的“澳洲官府”。 海述祖待这番乱劲过去了一阵,这才说道:“学生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至于澳洲人的信用:他们迄今为止,说什么是什么,从无失信之事。做事光明磊落,以学生的浅见,绝不会干出昧人田地的事情。”说着他又看了大家一眼,有几个缙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利用“投效”不讲信用黑了小地主、自耕农土地的事情,他们不是没干过。 “再说了,包给天地会又不是卖地,你愿意包一年就是一年,三年五年,乃至十年八年亦可。”海述祖说着笑了笑,“以学生的见识,自从清丈田亩之后,澳洲人又要推行新税赋,倒不如干脆包给了天地会来得省心。” 这番话威逼利诱,颇打动了一干人的心,便有几个人询问天地会承包土地的具体做法和双方分成的规定。 天地会的土地服务分为两块,一块是类似万家兄弟在临高那样的,以提供良种和技术服务为主的,并不直接参与地主的生产经营活动;收成则全归土地所有者,只是要向天地会支付技术服务费和物料费。田赋也由土地所有者自行缴纳。 第二种就是承包制,一般是针对有较大面积的成片土地,如各县的学田和海述祖这样对亲身经营土地不感兴趣的地主。在分成上又有所不同,叶雨茗对这样的土地根据田地的肥瘠状况、水利设施和附带的佃户长工数量划分出不同的分成标准。从天地会收费最低的五五分成到最高的七三分成不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节 常师德出山 在分成承包制下,土地上的附属劳动力数量也是重要的参考条件,特别是佃户的数量。一般说随土地转包的佃户越多,分成条件就愈好。本质上亦是变相的夺取佃户的手段。 听完了海述祖的介绍,不少人依然是犹豫不决。他们早就习惯了盘剥佃户,主客五五分成是起码的,一般是主六客四分成,还许多是铁板租――也就是所谓的定额租,尽管租额少一些,但是言明不论丰灾,都要按一定数量交租。本时空的农业不发达,几乎每年都会或多或少的遭遇到各种灾害,三年中有一年是丰年就算不错了,所谓不论丰灾其实对佃户并无好处。到交租的时候,照例还有许多的花样来欺骗佃户。 当然,佃户也不全然是弱势群体,若是主家不是当地有势力的大户,只是一般的城乡中小地主,收租也就会变得很难,没人愿意随意交出自己的劳动果实,以种种名义少缴拖延是最轻得,有的佃户家中丁壮多拒不交租甚至直接打跑收租人,多年不交租少交租“俨然己业”的情况也是常常有。所以天地会的“全包”方案一出现,无权无势的中小地主踊跃请天地会“全包”,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缙绅大户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而听说总包之后分成是五五或者倒六四乃至七三,心中已经大不乐意,何况天地会等于是澳洲的官府,对付佃户的种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根本用不上,也不敢用。 花厅里的气氛变得犹疑起来。海述祖也不勉强,毕竟他不是替天地会拉客户来得,刘主任的态度很明确:我大宋元老院要“变千百年未变之法”,但是任何时候都会给大家一条出路,至于大家是不是愿意走,就看个人的选择了――这话说得很严肃,当时就让海述祖背上直冒凉气。 海家的花厅聚会散了之后,他立刻提轿去拜访刘翔,向他报告这次会议的整个过程。刘翔听得很仔细,不仅听过程,而且琼山县的每一户缙绅大户他都点到了名,要海述祖报告他们在征粮和天地会承包上得具体态度。边听他不断的在一个黑乎乎的方盒子上按来按去。 送走了海述祖,刘翔仔细的分析了缙绅大户们的具体态度,发现倾向于将土地交给天地会承包的大约有六成,还有四成则缺少兴趣。 至于粮食,没有一户表示“乐输”的。刘翔皱眉,暗自嘀咕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采用点手段他们是不肯老老实实的交出粮食来了。 刘翔原本打算从琼山的地主手中至少弄到二万石粮食来――琼山的秋赋额度是一万八千石。除了江南和某些特殊的重赋地区之外,明代征收的官定田赋实际上占总产量的比例是相当低的,一般都在亩产量的7 以下。按照这一推论和实地调查,刘翔知道琼山县的粮食正常年份的年产量在25万石到30万石之间。 这部分粮食中的相当部分是沉淀在缙绅大户们的手中了。刘翔估计,整个琼山的存粮至少有8万到10万石。要缙绅们拿出2~3万石出来是绰绰有余的 刘翔思来想去,没什么锦囊妙计。缙绅们个个都是老油条,任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是以哭穷相对,一个个满面红光还说得自己吃糠咽菜。简直都是表演系毕业的。难得有几个明事理家里又不是大粮户。看来最有效的办法最后还是只能采取行政手段这个他原本最不想用的武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泄气的坐回了椅子上。盘算了半晌,方才对恭候在一旁的郭灵儿吩咐道: “发电,致民政人民委员会副人民委员刘牧州,密级:秘密……” 百仞新城的元老公寓区夜幕降临了,公寓区里却灯火寂寥。没有多少公寓的窗户露出灯光来――许多元老因为嫌往返麻烦,除了假日很少回到公寓来居住,最近发动机行动的开展又使得工作更加繁忙,许多元老干脆连生活秘书都带到办公室和车间去了。每天还回公寓区的,只有那些在总部工作的元老们。 在这一片寂寥中,某一套公寓里露出的明亮灯光和隐隐约约的说笑声就很引人注目。这套公寓正是常师德的。 常师德家因为人口众多,所以在分配公寓的时候申请了大套型。自从他从雷州返回临高之后,这套公寓里每天都很热闹。 吃完晚饭之后的女仆们正聚集在客厅里说笑,有人在念书写字,学着打算盘,有人在做针线……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这里面阿秀、阿紫、阿碧是他当初一口气买来得五个女人中的,阿朱给了文同,还有个小女孩阿萝实在有点小,还没发身。看样貌还有潜力可挖。常师德决定先养着,再慢慢调教。就把阿萝送回临高进芳草地去读书了--阿萝由他个人支付费用,而且常师德支付了双倍的伙食费,还和办公厅打了招呼,把自己应得那份牛奶配给给了阿萝。如此的不惜工本当然是为了保证阿萝能够得到充足的蛋白质和脂肪的供应。只要能保证营养,17世纪的女孩子也出落得符合21世纪的审美观。 常师德的女人们白天都有工作,男性元老们不养全职小老婆,除了充当秘书、会计、之类的行政工作就是在内务上帮着做饭,管理仓库之类的事情。白天为元老的事业服务,晚上为元老的生活服务。元老们对女人的态度就是这么现实。 阿秀被安排到了国民学校幼儿园当保育员,阿紫在轻工业部的一个仓库当库管,阿碧年轻又拿下了乙种文凭,就充当全职秘书专门随身进出。整个家安排的井井有条。 常师德有点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在他的攻伐之下怀上孩子。因为已经有好些个女元老和生活秘书怀孕了,常师德当然也有点着急。看现在的模样有生之年征服世界大约是看不到了,但是征服东亚应该是没有问题。挣下的偌大家业没有人继承怎么行! 常师德自从回到临高之后,一直在农委会混事――他现在算是个半个甘蔗权威了,不过吴南海并不打算在临高种甘蔗,所以的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天地会的工作上了。天地会正在临高的自耕农和小地主中推广农合组织,这是常师德在雷州已经做过的事情,因而叶雨茗对他的经验非常的重视。俨然成了天地会的一员大将。 组织农合是件复杂的事情,农民是非常多疑的,要说服他们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保证是根本办不到的。虽说常师德有组织蔗农的经验,但是要开展工作还是相当的费力,花了很大的力气,刚刚打开了一个小局面。他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继续乘热打铁,回到了家门口,打开了大门。 屋子里的女仆呼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齐声道:“首长好!”声势惊人。 “嗯,稍息!”常师德恶趣味的挥了下手,为了体现女仆管理军事化的思路,他在内宅采取值星女仆制度,三人轮流负责家政事务,做到长效有序的管理。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女仆们立刻分散开各司其责的忙活起来:一杯子凉热正好的茶、一块热毛巾送到他手边,他的专用浴室里响起了放水的声音,他的鞋带也被解开――有人给他拿来了拖鞋,正为他脱鞋。 常师德换过鞋子,喝了几口茶,一步三摇的进入专用浴室去洗澡了,阿紫擦背,阿碧擦肥皂按摩,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柏木凳子上享受。 全套享受结束,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书房里坐在沙发上,端着新沏的茶喝了一口,担任今天值星女仆的阿秀把一本本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今天的家中事务大事纪。” “嗯。”常师德接过来翻看了下――家中事务大事记是他定下的制度,值星女仆要按日填写每天的家务活动内容和各项开销。同时还要对女仆的外出和客人的拜访进行详细记录,办公厅的通知、元老打来的电话都要有书面记录。发给他的文件、电报、信件和报刊杂志也必须有登记。 他翻看着,一直到最后的电话记录――最近他一直在农村活动,小灵通手机接不通。所以对电话和通知特别留心。 “哦?办公厅组织处给我打过电话?”他忽然说了一句。办公厅组织处是管理元老的职务任免和调动的。没事是绝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按照组织处的一般流程,在正式下达某个调职和任命前都要找人谈话,打电话给他显然是约他面谈。 难道要调动他了?常师德一阵兴奋又一阵的担心。兴奋的当然是能够干一番大事业,担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要是给一脚踹到台湾或者济州岛这样的荒蛮之地去搞开发岂不是悲惨至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节 天地会出动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怀着兴奋的劲头又往下看,给他打来电话的还有吴南海――这不足为奇,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是下一个就比较特殊了,是刘牧州。 刘牧州他是打过交道的,由于雷州站已经渐渐的“临高化”,民政人民委员会的手也伸了进来,特别是在他负责的雷州糖业组合上,刘牧州帮了他不少忙。但是自从他调回临高之后双方的交集就少了许多,他忽然给自己打电话,常师德意识到新任命很有可能和民政系统有关。 “tnnd,老子要去当地方大员了。”常师德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待在临高固然能够享受现代生活条件,到底没有外派来得气派,到处呼风唤雨,光住房条件就差得太多了:刚住进公寓的时候他很不习惯――这套公寓的全部面积还没有他在雷州住的三间正房大。 最后一个电话是叶雨茗打来的,他就不放在心上了――找他肯定是谈农合上的工作,既然每天都能看到,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谈,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常师德考虑了下要不要给组织处去个电话,最终决定不打,对方肯定还会来找他的,自己主动去电显得有点猴急了――当大干部一个“稳”字也很要紧。 第二天,明朗果然找他谈话了。常师德被任命为琼山县办副主任,全面抓当地的天地会工作,推广土地集约化。 常师德对这任命颇为满意:到琼山县当农业副县长比在临高当一个职权不分明的天地会巡视员强太多――何况天地会的性质,怎么看也只能算是个全额拨款参公编制的事业单位罢了。哪里有这堂堂正正的琼山县办副主任来得威风有权。 在谈话之后公示的一周里,常师德很忙碌。一方面他和吴南海、叶雨茗等人就如何在琼山开展天地会工作进行讨论,一方面,他还频繁的和企划院和政务院进行接触。刘牧州向他大概介绍了目前琼山的土地和农业状况,特别是谈到了刘翔目前的窘境。 “这是他送来得琼山县的土地所有权状态图。你先看看。事情不是很好办。”刘牧州拉开地图帘子,露出了最新绘制的琼山县土地所有权示意图。 面对着那千疮百孔的示意图,常师德倒吸一口凉气。 琼山县因为农业比临高发达,所以土地破碎的情况也比临高厉害多了。而且它和他曾经战斗过的雷州又不同,雷州主要是靠农技推广来提高产量,对土地集约化经营并未涉足太多,他虽然搞了一些农委会直辖的较为大型的甘蔗种植园,主要手段还是靠购买、没收贷款抵押品等经济手段。没有面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 “这是他对灾后土地流转的预测图。”刘牧州说着又拉开了第二幅地图。 他解说着上面复杂的图案、标记和字母数字组成的编号的含义。常师德摇了摇手:“哎,别说了,我的脑子已经乱了,再加这一堆就更乱了。” 刘牧州苦笑道:“这是为了让你了解琼山县的土地情况有多复杂。”他说着拿起一支雪茄,“政务院对这事催得又紧,看样子是希望要在秋收过后――最迟在明年春播前在琼山集约30以上的土地。” “这不大可能吧……”常师德说道,临高的土地集约化率是最高的,通过直接没收、购买、天地会承包和推行“农合”等手段,农委会掌握了“旧田”的40 ――所谓旧田就是不包含d日之后元老院开垦土地的旧有田地――完全是新区的琼山县要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三分之一有点急进了。 “是否可能我们不讨论,反正政务院也没有下达明确的指示,尽力而为吧。”刘牧州说道。 “嗯,嗯,”常师德仔细的研究者这二幅地图,这担子还真不轻。他盘算来盘算去,问道:“有没有元老干部和我一起干?万家兄弟能调一个跟我去不?还有归化民干部也得有几个。” “具体的人事安排我也不知道。万里辉是农技部的头头,肯定走不开。万里煌大概可以。本来农委会就要派人去琼山知道灾后抢种补种工作。至于其他人,你另外开个名单先上报。你要归化民干部也行,一并开进来就是。” “多少得给我几个人,不然光归化民干部搞不定。”常师德漫不经心的点着头,继续研究着地图,“不过,小刘同志还有些东西没明说啊。”他忽然说,“图上圈出来的是可能出售的土地,还有一些标记归属为0的那些地块,那是什么?” “这叫“国有农地”。这是治安战和丈田运动里面收缴的土地。这个村子因为‘通匪’已经被强制集村并屯了,全村的土地目前都是抛荒状态。”刘牧州解释道,“关于这些土地的归属,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说法。” “还真不少。”常师德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未被加网格的,标记为0归属单位的土地地块上,稍微一数,发现数量不少。这些田是由官田、学田、无契登记的土地和没收的土地组成。虽然也很分散,但还是可以满足部分集约化种植的需要的。常师德用铅笔在透明纸上描绘了几个地块,这些都是可以直接开农场的。 接着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南渡江畔――这里是琼山田地最为密集的区域,但是两岸依然有大量的未开发荒地的标记――特别是往南渡江中上游而去。可开发的荒地面积十分惊人,远远超过了已开发农田。 “政务院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夺取旧田?”常师德觉得奇怪,旧田固然有熟地的好处,用不着很大的投入,但是要花费的行政成本却并不小,开发荒地对单打独斗的农民来说是极其费工费力,甚至是千难万阻,但是对掌握机械化农业生产方式的天地会却不是什么难事。 刘牧州说:“还不是为了劳动力和农村社会改造?”他说着咳嗽了一声,“你知道的,督公对农村问题一贯很重视……” 常师德大大咧咧的一挥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元老院的新农村,这个是政权建设的基调嘛。”他用铅笔又在地图上的透明纸上涂抹了一番,“这些国有农地我要开发,现在归谁管?企划院?” “对,企划院。所有的‘国有农地’都归企划院。”刘牧州说:“具体实施经营,在临高县是由农委会代管。在外县由谁具体负责经营还没有明确的说法。” “说到底,元老院对土地性质到现在还是暧昧一片嘛,到底承认土地私有还是干脆土地国有再卖70年的?” “这是大政,又是月经话题。”刘牧州笑道,“何况内部分歧也太大。土地问题可是元老院的g点,一按肯定让全体元老高潮。容易伤身体。督公和阿德说了:这次先不谈所有权的问题。先用企划院的名义下一个通令,由农委会全面代管国有农地,不管临高还是外县。天地会向这些土地外派农业工人,先把恢复性生产开展起来。所有权问题,慢慢开会研究吧。” 常师德从刘牧州那里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到了农委会属下的一个农庄。它就设在博铺附近,面积本身不大,但是有一处港口。而且非常与众不同的是,农庄里有一个铁工厂,烟囱里时时刻刻都冒着黑烟。它甚至还有一条专用的铁轨。院子里不时的发出巨大的轰鸣和吼叫,难得还会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因而土著们对这个地方都是退避三舍。 农庄的门口,挂着两块显赫又堂皇的牌子:“农垦第一海上机动联队”、“临高县农机总站”。 这里就是担负着全临高农业机械化重担的县农机总站。除了农委会的直属农场要使用之外,这里还为参加天地会的农户提供农机服务。不过里面一台旧时空的拖拉机也没有――从旧时空带来的农机属于农委会直属农机站――这里的农机全是是由制造总监部机械总厂制造的以目前的工业水平,自然全部都是傻大黑粗型的。 这里的拖拉机去大多是蒸汽履带式的,尺寸庞大的锅驼机能够提供的动力从15马力到50马力不等,因而设备都显得非常的笨重,以至于陆路机动只能在短途进行――澄迈战前使用过的蒸汽拖拉机就表现出了从陆地机动的困难性:速度慢,故障多。因而在运输上采用尽量使用船只运输的方针。 少数轻型的农机,比如抽水机之类的采用的本地制造的单缸柴油机,配套煤气发生炉。尺寸也相当的惊人,再加上配套的各种尺寸庞大的联合农具,整齐的停在车库里,看上去威风凛凛又面目狰狞。在大红色的安全生产标语的衬托下显得很有后现代的感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节 农业装甲联队 农机站的大门口,正站在一条肤色黝黑的壮汉,头戴藤编安全帽,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穿着洗得发白油脂麻花的工作服,腰里束着军用腰带,除了手枪之外,还许多七零八落的许多工具。 此人正是“装甲兵总监”白羽,白总监这个头衔可不是自封的,而是总参内的正式职务。但是他自d日之后还没干过什么和装甲兵有关的事情,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为农委会和建筑总公司服务,专门培养拖拉机手和执行工程机械的任务。因而同时他还是“农垦第一海上机动联队”联队长、“临高县农机总站”站长和“农委会直辖农机总队”总队长。 “老常,我等你多时了。”白羽对常师德很热情――他觉得老常属于“真性情”的汉子,尽管双方没有什么利益交集,还是在年会上一见如故。 常师德和他寒暄几句,又聊了若干女人的话题,接着便扯到了这次去琼山的任务。 根据命令,海上机动联队将调往琼山,配合琼山的农业恢复性生产,再对计划中的集约式农庄进行开发。 农垦第一海上机动联队尽管名称是如此的堂皇,其本质就是在旧时空的中原大地上常见的在夏收时候腰里插把镰刀,扒火车睡田头替人收麦的“麦客”――或者按照标准化的语言来说就是“季节性农业流动短工”。 “你手里的大家伙不少啊。”常师德虽然在天地会的时候已经看惯了农机站的各种大型农机,但是眼看着这么多的大家伙群聚一堂,还是感到颇为震撼。 “上周刚报废了一台,大修三台,中修和日常保养十二台。”白羽对自己的家底如数家珍――不仅是这里,包括全部使用旧时空设备的农委会的直辖总队的设备状况他也十分清楚。 “又报废了一台,锅炉爆炸?”常师德是亲眼看到过一台蒸汽拖拉机锅炉爆炸的,当场就把驾驶员炸飞到几十米之外。 白羽点点头:“二台锅炉爆炸。一台坏得太厉害,只好报废了。还有一台机械总厂的人来看过了,说换个锅炉还能修。” 常师德说:“听着就吓死人啊。你这里简直是玩命啊。” “怎么不是?锅炉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周比利的手艺越来越强,他的徒子徒孙也练出来了。”白羽说道,“不过蒸汽拖拉机本身安全性就不高。” “运到琼山去有问题吗?” “没问题,用船运很安全,就是装卸费事――不过这种蒸汽机动力的玩意,就没有用起来方便的。”白羽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蒸汽机动力的“慢”,机械手要在出发前几小时就开始升火,这样才能准时把设备发动起来。 能运这样的重型设备的船只很少,而联队的运用还需要大量的零件、动力煤炭和配套设备――锅炉需要的是专用水,所以还得运去专门的锅炉水处理设备。所以整个联队要分几波运送。 农机站里,穿着陆军制服,但是臂章佩戴的是“农业”徽章的农委会工人们正在忙碌着,有得在拆卸零部件,有得在包装捆绑易损部件,有的在放空锅炉里的水,清理炉膛内的灰烬。还有得正在运送工人们的行李――陆军制式背包和军毯。 第一海上机动联队装备精良,除了专业设备,还有军队才装备的移动式野战炊事车和水净化设备 工人们不但动作娴熟,而且显得训练有素,整个场面忙而不乱,很有军人的气概。 “你这不是什么农机站,根本就是装甲师嘛。”常师德恭维道。 白羽当之无愧的笑了笑:“等我们出坦克的那天,他们就是装甲师的种子。” 尽管坦克、装甲车的制造根本就没有列入在企划院的计划表里,但是白羽依然努力的培养着“装甲兵的种子”。不仅对农机手进行相应的训练,不时的还和步兵搞搞步坦协同。东门吹雨和吴南海也颇为支持:在他们的设想农垦本来就是一支武装农民的队伍,将来进行进行武装殖民的先锋队。多增加一些军事化色彩对战斗力养成有一定的作用。 “我和联勤总部已经谈过船运计划了,”白羽把他让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日子也安排好了。先遣分队后天一早就出发。怎么样,你随船走还是和大队人马一起走?”白羽问道。 “我当然是和大队人马一起走。”常师德摇了摇扇子,“我还得等农技上的元老,到时候一起走就是了。” 农委会一番议论下来,最后就由万里辉带着一个“灾后抢收抢种工作组”和常师德一起往琼山去,万里辉的任务是帮助当地农民抢收抢种恢复性生产。 万里辉站在码头上监视着农委会的“救灾物资”装船,所谓救灾物资不是粮食也不是衣服或者毛毯、帐篷,而是粮种、专用肥料和农药。带去的粮种,主要是速生高产的红薯苗,还有不少玉米、荞麦和豆科种子,利用退水之后的空隙迅速补种。不管土地和农业政策到底存在多少分歧,实实在在的粮食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万里煌站在他身边,注意着正在装船的各种农资。这次,原本叶雨茗是想派他去得――毕竟万里辉的职务更离不开人。但是最后万里辉觉得兄弟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在临高也没做过多少外派工作。贸然到新区去恐怕不安全,便提出自己出马。 “我走了之后,养殖场和试验田你要多留心。一切都要交给你了,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万里辉语重心长的关照他。实话说,他对兄弟单独掌管这一切同样很不放心。蚯蚓和蝇蛆是目前农委会饲料厂里蛋白质饲料的主要来源,而且养殖场还提供了大量的熟肥,万一闹出什么篓子来就是重大责任事故。 “放心吧,大哥。这点事情我能搞定。”万里煌不满的说道,“再说手下的一批归化民也干得很好……”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日本打靶……” 这个问题万里辉很不愿意回答,因为看起来在日本随便打靶的可能性愈来愈小了。特别是最近元老院组织了一个赴日本的商团,居然选了个自称“平家”出身的元老当头头。当然了,万里辉除了私下抱怨抱怨也没什么好说了――第一他不懂日语,第二他对日本社会经济历史所知甚少,第三,他的在日本打靶的“宏图伟业”显然不会得到元老院的支持。 “你问这么多干吗,反正以后总会去得,先干好眼前的工作再说!”万里辉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加上最近的一些事情让他情绪不怎么高,这会直截了当的把弟弟的话给拦了回去。 “说说,都去见识了些什么?” 这句话不断地在琼山县的各个大户缙绅家里出现。 各家缙绅大户们的嫡子好不容易写完了心得体会回到家已经是他们回到琼山之后二三天的事情,各家多少有点明白刘主任的意思了,接下来就变得“开通”多了。除了少不得还要找海述祖诉苦哭穷之外,不再急着自己跳出来反对什么了。不管他们是否打算和澳洲人进行“深度合作”,都急于从孩子们的口中知道更多澳洲人的底细。 “回父亲,孩儿已经打探过了,澳宋官家不科举。要想做官,得学他们的新话,写俗字,会算学,拿到那个什么甲乙丙种文凭,然后再去搞什么培训,最后才能入官。无论何人,都要从小吏做起,行的是官吏一体之制……只是,澳洲的官家似乎对我大……额,对大明的书生有偏见,除了一个最早从龙的张兴教,就没见过有其他的书生能入官挂职的。” “如此说来,还真要把你小弟小妹都送去读澳洲人的学问了?”这是不甘寂寞型家庭的对白,“我看你三娘的孩子也大了,留在家里也是白吃饭,干脆送去念书,也花了几个钱。” “爹,那可真真是太厉害了!我到那个什么刘有仁家去看时,那边正在开荒,只见一架吞煤冒火的大铁牛呜地一叫,几千斤的大铁犁就把地给抓开了,土疙瘩往上一翻,就碎开归了垄,比咱们那人拉牛拽的老犁好用百倍!” “有没有打听,租用这大铁牛要多少银子?”这是专心农事型家庭的对白。 “那边的婊子们真真守规矩,一个个挂着牌在路边凉棚里排着队……听说有个紫明楼是最高级的行院,就是没安排参观。要说最妖艳的,倒是那澳洲丫鬟,一个个水灵灵白嫩嫩的,穿的衣服还把大腿露一截!” “你个不肖子!就知道这些声色犬马的事情!算了,用不着谢罪了,快给为父说说,澳洲人是如何的荒淫无耻的?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这是茶几碗柜型家庭的对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节 雷州经验 五百名澄迈战役中的俘虏劳工,在临时征发的民夫的配合下,在海口港的甲子煤矿专用码头上紧急修筑了供重型设备卸载用得栈桥。第一海上机动联队的先遣营的携带的后勤装备和维护装备从船上被卸了下来。 第一机动联队的驻地设在琼山县城外,由于设备众多,还需要大量的煤炭,整个联队的营地采用野战筑营的方式,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船上卸下来,连设备使用的煤炭都是专门从临高运来的优质鸿基动力煤。 天地会培训出来的第一批农技员们,杠着标示地块的木桩和绳子,在洪水退去的土地上根据测量员的口令标记着地块,划出第一块农委会的直辖农庄。 除了直辖的农场,类似的工作还在天地会承包的农田里进行的。在测量标示好地块之后,农业机械就正式进场开始清理田地,搞农田基本建设。洪水退去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层河沙和杂物,光清理田地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劳动力。第一机动联队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喷着白气,浑身发出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在潮湿的田地里缓缓的移动着,每到这个时候,田埂边就会聚集了大量目瞪口呆的土著百姓:从穿绫罗的大户到衣不蔽体的灾民。 常师德在琼山县城里圈占了原来琼州军器局的一部分房屋。在衙门口挂上了天地会琼山分舵的牌匾――当然这里还是不公开的琼山县农业局的所在地。 随后在他的直接指挥下,天地会开始在琼山发动全面的宣传攻势。 与上一次的招工攻势不同,这次的攻势的主要目的是诱惑本地的百姓,不管是农民还是地主,来参加天地会的“农合”系统。 农合系统并非旧时空在五十年代搞得合作社――常师德认为就目前的农业水准来说,采用高层次的互助合作有相当的难度,农民的松散性对于缺少约束力的合作制也不是不合时宜的。因而他在雷州搞得农合就是是类似日本式的农合:农民自愿参加,参加的农民必须接受农合的技术指导,由农合统一提供种子、复合肥和病虫害防治,必要的时候,农合还会提供农业机械服务:包括机械化收割、抽水灌溉和农地排水。农产品由农合组织统一销售。 所有的这些服务和提供的农资都是要收费的,但是可以延迟到农产品收获之后再行结算――当然要计算一定的利息。农合同时还通过德隆提供小额的信贷,农户可以使用土地或者未来的收成作为抵押物。 由于农民手中几乎没有现金,所以他们在生产中不可避免的要求助于各种小额的信贷,这也是过去农村高利贷一直非常兴旺的因素。现在这一信贷改成了农合来提供,利用信贷来控制剥削农民这是第一个目的,第二个目的是打击农村高利贷,肃清农村经济环境,为德隆大规模进入农村做好准备。 天地会的农合是不吸收无地农民的――纯佃户或者雇农不在农合吸收的范围之内,农合吸收的对象是自耕农和中小地主。 除此之外,农地所有人自己经营土地,农合并不插手――只是给予“指导”和“协助”,常师德认为在现阶段以这样的方式对待小自耕农最为理想。 在这一体制下,尽管农民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但是农民的抗灾能力并未得到质的改变。他们依然是地位非常脆弱的。表面看起来,他们摆脱了贪得无厌,巧取豪夺的的农村高利贷的困扰,但是实际上陷入了更为复杂而且无孔不入的农合的贷款网络。稍有经营不善的状况就会陷入信贷无法偿还的困境。按照常师德在雷州的经验,在这一体系下,自耕农将更快的出现两极分化的状态:一部分头脑灵活,农业水平高,土地较多又善于经营的人会利用天地会提供的种种支持在农业生产中脱颖而出,渐渐的上升,另一部分人则会在层出不穷的“信贷”中逐步陷入困境,最后失去土地――当然,一旦他们不得不将土地抵偿给天地会,天地会会很仁慈的安排农户全家到直营农场充当农业工人或者产业工人。 尽管斯巴达克团在自己的社刊《赤旗》上专门就所谓的“雷州经验”和“农合体系”进行过系列批判《四评雷州经验》中明确的阐述过,所谓“雷州经验”就是扶植新地主,搞“新富农主义”的大毒草,但是这一经验完全符合元老院的农业政策,因而受到了执委会的大力鼓励,成为一种重要推广模式。 在常师德的安排下,宣传部门在琼山县的三座城门外都竖起了大型看板,图文并茂的向琼山县的百姓们宣传“农合就是好”。 因为农民们普遍不认字,所以看板上大部分是绘画、图表和打印出来的照片,看板前还有大型的展示台,展示台上安放着沙盘、各种新农具、肥料样本、种子和作物标本。 纪登高带着舞狮队和锣鼓队,每隔一小时就敲锣打鼓表演一番,吸引观众。在看板旁,还现场做着一大盘一大盘的乒乓球一般大的紫苏包裹的菜饭团,凡是来听宣传的,每人都发给一个菜饭团,靠这个手段展示台吸引了大批的四乡百姓。许多人家一早就把孩子给赶了出来:“快去县城门口领饭团子去!” 饭团的诱惑使得看板前每天都聚集了大量的观众,一边吃饭团一边看西洋景。纪登高对这样的场面早就有了经验,每个想拿饭团的人在开始听宣传前都要领一根竹签,听完之后把竹签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给一个饭团就在此人的胳膊上用蓝墨水盖个章。这种靛蓝做得墨水可以在人的皮肉上保持好几天――这样便有效的避免了某人三个城门轮流转轮流拿饭团的弊端了。 为了确保没有其他弊端,在外围另外有步兵第一营的士兵负责警戒,维持治安,缉拿有无组织人批量骗领饭团或者用暴力抢劫饭团的。 常师德知道,来看看板的人几乎全是冲着饭团来得,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这几个饭团花不了多少米,他只是要造这个声势,把天地会搞农合的消息尽快传播到四乡去――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没什么比口耳香相传更快的传播手段了。更何况他对文宣部掌握的宣传手段还是有点信心的。 看板上,是推行了农合之后展现出来的“新面貌”的大幅宣传画和照片。宣传画自然不必说,绘制得堪称是桃源仙境。行话说“全是效果图”。另外就是大量的照片――全部选用的是几个直辖公社的“新农村样板”的照片,整齐的房屋,笔直的道路,成群的猪羊和“幸福生活场景”:少不得有新型炉灶、煤气灯和农民们的伙食。 除了宣传“加入天地会,开始新生活”的图片,还有许多是农业科技的图标,比如稻田养鱼养鸭、稻桑混作农法、沼气池、稻田稀植……看台上还陈列着元老们中间的模型高手精心制作的模型沙盘:即有全景式的“新农村”,又有“庭院经济立体模型展示”,还有“澳洲式综合农庄结构图”和“农具农机使用模型”…… 参观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逼真的图片,更不用说这般精致细致的模型了,一个个都看得入迷,等到看到陈列的新式的农具和农作物的时候,许多人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那些粗大的玉米棒、壮硕的水稻穗、饱满的谷物…… 除了那些早就对“澳洲农法”有所知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最初只是为了拿个饭团而来,到了看板被“洗礼”之后,不由得也动了心,纷纷得向工作人员打听起来具体的天地会的做法来了。工作人员们一个个有问必答,问一答十,个个都拿出传销的劲头来鼓吹加入天地会的种种好处: “田地被淹了,没了收成没法交税怎么办?没关系天地会有贷款,可以帮你先交税,等到下一年收了再还,利息好说――一年一分,比你在村里借便宜多了。 “粮食绝收了,我们天地会提供补种服务,凡是加入天地会的,我们都有种苗提供?什么,你没钱,没事,先欠着,等收了再还! “田被水冲了,没事!我们有大铁牛,先帮你整地。价钱好说,先欠着好好了。” “最近七天是我们天地会的优惠周服务,凡是本周就签约的,我们在服务费上一律打九五折,还有一次免费翻地服务!” “价钱贵?不贵的!要不这样,您老再介绍几户来参加我们天地会,签约一个我给你减免百分之五的服务费,上不封顶,你能拉几个来我就给您减多少,您拉二十个来您就全年免费!” 在工作人员巧舌如簧之下,不少灾后陷入困境的自耕农和中小地主都动了心。宣传活动的第三天开始,签约率就开始上升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节 琼山小局面 常师德每天都关注着签约率。尽管从各处传来的进度非常不错,但是常师德并没有被“大好形势”冲昏头脑。实际上,他给天地会在琼山第一期的目标定得并不高:不过是拿下琼山县“旧地”的2~3。先通过掌握这些土地来展开一个示范性作用。 他不指望能够很快的聚拢起琼山的大量“旧地”,琼山的农民和雷州的甘蔗农不同,后者是市场经济下的农民,对市场敏感,而且在运作中需要大量的流动性贷款来支持农业生产,对金融的依赖性大得多。糖业组合通过小额低息贷款就能很容易的吸引住他们的加入。但是琼山的农民,尽管对贷款也有一定的依赖,但是依赖性远不如雷州的甘蔗农。 要让他们产生对市场的依赖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农民改种经济作物,经济作物还有个最大的好处是对农业技术要求高,收益又好,对希望能够快速见到利益的农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常师德准备在天地会的签约农民中推广甘蔗种植。 “现在的形势很不错嘛。”刘翔对天地会这次运动很有兴趣,觉得农委会这次在具体操作上比指示要和缓不少,没搞成规模的运动式“集体化”,还是来个润物细无声式的。很对他的胃口,“我看你的目标可以提升,加把劲上涨到5。”刘翔在天地会的办公室看到最新的进度表的时候说。 “就算全琼山的农民都肯签约,我还不想接受呢。”常师德看着进度表,“大跃进是要犯错误的。” 刘翔笑道:“有什么错误?我们又不是搞强行一大二公式的集体化……” 常师德摇头:“不能许不能兑现的诺言,这是搞行政工作的基本原则。你不反对这话吧?” 刘翔点头:“就算要食言也得有过得去的理由。” 常师德嘿嘿笑了笑:“咱们不谈特殊的情况。就我们的自己的定义,天地会是受农委会指导监督的经营性的合作组织,它不是官僚机构,而类似于商业性组织。但是对农民来说,天地会就是官方组织――就实际来说,他们想得也没错。” 他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为了拉他们入会,既然不用行政手段就要用经济手段,等于是在开支票――当然不能开空头的支票。” 天地会或者天地会的真身农委会到底有多少实力,常师德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是在临高的天地会系统已经运作的比较成熟了,在物质和人员上依然是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下,特别是农资和农技人员上的缺口很大。 现在农委会面对的不是一个临高,而是整个海南岛,其中最具农业开发潜力的琼北各县和三亚大区都是农委会开发扶持的重点,乱开支票的最终结果就是无法保证兑现诺言,最终造成失信。 为此,天地会除了在临高之外,大规模开展活动的仅限琼山和文昌两个主要农业县。叶雨茗原本期望在1631年度至少“农合”20的有地户,但是在吴南海等人的坚决反对之下被缩减到5以下。 吴南海和常师德的反对理由很充分:没有人,也没有足够的种子、农药和肥料。 为了充分利用有限的人力物力,组建第一机动联队进行流动化的机械化耕作就是农委会的一个重要措施:以少量的人力和机械就能完成十倍乃至二十倍以上纯人力才能完成的工作,最大限度的节约会员农户人力。否则的话,仅最低限度农田基本水利建设就足以耗干客户农户的全部体力。 只有把会员农户的人力节约出来,才能使得他们有兴趣或者不如说有能力参加天地会组织的各种活动,比如农业技术培训――仅仅依靠临高的农技员蜻蜓点水一样的服务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在本地也建设起队伍来。 常师德说道:“我们要在城里搞个农业学校,你这个县办主任可要大力支持……” 刘翔心中一喜,执委会总算肯松这个口了,他刚到琼山的时候就申请在琼山办学,但是被无情的打了回票:“目前办学时机暂不成熟”。当初接到回复的时候他还骂了一阵官僚主义的娘。 “别说农业学校,就是开个大学我也愿意倾家荡产的支持……”刘翔口不择言的拍胸脯。 “嘿嘿,有你这话就好。”常师德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来,“来一支?真正的李荃限定版,我直接从老吴办公室搞来得――咖啡馆卖得那些天知道是谁卷得……” “最多就是他农场里的农妇卷得嘛,你还真信是在大腿上卷得?要这样我还没兴趣抽了。说起来,南海这么搞是不是有违专卖法啊?我记得烟草、食盐和酒可都是专卖局的管辖范围。” “专卖局现在就是块牌子。再说了,老吴要卖烟酒搞个许可证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为元老服务嘛。”常师德不以为意,帮刘翔点上了,“办学的事情你也得争取一下才行。执委会现在是不会反对了,芳草地农技速成班刚毕业四个班,抽调二三十个人来没问题的。至于元老教师也是现成的――万里辉,他反正要在这里搞补种,白天干活夜里开个夜校就是了。还有就是阿紫,我看她数学有点问题,语文还不错……” 刘翔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土著的基础水平差,很需要先来个扫盲教育。不然听课都听不懂。”说着哈哈一笑,吐出一口烟圈来。 常师德点点头:“受过教育的人力太少了,我们要尽量为元老院,为执委会考虑,节约一切人力物力才行。” 接着常师德又谈起了农委会的另外几个设想。首先是搞典范:“开辟一个,扶持若干”的示范农场。具体来说是在“国有农地”上开辟一个农委会示范农庄,专门搞综合农业示范,同时,扶持若干农户,类似当初在临高扶持符不二家那样,搞几个模范出来。同样,还要搞一个农合的示范村。 这是政策上的,在物质上,农委会经过和企划院的磋商――其实就是讨价还价之后达成了协议。以第一海上机动联队的一部分人员和设备为骨干在琼山设立一个小型的农机站,为琼山的农业服务;其次是在县里搞一个肥料农药厂。 目前天地会在实践中广泛使用的农药大多数是土农药,土农药一般都是现场配制现场使用,基本上没有保存性。所以完全不可能在临高配制好之后再运往琼山。要使用就必须在当地设厂,事先搜集好一定数量的原料,随时配制使用。 “……至于肥料,光靠我们那点合成氨工业,能有多少氮肥供给各县?自己用还不够。”常师德说道。 “要在这里上合成氨工厂?”刘翔激动起来。 “哪里,就是直接加工甲子煤矿的煤。”常师德说,甲子煤矿的煤腐殖质含量很高,稍微加工一下就能成为很好的肥料。至于磷肥,企划院已经做好了计划安排,每个月从东沙和三亚运来的磷矿石中拨给琼山一部分,直接在琼山卸船之后加工。 刘翔想这倒是好事,汤梦龙原本就想给自己的煤多找些出路,如果在本地设立肥料厂,就省却了许多的运输环节上的消耗。大量的甲子煤矿的煤,也包括以后在定安开采的长坡煤,都能够顺着南渡江运到琼山来加工成上好的肥料。 有了这些小工业,当然也就会有配套――小型的机械修配厂肯定要有,要在旧时空,80年代以前很多县城里的机械工业就是县农机厂。说不定还会搞个炼焦厂炼焦生产煤气,这样煤气灯也能推广起来了…… 想到琼山的工业就此起步,刘翔热血沸腾,不由得站起身子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 他的脑海中盘旋着许多计划:修筑县内的公路网、水利建设、办学,还有就是搞起更多的小工业来,琼山一定会在他的手中变成一个按照本时空标准发达的县城! “太好了!”他狠狠的抽了一口雪茄,差点没吸进肺去,“执委会真是高瞻远瞩……” 这话说得虽然肉麻,倒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忽然问道: “我申请在琼山搞个食品厂和椰子加工厂,你说执委会能批准么?” 常师德说:“批准的可能性很大,要知道农产品一般没法远途运送加工――在我们这个时空就更加如此了。” 刘翔连连点头:这么简单的事实自己应该早就想到!元老院既然占领了琼山,总不见得让琼山生产的稻谷和红薯运到临高去舂米做淀粉!在本地设立粮食加工和食品企业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在本地建个海产品加工厂。 常师德这时候说:“还有件事,执委会的粮食问题……” 刘翔一怔,顿时呆住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节 夏税 执委会的布置的若四个任务里,招募劳动力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尽管给他打了折扣;土地集约化,靠着农委会和天地会也算是有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答卷;救灾补种,这个是穿越政权的强项,又有专人负责,不至于搞不定。 但是最要紧的粮食问题,到现在还是没一点眉目。 救灾粮和种子粮的缺口在企划院的批复下算是暂时从企划院的琼山粮库里得到了补充,但是这笔粮食账,邬德迟早是和他算得。如果自己不在粮食问题上给出让政务院和企划院满意的答案,自己这大半年来在琼山的成绩单可就不大妙了。 地方官员真不好干啊。刘翔由衷的发出了感叹――过去他只觉得地方官简直就是土皇帝,真正的“百里侯”,但是这良好的感觉现在已经破灭了。 “我也为这事想办法。”刘翔含糊的应付着,“搞不到粮食啊,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常师德含蓄的笑了笑:“难怪杜雯说你自从到了琼山就开始有小资产阶级的温情脉脉调子了。粮食当然是有得,就看你的手段了嘛。” 刘翔知道《赤旗》上最近经常拿他当靶子狂轰。虽然看得人不多,但是也给他增加了些小烦恼。 “你也这么想?我是担心我们初定琼山,人心不稳,不宜搞得太激烈……”刘翔一直以为常师德是个“温和派”,没想到他有时候态度也很激进。他点点头说道:“我再想想!” 刘翔回到县办,这事他没什么人能商量,常师德已经摆明了态度――但是他毕竟不是本地干部,缺少直接的利害关系,至于万里辉、杨云等一干来救灾的元老,更是不相干的人了。他觉得自己很孤独,在重大决策上简直找不到一个人来商量。 要用强制手段,当然很方便。甚至都用不着政治保卫总局和县办搞得各种黑材料,只要把大户们中平日里不怎么听招呼的拘几个到县里,第二天再开个会摊派,各家就得乖乖的把粮食都缴全了。 但是他心眼里不怎么想用这种强制手段,他总觉得这显得他没有“本事”――刘翔最近一直在纠结此事。 “老子怎么没有穿越小说里主人公灵机一动的本事呢?”他在办公桌后面嘀咕着,随手翻开了桌面上新送来得财政总监部的文件。 随便翻看了几页之后,他看到了一份关于征收夏税的文件――正经的大事情。他赶紧仔细的看了起来。 文件很长,事无巨细全都一一写明。因为独立的税务部门刚刚组建起来,税务制度还不完善,人手也不够。暂时无法组建垂直领导的各地方税务分局。因而各县征收税赋目前是由税务总局制定具体的政策、税率,由各县办事处自行组织征粮局征收。征粮局的专业人员,由财政总监部派遣若干人员以短期出差的方式来指导主持工作。 根据这份财政总监部的通知:今年除临高开始试行新税务体制之外的各县夏秋两赋继续按照明政府按亩征收的制度进行;在完成清丈田亩的地区,要严格按照新得土地登记册的田亩数字征收;未完成清丈田亩的地区,继续按各县所存鱼鳞册征收;在粮赋上加派的辽饷停止征收;各种杂税由各县根据本地状况自行决定征废。 各县的征收粮赋数字,最大不超过旧征收额度的180。最低不少于100,但是文件里明确规定,要确保过去的“浮收”、“加派”状况不再出现,确保征收的每一颗粮食,每一文钱都清清楚楚,有账可查。绝对杜绝打着征收皇粮国税的名义,却肥了一大批经办人的事情。 至于缴税赋的方式,除临高之外,各县试行流通券、粮食并举制,银两和铜钱不再作为征收对象。必须按照粮食价格兑换成粮食流通券才能交税。 刘翔看得很是仔细――或许可以在夏税上打打主意?他忽然来了精神:摊派固然很不好听,征税可就是合理合法的事情了。 当然,这税不能征让平民百姓掏,而是要从大户头上出。 “哼,看你们还能滑到哪里去!”刘翔想到这伙缙绅大户,嘴角顿时露出了笑容,“这可是朱八八定下的制度……” 他继续翻看着文件,文件的最后,是厚厚的一本《琼州府各县旧有税赋明细账.琼山县分册》,上面还盖着红色的“机密”戳子。这是财政总监部根据历史典籍、县架档房和户房书办的口供编辑而成的参考资料,专门发给各县县办使用的。 刘翔对税务制度一窍不通,当然也不准备代庖,但是他对能收多少税赋上来有着浓厚的兴趣,当下打开翻看起来。初一看很失望,因为琼山县的夏税只有区区八石六斗。连秋赋的零头都没有。 再往下翻看,看到“商税”、“渔课”、“杂色”、“土贡”、“杂需”、“徭役”等种种名色,不由得满目放光――搞钱的大门道在这里! 别看每个名色金额不大,但是种类繁多,从鱼胶、翎毛、药材、丝和棉、麂皮到衙门办公用得的纸张笔墨,官员俸禄、吏员的工食,最后到社稷、孔庙的祭祀几乎乎每一样都要向民间征收:有的是银钱,有的是粮食,有的是各种杂货,还有的是力役。这些征收来得财富除了一部分要上缴国库之外,多数是留在地方上运用的。如果说粮赋是国税的话,那么这些杂税大多是地方税了。大明的州县基本上就是靠这些收入在运转。 对刘翔来说最大的收益是在徭役上。整个琼州府有官定的徭役负担共计2587役,在万历采取一条鞭法之后,这些徭役基本上已经采用了纳银代役的模式,琼州府仅仅徭役银的正额就有13450两――当然,按照本时空的一贯做法,文件上指出,这笔徭役银的实际征收额度大概在25000~30000两之间。 琼山县作为全府的首县,府县两级占有差不多600役,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浮收,刘翔至少也能得到3000两银子。加上其他杂税杂派,琼山县在夏税上完成5000两是不成问题的。 自然,刘翔是绝对不会满足于仅仅只有五千两的,他当即关照把县衙里的留用人员,马本元找来了。 马本元原来是苟家在琼山的“关系”,苟家覆灭之后被林佰光用黑材料胁迫收编,成了琼山情报网的一员,春季觉醒战役之后,他又成了政治保卫总局琼山侦查网控制的“隐干”人员。表面上还是琼州府衙门的留用人员。 马本元聪明精干,而且是个极识时务的人。如果说过去为林佰光服务是迫不得已,澄迈战役之后,大明的旗帜一落下,他就毫无心理障碍的为“髡贼”效命了。 他是琼州府的老土地,对本地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现在尽管没有正式的任命,实际上是琼山县办的秘密顾问。 听完了刘翔的想法,他思索片刻,这才瞪着贼亮的小眼睛问道:“首长,您要从大户缙绅们头上弄这笔钱,可曾问过执委会是什么态度?此事没有极大的决心是办不成的。” 马本元对“首长们”的政治体制很留心。 “没有问题。”刘翔点点头。 “此事不难,只是太扫缙绅们的颜面。还请首长留意。” 刘翔不解:“扫什么颜面?” “首长您这是要搞官绅一体纳粮当差……”马本元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压低的嗓音,仿佛是说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刘翔从小说里看到过,但是不怎么明白。马本元见首长一副懵懂,赶紧解释道按照本朝的制度,有功名的人是照例可以按照等级免若干丁的徭役,这和考上秀才就能免二石粮是一个意思,都含有优待士子和缙绅的意思在内。 按照刘翔的算盘,现在这600丁的徭役银是准备全部摊派到本县的缙绅大户头上――风灾之后再要老百姓缴徭役银也不大现实。 “银子还是小事,您老这一宣布要缙绅们缴徭役银,他们还不如丧考妣?”马本元继续小声说道,“闹腾起来恐怕也不符合上面的‘稳定局面’的大政吧?” 刘翔恍然大悟:怪不得马本元说话这么神秘。原来是个g点。按了之后琼山县的士子肯定会高潮。他想起自己看过得小说和影视剧里的官绅一体纳粮里的种种情节,点了点头。 本质上他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感兴趣,在元老院的统治下是没有缙绅和士子的地位的, 真要闹腾起来,就干脆利落的收拾他们好了。 他对马本元不是特别的信任,并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只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我和你的谈话要注意保密。” “是,小的……我知道。”马本元看了看刘翔,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节 丁银 琼山县征粮局设在县城内的琼州府衙门的西北隅。此地原本就是琼州税课司。尽管程栋没有能力给每个县都组建一个完善的税务局班子,但是税务局的架构。制度和规章他是早就制定好了的。琼山县无非也是照此办理就是。 原来的衙门正堂被改建为征缴大厅――新做得木制的柜台已经安装完毕,屋顶上的瓦面被掀开了一部分,安装了天窗,墙壁上也开了长窗,以便能够得到足够的光线。这样一方面是为了有充分的照明,节约蜡烛灯油,另外,根据心理学医生江秋堰的高论,光明能够增强人的羞耻心――阴暗的环境更容易使人心安理得的干坏事。 靠墙的安装了许多文件柜和抽屉,几名办事员正在黏贴纸条。征税是根据行政区划“都”为基本单位的,计划未来采用以镇为单位。 刘翔在税务局里走了走,看了看正往大门前挂上去的一对大灯笼――原是衙门里的旧物,现在洗刷干净了重新糊上了纸:一个是琼山县征粮局,另一个则是硕大无比的一个“税”字,很有威压的感觉。 从临高印刷厂运来的大量空白税务凭证、账册和公文纸被一箱箱的堆放在上了锁的花厅里。从临高派来的税务特派员元老陈策正在为一群新招募来得本地税吏们讲课。这位陈元老到琼山的第一目的是建立德隆琼山分行,第二就是协助建立琼山税务局同时主持本次夏税征收工作。 陈策下课回到办公室,刘翔将自己从大户手里征收徭役银的想法和他谈了谈。 “这笔丁银很可观,过去很多缙绅大户都是不交或者少缴的。遭了风灾再叫老百姓负担绝没有这个道理。所以这次我打算把这笔丁银子全部摊派到他们头上。” 陈策点点头:“这个我也赞同,不过以什么名义呢?” 刘翔不解:“要什么名义?我们是政府,政府收税还要什么名义?” “涨电费水费还知道打个环保的旗帜,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从老百姓手里捞钱连个名义都不要了……”陈策笑道,“名义还是要的。不然人家问你,凭什么原本是大家缴得,现在只有大户要缴?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翔说:“可是过去缙绅大户们缴得很少或者干脆不缴的,这又是凭什么?难道他们不是欺负人吗?” “这不一样,”陈策摇摇头,“你的依法办事,依法治国的理念还不强……”他解释道,过去虽然缙绅大户们虽然不缴和少缴,但是都是有一定的依据的,比如有功名的,照例可以免若干徭役,有的大户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土地多,人丁少,按照明代的制度负担的徭役自然就少了。当然,在实际执行的时候,还有许多其他的花样。 “你现在要吃大户,豁免穷人,也得拿出一个新的规章来,这样才能让人觉得是有法可依,而不是你随口一说就是法律了。” “这么复杂?”刘翔想这家伙不会是法学俱乐部的吧?满口依法治国什么的。 陈策笑了笑,开始抛出他的累进制征税办法。 累进制对元老们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几乎大多数元老都缴过所得税,所得税就是累进制的,大体思路是收入越多缴得越多。 “运用累进制的阶梯税率,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负担压到大户和缙绅们的头上去了――如果说过去这里的优待士绅是大明的制度,那么累进制就是我元老院的制度,这个理他们不会不懂得。” 按照陈策的思路:目前各县征收丁银的账目实际上是一笔糊涂账,完全查不到依据。而各县的土地状况在经过清丈田亩之后已经相当的清楚,所以丁银和杂税均可以按照土地数量来进行核算。 “现在我们掌握的最清楚的地方数据,其实就是各县的田亩数字和户籍,按这个来收夏税是最稳妥的,没人好多说什么。其次,因为明年的新税制准备了平滑过度。”陈策说道,“大家都没话可说――毕竟我们是照顾到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老百姓不是傻子,知道谁对他好。” “有理有理。”刘翔连连点头,“可是土地的肥瘦不一,地多的不见得收入就多……” “土地肥瘠在登记册上不都有具体的登记么?”陈策胸有成竹,“如果要简化一点,可以按照作为的年实际产量来算。” 最后,按照陈策的设计,琼山县的夏税就按田亩数量进行征收了。首先是根据新得田亩登记册,计算出琼山县的平均亩产量,凡是亩产量在这一平均产量上下10的田地,一律算作“标准亩”,收税中的田地数量就是按照“标准亩”来计算,其他超过的和不足的,按一定的公式核算成标准亩。 “我们这是不是就是摊丁入亩?”刘翔看到他的具体方案之后忽然问道。 “说对了,我们搞得就是摊丁入亩。当然做法和旧时空的不大一样。”陈策笑了起来,“你看,今天我们做得一切,以后就能加入到中学历史课本里去了。这荣誉不用给四爷了。” 具体的征收单位是以“户”为计算标准。凡是无地户或者户均占有土地不超过20标准亩的,一律免征丁银,超过20标准亩的,再分为13个档次,占有标准亩愈多,缴纳的比例愈高。 陈策还制定了一系列的优免政策。凡是服兵役、担任公职人员的、因公伤残死亡的照例都有征收优免。另外加入天地会服务的、送子女到临高念书的这些也有一定的优免。 “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给大明的缙绅和士子也来一点减免,……” “当年四爷都不干的事情,我们就更不会干了。”刘翔连连摇头,“本来就是要从他们头上搞银子,再减免了还有什么好玩得。” “你,马上去计算下,按照这个税率表,各户平均负担是多少。总征收额度又是多少。”陈策关照手下带来的一个办事员,“告诉他们,不用很细,先把大概的数字拿出来。” 办事员立刻去了。几分钟之后,二堂里的算盘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密集的如同下雨一般。二堂里聚集了十几个珠算好手――是陈策从临高带来的财政总监部计算处的珠算队人员,全是府县二级里户房书办和小吏。这些人尽管个个一肚子坏水,歪门邪道的本事很多,打算盘的本事却是很了得。程栋便把这批人全部集中在搞了一个珠算队,专门负责在财政总监部里按照下发的课题打算盘。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老实,有人暗中出卖数据的,有人在外面狐假虎威的,最后在绞死了一个,发配南宝、三亚的矿山无限制劳改若干个之后,珠算队不但业务具体,政治上也变得“可靠”起来。 至于其他的杂税,陈策认为可以缓一缓。渔业税现在每天都在征收,县里不宜再重复征收,食盐已经属于专卖了,没必要再在消费环节再征收一次;倒是商业税有一定的潜力。 “……我们目前的目标是刺激工商业发展,商业税这块可以适当减免,”刘翔说,“原本工商税收就很少,干脆不征就是了。” “既然不多,还是继续征比较好。”陈策说道,“不要让工商户觉得不交税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以后再征税就会有很大的反弹了。” “好吧。好在工商户负担也不大。” “岂止是负担不大,那点税率简直是没有负担。”陈策说道,“工商户我看差不多就是免税……大明的税务机关堪称一个茶几――压榨效率在全球文明国家里范围堪称落后。” 同时期的日本,石高可达2200万石,大明在号称“最贪财”的皇帝万历的亲自主持下,才弄出了每年2000万两白银的收入,即使以当时的米价来说,这点收入不过5000万石。就这样已经怨声载道,饿殍遍地了。可见其行政机构的执行能力之差了。 刘翔摇头:“你这看法绝对了,工商户对明政府的正规负担不大,但是实际负担并不小:一会要为官府买办,一会要应付摊派。只不过这些钱财大多数都落入官儿个人的腰包了。” “现在大明的官儿不是敲诈不到他们了嘛?”陈策说道,“所以我们更该完善起来,只要总得负担减少了,税缴得明明白白的,工商户还是欢迎的。” 陈策知道,工商税税种多,而且很多是间接流转税,征收起来压力比较小,是增加税收的主要税源。最近五道口的财金小会议上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包括契税、屠宰税、营业税都在准备征收范围之内。 “这个以后再谈。”刘翔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要先培植琼山的工商业,琼山可不比临高那么商业繁荣。先养鱼才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节 地方财政 陈策想琼山的工商业在本时空的海南是最发达的,而且完全是自然发展起来的,和临高这样靠着澳洲人的扶植才发展起来的商业根本不是一码事。 “才干了几天的县长,地方主义的尾巴就露了出来。”陈策暗暗说道。看来这税务问题以后还有得饥荒好打了。目前临高还没有具体的分税制,收上来得税怎么分配看来又是件麻烦事。 陈策虽然身在德隆银行总行,每天忙于谋划各地建立支行,建立初级税务机构,但是财政系统上的矛盾随着春季觉醒和治安战的结束渐渐浮上水面。 各地县级政权相继建立起来,地方财政和税收就成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了。 临高县尽管有熊卜佑这个资格最老的县办主任,但是临高县并没有单独成立什么行政机构,一切的建设和投入都是执委会直接投入的,和地方财政税收没什么关系。 至于三亚大区也算不上一个地方政权,它只算是一个派出机构――因为当地原本即没有人口也没有工商业或者农业,三亚是完全由元老院搞起来来的一块殖民地。它的绝大多数产出:矿物、农林产品、渔业产品也全部运到临高,而当地所需要的物资,从衣服、粮食、工具乃至用得燃料都是从临高运去的。投资全部来自临高的拨款,运转也依赖临高拨来的物资和现金。三亚大区完全依附于临高的母体,经济上就是一个彻底的附庸。 但是现在他们控制的各个州县,尽管每个县的经济状态不一,但是每个县都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有一座城池,若干村落,多少不等的人口。有田地,还有一点规模不等的工商业。过去临高即元老院的模式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每个县都有了元老当县长,搞了一套行政班子。 有了行政班子,就牵扯到地方财政问题。大明在朱八八时代的财政政策基本上是中央拿走一切,地方几乎留不下什么。从集权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卓有成效,但是对地方行政就是灾难了。县里因为没有足够的财源,县令几乎什么都干不了。甚至维持基本的行政都难以为继,自然不动一点歪脑筋,搞些体制外流动资金就没法把官当下去了。 这个体制的弊端元老们都看得明白。但是该如何改进牵扯到的就是一篇大文章,不仅牵扯到税制、财政制度还涉及到中央和地方的权利分配这一重要课题。执委会最近一直就这个问题开扩大会议,经常讨论到半夜才散会。 在没有制定出确切的方案来之前,暂时使用的是行政经费全额拨付的方式。每个县办主任上任之时,由财政总监部一次性发给一笔流通券。目前的流通券还是以粮食作为准备金。根据拨款的数字,由企划院拨给等量的粮食作为准备金。当然粮食本身并不需要远途运送,治安战结束之后,企划院在每个县都掌握了相当数额的粮食,主要是原先各县的官仓粮食和在治安战和清丈田亩中没收、缴获的粮食。这些粮食除一部分运往临高之外,余下的依然存储在各县的粮仓中,只要在账目上过一下就好。 发给各县的资金并不直接到县办主任的手里,而是存入当地德隆支行的财政专户,由县办主任具体支用。因为地方行政开支是千头万绪的,所以财政总监部专门开列了一个经常性项目开支列表。这样大概可以知道每个月需要拨款的数字,这笔开销属于专款专用,县办主任不能以其他名义支用。这样就不会出现领导一时没谱把钱花过了头,到月底没法发工资的窘态了。 编制经常性开支表并不容易,谁也不知道一个17世纪的县每个月需要多少行政开支。而临高的财政开支又不具备任何的参考价值――一直是在打统账的。特别是在财政供养人员的开销上,各县的机构怎么安排,设置多少人员,人员的级别和工资是什么样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所以管理也只能相对粗略。程栋要求暂时编制的额度宜紧不宜松,以免口子大了将来难收。 经常性开支之外的其他开支暂时就由县办主任在月度总额内自行开销,只能节余不能超支。 至于各县的收入:包括税收、罚没、缴获等等,全部上缴企划院和财政总监部。 这种统收统支的财政政策当然是很不妥当的,特别是完全抹杀了各县的财政自主权,就本质上说和大明的地方财政制度没多少区别――甚至管得更死,但是目前来说也只能如此了。执委会对地方政权的要求是“稳”,在维持好地方治安的同时,将各地的资源先征收上来供应元老院的运转。至于搞经济建设并不是县办主任的首要工作。 这套制度从去年年底开始正式执行,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海南岛上的每个县大致都按照该制度建立了财政体系。运转的还算正常。 但是对陈策来说,他在环绕海南岛的财政公务旅行中,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反弹――各个县的县办主任们,尤其是过去农业水平比较高,经济条件相对好的各个县:琼山、澄迈、文昌、定安这些县份的县办主任,对统收统支的财政制度颇为不满,强烈的希望进行改革。 陈策多少明白他们的心思。做了县办主任就是百里侯。大多数人都是有一定的事业心的,即使统治的是个贫穷的小县城,只有几万人口,也想做出点名堂来。经营模拟类游戏永远红火正说明了大多数人的心态。更何况海南岛的各个县都是富有资源的,可以开发建设的项目是在太多了。陈策去过昌化堡――这个只有十几个人驻守的小小堡垒,尽管周围是贫瘠的海滩沙地,没什么谈得上的资源,但是在春季觉醒战役前仅仅在海滩沙地饲养山羊就获得了很大的成功――1630的秋天昌化堡就向临高提供了三百只羊。 要投资要建设,仅仅靠企划院的直接投资是不行的――企划院要投资的项目太多了,以临高政权有限的人力物力来说光搞“中央企业”就顾不过来,更不用说来搞地方工业了。而且过于紧张的人力缺口也使得企划院对地方工业不怎么感兴趣。 陈策知道,上个月执委会利用风灾在琼山拉走大批劳动力就引起了刘翔的不满――在海南岛上,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人才行。尽管最后他还算是努力的完成任务,但是中央和地方的矛盾已经露出了端倪。 希望山东的人口到了之后,矛盾会缓和下来。陈策想,只要有了人口,以元老们的本事,各显神通的发展点地方工业应该还是不难的――当然,财政制度也得改革一下。 陈策含笑道:“等山东的难民来了,你要养鱼就容易了――当初临高不也是从广东大量的弄了人口进来才繁荣起来的?” “要等山东的难民,起码也得到年底吧?”刘翔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现在就有些想法,用不了多少投资,有人干活就成。”说着他把自己和汤梦龙设想的利用甲子煤矿的煤搞些小工业的事情和他说了。 陈策打着哈哈,并不直接答话。又把话题转回到夏税征收上去了。 琼山县征收夏税的布告一贴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今年是澳洲人主事之后第一年征收税赋,所以不管是穷人还是大户,白丁还是士子,个个都对此非常的关注。 就琼山的各处茶馆、树下的野谈的议论,大多数人认为澳洲人十有八九还是会“率由旧章”,继续按着大明的法子征税赋,几百年来皇粮国税就是这么征得。再者澳洲人去年在临高征收粮赋也还是按照过去大明的体制征收,无非就是改进了征收的办法,清丈了田亩,比过去征收公平多了。大家觉得既然在琼山也清丈了田亩,自然也是按照临高的法子办。对于无权无势的平头小民来说,能够照章纳税,不会莫名其妙的多出负担来就是上上大吉的好事了。 然而征收夏税的布告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光一个摊丁入亩就够惊世骇俗了,至于那奇怪的累进制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房前屋后,厅堂宅院里,到处是窃窃私语的议论。一般的百姓,尽管多数人不认字,求着人念了布告,又听了宣传队的人现场解释,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也有人满面不相信的神情。 “这么一来,我们不就不用交税了吗?”几个农民摸样的人聚拢在布告前议论着,“我家只有六亩地,不管是不是那什么‘标准’,怎么算也是第一级的。” “这么说我也算不上。” “这下可以歇口气了,原本遭了风灾,刚忙活着补种番薯,再要交税手头就紧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节 夏税 “你们想得美!”正当几个人正快活的议论着,一个衣服样式和质地很好,但是却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人踱了过来,有一个几乎占去了他宽宽长袖的三分之一,“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位浑身打补丁的“士绅”,大家都叫他那先生。那先生祖上原来是户颇有财产的大户,到了他这代因为和人在税赋上起了争执,被有钱有势的人家陷害了官司便败落下来,成了个一文不名的“衣冠中人”――早年家里有钱的时候也弄过一个“监生”的功名,后来虽然因为官司的关系被革掉了,大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所以还是称他一句“先生”。 那先生为人不错,又好打不平,在本地有点小小的声望,大家听他说话,纷纷请他来谈论几句这“大宋的夏税”。 “自古以来哪有不交皇粮的?”那大先生把布告也看了七八遍,摊丁入亩这事他是明白的,类似当年张老相公搞得一条鞭,不过一条鞭只是把杂税整合起来,还不是按土地数量交税的概念。那大先生穷虽穷,读过得杂书着实不少,很快就想明白这摊丁入亩的最大好处就是能把人口弄得清清楚楚了――既然丁银是摊入田亩的数量,那么每户人家也就没必要隐瞒自己的真实人口数了。 大明的总户籍人数,从永乐之后就不断的在减少――这是件非常反常的事,因为自永乐之后,大明大致上算是“稳定”的,要按低标准算堪称“太平盛世”。结果这太平盛世人口不增加却在大量的减少,显然是出现了大量的逃亡户和黑户。 琼州府没有户籍的“黑户”和从大陆上逃来得逃亡户也有许多。澳洲人来这一手,目的大约是要进一步的弄清琼州府有多少人口。 再联系到临高大规模的“清查人口”,那先生顿时觉得已经明了了澳洲人的心机。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宋的夏税,”那先生酸儒气十足,一开口就是卖弄。先把各种历史典籍里关于宋代的税赋制度扯了一番,以论证“大宋没有摊丁入亩”这回事。看到周围的一干泥腿子都面露不耐烦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慨叹:“对牛弹琴!” 于是便把话又给拉了回来:“……总之,这不是大宋的制度,乃是髡……澳洲人自己搞出来得新花样!” 有个青年问道:“那先生,他是大宋的花样还是澳洲的花样我们乡下人弄不明白,就说这夏税的缴法是不是按照布告上说得那样,田多得多交,田少得少见,少于二十亩的不交?” “布告上的确是这么说得。”那先生摇着一把破扇子,“不过自从有朝廷那天开始,百姓们纳粮当差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能说没就没的?说地少的可以少缴不缴的,我看就是说说而已。”他原本对官府就很不满,连带着对所有的官府都不满,在他看来,不管是大明大宋还是什么劳什子的澳洲,全都是一丘之貉。不盘剥小百姓,怎么能让当官的一个个锦衣玉食,夫贵妻荣? 有个老头子开口了:“那先生!我听说澳洲人说话一贯是言而有信,只要是说出来的都认账……” 那先生“哼”了一声,“自古以来,当官的说话就没有靠得住的。就说从前的王太尊,在府学临泮的时候‘天理人心’说得天花乱坠,轮到他自己了,倒灭不了人欲了,一口气搞了许多钱不说,还变着法子弄女人。皇上说的话,他们都可以阳奉阴违……” 老头子害怕的四处看来看,赶紧叫道:“那先生!那先生!” “不要紧!”那先生满面不在乎:“澳洲人这会没工夫来收拾我这穷酸!他们要从大户口袋里掏银子才是真得――小百姓都遭了灾,哪里来得钱粮?” 那先生的见识,本地的大户们也有相似的觉悟。摊丁入亩、累进制,怎么看都是澳洲人准备“吃大户”。各家的大户们都紧张起来,经过一番串联之后,刘翔原本预料中的强烈反弹没有出现。倒是来了一群特意穿得破破烂烂的大户集体到县办来“上访”,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诉说自己今年损失了多少庄稼,实在缴不出夏税云云。刘翔笑容可掬的打哈哈,东拉西扯,就是要紧了牙关不松口。 众人失望之余去求教海述祖,海述祖自己压力不大――他把土地都给天地会“全包”了,连税赋都归天地会负责料理,不怎么关心交税的事。但是迫于大家的希望,只好又出马了一趟。 “老海!”刘翔亲热的说道,“你的来意,我知道!”接着他又说道:“你把椅子坐结实一点,别这么拘束!” “礼数所在,不敢放肆。”海述祖稍稍挪动了下身子,表示自己尊重上官的命令,依然是很严谨的坐着。实话说他不大喜欢“首长们”的“老x”“小x”的称呼,虽然他知道这是表示关系亲热的一种称呼,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很不习惯。 “你来,无非是那伙财主又要你上我这里来哭穷,要减税吧?” “首长说得是。”海述祖点点头,“学生也是受人之托。”他觉得这样回答有些不妥当,赶紧又补充道:“各家大户虽然家中田地不少,但亦非个个家中饶有资财,又遭了风灾水灾,日子并不好过,请首长留意。” 刘翔点头:“当然,不过,家中‘饶有资财’的怕是大部分吧。再者,日子虽然不好过,总也还没到吃不饱饭,要卖儿卖女卖老婆的地步。”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老百姓才是过不下去了……” 海述祖说:“是。首长所言不虚。然而自古至今,业主和读书人是朝廷的根基,请首长稍存体面。”他停下来想了想,“还请首长三思。”海述祖迟疑了下,又说道:“如今首长们大局初定,还是要以‘稳’为上策,缙绅士子的向背不可不放在心上……” 刘翔心想这伙大户的优越感还真强。要不是琼山这地方又穷又不是文学昌盛之地,恐怕反弹起来会十分的猛烈。但是后面的一句话显然是海述祖已经把自己当做“新朝”的一员才会如此的坦白。 刘翔听他说完,才说道:“老海啊,你既然这么信任我们,我也说得很明白些。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粮食――这粮食,老百姓原本就没多少,现在又遭了灾,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你说是不是?要找粮食,只有大户们才有。” 海述祖点头。 “我要是想简单些,不费力气的做。把大户们都请来,然后每家大户拿个几百几千石出来,谁不肯拿出来就拉出去砍头,你说能不能拿到粮食?” 海述祖苦笑道:“此乃盗贼行径,非君子所为。首长们都是胸怀大志的……” 刘翔说:“就算你说得对,这做法太土匪了。我这里还有不是土匪的东西。”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账册。“这是历年来琼山县的欠税名单和数额。”他笑了笑,“我没想到欠税赋最多的,不是小老百姓,反倒是些朝廷的根基。” 海述祖脸上一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就拿这个账册说话,要这伙欠税赋的大户们把欠得税赋还有这些年的利息都缴清――就是大明的皇帝也不能说我做得不对吧?你说他们该不该缴?” “该缴。”海述祖没料到刘首长还有这一手。缙绅大户们欠缴税赋在大明各地都是蔚然成风,不足为奇。江南地区甚至有欠缴了几十年的业主。朝廷从来就不指望能够把这些欠税都收齐全了。 海述祖回去的时候什么也没得到,刘翔在夏税上丝毫不肯让步――尽管大户们私下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刀把子到底硬过嘴皮子,何况治安战和清丈田亩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们足够多得经验教训――知道最好不要试图和澳洲人作对。。 随着陈策培训的税务培训人员的到位,第一批纳税通知单开始由专人派发了。 通知单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布告,按照“都”为单位,在本都的市集和村落里广泛张贴。以户主为单位,每户实有田地多少,折合“标准亩”多少,属于哪个档次,应缴多少,减免多少,减免条件为何,都一一开列的布告上――此所谓“公示”。凡有异议的,可以到税务局去申诉。 第二种被称为“形势户”通知单。是由专人送上门的。对象是占有土地超过五百亩的大户。由于是有钱人,大税户,所以享受有专门的通知单。内容项目和布告是一样的。不过每份形势户的通知单都必须有接收人盖章画押的回执。 刘翔规定:超过45天以上还是因为无人签收而不能送达的,视为该户非“形势户”,登记土地全部没收。在这一强势规定之下,形势户通知单送达率没过半个月就百分之百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形势户是宋代税赋制度中的一个术语。 第一百九十二节 超额完成 征粮局在县城和各主要市镇设置了分号,以方便百姓们纳税。征收单位为流通券。交税者也可以用粮食、金银铜钱和其他实物按照粮食指导价“折色”后缴纳。财政总监部原本想在各县也彻底禁止白银铜钱流通,但是现阶段流通券在外县的地位还不够稳固,暂时只能采取多种缴纳并举的方式 为了吸引大户们多交粮食,同时支持流通券,程栋已经指示德隆粮行将粮食收购牌价上调若干,这样同样数量的粮食折合成流通券的时候就能多兑换一些,对纳粮户来说多少能占些便宜。 琼山的征收工作在刘翔的“关怀”下迅速的展开了,琼山、文昌、定安、澄迈四县是夏税征收的“重点县”,不但专业人员上投入有倾斜,在暴力后盾上也做到了尽量支持。保证每个县至少有三个步兵连,再加一个当地的县警备连。军官们都得到了指示,要完全听从各县元老的元老的指挥,竭尽所能的帮助征收。 琼山县是征收夏税的重点,刘翔又期望在征收夏税上充分展现自己的“执政能力”,因而对征收工作抓得特别紧。县办所有工作除了不能停下的之外全部暂停,工作人员分头出动协助征收。招募了民夫修缮库房,平整道路,从临高运来了二台手摇式草编机,用来编织装粮用的草袋。德隆琼山支行也在营业部门口增加了更多的地秤和工作人员。确保所有缴粮户都能以最快速度卖粮完税。 天气一天天热气了,文宣队员们个个热情高涨,每天走街串巷的演出、贴标语、舞狮子,宣传新税法。县城周围更是敲锣打鼓,喧闹不堪。 这种气氛人为的造成一种紧张、热烈的气氛,催促着大家赶紧去交税。 不管大户们心里有多么不情愿,大家都认识到,这澳洲的夏税是非缴不可了。海述祖回来向大家一说“刘首长”还准备和他们算一算几十年来的欠税,大家就觉得还是还是老老实实的缴澳洲的夏税,别再扯大明的往事了。这笔糊涂旧账真要算起来,倾家荡产也还不清。 一部分人心中对摊丁入亩、取消官绅和士子在丁银上的免丁优待非常的不满,再加上前阶段的清丈田亩的运动,更是严重的损害了少数有功名的士绅的利益。他们都意识到,在髡贼的统治下自己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好日子是一去不返了,因而一个个都怀恨在心。眼下满街都是明晃晃的刺刀,而且琼山这地方到底太过偏僻,形不成有力的集团,这些人便只好含恨蛰伏起来,做出一副老老实实奉公守法摸样。除了照章纳税之外有的甚至还很主动的把自家的孩子送去临高念书,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也有些人私下里串联,互相说说怪话。还有得其实家中没几亩地,不过定着个秀才的名义,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酸子,照新得章程根本就是免缴税的,但是他想着自己的“免丁”特权被取消了,心里窝囊的紧――要知道这秀才的功名,第一就是免粮免丁,经济上的利益之外,也是特权,如今没了特权,自己便觉得矮了一头。也跟着缙绅们参合。有几个还初一十五的去万寿宫拜祭大明列祖列宗,以示自己的不忘大明。街面上也开始传出什么“短毛不长命,铁船终难浮”之类的童谣。 陆橙将此类消息汇报保卫局的同时也向刘翔做了报告,他对此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粮食,再说目前政权机构慢慢建立起来了,地方治安也没有问题,还有陆军和警备连的压阵,这伙人还能掀起什么大浪不成? “不要紧,你就好好的盯着他们。等我把他们都给榨干了,看他们还能出什么花样。”刘翔信心满满的,“再说不还有县警备连嘛。刺刀亮出来我看他们谁敢乱说乱动。” “县警备连除了军官和军士之外大多是过去的军户,不一定靠得住。”陆橙秉承了政治保卫总局“怀疑一切”的思维模式。 “再说吧,军队思想教育那是魏艾文的事情,我也不能插手。”刘翔尽管对陆橙有那么点好感,但是对她的工作作风很不喜欢,他的事情多得很,没工夫一天到晚“抓阶级斗争”。 “你先盯着他们就是。”他说道,“我交待给你的对税务人员进行监视的事情做了没有?” “已经开始着手了。”陆橙汇报道,她迟疑了一下,“首长,我们的人手不足,又要监视缙绅们,又要监视税务人员,有点忙不过来……” 琼山县的政治保卫侦查网是除了临高之外最大的侦查网,从对外情报局接手过来的“告密员”就有二十多号人,但是面对七八十号正式的和临时的征收人员,这点人有点力不从心了。 “缙绅那边少留几个就是了,主力还是要放在这次征税工作中――新人太多,不盯紧一点很容易出事。” “可是,这事情不是应该由契卡来管……” “契卡是管审计账目,和你们的事情又不冲突。”刘翔一挥手,“就这么定了。” 琼山县的夏税征收很是顺利。在累进制体系下,土地较少的人家尽管受了风灾,但是相对负担也小,不会造成极严重的负担;土地多得人家尽管负担大,但是以往的积蓄多。真正有特殊情况难以缴税的,查清之后也给予一定的减免。所谓“税收是调节经济的重要杠杆”这句话,刘翔现在有了切身的体会。 在刘翔的全力征收之下,整个琼山县的夏税征收时间刚刚过半就完成了折合库银一万八千两的数目,估计最后的总额可以达到三万两上下。这笔收入使得邬德“龙颜大悦”,在刘翔来汇报的时候不断的大力拍他的肩膀,差点没把刘翔的肩膀都拍肿了。 “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得。为元老院服务嘛。”刘翔忍着肩膀上的疼,想这老渔民老海军的手劲也太大了。他努力的使自己面带微笑,做出很谦虚的表情。 “你谦虚了,琼北的四个重点县里,琼山是第一个提前一般时间完成指标的――还超额了。”邬德让他的在沙发藤椅上坐下,“我上次开会的时候,就和老马说过:领导班子硬不硬是很要紧的!” 刘翔干笑了几声,听起来似乎执委会对另外几个县的县办主任有所不满。但是此事比较犯忌讳,他不便多谈论,干脆不发表看法。 邬德大概知道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我们现在很困难――想必你也知道。” “是,我看报纸和文件的时候就知道中央现在不容易,花钱的地方太多。” 邬德对被称呼为“中央”一愣,因为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执委会。他也没纠正: “到处都是要钱要粮要人的,铺摊子太多了。”他苦笑着拍了拍堆在桌子上文件,“光海南岛上的建设开发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要在岛外拓展:台湾、山东,全是无底洞!” 刘翔一听问道:“怎么,山东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和你说也无妨――你是元老。”邬德说道,“赵引弓已经和孙元化那边接了线,准备在当地先搞个农庄作为基地。虽说规模不大,到底也是要基建投入的――他还准备在当地搞搞农业什么的――也得投入。台湾,就更不用说了。想想看还有济州岛。”说道这里他摇了摇头,“我们的地盘,说白了就是一个海南岛,一多半还是没开发的,人少地少。想石子里榨油还怕老百姓起反呢。” 刘翔赶紧表示:“石子里榨油是办不到的,老百姓也受不了。我在琼山还是按照过去在临高的经验,所谓‘合理负担’――有钱人多负担些,穷人少负担些。只要办事公平,老百姓还是能接受的。” “缙绅和士子们呢?” “他们当然有意见,但是不敢怎么样。前阶段剿匪和清理田亩已经把他们吓破了胆。” “嗯,你要当心,他们虽然不敢明着来,但是这些人能量很大,对老百姓的影响力很大。得防止他们搞阴得。”邬德提醒他说,“琼州是我们的根据地,不能乱。” “我明白的。”刘翔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虔诚表情。见邬德无话,赶紧说道: “我有几件事想汇报一下。” 邬德笑了笑:“说吧,你是要东西来了?” “邬院长你真是洞烛千里……”刘翔的脸皮已经厚了不少,他这次借着征收工作的成果亲自来临高汇报,就是要弄到自己想要的资源――不乘着这节骨眼上申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到这些东西。 “好了,我们都是元老同志,直来直去的说吧。你要什么?” 刘翔从假boss公文包里把企划书掏了出来,又把自己和汤梦龙合计的几个县办小工业的设想和他说了一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节 登州路上 沙砾铺设的官道在脚下变得迷离一片,几乎难以辨认。拂晓的风,从旷野吹来,即使穿着风衣,戴着风帽,赵引弓身上仍然感到凉飕飕的。 从杭州到登州的旅途即艰难又危险。在南直境内,沿着运河北上一路坐得是徐光启家提供的船只,沿途有徐家的家人照料,不但旅途舒适,而且过关讨闸之便捷,沿路官吏的殷勤周到,征发民夫的之有力,都让赵引弓又一次充分认识了缙绅的威风。 难怪如此之多的人都要混个官帽子,经商发财的人也忘不了给自己的孩子请名师、贿考官,千方百计要给他们弄个“体制内”官和民之间的区别真所谓“云泥之别”。 然而他的这点官民之别的感慨一过了黄河就变得烟消云散了。 黄河在明代是夺淮入海的,入海口在徐州附近。从徐州附近渡过黄河,就出了南直隶,进入了山东境内。 大运河在山东境内也通航,但是不到登州。一干人就在徐州弃舟登岸,改走陆路。赵通以前走过北路的镖,提醒大家沿途小心 如果说南直境内尽管过了长江之后就显得萧瑟穷困多了,但是一过黄河,开始进入到山东境内,赵引弓才真切感受到环境的严酷性。 尽管已经是盛夏时节,田地里却没有些许的作物,大片的土地荒芜着,沿途的树木成片成片的枯死着,走进了一看才发觉都被剥光了树皮。草丛树木间,不时可以看到散落的枯骨。 偶然经过的村落,不是长满了蒿草,房倒屋塌,便是高墙深沟,乡勇们戒备森严。赵引弓一问才知道,就在不到十年前――1622年山东南部爆发了徐鸿儒发动的白莲教大暴动,暴动以济宁为中心向东波及到了日照,向西波及到了菏泽,向南波及到了徐州一带。沿路都是遭过兵灾的地方,最近几年又连遭水灾,官府的田赋加派一日重过一日,盗匪遍地,百姓们死得死,逃得逃,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土地。即使是大白天,小股的盗匪也在公开活动,到处是铤而走险的人,为此赵引弓一行人,除了自带镖局的护卫之外,徐家还另外派遣十多名勇壮家丁沿途护卫。 这样一路担惊受怕马不停蹄的向北而行。走到沂州又遇到特大暴雨,沭水泛滥。平地水深六、七尺,好不容易才搞到船只。赵引弓看着满地的扶老携幼的流民和沿途倒毙的尸体,不由得心疼万分,暗暗直呼:“来晚了!” 但是自己现在没能力收容难民――不管做什么,没有官面上的支持在大明是寸步难行的。他只得催促随从,尽快赶路,前往登州面见孙元化以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 一行人跋山涉水,餐风露宿,好不容易来到了登州。旅途之艰险难以言尽。 登州此时已经是大明对辽东作战的前沿重镇,此地也是徐光启、孙元化等人编练新军的重镇。还没有看到登州城墙,沿途时常能看到调动的兵马和营寨。道路上还有巡逻的骑兵,不时有人盘查。 尽管路途看上去戒备森严,但是沿途还是听说了有盗匪和盐枭活动的消息。甚至有整村被屠灭的恐怖事件。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消息,他们刚进入登州地界,在官道附近就听到一片厮杀和惨叫声。一干人立刻止住马匹,亮出了家伙。负责保卫的镖师赵通命令从车上放下狗来做好扑杀撕咬的准备,一面调转马头往队伍中间过来。 赵引弓正由仆人们簇拥着,缓缓地走过来。听了前面的报告,他回头问随行带路的当地驿卒可知道出了什么事。老驿卒说道:“这必是当地的盐枭在火并。” “不是土匪么?” “大白天土匪还不敢上路,这里军队多。”驿卒说道,“盐枭多是本地的军户,别看穷得贩私盐,不少人身上还有个小旗、总旗、百户之类的前程呢。官府一般也不管他们――管不了。” 赵引弓听说只是盐枭火并,便叫人马继续前行,赵通劝阻道:“老爷,现在前面打成什么样子了我们也看不到,万一过去被他们瞧见了,有人以为是来助拳的就麻烦了――打起了了不好收场。” 赵引弓一想也是,自己毕竟是在客地,万一卷入了当地的冲突后续处理麻烦的很。虽然自己官面上很“硬”,但是盐枭到底是地头蛇,有了杀伤之后就结下了无谓的怨恨。 众人在路上等了片刻,听得前面杀声渐止,赵通关照大家先在路上等候片刻,自己先去前面打探打探。 他下了马,沿着路肩慢慢的踅了过去,过来顿饭工夫他又回来了。奔到赵引弓的马前,禀告说:“回老爷,前面已经散了。只是路上尸体兵刃很多,还请大伙过去的时候小心。” 众人在赵通的引路下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只见远处官道旁果然七零八落的丢下了三四十具尸体,鲜血淋漓,地上还有许多破碎的兵器,赵引弓发觉地上丢满了削尖的竹枪和十多张损坏的弓箭,地上还有散落的蒲包,散落着许多海盐。 “这是在抢劫私盐。”驿卒说,“这条官道上常有的事情。瞧,车轱辘印下官道去了――抢得人得手了。”他瞧了瞧,又嘀咕道:“不对嘛……”说了这句话他似乎是后悔自己失言了,赶紧又闭嘴不说了。 “到底什么不对?” 赵引弓再三追问,驿卒才吞吞吐吐的说驿道上有不少马蹄的印子,还有尸体上留下的羽箭也不是一般盗匪盐枭用得军器。 “是朝廷的人马?” 驿卒不言但是表情中已经默认了此事。 “孙抚台也不管么?”赵引弓原本就对孙元化的治军能力存疑,现在看了愈发觉得自己的看法准确。 驿卒小声道:“孙抚台如何管得住?如今当兵的欠饷一欠就是一年二年的,在登州的人马多半又是客军――最是无法无天了。没有在本地公然抢劫商旅屠灭村落来筹饷已经是孙抚台张镇台弹压有方了。” 换句话说这样偷偷摸摸的干点黑吃黑的勾当简直不算一回事。官兵能干出什么没底限的事情赵引弓也是略有所知的。只是从丢下的尸体和车轱辘印看,盐枭们运送的私盐也就是二十辆左右的独轮车的载运量,合计银子不过几十两。引得双方大开杀戒,世道乱成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快走吧,这里是是非之地。”驿卒催促着一干人赶快上路。 正要上路,忽然听到尸体中有人在喊“救命”。赵引弓关照从人寻找,在几句尸体下拉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身上满是鲜血,看不出伤势如何, “还有救没有?”赵引弓问道。 赵通点点头:“他受得皮肉伤,上一点金疮药,应该还能救得回来。” “那就带上吧,放在车上,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赵引弓说道。 一行人终于太太平平的到了登州城。登州城现在是座兵城,城里城外,到处是操着各种口音的大兵。赵引弓注意到很多人操着辽东口音――显然这些人是原先的东江镇人马,也就是即将爆发的登州之乱的主力。 赵引弓靠着徐光启等人的帖子畅行无阻的进了城――这里因为是辽东作战的前沿,军机重地,城门口的盘查十分严谨。 进城之后赵通见大客栈到处客满,小得客栈又不能让主人满意,便做主寻了本地的一座大庙,出手布施了六两银子,便在主持的殷勤招呼下住进了庙内的一座院落。赵引弓关照大家先歇息了三天,沐浴更衣去去沿路的风尘。又命人将行李开包,清点准备馈赠的孙元化等人的礼物――礼物都是精心挑选出来得,许多是特意从澳门和临高运来的。 这次去见孙元化,除了带有徐家和杭州教会的信件,他还带来了金立阁这位传教士用来充分证明自己是一位“慕道者”。 要得到孙元化最大程度的帮助,只有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虔诚的准教徒,这样孙元化才会从教友的角度,而不是一般的钻营者的角度来对待他的要求。 他对孙元化所知甚少,大图书馆给他的资料只有他的基本生平和一些言论政见,具体这孙元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无从推测的。不过,以徐光启愿意儿子和他结成儿女之亲,想来此人的人品不会差;不过五十出头就当了巡抚,说明他的做官的本事也很有一些。他又是个天主教徒,热衷于“西法”改良大明的军事科技和体制。综合起来看,孙元化应该是个人品不错,会当官,又乐于接受新思想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难打交道――赵引弓最怕遇到的不愿意干事的人--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赵引弓关照仆人先去打探消息,确认孙元化最近在衙内。便寻了一天正式上衙请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节 孙元化 登州巡抚衙门是天启年间新设的,派头着实不小:门前摆着一顶绿呢大轿;照墙下有好几块朱红“高脚牌”,泥金仿宋体写着官衔荣典。悬挂的各种旗帜更是林林总总,让人瞧得眼花缭乱。 再往衙门里看,两行带刀的亲兵,从大门口一直站到大厅前,三四品的武官亦有好几个。赵引弓见此光景,知道自己贸然凑上去恐怕连话都说不上。当即避在一旁,取出名帖和徐家写得一封“八行”,叫集英上去投帖。 “用一两的门包。”他提醒了集英一句。 隔了好久,才看见出来一个亲随,手里拿着他的名帖,呼喊道:“哪位是杭州来的赵老爷?” 赵引弓点点头,踱着四方步子,上前答道:“学生就是。” “大人传见。” “是的。请引路。” 奉华是早就教好的套路,当即手举赵引弓的名帖,由亲随领路一路向内而去。巡抚衙门规模不小,一路上气宇森严。到得花厅门口,早有听差打开门帘,示意他入内。 进门一看,一个精悍的中年官员穿着便服,正坐在花厅中间的红木炕几之上,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赵引弓知道此人大约就是大名鼎鼎的孙元化了。 他稍稍定神,方捞起衣襟请安,同时报名。 “喔,你就是赵先生!”孙元化那双眼睛,颇具威严。他虽然是文官,毕竟在辽东从戎多年,多年军旅生活养成的威严仪态的压迫之势,令赵引弓微微生了胆寒之意。 面前这个人,贵为登莱巡抚,真真正正的起居八座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员,一声令下就能让人头落地,面对这样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当然是难以抗拒其威势的――赵引弓为自己背上出得冷汗而自我辩护道。他从来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离开集体之后的软弱无力。 好在孙元化对赵引弓颇有好感:来客他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举止动作颇有风度,谦恭之余又不乏自信。心中暗自点头。 他事先已经接到杭州教会的信件,这次又收到了徐家人的八行,对这位“赵先生”颇多褒美之词――特别是眼前这个人在杭州教案中为教会奔走,出了很大的力气化解了当地针对教会的戾气,对弱小的中国教会来说是居功至伟的。他不禁面露微笑,道: “先生请坐!” 赵引弓落座,听差将一碗盖碗茶摆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听赵先生的口音,似乎不是广东人士啊。” “是,学生祖籍杭州,祖上因行商寄寓广东三水,便在当地落籍。”赵引弓小心翼翼的说道。 孙元化对这位由教会介绍来的“慕道者”很是热情――不仅因为宗教信仰的关系,更多的还因为书信中提到了这位赵老爷精通“西学”。特别是对“澳洲”了解甚深。最近二年刚刚多起来的“澳洲货”,孙元化也见识过,他比平常人的见识要多些,知道这不仅是简单的奇技淫巧而已,似乎是比他的西学更为精深的一种新学问。 孙元化对澳洲人在琼州的作战最有兴趣――他已经零零星星的收集到了不少关于此战的消息――临高的耶稣会士将收集到的澄迈之战的消息传递到澳门,而孙元化身边不仅有耶稣会教士,还有不少葡萄牙军人。通过这一渠道他得到的消息比朝廷得到的消息要丰富的多也精确的多。 孙元化对澄迈战役之所以特别感兴趣,是因为澳洲人在澄迈的作战的模式和明军很有相似之处。也是利用己方的火器优势,以守代攻。先是高墙深沟,上面布置火器来消磨敌人的冲击力。然后在伺机发动反击。 问题在于,明军的这种作战实践几乎没有什么成功的例子。孙元化在辽东从戎多年,除了在袁崇焕手下的时候打过一个“广宁大捷”之外,大多数情况下明军的以工事车阵火器御敌的作战手段都是一败再败。 澳洲人在琼州,却以相似的战法击败了数倍于他们的官兵――要知道何镇的人马也有红夷大炮――他们的火器显然比佛郎机人的好得多。因而他现在对髡贼的兴趣大增。 因而彼此没有客套几句,孙元化就把话题转向了澳洲人身上去了。 “先生既然居在广东,做得又是澳洲货买卖,想必澳洲人的底细知道的很清楚喽?” 赵引弓点头道:“学生略知一二。” 孙元化当即询问起澳洲人的军事状况来了,特别是火器。 赵引弓对此不敢说得太多,亦不敢天花乱坠的胡扯一通。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行家,更重要的是孙有耶稣会这个情报渠道,如果他有心的话,很多东西是完全了解的到的。自己去取得他的信任,尺度一定要把握好,能说的东西尽量不说假话。 因而他虽然只谈一些比较粗浅的内容,但是还是说了些孙元化可能感兴趣的细节,特别是就澳洲大炮的威力、射程和炮弹种类做了一些简单的解说。 接着又谈到了澳洲火枪,孙元化对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有着浓厚兴趣,赵引弓从他口中知道有若干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失落到明军手中并且被辗转送到了大陆上。因而这种枪支的形制孙元化所知甚详,他还拿出了一副比例不大正确的图样。赵引弓一看就发觉里面少掉了许多细节,顿时放心了。 “我一直有心要找一支真枪看看。”孙元化叹了口气,“听说与本朝、红毛的鸟铳都不一样,不但不惧风雨,铅子可射一二里路,不知道髡贼用得是什么妙术?” “真枪现在何处?”赵引弓对此很在乎。 “还是在广东,我遣人去取,只弄到了这张图。听闻有几支落到了福建熊督手中去了。”孙元化似乎对此很是遗憾――他在登州编练新军,铸造火器,对“新式火器”当然有很浓厚的兴趣。 赵引弓当即解说了下米尼步枪的来复线的作用:透露这个技术秘密是经过批准的。来复线即使在当时也不算什么技术秘密――早期的来复枪在欧洲已经出现了,但是没有实战价值,想在大明想复制出来就更加困难了。至于米尼弹,看似原理结构都很简单的弹头,以本时空的工业水平没有一个地方够制造出来――更不用说还有个关键性的火帽了。 孙元化听得很是自习,不时的还要提出几个问题。这个时候赵引弓觉得孙元化更类似一个工程技术人员而不是大明的官僚。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他发觉孙元化虽然对澳洲人的“部伍整齐”、“敢战”很有印象,但是最感兴趣的还是在“澳洲火器”上,不由得在内心大摇其头:显然,孙的思维模式依然是“洋务派”的思路,注重的是“器”。 不管是徐光启还是孙元化,尽管他们在引入西式武器和科技上颇为尽心,对当时已经初具雏形的欧洲近代军事理论和军事制度却涉足极少。赵引弓记得孙元化在西洋军事方面除了火器最有兴趣的是欧洲式的堡垒。还自己亲自设计了一些“糅合中外”的防御工事。 “……想不到先生对火器亦有如此之深的造诣。”孙元化对他大为赞叹。向听差吩咐:“请赵老爷升炕!” 这是礼数又升级的表现了。巡抚大人请一位秀才公升炕对坐,这是莫大的荣誉了。即使是赵引弓也有受宠若惊之感。心中不免大为得意,对应付孙巡抚也更有把握了。 等听差将盖碗茶移到炕几上,赵引弓道谢坐下。 孙元化这才徐徐说道:“赵老爷对澳洲人见解如此之深,恐怕不是做做买卖这么简单吧?” 赵引弓一愣,赶紧起身拱手道:“大人烛照万里!学生和澳洲人的买卖做得的确很深。” 所谓做得很深,意思是和澳洲人还做过违禁品的买卖,这在当时的海贸中是不足为奇的。 “坐,坐,”孙元化举手往下按道,“比之于高公如何呢?” 赵引弓想他连高举都知道,当下做出一副又惊又敬的表情,道:“学生岂敢与高公比肩。” 孙元化微微一笑,问道:“先生千里迢迢,从杭州的温柔乡里到得此地,所为何来呢?” 赵引弓知道必有这一问,当下小心翼翼道:“学生虽然进过学,却是科场蹉跎,唯有操先人旧业,习管仲陶朱之术了。” 登州一带是御虏前沿,不仅每年要在此地启运数以百万计的粮食、军需和饷银,就是本地的驻军消耗亦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作为一个商人想在这里参合一脚不足为奇,也很能解释得通。 孙元化道:“此地军需买卖虽多,风险亦大。”因为是“教友”同道的关系,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登莱一带一直是对辽东军事的后勤重地。满地都是商业机会,但是前往辽东有风波之险,每年都要漂没许多船只货物;海上虽没有后金的水军,但是大明的水师也不是善男信女,暗中杀掠商船的事情时有发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节 山东生意 就算货物太平运到,大明的补给系统和财政极度紊乱使得许多满怀发财梦想的商人倾家荡产只换来几张纸片甚至连纸片都没有闹得自杀的,流露街头沦为乞丐饿殍的也大有人在。 在登州这里做朝廷的买卖,除了有本钱,有经商的能力,还得有深厚的官面背景。同样在登州,有人靠着运输朝廷的军需发财的不算,还利用在渤海上航行运输军需的船只,大搞走私活动,将各方急需的货物特产运输往来,游走在大明、朝鲜和后金之间,赚得盆满钵满。 孙元化在登州对此知道的十分清楚,但是他既然是个会做官的人,就不会再这上面多做计较,原因不言自明:参与这种走私活动的商人都是有后台的,有的官大势大他惹不起,有的还要对方卖命卖力,不可得罪;有的是他的靠山、朋友、同年,闹起来了,大家一拍两散,别说整顿办不下去,就是他这个登莱巡抚能不能干下去都成问题。 因而孙元化本人除了尽量控制粮食和生铁对后金的输出之外,其他方面也就眼开眼闭了。而他也需要走私贩们从后金地盘输入急需的马匹。登州地处山东,不像在山海关、锦州一线的明军武将一样能够就近从蒙古购买到马匹,因而从后金方面辗转买入战马就成了登州新军的主要战马来源了。何况走私贩们不时的还带来许多后金方面的消息――在情报搜集方面比朝廷派出去的细作要强多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不定也有同样的打算。孙元化打量着赵引弓,他来拜访自己显然是“攀亲戚”、“找靠山”来了。要在登州这一带做买卖,没有谁比他孙元化更适合当靠山了。 孙元化对此并不反感。在大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孙元化也不是什么道学先生――不然他也不会在五十上下就当上方面大员。 这个赵引弓和澳洲人做买卖不算,为了赚钱愿意千里跋涉到人地生疏的山东来,不怕冒风险,是个大胆敢为的人。他又和澳洲人有深厚的贸易关系,这点亦可利用。最后直接掌握几个商人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但是此人是否堪用还要进一步的看看再说。他问道: “既然要在此经商,不知准备做些什么买卖?” 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赵引弓要做得买卖实际上是贩卖人口,这个当然不能说,但是随便编造一个又要经得住推敲。赵引弓早就反复考虑过,当下很谨慎的说道: “大人在此练兵,最需要的自然是粮食……” 孙元化撩着胡须,点点头道:“不错,正是粮食。”他叹息道,“难。” 赵引弓问道:“敢问大人其中的缘故?” “说来朝廷的粮食是有的,只是这‘运’字难办。”他说道。 登莱两地云集着大批驻军,本身就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还要向驻在辽东的东江镇的几万人马供应粮食,粮食转运极其繁重。然而登莱地区的陆地交通却极其不便。明代,山东布政司共辖六府,地处东部沿海的青州、莱州、登州三府所谓“东三府”,而地处西部运河沿岸的济南、兖州、东昌三府是 “西三府”。相对而言,东三府地区不论是在交通还是在贸易方面都同西三府存在着较大差距。 地处东部沿海的东三府,境内多为丘陵和山地,陆上交通极为不便。位于最东部的登州府,三面临海,陆上交通最为闭塞。“西境虽连莱(州)、青(州), 而阻山界岭,鸟道羊肠,车不能容轨,人不能方辔”,人称“无一线可通之路”。这样交通状况无疑极大地阻碍了它与其他地区的商贸流通,所以出现“僻在东隅,阻山环海,地瘠民稀,贸易不通,商贾罕至”的局面。 从南方运来得大批的粮食走大运河抵达山东之后,需要陆地转运才能运到登、莱等地。而西三府的地理条件使得陆地转运非常之困难。因为道路难行,运价也就非常的高昂。 朝廷拨给登莱驻军和东江的粮食往往不能很快的运到登州,堆积在临清等地,不但损耗大增,而且牵扯到许多官场上的交道。粮食要运到登州,必须要征发民夫,雇佣车辆,沿途要供应吃喝住宿,有时候还得修桥补路。这都牵扯到地方官的配合。孙元化毕竟只是登莱巡抚,不是山东全省的巡抚,出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做起事情来就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为此他不得不在省里和沿线府县做许多的工作,以保证粮食能够顺利的运送。 不仅是粮食,其他补给也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按照现代人的眼光,东三府都是沿海州县,典型的适宜搞“外向型经济”的地区,而且海运条件非常的好――整个东三府海岸线绵延近三千公里,所辖29个州县中,濒海州县占了近60%的比重,早在隋、唐、北宋时期,登州、莱州、胶州即已发展成为中国与国外进行贸易的重要港口。 但是由于明初厉行海禁,山东沿海的海上贸易衰落下去了。尽管嘉靖之后海禁松弛,民间海运有所恢复,但是规模始终不大,每条船的运力不过数百石,每年到港船只亦不过二三百艘。登莱等地依然处于交通不便,物资流通困难的状态之下。孙元化每每为此伤脑筋不已。 相比之下,其他物资尚且可以走海路运送,唯独这粮食,只要从江南调运的就非走大运河不可――这是体制问题,要改走海道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了――漕运是朝廷的“大政”,就是已经入阁的徐光启都不能左右。 赵引弓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设法就地筹措?就算不能全部解决,至少也能解决一部分,百姓们也得些好处。” 孙元化道:“你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关节所在。就说本地的粮食,登莱一带素来土地贫瘠,出产有限。偏偏又是‘谷有余不能出给他郡以转资。不足不能求籴他郡,祗以自给。故小熟则骤饶,小凶则坐困’的地方!不但荒年要逃荒,连熟年也要逃!” “熟年为何要逃?” “这里的粮食根本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如何缴丁银折色?”孙元化诧异的看着他说道――觉得他怎么这点事务也不明白。 “哦,是,是。”赵引弓赶紧点头,心道自己又露丑了。对大明的人士来说这是基本常识,对自己却很陌生。 “朝廷在本地征收粮食虽然给恩每石加二钱银子,百姓们依然苦不堪言。”说着他叹了口气,“故登民为之谚曰:登州如瓮大,小民在釜底。粟贵斗一金,粟贱喂犬豕。大熟赖粮逃,大荒受饿死。” 赵引弓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交通不便造成流通困难,本地丰收了粮食运不出去,卖不出价钱;遭了荒年外地的粮食又运不进来。他来登州之前已经就这个问题做过研究,此时提起来是为了引起下一个话题。 “既然是难在一个运字上,学生愿意在此助大人一臂之力。”赵引弓说道,“学生有意在此开办船行。” 孙元化颔首微笑,却不置可否。赵引弓并不着急:孙元化肯定理解船行的价值所在。之所以不表态正说明对此颇为重视,要好好的想一想再和他谈此事。当下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话题又转向本地的农业来了。本地的粮食生产情况好的话,对漕粮转运的依赖性也能大大降低。因而孙元化对改进当地的农业生产很有兴趣,他和徐光启一样,对农业问题颇有研究。徐光启曾经在天津用“西洋水法”搞过屯田,“学以致用”,效果很好。孙元化表示他亦曾经一度有这样的想法。 “大人即有此意,为何不招纳流亡,在本地开荒屯田?”赵引弓试探道,“我见本地荒地甚多。我一路行来,沿途饥民满路,嗷嗷待哺。大人若有此意,不仅可充军食,也是极大的……善行”赵引弓原想说“功德”,一想他是天主教徒,马上改口成“善行”。 孙元化摇头:“地、人都好说,唯独钱不好办。” 收容饥民要给吃给穿给住,土地虽然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开荒要种子、要牲口、要肥料。全都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孙元化贵为登莱巡抚,其实所辖不过登、莱、青三府并山东沿海和渤海湾内诸岛,是典型的民贫地瘠的地方。手中掌握的资源有限,即使加上朝廷拨下的军饷和粮食也只能勉勉强强的维持军队和防御体系。再想搞建设开发就没有余力了。 “再者,此地多濒临大海,境内又多为丘陵和山地,故土地盐碱、瘠薄者居多,非用大力气,花大精神不能办。”孙元化说道,“本抚在此操持军务,已是心力交瘁,没有这个余力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节 甜高粱和海英菜 赵引弓含笑道:“大人若有此意,学生倒可助一臂之力。” 孙元化捻须不语,赵引弓刚才提及“屯田”,他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诚然,在登州屯田地价方面的确很便宜,但是办理垦荒千头万绪,需要投入亦多,主事的人要吃得了苦,又足够的精明能干,并不是一件容易发财的事。此人放弃杭州、广东的优渥生活不顾,跑到这里来办垦荒,到底所图何为?他对这位赵引弓的目的不由得起了疑心。 要不是赵引弓是杭州教会和耶稣会的大力引荐,他此刻就要虚言一番便端茶送客了。但是此人既然得到了耶稣会方面的引荐,又获得了杭州教会的信任,说明此人是“靠得住”的――特别是耶稣会的态度。耶稣会虽然“非我族类”,但是至少和朝廷内部可怕的倾轧党争无关,孙元化最忌惮的:既不是海外异类也不是后金的鞑子,而是那些朝堂上、宫廷里当道诸公。 他试探性的问道:“登莱青一带,无沃野,土地多盐碱,不知先生有什么开荒的妙法?” 赵引弓知道自己的屯垦建议有些唐突了――没有利益的事情总是要惹人起疑心的,他对此有所准备,当下命集英将一个匣子送上。 孙元化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撮作物的种子、若干晒干的茎干和一颗灰色的干菜。孙元化对农学有一定的研究,马上认出来作物的种子是江南常见的芦粟。在江边、海边的村落偶然有种,实际就是高粱的一种。 高粱是北方的常见作物,孙元化也不陌生,尽管芦粟这种作物有不挑土地,不挑气候的种种好处,非常适应东三府的贫瘠土地,但是每亩产量最好的也不过三百斤而已,和这里普遍种植的谷子大豆相比没什么优越性。而且食用粗粝,作为粮食作物不受欢迎。 “这是芦粟,高粱所属。”孙元化不以为意,“有何妙处?” 赵引弓想老孙不愧是农学家的弟子和女婿,居然认出是芦粟来,果然不是五谷不分之徒,他说道:“大人既然知道这是芦粟,总知道这芦粟的秸秆的妙处?” “青苗之时秸秆甚甜,乡野小儿往往以为糖食。” “不错,此物秸秆有甜味,便可熬糖做酒……” “熬糖做酒?”孙元化吃了一惊,做酒不是谷物就是水果,没听说有秸秆能做出酒来得――那能是什么味道?至于用秸秆熬糖更是匪夷所思了。孙元化知道用小米、高粱米等各种谷物可以熬出“糖稀”来――实际就是麦芽糖。秸秆,一来做为牛羊马匹的饲料,二来用以还田做肥料。现在有人和他说可以用来熬糖做酒,当然觉得难以置信。他摇了摇头,便是不敢相信。 “这是学生从澳洲人哪里得来的秘法。”赵引弓小声说道,“大人总知道,澳洲人务农业工均有秘术,往往可令人致富?” 孙元化点点头,这样的说法他也听说过――就说澳洲人在广州发卖的国士无双,他在也曾经遣人买过不少作为人情使用,当时他对这种贵得不像话的酒经过一番研究之后认为,所谓国士无双只是蒸馏得特别好得烧酒而已。 虽说不过是烧酒而已,但是他自度自己也没本事做出精妙的烧锅来做出如此的酒来。若是澳洲人的确有法子能让芦粟杆也能做出糖和酒来,倒也不足为奇。 他将信将疑,又拿起干菜端详,看其色泽灰黑,并无异常之处。菜叶上有些盐霜的痕迹。 “这是海英菜。”赵引弓介绍道,“能耐盐碱,耐干旱,荒年可活人无数。” 孙元化点点头,颇有赞赏之色。明末自然灾害频繁,农学家们都很注意度荒之学,其中寻找尝试各种可吃的野菜就成了他们经常做的一件事。除了许多类似《野菜谱》这样专门介绍野菜的外形、产地、食用方法的书籍。 “此物倒是利国利民。”孙元化道,“莫非也是澳洲所产。” 赵引弓道:“此物在南直海滨极多,到处可长,只是知者甚少。只有海滨的盐民渔民食之。学生以为在东三府一带海滨亦可引种,亦无需栽种培育。虽不顶大用,亦可救一时之急。” 这番说辞大大的打动了孙元化。也勾起了他对垦荒事业的兴趣,当下也就当地的农业进行了一番讨论。东三府第一是多山多丘陵,第二就是多海滨滩涂盐碱地。即使是孙元化这样的当代农学家对如何搞好农业也很头疼。 赵引弓便把自己在旧时空道听途说加上平日里在南海农庄里耳渲目染的东西卖弄了一番。别看都是细枝末节,但是其中的很多观念思路都很新颖,特别是对东三府的山地丘陵开发上的一些看法让孙元化颇有遇到了知音之感。 赵引弓又提出自己想在山东全境招募难民到登莱一带垦荒,希望能给以名义,以免遭到地方官府的非难。 “招募难民,在东三府你先向巡抚衙门备案,本抚给各府县下札子,准你便宜行事,只是西三府不好处置。”孙元化表示为难,西三府是山东巡抚的管辖范围,自己无法干涉。 “不过,难民是有脚的――” “学生明白。”赵引弓赶紧说道。 “你明白就好。”孙元化笑道。两人又从沂州的大水谈到了时局,渐渐的便又说到朝廷的困境。他忽然问赵引弓:“赵先生,照你看,朝廷如今的第一要务在何处?” 赵引弓一愣,这有些考问他的意思再内了。他即非孙的幕僚,又不是孙的属下,忽然问到这样的大政似乎有些奇怪。 他揣摩着这是孙元化的意思,定定神说道:“朝廷的第一要务,既不是剿匪,亦非御虏,而是筹饷。” “筹饷?”孙元化道,“赵先生果然见识与众不同。”他说着有点点头,“有道理,朝廷不管是练兵、剿匪还是御虏,吃重还在一个饷字!” “大人所言极是,饷是兵之源,只要饷足何愁招来精兵勇将,何愁不能破敌?”赵引弓这番话是完全按照当时人的思路说得。但是这番话也不算错:整个明末的局势,几乎完全是败坏在明廷糟糕的财政政策上得。 孙元化、张焘等人在山东练兵,筹划海防,最大的难处就是粮饷的匮乏,时断时续的粮饷供应使得军队人心不稳,闹饷哗变的事情屡有发生。这样的军队,仅仅维持稳定就已经让人心力交瘁,何谈出去打仗了。 仅仅在几个月前,东江镇还因为军饷的问题发生过皮岛兵变,虽然事情后来得到了解决,但是此事招来了朝中对孙元化的猛烈攻击,要不是徐光启、周延儒为之周旋,这一关他是很难过得。 “奈何饷源匮乏。即不能节流,又难以开源。”孙元化叹息道。 赵引弓说道:“实则,饷原来勉强也是够得,奈何损耗太多……”说着他微微的注意了下孙元化的表情。 孙元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粮饷原本就不足,各级文官武将层层盘剥,十成之中要有三四成能到士兵之手就算不错了――皮岛兵变和主将克扣军饷亦有关系。但是此事太大太复杂,和这样的新交不宜谈得深。他又问道:“以先生之间,这开源能在何处呢?” 这是赵引弓的强项。他当即抖擞精神,开始论证工商税收和海外贸易上对财政的贡献。当然是以他心爱的大宋作为例子。他大谈起“南宋在只有半壁江山的状态之下能够先后抵御金、蒙古一百五十多年,靠得就是工商税收和海外贸易上的收入”这一论点。其中参合了大量大图书馆里专门找来的论文资料和数据。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 “先生高论。”孙元化听完他这一番高谈阔论,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着头说道。 赵引弓忽生警觉,初次谒见孙元化,这样子放言高论,不管话说得对不对,总会让人有他浮浅狂妄之感,顿时有些失悔,不再往深处去说,只说了句:“学生妄言了。” 孙元化笑道:“哪里是妄言,以后还要借重先生大才。”他说道,“你的事,过几日到衙门递帖子,我来安排。” “是!”赵引弓低头答道,“总要求大人栽培。” “好说,好说!”说着已端起了茶碗。 赵引弓一见慌忙起身,孙元化送了出来,到堂前请留步,主人不肯,直到花厅门口,再三相拦,孙元化才回身而去。 赵引弓离开巡抚衙门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多数东西。而最要紧的,便是孙元化的一张名帖,有了这个东西在东三府内虽说不是畅通无阻,至少也能保证大体平安。当然,孙元化也提醒赵引弓,登州附近军队调动频繁,客军时有过境――客军大多无法无天,盗窃抢劫时有发生,要他尽量避开――若是要开荒一定要修寨子。至于他要开办船行的提议孙元化亦表示支持,表示他会关照人发给牌票以备海上航行顺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节 山东的棋子 赵引弓回到下处,颇为自得。有了孙元化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他身上事情千头万绪,特别是浙江流民收集工作马上就要准备展开了,自己必须尽快把事情安排好赶回杭州去坐镇。 手边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坐在书桌后忙了差不多小半宿。正在忙碌的时候,随来的大夫来禀告说被救起的小伙子苏醒了,也有力气说话了。 谢耀是卫生部自己培训的归化民全科大夫。说着一口陕西话,在临高的归化民人群中显得很是特别。不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谢耀都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因而这次要派人去山东他主动报名了。 “哦?他说什么了没有?”赵引弓手不离笔,继续写着信件。 “他问我们是谁,又问自己的伙伴如何了。”谢耀说。 “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此人自称叫王七索,是本地的一个军户,还是个小旗。”谢耀兴致勃勃的说道,“身上有二处刀伤,不重,就是身子有点虚弱。” “既然没事就让他将养将养。”赵引弓虽然一时兴起救了此人,还没想过该怎么处置――或许可以把他作为和当地盐贩军户联系的通道?暂时他还没有详细的计划――事情太多了,“看紧了,别让他乱走乱动。” “是。”谢耀刚要退出去,赵引弓叫住了他:“顺便把黄熊给我叫来。” 黄熊原本已经调入了北上支队,在北上支队他还遇到了自己的远房族人黄安德――他们都是准备去参加发动机行动的。这次赵引弓要北上山东,就把黄熊要了去,作为随员之一。 黄熊在甲子煤矿当护矿队队长淡得无味,听说澄迈战役很多人立了功,升了官。许多原本他当排长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兵的战后都混上了少尉,自己却窝在煤矿里操练民兵没个奔头,原本心里就有点着急,这次调入北上支队去山东正遂了他的愿。 他兴冲冲的来到了赵引弓面前,敬了个礼:“首长!陆军少尉黄熊奉命前来报到!”他穿着家丁的衣服,带着假发髻,但是精气神很足,一副干练的现代军人摸样。 “稍息!”赵引弓说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端详了下他,“你这样可不行。从现在起,你得把这套暂时收起来。要叫我和鹿首长老爷,见面要打千请安。” “是!首长!”黄熊赶紧更正道,“老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了。” “你得习惯起来。”赵引弓说道,“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堡垒,你是山东营兵出身,以后你就是堡垒的军事指挥官。” 黄熊赶紧又是一个立正敬礼。赵引弓随后交代了他的具体任务:除了带领一部分士兵负责防御堡垒或者农庄之外,他还要负责对招募来得流民进行训练,把他们武装起来,保证这一基地能够在登州之乱中自保。 “当然,在这里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是个家丁头目、乡勇教师之类的人物,要适应这样的伪装,这里暂时还是大明的地盘,明白吗?” “是,我明白!” “你要知道,我们没有大炮给你,我给你一个班,你要用他们做种子,把招募来得难民培训成合格的民兵――至少也是合格的乡勇。” “这个容易,我在甲子煤矿整天就是干这个――”黄熊说道,不由得感觉丧气,这不又是当护矿队长来了嘛,只不过这次换成农庄了。 赵引弓见他的面色有异,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政治保卫总局在出发前将准备指派到山东工作的人员的最新思想动态已经交给他全部阅读过。 “你要知道,发动机行动是元老院的国策级行动,每一个参与行动的人都要尽心竭力的为这一任务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他说着微微一笑,“你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黄熊精神一振,立刻听懂了“首长”话里的意思:行动成功之后,他作为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少不得晋升嘉奖。他响亮的说道:“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嗯,你先下去,把组织乡勇的思路理一理,明天向我汇报,要多少武器和装备。拿出一个单子来。” 黄熊走了之后,赵引弓立马又派人将鹿文渊找来。鹿文渊是个年轻人,从前是从事水利工程类职业,也会一定的土木工程类技能,d日之后一直在建筑总公司里负责农委会的农业基建工作方面的事务。这次到山东来,他的专业对口,又年轻力壮,就被选上当山东基地的负责人了。 由于他是在太年轻了,怕和当地土著难以打交道――毕竟开局是赵引弓搞得――鹿文渊就算是赵引弓的表弟。为了便于开展工作,出发前,鹿文渊在临高教会受了洗礼,随后专门由赵引弓带领到杭州转了一圈,取得了杭州教会的信任。 鹿文渊的宏图伟志是开个大型后宫,目前还没有得逞--女仆勉强买了一个,起码有人洗衣做饭。这此派到山东来出任务,鹿文渊的荷尔蒙就大量分泌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乘着这个机会搞一票山东妹子充实后宫,自己这趟差就白出了。 “小鹿――” “叫我名字吧,我又不是纯子。”鹿文渊不满的说道。 “好吧,纯子――不,文渊,”赵引弓说道,“最近我要和你一起踏勘合适的地皮,买下来作为我们山东行动的基地,然后就是你的工作了。” “搞农田水利建设,我可是拿手好戏。”鹿文渊吹嘘道,“种地比较欠缺。” “地,你随便种种就好,马上山东这边就要打起来,先修墙,修码头,等着装人。” 鹿文渊表示明白。 “过几天我就带你去拜见孙元化,给你准备好路子――你现在是天主教徒,别忘记参加当地教会的宗教活动,特别是每周的礼拜!”赵引弓叮嘱道,“别露陷了!” “好,我知道了。”鹿文渊无可奈何的点头,“吴院长给我上过的宗教课够多了。” 赵引弓从历史资料中知道明末清初的山东教会,在17世纪中叶有教徒三千多人。这还是在经历过明末的兵荒马乱之后,孙元化当登莱巡抚的时候,教会规模至少不会低于这个数字。 三千多人虽然不多,但是教徒涉及到各个社会层面,其内部的凝聚力较好。设法利用当地教会的力量作为在本地活动的依靠,这是赵引弓所计划的在山东快速打开局面的最好的办法。 至于这个山东的基地选择在哪里,有许多不同的意见。候选的名单有东营、羊口、龙口、黄旗堡、即墨乃至青岛。凡是山东半岛沿岸的港口都有人提议。其中日照和青岛提议者最多。 但是参谋本部研究了资料发现,孔有德的叛军在山东尽管声势浩大,但是波及的范围却很小,叛军基本上只在山东半岛的渤海湾沿岸活动,东三府的地形较为崎岖,在明代的交通条件下,不管是难民还是叛军,都无法走得太远。基地选择距离登莱地区太远,很难起到收容难民的作用。因而胶州湾沿岸的各个港口就首先被取消了。 至于东营和羊口,尽管也在渤海湾沿线,却距离登莱地区过于遥远,陆地距离都在三百公里以上――相比之下到河北沧州反而要更近更便利些。 看来看去,要能有效的收集转运难民,恐怕还只有在渤海湾沿线占据一个基地。最后的选择是龙口,龙口不但是个良港,而且距离招远很近――当地是中国的主要黄金产地。不利因素是龙口地处黄县,正是孔有德叛军和明军拉锯作战的地方,要在一片混乱中维持住存在有较大的军事压力。 “不过好处也有。龙口现在不是什么富庶地方,充其量只是一个小渔港。孔有德未必有兴趣专程跑到龙口来攻打我们。我们只要能得到海军的支援,占住龙口收容人口是不成问题的。” “龙口就龙口吧。”鹿文渊说道,“要说修堡垒的功夫,本时空大约没有人比得上我们吧。我就不信孔有德有本事攻下我们的堡垒?” “话不要说得太满,孔有德玩红夷大炮很有一手。登州有葡萄牙人还有许多西洋大炮,不是照样给他打下来了?”赵引弓说,“要是我们自己手里没有大炮,还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到时候北上支队不就来了?他们总不见得是北上支队的对手。”鹿文渊说道,“我想这样办――” 具体来说利用官府的支持,先在龙口圈地搞建设,设置武装商栈和农庄。同时派人前往沂州等地先行招募难民到龙口,这部分人作为龙口基地的基本武装和建设力量先组织起来。等到战乱一起,只要显示出足够的安定地方的实力,流民自然流向有武装力量保卫的商栈。战后迅速占领或者扶植代理人彻底控制龙口和招远两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节 沂州 大水已经退去,泥泞的大地在阳光下散发出缕缕水汽。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淤泥和树枝、杂草和漂木。已经被大水冲毁的庄稼在泥水中腐烂,腐烂的动物尸体:鸡犬猪羊,间或还有人的,散落在泥泞中,肚子无一例外的鼓鼓的,散发着恶心臭气。 绿头苍蝇在第一时间内赶到,那边苍蝇乱飞,那边便有几具人畜的尸体。 被大水侵袭过得村落市镇,大水袭来时候没有倒塌的房屋这会随着水退反而崩塌了许多,然而房屋的主人们已经不需要它们了――不是已经死去就是逃亡了。 这是1631年的沂州大水。洪水又一次横扫过原本就因为频繁的天灾人祸而变得荒芜的土地,扫荡着勉强挣扎着在这里活下去的百姓――从天启年开始,沂州和附近的鲁南、南直北各州县几乎每二三年就会遇到一次洪水。 饥民们成群结队在路途上蹒跚前进,沿途不断的留下尸体,他们盲目的向着县城、府城或者一切地方的城市而去――灾民们知道:只有到了城市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就算不被饿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瘟神会比洪水更凶猛的收割生灵。如果本地的城市不能收容他们,他们就只有背井离乡,逃亡那些没有遭遇灾害的州县。 被饥饿驱使,为生存所逼迫的难民人流在鲁南的各条大陆上缓缓的蠕动着,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也都有人加入。走过的地方吃光了一切――树皮草根甚至动物的尸体一概不能幸存。 沿途村镇的大户们已经逃避一空――他们不是进了府城省城就是更远的去了更为安定的江南,自从鲁南闹过白莲教之后,这地方已经变得十分危险,许多有资产的人纷纷逃避到省城或者江南,“逃嚣”去了。 有些村镇则修起了寨墙,练起了乡勇,捏着锄把的手现在紧紧的握着哨棒和木枪,警惕的注意着经过村镇附近的难民们--饿红了眼的灾民们都有着“吃饱了再死”的觉悟。村镇里积存的一点点粮食还要给自家人吃呢!人心都和铁一样冷和硬了。没有“逃嚣”的地主带着自己的家丁、长工,站在寨墙上,拿着弓箭和大刀,他监督着乡勇,也显得自己“身先士卒”――毕竟这寨子里最有钱的人是他。原本穿着绫罗绸缎的身子现在裹着匆匆赶造出来的棉甲。现在是夏天,可是他们的身上一滴汗也没有,眼睛里看到的是黑压压的难民,脑子里想到的是前几天传来的消息:哪个村镇哪个寨子被难民们吃了大户,谁谁谁家被抢了,谁谁谁全家被难民给杀了――十年前闹白莲教的时候的恐怖往事似乎又浮现在他们的眼前了。当家的看着乡勇们一个个缩脖蹙眉的,一跺脚吼了一嗓子: “都给我看紧点!晚上吃犒劳,猪肉菜盒子随便吃!” 接着便是一阵“谢老爷赏!”乱哄哄的吼叫,犹如唱戏一般。接着便有拿腔作调的吼起来了: “大伙刀枪拿得紧!” “拿得紧!” “寨子把得牢!” “把得牢!” …… 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天都要重复几次。平日里不要说给长工、庄户们吃,就是大户自己都舍不得吃得白面、猪肉,这些日子都拿出来作为犒劳收买人心。 但是他们心疼、恐惧和担心的同时,却又有窃喜。大水冲毁了地界,冲走了地契,使得许多土地变得无主――就算那些还有主的土地,主人在灾年也不得不出卖以维持生存。对一些人来说,正是扩大产业的好机会――至于种地的农民,他们是死不光的,水退之后,来年春天没饿死的总会回来。 前提是他们在此之前没有被难民们“吃大户”,没有在骚乱中被杀。 不管是州县还是府城,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干涉难民的行动――难民们没起反,没围县城,吃了几个地主的大户,杀死几个人,算不了大事。大户们要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只有自己出头拉队伍。 州城县城里,虽然还没有关闭城门禁止难民入城,但是城里已经办起了练勇,关厢和附近各村的丁壮组织起来,随时准备“弹压”。城门口挂着杀一儆百的几颗人头――始终是血淋淋新鲜的,城外的树着草草搭建起来的棚子,熬着一锅锅清可见底,霉味十足的“稀粥”。就是这样的稀粥,云集在附近的难民还不是每个都吃得上,每天发多少“筹子”是一定的,轮不到的只能饿着。 在粥棚附近,是另一种苍蝇的觅食场所。从济南府、甚至远到顺天、江南来得人牙子们,躲在轿子、骡车里,仔细的盘算着自己能够得到多少“猎物”,要给本地的同行多少好处。有些人则在人堆里逡巡,物色着可以收买的对象。少年男女们是他们的第一目标,随后是年轻的女子。插着草标的人口就这样不断的装上骡车,一车一车的运往临清、徐州,在那里换上船只运到各地去发卖。 张应宸一身自己设计的道服,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向周围的人颔首致意――他在这里行医济人,已经有了“活神仙”的美誉。不仅是难民,就是在粥场周围维持秩序的衙役、乡勇们也有不少受了他的医疗,对他敬若神明。 “腐道长,你给得药我孩子吃了,果然止住了腹泻,您真是活神仙――”一个衣衫褴褛妇女拦住了他的去路,“还请你再给看看……” “哦?既然是止住了腹泻,性命就不碍事了。”张应宸含笑道,“贫道现在要去看个病人,回来再来给你孩子瞧瞧。你先将这包药给他服下。” 他在女人的千恩万谢中走了过去,这样的事情他一路上几乎是应接不暇。就算是时不时到粥场上来的典史和本县的副团总见了他也要客套一番。 他知道城里的官儿和缙绅们对他原本是非常戒备的,大灾之后出现的僧道,又是以行医说法为目的的,几乎可以肯定有“图谋不轨”的企图,统治阶级在上千年的统治中早就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和张应宸先后出现在粥场的,还有好几个所谓的“道士”或者“和尚”,也有没有任何宗教装束的所谓“神汉巫婆”之类的人物,很快就要引起了本地官府的注意,这些人即没有“度牒”,施药治病又不如张应宸有疗效,很快就在本地官府和缙绅的打击中彻底销声匿迹了。 张应宸能够在竞争中取胜,第一是他的医术高明,药物更是高明;二来他有正式的道士度牒和他在杭州某缙绅家搞来得名帖――这两样东西在保护他的安全上起很大作用。要知道本时空的官府可没有什么人权概念,可疑人物抓回去拷打一番再说是通行惯例。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许多人只是因为言行可疑就被砍了脑袋或者在衙门里被拷打致死,还有些死在监牢里和衙门门口的站笼里。 他在治病行医的时候非常小心,在医疗治病的时候只说些普通的行善积德之类的话语,不过多的宣扬教义。虽然时而他也向难民们说道,然而全部是正式道藏里的内容,放到哪里都是正大光明的内容。 “不知道老赵在山东搞得怎么样了?”他在忙于这些事情的时候经常这样想,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影响力,鼓动难民们去登莱去投奔赵引弓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和赵引弓是同时离开杭州的――不过他到了沂州之后就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活动起来。 中国古代社会,但凡遇到自然灾害之后,往往是邪教开展宣传的大好机会。张应宸深入沂州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考察下当地白莲教、罗教、闻香教等组织的活动状况和煽动能力。 现在看来,这些组织的确在活动,但是官府对此十分的注意――毕竟白莲教之乱过去还不到十年,地方上的警惕性还在。要利用宗教手段把民众煽动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他巡视了一番回来之后,发现几天前他治好了一个少年被江南来得人牙给买去了。不由得暗暗遗憾。这个少年聪明伶俐,长相也甚是俊俏,原是他看好的“道生”苗子,现在居然被人捷足先得。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让他痛心疾首――白白的看着好苗子流失,又无法作为,是在太痛心了。 但是他已经收留了二个孩子当道生,身边原本还有从杭州带来的明清,再收容更多的男孩子在身边未免太过招摇了。 “得尽快给老赵去信,不然上好的资源都给这伙人牙拉走了。”他暗自盘算着,回到了关厢的一座破道观里。 说是道观,实则没有道士,只有一个火居道人住着,勉强维持生计。赵引弓花几个小钱就租下了房子作为自己在沂州的活动基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竞争的潜流 这个道观破落不堪,第一进的破屋子里以前就是住得乞丐,现在更是挤满了灾民。张应宸从夹道里进去,到了后面。火居道人正在劈材,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住得小院子而去。 院子不大,泥地上堆着风炉和木炭,还有许多坛坛罐罐。空气里充满了醋炭和消毒水的气味,张应宸知道这里刚经过大水,现在水退之后气温升高很快,爆发传染性疾病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他虽然血管里充满了抗体,到底还是小心为好。 明清在房门口迎接他回来,这个庆云观里年轻的道童在杭州已经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又经过了他的精心调教,现在是他可靠能干的助手。二个道生的初步培训也由他来负责――明清起码认得字。 “师父――”明清恭恭敬敬的说道。 “到屋里说话。”张应宸说。 明清还不是正式的归化民,所以张应宸对他是有所保留的。他只是尽量灌输给他新道教的理论和自己的宗教观点,顺带传授医药知识。至于什么为人类谋福利的的元老院之类他暂时还没有透露。张应宸只是对他说明自己是从粤省过来的道士――反正琼州当时也是粤省的治下。 正中的堂屋里地上地下堆满了盛放药材的竹匾、切药的铡刀、捣药的药石臼、熬药用的瓦罐、铜锅和木炭,林林总总,几乎没法落脚。为了尽可能的多给人治病,除了从临高带来的中成药和西药之外,很多药物都是他在本地配置的。 二个年轻的道生坐在屋里的炕上挑选药材。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父母亲人先后在灾难中死去离散,自己又饿得半死,被张应宸收容回来之后调养了好些日子,才算是稍稍恢复成个人摸样。 看到他回来,两个孩子立刻从炕上下来,不大熟练的给他鞠躬行礼。 “好好,你们继续炮药吧。”张应宸含笑道,“怎么样?认得多少药材了?” “只认得十多种……”其中一个孩子回答道。 “嗯,我这里用的药材少,你们想认多也难。明天到生药铺取药,为师再当场指点你们多认几种。” “谢谢师父。” 现在每天除了明清教他们认字之外,张应宸每天抽空还指点他们识别药材,背汤头歌。做一些中医药学的启蒙。总体来说,他对这两个孩子颇为满意,比他之前搞到的道生要强不少。 但是这二个孩子不宜在他身边久留,他们没有经过净化,身体也比较弱,沂州本地的环境又复杂,得设法安排把他们送走。 张应宸从腰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这一间是他的私室。他把最要紧的东西藏在这里,所谓最要紧的东西,也就是些药品医疗用具。其中最要紧的是他的书写用药剂和密码本。 进到里屋,明清先把家里的事情汇报一番:教了二个师弟多少生字,制药的进展、有什么人来找过张应宸,还有门外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全都一一回明。 最可疑的是进来道观最外面一进住进来三四个奇怪的乞丐,他们不像其他人那么虚弱萎顿,倒是精气神十足的摸样。也不常常出去行乞。时而待在门口。有一个还经常到道观的后门附近徘徊。 “嗯,你做得很好。”张应宸夸奖他道,“咱爷们在这里是异乡外客,要多加小心。你先出去吧。” 他锁好门,点着了油灯――护窗板已经放下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七八天前,他的院子里落下过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死亡威胁――他不能不小心从事。 张应宸以前读过大量的道教资料,也涉猎过许多明末各种民间宗教和秘密结社的典籍、切口资料和研究论文。但是他在本地半个多月就深切感受到:历史资料太有限了――他面对的状况比书上记载的更为复杂和难以把握。 仅仅他掌握到的内容,在这一带乘着灾荒活动传教、发展组织收买人心的各种秘密会社就有十多个。其中有些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张应宸摸了摸自己肋下的手枪套:一支glock19手枪――到黎区去他可以毫不在乎的不带任何武器,不管是黎人还是苗人,都不会随意杀人,更不会杀害一个大夫。但是眼下的鲁南地区简直就是一个马蜂窝――对外情报局和赵引弓都反对他孤身在毫无后勤支援的州县活动。 更何况他现在的举动对官府也好,对那些秘密宗教会社也好,都有“别有用心”之嫌。如果自己再不多加小心,送命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张应宸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是个“有信仰”的人,他用清水化开一颗专用的书写药,然后用毛笔蘸着飞快的写了起来。 信是写给赵引弓的,张应宸急于想知道他在齐鲁的进展如何了。有没有开设比较稳定的基地――他不仅有人力可以输送,也急于要从赵引弓的渠道那里得到药品的补给。 他把写好的第一封信吹一吹干,然后在密文的间隔字行里用毛笔写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信写完封口,又用油布包裹封蜡。明天他准备亲自送到城里的一家字号去,那家字号每三四天就有伙计往临清去送信办事,花一点小钱就能代办。伙计到了临清将信件交给当地的起威栈。起威栈用鸽子传送,三四天之内信件就能到杭州,然后用电报拍发出去。一周之内赵引弓和临高就能知道他的信件内容了。 尽管这一传送速度在本时空堪称神速,但是对元老们来说还是慢得难以想象。而且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张应宸别无他法,这里不是对五行五商和黑龙会布点的地方。距离他最近的联络站只有临清――大运河上在鲁地的航运重镇。 第二封信要更慎重一些,他不仅使用了书写药水,还在书写前先换算成了密码。这是一封关于如何在齐鲁开展进一步活动的设想和计划,内容十分敏感。除了他的副手戴锷和宗教办的主管领导之外,他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作为一个独立的部门,新道教有自己的密码本――和临高教会一样。不过何影作为宗教办公室主任,有他们两家的密码本。 其实在张掌教的心目中,还有一个更大更激烈的计划。信里所谈便是对登州之乱的针对性计划: “老戴,见字如面: 随着发动机行动的展开,身为光荣的元老院的一员,你我必须为登州之乱作好一切能尽到的准备。考虑到时间的紧迫,仅仅依赖土著官僚,很难将人口转移达到最大化。因此,我参考了《汉书五行志》哀帝在位期间的西王母传枚事件,觉得有必要利用晋冀鲁豫地区已趋泛滥的民间宗教与无生老母崇拜,稍微提前地制造一下恐慌和海上搭救众生的圣船的传说。这个意见我同样地向大图书馆与情报部门传达了,我认为对于发动机行动,这个计划有一定的价值。然而其中的不确定性同样令人忧虑,请你代我同于鄂水谈谈,还有赵局长,在我看来,没有人比他会对这个计划更感兴趣……” 有些话是张应宸的私信里没有提到的,比如民间盲目爆发的骚乱会造成多少悲剧,显然,张应宸刻意忽略了这个部分――也难怪他没有提到利用新道教作为传谣和引导民间舆论的工具,在张掌教的眼里,这种脏活儿,还是留给注定要被取缔的民间宗教比较好。 写完这一段的时候,张应宸不觉有些迟疑――他觉得何影很可能会竭力反对他的计划。这个计划中他个人承担的风险极大,万一出点事老何作为部门主官很难担待。 不管了,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人口,很有必要把齐鲁搞得更乱一些。起码在情报部门和民政部门里,他的这个设想还是得到了颇多支持的。不过,以他现在悲催的执行力,到底能起多大的效果他自己也心中无数。 “没有人什么都干不成!”张应宸痛心疾首的再一次想到了粥场周围那些男孩子――多好的资源啊! 一想到这里,他不有得热血沸腾。要不干脆自己就招揽个十七八个回来再说!反正可以直接送到临清去,让起威栈的船只把他们运回江南。 接着,他又在信件的末尾添上让老戴将目前正在培训的道生中能说较好官话的,信仰方面可靠的人送几个到齐鲁来使用。另外他还添上了几句,要戴锷设法弄几个起威的镖师或者特侦队的人到齐鲁“助阵”。特别是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写完信件,他起身舒展了下腰身,踱到外间看道生们加工药材。大水之后的“时疫”几乎全是肠道传染病,用药亦简单。道生们加工的大多是这类药材。此外,他手中还有特效的“止泻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新道教的赌注 所谓的“特效止泻药”就是一包鸦片药剂――不是生鸦片也不是熟烟泡。而是进过润世堂中药厂炮制的散剂,效用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张应宸知道此物威力极大,在治病的同时完全可以当毒药用,而且鸦片还有麻醉致幻的效果――他可不想在巡游各地的时候被人误会成了“投毒役魂的妖道”,十有八九是被当场活活打死。 但是此刻,他更对外面突如其来的三个可疑的乞丐感到担心。有人盯上了他,目的何在?是要清理他这个“障碍”,还是别有所图? 张应宸不免有些心虚,现在就离开本地当然很安全,但是他在这里收集人口的计划就泡汤了 身上虽然有支手枪,但是别人也不是美洲生番,能把火器当神器。到时候发动群众一拥而上自己练逃命都来不及――实话说,张应宸是不大相信本时空群众的智慧的。不管他治了多少人的病,救活了多少人,一旦群众被煽动起来,他还是一样逃不掉是妖人的罪名。那些受过他恩惠的,说不定反对他更起劲。 “群众是容易被煽动的,容易被迷惑的,是不愿意为自己言行负责的人的集合。”他因为此类言论,不断被斯巴达克团的社刊《赤旗》批判。当然,张掌教对此并不在意。 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暂时没有要“肉体消灭”的意思。只是在窥觊他的举动。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看来下一步还得尽快多抱下本地缙绅的大腿,只要有本地缙绅撑腰,自身就会安全不少。张应宸对此很有把握――等时疫一爆发出来,自然就会有缙绅络绎不绝的来求教他的医术了。 新道教的总部云笈观的一间办公室里,穿着干净利落的军服式道装的戴道长拆开了刚刚送来的电报,浏览完电报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张掌教是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人,而且对复杂的布局有着狂热的爱好。戴锷从开始与他合作搞这个体系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他果然又要玩弄一盘巨大的棋。 这副棋当然不错,但是他们能掌握的棋子却实在太少了。和兵强马壮钱多的临高修会相比,新道教简直就是发育不良的儿童,为了每一点资源而不断的争取着。戴锷有时候觉得,要不是自己看耶教不顺眼,从职场的角度似乎临高修会更有发展前途。光从争取信徒来说,东门市教堂就比满地砖瓦木料,处于停工状态的云笈观要气派多了。 戴道长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手绘效果图,这是某设计专业的元老绘制的,从效果图看这云笈观可谓气象万千,形制宏伟。光从外观来看,这道观和传统中国建筑简直没多少联系。可惜因为财务关系,云笈观改建只进行了第一期就停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戴道长感慨着,随手把密电归档锁好。他咳嗽了一声,踱出了办公室。 院子里,有几棵宋代遗留下来的古树。浓荫蔽日,树下,陈思根正在指点十来个道生练太极――老童生们普遍体质不好,除了增强营养,半强制性的体育锻炼也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戴锷怕扰了他的联系,便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绕了过去。他要去卫生部见刘三――张掌教在大陆上的行动有赖于充足的药品供应。特别是那些给予他“神医”名声的药品,几乎完全仰赖制药厂的供应。 “刘三倒是帮了不少忙,可惜俺们没什么好回报的。”戴道长边走边想,“只好等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了。” 现在,新道教的全部筹码又押到了发动机行动上。在执委会下属的各个部门中,除了工业、农业和民政部门之外,新道教对该行动是最为热情的。 “只把筹码压在孙元化和那群传教神棍身上是不足取的。” 这是参加了发动机行动的张应宸一直挂在嘴上的话。 戴锷虽然觉得这纯属张应宸和教会方面同行是冤家的竞争意识在作祟,但是作为副手,他不打算对此做出评价。 自从张应宸为了“开拓没有杂草的田地”而主动请缨去了大陆,海南的教务就全部由戴锷代理。按照两人之前敲定的计划,在海南的活动仍然以协助黎苗办的民族工作为名,扩大新道教在黎区的影响力,并尽量将耶稣会士的活动限制在海南岛北部――至不济,也要放缓天主教的扩张速度。 “这也是为了老吴他们好嘛,教区控制在三自修院手里和控制在耶稣会手里,终究是不同的。别忘了,耶稣会那个‘教皇亲军’的外号,不会比多明我会‘神之斗牛狗’的‘芳名’逊色一点。” 大义凛然地说着这话的张应宸,真心到底有几分,戴锷都不用特意去确认。张掌教在有意无意之中,经常会不断的取瑟而歌的“提醒”元老们临高修会存在的“非我族类”的“根子问题”。闹得吴院长很是窝火又不便发作――毕竟张应宸没有公然攻击临高修会如何如何。 当然,新道教只在黎区传教是不足的,尽管张应宸靠着自家的医术、元老院特批的药品和黎苗办的配合,在黎区打开了局面,但是教职人员的缺乏至今仍然是困扰着新道教的难题。从黎区带出的适龄道生因为语言文化问题,不得不转送到芳草地去培训,张应宸去教育部门争取了好几次也只换回了每周半天的教义课程――还不知道教育部的那些元老有没有给道生灌输了太多有的没的超前意识形态。 要自己培训,他既无师资又缺少场地,云笈观现在的物质条件还没法承担起学校的重任。于是张应宸在动身出发到杭州去之前不得不捏着鼻子从琼州地区那些落第童生开的乩堂下手。 趁着琼州地区治安战的扩大,两人以“创建精神文明”为借口,鼓动着刘翔等各县的县办主任将琼山、澄迈等地的十几处乩堂都查封了,主持乩堂的十来个老童生和他们的家眷也都被丢进了马枭的劳改营里。 对乩堂下手而不是查抄道观――琼北、琼南颇有一些道观,有的规模和道产还颇为可观,张道长原本对此都有盘算。但是这次他都放过了,这是他与戴锷商议后的结果。一来直接对宗教场所动手,难免留下恶名,而且这种赤裸裸的吞并行为,以后的历史书上总不会有太好看的评语。相对的,乩堂这种基本上由落魄的读书人搞起来的迷信活动场所,取缔起来毫无压力不说,就是再苛刻的土著儒士也得承认这是“正名教、淳风俗”的好事――假如这些儒士还想要在澳洲人的治下讨生活的话。 留守在马枭教堂的耶稣会士对于新来的童生“羔羊”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耶稣会在大陆的经验表明,皈依了基督教的知识阶层能够轻易实现传教工作由点到面的扩散效应。虽然这些尚未回归主的怀抱的羔羊只是最末流的童生,但在海南岛这种明国标准的蛮荒之地,也算是稀有物种。 无奈早预料到这一层的戴锷并没有给他的欧洲同行们上下其手的机会,紧跟着押送部队进了战俘营。虽然新道教的领导者们没有在大本营和教会方面挑起正面冲突的意愿,但也不喜欢有人朝自己的领域胡乱伸手。 “走入歧路又如何?当年薛道光错参胡教,一遇张紫阳真人,不也重证大道?”满面庄严神色的戴锷这样说着,一边给在战俘营剃了光头的童生学员们发着新道教的宣传小册子。 事实证明人在绝境之中皈依宗教的速度总是惊人无比,战战兢兢落入澳洲人战俘营的老童生们不出一个星期就全部皈依在了戴锷门下――有宗教办档案室的那一打半通不通的贽启为证。 尽管不久之后,在云笈观每日开义务科普脱盲班的戴锷以及飞云社的某几位闲人就对这些三四十岁的老童生那低下无比的学力而感到头痛无比,但至少识文断字的老童生要比汉话都说不清楚的黎人少年要强一些――起码现阶段而言,老童生参加上几个月高强度培训就能派出去传教。 唯一的缺点是,他们的狂热精神实在不够,比之于黎民道生,童生们缺乏一种愿意“献身”的精神,而在他们前往传道的地方,这种精神是必不可少的。暂时只能先凑合凑合的用了。 “具体派遣他们去哪里,你等我的电报。在我的电报没来前你要抓紧时间给他们洗脑,顺便增加点营养。”张应宸在出发前和戴锷的密谈中如此嘱咐他。“现阶段,你在临高的工作重点不是扩大传教。” 元老院不会把资源浪费在宗教文明建设上,这种事说到底还要张“掌教”自己去找辙――而是为元老院的发动机行动贡献力量。起码要证明,道教理事会对元老院除了无可怀疑的忠诚外,还有同样无可怀疑的价值。(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节 情报局的临时工 黄安德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习惯,脑袋上重新挽起的发髻也沉甸甸的让他不舒服,一脑袋的头发,在大太阳下面捂得汗珠子沿着发梢直往下掉。 哪里有在部队理得寸头来得爽快。黄安德不由得怀念起在伏波军里当兵的时候了,夏天不但头发理得清爽,就是身上的衣服也是用棉麻混纺的,透气吸汗又容易干,比这厚厚的土布小褂子要舒服多了。 黄安德和黄熊都是山东营兵出身,两个人还沾亲带故,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不过黄熊后来来去了蕲镇,混上了个小军官,黄安德则一直在山东当营混子,直到有一天与人合伙盗窃官仓事发逃走为止。 因为偷东西不光彩,所以黄安德一直闭口不谈此事,直到政治保卫总局在黄安德晋升军官时候进行深度审查的时候才把此事查清。当时还查明他原来当兵就在登州。 因为这个关系,黄安德不仅被调入了北上支队,还和黄熊一样,第一批进入了先遣队。他现在的身份是鹿文渊的亲随。 赵、鹿两人打通了孙元化的路子之后,又利用耶稣会士积极参与山东教会活动,很快就和当地教会混熟了。获得了相当的行动自由和支持。当下就积极行动起来。 黄安德因为是本地人的关系,在出发前就受到了对外情报局的海军情报专员许可的特别训练,作为对外情报局的临时工被指派在登州城活动,摸清当地情况。特别是要设法了解本地的驻军状况。这是目前发动机行动指挥部最想知道的情报。 许可在发给他的指示中还明确希望他弄到蓬莱水城的军队驻防情况和水城内部衙门、军营、炮台的具体位置。尽管大图书馆给了许可尽可能多得资料,但是明代的水城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是要弄到第一手材料才行。 眼下,他正在蓬莱水城外游逛。这座水城位于登州城西北丹崖山东侧。宋置刀鱼巡检,泊刀鱼战棹,备御契丹,名刀鱼寨。明洪武九年始筑水城,北砌水门,南设振扬门,以土城绕之,引海水入城,易名备倭城。万历二十四年(1596),土城甃以砖石。明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曾在此操练水师,节制登州和东江两镇兵马。拥有五万多水陆军队,配置有先进的火炮和大量战船。袁可立在奏疏中曾这样形容道:“舳舻相接,奴酋胆寒”。东江镇能够在后金的侧后长期坚持,和蓬莱水城的作为强大的后盾支持是分不开的。 由于辽东的战事,历代登莱巡抚对此地都悉心经营。加上大量运往辽东的补给军需要在此地集散,朝鲜与大明的官方和贸易往来也都通过此地,因而商人云集,形成了一种繁荣景象。当时的朝鲜人渡海到此,记载下了此地“峰顶通望处,逐设烟墩。屯田农幕,处处相望。商船战舰之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数”的繁荣整饬景象。 蓬莱水城里,仅水军就驻有八千多人。还有修缮水城的民夫、工匠,建造维修船只的船匠,从各地征调来得铸造大炮的铁匠,好几万每月多少能得到些固定收入的人云集在此,使得蓬莱水城的振扬门外形成了规模可观的市街,商铺摊贩云集,各色买卖兴旺。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坐在路边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翘着二郎腿慢慢的喝着,不时还打量着丹崖山顶的蓬莱阁。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黄安德知道自己眼下是个 “探子”,不过他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他毕竟和元老们不同,一开口就容易露陷,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黄家原本世代都是这里的军户,虽说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本地的宗亲还有不少,大多在军中当兵。要找个熟人混入水城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市街上的来来往往的穿着号坎的当兵的不少,却没有几个他认识的,有的虽然觉得脸熟,却有叫不出名字,不敢贸然上去招呼。他当年是“负罪逃走”,得有个靠得住的人先打听打听,不然真给一索子捆到水师衙门去,等赵老爷拿着孙元化的片子把他捞出来估计苦头也吃了不少了。 正瞧得发愣,黄安德忽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看时,只见有个青年正瞧着他。 原本此人还有些犹豫的神情,看到他的真切面目,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是你!” “您是……啊呀!老弟!”犹豫片刻,黄安德也认出他来了。此人名叫孙远,论起瓜蔓亲来可以算是他的表弟,也是他袍泽,同样在本地当兵。 几年不见,孙远已出落得像模像样,尽管还是穿得号坎,但是服装质量好,而且气色很好。 黄安德拉着孙远的手,只是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问:“表弟,一别几年,你比以前大不一样了,还在炮台上?” 孙远笑道:“我现在给孙军门当家丁了。上边说了,等有了保举就提拔我当个外委。” 黄安德知道在军中当兵,给将官、文官当家丁亲兵是普通营兵的一条好出路,什么提拔之类暂且不说,起码军饷按时拿,伙食也比一般士兵强得多。特别是给孙元化这样的巡抚当家丁,打仗拼命的机会少,不容易送命,更是上好的差事。 他笑道:“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二个孙字,你这姓就占了彩头!” 孙远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我这个家丁还是从放炮上得来的。你知道的,孙军门从广里请了不少佛郎机人到这里当教习铸炮演炮。教授我们的铳师伯多禄大人很夸了我几次,就给孙军门收了当家丁了。” “不容易!不过你学放炮也真用心!”黄安德知道当兵的一般不愿意当炮手,大炮这东西虽然在明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当时的大炮质量即粗劣,使用也没有很好的规范,放炮的时候常常有出事故,动不动就有人伤亡。平日里又要擦洗炮身,饷钱却多不了几个。一般的士兵操练大炮纯粹的应付而已,很少有用心的。 “哪里!”孙远谦虚了几句,问道:“德哥,你一走好几年,如今在哪里安顿,也没个信?” 黄安德小声问道:“我且问你,上回那事了了没有?” 孙远一怔,才明白他是在问当年盗官仓的事情,说:“早结了。抓到的几个人里,朱三那小子把事都揽下来了,给斩首了。另几个插箭游营打了几十军棍。” 黄安德听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朱三真是条汉子,够义气!够朋友!”说着想从口袋里掏点银子出来托他带给朱三家里,转念又想到许可在培训的时候说过,没摸清底细之前不要钱财露白。 孙远说:“谁说不是!你放心,大家都有照应!”他看着黄安德:“德哥!你要回来当差不?要原名投军怕是不成,改个名字就行!我家的五叔就在文案上帮忙,你改个名字先补进来。” “这倒用不着。”黄安德说道,“我如今给人当亲随丁,有吃有穿的,没什么不好的。”当下把对外情报局给他编造的假履历说了一遍,说他逃到广东之后在当地卖身给一家缙绅当了家丁,得了主人的信任,如今已经是亲随了。这次是随主人到蓬莱一带做买卖的。” “到这里做买卖的没点本事可不成,你家主人怕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孙远在这里多年,见识的多了。他也为黄安德高兴――给缙绅当亲随,虽然是奴才,出息却不差――这和当兵的不如当家丁是一码事,何况给缙绅当亲随用不着上阵厮杀卖命,又好过一层了。 “这个当然。我家老爷虽然不过是个秀才,却是广里的大财主,和京里的老爷们都说得上话。”黄安德吹嘘着,“几天前还拜见了孙大人呢。”他说道,“来,咱们哥两一起喝一杯!”黄安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人,当然要赶紧把关系给稳固住。再者这孙远也的确不算外人,过去当兵的时候也常常在一起厮混的。 孙远因为今日即不当差也不操练,又是故旧重逢,也十分高兴,当即答应了下来。还言明要自己请客。 “请客还是我来好了。”黄安德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当了家丁,饷银也不过就二两,每个月也不见得能发全了。你家里还有老娘兄弟。我是光棍一条,吃主子的喝主子的,月钱也不会少给。不要紧!” 当下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个单间。叫了些酒菜。两人谈往事说故人。黄安德打听了不少过去的朋友、亲戚、故旧的消息。渐渐的又打听起将领军官们的消息来了。孙远毫无戒心,也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几杯酒下肚之后当即把自己知道的全给说了出去:谁谁升了,谁谁战死了,谁又调走了……没多一会,黄安德就把蓬莱水寨的大体状况摸了个五六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节 屺母岛 他按照许可给他的提纲,着重打听了几个登州之乱中带头军官的事情: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父子等人。 但是孙远对他们都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原先都是东江镇的。毛文龙死后,他们和现在的东江总兵黄龙很不对付,纷纷到了登州。唯独对耿仲明比较了解,耿仲明是中军,和他们这些家丁接触较多。 登州这里,各地军队云集,本地的山东兵气焰最高,其次是从南方调来得客军,总兵张可大主要依仗的就是南军。原来从东江镇过来的辽军多少有些灰溜溜的。孙远作为山东兵也不是太瞧得起他们。在他看来,要不是登莱水师守卫着渤海湾上的一座座岛屿,舍生忘死出没风波的往东江运输物资饷,守在旅顺的东江镇早就完蛋了。 不过,据他说孙元化对东江调来登莱的辽军很是照顾,不仅优待将领,辽军从旅顺、金州等地撤回的家眷也有安置,因而孙元化在辽军中的威望相对要高些。 “辽军那伙人抱团抱得紧,你问得那个孔有德,在辽军中威望很高,军门对他亦很客气。”说着他啐了一口,“若不是军门当初收留他到登莱,他这个孤魂野鬼就在岛上吹风吃盐沙子的命――如今倒抖起来了。” 接着他又说道辽军骑兵很多,孔有德部下就有一千多骑兵,所以孙元化对他很是另眼相看。 黄安德只是听,很少说话。不是还给孙远添些酒。消息打听的差不多了,他便提出要进水城去见见过去的亲朋好友。 孙远笑道:“这有什么难得,天天都有匠役民夫进城出城的,明个我帮你找带队的人说说,你混在队伍里进来就是。城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去了,没什么要紧的。” 黄安德不由得鄙视了下官兵的――在过去不以为意的事情,自从他当了伏波军之后,水涨船高再看待就觉得不像话了。 酒至半酣,双方尽欢而散。第二天,黄安德顺利的混进了水城,以拜见过去亲友的名义在水城内转悠了一圈――水城内的大部分设施和具体方位他过去就知道,现在不过是再确认一番。 黄安德在登州当“探子”的同时,鹿文渊按照事先的安排,前往龙口,踏勘可能作为陆地基地的地点。 龙口在明代地处黄县境内,黄县又是孔有德和明军拉锯作战的地区,因而选择地点必须尽量远离战区,参谋部最终选择的地点是龙口湾的屺母岛。 屺母岛是龙口伸向渤海湾的一个狭长半岛,三面环海。面积大约有4平方公里。其南部是坦荡的金沙滩,北部邻海悬崖。整座岛屿以长10公里,宽1公里的沙堤与陆地相连,犹如一只伸向大海的巨臂。 此地即使在21世纪,屺母岛也只是作为游览区而被开发,而在17世纪,这只是一个荒芜的半岛,除了几个小渔村,几乎没有人烟。岛上的大多数土地是盐碱地和沙地,不能耕作。 但是对元老们来说,此地却是绝好的基地,屺姆岛三面靠海,只要配合少量的海军舰艇,少量部队为基干,配合以动员兵扼守住沙堤上的堡垒就能确保整个岛屿的安全。4平方公里的岛屿足够容纳许多难民。唯一的缺点是淡水比较匮乏,但是并非完全没有。据向导说在岛北面的山地里还是有一些溪流和泉眼是“甜水”――也就是淡水。至于岛上挖井也能出水,不过那就是“苦水”了,只能洗濯。再配合集雨系统的话,勉强可以供应难民使用。 这个地点在黄县境内比较偏僻,不引人注意。距离黄县县城三十公里,距离登州之乱的核心区域蓬莱的距离也不过六十公里。一旦要介入干涉能够很快投入战斗。而且此地全是17世纪没人要的荒地――不能种田。对于需要“勤俭持家”的元老院来说很是合适。 鹿文渊骑着马,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呼啸海风――这还是夏天,要到了冬天不知道怎么样?想到在21世纪渤海还经常大面积的封冻,本时空的小冰河期恐怕少不得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到时候在这里当“庄主”吹海风观冰海的滋味可不好受。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当上起码二年的庄主,鹿文渊那颗被荷尔蒙刺激的滚烫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山东大妞固然吸引人,但是自己也得好好的保重才有这个体力。 队伍中有孙元化派来的几个亲信。赵引弓提出要在黄县龙口境内搞一个农庄招募难民搞海滨农业,同时还准备建教堂这番说辞打动了孙元化。于是专门派人随同鹿文渊来办理此事。 “鹿老爷!”向导见队伍还在一个劲的往屺姆岛纵深走去便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屺姆岛虽然不大,沙堤却长得很,走到尽头至少还得半个时辰。而且沿路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在岛屿尽头的北部有一些山地,算是略有风景之外,到处都是沙滩地和盐碱地。他很怀疑这鹿老爷年纪轻轻的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非要到这荒岛上来游览,还要看地皮。 “有什么事?”鹿文渊硬着舌头说着奇怪的蓝青官话。 “这岛走到底也是这样,全是沙地和盐碱地,不能种田,也缺水。”请客劝诫道,“还请老爷回去吧。” 鹿文渊说道,“我就是要盐碱地,走!再往前看看。” 向导暗骂这广东蛮子不可理喻,只好带着他们继续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鹿文渊顶着海风眺望。屺姆岛的南面就是龙口湾,在旧时空这里是龙口港所在地。屺姆岛的奇特地形实际上充当了龙口湾的防波堤。使其成为一个天然的海湾。在龙口湾东南面的海岸边,停泊着许多落了帆篷的民船,海岸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些市镇街道。显然,那里比屺姆岛要繁荣多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屺姆岛的南岸面对龙口湾的地方全是沙土浅滩,大型船只几乎不能靠岸。 难怪这里不但没有商船靠岸,连渔村的规模都很小。渔民落脚在这里的话,就只能使用小型的渔船,而且停泊也颇为费力――沿岸几乎没有天然的港湾码头可用。 “那些是什么船只?”他问道。 “是从天津卫和南方来得商船。”向导说道,“北来的船是来卖粮的,南来的船是贩卖纸张和糖的。回程运得是本地的海产干货。行商的老爷们在那边渔村盖了些栈房。” 鹿文渊点点头,将来要在龙口搞开发的话还是要到海湾的东南海岸上。屺姆岛作为码头港口不大合用。他看到对岸还有一处高大的土墩,有些象临高的烽火台便问道:“那里是烽火台么?” “正是,那是龙口墩,听说是洪武皇上在位的时候一位国公爷所建的。龙口这地方就是因为这墩台得名的。” 他又眺望四周,在这屺姆岛的北部,有一片山地,有几座山峰,虽然不高,看起来还有些起伏,倒也郁郁葱葱。如果要设置农庄的话,山凹里应该是合适的地点――起码避风。而且听向导说过,岛上的地表“甜水”都在山里。 他让向导带来,又往山上来,走一路看一路,把地形地貌都记在心里,记不住的,当场用速写薄绘制出草图,很快就在心里大致绘出了规划图,哪里设置农庄,哪里修筑炮台,哪里构筑瞭望哨,码头和栈桥修在何处,到时候难民来了又安置在何处。 他兴致勃勃的登上了岛上的最高峰,和煦的阳光轻洒下来,海岸东部白沙如砥,金光点点,西部峭壁巉岩,怪石嶙峋,偶有高大的石柱凸立海中。暖风徐徐吹来,让他通身舒畅。不由得暗自赞叹这里的风光如画。 站在这最高峰上,他可以清楚的看清整个屺姆岛的地势:严格说起来,屺姆岛本身并不包括那将近十公里沙堤。整个岛屿几乎遍布山丘,地势北高南低,岛上有老北山、灯塔山、凤凰山、炮台山、东山、西山、蛇山大小七个山头。当然,这些山头都是近代人所取的名。在本时空只是些无名的山而已。 虽说岛上山不高,但是风光宜人:所谓山有凤凰诸峰之峻险,水有渤海之辽阔,其窟有龙洞之幽深,其岩有将军石之雄伟。颇有山海胜形。 岛的西面碧涛万顷,是出入龙口海湾的为船只必经之地;岛北悬崖峭壁,“云移雪浪点轻鸥”,可以观山览海,领略暮景晨曦。岛南是金沙浅滩,,此地可供浅吃水的小型船只锚泊。岛往东风平浪静,就是号称北方六大港口之一的龙口港了。 “这里的土地有有地主么?”鹿文渊问道。 “此地就是一个渔村,哪里来什么地主。”向导说道,“谁会到这里种地,除非是得了失心疯!”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紧又道,“此地即不能种地,又不宜做阴阳二宅,买了地又什么用处?除了渔村周边有些土地是有主的,多是官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节 江湖客 鹿文渊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来,这岛相当不错。除了令人忧虑的冬季之外。回去之后当即拍板买地。 孙元化听说赵老爷的“外侄”选了这么块地大为吃惊――为了让赵引弓走后孙元化能够继续照顾其利益,鹿文渊很委屈的只好算作是“外侄”了,古人比较信任血亲关系,对合作关系不怎么卖帐――不过赵引弓解释说他就是想尝试在盐碱地沙地上搞农业的可行性才特意选的。 孙元化尽管对赵引弓的“引种”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还是表示大力支持――他想起多年前徐光启在江南和天津引种红薯的过程,当时也是怀疑的人居多,但是最终获得了成功。说不定这两个广里人真能种出合适海滩盐碱地生产的作物,要是这样可就功德无量了。 在孙元化的直接关照之下,鹿文渊在屺姆岛买地的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整个屺姆岛不包括沙堤的面积是4平方公里,合计土地不过6000亩。最后鹿文渊以三百二十两的价格买下了岛上的大部分土地,包括岛屿北部的所有山地。 赵引弓通过在山东教会成功的插入了金立阁,加上鹿文渊的教徒身份,对山东教会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在山东教会,特别是山东教会中的缙绅的支持下,屺姆岛开发计划展开的相当顺利。黄县县令听说“鹿老爷”是孙巡抚的来头,对来办事立契的鹿文渊十分客气,不但一切手续办理顺畅,还专门派遣衙役到屺姆岛上去“弹压”。 鹿文渊觉得有点多此一举,表示婉拒的时候,县令老爷表示这样可以“威吓刁民,以防其借机生事。”鹿文渊在旧时空实习的时候上过工地,见识过堵大门,躺推土机、打群架、偷材料种种故事的,便表示了同意――当然少不得还得破费一番给县令老爷、典史和班头衙役们。 “买块地三百二十两,红包就花了八十两。腐败啊!太腐败了!”鹿文渊从黄县衙门出来之后暗自嘀咕。 意见归意见,暂时黄县县衙的保护伞还是需要的,等孔有德一闹起来,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眼下他还需要“当地政府”来保护他这个“开发商”的权利。 赵引弓给他的主要任务是在当地迅速构建有设防农庄,建立可以停靠至少二三百吨级别船只使用的码头设施。 “什么农田水利,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关键是要能确保屺姆岛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孔有德到时候能攻上来。” 他推测,孔有德进军的时候,不会特意沿着海边行军跑到龙口这一带――历史上他也是挥军直接冲向黄县县城的。但是很可能会有大量的小股部队出来抄掠粮食,裹挟民众。历史上的义军乱兵在行军的时候都搞这一手。所以小股人马跑到龙口来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海岸线上有些村落,而龙口这边还有贸易市集。另外,考虑孔有德最后是乘船逃亡的,他一旦需要搜集船只的话,外来商船云集的龙口也是个合适的目标,所以整体设防水准不需要太高,但是亦得相当的自保能力。 “我把王七索留给你,”赵引弓说道,“此人是本地的盐枭,又是军户,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你可以暂时用他,但是记得他没受过政治鉴定,所以不能透露太多的东西给他。” “这我知道,反正我在这里就是结寨自保的地主。他们知道这点就够了。再说本来我手下的归化民就不多。” 黄安德自从和孙远搭上线之后,在他的着力经营之下关系很快升温。他借着探亲访友的机会不断出入水城。还馈赠了些浙江的土产礼物,所费不多,但是很结人缘。没多久便用不着混在匠役中出入,而是公然的大大方方的出入了。把门的军官知道他过去是本镇的营兵,熟人很多,也不阻拦。黄安德在不但和孙远拜了把子,还把过去一起混又靠得住的袍泽拉拢了七八个人,时常请他们喝酒,俨然成了一个小团体。水城里发生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他都能很快知道。 尽管他的搜集来得大部分确保对赵引弓来说没什么价值,但是成功的渗透到登州水城内,还搞了个小团体,也算是不错的收益了。但是他很快就要返回杭州――主人一走,他的这个长随还继续在登州来来往往未免显得过于引人注目。便通过黄安德的上级指示他随鹿文渊到黄县去,每个月去二次登州摸摸风向即可。 在离开山东之前,赵引弓还就盗泉子的收容沂州难民的事情做了安排。收容难民入境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孙元化的谅解,官面上的问题不大,关键是要备足粮食和宿营地。 “只是不知道台湾的进展如何了?”赵引弓知道,按照进度表,第一批到台湾的船队应该就在最近几天抵达高雄。如果沂州的难民能够及时抵达,正好可以运去填补开拓队的缺口。可是就不知道盗泉子的工作是否顺利?在他接到的信件里提到了他现在的处境――时刻都有危险。 正在赵引弓和鹿文渊为接纳沂州难民奔走的时候,张道长正陷于极大的风险之中。 尽管他在沂州保持着刻意的低调,也很少宣传新道教的教义。但是他的存在还是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就在他眼巴巴的一面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一面等待着从临高派遣来得宣教人员的时候,一批人已经来到了沂州。 水灾过后的鲁南大地,赤地千里,除了大路两旁的枯骨和偶然成群结队的经过的难民,到处是一片死寂。 道路上忽然蹄声得得,七八多骑骑士策马而过。天气炎热,骑士们也显得无精打采,头上的宽边遮阳帽压得低低的,放松缰绳,任由马任意所之,像在鞍上打瞌睡。腰间有剑有囊,一看便知是长途旅行的江湖旅客。 靠近沂州的官道上,渐渐有了人烟旅客。这里水退过后市面稍有恢复。大水袭来时候在沂州城墙上留下的水迹痕迹犹然存在。在水中被泡透了的城墙,因为太阳的灼烤,又在渐渐开裂,城砖脱落了不少。有一处甚至崩塌出了数丈的缺口。城上城下堆满了砖块和黄土――虽说民生艰难,但是地方官对城池的守御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这些年来几乎每次大灾之后就有灾民暴乱。 城外的护城河因为大水的关系,一反常规的涨得很满――以往每到夏季,护城壕沟里的水只存当中一线而已,没个脚板。 城北门外的路东有座大凉棚,贩卖些茶水煎饼,供人打尖休息之用。因为凉棚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枣林,满树浓荫给人些许凉意。凉亭左右的夯土场上停着三套车和四五顶凉轿,树下的栓马桩有十余匹驴马骡子之类的坐骑,就着大石槽饮着用轱辘从井里汲出来的水。 凉棚里已有不少旅客歇脚,因为要在午后日斜方能就道,有些结伴而行的旅客干脆轮班打起了瞌睡――此地距离州城近在咫尺,强盗是不会有的,但是小贼官府是不管的,只有自己多加小心。在旅途中失窃了银钱干粮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连要饭都要不到。 中午不能冒中暑的危险赶路,须等日影偏西暑气稍散才能就道。在炽热的太阳下赶路,中暑晒死并非稀罕的事。更何况是大水过去之后。地表的水汽蒸腾,空气灼热潮湿,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犹如在一个大蒸笼里。 骑士们到了凉棚里,纷纷下马歇息。动作极其齐整,几个人去给马匹饮水,几个人占住桌子,吩咐店小二准备茶水干粮。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是斗笠眼纱,身穿粗布的行装,但是其中的三个人身材窈窕,一看便知是女人。 “想不到这里倒有这么个清凉的下处。”其中一个女人开口说道。 声音清脆,宛若银铃。显然是个年轻娇媚的女子。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取下斗笠,摘下青色的眼纱和遮面的布巾,长相虽不显得抢眼,却也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但是他们一行人的装束和随身的武器都表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江湖儿女,随时随地可以拔剑当场,血流五步。 茶棚的伙计早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这伙人一看便不是善茬,所以招呼起来愈发的小心。 只见这伙骑士,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个个英气勃勃,满脸的煞气,就是三个女人,眼波流转中也时而露出寒光。几个胆小怕事的旅客,干脆转过头去不看他们,免得给自己招惹是非――如今在在大道上死个人和死个虫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儿清凉,一城之隔就是人间地狱。”其中一个本地口音的中年汉子说道,“施粥场就在城南,饥民们都集中那里去了――每天都要抬出去几十具饿殍送到化人场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节 团队价格 “这是老天爷在渡劫收人。”一个年龄长些的其实说着,叹了口气,“听说河北山西都乱起来了。” “大家吃饭喝水,歇息好了赶路!”说话的人,高大魁梧,却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摸样,剑眉虎目一表人才。他一言既出,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显然是队伍中打头的。 当下有人吩咐跟来的店伙准备食物:这里只供应一些烙饼硬馍,咸菜酱蒜之类的粗粝伙食,没有蔬菜当然更没有肉。大灾之年,就是本地农民常吃的煎饼也变得又粗又黑,不知道掺入了多少草根树皮之类的东西。又黑又硬又干,莫说三个女人,就是另外几个骑士也吃得龇牙咧嘴,只好就着茶水往下吞咽。 刚才说话的年轻女子不由得边吃边皱眉,吃了几口,干脆放下不吃了。 “快吃吧,这里还有可吃得东西,往下走不知道要不要吃人肉呢。”打头的年轻人露出牙齿笑了笑,说不出的阴森。 “吃人肉”这三个字犹如一阵阴风吹过凉棚,让棚子里的一干人一个个都汗毛直竖,汗意全无。 “你,说笑吧……”年轻女人勉强露出笑容。 本地口音的中年人说道:“十来年前本地闹兵灾的时候就出过这样的事,拿死人肉当包子馅。后来闹出来给本地的太尊拿了,听说是问了剐刑。” 年轻女人露出了恶心的神情,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都是素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肉之类的东西。 一干人不再说话,埋头吃东西。打头的年轻人边吃东西边注视着棚子外面,似乎是在等人。 过了顿饭的功夫,从外面又进来个人,却是小商旅一般的打扮。左顾右盼一番,却直向骑士们围坐的二张桌子而去。 “借光,抱歉打扰。”他在那位本地口音的中年人陪笑说,“天气好热,辛苦了,诸位。” 中年人居然不计较,任由他落座。 伙计迎上来,小商贩陪笑道:“有碗水就好。其他一概不要。” 一碗白水茶棚是不收钱的,当然伙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个黑皮粗釉的大碗,装了一碗水过来。小商贩连声说称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得如泥巴一样的窝头来,就着水吃着。 “炎炎夏日还在外面做买卖?真是辛苦。” “小人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商贩说道。 “这沂州如今就是一块死地,你在本地做得是什么买卖?”中年汉子嘿嘿的冷笑道。 “一点点的将本求利的生意,说出来都让老爷们见笑。”商贩陪着笑脸,“靠着腿勤混口饭吃。”说着筷子在桌子上画了个符。 中年人眼神略动,瞟了一眼打头的年轻人。年轻人点了点头。中年汉子当即哈哈一笑:“说是混口饭吃,连茶都喝不上一口。”当即拿起茶壶给他的碗里斟满了一碗茶。 “谢老爷抬举。”商贩堆着笑,拿起茶碗就着茶水三口两口的吃完了黑窝头,道了谢起身去了。 商贩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走了二三里路,往路旁小径一转,在一片小树林里坐下,拿起草帽煽风。不多一会,那伙在茶棚歇息的骑士们也循迹而来了。 两下并不答话,商贩自顾自的在前引路而行――他步履如飞,很快便将骑士们引到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前。未曾叫门,门就自动开了。 小院子位置极其僻静,三面树林,一面面对小河。树林外就是广阔的田野。从大路上完全看不到,待到青纱帐一起,几乎就完全湮没其中了。 骑士们进了院子,里面是极普通的农家住宅。三间低矮的房屋,盖着茅草的屋顶,院墙是夯土的,院子里散落着些麦草和农具。一具石磨就在院子墙角。看似应该是户普通中农之家,其实不然。 “诸位里面请。”商贩在屋门口轻轻敲打几声之后说道。 一进房门才发觉这几座小屋,外表如败絮,内里却有如豪富之家。所谓的土墙碎砖茅草屋顶不过是糊在外面骗人的障眼法。 屋内地坪比屋外要低下若干,所以身在屋中并不觉得压抑。 不但装潢豪华,各种家具摆设无一不精。 正中的红木八仙桌上,已经备下了二桌美味佳肴,几名婢女执壶伺候。更为厉害的是,屋子中间居然还摆着大块的冰,冒着白气,一干人扎从烈日骄阳下进来,顿时觉得浑身清凉。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商贩含笑道,“请诸位稍用酒饭,歇息片刻。憋上很快就会过来见诸位了。”说罢他一闪身便不见了。 “大家都坐,”打头的年轻人招呼众人,比主人还显得主人,“来来,你坐嘛,别客气,吃东西,一路上的干煎饼吃得我牙都坏了,来,给大家倒茶!” 一行人落座,少女看着桌子上的肉菜,不由得一阵犹豫。打头的年轻人哈哈一笑,夹起一片肉塞入口中: “放心,这是上好的黄牛肉。” 中年人小声道:“就这么吃?” “没事,”年轻人点点头,“不要喝酒。” 他们一路行来,沿途都是粗粝的食物,仅仅能够果腹而已。现在有一桌美味佳肴在前,每个人都放怀大吃起来,如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间就清扫的干干净净。 菜肴固然美味,但是在这赤地千里的灾区整治出如此一桌酒席来,主人的手面和能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酒席用完,商贩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厅堂内。 “憋长上已经来了,正在等候先生。” “好。” “憋长上只见先生一人……”商贩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先生海涵。” “好说。”为首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前面引路。” 商贩将他带到旁侧的门前,敲了敲,推门而入。里面又是一间雅室。屋内早有人等候。其人其貌不扬,四十上下年龄。脸上有种令人莫测高深,阴森慑人的气势流露在外。 身边是一名垂鬟的红衣少女,负着长剑。两边各有八名大汉。一副众星捧月的摸样。 “这位就是搜魂剑闵展炼。”商贩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哦,”中年人的眼光打量着来人,“久闻其名。” 闵展炼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不用客气。”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大胆!”红衣少女呵斥道,“见了尊者还不参见!” 闵展炼一晒,自顾自的在客座落座,对着中年人道:“这次要我来,具体要做什么事?对方是哪路的神仙?” 红衣少女见对方是自己为无物,顿时踏上一步,却被中年人一个眼神止住了。 “年轻人,你的胆量不小。不过胆量和狂妄不过是一纸之隔。”中年人故作沉稳的说道,“本教正在用人之际,因而本座不与你计较小节。” 闵展炼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老人家到底要杀谁?光说这些没用的,小子也不好给您老报价是不是?我们干这行的,时间就是银子,不能陪你唠嗑。请你老见谅!” 中年人的眼神里露出怒意,但是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个闵展炼江湖号称搜魂剑,是一条命起价一百两的名杀手。他行踪诡异,手上的活计又多,能请到他很不容易。 “就是这个人。”他一示意,就有人将一副图卷送来。 画卷上,赫然用白描手法绘制这盗泉子的半身像。 “是个道士。” “不错,此人俗家姓张,法号盗泉子。”中年人说道,“是从江南来得。不过他的口音很怪,不知道具体来路。” 闵展炼点头表示明白。问道: “此人身在何处?” 中年人告诉他盗泉子落脚的道观。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每天都可以知道动向。” “好,我们现在来谈谈生意。”闵展炼说道。 “一百两一条人命。我出一百两。” “哼哼,这是底价。此人的性命到底该多少钱,要我的人看过了才知道了。”闵展炼嘿嘿一笑,“杀个农夫和杀个江湖高手,都一百两,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不过是个道士,会些医术……” “若是如此的简单,为何还要请我,你们手中就没有几个能杀人的亡命之徒了么?”闵展炼冷笑道,到他这里来花钱买人性命的,要么是力有未逮,要么就是自己不想出面,被刺杀的对象从来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行走江湖,僧道一般都不是好招惹的对象。对方在鲁南的势力不小,还要千里迢迢的请他来动手,这个所谓的张道士,绝非一般的良善之辈。 “好吧,你要多少银子?” “我说了,要等我的人看过了再算。”闵展炼说道,“不过,从此刻起我就要收费了。” “什么?事情没办就要收钱?”中年人终于忍不住的质问。 “当然,我的人马也是要吃要喝的,不能枵腹从公。”闵展炼说道,“我的几个弟兄都是身怀异能的高手,我做事的时候必得他们相助。从现在开始,每天七两三钱银子。按日计算,有一天算一天。”(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节 道长的危机 “你们简直就是坐地起价――”红衣少女又一次发出了质疑声。 闵展炼冷笑一声:“怎么,贵教就一点上下尊卑的规矩都没有了?” 这话说得即刻薄又挑拨,中年人的眼神中露出了恨恨之色。但是红衣少女并非简单的属下,而是从山东总坛派下来的护法使者,虽然年轻,位份又没他高,却不是他能随便呵斥的对象。 “这个条件本座答应。”他点了头。 “还有每天的伙食,”闵展炼说道,“这里简直没有人吃的东西,也得你们负责预备。有菜有肉有酒有茶。” “好说。”中年人一示意,旁边有人送来一个折子。 “这是城里县大街王家老店的折子,已经为你们备下了一进院子,吃喝用度一切都在折子上记账开销。” “办事漂亮。”闵展炼表示满意,“有事我如何找你,怎么联络?” “到王家老店后面口画个符,自然会有人和你们接头。”中年人说道,“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本座,有事就是这位使者和你们接头了。” 下午的时候,闵展炼的人马就全数到了王家老店。亮出折子,伙计二话没说便将他们迎了进去,送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茶水齐备,又如一声令下一般齐齐的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闵展炼手下的人却不忙着盥洗换衣。只是在房内院内查看有无可疑之处。不多片刻,本地口音的中年汉子回来了。 “不是黑店。”他小声说道,“的确是老铺。” “嗯。” “我刚到后面转了转,掌柜一家也是教徒。” 闵展炼点点头:“意料之中。” 他带来的中年人是鲁南人士,当地情况非常熟悉,是他接了这一趟活之后特意雇来得。此人混迹黑道多年,江湖经验十足。 他退下之后,年龄最长的骑士――闵展炼客气的称他为“何伯”――进来报告说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门窗、房檐上都设了消息。他是闵展炼的总管,专门负责团队的一切衣食住行。因为责任极大,所以是闵展炼的亲信。 “没事的人现在开始轮班休息。让耳目们出去打听消息!”闵展炼关照道,“得好好瞧瞧这位盗道长是哪路的神仙。” 耳目是三个其貌不扬的人。二男一女。都是乍一看留不下半点印象的普通人长相。擅长化妆伪装,三教九流都学得来。 “是,”何伯应了一声,又小声道:“不知道这里的酒饭是不是干净?” “应该没有问题。”闵展炼沉声说道,“彼此既然无冤无仇,又花钱请我们杀人,何必先来害我们?” “还是小心为好。”何伯说道,“这起子白莲教的余党,据说都有妖术,防着给我们下药使法。” 闵展炼呵呵一笑:“何伯,你过虑了。他们会弄些法术这个不假,但是天下大事还从来没有靠法术能成的。不说十年前败了的徐鸿儒,便是张角的道行――连当时的朝廷都五体投地,起来造反百万黄巾风起云涌,不也败了。你越怕,他们越是能捣鬼――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正说话,忽然有人来报:有客来拜。 “请。”闵展炼点头,不用说,这肯定是教里的使者来了,带来了新的消息。 来人果然是教中使者,正是刚才的红衣少女。 不过此时为了遮人耳目,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大氅。 “姑娘带来了什么新消息么?” “你们要对付的人,每天都在施粥场上舍药看病,”少女即没有客套,也没有称呼,冷着一张脸平白直叙,“坛主要你们用最奇诡的方法杀死他。” “若论奇诡的法子,我们等凡夫俗子怕是没有如此的道行。”闵展炼含笑道,“只怕贵教各种奇门法术更为适宜。” “那不是你说得捣鬼嘛,”少女露齿一笑,“成不了大事的。” 闵展炼陡然警觉,这几句话是在盏茶之前说得,自己住在这里房前屋后都有手下人布下暗卡,此地又没有密室地道,绝不可能有人潜伏偷听――这女人居然能听到! “此事难办……” “哼哼,你不就是要钱么?”少女冷笑道,“青城山马堡主撞邪阖家自尽的事情不就是你所为?给你加五十两银子,一定要让他死得轰轰烈烈――天谴而亡。” 张应宸还不知道有人要“天诛”他,尽管有可疑的人物在监视盯梢,但是张应宸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刺激其他人的举动,对方不管是谁,不至于会痛下杀手。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里面可能有本地的某些会道门出于竞争意识要置他于死地,这种可能性始终是存在的。 山东地面上的会道门门类庞杂,大的有闻香教和罗教,至于各种支派、会道门更是名目繁多。闻香教的名气很大,力量也最大。白莲教徐鸿儒就是河北蓟州闻香教主王森的徒弟。白莲教在山东潜伏经营二十多年,徒众二百多万。盘根错节,势力极大。天启二年的暴动失败之后,白莲教在山东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余党实力犹存,继续潜伏活动,待机而起。崇祯二年围攻莱阳,同年余党朱炳南也在河南睢州进攻官府。至于罗教更是土生土长:祖师是山东人罗清,在漕运兵丁中有较强的实力,其支派也很多。 张应宸从阅读史料中知道,明末山东活动的罗教、闻香教、弘阳教、黄天教、一气灶香教等几个较大的教派里,弘阳教有红羊劫数的预言,自称是罗教传承,喜走上层路线;一气灶香教更像巫化的道教,而且一直标榜不参与叛乱;倒是嘉靖年间虎眼禅师李宾创立的黄天教在明末和李闯走得很近,并在明末的传教活动中为李闯大肆传播十八子等图谶。 “不知道谁会对自己下毒手?”这是张应宸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他目前对罗教的消息掌握的较多较为及时,山东的天主教会中有一些过去的罗教教徒,当然那似乎是他们把天主教的圣母崇拜和无生老母信仰混淆了的结果。鹿文渊因而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很多消息传送到他这里。 但是这对他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善。三个乞丐日日都把守着道观的前后门,而他一出门就会感到后面有人盯梢,不管到哪里,都会遇到男女老幼不同的人在暗中跟踪窥视。有几次夜晚他被屋顶上传来的极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张应宸非常吃惊――显然他在对方那里的地位已经大大提升。很可能,一场针对他的行动正在谋划之中。 他不知道对手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要他的命的话随时都可以。对方引弓不发,显然有逼迫他走路的意图在内。 张应宸到底没有准备随时殉道的觉悟,在眼巴巴的盼望着申请的保镖们赶快到来的同时不得不认真考虑起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自己的宣教人员还没来,若是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些日子他辛辛苦苦的治病救人所花费心血等于全盘皆输――他舍不得。 这一日,他刚刚从粥场回来,却见道观门口停着一乘轿子,明清和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正在等候他。 原来本地城北有个大店庄,庄里有位缙绅,名叫庄谦。原本是京里的官儿,最近刚刚致仕回到家乡。本县的县令和缙绅们刚去见过他,原本想请他出来帮着赈济灾民,没想到庄老爷回乡不久就感染上了时疫,一病不起了。家人听说张应宸的医术高明,便派人前来延请。 张应宸听说有缙绅相请不由得精神一振。到缙绅家瞧病,少不得可以吃喝享用一番。这住破房子吃黑饼子喝苦水的日子总算能稍微消停几天了。何况待在缙绅的土围子里也比这里安全。当下将药材收拾收拾,带着徒弟们去了。 到了大店庄庄家,看了看病,原来这位庄老爷不过是受了暑热,加上饮食不慎,腹泻不止。有了脱水的症状。渐渐得就开始水米不进了。 这对张应宸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最近得这样病的人很多,他已经摸索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加上手中的“特效药”,简直是百治百灵。 于是张应宸又一次的享受到了“贵宾”的待遇。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病家的尊崇和优待,但是眼下这个地方,有钱人的尊崇比饿得快死的饥民的尊崇要来得实惠的多。张应宸发觉,这里是比那破道观好多了:离城不过三四里路,去粥场和附近治病传教都很方便,大店庄又是个土围子,一般生人进不来,最起码他在睡觉的时候被砍下脑袋的机会会少得多。当下便又扯了许多“症状”,唬得庄老爷和家眷们一愣一楞的,总而言之,庄老爷这病得长期治,否则容易反复。于是道长就顺理成章的在庄老爷延请和家眷们的苦苦恳求之下在宅子里安顿下来。不过破道观那个地方他还是继续租着,以备不时之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节 庄内庄外 夏日多雷雨,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午晌之后天渐渐的黯下来,黑云密布,夹杂着晒热的土气的风一阵大似一阵,夹杂着腥味。眼看着就有一场大雷雨要下。 闵展炼负手站在院子里,注视着天际滚动着的黑云和隐隐约约闪动的电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三个黑影悄然无声的来到他的身后。 “说吧。” “属下已经查明了,那张道士就住在大店庄庄家。” “庄家是本地的缙绅,家主是庄谦,最经刚从京里致仕还乡。” “张道士是去给庄谦治病的,眼下庄谦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但是他以需要调养为名,一直带着徒弟住在庄家。” “庄家对他优礼有加,张道士在庄家也很拉拢人心,上上下下都叫他有活神仙。他似乎有在庄家长期住下去的打算。” 闵展炼默不作声的听着,最后问:“我们要进去杀人,能办到吗?” 三个人齐齐的回答:“做不到。” “大店庄是个土围子。” “寨子里有乡勇三百多号人,聘有四个教师爷,都是枪棒弓箭的好手。” “进入庄家要过二重围子,每一道都有乡勇和家丁把守。日夜看守,极其严整。” 如果只是潜入对方的宅邸杀人,对闵展炼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对方身居乡下土豪的围子里,这就比一般的宅邸――哪怕是大官巨绅的豪宅巨邸要难进入多了。 所谓豪宅巨邸不外乎墙高些,屋子大些,防卫力量是相对薄弱的,除了院子里有几个护院巡逻,无非就是沿着院墙打更的更夫,以闵展炼的本事,制服或者躲开几个护院和更夫是不难的事情。 然而土围子实际就是变相的城池――不管水平多高的武林高手,城门一关都得望洋兴叹。闵展炼虽然年轻,混迹江湖却不少年头了。不管你是江湖上多大的人物,绝没有大白天在城里公然拔剑厮杀的。至于多少号称“高手”的飞贼大盗,跑路的时候慢了一步,城门关了被堵在城内,就此落在官兵捕役手里。 土围子到了晚上大门一关,围子上点起灯笼火把,还有乡勇成群结队的巡逻,暗中下手制服很难找到机会,就是极高明的飞贼也未必能顺利的潜入。 三百个经常操练的乡勇家丁,都用长枪硬弓,一旦发现异状双方动手,别说他闵展炼和手下这几个人,就是把武林中最出名的几位“大侠”“魔头”一齐叫来上阵,也不见得是乡勇们的对手。 当然,硬要干得话,也不是不能,只不过很可能要死几个人。 闵展炼很了解他的手下们,他们和他一样,做任何事情均以谨慎小心为上――杀人是为了拿钱,人要是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 闵展炼沉思着,这事真不好办。 办法当然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叫人去送信,说城里某大户家生了急病,要他来诊治。在半途中就可以把他拦截击毙。 问题是这样一来就缺少了“天谴”的意味。闵展炼想好了好几种准备送盗泉子上路的“天谴”法子,但是都没法在大路上实行。 就这么杀了,不符合客户的要求,少了银子事小,对自己的声誉大有打击。 “我要更详细的消息。他住在哪里,环境如何,平日里何时起床何时就寝,随身有些什么物件……” “这事属下办不了。” “哦,”闵展炼一愣,他这三个耳目合作多年,很少听到他们说“办不到”的,“为何?” “大店庄不许生人入内,入庄必有本庄人作保。要是庄内过夜还得三户联保。” 因为鲁南地区最近十来年天灾人祸不断,所以各庄的戒备心都很强,关防远比州县来得严实。 到目前为止他们打探来的消息,都是在庄外的市街上打听到的,具体到大店庄内部的庄家的细节就很难弄到手了。 想要进入大店庄,不管是公开的进去还是偷偷的潜入,耳目们因为没有内线都是困难重重――他们连庄家的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你们先去吧,继续打探消息。” “是!”三个黑影一下从房檐下消失了。 闵展炼沉默片刻,沉声道:“我没画符,喊一声急急如律令,你怎么就来了?” “本姑娘又不是小鬼――看你一筹莫展的摸样,我怎能不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夹杂着天际的滚滚雷声和风声,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闵展炼说道:“你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他苦笑道,“欺负我们地头生。” “这点事情对本教来说还不是举手之劳。”少女的声音似乎在院子里旋转,让他找不准落脚点。闵展炼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故弄玄虚的卖弄手段,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企图,还是手中微微用劲,准备随时抽剑。 “你不要紧张。”咯咯的笑又一次响起,“本教大有借重你的地方……” 张应宸看了一眼窗外的院子,明清和二个小徒弟都在院子里收拾着晾晒的药材,空气里一股暴雨即将降临的气味。远远近近的,不时听到有人在呼叫:“要下雨了,快上帘板”、“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挎包,踱着步走到院中。他叫住明清: “为师这会要去上房给庄老爷号脉,你带着师弟们把东西收拾好了就进屋去。不要乱跑!”嘱咐完了他便沿着夹道往上房而去。 自从到了大店庄庄家,他觉得人安心多了,起码晚上睡得更为踏实。但是他也不是全然高枕无忧,还是用手边的东西做了一些应急的准备。 张应宸到鲁南来,亦带着一份应急用品,这是经过多次审定之后搞得标准配置。一个小型的尼龙防水袋,装着手枪的备用弹弹药:1个弹夹、24发派弹、1枚进攻手榴弹、2个临高产的手持发射照明弹、1份古柯叶提炼的“精力剂”和1个烟盒大小的防水药盒。里面装着青霉素v钾片、诺氟沙星、苯海拉明、对乙酰氨基酚、硝酸甘油、多潘立酮、高锰酸钾、纱布、创可贴、手术刀、针线。在尼龙包的夹层里,还有金叶一张,作为紧急费用。 小包和随身的手枪道长平日里挎在身上,外罩道袍就看不出了。睡觉的时候放在枕下。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随时逃命。 张应宸一路走却不直接到上房,他既然来自21世纪,当然知道群众路线的重要性。何况他要传教,上层路线之外,群众路线也是要紧的。所以每次到上房给庄老爷号脉或者没有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要到后院、大厨房和仆人们群居的下房走走,和庄家的仆役们说说话,有病的给诊治――还不收药费。庄家的仆人们对他这种平易近人不势利的作风都很有好感,都说他才是个真正的“出家人”。 走到后院,却见院子里堆放着许多物件,锅碗瓢盆,还有各种铲子、刀具之类的东西,张应宸中医出身,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中药店里的买卖家伙。其中还有一只长方形的铁笼子,看上去年代不少了,上面锈迹斑斑。几个仆役正在擦洗。看到他来,这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和他打招呼。 “此是何物?”张应宸有些奇怪。 “道长,这是从前药铺里过去养鹿用得。”一个年老的仆人说道,“你看,那边还有些小的,是养穿山甲、乌骨鸡之类的。” 原来庄家早年在沂州城开过家不小的药铺,后来药铺收歇这些物件也就无用了,一直搁置在后院的仓房里。 “那又为何取出来?” “还不是您老的功德?”另一个中年仆役说道,“自从你治好了老爷的病,劝老爷舍药,老爷说本地水旱灾荒不断,百姓们都遭了疫病,与其舍药不如要开家药铺普济众生。所以关照小的们又把这些家伙都取出来了。” “庄老爷倒是位大善之人。”张应宸马上给庄谦戴上顶高帽子。 “谁说不是。”老年仆役说,“老爷开铺子济生,我们当下人也沾光:老爷已经许了我家的四孙去铺子里当伙计。不然老荒在家里挑不上差事,白吃他爹娘老子的钱粮!” 张应宸知道,自己几天前的确和这位庄老爷谈过舍药的事情。实际上,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暗暗向他宣传新道教的思想,一点一点的灌输教义――按照他掌握的情况,要在本地没有缙绅的支持和保护,想传教难比登天。 原本他劝庄老爷舍药实际包含着为润世堂打牌子的意思,现在他想开药店的话就更好了,利用润世堂手中的各种特效中成药,不愁不能控制这家药店。 如果能彻底的把这位庄老爷笼络住,成为新道教在本地的骨干,整个大店庄就是新道教在沂州地区的“战斗堡垒”了。自己也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遭到其他势力的打击。甚至还可以利用本地的人力资源来进行布教。本地的教徒起码在口音上比自己从琼山弄来的人更合适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节 斗法前夜 控制了庄家也就等于控制了大店庄:上千的人口,三百多乡勇……在鲁南不费一枪一弹,没用半两银子就搞到这么个强大的前哨阵地,执委会对新道教恐怕得有一番“新认识”了。 “此计甚妙!”张应宸不由得精神一振,不由得为自己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计策而暗暗得意。不过,要想获得庄家上下的对新道教的认可和信仰,最好还有更多的实力展现。 张应宸很清楚,要得到当地百姓的认可,仅仅靠行医施药还不够,他必须表演“神迹”。他读过很多明清时代的官府有关民间会道门的资料档案,汗牛充栋的写满了各种术士的“法术”。 新道教想在本地立足,不表现出自己有足够的“法力”恐怕也难以在信徒中产生坚定的信仰。 但是张应宸对新道教的定位之一是“崇尚科学”,很不愿意搞装神弄鬼的把戏。再者他也知道元老院里对装神弄鬼是持否定态度的。自己的这一举动很可能会遭到吴会长等人的攻击――他大可以送自己一顶“宣扬封建迷信”的帽子,或者更厉害一点,“树立个人教主威望,动机可疑”。 “怎么办才好呢?”张应宸思来想去,快走到上房院子门口了,暴雨倾盆而下,一时间天昏地暗,四下里哗哗的都是水流,远处电闪雷鸣,忽然一个落地雷打在不远处,震得瓦片房屋都在微微颤抖。 张应宸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闵展炼发觉,这女护教的本事果然很大――半天不到的功夫,他的耳目们就顺利的进入了大店庄,传来的消息说连在庄内住下的保户都找到了。不过几天的功夫,不但大店庄的情报已经顺利搜集到,连庄家宅邸内的详细情报也传递出来了。显然他们在庄子和庄家宅邸内部都有信徒。 又是一天,又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你们倒是耳目众多。”闵展炼说。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滴水檐前水流如瀑布。红衣少女就站在瀑布外,院落中。 院子里虽然天色晦暗,大雨如注,但是她站在雨中,一身红衣却只在风中飘飘,毫无雨水淋湿的痕迹,犹如鬼魅一般。 又在故弄玄虚了。闵展炼心想,他现在对雇主愈发警惕。 “这有何难?”红衣少女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你就是想知道山东巡抚昨晚吃了什么,和哪个小妾睡得觉,本教也一样能知道。” “当今圣上呢?” “呵呵。”少女笑而不答,但是一副笃定的表情无疑告诉他这也不成问题。 闵展炼心想怪不得他们自视甚高,果然有过人之处。他心想自己的团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们渗透?自己可要当心一二了。 “贵教果然高明。”他很识时务的奉上一顶高帽子,“佩服之极。” “哼哼,你若是真心钦慕,早该入本教正道。本教原是用人之际,以你只能,当个护教尊者不成问题。”红衣少女冷笑道。“不过,你的贪嗔之心极重,若不早归正道,迟早永堕火狱。” “哎哎哎,青天白日的,不要平白无故的咒人好不好?”闵展炼微笑道,“这个,我只是佩服,没说仰慕。至于贪嗔之心,恐怕是改不了了――再说了,我要是立地成佛了,咱们不就没法合作了嘛。”他嘴上打哈哈,心想你们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徐鸿儒?徐鸿儒尚且举兵不到三月即败。 “咒人?你误了。这是劝你向善!”红衣少女一脸凛然,“莫以为你一身武功,便可无视大道正法。”她说着身体往后退去,很快湮没在黑暗中。 闵展炼往黑暗中看了好一会,这才回到屋中。他随身带来的团队里的年轻女子正在等他 “这女人一股子妖气,”她抱怨道,“我每次见他和你说话都会起鸡皮疙瘩……” “他们就是靠这个唬人,不碍事。”闵展炼说,“消息整理好了?” 这个年轻的女人名叫周若云,是闵展炼手下专门负责情报搜集和整理的。耳目们送来得消息,都要经过她的梳理整合,周若云同时也是个用剑和暗器的高手,左右六支镖连打是她的拿手好戏,但是女子力弱,又要在瞬间发出六支,所以只在三十步内有杀伤力,出了射程就没多大效果了。 “整理好了,您看。”周若云摊开几张薄纸。 薄纸上绘制的是大店庄的平面图,不但街道、公所、城门和各大户的住宅都一一绘制清楚,连庄内的乡勇巡逻路线、站岗的位置、多少时间换岗轮班一次也有标示。 “进入大店庄,我们可以走明暗二线。”周若云说道,“明的,白天由里面的人接应,以做买卖为名分批混进去。但是这样进去,刀剑很难带进入――乡勇搜查很严。” 暗的,就是夜间直接侵入。在大店庄的西北角,有一片乱坟地,穿过坟地就是土围墙。这段墙因为大水的关系,崩坍了几丈,最近虽然在修,还是留有一个豁口,残余的墙体大约有一人高,上面临时插着木片篱笆,爬上去拆开很容易。 “那里有三个庄丁看守,半宿轮班一次。”周若云说道,“只是每半个时辰都有人巡更。乡勇庄丁彼此都是熟人,怕很难糊弄过去。” “不要紧。”闵展炼心想既然他们在庄内有信徒,只要坛主有令,设法安排放水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这是庄家的图。”周若云指点着庄家的平面图,哪里是上房,哪里是正厅,全宅有几座门。人口怎么分布。而道长住得地方被特意放大,又单独绘制了一张图。 这张图更为精细,不但明确的绘出了每间房子里的家具位置,连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都有具体的位置。 闵展炼仔细的看着图纸,想着该如何实施他的“天谴”。忽然他问道:“这是什么?” 图纸上,大树近旁绘制着一个黑色的方框。 “这是个笼子。” “笼子?” “是,听说是原本庄家开药铺用时候用得养鹿的铁笼子,这张道士特意叫人搬到他院子里来得。” “他要做什么?” 周若云说:“他只说要用来炮药。只是到现在没见过他炮制药物的” 张道长一直在炮制药物,找个铁笼子炮药大约也不算什么。 闵展炼点点头,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天谴”这张道长。正在沉思,忽然外面一个落地炸雷,屋檐窗户微微震动,把周若云吓得一惊。拍着胸口: “哎呀,吓死我了。” 闵展炼的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有了。” “什么?要一只特大号的风筝?”护教使者嘴角露出了吃惊的笑容,“现在是夏天,没听说过放风筝的。” “不错,风筝。个子要大,”闵展炼说道,“要结实一点,经得起风,还得不怕雨。”他又补充道,“得能拆开了运送。” “这不难,青州有地方就出好风筝,我即刻派人去办就是。”红衣少女点头,“还有什么?” “我还要一百丈的细铁链。” “这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等得起。” “可以。” 闵展炼说道:“下面就是等机会了。” 十多天之后,闵展炼得到了他要的风筝。组装起来的风筝是一只巨大的玄鸟,绘工精细,梳在地上与一个人张开双臂相仿,通体用油绸制成,骨架捆绑全用老弦,极其结实。 “好!此物正合用!”闵展炼点头,“到时候还要请贵教一起动手,才能轰轰烈烈。” “好说。”红衣少女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闵展炼却不言声,他走到屋檐下的水缸边――最经他刚刚养起了几条鱼--瞧了瞧,又在院子里观望星斗良久,方才说道: “就在明晚动手。” 张应宸也很忙,他以炮药为名将养鹿的大铁笼子搬到院子里,牢牢的固定在地上,又叫徒弟们这笼子擦洗打磨了一番,把个原本锈迹斑斑的铁笼变得寒光闪闪。张应宸看了看觉得尺寸大体合适,便又叫人去寻找一根四五丈高的铁制长杆来。 没想到铁制长杆却不好找――古代社会对铁的加工能力不高,除非确实有需要,否则一般都用竹木制品。徒弟们自然寻不到,就是庄老爷派人去找也没有。铁匠铺回说就是定做也不一定能做得来――太长了。如果老爷非做不可,他们可以试试看。 “在一个农业社会里,干什么都很难。”张应宸嘀咕道,“做根铁棍子都难,要赤手空拳造机器岂不是更难。” 他坐在窗户下,铺开信纸,开始给“中心”写信。 信件的内容是关于润世堂和庄老爷的药铺进行联营的建议。他在信中建议由润世堂派人到沂州来和庄老爷接触,放一批中成药到这里来代销,先在本地把润世堂的牌子打响,再逐渐伸手进来。沂州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地方,但是好歹靠近运河,也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可以辐射西三府的不少地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节 使者降临 闪电照亮了窗户纸,把黝黑的房间里映照的雪亮,片刻之后又陷入了漆黑一团。 哗哗的雨声犹如天河决堤――这样的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了。 夏季的雷暴雨,来得快,雨量大,但是去得也快,持续半小时以上已属罕见。偏偏一下就是半个一个时辰的大雨在此地却是屡见不鲜。张应宸知道这多半是受了小冰河期气候反常的影响。 “可惜了这场豪雨惊雷!”张应宸不由得暗暗叹息,不然这样的雷雨之夜他大可展现一番自己的“神力”,来个弄个浴天雷而神药自成的大戏。但是迄今为止这雷还从来没落到过笼子上――这里四周的房脊、大树都比这铁笼子高,真要雷劈的确很难正中笼子。自己要在笼子里“作法”一时难以办到――看来没有避雷针这样的引雷之物,光靠一个铁笼子很难引到雷。 虽然他已经想了其他办法:做一根木杆子,顶部装上铁尖头,再用一根细铁链顺着杆子引下来,但是铁匠铺却又回说最近造铁链子的活太多,忙不过来,得等上好几天才能打造完毕。庄家的仆役跑了城里城外好几个铁匠铺,全是一色的回答。 “真是怪事,平白无故的大伙都造铁链子做什么?”张道长始终也没想出个名堂来。 奇怪归奇怪,既然演不了法,他就只好继续本职工作:进行庄家的游说活动。 通过这些天的活动,他对庄家了解很多。原本他以为这家不过是普通的乡间缙绅,没想到在本地还是很有势力的。 大店庄氏是明初从江苏东海迁来,现在的庄谦庄老爷是大店庄氏五世孙。原本庄氏在大店庄不过是贫民人家,家里很穷,庄谦幼年卖过烧饼,后来受益于当地学堂的先生王凯的赏识,免费收起为学生,从此有机会入学读书。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当过汝宁府推官,后来升任浙江道监察御史、陕西巡按御史。崇祯二年后金入关,庄谦领兵北上过勤王。第二年告老还乡。 说是告老还乡,其实庄谦的年龄并不大,才不过48岁。不过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张应宸因势利导的传授了许多调养身体的法子,又开了各种调养的药物。在他的悉心调养下,庄老爷的身子有了些起色,庄家上下对他这位道士也就愈发恭敬了。 除了这位能文能武的庄老爷,庄谦还有个堂弟是武庠生,天启年间因军功授洛口守备,是个武官。庄谦的二弟庄升是岁贡,三弟庄贲和堂弟庄鼎都是廪生,庄谦长子庄遐龄也是岁贡,次子庄鹤龄是廪生。 总得来说庄家就是一标准的读书仕宦的大户人家。在大店庄乃至整个沂州地区都是响当当的有力缙绅人家。 这一户人家要是能效忠于元老院,在鲁南地区就是绝大的助力。起码在沂州便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已经向中心发出信件,要求大图书馆立刻查询沂州大店庄氏的详细材料。尽快将材料送往临清转发到他手里。 如果能再多掌握一些庄家的具体材料,他在这里的工作就能有的放矢了。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个庄家的仆役, “道长晚饭可用好了?” “好了,你收走吧。”张应宸挥手道,忽然问道: “怎么,今天老赵没来?” 老赵是庄家拨来专门伺候他的人,平日里送饭倒水,一应粗活都是他承应。 “是,老赵家里有点事,回家去了。”仆役边收拾东西边回答,“道长晚饭可用得好?” “好好。”张应宸点点头让他退了出去。 张应宸在蜡烛下对着一叠脉案仔细的研究,考虑着该怎么为庄老爷继续调养身子。忽然外面一阵电闪雷鸣,蜡烛一暗,火光摇曳。他赶紧护住灯光,光线渐亮。 原本这样的蜡烛的亮度就极有限,有动植物油脂制作的土蜡不但亮度低,还要时时刻刻的剪灯花才能保持亮度。 张应宸拿起剪刀,修剪了下烛花,光线却愈发的暗淡了。 “奇怪!”他放下剪刀,忽然鼻端出现一丝淡淡的幽香。 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小院内,廊下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庄家仆役中的信徒,一个个神情肃然――香头传下话来,今天护教使者要亲自驾临此地施法,用天雷正法击毙庄宅内的“妖人”。 院子中间,却是一只不大的黑色铁鼎,因为放在雨中,已经积了小半的水。 至于宅内的“妖人”是谁,香头没有说。稍微脑子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多半就是住在库房那边西跨院的张道长了。 说张道长是妖人信众中有是有有些嘀咕的――因为张道长在宅里庄里乃至城里,行医舍药,救治了不少人,平日里人又和气,不论高低贫贱一概平等相待。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但是他们不敢违拗“上面”的“旨意”。香头已经说了这是坛主亲自关照下来的事情,说到坛主尊者,他们这些普通信众中很多人从来都没见到过,不过人人都说他法力极高,这次的度劫的大水若不是他暗中施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应劫。 “听说还有济南总坛派下的护教使者要来……”人群中窃窃私语。 几十个信徒,男女老幼各不相同。然而一个个都虔诚的拿着香烛,等候着护教使者的降临――对他们来说,护教使者的到来不啻于神仙下凡。 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划破天空,将黝黯的院子照得雪亮。 一直在看着天色的香头忽然尖声道:“时辰已到!焚香,迎请使者!” 一大束点燃的线香投入到院子当中的小铁鼎中,铁鼎中原来积着水,线香落下去却不熄灭,反而愈发猛烈的燃烧起来。火焰与雨水相交,青烟弥漫,院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香头带头诵起了经文。在喃喃的经咒声中,教徒们一个个摇晃起身体,陷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念诵声中,那炉鼎上的香火便有些作怪,袅袅缓缓的漫起了青烟,烟雾愈来愈重,渐渐将整个院落都弥漫得一片模糊,无数火舌在轻微的爆响中开始蹿动,如电光,如流火,隐在霾雾中不停地跳跃。迷蒙之中,仿佛可见一个红衣身影从空中降下,忽然一声惊雷,一团火球腾空而起,众人一脸迷惘仿佛如梦初醒,呆呆站在着。炉鼎内的火焰已经燃尽,连余烬都不见了,依旧只有半鼎清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廊檐下院子当间,已经站着一位红衣少女。身穿一袭石榴红的长裙,外罩黄色纱袍,梳着双丫鬟,腰间悬着一柄七星宝剑,看着既飘逸又透着诡异。袍上绣着的万字图、莲花宝珞一闪一动,变幻不定。 院子里大雨入注,院中的少女却衣发不湿,点雨不沾。香主如回过神来一般,大喊一声:“迎接护教使者!” 众信徒早就如痴如醉,顿时全部跪了下去,一起诵经,如痴如醉。 在漆黑的雨夜的掩护下,闵展炼带着他的手下潜入了大店庄。 一路上非常顺利。在庄内的信徒的接应下,他们很快越过了围子的豁口,接着又在庄家仆役中的信徒的接应下顺利的通过后院的角门潜入了庄宅。 护教使者已经早他几步进入庄内,按照双方实现商定的计划,她此刻应该在庄宅内“演法”,准备让信徒们再一次的看到“正/道/大/法”的威力,加深他们的印象,从而努力在庄宅内传教――看重庄谦这一族的可不止是道长。尽管明末的民间宗教的成员绝大多数是社会底层:农民、手工业者、士兵、水手和小商贩,极少有知识阶层和缙绅。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些会道门的上层对社会精英阶层是拒之门外的。 其实在庄谦生病之初,教门中就已经通过庄宅仆役中的信徒向庄家的内眷游说,让教中的“法师”来治病,但是都遭到了拒绝――鲁南因为闹过白莲教的关系,缙绅人家对这样的民间教门都保持着极大的戒备。 闵展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等着夹道里的最后一扇门打开――走到夹道底,打开一道门,就是张道士所住的院子了。 依照约定在门上轻敲三下,门立刻就开了,里面闪出二个仆役打扮的人,他们默不作声的将他们一行人让了进去。 他一怔,夹道里已经悄然无声的到了一批人,全部黑衣,头戴斗笠,默不作声的蹲在墙角的阴影里。雨声、雷声和密集的雨丝遮挡了他的感官,若不是一道电光闪过,他几乎就要错过。 “是本教的人,随使者来得。”仆役小声说道,“你们的东西,就在那一扇门后面。对面那扇门就是道长住得院子” 闵展炼点了点头:风筝和铁链已经早几日通过教徒的悄悄的运入庄宅,现在他们只要就地组装起来就可以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节 斗法 幽香愈发浓烈了,蜡烛的光度本来就幽暗。现在愈发黯淡了,渐渐得只是一灯如豆。张应宸觉得自己身体沉重,眼皮沉甸甸的,只想睡觉。 勉强站起身来,却又有腾云驾雾的感觉。蜡烛的光芒似乎又大了些,只是暗红色的灯火变成绿色了,火焰在拉长、闪摇。 室内幽暗,有如鬼域。电闪雷鸣似乎已经远去。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阵浓雾从紧闭的窗门涌入,阴风四起雾影开始流动腾涌,异声满室,四面八方鬼声瞅瞅。 阴风更厉,蓦地风吼刺耳,轻雷殷殷,夹杂有散发着妖光的无数飞舞绿星,像秋间沼泽区内的萤火。 阴风益厉,异声更盛。 各种奇形怪状的魅影,在灰雾与激射的电光中忽隐忽视,刹那间传出鬼哭神号的声浪。 张应宸只有一双眼睛可以活动,他心中清明。只是想动,动不了,想叫喊,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空茫死寂的恐怖感觉全身心的席卷全身。 着了道!张应宸心中明白,自己并不是梦魇,十有八九是遭人暗算――一定是某个某个邪教外道! 对方给自己下了迷幻药,而不是直接毒死自己,肯定不是要自己的命这么简单。但是不管什么打算,他眼下的处境危险――张应宸知道传统药物中颇有一些强烈的迷幻药物,能够造成各种幻觉,最终使得中毒者在幻觉中出意外死去,或者仅仅是因为幻觉本身而惊吓身亡。 然而他现在却身不由己,只听到外面有声音似乎是在召唤自己。心中虽然明白,却不自觉的举步往前走去,而他自己却连是否在走路都难以感觉,只觉得脚软如棉,举足踏布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房门不知道何时已经开了,院中似乎不在下雨,而是弥漫着浅白色的烟雾,各种魅影在淡烟中缓慢的飞舞着,绿色的、金色的、红色的光芒飘荡着。院中站立着四个比房子还要高的巨大鬼怪,披着铠甲,手拿金刚杵,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瞪着他。 天空中,飞舞着许多男女魅魔:体态丰满妖艳的女子,白肤纤弱的俊秀少年,阵阵妖异的笑声。呼唤他的声音不时的从这诡异的笑声中传来。 不远处,却是一座烟雾袅绕中的雄伟殿宇,大殿顶上,是一只盘旋飞舞的玄鸟,金光闪闪。殿宇甬路两旁都是香草仙花――他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设计的云笈观的主殿吗?不是还没有动工?盗泉子一惊,意识到这是幻觉!他看过许多道术书籍,对其中种种门坎十分清楚。此时自己身中毒剂,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是对方营造诱导出来的幻觉。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的神智渐渐模糊,只顾一路往前而去。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巨响,一股金属灼热的臭味袭来,他的身子一震,感觉稍有恢复,张应宸知道不妙,立刻将舌尖一咬,激灵一疼,身子便恢复了控制。 身子一恢复控制,腿脚反而不听使唤,立刻栽倒在地上,飞溅起一身的泥水,这时才感到外面依旧暴雨如注,雷声隆隆。 身体虽然栽倒在泥水中,他并不马上起身――院子中到底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当下只是扑在泥水中一动不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的观察。好在外面电闪雷鸣,闪电的光芒不时照亮院子。 一撇之下心中大惊,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云笈观的大殿就是那个他准备用来表演浴天雷的铁笼子――他自己改造的法拉第笼。而那只巨大的金色玄鸟却是一只庞大的风筝,正在漆黑的雨夜中乘风翱翔。 铁笼子,正不时的发出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借着电光他看清楚了,原来这支巨大的风筝用铁链系在笼子上。 一道电光闪过,蓝色的闪光顺着铁链而下,整个笼子立刻爆发出耀眼的火花。 不到十秒,张应宸已经明白了――原来对方是要把自己用迷幻药诱入笼中,然后用风筝引下的雷火劈死他。这笼子是他自己放到院子来的,又是他主动钻进去的,被天雷劈中,岂不是遭了老天爷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放声大笑:天助我也! 不管对方是谁,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比富兰克林更早的知道用风筝引来雷电,而且还想到了用雷电来劈死自己――这一招对无知的群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张应宸是完全清楚的,要知道在旧时空走江湖的骗子靠着简单的几个化学把戏就能让许多人乖乖的奉上一辈子的积蓄,何况在这老百姓更加无知的17世纪! 自己想到了要用避雷针引来雷火,再用法拉第笼护身来表演自己的“法力”,没想到对方居然要用同样想法来置他于死地! 张应宸此时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不错,他现在头还有些昏沉沉,全身趴在泥水里,身上被大雨淋着,四面不知道还围着多少虎视眈眈要把他小命的敌人。但是他却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的快乐――这种一种充满了优越感的快乐――发自内心,扩展到全身,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某些叫做“主角”的人的存在。 而他张应宸,正是其中之一。 “老子面前念道德经!”他充满了智力上的优越感的暗中啐了一口,先悄悄的将身边的暑药塞入鼻中,免得再受药物的影响。接着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继续往笼子里走去。 闵展炼站在屋檐上,注视着院中的一切,他的人已经控制了院子四周,以备突发情况。 刚才一道雷电击中铁笼的瞬间,原本已经走到半途的张应宸让他紧张了片刻――一旦张道士突然恢复知觉,计划就显得不够完美了。当然,他可以用暴力手段胁迫张应宸进入铁笼子,但是就无法做到无痕迹了。 特别是这个女人。他看了一眼护法使者――红衣少女正站在他身旁。而一群庄宅内的信徒正集中在院墙下,他们全部虔诚的跪在地上,从他们发直的眼神和木然的表情可以知道,这些人也中了致幻药物。 “我叫你帮忙是为了让张道士的徒弟们做见证,可不是为了让你显神迹的!”他心里这样抱怨着,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你的迷药还不错么。”闵展炼看着张应宸站起来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往铁笼子里走去的时候小声说道。 “这是本教法师的咒法。你以为本教会玩弄这样旁门小技?”少女不屑一顾的说道。 “是是是,”闵展炼暗骂真是张嘴就来,本来就是迷药,还要扯这个犊子。不是迷药,院子里布置的道具又有什么用? “他会把笼子搬进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哈哈。” 红衣少女又道:“这道士在院中布置铁笼,原本就是本教法师用摄魂之法迫他做得。否则你能如此顺利?” 闵展炼彻底无语,反正什么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心中愈发厌恶,只求快点了事拿了钱走路。 天空中又飘来了新得雨云,有一阵雷电大作,从后世的潍坊订做的风筝很是结实,在风雨中翱翔着,不断的把雷电引向地面的铁笼。 一瞬间,仿佛天上所有的雷电都向着道长劈下去,一道道金蛇沿着铁链冲向地面,整个铁笼火花四射,耀眼夺目,灼热的金属气味和地面被烧焦焦臭味弥漫着。 然而张道长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在雷火中身子扭曲,发出惨叫,最后变得焦黑一团。他在笼中负手而立,风雨将他的道袍吹拂,一幅仙风道骨今谁有的摸样――完全没有感受到巨大的雷击。 “见鬼!”闵展炼微微感到不妙。只见红衣少女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正转头向他望来。 闵展炼一咬牙,跳下屋檐冒险奔过去看个究竟,只见笼中的张道长已经睁开双眼,正瞪着自己,天空中电闪雷鸣,笼子上火花四射,显得他的面貌说不出的诡异。 “你的引雷术不错。”张道长在笼中面色安详,“可惜,班门弄斧尔。” 闵展炼心胆俱裂,他行走江湖多年,各种善于“施法”的会道门见识多了,知道他们的所谓法术大多是骗人的伎俩,无非是靠着药物、道具、光影和种种手彩来达到种种幻术。就是他的所谓引雷术,无非也是从营造匠人给殿宇避雷的“秘法”上学来的。 何况今天的局全是他自己布置的,东西全是亲自做,包括那个铁笼他也检查再三。手下人又是不分昼夜盯着,张道士是怎么都不可能在其中玩出花样来的。 闵展炼腿脚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好在他心思清明,立刻倒退着跳出数步,纵身就要上墙,却一时心急慌忙,加之天雨墙滑,没有掌握好力度,脚下一滑,脑袋撞在墙上,顿时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幸好他头戴斗笠,减缓了不少撞击的力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节 真人 手下的人赶紧从墙头抛下绳子,闵展炼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抓住绳子手脚并用窜上墙头逃回露台上。 “快走!”他立足未稳就喊了一声,腿脚不稳就嘶声力竭,又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赶紧爬了起来就要走。 “走,走到哪里去?”红衣少女已经没有了“尽在掌握中”的气闲神定,一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人还没死!” “不走就是我们死。”闵展炼没了悠然自得的风度,嘶吼着。他手中剑在颤抖,显然,再要拦截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杀人于当场了。 双方的手下几乎同时亮出了兵刃,原来的合作伙伴,顷刻之间就要火并当场。 护教使者的脸色煞白,她何尝不知道闵展炼所说有理――连雷火都劈不死的,对方肯定是渡劫已成的“真人”。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厉害的道术没有使出来。万一对方真得会“五雷法”,一举手就能把自己轰个“形神俱灭”。 但是此时一走,他们在沂州的一切就完了!看那群普通信徒们,一个个盯着道士如痴如醉,宛若癫狂的表情,她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此来是担着山东总坛的命令,现在不但没能办成事情,反而让道士显了“法力”,搞得分崩离析,自己回到总坛之后的会落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真人”在前,她哪里还敢造次,眼见双方气氛紧张到极点,再要僵持下去只怕那“真人”还没动手,自己这边先杀了起来,到时候一个也跑不掉。当下顾不得使出种种手法,只是叫了一声“走!”,一伙人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闵展炼见她一下子就消失在雨幕中,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当即也管不了什么银子报酬之类的事情了,一声唿哨,当即遁去。 明清忽然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猛然坐了起来,大汗淋漓。外面雨声已经小了许多。望了望炕上,两个师弟还在酣睡,一种微妙的不祥感笼罩着他。他赶紧推了推两个师弟,却一个个酣声如雷,睡得如死猪一般。 他赶紧起身,穿了鞋子,打着伞推门出去,顿时大吃一惊。院中到处散落着纸屑,竹木屑,碎陶片,而当间还滚落着四座竹编纸糊的人偶,足足有一人高,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破烂不堪。 明清在杭州的时候也应过大户人家的白事,眼见这人偶很像出丧时用得开路神,暗叫“丧气”,好好得院子里怎么出了这些?再看纸屑依稀可以看出是各种彩绘的图形,似乎还绘有符。他是小道士出身,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大概也明白这些都是所谓的“妖物”,不由得暗暗心惊。 忽然他看到师父:一个人站在铁笼子前,披头散发,道袍尽是泥水,双目紧闭,似乎在冥想。他不由得暗暗害怕,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师父。” 师父睁开眼睛,面色很是疲惫:“是你啊。” “是,师父。我是明清……”明清见师父面色奇特,心中害怕,问道,“院子里……” “不碍事,刚才有一伙妖人来过。”张应宸缓缓说道,“已经被为师赶走了。”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满地垃圾,“你把师弟们叫起来,把院子里清理下,东西全塞进炉子里烧掉。” “是,师父!” “你先去熬姜汤来!” “是,我这就去。” 张应宸浑身酸痛的走回屋子里去,半宿的折腾让他筋疲力尽。不仅仅是体力上的,也包括极度兴奋之后精神上的倦怠感。 他一直等到院子周围的人全部跑光之后,雷电已经去远,才结束“渡劫”状态从笼子里出来。 虽说法拉第笼效果显著,但是要不是靠着对方的迷信,真要来个乱镖齐发要不干脆拿着刀枪乱捅,自己就算有手枪没准也挂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又在暗处。 最后还是靠神秘主义救了一命。张应宸感叹道,看来科学和神秘主义是可以共存共荣的,特别是对自己来说。这一番感慨还没发完,就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雨中被淋了个内外精透,不赶快驱寒恐怕立马就要感冒发烧起来,未免有损自己的真人形象。 他换过衣服,又喝了二碗姜汤,只觉得身体回暖,又做了一套五禽戏,只觉得筋骨松快。当下在床上假寐起来。 人虽然躺在床上,思绪却没有停下。他知道,自己靠着这手电学的把戏多半已经吓破了这伙敌对势力――不管他们是哪个会道门――的胆。张应宸对道教中各种修真修仙理论有一定的研究,自己这场“浴雷”表演,按照某些体系足够使得自己归入“真人”之类的半仙级别了。 有了这样的名头,不但吸引信徒大为方便也等于拥有了足够的威慑力。在这民间宗教泛滥的山东地方,哪怕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徐鸿儒――“白莲教”三个字在本地依然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名词。 但是,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或者觉得他动摇了本教的在当地的根基,破釜沉舟的派来更多的人要和自己一决高下,那么对自己来说又多了更大的麻烦,自己单打独斗果然是不行的…… 他累了半宿,想着想着就渐渐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觉已经天色大亮。刚坐起身来,发觉三个徒弟正跪在炕前。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师父!弟子们有眼无珠,这些日子一直不识师父真身仙体……”明清打头,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说道,身后两个师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的跟着磕头。 张应宸知道他们大约是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心中得意之余也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混说,都起来吧。我就是你们的师父,不要在外面胡言乱语。” “不是弟子们胡言乱语。”明清说道,“请师父移仙趾到外面一观。” 张应宸赶紧走到门外,大吃一惊。原来门外的院子里,已经跪了二三十个庄家的男女仆役和家眷们,一个个面带虔诚之色,有人还拿着香,香烟缭绕。 张应宸在黎寨传教的时候,也当过“活神仙”,所以这个场面没有让他手足无措,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职业宗教家那种悲天悯人,充满了温和的笑容。 和护教使者的估计的一样。当她不得不带着人逃走的时候,那些被带到院子外等着看“天诛”的教徒们的信仰已经开始崩溃了。他们看到的是另外一码事――“妖人”不但没有被“天诛”,在雷火浴炼中愈发显得仙风道骨,十足的地上真仙的风范:他们都事先中了迷药,所以看出来的事物愈发扭曲了。再加上张应宸平日里在庄家和沂州治病救人,妙手回春的名声,使得庄宅里的信徒们立刻感到真正有法力又慈悲为怀的“仙人”就在他们身边! “道长!真仙!我有罪啊……”一个人忽然扑到了他的脚边。张应宸暗自纳闷,自己又不是基督徒,也没宣传过原罪理论,怎么闹出个忏悔来了。 仔细一看,原来此人正是昨天给他送饭的生脸仆役。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你在贫道的饭食之中放入药物之事,贫道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言。贫道一贯以众生为怀,你受妖人蛊惑,虽做下此等大恶,贫道也不以你为罪……” 仆役双肩一颤,顿时趴在道长脚下嚎啕大哭起来:“仙长,我不是人!我娘就是吃了您给的药病才好得,我还干出这样的事来……” 张应宸心中大喜,这戏码好!要不是魏爱文根本没来,他真怀疑是小魏亲自编排的。他在庄家义诊施药,差不多上上下下都吃过他的药――起码也吃过米粉丸。 张应宸的名声就从这一刻开始猛然膨胀。不到三天功夫,整个庄家的仆役们纷纷拜倒在他的脚下了。包括原先在庄家的香头也反了水,很快张应宸就掌握了对方的细节情报。 原来他的对手是叫南无量教,在山东南部的势力很大。但是后世的资料却很少。张应宸读过后世所有关于此类民间宗教的研究资料,只见过少量关于此教的零星资料。有人认为是罗教分支,但是也拿不出更多的学术证据来,只知道该教门是多神教,教义上多取自佛教,同时又宣扬泰山女神信仰。 “怪不得他们有女人当护教。”张应宸心想。不过他们的种种手法又显示出南无量教深受当地的其他许多教门的影响。 庄谦从仆役们的口中也很快得知了此事,在对张应宸的“法力”五体投地之余,也暗暗心惊――他自己家中有将近三十号的仆役是会道门成员,庄内还有百多号教徒――要是这南无量教效法白莲教故事,大店庄岂不是如同纸糊一般?张道长此举,等于是一举去除了心腹大患。由此对他愈发敬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节 庄家的子侄 张应宸在庄家几位老爷面前却愈发的谨慎,绝口不提自己的“法力”,更不扯教义问题。除非对方问及,他才稍稍谈些自己的“新道教”的教理。 张应宸知道,对待这种缙绅士子,不能像对待一般百姓一样,靠着一点“法力”展示就能说服他们转换信仰。中国的传统知识分子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可以算是一批无神论者。 所以他在向庄谦等人宣教的时候,从不刻意为之,而是如同谈论学术一般的加以讨论。对对方提出的疑问抱着探讨的态度。 他这样的态度果然引得了庄家的几位老爷的敬重。而且他搞得新道教体系的确有过些过人之处。 张应宸在临高搞这一体系的时候就很清楚,要使得自己的新道教在明末相当泛滥的民间宗教中冲开一条路,而且还要进一步的融合消化正统道教体系中的南北两宗,没有成熟的宗教思想和典籍是不够的。哪怕是他刚刚对付过得南无量教,也有两本经书。 至于那种杂糅僧道儒,民间传说的民间会道门,尽管有面对下层群众,通俗易懂的好处,但是在社会中上层的精英分子看来显得俚俗浅薄,对此十分鄙视――尽管他们害怕民间会道门的实力和“妖术”。所以当初他在搞自己的新道教的体系的时候,尽量采用原有的道教体系中的概念,大量利用《道藏》中的典籍――虽然经过了他的一部分篡改,以天师道为主,杂糅了全真道和其他一些宗派的教义,尽量还引入了一些现代科学理论的概念。 当然,暂时他还不能剥去自己的神秘主义面纱――还得靠这个保命。 在整个沂州,他的名气也突然大了起来――或者不如说,过去他只是个“好人”,现在他一下变成了“真人”,关于张应宸“法力无边”的种种小道消息顿时疯传起来。除了灾民之外,四里八乡,凡是家中有病人的,全都不约而同的带着病人向大店庄涌来,大好形势顿时让他措手不及。 然而大好形势让张应宸不忍放弃――这会正是收拢人心,建立信仰的好机会!他当下抖擞精神,继续每天看诊半日。手中原有的药物基本已经用完了,除了发文临清要求电告“中心”尽快从广东调运药品之外,主要利用本地能够购买到的药材。不但三个徒弟齐齐上阵炮制药物,庄家的许多仆役也跟着帮忙,至于药材的花费也全是庄家支出。他现在愈发感到庄家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不同了。 从临清送来了他向大图书馆索要的庄家的人物资料。原来庄家的这几位老爷少爷还相当的不简单。 他发觉庄谦之所以在崇祯二年领兵勤王之后不久就主动告老,原来和当时的朝廷的政治风向有关,崇祯登基初年对“阉党余孽”的清查整肃力度很大。此人在为官的时候曾经为魏忠贤造过生祀,即使不是阉党的一员应该也和阉党有点关系。 显然,尽管他在任上为官的名声还不坏,在危急关头还能领兵勤王,但是这个历史污点使得他不得不主动的从朝堂引退。 “难怪他平日里闭口不谈朝堂事,也不谈自己为官时候的经历。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张应宸明白了:他属于“有历史问题”,自然退休之后说话要十分谨慎了。何况听说东厂和锦衣卫的活动最近又频繁起来了。 另外一位让他产生兴趣的则是庄整,字调之,是庄谦的堂弟。此人在明亡后曾经聚众数万,占据诸城九仙山反清,失败后单身潜入北京,准备行刺鞑子的高官,曾经行刺多尔衮,可惜失败了,但自己还是成功逃脱,可见其身手和应变都十分的了得。 “这人太传奇了,怎么也得和他认识认识。”张应宸对他十分有兴趣,可惜这位武秀才在天启年间因军功当了洛口守备,现在不在家中。 张应宸觉得,这位武秀才很可能过去和诸城九仙山的地方势力有勾结,否则很难想象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能够轻而易举的聚集几万人占据汕头造反。具体的情况倒是有必要摸一摸清楚。 他把密信烧毁,看着灰黑色的纸灰在火盆里彻底的化为碎片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 外面骄阳似火,屋子里摆着大块的冰,正在冒着白气――这享受,在沂州也算是不坏的了――当然,和他在江南帮人“合大药”的那户缙绅相比就差了不少。张应宸漫步走到廊檐下,正要去看看三个徒弟的的药材炮制的怎么样了,有仆役请他去上房。 张应宸到上房是常来常往的,没想到到了院外仆役却没有把他往里面领,他不由一怔,暗暗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真人!恕小人大胆――”仆役陪着笑脸,“适才不是庄老爷有情,而是二老爷家的少爷想见您。又怕你不愿意见他……” “众生皆平等,贫道为何不愿见他?”张应宸笑道,放下心来。 “真人你老雅量!”仆役带着谄笑说道,“是这样,我们永龄少爷只有十一岁……” “哦。”张应宸点点头,“无碍。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为相。你们这位少爷肯定也是大才。” “倒是也有人这么说过。”仆役见张应宸并不反对,心中大喜――自己这二百铜钱的赏赐是到手了。当即将他一路引到一处小院内。 张应宸见这里花木扶疏,环境优雅,正厅内又布置着书桌和孔子牌位,知道这里多半是庄家子弟读书的书房了。 他记得庄家的子侄亦很出色,不但好几个都是秀才、岁贡,后来还参加过抗清运动,都是属于能文能武的人。这个所谓的永龄少爷大概就是庄谦的侄子庄永龄。按照材料上说他是1620生人,现在正是十一岁。 这个庄永龄字大年,号浮来,后来中过顺治十八年的进士,是庄氏第二个进士。 显然此人也是个读书种子,他突然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只见三个十来岁的少年迎了出来。都是十几岁上下的年纪,长得俊秀英武,穿着也不过是稍细的棉布,很典型的所谓“耕读人家”的缙绅子弟的打扮。 道长心中不由得一动。当下起手为礼。 “真人!”少年看上去十分欣喜,“想不到您真得来了。请恕小子冒名相邀之罪。” “贫道为何不来?”张应宸摆出一副温和倾心的笑容。 “请入内上坐!” 当下将张应宸请到书房的东暖阁中,因为是夏天,窗板都卸了下来,窗户上糊着绿色的窗纱,映着院子里的树木浓荫,感觉很是清凉。 进得房内,又彼此见过礼。张应宸知道山东的读书人因为受孔家的影响,稍有家产的缙绅多半热衷于繁文缛礼,所谓礼多人不怪,他也跟着互相行礼。 好不容易彼此安坐,书童送来茶水,张应宸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番礼节真是太复杂了。 三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却都不说话,张应宸很是奇怪。半晌,庄永龄才期期艾艾的说道: “真人,我们几个听下人们说了,说您在院子里被雷火浴身,却分毫不损……” 张应宸边听边捻须微笑,心想原来如此。少年人果然都是好奇大胆。 看到他的神态并无不悦,几个人顿时胆大起来,纷纷提问 “真人,您那晚是不是渡劫了?” “渡劫之后,不是应该白日飞升的吗?真人您能腾云驾雾吗?” “真人,雷火劈在身上,如何能安然无事呢?每年夏天,总有人和牛被雷火霹死……” 张应宸哭笑不得,这还是读书人呢。不过他也觉得很喜欢:少年人毕竟天性未泯,对各种事情充满了好奇心,比成年人不懂装懂还要做出矜持之态要可爱多了。 他沉吟片刻,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只说道: “你们知道天上的雷火是如何来得?” 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他们,他们都是读书人,不相信什么雷公电母之类的说法,但是孔子也好,孟子也好,列位先贤也好,还没有人说过此事。三个人不由面面相觑。 庄永龄的眼睛一亮,问道:“真人莫非知道?” 张应宸点点头:“贫道若是不知,如何能浴雷无恙?” 庄永龄“滕”的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揖:“还请真人教我。” 张应宸笑而不答。 庄永龄有些失望,他忽然想到,这件事必是这位“真人”的极大秘密,自己想知道,绝不是轻而易举的。 官宦子弟,要么是不通世故,要么就是世故老到。庄永龄却是后者。他想:若是一般的道士,无非是想乘机讹几个钱,若是这样倒也简单。但是这位张真人到府邸之后,从来没拿过府里一文钱。他看病治病亦不收钱,而且还舍药。显然不是为了钱。 他做出至真至诚的表情来:“晚辈愚钝,还请真人明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节 反扑 搞科普,这是外派人员的强项――每个人在外派前的培训课程中都有科普项目。至于科普教材,基本取自旧时空的科普书籍,大多是二十世纪50~60年代编写得,大图书馆的研究员们认为,那个时代的民众科学水平和大明的百姓的水平相比高得有限,应该是最为适用的。至于《十万个为什么》之类,起码也是小学生水平的读者才能看得明白了。 他当即先从为何会下雨说起,说到水的蒸发、云朵的形成、水得凝结,接着又谈到了云层中的正负电荷,最后说道了闪电的形成。 这套说辞通俗易懂,让从未接触过自然科学的庄永龄等人听得入神,下雨打雷,天上的云朵,这都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事物,平时很少有人会想到“为什么会这样”,少年人正在求知欲旺盛的时候,而这些道理又都是书中找不到的。民间有雷公电母的说法,但是读书人一般是不信这套说辞的。 张应宸的说法,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觉得十分新奇,虽然其中有许多不能明白甚至是疑惑之处。 他刚告一段落,庄永龄等人便赶紧抛出许多的问题来:水为什么会蒸发?物质如何能改换形态?云中的“电荷”又从哪里来? 闵展炼心想好家伙,这一下就深入到微观世界的层面了――不愧是未来的进士底子。好在当初研究员们也就类似的问题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进行过探讨,最后决定引用一些中国古代的学术,特别是墨家的学说。当然,墨子的所谓“端”是不是原子论,在学界本身就有争议,大图书馆的研究员们不过是为了“本土化”而借用。 这番理论到底过于深奥,对于只有十来岁,接触的只是“十三经”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了。 但是看得出这番理论让他们大开眼界,庄永龄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真人大才!”他带着仰慕的神情说道,“真人能在我们庄上,真是幸事!学生想朝夕向真人请教。” “有何不可。”张应宸心想把你“毒害”了就更好了。毒害你的爸爸叔伯有难度,毒害你本真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当下满脸微笑的答应了。 张应宸又从怀里拿出一本科普小册子,这是临清的起威栈新近送来得,大图书馆新编得《格物小识》,其中多是些天文、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方面的小知识。作为一种科普启蒙类的书籍散发用得。最近刚刚在杭州印刷了一批。 “这是海外奇书,你们要好好的收藏着看。” “多谢真人!”庄永龄刚一接过去,三个少年便迫不及待的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在沂州城外的农舍里,南无量教在本地的主要头目全都聚齐了――人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兔死狐悲,或者不如说大祸临头一般的表情 当初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来到沂州分坛的护教使者已经消失不见了,据说她因为“失机”已经被带回济南的总坛处置:到了济南府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配合她行动的几个沂州分坛的直辖香主还在人群中,一个个面露惶恐之色。其他人也不愿意靠得他们太近。 曾经气度不凡的接见闵展炼的中年人,此时还在强作镇定,冷笑道:“他的一点道行算得了什么?别说教主,就是四大护法的一个小手指头就把他掐死了。” 众人默不作声――教主和护法有什么本事,眼下和他们关系不大。事情办砸了上面要追究如何应对才是关键。这个张道士如此的厉害,万一不肯罢休要打上门来又怎么办?他们已经听说了张应宸“浴雷”的法术,心道万一的他会什么五雷法之类的,一个雷打下来,他们可没有半仙之体,顿时就要变成焦炭。 “你们大家不要乱!”中年人一个劲的给众人打气,“他孤身一个人,就算真是半仙又能如何?何况他必是个邪魔外道,有点法术唬人罢了。” 他指着一个香主:“大店庄的香主不是你的手下么,他怎么没来,还有几个司香呢?” 对方愁眉苦脸道:“回禀长上:大店庄,还有庄家里的香主、司香黑了!投了那外道了!把我们的在里面的人都给卖了。庄家现在把大店庄和宅子全给洗了一遍,除了宁死不黑的几个跑出来之外,如今全成了张道士的手下了……”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中年人大怒。 “小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那香主吓得直哆嗦。 中年人挥了下手:“算了!你赶快向跑出来的几个人传我的命令:要他们设法搞清楚外道的动向!” “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那个闵展炼和他手下的人现在何处?” “回禀长上,他们今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往临清去了……”王家老店的掌柜也是个“司香”,“小的劝他们不要走,他们不听――” “这么说你让他们走掉了?”坛主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 “是,是,小人拦不住啊。”王掌柜胆战心惊,“不过小人给他们的马下过药……中午不用解药的话,下午马就倒了……” “呵呵,好!”坛主眉眼顿时展开了,“干得漂亮!”他转过头去吩咐道:“立刻传书沿途所有分坛,设法断掉他们粮食。派人去‘劝劝‘他们,钱还没拿就想一走了之?没门!”坛主冷笑道,“我看他们能跑掉!” 会议完毕。坛主踱步回到后屋里。 后屋的靠墙炕上,正坐着大家以为回总坛去的护教使者。 红衣少女此时已经不穿红衣,而是一身青布衣装,宛如普通的农家少女了。一副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摸样。 “搜魂剑跑了,动作还真快。”坛主叹了口气,“我们恐怕是有大麻烦了。” 护教使者眉头一皱:“是你有大麻烦了。要干掉那道士不是你提出来的?” “哼哼,别说得自己和没事人一样。搜魂剑跑了,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你怎么不回济南府去?”坛主冷笑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分彼此了!” 使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如坛主所说:她不敢就此回总坛,现在她输掉了:必须设法赢回一些本来,才能回去面对总坛的教主和护法。 “你说怎么办?”她的语气已经放缓了下来。 “只有把张道士给杀了……” “杀了?”少女失声道,“连几十个雷火打在他身上都没让他死掉,我们怎么杀掉的他?” “既然他不愿意雷解,就兵解。”坛主狠狠道,“我就不信,他有刀枪不入的本事?” 刀枪不入的法术当时很是流行,但是他们教门内部的人都知道这只能算是一种“彩”,当不得真的。 使者沉吟片刻,她虽然心中无底,但是还是想赌一赌。 万一能把这张道士击毙或者重创,至少也能对上面有个交代。 “好!他不外乎有些邪法外道的东西。我们准备些秽物破他一破!”她点头。 “嗯,此事就要劳烦护教你了――搜魂剑靠不住。以武功论,本地是你的功夫最高。”中年人说道,“当然,本地的所有好手,我都派出来给你差遣。”他狠狠道,“大不了一拥而上,我看他能放几个五雷法!” “搜魂剑要逼他回来帮忙。”少女说道,“他手下一帮人很强,要让他们打头阵!不然我们的人伤亡多了,不好交代。”她霍的站了起来,“给我备马,我立刻去追他们!” “他们出发到现在不到二个时辰,天气太热,马不会跑得很快,现在应该还没有出沂州境内!” 闵展炼发觉自己的马着了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最后一匹马也倒在官道上死去,随后在一群饥民的围攻下变成血淋淋的马架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太不小心了。 尽管他处处小心,还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在自己的马匹上动了手脚。就算留了何伯等人在客栈照应,还是时刻要注意马棚里的情况的确还是办不到的。 现在,他们一行人被困在沂州往临清的大道上,失去了马匹,在大雨过后的泥泞成河一般的官道上跋涉,头上和四周是烈日和水蒸气,哪怕他们个个体魄强壮,也很快就在跋涉中筋疲力尽了。更糟糕的是他们没带多少干粮。 这里是灾区几乎买不到什么粮食。而且事出仓促,从王家老栈出发的时候也没带多少干粮――原来以为快马加鞭,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临清,没想到马会出问题。 闵展炼暗暗咒骂:这伙妖人。他当然明白对方不愿意就此放他跑路,但是他实在无心再和那诡异的张道士打交道。 就他那被雷打了几十次还安然无恙的摸样,闵展炼就已经觉得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了。 虽说如此,心中依旧耿耿于怀。这次自己是大大的跌了份。不但杀人的事情没做到,就仓皇而逃的行为,传开了就会让自己颜面无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节 伏击 “此时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何伯见他面色沮丧,在旁安慰道,“速速从这是非之地脱身才是。” 闵展炼点头,现在他们的局面很是不妙――一面是南无量教的围追堵截,另一面,那道士说不定也在寻仇中,就算道士不闻不问,庄家是本地的豪绅,恐怕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不管给他们哪一方找到自己,都没有好事――闵展炼已经不想再卷入这道士和教门之间的瓜葛了。为了几百两银子给自己惹来无穷的后患,实在是件不划算的事情。 只要到了临清,搭上了南回的漕船,漕船第一是官家的船,第二是漕船兵丁大多又信奉罗教,南无量再有本事,也不敢轻易在这两大势力头上动土。 只是他们现在没有了马匹,在泥泞的道路和毒日头下面,一个时辰连七八里路都走不完,这样的走法,就算一路没有堵截,走到临清也筋疲力尽了。任何人要他们好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设法搞马,”闵展炼说道,“没有马,到下一个镇上就雇轿子――我们改换装扮而行。” 到了下一个镇上,却遇到了更好的东西,耳目们在镇上发现了十二匹马和四头骡子。 马匹和骡子都在一家茶棚外歇息。耳目走了一圈,很快把消息打听到了。 马匹和骡子是一伙不知来历的人物的,正要到沂州去。全都是男人,年龄大多二十以下。个个精壮矫健,一看都是练武的好手。为首的是个三十上下的壮汉,看上去也是个好手。显然不是什么一般的商贩行客。行囊上也带着刀剑。 “是哪路人马?”闵展炼问道,在道上这么带相的奔走,不是官家的人就是江湖人马――再者,如今鲁南是大灾之后,一般人除非有迫不得已的急事,否则不会轻易赶路。能不能动手要掂量掂量才行。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就是自取灭亡了。 江湖豪客们固然自命侠义,讲得得是“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但是一般江湖中人都是奉行“不斗势力”的观念。官家就是最大的“势力”,惹上了后患无穷。 “看不出来头。”耳目很明白的说道,“他们不是官家做派,应该不是厂卫的人马,也不是衙门的缉捕。” “镖局的人?” “也不像,镖局没有打镖旗,若是走暗镖又太显眼。”耳目小声说,“这伙人很奇怪,除了有专人接洽交涉之外,其他人都一言不发。不论站着坐着都极有功架,倒是很有官派。” “有武功没有?” “似乎练过拳脚,但绝不是练家子。”耳目十分肯定的说。 耳目中的女人忽然来了,她添了一句:“这伙人是南方人!”她说道,“才时我听到其中有人说话,似乎是两广那边的口音。” 闵展炼毫不迟疑:“干掉他们。” 尽管对方来路不明,但是他们现在急需马匹赶路。若是平日里,他绝不会在对方身份未清之前就贸然动手,但是现在他心急慌忙,而且对方是两广人士的让他的忌惮之心少了不少。 “我们到镇外的小山坡上埋伏,过来直接干掉他们。” “我们九个,他们是十二个人……”何伯一贯谨慎。 闵展炼说:“不碍事,我们埋伏起来,先打他们一个冷不防。再冲过去动手。至少八成把握。” 他手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打镖的本事,三十步内一起投镖,至少可以放倒一半人――闵展炼不是善男信女,镖上都有毒药,只要破皮着肉,必定毒发而死。随后双方兵刃相交,他相信自己的手下这干人的武功也在他们之上。 “大家手脚利索点,速战速决,不留活口,尸体扒光丢到树林里。”他向手下布置着。 这里是灾区,道旁田野里到处有死尸,这些人又是外路过客,死了绝不会有官府在意。 叶孟言带着的特侦队的一个分队,从临清下船之后便往沂州赶去。 前往沂州是一次临时下派的突发任务――尽管特侦队在发动机行动开始前已经将三分之二的作战分队移往香港等候命令――叶孟言的分队前进部署到杭州,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没想到,杭州这边没遇到什么事情,倒是前往沂州的张道士那里有了麻烦。 接到张应宸的电报之后,发动机计划在香港的前进指挥所和杭州站之间进行了多次电报交流,最终决定立刻派出特战队前往沂州接应张应宸,第一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第二,如果情况对张应宸的传教事业有利,就以短促激烈的一举手段解决沂州的会道门势力,收编其势力。 叶孟言接到北炜和前指发来的电报之后,立刻从杭州出发,由起威栈安排,乘坐专门船只赶往山东。 之所以选择叶孟言的分队,是因为这个分队是整个特侦队里最老资格的分队,队员是一期中的一期,基本队员受训时间最长,战技水平最好,而且极为可靠。他们曾经参与过广州及周边地区的“打码头”作战。用暴力手段维护了广州站和起威镖局在珠三角的经营活动,清除了“有危险性”的竞争对手,因而在敌占区活动的经验也比较丰富。 新组建不久的分队一般只留在海南岛上进行训练和作战。只有最可靠的分队才会派往“敌占区”执行作战任务。 因为看上去沂州的情况比较紧急,叶孟言亲自率领先遣分队日夜兼程第一批赶来。 马匹、骡子都是起威栈在临清的分号准备好得。武器、弹药、粮食……一切需要的东西装在骡子上,这样每日可以赶八十里路以上。 叶孟言骑在马上――他已经习惯于骑马了。尽管为了学会骑马他付出了痛苦的代价。作为一个d日的时候只有17岁的中学生,他的脸上露出了龙傲天式的傲慢表情。当然,他有资格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个前中学生,当年举不起100斤的米袋子,除了在网游和妄想之外没有和人pk过。在d日当天背着一个装满了尺子、课本、圆规的大书包,在用步枪击毙第一个土著之后还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 现在他已经是个真真正正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了,习惯了用手枪、步枪、匕首或者偶尔也用手榴弹把所有“对大业有害”或者“以元老院的名义对其进行处置”的人消灭掉――即使对方是女人、老人和小孩。 叶孟言不像其他元老那样,多多少少的对自己的“政治地位”心存疑虑,有时候不免还要私下探讨下体制问题,忧国忧元老忧民族一番,他无限忠于现有体制,无限忠于执委会,特别是对文主席马督公邬德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爱戴――对于他来说,这三个人就是元老院的化身,也是他叶孟言理想的化身。 现在他疾驰在这条大路上,冒着烈日酷暑去“实现元老院的旨意”,绝没有半点含糊――“你们都要死!”这就是他叶孟言率领的特侦队司令部直辖第一分队队徽上的座右铭。 他注意到地势变得崎岖了――道路狭窄,两面有了起伏的山丘。忽然,他一手举起一手勒住了马匹,起威派来做向导的镖师立刻策马过来。 “前面什么地方?” “此地名叫二人坡。”向导虽然能说一口山东话,却是南直人士,过去以镖师为业专走往山东各地的“暗镖”,去年刚刚被吸收进了起威。 “二人坡?”叶孟言仔细的看了看地形,官道在这里有一个上坡大转弯,两边是不高的土丘,土丘上有树林子。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虽说不知道有谁会来埋伏自己,但是在敌占区行动一切都以小心为上。他一挥手:“赵开,你去看看!” 赵开也是起威的镖师――他武功低微,一直没混上好去处。只是靠着给人当护院打下手混口饭吃。好在起威百无禁忌,只要肯干可靠的人一概都要,他才捧上了起威的金饭碗。正是得劲的时候。 赵开的应了一声,立刻策马上前。上坡之后并不直接过路,而是策马往林子里而来。 闵展炼见对方不上当――这片小树林子地方不大,绝藏不住人的,对方只要一进入树林,立刻就会发觉异样。一旦冲突起来对方立刻策马逃走,自己就抢不到马了。 当下顾不得多想,当即向何伯一点头,手中的三支镖猛得朝赵开打了出去。 双方距离此时不过四五丈距离,赵开惨叫一声,当即中镖落马。 “拢住马!”闵展炼吼了一声第一个扑了出来,现在情况对他们不利,先机已失了,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对手全部击倒,同时还要防备马匹受惊逃走,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闵展炼从树林里显出身形,手腕一抖,一柄长剑脱鞘而出,顿时人剑合一,直直得朝着叶孟言而去――这个年轻人就是首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节 生擒活捉 手下的人几乎在同时一起亮出兵刃冲出了树林。 有人拦头,有人打尾,也有人直冲队伍中央,刀枪并举,迅如霹雳。 闵展炼只看到对方的马匹上火光一闪,接着便是霹雳一响――他们竟然带着火铳!一个念头还没过去,接二连三的火光和霹雳响了起来。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他看到何伯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腰刀脱手而出,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跌倒,血花四射。 安排断后路的三个耳目因为袭击的目标位于队伍最后面,,窜出树林的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动若脱兔一般,然而连着五次巨响之后全部倒下了。其中一个的脑袋在一声巨响之后少了一半,脑浆飞溅。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一幕。 三十秒之内,闵展炼和他的八个手下全部倒在地上不动了。 叶孟言把他的glock手枪收回袍子里――得益于薛子良等老美搞得手枪快速射击训练,他和他的队员们在三十秒内击倒九个活动目标。这不算什么:按照考核标准这连及格都算不上――分摊下来每个人只有09个目标,小菜一碟。 “clear!”队员们此起彼伏的吼叫着。叶孟言皱了皱眉: “控制战场!回收弹壳!” 几名队员立刻策马控制前后路口负责警戒,有的去检验处理尸体。 袭击者一共九个人,七男二女。队员们稍稍搜查了他们的随身物品,无外乎替换衣服、兵器和少许银两。 九个人中,只有一男一女还活着。男得大腿中了一枪,子弹穿肉而过,女得亦中一枪,不过子弹擦过。只是受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大约是什么江洋大盗。不是正经人物。”向导看了看搜检来的物品说道。否则不至于在官道上拦路行劫――这是大罪,一般有点身家的江湖客,背地里可能杀人放火的事都干过,但是拦路抢劫那是绿林好汉的勾当,一旦被拿出了就要掉脑袋。 “赵开死了。”有人过来报告。说着呈上一支镖。 叶孟言带着嫌弃的表情接过了这支染着血迹的镖――做工十分精细,表面微微非黑。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箭毒木!”他立刻想了起来,他们在黎人的地盘里进行拉练的时候,见到过黎人的猎人搜寻此物,用其沾染箭头――据说这东西过去偶然也有汉人收买。 箭毒木是一种稀有的热带植物,想不到这伙江洋大盗也有。看来需求就是市场。 “俘虏怎么办?” “补一刀,丢沟里。”叶孟言不在意的说道,他现在正在赶路,不能带俘虏。这里虽然比较冷僻,又是午后行人稀少的时候,毕竟是官道。人来人往,不能久留。 “队长,你看!”忽然有个队员把一卷纸递了过来,叶孟言随手打开一看,竟然是张道长的画像! “捆上带走!”叶孟言改了主意。 两人伤势不重,而且都无子弹残留――若是伤势太重或者子弹留体内深处,以他们的能力无法救治,那就只有就地送他们上路了。 携带俘虏早有章程:头上斗笠,外包遮面巾,再上眼纱,身上用斗篷一裹,活脱脱就是个行路骑士的打扮。 只是俘虏口中有口枷,眼纱是不透光的,双手也被捆住――用得是临高制造的专用束带,只不过材质是坚韧的细藤。俘虏被架在马匹上,即不能喊叫又不能动弹,只能昏天黑地的跟着队伍行进,根本不用作二想。 叶孟言当然想不出这样的法子,这些江湖招数,全都是从起威里学来得――镖局虽然不干黑活,但是天天都和干黑活的人打交道,里面的一招一式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行人兼程赶路,很快就到了大店庄,这里早就有人在接应。 张应宸在大店庄的势力已经膨胀起来--倒不是他刻意为之。南无量教在大店庄内的教徒们,从香主、司香到普通教徒全体反水。没等张应宸反应过来,他就成了“张教主”、“张神仙”了。 反水的不仅仅是大店庄内的教门组织,整个沂州地区的南无量教门,整个都动摇起来,坛主和上层的惊慌失措似乎印证了那一晚在庄家“斗法”的传说。 尽管已经从沂州坛上传下令来,不许教徒纷传此事,并且宣布斗法完全“子虚乌有”,但是大店庄里的教徒们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选择的是“正道大法”,特别热衷于宣传此事。到处吹嘘张教主的“法力无边”, 原本张应宸还以为他们就去说说“浴雷”的事情,没想到还不到一周时间,他的各种“神绩”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张应宸原本在沂州义诊治病,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再加上这次“斗法”。沂州各村镇的香主、司香和教徒们,纷纷私下里来到大店庄来“觐见”“张真人”,贡献上各种礼物。张应宸知道,这些人已经做好了随时改换门庭的准备。 甚至在庄家,他在女眷中也得到了很大的突破。庄家有好几位主人家的女眷都表示愿意皈依他的“新道教”。 当时的民间教门在女性中的影响力往往超过男性。通过太监的传播,很快就渗透进入了后宫内廷这样的地方:深闺中的女性是很容易受到这些通俗简单的民间教门的影响的。宫女、妃嫔都有信奉者。研究民间教门的资料表明,崇祯时宫中流传九莲圣母的传说和信仰,和民间教门亦有极大的关系。至于那著名的三大案中的“挺击案”,也与同时的一个民间教门红封教有牵连。 “革命形势一日千里,贫道真是赶不上了。”张应宸在庄宅里为这喜人局面坐卧不安,喜得是自己能在沂州打开如此的局面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现在不但他可以轻松的组织移民,还在这里占下了地盘,对以后元老院在本地的大规模展开行动打下了基础;忧得是自己名声大振,极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想当初自己只不过是在本地义诊,就遭到了对手的暗算。现在要虎口夺食,不知道敌人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官府、庄家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神棍”?自己固然得到了家主庄谦的赏识,现在又得了庄家子侄们的爱戴,但是这样的耕读人家向来对僧道有戒备之心,名声太大了,对方反而可能会刻意疏远。 一旦失去了庄家的保护伞,不但南无量教会使出全力对付自己,就连官府也会随时随地的要他好看。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个“妖言惑众”或者“白莲教余孽”就足够让自己死于非命了。 正当他心怀忧惧的时候,叶孟言分队的到来让他精神大振――老戴培训的那些老童生出身的宣教士当然也有用处,但是眼下没有“刀把子”来得称手。 山岗上,有一处树林子。树林旁是一座小小的庙宇。这里距离大店庄不到二里路,原是大店庄内的香主的地产。后来用了教众的奉献,在此地盖了座小庙。香主反水之后,这座庙宇也就落到了张应宸的手里,成了他在庄外活动的另一个据点。 说是庙宇,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三合院而已。房屋很小。殿宇内空荡荡的。张应宸宣传新道教“不事偶像”,所以整个殿宇内空荡荡的,只设昊天上帝和三清的神主。 小院里,七八个骑士分成多处有站有坐,却并不聊天。而是警觉的注视着各个方向和出入口――他们正是叶孟言带来得特侦队的队员们。他们和张应宸接头之后就被安置在此处。 厢房内,正在审问俘虏。 两名俘虏,已经处理好伤口,灌入了一碗葡萄糖生理盐水,让他们精神稍振。 问口供的人相当小心,俘虏全身剥个精光,不论男女一视同仁。 两个队员将人压跪在地,拿住肩部,以防突然暴起伤人,由主事人问口供。 主事人正是叶孟言本人,相陪的是起威派来的向导镖师,他即做翻译又把关注意对方是否撒谎――首长们毕竟是外来者,有些社会细节上不清楚,容易被人蒙混。 闵展炼被第一个拉出来受审,即使没有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就凭本时空的社会常识也可以知道他的地位多半高于女性俘虏。 闵展炼才不过二十五六岁年龄,身子强韧,筋骨并不特别壮实,匀称,强韧,线条柔和有如一头豹子。镖师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练武的好手,绝不是泛泛之辈。就算叶孟言这样的元老也得承认:此人的肌肉协调性极佳,在陈思根那里肯定能大受赞美。 不过也由此看得出古人想当武林高手的,必得是出身富庶人家,否则光练出这身肌肉所需的蛋白质就不是一般以吃饱饭为理想的百姓所能企及。 他身上的物品,皆被一一摊放在地上:几十两银子,几串制钱,几张小额官钱票和山西银票:亦不过二百两的。简单的行装,一把解手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节 压力战术 兵器是一柄古色斑斓的佩剑,看样子在大明就可以算是古董了。向导镖师眼神一跳――这佩剑可不是泛泛之物,此人不是什么江湖无名小卒。 另有三支镖,几瓶随身的丹药之类。典型的江湖客的随身物件。 最可疑的,当然就是张应宸的画像了――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藏着一个道士的画像。 闵展炼一丝不挂,双手被反绑着压跪在地,这种即屈辱又痛苦的滋味真令人受不了。稍一挣扎,各处关节都被人拿捏的死死的,任你是英雄好汉,力大如牛也发不出力来。 他心中一慌――这种功夫倒似是公门中的,莫非自己这次惹到了厂卫或者某个权宦?想到这里,闵展炼不由得手足冰冷。 “你是干什么的?”叶孟言冷然盯着他。 闵展炼一怔,此人几乎还是个少年,然而目光冷酷无情,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在下是个江湖客。在这里接了一桩买卖,干不了,正在赶路往济宁准备坐船回去。”他强作镇定,心中不住思索自救之道。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闵展炼。”闵展炼知道这个问题上撒谎亦无济于事,老老实实的说道。 “哦!你就是所谓的杀手了?”叶孟言听得镖师对他耳语了几声,点点头。 “是,在下一贯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 “受谁的雇?” “本地的一个教门叫南无量教――不知道这位爷是否知道?”他充分表示合作的诚意,对答如流:“三个月前,他们派人到河南与在下联系要在下带人来对付他。” “要杀谁?” “一个姓张的道士。”闵展炼决定不隐瞒这一事实――谁叫他一时不慎把张道士的画像还放在身上? 他只是没想到要是没有这张画像,他早就是路边水沟里的一具无名尸了。 “你要杀得人呢?” “在下不敢杀了。”闵展炼当即说起了张应宸的“神迹”。他很是狡诈,只说道听途说,不说是自己亲眼所见--因为不知道对方与张应宸是敌是友,自己拉开点距离为好。 “这样的半人半妖的人物,在下实在不敢问津。”闵展炼说道,“只好带着人往回走了。不合路上丢了马匹,有眼无珠,一时糊涂冒犯了众位!” 他这番话,即合情合理,又不动声色光明磊落的把自己和南无量教和张应宸的关系都撕掳的干干净净。接下来痛痛快快的承认自己“有眼无珠”,等于自己是“认栽”,承认对方比自己强――这一手常常可以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从而放过自己。 尽管这次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对方高抬贵手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他总要努力争取一把。 又审了周若兰,口供大同小异。不过两厢对比之下,叶孟言还是很快就了解了真相:这伙人的确是来杀张道士的,因为张应宸的“法力”太强落荒逃走。 “这张道士一天到晚装神弄鬼,还有法力?”叶孟言觉得不可思议――他的高中物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疑惑归疑惑,晚上他和张应宸会了面,双方交流了下当地情况。 张应宸的要求很简单:用武力保卫自己在当地的传教活动,打击南无量教的本地势力,保证自己和当地教会的安全。 “我现在的处境相当微妙,”张应宸说道,“差不多是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上――问题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举动会破坏平衡。 “所以,我需要武力来保证平衡不被打破――你也看到了,对手们对使用暴力这方面并无忌讳,所以若没有暴力作为后盾,我在这里就难以立足,更不用说传播新道教了。” 张应宸说这些话的时候直视着叶孟言,做出一副坦诚的摸样来――他知道这小子很不好弄。 叶孟言对张应宸的要求很腻味:在他看来张道长明显是在搞“邪教”――就叶孟言本人来说,他对一切宗教全部恨之入骨,是地道的无神论十字军骑士兼无神论裁判所大裁判官。不管是吴院长、白司铎还是张、戴二位道长,全都受过他的白眼。要不是彼此是“同志”,利用宗教又是现阶段的既定政策,这几位很可能还会遭到更不好的待遇。 “没问题。你要杀谁?”叶孟言开门见山。 “暂时我谁也不杀――” “真虚伪。” “非也,我连杀谁都不知道。”张应宸说得是实话――迄今为止,他连对手在本地的具体情况都一无所知。 投靠过来的教徒们所知并不比他多多少。 “那你我们做什么?” “时刻保护我的安全,保护大店庄的安全。”张应宸严肃道,“从现在起,我要开始压力战术了。” 张应宸的压力战术即是从现在开始,积极的开展传教活动,从暧昧不清的低调中转入高调活动,猛烈的争抢信徒,迫使对方重新积极的对付自己。 敌在暗,他在明。对方如果蛰伏不出,自己就始终处于千日防贼的危险状态下。只有把他们刺激的大举出手,他才能抓住机会引蛇出洞把对手一网打尽。 “我的宣教士们很快就到――我在这里还会自己再突击培训一批。”张应宸言辞轻松,“很快就会在整个沂州挑起一场小规模的宗教争端,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引起宗教战争……” “而我就是你的圣殿骑士对吧?” “还是我的宗教裁判官。”张应宸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小叶。” “没问题。”叶孟言点头。 张应宸问道:“那两个杀手你打算怎么处置?” “杀了,后半夜埋掉。” 张应宸心头一紧,那周若兰也就罢了,一想到闵展炼那优美的肌肉线条,宛若灵豹一般的柔韧性,他不由得暗自惋惜:土著中很少能遇到如此健美的英俊男儿。 叶孟言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暗暗好笑。立马又翻过来说道:“若是有合适的关押地点,也不妨先扣押着再做发落。” 当下微微一笑,二人目光相交,各自心领神会。张应宸暗自称赞,想不到几年下来,小叶变得善解人意起来了,果然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接下来几天,从济宁源源不断的赶来的新的队伍。首先是从新道教总部派遣来得宣教士。考虑到这伙琼山老童生大多只会说一口本地人根本听不明白的琼山话,张应宸只要了三个普通话说得最好,比较可靠的宣教士过来帮办教务。至于具体的宣教工作要交给本地投靠过来的教徒来办了――反正暂时他亦不需要教徒们对新道教的教义有多少了解,先把地盘占下来再说。 其次就是第一分队的其他人马,二十名队员和几十名起威栈的支援人员携带各种装备和物资分头从济宁出发赶来。其中包括大量的药品和杭州站印刷所印刷的新道教的宗教宣传资料。 为了便于指挥,张应宸把自己的办公场所从庄宅内搬到了庄外的小庙里――这里已经被他正式改名为“云升观”。白天他在这里培训宣教士,指挥布教工作;晚上,他还是回到庄宅内过夜,以便继续开展对庄家的工作。 在他和庄家一席谈之后,双方就合作开办药店成了协议。张道士手中的各种药物功效显著是人所共知的,现在张应宸以提供这些中成药为诱惑,吸引庄家达成了对自己相当有利的条件,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庄家加入他的慈善项目之中。 张应宸的慈善项目和当初郭逸在广州搞得并无二致。名义上不分种类的办理各种慈善,其实主要是收容难民外运。说到底,张应宸当初之所以要排除万难孤身到鲁南来,正是为了收容这里的水灾难民,传教不过是附带的工作。 鲁南一带,包括现在江苏北部的徐州等地,从天启末年就是水灾频发之地,而今年春季的大水又使得数个州府遭灾,到处都是灾民――只要有粮食,不愁招募不到足够的流民。 粮食,元老院已经筹备了足够的数量,相当一部分救济口粮已经运到了香港,正在等候装船运往杭州站和屺坶岛。沂州距离大运河上的重要枢纽济宁不过200公里,距离日照港亦200公里,不论海运水运都很便利。如果要利用目前在屺坶岛的分基地,也可以走沂水:从沂州出发沿着沂水北上,走一小段陆路就能顺着巨洋水到莱州湾了,到屺坶岛也不远了。 这条路线显然最为合适――能够充分利用现有的设施,而且运量也足够大。目前,登莱方面的工作队正就这一路线进行路线勘探和船只仓库的整备工作。确保从香港调运来的救济口粮能够顺利运抵沂州。 对外情报局就发动机行动的报告中指出:在行动中山东省内的各种机动运输应该多着眼于河运――当地水系纵横,能够通航数百吨级以上船只的大河很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一时疏忽,把济宁弄错为临清,前述十节中凡是临清均应为济宁。 第二百一十六节 使者驾到 经过庄家人的奔走,张应宸首先给自己的教派“洗白”。他自己有度牒,从琼山过来的三名宣教士全都有对外情报局通过广州站弄来的正式的道士度牒。 明清时代的地方官府对僧道有着很高警惕性,特别有游方僧道,在官府看来简直就是潜在的罪犯和煽动分子。所有州县都设有僧会司、道录司专职管理僧道,僧道外出游方,理论上都要有当地的僧会司、道录司开具路引文书,这样到外地游方挂单才算是有正式的身份。要在某地挂单也得报请当地的“有关部门”备案。 虽然明末这套制度已经不怎么严格,但是张应宸认为还是做到手续尽量完备――以免官府以此来揪小辫子。 首先是将“云升观”正式变为道观――在庄家的运作之下,外加张应宸不吝使用银子,很快就办成了,随后,又把三个琼山来的宣教士列为“正式编制”。 张应宸将其中一个最为机灵,官话最好的老童生封为主持,由他主持对外工作。 这么一来,他在沂州当地就有了合法宗教场所。随后张应宸投入资金开始扩建道观――大灾之年,用工极其廉价,除了少数技术工之外,绝大多数工人只要给口饱饭吃就行了。 接着,他和庄家合办的医药局也开张了。一时间,新道教在沂州如火如荼,声势大增。信徒不断增加。南无量教在当地的各个分坛开始瓦解,许多香主、司香开始倒戈――有的是因为慑于他“法力”的传说,有的则是迫于财力窘迫。这二年水灾频繁,官府的税赋又重,许多充当香主、司香的小地主和富农已经不堪重负,而教里本身又有许多的“供奉”、“香仪”的摊派――虽然他们能够向基层教徒摊派,但是普通教徒状况更差,压根拿不出多少钱来。水灾之后,尽管从总坛也拨来了救济钱粮,但是落到他们手中的寥寥无几。反而又被坛主用“赈济同道”为名,勒索去了不少钱粮。 张应宸从倒戈过来的香主们那里知道:现任的沂州坛主马三畏本地一个土霸――所谓土霸,近乎于地主和土匪的混合体。靠着一身的硬功和手下数百打手,在当地很有势力,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他看南无量教在本地声势渐大,信徒又多,便起了心,入了教,他在本地是有钱有势之人,教中自然也非常看重,所以不到三五年功夫,原来的本地坛主忽然死了,他就顺理成章的当了坛主。 这样的人,所谓的信仰不过是他的敛财工具而已。当然,他对教内的高层依然是很恭敬的,甚至表现的很虔诚――因为他虽然没信仰,却很迷信,而教内的护法、巡查的“法术”令他忌惮三分,其次,他觉得披着这张皮敛财比过去更方便。 因而沂州地方的教徒们,对马畏三这个坛主早就心存不满,但是碍于其淫威,无人敢言。有些人曾经去过济南总坛“告状”,但是因为马畏三在沂州干得有声有色,每年都有大笔的香仪供奉,所以“上访”也就没什么下文了。 张应宸听了好几个香主的汇报之后感叹道:所谓人生到处是江湖,其实人生也到处是“官场”,当然,要反过来说官场也是江湖似乎更准确一些。 “大伙现在家里还有吃得没有?”张应宸问:“我看这里灾民很多,到处有饿死的人。逃荒的流民也不少。” “有是有一些。”几个香主眼泪直流,“大伙匀着吃,加上点树皮野菜也勉强不死人。老得小得,身子弱得熬不住,死几个也是他们的命!只是夏天发大水,没得种,到了秋天不知道怎么办?到时候只好背井离乡去要饭,不然都得活活饿死!” 民间教门大多带有“互济”的色彩,从太平道、五斗米教开始就有这样的特色,加上总坛多少拨下钱粮来,使得当地的教民们状况稍稍好于其他百姓。所以每到大的自然灾害爆发,都是民间教门扩充实力的最好机会。 要不是马畏三私心太重,一味盘剥,他张应宸想在这里撼动南无量教的地位还真是有点不大现实。 张应宸点头:“明天你们先去庄家领粮食――我和他家的家主已经谈好了,暂时先借一百粮给大伙赈济。过几天,会有人送来粮食。” 第一批应急口粮已经由起威栈通过大运河运抵济宁,正在向沂州方向进行转运。张应宸只等这批粮食到了,就以沂州为基地,大规模的招纳鲁南包括徐州等地的水灾难民。 只要有了粮食,也就有了招募流亡的本钱――饥民不管你要带他去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有粮食的地方他都会跟着走。明末的流寇大军,无非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靠着打仗让自己不饿死而已。 他这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马畏三的香坛里却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他的香坛并不在那处农舍之中――虽然地点隐秘,但是平日里接见香主和外路来客都在那里,知道底细的人很多。现在许多香主叛离,更不安全。 马畏三直接躲回了自己的香坛,他的香坛不是什么秘密地点,但是一般人等闲进不去――一座当地的土围子,也是他的住家所在。马畏三一直盘踞此地,做些游走于黑白两道的勾当。 土围子不高,也有一丈,人手不多,敢卖命的至少也有二百多人。自保一时半会还不成问题。 他现在最害怕的,不是有人明火执仗的冲杀进来,而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法术”。他加入教门,成为本地香坛的坛主之后,在几次在济南总坛举行的“法会”上,见识了不少总坛内的“法力高强”的人物,什么“五雷法”、“摄魂术”、“飞空术”……林林总总看到的不下十几种。 有些他知道是“彩门”里的玩意,只能骗骗一般教徒――他入教之后也习得不少。但是有些确是他不能理解的,因而也就认为是真得。 要是总坛认为他办事不利,要拿他立威,不用杀进来,恐怕用摄魂术就能让他死于非命! 马畏三当初入教的时候就留过心眼,开香坛点传的时候呈上生辰八字全是假得,以免有早一日被活活的“摄取魂魄”。 就算这些法术全是假得,总坛也有一批武功极高的江湖客供他们驱使――有的护教或者巡查自己就是江湖高手。 如果说总坛让他畏惧,那么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张道士就更让他害怕:连护教胡柒儿的法术加上闵展炼的武功都对付不了他!胡柒儿去追闵展炼,结果一无所获――只在路上见到了七具闵展炼手下的尸体,被剥得精光,丢在路沟之中。最可怕的是,胡柒儿回来的时候面色煞白――因为这些人死状极惨,个个都是身上开了大口子。 胡柒儿也好,马畏三也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总坛的追究和张道士的报复的双重威胁两二人足不出户。坐视着沂州香坛分崩离析。张道士从济宁等地运来了许多粮食,救济难民之外,还利用粮食大肆招降纳叛――教徒们也普遍缺粮难以为继。 现在,沂州的十几处香堂,已经叛去了一半,还有一半也在首鼠两端之中,只有几处他的直辖香堂还被他牢牢的控制着。 马畏三竭力反扑,派出得力手下去袭击过变节的香主和教徒,以便杀人立威,开始颇为成功,但是去了几次之后,受命派出杀手的几处香堂全部遭到了报复性的屠杀,骨干全部死于非命。这么一来,整个局面愈发动摇起来。 形势已经迫得原本对沂州不甚关注的总坛直接关注了。 官道上,出现了更多的生人――从济宁过来的马匹络绎不绝,令常在路边摆摊的商贩诧异不止――在大明,能够骑马飞驰的人是很少很少的。马匹的价值可以黄金计。 马家土围子的门楼前,来了十多骑骑士。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 土围子的门楼上,是马畏三的护院教师头儿――也是教徒。他平日里在这次坐镇,专门盘查访客。最近因为风声紧张,马家围子即使白天也关着大门。 护院教师见来者气度不凡,打开小门出来招呼。 “这几位爷,不知何事到访本地?” “谢谢。”老者回了一礼,淡淡一笑:“马大爷在家吗?在下有事求见,相烦总管通报。”说着手指天,反手再指指地,最后搭在右胸上。 护院教师身子一震:“原来是总坛使者驾到……”他语言态度变得愈发恭敬,“请赐示法身,以便弟子参拜。” “总坛属下内法堂护法宣得。” 护院教师立刻跪下顶礼,执礼卑谦万分:“弟子恭迎法驾。” “起来。”老者招手说:“你们马坛主可在??” “在,在,正在宅中,弟子这就去禀告。” “不必,你直接引我们进去就是。”老者威风凛凛,声势中自有一股压人之势。 “是,是。”护院教师赶紧起来关照护院们打开院门,将一众人引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节 使者和坛主 马畏三虽然怕得要死,但是知道躲藏无用,只好和胡柒儿两人一起出来迎接这位“法主”。 “弟子恭迎法驾。”二人一见宣得现身,离得远远的就跪下,双手伏地,不敢抬头。马畏三心中害怕,不觉双手颤抖,忽然发现胡柒儿的双手也在颤抖 宣得早年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在山东东西六府一直到南直马畏三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知道此老的厉害――不但刀法出神入化,一手铁弹功夫也极其了得:马畏三亲眼看见他在酒宴上突然之间将铁弹打出,直接砸碎了一个人的脑壳。 只要一听到宣得的大名,便会让他想起飞溅一地的红红白白的脑浆。 何况此人主持内法堂――专门巡查属下各坛,查纠不法之事,当然,惩罚失职、叛徒也是他的职权所在。 即使贵为地方分坛的坛主,只要他一声吩咐,也得乖乖得自己卷起铺盖到总坛去接守内法堂的“查纠”――至于能不能平安回来就得看他的造化和平日里会不会“做人”了。 马畏三平日里对总坛的人不管级别高下都非常的敷衍。每半年一次向济南送香仪的时候,少不得还要馈赠一份给总坛的大小执事人等。对宣得,更是竭尽拍马敷衍之能。所以这些年来,沂州的分坛虽然不断有人去“上访”,谁也动他不得。 宣得停下脚步,扫视了他们一眼:“起来吧。” “谢法主!”马畏三赶紧站起来,侧着身子抢上几步,弯着腰在前引路。 看着宣得铁青的面孔,马畏三愈发恐慌。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请人干掉张道士是他的主意。现在不但张道士没完蛋,反而把整个沂州分坛搞得分崩离析,光这罪名就够他受了。 从总坛派出宣得这样的重量级人员到来,就知道此事在总坛高层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想到这里,他的汗珠子不断的从脸上掉下来。 马家宅院中有一处专门供分坛使用的三进院落。正厅上,已经按照马畏三的吩咐摆满了冰块,宣得毫不客气的在平日里马畏三落座的正中太师椅上落座。几名随来的内法堂护法占据了旁侧的座位。一个个面孔面无表情。 胡柒儿和马畏三自知是戴罪之身,不敢落座,只在斜刺里站着,弓腰屈背。 他偷眼观察几名护法,其中几个是他认识的――全是教内有名的高手。借着每年三节二敬的馈赠他都打过交道。只有一个女子他不认得,但是看样子位份甚高。大约是内法堂的秘密护法。 早有人送过脸水,又端来龙井――马畏三家中的龙井是进贡大内的。一条大运河养活了多少靠河吃河的人,南来北往的各种货物,在航行途中少不得要“漂没”一部分。这是当时的正常损耗。哪怕是进御的贡品,只要有钱在济宁都有办法弄得到。 宣得自顾自的在丫鬟服侍下洗过脸,又喝了口茶。半晌,才扫了二人一眼: “好好的事情,给你们办成了这幅摸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胡柒儿到底年轻,被他一句话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何况这位内法堂护法的手段她见识的远比马畏三多得多,立刻站不稳跪了下来,颤抖着身子说道: “请法主息怒!弟子确有办事不利之处,然而确实未曾料想那外道法术如此高强……” “你居然不是他的对手,”宣得冷笑着,“这等废物,还留着何用?” 胡柒儿俯在地上连气也不敢喘,半晌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弟子无能,但凭法主责罚不敢有怨――只是那外道法力确实莫测,请法主留意。” 宣得一言不发,只把目光转到了马畏三的身上。马畏三自持身份,没有下跪,但是在他的目光下已经汗湿重衣。 “法主!外道此事,弟子确系办事无能,”马畏三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恐慌,“但是,但是那外道当时并没有展现他有法术,弟子只见他行医有神效――一般灾民都奉若神明,弟子忧虑坏了本教大计,才想到要对付他的。” 他竭力为自己辩护,马畏三到底是一方土霸出身,能屈能伸,口才亦好,分析利害有条不紊。他知道自己很难无法洗清身上的罪名。一州之地的分坛瓦解,在教内是弥天大罪,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无法开脱的。所以他只在暗示“利害”上下工夫。 目前沂州分坛已经开始瓦解,一部分香堂叛变,一部分首鼠两端,有些则是直接瓦解溃散,损失极为严重。只有他马畏三势力下的香堂依然稳定。马畏三一旦被诛或者遭到废黜,这部分香堂必然会瓦解。 而教门在沂州,没有第二个象马畏三这样有实力的教众再来出面充当分坛坛主了。人心一散,再要重新收拾起来,不是一年二年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张道士正在外面大肆传教招揽人心,他是不可能给总坛有充分的时间来收拾残局的。 当然,这番利害关系,马畏三是极隐晦的陈述的――以在座众人之能,要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并不难。 他一边斟酌着字句,一边心中暗暗祈祷自己多年来花在他身上的银子和各种名贵礼物能够救自己一命。 宣得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听着他的话。直到他的停下说话之后很久,才说开口道:“你二人犯下重罪,先在内堂面壁待罪!”他站起身来宣布,“本坛的事务,即日起由本座代摄!” “遵法主命!”众人一起山呼。 正厅后面一进的厢房里,由从总坛带来的人看管,拘禁着马畏三和胡柒儿。二人正在“面壁待罪”之中。 院子里非常安静,这里原本就是马坛主的机要重地,一般教众不敢进入。现在,内外关防又由总坛的人接手,马畏三自己身在不测,更少有人愿意接近了。 厢房里虽然不是什么“陋屋”,但是夏日里一整天的太阳晒下来,入夜屋子里依然燥热不堪。他现在是“待罪”之身,即使在自己的巢穴之中,手下也不敢来奉承,自然也就没有了往日的冰块和种种享受,只好一个人打着赤膊坐在凉榻上拿把葵扇扇风。 对面就是胡柒儿的屋子,门帘挂得严严实实的。马畏三心道:不知道她是怎么过得? 想到胡柒儿,马畏三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宅中的女人――原本夏夜炎热不能入睡,他总要让叫一个女人,洗了澡脱得赤条条的肉搏一番,畅快淋漓的出一身汗。现在却连见一面都难。 再想到这是自己经营多年的巢穴,现在却任由一群外人在此发号施令,连自己的生死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惶恐之余心中很是懊恼。 好好的本地大爷不当,为什么会去参加秘密教门?入教的这些年来,他长袖善舞,不但把势力扩展了好多倍,也从一个普通的土霸变成了家财万贯的暴发户。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势力和财富其实都不是他的而是教门里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利用教门,其实教门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忽然门帘一挑。宣得走了进来。 “弟子恭迎法驾,”他赶紧丢下扇子跪下,“弟子不知法驾光临……” “不必了,你起来吧。”宣得在榻上坐下。 “谢法主。”马畏三站了起来,赶紧拿了一领长衫穿上,因为不知道他来意,心头扑扑狂跳几下,深深呼吸几口才镇定了,提足了暗劲站稳。 宣得武艺极高,他沉默片刻,知道门外的暗哨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走到了听不到他们谈话地方。他看着马畏三,冷笑道: “你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不敢,弟子在本地原是有些产业的。比起同道,确实享受略过。” “这其中就没有香仪的银子?” 他的嘴角含着一丝阴冷的微笑,两只瞳仁一动不动,等着马畏三回答。 马畏三心中一颤,赶紧说道:“不敢!香仪都是按时按量送到总坛去得,弟子连延误片刻都不敢,绝不敢中饱……” “不知道有多少人到总坛告过你得状,”宣得冷笑道,“你的这点伎俩,何人看不明白?和天下的官府一个德行!送到总坛一两,你至少落了三四两的好处。你当本座不知?不说你这次的事情,就是清查历年沂州分坛的香仪银子,你就是弥天大罪,罪不可赦!” 马畏三赶紧说道:“弟子断然不敢中饱的,平日里额外收取一些香仪这是有的――也是为了不时之需。这笔钱款都存在坛内,以备总坛有事时随时供奉……”说着他看了宣得一眼,“法主这次来铲除外道,弟子愿将此笔香仪供奉。” 历年来他用各种名义搜刮来得香仪中,除了自己侵吞了一部分之外,另有一部分专门提出来存着用来打点总坛上下人等的。这笔银子现在还有五千多两――沂州每年上交的香仪额度才不过四千八百两。马畏三准备用这笔钱买自己的小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节 圣女 宣得当然不是青天大老爷,马畏三清楚:宣得投身教门的动机和他并无不同。越到上层,信仰就越为淡薄,利益的考量就愈多。这是高层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 听得马畏三很是“知趣”,宣得心中颇为满意。但是沂州的事已经引起了总坛内部的震动,不能没有就这么滑过去。而且沂州这每年可以供奉4800两银子是教门内部很大的一处财源,一旦丢失对整个教门的影响极大――山东全省各种民间教门彼此竞争激烈,有了地盘才能有财源,有了财源才能扩大地盘,二者相辅相成。 在前往沂州的路上,宣得已经把方案考虑过再三。除掉马畏三是一个选择,但是现在沂州的局面不稳,他还得利用马畏三的势力――沂州一带毕竟是他的基本盘,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真要狗急跳墙起来干脆直接去投张道士,也会变得难以处置。 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马畏三迅疾的捕捉到了这点笑意,顿时精神振奋了起来。赶紧又说道:“法主这次驾临沂州,有需要弟子效命的地方,弟子一定犬马报效。” “你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宣得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本座告诉你亦无不可:沂州的事情,已经惊动了教主和总坛圣女――你说该如何处置?” “是,是,惊动法驾,弟子罪该万死!”马畏三听说惊动了教主和圣女,恐惧感又一次笼罩住了他的身心――据说圣女可以以元神役鬼,还能夺人魂魄,驱使活人如同木偶。种种恐怖的传说不一而足。 他腿脚一软,顿时跪倒在地,“弟子愿意竭诚报效!” 最后,马畏三又答应额外“供奉”香仪一万两给总坛。宣得见他还算知趣,这一万两供奉回总坛也算有个交代,这才将口气放松了些: “既然你一片赤诚,本座就给你一条路走。” 马畏三大喜,赶紧磕头:“谢法主大恩。” “你不用谢本座。”宣得冷然道,“生死荣辱,还要靠你自己一力去争,不然,就算是本座也救不了你。” “是,是,弟子一定竭尽犬马之劳!” “你先起来。”宣得说道,“你老实说,现在沂州的状况到底如何!不要掩饰!” 马畏三当即将沂州目前的态势说了一遍,又关照人取来沂州香堂的名录,用笔将自己还能掌握的香堂、已经叛离的香堂和态度不明的香堂一一勾勒出来。 彻底叛离的,大约不到三分之一。宣得觉得:此事尚有可为。 “真是废物。”他暗暗鄙视马畏三,有这些本钱不去利用,反而缩头乌龟一般的躲了起来。这张道士再厉害也不过是孤身一人罢了。 沂州这处分坛,日后还是应该换个能干可靠的人掌管才是。 但是如何处置,他要另外和其他人商量――这次和他同来的都是总坛的骨干,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才行。不过,这也纯粹是种礼貌罢了。胡柒儿这次失手,让他心中暗暗快意。她的师父,正是这次和他一同来得内法堂圣女。 如何处置胡柒儿在他的权限之内,捏住了这个命脉,不怕这傲气的女人就此俯首称臣,再不敢时时和他作对。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狞笑,吩咐手下:“把罪人胡柒儿提到后院刑房,本座要夜审!” 马畏三设在分坛大院内的书房是他的机要重地,不但收存了大量分坛内部的机要资料和各方面的来往文书,陈设布置也竭尽豪华舒适。 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宣得的下榻处――马畏三献金之后,十分知趣的传话给他的管事,叫管事送来二名姿容美貌体态风骚的婢女服侍宣得。 宣得平日里虽然权高位重,到底身在总坛,行事不得不有所收敛。如今到了地方上,又有人奉承便乐尔忘形的享用起来。 这日正拥着二女饮酒作乐,忽然门外一阵嘈杂,似乎有人要硬闯书房,正在和外面关防的人理论,宣得似乎早有预料,挥挥手让婢女们回避。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正是随他一起到沂州收拾残局的内法堂圣女罗赛春。 宣得面露微笑:“原来是罗圣女,不知这么着急要见本座有何要紧的事情?” 罗赛春冷冷一笑,将手往后一挥:“你们都退下,我有几句话和宣法主说。” 宣得望了望后面跟进来的人,从容的点点头:“好吧,你们先退下!” “坐。”他招呼着罗赛春。 “不必。”罗赛春冷声道,“你已经审过马畏三和胡柒儿了?” “不错,问了他们几句。”宣得爽快的承认道,“怎么,本座不可以问?” “你是内堂法主,这是你的职权之内的事情,”罗赛春说道,“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胡柒儿用刑,又为何将她拘在刑堂折磨?她不是还是面壁待罪之身么?” “她犯下如此大罪,押在刑堂吃几下法鞭已经是轻之又轻的刑罚,”宣得冷笑道,“罗圣女,我知道你护徒心切,可是你也别忘了,她办事失机,又临阵脱逃,论起罪来,本座现在就开香堂用天打火烧之刑也不为过。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了。” 罗赛春显然不买账他话语中的威胁,梗着脖子道:“办事失机,临阵脱逃这八个字,且不说你有没有证据,马畏三身为分坛坛主,把沂州分坛搞得分崩离析,难道他就不要受天打火烧之刑么?” “马坛主的该领何罪,本座比你清楚。”宣得说道,“然而现今要收拾沂州的局面,本座须得借重于他,稍稍优待于他也不为过。你别忘了,我们出发之时,总坛主可是允本座‘便宜行事’,莫非你要蔑视总坛主之命?” “你一派胡言,少拿总坛主之命来压我!”罗赛春是江湖卖解出身,性格直爽,“你早看上了胡柒儿,屡次调戏她不成,这次不过是挟机报复!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胡言乱语!”宣得猛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傲然道:“本座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行事可昭天地日月,轮不到你这个江湖贱业出身的女人来胡说八道!” 罗赛春从前是走绳卖解的女伎――即使在以下层百姓为主要成员的教门中也是非常低下的出身,受人鄙夷不是一天二天。后来她一步一步爬上了教门高位,却背地里依旧遭人轻视。 宣得的这番话,顿时气得她浑身乱颤,但是无论教中位份,还是武功法术,宣得都高过她。教门中的圣女,虽然名位很显赫,在普通教徒中受到很大尊崇,在教门高层中其实并无实权。 真要冲突起来,双方固然两败俱伤,但是她所受的损害远比宣得要大得多。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已经水深火热的胡柒儿更加难脱苦海。 想到这里,罗赛春强作镇定:“好,你要怎样?” “罗圣女,本座以为:你起码应该知道一点上下尊卑,我们才好谈事。”宣得狞笑道,“否则,本座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罗赛春值得忍气吞声:“好,请法主示下,到底打算如何行事?” “这还差不多。”宣得也不愿意羞辱她过甚,毕竟罗赛春是教门中高层之一。 “罗圣女,”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胡柒儿的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你这个做师父的了。” “你说吧。不过,若是要事关她名节清白的,休想我助纣为虐!”罗赛春咬着牙,“我宁可她死得干净。” “哼,你把本座看成什么了?”宣得冷笑一声,“几具皮囊,本座还不在眼里。”他接着说道:“你只要记得,自后谨言慎语便是。” 罗赛春明白,这老头子多半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一想就猜到肯定牵扯到沂州分坛和马家的财产――宣得多半是起了黑心。他又用胡柒儿来要挟,要自己保持沉默。 “好,我答应你就是。”她咬了咬牙,点头应允,“只是,胡柒儿必须立刻放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宣得果然将胡柒儿和马畏三释放,命他们在香堂之上自承错误,然后“待罪听用”。 宣得自己的算盘打得如意,对收拾沂州的局面也早有腹案,当下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首先是向各香堂,不论已经叛离还是处于观望中的,全部颁下总坛法帖,宣布总坛来人,要择日开香堂,命本地所有香主、司香、香头参加开堂大典,以宣示本教势力。 只要愿意来的,一律表示“既往不咎”。不愿意去的就“行法”处死几个杀鸡儆猴。以马畏三在本地的势力和总坛派来使者的实力,宣得认为要逼迫大多数本地分坛的骨干来参加大典并不难。至于那些叛离的香堂,就算坚决不来,肯定也会由此而变得人心惶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节 决斗之前 在开堂大典上,再当场显示法力处死几个动摇的香主、司香,以儆效尤。 这么一来,大体就能把当地的各个香堂稳定下来。然后再慢慢的收拾那些叛离的香堂。 “至于那张道士,也要给他发一张请帖,请他来观礼。”宣得说道。 罗赛春很是担忧:“此人法力高强――若是给他破了我们的法术如何是好?” “哼,本座就不信他真有这么高强的法力。”宣得胸有成竹的一笑,“他来,我们有总坛来得十余名好手――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要是不来,就是怯阵,先把气势落了一大半,跟着他的香众们也得动摇。”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只是多数人还是忧虑对方的法力太高,万一冲突起来,只怕己方伤亡太重――但是此话没有人敢当面说,谁也不愿意被这位法主戴上一个“胆怯”的帽子。 “他法力再搞,也不过是一个人,真要冲突起来,大伙拼着性命一起卫道除魔,一举灭了此外道便是。”宣得慢条斯理的说道,“诸位意下如何?” 宣得在教门中权高位重,在座诸人无人可与其比肩。他的话虽然是询问,却容不得下面有反对之声。所以一干人只齐声道:“愿瞻法驾马首!” “诸位放心,”宣得站起来沉声道,“那外道就是真得法力高强,诸位奈何不了他,本座也有办法对付――大不了本座消耗十年的功力,用正雷法将去一举震毙!” 众人一震:宣得的“正雷法”据说是出自前任教主的真传,威力极大,一旦发动,往往会死伤一大片,因为杀伤过重,因而极少使用。现在听说有这一法术作为后盾,一干人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顿时都安稳下来。几个机灵一点赶紧说出一车的逢迎话来。宣得也不过一笑了之。 马畏三见气氛松快,赶紧吩咐人备酒。一行人推杯换盏,把酒尽欢。席间还商量一些发展教务,以及整顿本地溃散香堂善后的步骤手段。有几个总坛使者便提出要从外地分坛调些“忠诚可靠”之人来本地接任香堂的堂主、司香之类――当然,名单他们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宣得当然一个劲的说:“好,好。”这伙人无非是要自己的子侄朋友徒弟某个好位置罢了。他现在他们出力,当然不愿意扫兴――谅马畏三也不敢多说什么。 马畏三满脸堆笑,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极不痛快。这沂州分坛的半壁江山可都是自己一手打下来得,凭什么要给外人插足进来?但是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半点愠色也不敢流露在脸上――自己这分坛主还能不能做下去还犹未可知。一切全掌握在这道貌岸然又心黑的老头子身上。 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和位置,马畏三不但被索去了一万五千多两银子,还不得不应承在沂州城里送他一处宅邸,将两名送给他的婢女养在其中――当然,一切费用也得他报效。为了保住自己的分坛主之位,另外答应安排他的四名弟子到沂州分坛“任事”,并在三五年之内安排他们当上“司香”。 总而言之,日后的沂州分坛,就是宣得可以随意索取的一块大肥肉了。 每念及此,马畏三都心疼无比,甚至觉得自己当初干脆投了那张道士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不管那张道士是什么来头,他这样的实力派投奔,对方总要以礼相待。 但是这念头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也总是让他出一身冷汗。 大事一决,举办开香堂大典的事情就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了。马畏三因为是戴罪之身,尤其卖力。不但吩咐手下将总坛来人伺候的无微不至,自己亲自操办筹备开香堂的大典,一时间,原本在沂州已经风雨飘摇的教门又开始活跃起来。 骑马的、走路的、坐轿子的使者们在整个沂州奔走,四处传送开香堂的帖子。张应宸在云升观整理教务的时候,对教门在当地的活动非常重视。他知道新投靠来得香堂人员复杂,对新道教信仰未坚,不是可以信任的力量,所以监视沂州分坛的工作是交给叶孟言分队去办得。 最可用的,是大店庄内原香堂的人马。这批教徒大多见过他“行法施术”,相对来说态度要坚定的多。从这批人里,张应宸组织了第一批当地的“学习小组”。 之所以叫“学习小组”而不是香堂什么的,主要目的是表示和旧体制一刀两断,实际上,这个所谓学习小组换汤不换药,就是原来的教门在大店庄内的香堂全盘转化过来的。沂州其他地方的“学习小组”也是这么来得。 按照张应宸原本的设想,新道教不能采用传统的一神教那样的体系,也不能沿用会道门的组织模式:即有明确的教徒入教仪式,有严密的组织,严格的上下级关系等等。这些被元老院视为威胁的元素不能存在。但是他现在发现,这一思路在海南岛的黎区和汉区通行无阻:当地有元老院政权的强力庇护,而其他宗教又弱势――最为强大的临高修院和新道教也构不成敌对关系。他可以用和缓的方式慢慢渗透信仰。 为了表示新道教的理念是“移风易俗”,“崇尚科学”,不但要与民间的会道门划清界限,而且要与传统道教有所区别,所以他的组织体系是另起炉灶的。 张应宸所推行的体系,是以道观为地区核心――在没有道观的地方以医庐之类的机构代替。他不搞传统的民间会道门常有的香堂、法坛之类的秘密、半秘密机构,而是在传统体制下正大光明的机构。 所有的新道教的道观,即使设在大明统治区的,也要设法取得当地道录司的正式许可,披上合法的外衣。如果新建的一时间难以得到批准,那么就设法取得一些旧道观的领导权和控制权,再进行改造。各地州府县都有不少正式注名的宫观,或者年久失修,或者香火不繁,陷于荒废之中,取得控制权不难。 按照张应宸的设计,新道教推行“一县一观”制度,即每个县――也包括和县同级的州,设一座道观为新道教的信仰中心。信徒们作为个体围绕这一信仰中心活动。但是这个信仰中心下面是不存在香堂、香头之类的角色的,更没有基层组织,也不搞洗礼、点传之类明确的入教仪式。 但是到了沂州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使得张应宸原本的想法有了动摇。在对手拥有众多的基层组织,必要时候能够毫不顾忌的使用暴力的状态下,己方不搞出更有战斗力的基层组织,不要说扩大影响,连在当地生存都堪虑。张应宸想到自己到沂州以来要不是有点主角光环附体,恐怕早就到三十三天去报到了。 为此,他写了一份致宗教办公室的备忘录,同时向戴锷写去信件,要求他立刻带备忘录去见何影,就新道教在绿区以外传教的组织方式进行汇报,取得其谅解。 “……现阶段,如果我们不设立基层组织,在沂州的确就将被对手挤出来――这对于我们下一步在沂州乃至整个鲁南的活动都会造成严重的挫折……” 现在,不管宗教办如何答复,张应宸决定先把班子搭建起来,眼下局面不明,自己毫无组织等于就是裸体上阵。 为此,他决定对原本投靠过来的香堂全盘接收过来,现阶段不做任何的甄别和清洗,也不调整机构,先把地盘巩固下来再说。大店庄内的“学习小组”也就这么建立起来了。依靠这个不大可靠的体系,他至少有能够指挥的基层组织,不至于事事都得亲力亲为了――当然,经济上也宽松了不少。 这些日子来,他一面警惕着对手的反扑,一面把主要精力放在赈灾和灾民接受外送的安排上。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按照历史进程,明年的沂州及周边地区的自然灾害将来势更猛。已经在今年遭受了重创的当地民间救灾体系将不堪重负,到那时就是他张应宸大显神通捞人的时候了。 正在忙碌的时候,叶孟言的监视小组报告了沂州分坛所在地马家寨的最新动向――一伙人突然来到,随后各“学习小组”中负责监视市井的教徒也送来了相关的情报:来得人当中有若干济南总坛的内外法堂的护法之类的高级人员。 随着济南总坛来人的消息传播开,张应宸感觉到各“学习小组”内明显出现了惊慌的情绪,特别是在现在的“组长”,过去的香主、司香这一小干部级别的教徒中间。显然他们对总坛来人的“法术”还是心存畏惧的。有些教徒还偷偷向他秘告:有一些组长派人悄悄的去过马家寨子了。而一些原本还没有投奔过来,但是对他态度热络急于拉关系的香堂现在也突然趋冷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节 正戏开演 显然,不经过一番血与火的洗礼,他想在这里站稳脚跟是很困难的事情。 叶孟言建议:既然对方总坛的地点已经得到了确认,他的分队又已经全数到位,可以乘着对手开香堂之际,来个黑虎掏心式的突袭,潜伏式进入,然后用炸药炸开大门,占领制高点,用狙击步枪、手榴弹和自动武器对寨内进行无差别屠杀,一举将其核心摧毁。 一旦核心被摧毁,整个沂州地区的态势就会稳定下来。他张应宸无论干什么都很方便。 特战司令部第一分队的三十二名队员的火力,是本时空无人见识过的最可怕的杀伤性力量。 叶孟言觉得,就算不搞潜伏,全体直接到大门口炸开大门冲进去,战斗结果也不会两样。不过这样的话必然会增加伤亡,也很可能使得一些首要分子能够乘乱逃走。 张应宸虽说对搞暴力行动没什么心里障碍,但是碍于这里毕竟是敌占区,自己真要明火执仗的搞出一个马家寨惨案之类的,官府恐怕也不得不出面来干预下,四面的乡绅之类也会产生很大的警觉。等于是为自己四面树敌。 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用偷袭的方式对敌人进行掏心战术。 正当张应宸和叶孟言开始积极筹划对马家寨进行“外科手术式打击”的时候,明清忽然面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师……师……父……” “什么事?”他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首徒”。明清因为聪明伶俐,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在临高收得几个徒弟了。 “刚才有人自称是南无量教的,到门上投了一份帖子。”明清因为最近听了许多传言:有人要对师父不利,还要火烧云升观等等,他到底打小在江南成长起来的,没见识过这么多凶险的事情,心里一直很害怕。 塞尔维亚77b1自动步枪刚要接过来打开,叶孟言制止了他: “上面会不会有毒药?”他看过很多武侠小说什么的,纸上染毒,一打开就会中毒什么的。 “要是他们有本事制造出炭疽,我们才需要担心这个。”张应宸毫不在意,纸上染毒,毒药还能够通过皮肤吸收,17世纪的江湖客们不可能有如此强得化学萃取能力。 拆开一开,里面是极简单的一份大红请柬,纸质也不甚考究。内容是请张应宸三天后到马家寨参加开香堂的典礼。 “这是要摆鸿门宴。”叶孟言轻蔑的一笑,“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我派些人做你得随从先混进去,等他们开香堂的时候我带着人再里应外合一举杀进去,鸡犬不留!” “何必如此?”张应宸不以为然,他要得是人心,不是满地的尸体。屠灭一个马家寨当然没什么,但是教徒的人心未必能就此倒向自己。 要争取这些深陷于迷信的下层百姓,只有展现比他们信仰更强大的信仰。中国人在宗教上是极端的实用主义,当一个信仰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的时候,他会毫不在乎的立马改换门庭。 这次开香堂,正是自己显示“法力”的一次大好机会。张应宸想,虽然自己有客地作战的危险,但是有叶孟言的小队做后盾,自己的危险系数可谓降到了最低。 “你去回复他,”张应宸把帖子交了回去,“原帖璧还,到时一定赴约。” “怎么?你要去?” “不去怎么成?当我怕了他们不成。”张应宸说道,“不去的话,下面这伙刚刚投奔过来的教徒就会人心动摇。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香主们大概也收到请帖了。” 马畏三每天都在忙碌,开香堂是大典,一年也不过开一二次。这此总坛使者降临,又有内法堂法主和圣女到来,他揣摩着开香堂的规模只有更胜以往才行。 何况宣得本来就要借此炫耀本教的力量,搞得节俭显然不符合宣得的想法。虽说这花得等于都是他自己的钱,账房里每次给他送来账条子他都心疼的直吸冷气。每到这时候他总是不断提醒自己:现在不是顾惜钱的时候――留得命和权,还怕没有钱? 排场,摆得极大。因为水灾之年,官府对民间教门看得很紧,不便张扬,所以他不在寨外张灯结彩,只在寨内大摆排场,不但香堂陈设豪华,光酒席就摆下了五十桌。还专门将寨中的戏台修饰一新,请来了当地著名的戏班子。 以沂州分坛的几十个香堂来说,就算叛变的香堂的首脑人物一个不漏的也全部到来,赴宴的人数最多也就是三十来桌,余下的就全靠马家寨的人来支撑场面了。 从派出去的使者的反馈来看,法帖颁下之后的情况比预计的要好。不但没有叛离的各香堂全部表示会到场,前一阶段首鼠两端,对他的指令置若罔闻的各香堂也纷纷回帖说将派人来参加。 连最近刚刚叛离的一部分香堂也派来了人,表示自己当初有“不得已”之处,馈赠了他不少礼物,要他代为“活动”。 只有大店庄和州城那些彻底叛离的香堂,大约知道来了也讨不到好,干脆对送帖子来的使者闭门不纳。反倒是那张道士,很爽快的表示自己一定来。 他这样的爽气,倒让马畏三心中泛起了嘀咕――他对张应宸的法力本来就心存忌惮,现在他又这么有恃无恐,两下子要真在马家寨里斗起法来,他这基业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他就七上八下。但是面上绝不流露半点,反而愈加殷勤的准备大典。眼看着正日子到了。马畏三深知现在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神经绷得很紧的马畏三反而松弛下来,鸡不叫就起了床,去看了大堂,又到搭好的芦棚里看着请来的大棚上的师傅们宰鱼、杀鸡、煮肉、炸丸子……这顿饭在饿殍遍地的沂州大地不啻于山珍海味。而供给总坛来人用的菜肴的厨子更是从济宁请来的。还专门从济宁购来了二十坛子上好的兰陵酒供奉上差,一般的客人酒席上用得是遣人从即墨买来得。 他从水汽蒸腾的灶棚出来,站在院里嗅了嗅弥漫着的肉香。但是他现在毫无食欲,一个劲的盯着院墙――隔壁就是开香堂的院子,包括跨院在内,摆下了五十桌酒宴。别看这会静悄悄的,再过一会保不定就要大打出手。他知道宣得和罗圣女从昨天起就带着几个亲信到院中去布置了。院中不许其他人在场不说,还严厉警告不得窥探 “故弄玄虚!”马畏三心中暗道。如此的神秘多半又是在暗中鼓捣演法用的“消息”。这在香主以上的教门高层中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不知道法主和圣女到底有没有一些真材实料的法术能够对付那妖道? 正在犯嘀咕,有仆役来报,第一批客人已经到了。 叶孟言这天起来得很早――出任务的时候他总是起来的很早。清晨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清晰,精神振奋。 道长要去赴宴“演法”,他叶孟言就是“演法”的道具兼助手。正如魔术师,看起来魔术师在前台风光无限,其实这二者才是表演成功的关键。 叶孟言的第一分队的战士们要紧整理内务完毕――他们被分为二个小队,第一小队驻在云升观,是主力,有二十人。第二小队主要任务是保卫大店庄和庄家的安全,另外就是看守带来的各种作战物资。他们驻在大店庄内一处道长包下的骡马店里。不管是张应宸还是叶孟言都不愿意这支小分队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实在是太特别了。 今天他把二个小队的全部集中到云升观内,21名特战队员已经去除了他们日常的种种伪装:包头巾、假发髻和破衣烂衫。换成了作战用的民版bdu行头:原本看上很违和感的小伙子们又恢复了他们的精气神。 自从兰度奉上了“见面礼”,北美分舵又上交一部分武器之后,整个特战队司令部堪称鸟枪换炮。原本使用的不便的sks系列步枪成了二线装备。现在特战队的主力装备是gv-176、fal自动步枪和霰弹枪。每个队员这次还配备了四枚手榴弹。他们甚至还有一挺用塞尔维亚77b1自动步枪改装的机枪。 叶孟言仔细的检查了每个人武器装备,这次突击难度不算很大,但是要配合好道长的行动才行。必须所有环节都不出错。 “小伙子们都挺精神的。”张应宸从正房里出来赞赏道。他今天也起来得很早,为戏码上演作最后的准备。虽然有特侦队的强力保护,但是他依然是按照最高级别做了自我防护:道袍下面是专用防刺背心、手套和护喉。glock19手枪,防毒面具――以备一旦起火能够逃命。这一堆东西都藏在他的道袍下。 最要紧的,是挂在他耳后的一个微型无线电耳麦。通过这个对讲机,他可以实时和叶孟言进行联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节 就位 “到时候就要看你显神通了。”张应宸测试了下耳麦。 叶孟言笑嘻嘻的说道:“包你法力无边。你这五雷法可牛b了,到时候再丢个手榴弹,还不立马全场纳头便拜?” “但愿如此。”张应宸点头道,“此事错综复杂,要收全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山东的局面比我的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百倍!” 民间教门势力之强,能量之大,远超过了他的估计。教徒对教门的崇信,教门对教徒的控制力,也超过了他的预计。 现在,总算逼得他们总坛的人马出动了。张应宸深信,只要在这次打破了总坛的神话,虽然能不能起连锁反应难以预料,但是沂州这边的地盘他就占下来了。 叶孟言在地图上给手下的组长们布置着任务。所有队员分成若干个战斗小组独立行动,每个战斗小组由3~5人组成。 由于缺少足够的无线电器材储备,象今天这种“二级任务”是没法给每个小组都配备联络设备的,除了他和张应宸之外,只有三个狙击小组配备了对讲设备。因而叶孟言只能将任务以时间表的方式进行精细划分――至少手表对他们而言还不算太稀罕,短时间内在本时空制造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你们的任务是控制马家寨的所有出入口,不许任何人出去。”叶孟言在地图上指点着,“马家寨一共只有二个门,很容易控制,但是要防备他们从寨墙上拽绳出去。” 全体队员一起点了下头。 “我们的任务,不是歼灭,是控制。”叶孟言再一次强调任务的性质,“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开马家寨。企图离开的,一律狙杀。” “明白!” “全体出发!”叶孟言看了看手表,“现在是6:50,各组分批出发。9:00以前进入预定位置!” 这里离马家寨不过30里路,9:00进入预设阵地绰绰有余。按照张应宸给他的时间表,好戏应该在11:00左右才会展开。时间,绰绰有余。 所有的小组出动之后,叶孟言小组最后一个出发。他穿上热带版的bdu――这可是真正的美军军款,不是队员们穿得国产民版。当初陈思根自己带了好几套,给每个元老分队长都送了一套。 他穿上靴子,背好装具。把一支托卡列夫t33塞进了腰间的枪套,别看叶孟言过去只是个高中生,他对武器可是很有追求的,glock17之类手枪被他认为太“娘”――拿个塑料手枪算什么?但是他最心仪的1911在元老中间是稀罕玩意,没人肯给他。除非他愿意尝试李一挝的黑枪手艺。最后还是从钱水廷那里才算弄了一支男人气概的手枪。 接着他从床后面拿出了为了这次任务带来的步枪。步枪装在一个褐色的防水枪套里。他把枪从枪套中拿了出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是一支北美分舵贡献给特侦队司令部的瑞士制造的k31直栓步枪,这种高精度步枪加上瞄准镜之后可以胜任1000米之内的狙击任务。 他重新把枪装进枪套里,上面的拉链锁得好好的――枪支的重要性,特别是一支高精度步枪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元老院手中的高性能步枪很少,必须尽量延长使用寿命。 接着他取出一个包着皮革,用铁条加固的木箱,这是一套薛子良等人用手头的现有装备:包括北美分舵带来的和元老们自己杂七杂八的私藏拼凑起来的“狙击手套装”。 叶孟言戴上手套,小心的打开木箱子,里面有一个风速计、一个小型计算器、一个电子温湿度计、一个万用二脚支架和一个美军制式高精度步枪瞄准镜。最后,还有一只步枪用消音器。 这是奢侈的超乎想象的装备,迄今为止,狙击手套装还没有开过几次荤。偶然的几次也是杀鸡用牛刀,纯粹让元老们练练手。正如北炜有一次开玩笑的说这套东西用来狙杀皇帝或者大汗还差不多。 “不杀人,放着看么?”叶孟言嘀咕了一声。他带走了消音器外的其他器材――消音器装不上k31的枪口。还影响有效射程,他决定不用,采用其他办法是掩饰枪口击发的声音。 狙击手套装和k31步枪目前还没有给过归化民队员使用过――他们一般使用的是廉价的版本:莫辛-纳干步枪和前苏联产的4倍光学瞄准镜。这二者他们有大量的库存。 最后他拿起了的望远镜。塞入包中。查看了一下子弹带和手榴弹。接着他走出门外,向两名等着他的队员挥挥手。三个人悄悄地溜出云升观,从山岗子上走小树林离去。 三个人迅速朝灌木丛奔去,穿过毗连的田野――青纱帐又浓又密,走在其中几乎不能辨认方向。他们凭借地形图和指北针,很快的找到了准确的方向,迅速的向着马家寨而去。 青纱帐似乎无边无际,不时的,他们会穿越青纱帐之间的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或者小水沟。小队走得很快,彼此不发一言。偶然,叶孟言会停下来核对一下他们行径的方向。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荒芜的村庄边经过。村舍的烟囱里没有升起炊烟――春季的水灾消灭和赶走了村里的大部分人。鸡犬之声已经听不见了。门和窗上的木料已经被人拆掉了烧火,黑洞洞的敞开着。地上白生生的留着不知道是人还是牲畜的骨骼。 叶孟言自己带着的小组来到了马家寨外大约200米外的一个小土丘。土丘不高,但是已经大致和寨墙齐平,土丘上长满了高大的松树和各种杂树。 小队爬上山丘进入树林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了,但是树林里十分的幽暗。一棵棵黑色的松树僵直地挺立着,用它们的枝叶的庇护着林间空地。太阳在树冠之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进了树林。松林的外围的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杂树。隐蔽性极好,而且一旦有事也便于撤退。叶孟言在几天前的侦查中就认定,这是个合适的控制全寨的狙击阵地。 叶孟言观察了一番,选定了树林边靠近马家寨寨墙的一株高大粗壮的树。这棵树的树干滑溜溜的,但是在低矮处长有一些树瘤和粗大的树枝。他做了一个“注意观察”的手势,让一个队员在树下守卫,他和另外一个队员小心的爬上了松树。 叶孟言身手灵活的在大树枝之间爬来爬去,不时的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最后他选定了一个靠近树顶的合适的平台。放下一根绳子,留在树下的队员把步枪、双筒望远镜、狙击套装栓在绳子上让他拉上去。 在稍事休息之后,叶孟言动作熟练地扳开一些挡住视线的树枝,折断其中一些,把其他的缠绞在一起。不久他就有了一个相当舒适、隐秘的藏身之所了。 在适应了所处的高度之后,他开始观察前方的马家寨的轮廓。用望远镜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这座乡村土围子的全貌。 马家寨不同于大店庄那样的村寨,其实只是马畏三的一处大宅子,没有其他住家和商铺。所以占地面积很小。他举起望远镜,慢慢的调整着焦距。 整座寨子被令人吃惊地放大了,房屋好像就在树林跟前似的。房屋的外貌是那样醒目、清晰,他几乎能数出屋顶上的瓦片。甚至能看清楚在院子里走动的人、四处啄食的母鸡和一条躺在屋檐下热得直吐舌头的狗。 他耐心的转动望远镜,很快看到了举办开香堂大典的大院子。院子里搭着不少席棚,席棚下排着大八仙桌,上面已经摆满的大盘大碗,一副农家摆酒庆贺的摸样。大厅上同样摆设着酒席,一座戏台扎着彩绸。看上去喜气洋洋。不少仆役摸样的人来回奔走。 院子里的席棚稍稍妨碍了他的视线,不过他的地位很有利,除了一部分死角之外,院子里大多数角落他都能很清晰的观察得到。 能看到就能打到。叶孟言拿出步枪,通过瞄准镜仔细调整着枪口。 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在忙于布置的仆役之外,大多是来参加开香堂的教徒。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从穿着来看也是有穷有富。有的绫罗满身,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有的穿着不大合身布衣单衫,唯唯诺诺的站在墙角跟。 “不知道哪些人得死。”叶孟言在瞄准镜里观察着。按照计划,具体射杀哪些人由道长决定。不过他也有权随时处置。 除了他自己之外,整个马家寨外面还有三个狙击小组以备不时之用,视情况投入战斗。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着11:00靠近。叶孟言终于在视线中看到了道长乘坐的轿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节 斗法 望远镜里道长笑容可掬的从轿子里来,动作略显笨拙。明清紧随其后,拿着扇子扇风。 “可怜的张道长。”叶孟言想到张应宸身上穿着的全套防具,这些东西在道袍下可热得很。要不是还有个冰袋帮忙降温,张道长估计非得半道上就中暑不可。 望远镜里张应宸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边施礼,一边往里面走。叶孟言倒是蛮佩服他的勇气的。在他看来这样“裸露在狼群中”和送死也没什么两样。 叶孟言轻轻拍了下麦:“各小组注意!‘仙人’已经进去了。注意观察!”接着他又开始呼叫: “道长,测试!” “正常。”耳机里出来了道长的声音。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叶孟言犹如在看一场无声电影,这无声电影冗长而无聊。一会道长被请到大厅上,一会又被请到席棚下。一大群人在那里朝着香堂磕头,香烟袅绕。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传来的喇叭、锣鼓、笛子的声音。 望远镜中的张应宸努力保持着最好的风度,叶孟言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流露不耐烦的表情,大约是身上的保护设备太热的缘故。 好不容易挨到开席,张应宸被让到客席之上。有人送过冰水镇过的手巾。一上午的折腾有点让他筋疲力尽。但是也并非全无收获――一些摇摆不定的香主和司香拒绝在上午的第一场仪式上磕头拜香,还有些觉得双方都得罪不起的,干脆躲起来或者伪装中暑不能参加。 这让张应宸信心大增,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民间教门的“教主”们在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往往会有当皇帝得天下的念头,受到许多人的无限崇拜,甚至有人愿意以死相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自我膨胀了么?就算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法力”,也会产生“天命在我”的错觉。 这一状况显然严重出乎马畏三和宣得的预料。张应宸一脸淡然的笑容和客客气气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很是棘手。按照原计划,应该由总坛来人施展法力,当场将违命者处死。但是张应宸的在场使得他们的计划有所变动。 “先得把这个外道的威风打掉!”宣得对手下面授机宜,“暂时不要动那几个叛徒,到酒席上动手……” 眼看着张应宸已经到了酒席桌上落座,叶孟言知道马上就要动手。他询问助手。 “风速风向?” “31米/秒!西南风!” “距离?” “到戏台正前方为41033米。” 他立刻开始计算弹道――尽管还不知道具体要射击的目标,但是目标肯定就在这个院子中。 喀拉一声,叶孟言已经推弹上膛。助手打开随身的一个藤盒子,把里面的知了全部放了出来。 松林里,立刻陷入了蝉鸣大合唱的噪声中。 尽管张应宸对对方的用意并不知晓,但是随着出现在席棚里的人愈来愈多,某些人僵硬的脸色,说明正戏的戏码很快就要上演。 到目前为止,马畏三等人在言辞举止中倒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但是从他表情呆滞,说话考虑再三,时不时还要离开现场来看,他显然不是这次首脑。真正的首脑应该是还在幕后的总坛使者。 请客的桌子是八仙桌,每桌上已经上了八碗八碟,都是大鱼大肉。没有酒盅,用得大号的茶盅,倒颇有绿林好汉的气质。张应宸作为贵客被引导着坐了首席。陪坐的有男有女,一个个表情肃穆,毫无喝酒的雅兴。虽然仆人们已经斟上酒,桌子上的气氛冷漠异常,即无人喝酒也无人夹菜。 再看每桌桌子上的人的面色,也个个阴晴不定,显然,人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大事。许多人更是把目光直接投射到张应宸的身上。 老子被围观了。张应宸心想。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开口道: “牛五更!你既然来了香堂,怎么敢大胆不参拜上香?” 听说话的声音是个女人,张应宸赶紧把目光转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少年,一身蓝府绸褂子,腰束白带,虽然看上去很飘逸,但是打扮却不符常规,显得古怪――张应宸知道这多半是走江湖的装束。为得是“带相”。 座位上的众人一阵骚动,张应宸从邻座压低的声音里知道,这是个总坛“下降”得“捧香使者”,位份颇高。 被叫做牛五更的,是个土头土脑的中年汉子。张应宸认得他:是本地一个香堂的香主,最近来“参拜”过自己,表示要“皈依”。他本人原是个小地主,如今因为水旱灾荒不断,已经变穷了。因为觉得自己多年来供奉教门不遗余力,灾荒年月没有帮衬他不说,还要他继续“供奉”,甚至把救济香堂难民的花费也算在他头上。因而对教门和马畏三都有所不满。 张应宸知道牛五更是个没什么胆子的地道农民,没指望他能“信仰坚定”,所以对他出现在马家寨也没觉得意外。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不去参拜上香。不由得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牛五更赶紧颤抖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使者……老爷……长上,小老的腿脚不便,才时又中了暑热……”说话语无伦次,看上去怕得厉害。 他原本没预料到张应宸会到场,生怕自己参拜上香惹恼了“张神仙”。所以借故中暑,想借此逃过,没想到马畏三根本不放过他们,所有宣称中暑发痧的,一概不放走。 “你见香不拜,已经犯了法条!要受天打火烧之刑!你可知罪?”少年声色俱厉,手指直戳牛五更的鼻子。 “小的……”牛五更张口结舌,呆在那里,目光却向张应宸投了过来。张应宸知道,多少摇摆不定的人正看着自己,稍有怯场就会让自己的声名受损。 虽说他的武力强大,但是有时候名声比武力更重要。他咳嗽了一声,顿时将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了。 叶孟言原本在望远镜里已经看得昏昏欲睡,忽然看到道长站了起来,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赶紧调整了下焦距。看到张应宸正做出义正词严状,对某个穿得很奇怪的少年说着什么。 忽然,只见院子里砰一声,火光乍闪乍没,顿时烟雾弥漫。叶孟言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院子里,此时磷臭扑鼻,焦臭味和着刺鼻的烟硝随风而散。烟雾散开只见牛五更已经倒在地上,浑身焦黑,散发着皮肉的焦臭味,正在不断的抽搐,眼看是活不成了。 “五雷天心法!”在场的人顿时惊呼起来,一个个面色煞白。 少年傲然道:“这就是叛大道,投邪魔的下场。” 张应宸大怒,他没想到对方会立刻就杀人立威。虽然这五雷天心法他没看明白,但是从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磷味和硫磺味来看,应该是一种火器。 他平静了下心情:“尔等滥杀无辜,残害生灵,还敢自称正道!”手指往捧香使者一点:“下地狱去吧!” 枪砰地响了一声。叶孟言被震了一下,鸟在树叶间轰然翻飞起来。他骂了一声,用不着拿望远镜观察的助手提醒就赶紧拉枪栓――第一发子弹打空了,落在目标不远处的地上,只打起一股土烟。 他迅速修正目标,屏住呼吸迅速的又开了一枪。 在院子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子弹掠过的呼啸声,但是没人意识到那是什么,虽然有人注意到使者脚边几尺远得地方腾起了一股烟雾,但是没容他们转过念头来,使者已经扑到在地,他双臂往上一伸,好像想抓住一个看不见的把手似的,栽倒在尘埃里。 院子中的场面顿时凝滞住了。正如大家都没想到捧香使者会使出五雷法击毙“叛徒”,而张道长居然一指就“点死”了对方。这是法术还是武功? 不管是宣得、罗赛春,还是马畏三,都没料到张应宸的“法力”如此之高,即无“行法”又没有“运功”,随随便便的一指就要了使者的命。 所谓的五雷天心法,宣得和罗赛春都知道实际是用特质的喷筒喷出喷出火药硝石,由硫火弹引爆,靠得是独门的机关“消息”和使用者的快捷手法。这个少年是总坛捧香使者中的最强者,不但使用手法老到,武功也不逊色。 几个人面色大变,宣得犹自强作镇定,袖子一甩,冷笑道:“雕虫小技!”他一挥手,喝道:“破魔卫道!” 五个总坛来得护法使者一跃而出,手中各拿宝扇、花篮、拂尘和桃木剑等法器,瞬间占住张应宸周围的五个方位。 这五个方位,今天一早已经用特质的砖块标记,下面连接着秘密设置的“消息”,五个砖块各自可以触发一种“法术”。足够让张应宸在被吓得失魂落魄之后再闹个五劳七伤最后一命呜呼。 当然,视觉效果也是相当好得,足够让沂州的教徒们三年五载里不敢再有任何的异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关于掌心雷的说法,是小说家言,不必深究。 第二百二十三节 通吃 要不是为了彻底的表现“法力”,每个“使者”都要做足“施法”的功夫,张应宸早就陷入“魔法阵”去了。一番原本毫无必要花拳绣腿的“施法”救了他的命。 叶孟言一看架势不对,不待道长发出目标指令立刻开了第一枪,他开枪的速度又快又稳,滚烫的弹壳从枪膛里滚落下来,瞬间就打空了弹仓里的全部子弹。 他没敢命令其他小组射击,尽管他们也能覆盖到大院的一部分地区。但是在同时交叉射击的状况下很可能会误伤道长。 张应宸清楚的看到子弹打在砖地上飞起的尘土和碎片,打空的二枪距离他都不远――浑身直冒冷汗,祈祷着叶孟言的每一发子弹都到它该去的地方。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施法姿态,但是一动不动,免得干扰了狙击手的弹道。 二具尸体跌倒在地上。由于距离远又有噪声的干扰,没人注意到枪声。还活着的三个护法使者丢下法器,惊慌地逃开了。 “上去站位!继续施法!”宣得暴跳如雷。 但是这道命令无人理睬,五块“消息砖”的秘密只有总坛来人知道,现在死得死,跑得跑,宣得身边就剩下罗赛春和胡柒儿了。三个人不够数。 “别费事了,一个一个放!”罗赛春猛得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佩剑,她面色煞白,这个年轻的道士果然不凡。简直比老教主的法力还要高超!她一个腾身拔地而起,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块砖扑去。 张应宸这时候还浑然未觉,正在保持自己的高手姿态的同时努力的深呼吸来平抑自己的心跳。 耳机里传来叶孟言的声音:“道长,往后退一退,你待得地方有点可疑!” 话音未落,张应宸看到一个身湖绿裙装的女子已经朝着他飞奔而来,手中佩剑明晃晃的。他顾不上形象赶紧倒退几步。 一发子弹打在罗赛春的前的地面上,碎砖尘埃飞起,一块砖片划破了她的脸颊。 “还不速速退下!”张应宸大喝一声,“贫道有好生之德,不滥杀无辜,更不愿祸及妇孺。” 罗赛春身形一软,不敢再往前去――她摸了摸脸颊,已经是满手的鲜血,顿时大骇:她连对方这么动手的都没看到。倒退几步,扭身就往回跑。 “你个贱人!”宣得眼见手下死得死跑得跑,已经慌了。将身一纵,拦住了罗赛春,怒吼道:“快去施法!” 罗赛春倒退一步:“没……用……发动不了了……” “不要紧!我给你找人!”宣得朝着胡柒儿、马畏三和几个香主一挥剑:“你们一起上!”又扭过头来低声嘶吼道,“他们给你当盾牌,你去把消息一个个发动起来!快!”说着他猛推了罗赛春一把。 马畏三等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他们原本就是被张应宸吓破了胆的,眼看着他一个姿势就要了好几个人的小命,哪里还敢上前当“盾牌”,但是又不敢违拗宣得的命令,马畏三“噗通”跪倒在地,顾不得坛主的“威仪”,连连磕头: “请法主开恩!小得上有老下有小……” 他这一作态,余下的几个香主也跟着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一般的哭号起来。 宣得暴怒,眼看着布下的阵法机关发动不了,局面就要失控,他恨不得一弹子打死马畏三这个“无用的叛徒”,然而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于事无补。一咬牙一颗铁丸飞了出去,当即打在马畏三身边的一个香主脑袋上,顿时鲜血四溅,这倒霉蛋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快上!要不然本座就降下天火把你们烧得形神俱灭!”他狞笑着,犹如恶鬼一般。 马畏三和香主们胆战心惊的爬了起来,虽然手握刀剑,却浑身无力,真所谓去亦是死,不去亦是死,哪里还有士气可言。 “不要慌,他用得是暗器!”宣得看到倒下去的人身下都慢慢的渗出了血迹,加上地面上腾起的烟雾,他有些明白过来了。但是这暗器也未免太吓人了。无声无息不说,而且威力这么大! 胡柒儿乘着一片混乱,拔出剑来猛扑过去,直取道长的前胸。罗赛春失声叫道:“柒儿小心。” 她的动作迅捷无比,叶孟言连发二枪都是打空了,张应宸大惊,连着后退几步,还是没有躲过,腹部被重重一击,只觉胃中一片翻江倒海。勉强才站稳了身子。 剑尖刺破了他的道袍,被防刺服挡住。张应宸惊出一身冷汗,暑气全消。这一剑力度不是很大,刺中了未必会当场致命,但是这里远离临高又是暑热天气,肚子真开了个口子很难活命。耳机里传来叶孟言的吼叫声,他赶紧连退三步,第三发子弹已经穿透了胡柒儿的身子。从左肩入,从右胸出,一朵血花飞溅,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见是香消玉殒了。 众人见道士又露了一手“刀枪不入”,连法力高强的护教圣女也被打死,哪里还管得着什么形神俱灭,一个个连滚带爬四散逃去。 罗赛春尖叫一声,悲痛欲绝:她和胡柒儿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师徒之间情如母女,眼见着就被对方一招击杀,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悲惧交集,一时间竟然呆在当场。 宣得又气又怕,自己的“阵法”不能发动,刚才上香参拜还虔诚无比的香主、司香们如鸟兽散,不但在沂州这里大捞一票,再换上自己的人的如意算盘彻底完蛋,再不把这妖道毙了,自己回到总坛恐怕要落个“天打火烧”。想到这里,他振作精神,大吼一声朝着张应宸猛扑过来,左手长剑,右手中已经扣着三颗铁弹丸,只等冲近了就直接朝着道长脑袋上招呼。 扑通一声,宣得栽倒在距离张应宸还有十来步的地方,他的双手一张,三颗铁弹丸接二连三的从他的掌心中掉了下来,在砖地上滚动着,一直被宣得的血所淹没。 张应宸站在院子中央,望着一地的尸体,风吹过他被剑刺破的道袍,一瞬间周围似乎万赖俱寂。天地间唯剩下他一人而已。 他深吸一口空气,缓缓向前走去。孤零零站在中央的罗赛春呆呆的站着,佩剑已然脱手,满眼泪水。见他走来。罗赛春双膝一软,跪倒在他的面前。 “求真人大发慈悲,赐小女子一死!” “你不过是误入歧途。只要回到正道,就可重证大道。”张应宸含笑道,“起来吧。” 叶孟言那边很是热闹,他的耳麦里不断传来各小组的狙杀报告:不断有人企图从马家寨逃走,不管是从大门出来的,还是从墙上下去的,无一例外的被击倒。留在寨子里的人开始惊慌地奔逃,同时迷惑地四处张望。不知道死神到底来自何处。恐惧攫住了整个寨子。有些人跪倒在地闭目等死,有的干脆趴在地上装死,更多的人毫无目的地东跑西撞,许多人躲进了屋子,关上了窗户,在恐惧中颤抖。 马畏三原本打算从寨子里逃走再做打算,现在听说企图出去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之后彻底绝望了,他的家业眷属都在寨中,不愿就此舍弃。再者逃出去也无法向总坛交代……他到底是地方土霸出身,瞬间就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 于是几分钟之后,在叶孟言的望远镜里就出现了十来个人,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弯着腰,距离着张应宸还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就跪了下去。当头的一个,正是马畏三本人。 “恭迎仙长法驾降临。” 张应宸沉声道:“马畏三,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请仙长宽宏大量。”马畏三汗如雨下,“实在是小的有眼无珠,触犯法驾,罪该万死……” 马畏三痛哭流涕的表示忏悔,再三表示自己是“被总坛所逼迫”,来对付张应宸完全是“非我本意”。 张应宸知道这完全是颠倒黑白。 不但如此,沂州分坛看似运作良好,但是中下层教徒和上层却离心离德,如果不是靠着一层宗教的神秘主义纽带来维系,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这样一个人,留在手中迟早是个祸害。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理论是非曲直的时候。马畏三的倒戈对他接收整个沂州地面所有的香堂有重要作用。 而且这里毕竟是马家寨,如果灭了他,众目睽睽之下,官府必然会出来干涉,自己在沂州也待不下去了。 今天马家寨里死了这么多人,也的确需要一个地方上“摆得平”的人出面来消解。 当然,马畏三这个人迟早是要消灭掉的――当然得设法榨干了再送他上路。张应宸面带微笑,“弃暗投明,犹未晚矣。” “谢仙长宽宏伟量!”马畏三感激的几乎要哭出来,立刻趴在地上磕头不止,后面一干人也跟着磕头。 当日,马畏三率在马家寨的沂州分坛所有香主、司香向张应宸投效,全体成了新道教的信徒。(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节 改造组织 隆重的仪式上,马畏三献上了一万两银子――这是原本要献给总坛和马畏三的,张应宸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在鲁南地区要打开局面需要大量的钱财,收容难民也需要银子。再说这二个月来自己担惊受怕也得“抚慰”一下。 接着,他得到了最为重要的部分,南无量教在沂州地区的各香堂的花名册和相关的各种账本。这笔财富比一万两银子更让张应宸感到兴奋。整个沂州分坛共有香堂四十多处,在册的供奉香仪的教徒人数有三万多人。虽然绝大多数是中下层百姓,但是每年仅供奉给总坛的香仪就有四千八百两,想来经营的教产也不在少数。 不用说,这笔教产肯定大部分都成了马畏三的“私产”,但是张应宸不准备就这个问题和马畏三纠结。既然要干掉他,将来这些东西就全是自己的。现在是稳定局面的时候,先安他的心最要紧。 所以他对马畏三颇为客气,除了夸奖他一番“弃暗投明”之类的话之外,还暗示沂州这里的大好局面有他马畏三的一份功劳,将来依然会重用他云云。马畏三是个老江湖,当然听了也是将信将疑,但是眼下他对道长已经的怕得要死,别说重用不重用,只要不要他的身家就好。 他叛变教门,教门很可能会来找他算账。什么担当重责之类的且不谈,如何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因而马畏三再三请求道长“移法驾”到马家寨来。 张应宸拒绝了马畏三请他将“法驾”搬到马家寨的请求。马家寨当然不错,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将以大店庄为新道教在沂州活动的总据点,何况自己将来是要和马畏三划清界限的,和未来的“叛徒”走得太近是不合适的。 不过马畏三的恐惧他也适当安慰了一番,表示不会然他让他吃亏。就算他人不在马家寨,也一样能够周全得了他的安全。当然,他要是离开马家寨到处乱跑就不好说了。 张应宸不希望马畏三继续发挥他的影响力,利用恐惧心理把他圈在马家寨最为合适。为了让他安心,张应宸还在宴席之后,私下画了几道符咒交给马畏三,要他贴在家中――之所以要私下里,是因为张应宸本人不希望继续搞这套符咒之类的东西,目前只是暂时利用一下而已。 为了打破教门的神秘感,他还大张旗鼓的带着香主们发掘了机关――有被吓破了胆的总坛使者在手,一切都再不成为秘密。很快他们就发掘出了宣得和罗赛春等人亲手布置的“法术”。 五块触发用得砖形制因为颜色稍新,只要稍加注意就能辨认出来。每块砖头下各有一套发火机关。这套发火机关很精巧,用得不是传统的“闷香”之类的延时火种,而是脚踏钢轮燧石发火。砖头下是一块踏板,还有起到保险作用的支撑用细木条。触发的时候用很大的力气踩下去才能发火,以避免平时走动的时候偶然踩中触发。 张应宸乍一看吃了一惊,这其实够得上燧发枪了。看来很多实用技术在中国并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能推广开。 发火机关引出安置在竹管内的导火索,每根导火索各自控制一个机关,一共有五套。每一套都有很大的巧思。尽管从原理上来说,整套法术机关无外乎就是地雷和礼花弹的结合体,但是在极简陋的技术水平下做到这一步,已经能让张应宸赞叹不已了。 其中的一套就安装在张应宸的入席的八仙桌下。这让张应宸很出了身冷汗――要不是对方太执着于法术效果,恐怕直接就把自己给炸死了。 这番现成戳穿西洋景对还在犹疑的教徒们的心理起了很大的冲击,特别是他们视若半仙之体的总坛使者、内法堂圣女也落败被俘,愈发让他们对这位“张真人”充满了新得崇拜。一干人五体投地 随着马畏三等人的投靠,教门在沂州的全部势力顿时瓦解。四十多处香堂除了一小部分自行瓦解之外,其他全部被张应宸接收过来。张应宸随后按照他的思路对组织结构进行了一番改造,将香主改为组长,另外,将较大香堂的规模都缩小,建立了一百三十八个学习小组来取代原来的四十五个香堂。每个小组设正副小组长来取代原本的香主和司香。 废除原有的典籍,全部改用从杭州印刷所运来的由张应宸亲自编写得《道藏入门》、《藏问答》和《要经汇集》三部小册子。这是道长仿造基督教的宣教形式,亲自编写的三本通俗易懂的新道教小册子。涵盖了普通信徒和宣教士的基本知识需求。 所有的学习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分批集中到云升观来参加为期三天的速成班学习。 新道教在沂州的总管理机构设在云升观里,专门设置了财务人员来管理经费收支和教产经营――为了表示忠心不二,马畏三交出了三百多亩土地的“教产”。 作为新道教新气象,张应宸取消了各香堂的定额香仪这笔沉重的负担,尽管这一举措在经济上会让他受到很大损失,但是他深知元老院对任何“有组织”宗教十分敏感,所以决定还是不收这笔钱为好。况且目前沂州教徒的经济状况也很差,急需休养生息。 鲁南的水灾,要到1632年才会进入到高潮,在此之前,张应宸要全力经营,把沂州变成自己的稳定地盘。 不过,输出人口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做起来了。 他拿着马畏三献出的银子,又从庄家得到了很大的支持――历史上,大店庄庄家在鲁南水灾等一系列自然灾害中就很活跃,主持了整个沂州地区的许多救灾工作。本时空他们同样乐善好施。在张应宸的建议下,庄家出面,联络了一批本地的缙绅,办起了一座“慈济堂”,其中主事的自然是庄家的老爷。以医术高潮出名的张道长也很热心的成为了善堂的主要执事。 张应宸并不在意慈济堂的领导权掌握在谁手里――他主要是利用慈济堂的名分来办事,如果能再从慈济堂弄到一部分经济支援的话就更好了。 在屺姆岛的鹿文渊已经给他传来了消息,屺姆岛方面的建设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如果要转运人口,屺姆岛的目前接纳能力为为短期一千人,长期三百人。 “屺姆岛堡和台湾基地目前急需劳动力,如有合适的劳动力请尽快送往屺姆岛。”鹿文渊现在需要的就是劳动力,因为登陆台湾的关系,原本在屺姆岛聚集的从黄县、登莱等地招募的第一批一千名流民已经启程南下运往台湾去了。 东三府的劳动力招募本身不难――这地方非常穷困,不论丰年荒年,老百姓总是半饥半饱,逃荒的亦很多。但是随着济州岛攻略即将展开,屺姆岛基地还要向济州岛转运人口,在东三府大量的运走人口就显得很惹人注意了。毕竟这里还是孙元化的地盘,双方做事需要彼此体谅。 “哼,人口,我在这地方冒着大太阳出生入死的为什么,不就为了劳动力吗?”张应宸嘀咕着。收容难民的事情他已经开始着手做起来了。他现在有了全套的组织机构和充足的人力,用不着再亲力亲为。 屺姆岛上已经修建起了第一批建筑物。鹿文渊现在不折不扣的成了“岛主”。赵引弓回浙江去之后,他迅速的在当地以招募长工和佃户为名,招募了一百多户当地赤贫户。将他们安置在岛上充作基本劳动力修筑农庄。岛上原来有十几户渔民的一个渔村,鹿文渊也顺便把他们也收编了,算作自己的长工。 渔民的小渔船虽然他不大看大上眼――和南海和浙江沿岸看到的渔船相比,登莱青地区的海洋渔船实在太小,充其量也就是十几二十吨的排水量,基本就是龙口湾附近的海域活动。不过有了十几条船好歹也是沿海机动力量。 鹿文渊又按照每户一丁的标准,编了一百人的乡勇,在这治安基本靠自己的地方,没有点全副武装的乡勇真是睡觉也不安稳。 孙元化听到教会中人提到此事之后,为了表示关心和,特意派人送来了些刀枪。当然火器火药之类的东西他不便公然拨给。但是来人私下表示只要鹿文渊想要,稍微花几个钱就能弄到鸟铳、三眼铳和小炮。火药弹丸也是现成的。 鹿文渊想到赵引弓的要和当地官场搞好关系的指示,便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些三眼鸟铳和二门小炮,又弄了些火药弹丸。让黄安德当教练,把队伍就给操练起来了。 按照计划,鹿文渊原本打算在屺姆岛的沙堤上挖掘一条2米深的壕沟,引入海水,切断与大陆方向的陆地联系。但是考虑到冬季渤海湾很可能会封冻,到时候敌人从海湾上过来也很方便,单独花大力气挖一道壕沟就有点毫无必要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 拉澳片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从基本建设开始。在西南方向修筑一个码头。平整驳岸,修筑了一条栈桥,一直延伸到水深超过25米的海域。确保海军和大波航运公司的大中型船只能够不驳载即可直接装卸作业。码头本身有一座三层的棱堡保卫。在棱堡周围,是一个小型的设防住宅区。鹿文渊在这里安置三十户百姓,主要是原先岛上的渔民。 这些人就是他的“海军”,保卫码头,在龙口湾中巡逻,少不了还得打鱼来改善下伙食。 至于鹿文渊本人的总部,设在屺姆岛的山上,在山顶上,先修筑了一个瞭望塔,用于监视全岛和附近海域,也作为以后指引船队进入港口用的灯塔。 岛上水源贫乏,水源地全在山地。农庄的选址就在一处水源地之上。 不仅直接控制水源地,还在周围修筑了集水池和渠道,将山地的水源集中到集水池内储存。多余的水通过渠道再排到山下,暂时可以用作农业用水。 农庄本身的规模并不大――屺姆岛回旋面积小,水源匮乏。长远看并非一个合适的基地,在计划表上只是为了配合登州行动而修筑的中转基地。但是设防农庄本身修筑的非常坚固,里面将囤积大量的救济口粮和衣被、卫生用品。 农庄内有集水池、大型仓库、指挥部和居民住宅区。另有可供一个连队使用的标准营房。除了一道有女墙垛口的砖石围墙保护之外,还有六座小型双层凸角堡拱卫。按计划,每座凸角堡上将安一门火炮。 山地之外的土地稍事平整,海潮线以上的用来种植芦粟,等孔有德事发就拿来搭帐篷、席棚,一个难民营地顷刻可成。作为一种测试,也为了解决修建基地的劳工们的住所问题,他先搭建了十栋简陋的木结构框架,芦席顶棚和墙壁的“长屋”。每个屋子可以容纳100人。 另外还有若干厨房、厕所之类的配套建筑,运行下来,认为基本可以满足需求。 不过,这种席棚的保温性能很差,也不坚固。夏季勉强还行,到了冬季,不给难民足够的冬衣和御寒设备的话,恐怕就完全是象征性的了。 但是要更多更好的设施,就又牵扯到从香港调运物资的问题。鹿文渊知道现在大部分的运力都在向新开不久的台湾基地运输物资,要给屺姆岛这个小小的前进基地专程来运送物资恐怕是不可能的。 修筑屺姆岛基地的建材几乎全部是从本地解决的,工匠也是从当地雇佣的。多亏通过耶稣会的关系搭上了山东的天主教会,有孙元化等各级教友的照拂,鹿文渊在当地办事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他在几乎完全没有使用归化民人员的状况下建设屺姆岛基地的第一期。 东三府之穷,物价之便宜,都给鹿文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远远不能和江南和广东相比,到处有开垦的土地,但是大多数土地的庄稼长势很差。屺姆岛附近的村庄无一例外都非常贫困。鹿文渊在当地雇佣工人干活,甚至低到力工不要钱,只求给三餐饱饭的待遇。 由于劳动力异常的廉价,鹿文渊大量的招募劳工:不论男女老幼,什么人都要。有力气的干重活,没力气的干轻活。利用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屺姆岛基地的第一期工程进展很快,到八月初的时候,工程已经完成了六成。 劳工们还同时开垦了田地,修了水渠和集水池,建了风车塔楼――风车得从临高运来,在新开垦的田地上种下了第一批芦粟,在海滩滩涂上播下了海英菜的种子。 为了保护岛上的建设,防止闲散人员混入,鹿文渊尽管没有在长堤上挖壕沟,但是修筑了一道柳条篱笆――看上去不起眼,生根以后再填砂石就很坚固了。黄土高原用这种方法拦截山洪改善水土流失,能在冲沟里造出大量田来。 整个看起来,岛上的建设欣欣向荣。尽管如此,鹿文渊还是期望增援快点到来――特别是北上支队赶紧到济州岛去登陆,这样至少能够顺道给他运来一些物资来――别得不说,光这堆三眼铳和火炮就让人不放心。至于这群面有菜色营养不良的乡勇也让他觉得很靠不住。 唯一靠得住,只有几个手下的归化民,尤其是黄安德,看他每天像模像样的操练乡勇多少让他安心。 那个赵引弓转交给王七索,现在已经痊愈了。现在是乡勇队的副队长,看得出有把拳脚功夫,还能张弓射箭,不愧是盐枭加军户的双重身份。 根据明里暗中的调查和谈话,鹿文渊大致了解了王七索的基本身份状况:本地的军户,贩卖私盐维生,家中已经没有人了。这种状况,在归化民中算是很普遍的,不足为奇。鹿文渊也不以为意。 “拉澳片,拉澳片新片上映喽……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蜘蛛精大战蜘蛛侠,苍老师勇斗恶衙内,五道侠历险记……” 伴随清脆的锣声,街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小巷里的孩子争先恐后的跑到街口,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撒到小贩手里,一边喊着:“让我先看,让我先看。” 这是广州城一个平常的上午。每天广州城里有176个这样的小贩走街串巷,在街市上支起300多架“澳片机”,为这个时空的孩子和成年人带来本不该属于这个时空的视觉娱乐。 穿着一身明装的司凯德坐在一辆马车上目睹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拉澳片”类似于上一个时空清末民初的“拉洋片”。 在一个木盒子里用一个发条带动棘轮机构驱动一个胶片盘,连续播放胶片上的画面,观看者要自己拉绳子给发条上劲,人人都知道这是澳洲货,所以就叫拉澳片。光线则来自于用透镜收集的日光,到了夜间则通过油灯提供光亮,不过效果会差很多。 这东西是殖民贸易部和文宣部提出要求,由机械厂设计。结构较之于传统的“洋片盒子”有所改进,重量体积减轻,效果增强。 这一娱乐极大的加重了林汉隆的光学厂的负担――“澳洲景”的主要部件是透镜,尽管性能要求很低,但是好歹也得一个个的磨出来。林汉隆为此不得不和机械厂的元老们一起开发了一台可以批量磨制简单光学镜头的设备。 殖民和贸易部开发这套东西当然不是为了娱乐大明百姓,也不是为了增收――尽管从紫诚记获得“特许经营”的小贩们都说这行当收益不坏,但是每年几百两的“加盟费”和租用“澳片”的收入在整个临高经济体系里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重要的一点是为了宣传,特别是传播“澳洲式生活方式”。为即将开张的商业中心造势。同时,吸引大明的百姓移民到海南岛去。 广州是整个广东的财富人口的汇聚地,只要在这里树立起了临高是“一盏明灯”、“一方乐土”的观念,不仅能够吸引到那些挣扎着谋生,希望追求求新生活的穷人,还能吸引一部分有钱人。 第二次反围剿之前,企划院在执委会的一次国民经济工作扩大会议上就提到过经济总量和规模过小的问题。而制约这一切的就是人口。 工业需要大量的人口――特别是元老院的工业体系相当低水平的阶段,不得不依靠人海战术来扩大产能。因而搜集人力就成了重中之重。 不惜投入元老院的几乎全部力量搞发动机计划,最终的目的也是大量获取人口。 “拉澳片”的宣传活动,尽管对整个劳动力收容计划来说作用微乎其微,但是长远看来还是能产生很大的影响的。 “快来看啊,最新的澳片――澳洲工人搬入新住房、大铁厂化铁水、农庄亩产千斤的稻子……” 小贩又换了一部分片子:这部分就是赤裸裸的宣扬“新生活”的片子了。因为内容新奇,也吸引了很多人观看。毕竟澳洲人已经在广东是“如雷贯耳”了,很多人都想多了解些他们的事情。 “咳,咳,咳,咳……”同坐在马车里的郭逸还是不太适应雪茄,他把手中的雪茄烟放了下去。 “我说郭sir,雪茄不是香烟,不要往肺里吸。那烟劲太大了。”司凯德缓缓的吐出一口烟雾来,“您老现在是广州的澳洲范的代表人物,广州的时尚先生,要注意细节啊。” “什么时尚先生,都是你们的主意,我可是被迫抽这玩意的――过去我烟酒不沾的。” “屁,你在强力部门干活会烟酒不沾?领导还怎么用你?”司凯德对郭逸的抱怨视而不见,“您这姿势还得摆得更优雅一点,这样老财们才肯花钱啊!” 这事一直是郭逸的痛――自己当年也算是工作卖力,只是混到d日那天也没混上个副科级科员。当然,原因肯定不是烟酒不沾。(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节 贩卖私盐 现在好歹他也是方面大员――元老院的正式成员。郭逸其实更看重后一点,方面大员现在听着威风,以后就不稀罕了:再废柴的元老,将来弄个殖民地总督干干也是不成问题的。相比之下元老才是最有含金量的身份。 “这两码事。”郭逸略过了这段伤心事,“你的算盘我知道,准备搞和平演变嘛。” 他说着拉了一下系铃铛的绳子,马车立刻就启动了。 这辆马车是车辆厂专门为郭逸制造的高级豪华座车,采用四轮结构,板簧减震,车厢装修极尽奢华。在路上一露面大伙就知道这是郭东主来了。 洪璜楠热衷的以马车4s店为掩护在敌占区搞预设后勤补给点的方案因为遭到企划院和军方的激烈反对而流产。不过它的商业部分被司凯德捡了起来。 司凯德给郭逸装备这么一辆马车就是拿他当活广告用。 马车很快离开了闹市,往惠福街的“郭宅”而去。 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穿着整齐的各色人等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迎送郭东主的马车路过。司凯德知道,这些人都是广州站的紫氏集团下属的各家关系企业的员工和合作伙伴。他觉得,郭逸现在愈来愈像是一个日本财阀式的人物了。 惠福街的宅邸自从他们重返广州之后已经重新翻修过,郑尚洁为了充分体现“郭东主”的权势财富,把个惠福街住宅翻修得富丽堂皇。不仅各种建材水暖五金全从临高订购而来,本地能够弄到的各种优质建材也毫不吝惜的堆砌。 两人在装修华丽的“吸烟室”里坐了下来。这里是郭逸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四下非常僻静。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二瓶冰镇的格瓦斯,两人一边抽雪茄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核心的话题是银子和粮食,正是为了这二者,司凯德才特意赶到广州来得。 殖民贸易部的一支东南亚商团不久前已经离开临高出发,他们的任务是探索暹罗、柬埔寨、越南等地的航道和贸易状况,顺便查看是否有当地的合作伙伴。东南亚地区的稻米一直是企划院垂涎的目标。 “……郭sir,虽然我们派了商团到东南亚去,但是建立粮食渠道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司凯德说道,“自从我们弄了个协定之后,荷兰人倒是给我们运来了不少东南亚的稻米,但是这全要靠真金白银来买……” 元老和荷兰人之间的贸易,总得来说是出超的。元老院利用广州这个窗口大量收购大明的各种特产再转手卖给荷兰人。而荷兰人销售给元老院的货物种类相对要有限的多,除了香料之外,元老院主要对大宗商品感兴趣,也就是稻米、木材和工业原料――这些是远远不能抵偿元老院的出口商品的货款的,因而荷兰人还要支付很大一笔的贵金属货币。 正是靠着荷兰人的支付的大量白银,目前临高才能支付发动机行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所需要的花费。但是仅仅靠出口的财政收入总是有限的,相比于发动机行动和工业化的巨大胃口,荷兰人和英国人为了获取中国商品而支付的货款还远远不够的。 为了向荷兰人和英国人出口,殖民和贸易部必须在大陆上建立起一个商业网络,运转这个商业网络又占用了大量的资金。仅仅在雷州一地,在高峰的时候占用的流动资金就高达三十万两。而且随着文同在雷州不断拓展甘蔗种植面积,扩大蔗糖产能,雷州糖业对资金的占用额度和时间正在不断上升。这进一步加剧了资金的缺口。 如果说对欧洲商人目前元老院是出超的话,那么元老院对大明,则完全处于入超的状态。 毫无疑问,目前临高向广东出口的商品,除了一小部分是来自东南亚的转口货之外,其余都是自己制造的工业品,而从大明进口的货物,几乎全是工业原料和农产品――初级产品。单从双方的交易商品的种类和利润来看,临高-广东的贸易简直是典型的“后殖民主义贸易体系”,剪刀差大得惊人。 问题是,临高正在建设的工业体系和新社会体系,对初级产品的胃口实在太大,大到完全吞噬了剪刀差带来的巨额利润。 临高的工业产能相对还比较小,自身需求过大。拿不出足够的产能来生产出口廉价消费品,而大明的市场需求又很畸形,总体需求偏小。这都限制了对大明出口的进一步拓展。总得来说,广州站的营收增长已经变得后续乏力了。 “要再扩大进出口的规模吗?”郭逸表示担心,“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能在广州直接设厂生产,恐怕很难再有大得拓展空间了。” 不在当地设厂,就意味着商品和生产原料依然要千里迢迢的双向运输,也就无法进一步的降低生产成本。 “当然,当然。轻工业企业的扩散到广东来这件事是肯定要办得,但不是现在。”司凯德点头,“你也知道,现在各部门都是24小时轮班工作,就这样下达的生产任务还排不过来,要再额外制造机器设备是办不到的。” “那还有什么增长点呢?”郭逸问道。无烟工业这块利润丰厚:紫明楼的利润率是所有元老院直辖企业中最高的,但是这种企业没法遍地开花――消费群体是固定的。 “食盐。” 郭逸有些不以为然。诚然,食盐是元老院最初的主要资金来源,当初,正是通过夺取马袅的盐场,打开了大宗商品出口的渠道,获得了稳定的经济收入。到现在,临高的食盐出口还是财政总监部的一块主要收入。 由于食盐贸易是归专卖局管理,和临高打交道的盐商也是直接去临高交易的。广州站只是代办一些零星业务,所以他对整个食盐贸易所知甚少。 就目前来说,临高销售的食盐全系私盐,利润是相当可观的。但是苦于销售渠道不广。目前除了海南之外只局限于广东本省进行销售。也有一部分流入广西境内。不巧的是海南海北两地由于自然条件适合,晒盐场非常多,私盐的竞争也很激烈。 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海军乘胜实际控制了琼州海峡,将雷州半岛等海峡沿岸地区纳入了势力范围,实质上控制了海南海北两个广东的主要产盐区。这样一来,控制广东的食盐产销就成为可能。 从几个月前开始,殖民和贸易部将食盐的销售作为增加出口的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决定向广西和福建大规模的出口。这两个地方都是缺盐省份,私盐贩运原本就很猖獗。打入这二个市场很容易获取高额利润。 “我们的食盐质量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司凯德说道,“食盐的利润很高的。而且现在我们拥有的盐场可不止马袅一个了。” 按照财政总监部的测算,一旦渠道打开,利用现有的盐场设施,即可保证每年三十万两的收入。如果进一步改进各个盐场,增加人工和设备,开发新得盐场,食盐上年收入百万两也不是梦想。 旧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天津久大精盐厂,以五万元银元为股本,二千亩盐田作为生产设施,采用现代制盐法,日产精盐5吨,每年获利达到五六十多万元,当初的五万元资本,每年能发1万到1万5的股息。利润十分可观。 设在马袅的制盐厂的生产水平和技术,较之于1911年的久大精盐厂还要先进一些。生产出来的食盐和苏打质量很高。 殖民和贸易部的意见是,在广州设立食盐销售中心,将海南岛和雷州的盐运到这里来销售。通过广州的口岸优势扩散到整个广东和福建。 受限于马袅制盐厂的生产规模,不可能对所有控制下的盐场出品的海盐进行精制再加工,但是这样也可以拉开产品的距离。 “你知道的财政部下的所谓专卖局,不过是个空架子,只有一个元老负责而已。具体在广州的销售还是由广州站来负责执行。” 郭逸说道:“不过设在广州的话,这么公然批发私盐恐怕有点太过了。再说食盐要很大的仓库――瞒不了人的。” “可以设在香港岛上或者更近一些的岛屿上。官府管不着也不敢管。你这里只管收钱开票。私盐贩子拿着票到香港提货――直接装船运走,我们还可以代办物流……” “官府和其他私盐贩子怎么办?他们恐怕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离场吧。” 司凯德胸有成竹:“私盐贩子没有问题,他们是我们的客户和分销渠道,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要控制了盐场,由不得他们不听话――不然切断了货源他还贩屁个私盐。要是遇到不听话的刺头,直接咔嚓了就完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节 租栈 至于官府方面,道理是一样的。由于元老院实际控制了广东的大部分盐场,官盐的供给还要仰赖于元老院。只要元老院切断盐的供给,官府也得屈服――既然他们没有能力保卫盐场,就只能接受元老院的条件。 “要这样我们还不如直接把广东的官盐销售全部包下来――当包税人怎么样?”郭逸建议道,“这样所有的盐务就控制在我们手里了。我们自己就是官盐。”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凯德摇头,“在广东我们还不够一手遮天。大明的食盐专卖已经有一个很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我们包税,要么就得承担这里利益集团的要得的所有好处,要么就是彻底把他们踢开。” 前者花销太大;后者在还缺少足够的控制力的情况下只会给自己招来过多的敌人――目前元老院对广东的基本政策还是以稳定为主。 司凯德已经物色了一个人物来为他们的新买卖充当代理人。此人就是最早和元老院做买卖的徐闻的盐商:刘纲。 刘纲在雷州长期经营私盐贩卖――他在当地的私盐贩子中只是一个中等户。一直和盐场村有来往,直到苟家强占了盐场村才断了这条渠道。自从盐场村归了澳洲人,他就和元老搭上关系,靠着销售质量优异的“临高盐”,刘纲发了大财,成了雷州地区举足轻重的大盐贩。 虽然他靠着元老院发了大财,但是他和元老院之间的关系比较疏远。元老院过去一直没有把他作为重点客户来进行培养,双方只是很简单的买卖关系。和许许多多到临高来贩卖商品的客商没什么两样。 之所以没有对刘纲进行“培养”,倒也不是殖民贸易部的刻意疏远,主要是考虑到私盐贩卖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需要极为复杂的关系网络。私盐贩卖在中国历史上长期是一个黑白交织,含混不清的灰色社会现象。官府、盐商、私盐贩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远不是研究专著和论文能够理得明白的。殖民和贸易部了避免重新整合的麻烦,采取了只供货,不管渠道的营销思路。 但是这一模式下,利润显然难以得到提高。刘纲的自身实力不够,在复杂的私盐贩卖网络下无法拓展出足够广阔的空间。 而司凯德也正要从盐业上开创新得财源,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合作将销售网络拓展到整个两广和福建。 唯独表示异议的是马袅盐业联合体――表示以目前的劳动力状况,他们很难如此大幅度的“增产报国”。除非给予更多的支持:从人力到设备,而不是把更多的盐田收归旗下。对盐业联合体来说,他们的盐田已经够多了,多到很多都不能高效率的生产。 即使是低效率的生产,即使暂停了莺歌海的新盐田开发计划,企划院控制下的琼州海峡沿岸的各个盐业仓库和盐场里也积存着差不多足够12个月使用的海盐库存:化工用和食用都在内。司凯德就是拿这个做文章,认为完全可以把库存降到6月之内。 为此,刘纲已经将自己的家室、伙计以及从盐业中得来的全部财富一股脑的搬迁到广州来,准备大干一场。 刘纲虽然过去没有和元老院有过深度合作,但是他就在徐闻,对澳洲人的实力了解的很清楚。也知道澳洲人的图谋极大。眼看着他们的势力愈来愈大。现在能够成为澳洲人的合作伙伴,未来的“钱途”不可估量。所以他的劲头非常的大,司凯德的殖民贸易部其实一文钱的投入都没有,初始的基建投资全部是刘纲拿出来的。 郭逸默默的听着他的介绍,显然,这位刘纲是他未来要指挥的商业买办之一。或许可称之为新时代的买办。如果说高举、李洛由这样的大洋商“买办”独立性还要强一些,那么孙可成、刘纲这样的买办就是纯依附性的了。他们的产业名义上是独立的,其实一举一动都在元老院的控制之下。 “这是这位刘老板的个人资料。”司凯德打开随身的密码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袋。 郭逸看了看此人的材料。三十多岁的一个壮汉:照片上的脸上杀气腾腾――显然,当个私盐贩很不容易,家中有个老母唯知吃斋念佛,老婆郑氏,膝下一子刘小官。后面还开列着他的奴仆、伙计的名单和简单介绍。 “现在他老娘和儿子都在徐闻,处于我们的直接控制下。”司凯德说道,“我们没要求他把儿子老娘搬家到临高去,反正现在徐闻也差不多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说到雷州,唐僧计划搞了没有?”郭逸忽然想到了这个一度很热门的计划。 “要明年才开始正式实施。”司凯德作为执委会成员,对这一机密的进度掌握的比较清楚,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情报口的人已经在培训了,是归化民。” “可我觉得意义不大……”郭逸的想法代表了不少一度对此很热衷的元老的态度,现在的雷州,处于临高的全面辐射之下,徐闻、海康两县正在逐步“琼州化”。元老院对整个雷州半岛的控制正在增强。 “没错,但是直接掌握一个官儿也是不坏的选择,既然我们已经搭上了复社,和火炮专家有了交情,何必仅仅让他局限在雷州呢?大可调到其他地方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处。”司凯德说道,“就算派不上用处,我们的投入也不大。” 郭逸表示对执委会的“高瞻远瞩由衷的钦佩”。司凯德笑道:“你就别拍马屁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广东的粮食问题吧。” 郭逸汇报了目前在广东搜集粮食的状况。 广东在明末还是粮食输出省份,每年有相当多的商品粮输出到福建――福建长期以来就是缺粮的省份。但是由于经济作物的广泛种植,粮食自给率已经下降了很多。 不过,要筹集粮食,广东依然是元老院最方便的货源地――从珠三角和周边地区搜集的粮食运到香港基地进行加工又有便捷的水路可以利用。 企划院、殖民贸易部、农委会和对外情报局联合在广东搞了一个专门的粮食工作小组,由广州站牵头负责实施,郭逸最近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搞粮食。 征集粮食不是靠现银购买――按照穿越集团对粮食的需求,根本不可能凑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而且如此规模的收购粮食也会造成广东的粮食价格暴涨。 粮食工作小组在本地搜集粮食的方式却是“征粮”――或者说:征收“合理负担”。 珠江口战役之后,伏波军的威名已经在珠江三角洲如雷贯耳、其扫荡、经过的各个乡镇都被勒索过“合理负担”。“合理负担”并不是一次性的勒索,而是长期的“税收”――负责征收的,就是郭逸的广州站。 尽管军伏波军已经退走,但是髡贼的战舰就在珠江口海域巡航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大昌米行的广州分号,现在就是元老院设在广州的税收机关。各个乡镇接到林佰光手下的情报人员秘密送去的“通知单”之后,在规定的时日之前把核定的“合理负担”如数缴纳到米行内。 征收的不止有稻米,还有杂粮、经济作物和生丝,亦可以缴纳银钱――德隆广州分行代收。具体视当地状况而言。 除此之外,在被伏波军攻克扫荡过的珠江沿岸的大小乡镇里,出现了一家拿着那些在珠江口战役中消灭掉的乡绅地主的地契和租由来收租的租栈。 所谓租栈就是收租代理店。在清代非常发达,亦称“田店”。一般的中小地主或者居城地主,因为在当地势力有限,土地也不多,在农村收租遇到强项的佃户,往往收不到租或者收租打折扣。于是就渐渐出现了一种行业:地方上有势力,和官府有勾结的人物出头开办租栈,专门承揽地主的收租事宜。从中收取少量的手续费。 这种做法类似于缴纳税赋中的“包揽户”,只不过是针对佃户,而不是官府。 租栈的出现便利了中小地主,在清代中期之后变得日益流行。渐渐得甚至喧宾夺主的代理一切土地租佃、税赋乃至买卖事务,反而地主本人不能再插手,只能坐收地租。以至于佃户只知道自己的土地属于某某栈,不知道自己的地主姓甚名谁。 这次,粮食工作小组就提前让租栈出现在大明的时空了。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由海南各县抽来得若干旧“粮差”们相继到来。以这批粮差为业务骨干,配合一部分其他归化民,组成了全面管理这批土地的“万/盛/号”租栈。 土地的所有者被全部改为“袁老元”,实际由企划院代管。住址在琼州府临高百仞村――正是当年临高为穿越众们单独搞得一个行政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节 东南亚公司 这批地契的过户手续由对外情报局负责伪造,留用的各州县衙门的书吏中很有一批作假文书,假地契的高手。伪造之后送到广东,由林佰光手下的人员安排若干人假冒的“原田主”一一到各县衙门办理了正式过户手续。当地官府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些土地已经是无主的了,想吞没没这个胆,当青天大老爷又犯不上,不如转给澳洲人还能收些税赋和个人的好处。 尽管有人提出让本地的代理人成为“地主”,然后再出面收租。但是对外情报局认为布置这些当地代理人不容易,不宜让他们过早的高调亮相。另外,此事势必会造成一定的民间冲突,造成某些不良影响,不如使用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掩护面具。 万/盛/号的出现破坏了许多当地农民占有土地的梦想――从珠江口战役之后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这些田地都被当成无主地被种上了粮食,眼看快要秋收了,忽然冒出来得“地主”让这些土地的临时“主人”们措手不及。 没有地契,就意味着没有土地所有权,也意味着并不存在没有正式的租佃关系,农民在上面开荒种地是“非法”,地主可以毫不客气的赶走他们而独占收获,他们一年的辛苦和投入就等于是白费了――就是告到官府也没有用。 不过这突然冒出来的“租栈”总算吃相不是太难看――毕竟土地还是要有人种得,天地会暂时还没有精力管到广东这边来;而澳洲人的名气也不能弄臭了。所以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双方补充签订租佃合同,对半分成。土地的租税由地主承担。 这样的条件谈不上优越,但是相对于原本可能会白白忙活一年的农民来说,也算是不坏的结果了。勉强也就接受了。 但是整体看来,不管是征收合理负担还是万/盛租栈的收租,能够得到的粮食相当有限。 当初在珠江口战役中出于收买人心的考虑,勒索的合理负担是比较轻得,除了少数抵抗较为激烈的乡镇之外,很多是象征性的。即使那些被课以较大负担的乡镇,也出于“不祸及穷人”的思路,额度依然较低。 “……我们测算下来,这两笔收入总共能够累积征收二万石上下,另外还有大约可以折合为二万两的经济作物和现银。”郭逸说道,“还没有收齐,不过数字相差不会很大。” “不太够。”司凯德评论道。 “当然不够,所以收购粮食的事情企划院有没有一个准主意了?” 市面上的粮食有的是,林佰光提供的数字:如果敞开收购,弄三四十万石粮食是没问题的。当然,归根结底的问题是要有银子。 即使收购二十万石,按照目前的行情也得十五万两白银,而随着收购行动的开展,米价会不断上涨。尽管有夏粮的补充和秋粮即将上市的降价因素,但是整体的价格还是会有所上涨。最终的平均收购价可能会达到每石一两。 要财政总监部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开始企划院对是否现金收购粮食犹豫不决――寄希望于从荷兰人从东南亚运来更为便宜的粮食。但是荷兰人在夏季结束前因为受台风的影响,一般不派船只前往中国沿海地区。 至于派往东南亚的商团,完全是探索的性质。收购大批的粮食,需要再产地有完善的当地商业网络。东南亚当地是否存在这样可以合作的商业网络,大家心里都没底――尽管大图书馆的史料研究员们一口咬定说是有得。 如果要等到夏季结束之后,发动机行动一开始,时间上就显得相当仓促。联勤总部驻香港的发动机行动前指送来未来12个月的粮食供应状况预测,指出目前在香港的粮食储备依然处于警戒线水平。 “所以阿德这次下了决心了,还是要在当地收购粮食。”司凯德说道,“计划是十万石现粮。” 企划院给粮食广东工作小组下达的指示是“少量多批”,避免大批量一次性购入过多粮食以免造成市场价格的上涨幅度太快。 “货款呢?从哪里走?”郭逸对此十分关心,广州站属下的各家企业和广州站本身都在德隆开有账户,账目的数字不小――不过这些钱大多是要很快支付出去的,要弄十万两银子出来不是件容易事。 司凯德说:“从德隆贷款。” 具体来说:收购资金用大昌的名义向德隆广州分行的贷款。大昌以收购的粮食为抵押,向德隆广州分行贷款十万两银子,为期六个月。 德隆在广州的分行既然已经正式运作起来,利用其吸纳的存款进行周转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如果全靠财政总监部的拨款,以目前极度紧张的银根来说是难以维系的。这个时候德隆的信贷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这等于是在向广东的富户们借钱买粮。不过这与一般的信贷不同。买入的粮实际是被被元老院本身消耗掉的:大昌实际只是一个名义,大昌不可能通过粮食贸易本身来获取利润来偿还本金和利息。作为最终的债务人,企划院将使用临高的工业品或者转口贸易产品来偿还这笔贷款。 这一安排是建立在临高的工业制成品销售能够满足这一额外需求的前提下的。等于在未来的半年内,临高要额外提供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工业产品,而广州站要额外销售十万两银子。因而郭逸对未来的归还问题非常担心:尽管德隆和大昌是左手到右手的关系,但是德隆吸纳的存款可是实实在在的从广州地方上弄来的。一旦在生产、销售环节上出现一点问题,势必会造成连锁反应。 郭逸很清楚,企划院没法把希望寄托在弄回来的人力身上――那十多万人口一下子是变不出产值来得,最多能先用来修路什么的没技术的体力活。他们打得算盘,无非是从山东、济州搞到的战利品。特别是登州的战利品。据说每年登州的饷银要消耗八十万两。这么多年来军队发饷、公私用度、商人贩运,在当地积存下来的公私财富都不会是小数字。当年孔有德纵横登莱就掠夺了大量的战利品。至于济州岛,多少应该也能挤出点油水来――当地的牛马众多,也是很不错的财富。 二艘悬挂着启明星旗,摸样稍稍怪异的大型广船正在海面上乘风破浪的航行。说它怪异,是因为这艘船的桅杆上装上中国帆船上没有的斜衍帆――这种帆在当时的欧洲船上也是不存在的,它要到18世纪才出现。在传统的中国式硬帆上加装这一系统,是元老院造船厂的最新的改进。 这二艘排水量超过200吨的广船全是铁力木制造的,非常坚固。它们原本是诸彩老手下的海盗船,投奔临高之后由于原主人希望保留这艘船,就作为投资编入了东南亚公司的船队。 说是东南亚公司的商船队,实则大多数时间是在近海受海军的指挥充当运输船,跑远洋贸易的时候屈指可数――出于安全、风信和资金的考虑,元老院组建的东南亚公司前往菲律宾、摩鹿加群岛、暹罗等地的航行每年只进行一次。其主要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进行贸易,不如说是维持贸易网络和打探商业信息。 由于是商船,所以临高造船厂对东南亚公司属下的船只改造相对简单,最主要的改进是安装了舵轮系统,在结构上没有太大改变,也没有安装太多的火炮和武器。只安装了二门68磅的卡隆炮用来自卫。尽管这是公司的商船,但是按照元老院的相关法律,所有海上船只的水手都隶属于海军管辖,随时可以征调加入战争。 在其中一艘较大船只的艉楼上,舵手旁站着一名穿着便服的元老。正和身旁的一个欧洲人说着什么。站在john?quark旁边的是平秋盛--医学专业毕业,拥有市政、机电专业一级建造师资格和会计师执业的元老。d日之后一直在企划院供职,利用他对东亚历史的了解进行一系列的策划,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山。 平元老一直想经略日本――这是他主动提出的:他能说日语,对日本的历史文化也有研究,有时候还半真半假的自称是平家后裔。不过日本现在不是企划院的主要目标。倒是东南亚的参谋考察点名了让他前往。但是东南亚他并不想去:实在是太热了。不过他别无选择,这次考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一来了解东南亚在十七世纪初的形式,另外他自己懂医术,又能绘图,还做过市场工作,无论从南下的安全还是勘测或者拓展市场都是不二人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节 南下顺化 “等发动机计划正式开始就能去日本了。”平秋盛这样想着。遗憾的放弃了日本商团计划。集中全力准备东南亚考察事宜。 平秋盛计划的东南亚考察的主要目标是中南半岛地区,也就是现在的越南、柬埔寨、和泰国各地,不涉及现在的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尼等地。因为企划院支持这次考察的主要目的是获取粮食。此外,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后者这些地区都有较强的殖民力量,彼此又犬牙交错,元老院目前还不打算陷入这样的乱局中。 前往东南亚的船只,平秋盛原本期望得到一艘901作为自己的座舰――冒着黑烟的战舰威风凛凛的闯入野蛮人的国土,在海岸线上架起几门大炮来迫使他们纳贡称臣,这是多么有殖民范的事情! 但是发动机行动的迫在眉睫使得他的野望破产。不但他不可能得到901中的任何一艘,连较大较好的风帆战舰也基本上弄不到手。 他只能在东南亚公司的船队船只中挑选船只――最后落到他手中的是二艘广船。每艘排水量200吨,是本时空沿海常见的货/渔两用船只。状态是东南亚公司船队中最好的二艘。平秋盛看了之后认为大致可以满足东南亚考察的需求了。 这次去东南亚二艘船的指挥员正是这样一位前海盗头目何从富。 何从富是个老海盗,在大帮里就以奸滑著称。属于小海盗但是混得比较成功的。从一艘小小的渔船一直发展到拥有五艘大船的头目。诸彩老大帮溃散的时候,他带着二条船总算逃出一条生路。 自从投了元老院之后,他一直在观望澳洲人的发展。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东南亚公司中的大多数。 当初参加东南亚公司的商船队全是一些对“髡贼”心有疑虑,要保存自己一点实力作为后路的旧海盗头目们。随着元老院的势力不断膨胀,船队的统一人事制度,统一报酬制度的落实和对基层人员的政治改造,旧头目个人对船队水手的控制力基本已经消失,所谓保存实力以观其变已经成为一句空谈。即使是他们自己亲自担任船长的船,在没有得到海军部的命令之前也无法擅自行动。 第二次反围剿胜利结束,海军挺进珠江口,炮打五羊驿之后,为了搭上从龙的快车,这些人终于决定彻底的卖身投靠,为此,他们一致向企划院卖出了手中船只所有权――以表现自己的忠诚态度。这样一来,他们对船只的个人影响就完全归零了,只留下以船只折价的分红股份。 何从富从前去过暹罗,对此行的海路比较熟悉――当然并非最优路线,中国古代海员的航行线路一般喜欢选择能够目视海岸线地海域,至不济也要有一连串的岛屿作为航路的参考。 但是这样的航线对东南亚商团来说却是很合适的: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考察沿岸状况和进行贸易,沿岸航线正中下怀。 何从富穿着高级海员服――其实就是元老院海军的军官制服,只不过佩戴的全套标志都是商船队的。袖标上绣着“元老院恩准特许东南亚公司”的标记。他胸前挂着最新配发的双筒望远镜,看上去威风凛凛。 桅杆上飘扬着元老院的启明星旗和东南亚公司的公司旗:左上角是缩小的启明星旗,其余部分是九条红白相间的条纹。非正式的称呼是“九段旗”。 最后是平秋盛的个人的元老纹章旗,为红色底旗,当中缀有他自己设计的家纹。 夸克一直弄不清楚新近出现的东南亚公司的“九段旗”是什么含义,不过在他看来这旗帜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旗帜很类似,尤其是红白相间的条纹。 东印度公司的红白条纹是圣乔治旗的颜色,不知道澳洲人用这样的配色有什么含义?夸克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包括何方回和平秋盛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实际的原因是:当初钟博士给东南亚公司设计旗帜的时候直接抄袭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旗帜的布局和创意。 在钟利时博士看来,英国东印度公司是一个很成功的企业,尽管它在本时空还很弱小,但是最终英国人取得的成就却远远大于荷兰人。抄袭这样一个企业的旗帜是很“吉利”的。 然而夸克对自己所属的东印度公司的状态很不满意。英国东印度公司在17世纪的东亚洋面是“弱势群体”,在茫茫大海上占据了一些孤立据点和商馆,占有的贸易地盘极小,而且还非常的分散。不但最有油水的贸易很少能轮得到他们,还不断的遭到各种竞争对手的打击。 不过他算是掘到了金矿。夸克已经是第二次运送奴隶来三亚。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还有那些质量好到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高级白糖、朗姆酒和各种中国货,万丹的英国商馆子轰动了。这一次源源不断上门拜访的人更热衷于关于澳洲人的一切。连英国人不怎么友好的邻居: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也来了。 加上荷兰商务员访问临高的报告,成了一个已经在快速发酵的信息,一些冒险家像苍蝇嗅到血腥一样聚集在夸克周围。资金、船只和奴隶货源源源不断的出现了。他的动作也很快,只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第二船接近1000名奴隶就运到了三亚。回程的船舱里,装满了生丝、白糖、朗姆酒和各种中国杂货。 丰厚的利润让夸克很快就募集到足够的资金,现在夸克的船队已经有了二条300吨级排水量的的大货船,不过这样的规模依然有些单薄,他的船队要南下必然要经过广南国漫长的海岸,那里的国王现在和葡萄牙人有着良好的合作,这让夸克颇为担心――他吃过葡萄牙人的苦头,而且这些船上的货物都很值钱,重载的商船即没有火力也没有速度,万一被人靠帮,连白刃战的水手都不够。是海面上典型的大肥肉。 在三亚滞留的这些天他打听到澳洲人的贸易团将要南下去暹罗国,既然要去暹罗那就肯定要经过广南,只要跟着澳洲人的船队安全的通过越南的海岸线,后面就不用有太大的担心了。想到这里他马上把这个想法转达给了何方回,并表示愿意充当澳洲船队的领航和当地向导,澳洲人欣然同意。于是夸克当即把自己船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希金斯船长,他自己却上了东南亚公司的大船――平秋盛所在的旗舰。 船队随风信起航南下,很快就到达了顺化海域,此时的越南黎朝已经被权臣郑氏和阮氏分裂为南北朝, 1620年,盘踞在北方的权臣阮福源正式的拒绝了将赋税交与河内的朝廷,接着又拒绝要求阮氏臣服于朝廷的权威的谕令。1623年郑松逝世,其子郑梉继立。郑梉再次正式的要求阮氏臣服,阮福源也一再拒绝。郑氏与阮氏双方公开的战争终于在1627年爆发开来。 双方连续交战了四个月之后胜负未分,整个黎朝越南被分裂成南北两部分,郑氏控制了大部分的北方而阮氏割据了大部分的南方。双方的分界线在广平省的峥江上――这条疆界与后来南北越分治的北纬十七度线非常接近。 相较于郑氏统治了人口稠密得多的领土,阮氏也具备一些优势。首先,他们处于守势的地位。其次,阮氏在他们与欧洲人、尤其是葡萄牙人的接触中获益,得以购置较先进的欧洲军备,在城防中雇佣欧洲的军事专家。第三,地理形势对他们有利:大规模有组织的军队仅适合平原旷野,而此种地点在越南十分稀少――在越南,山岳几乎挤进了海里。 南方阮氏的主要据点就在顺化。在首次击退郑氏的攻势之后,阮氏建立了两条主要的堡垒线,横亘在山海间的狭长的平地中。城墙竖立在顺化北方的同海市附近。据说是按照葡萄牙军事工程师指导下修筑的欧式堡垒群,配合大炮和火绳枪形成的坚固防御体系,使得郑家的大军很难突破。 郑氏为了突破这几道墙,前后征投入了十万名士兵,五百头战象与五百艘战船。对阮氏城墙防御的首度攻击未能奏效,随后反复的进攻持续了数年。到现在战斗还在这一“长城”前进行着,无数的越南农民在这一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沦为不折不扣的炮灰,成千上万的死去。 对元老院来说,这场战争同样带给了他们极恶劣的影响――在海阳设置的货栈已经渐渐丧失了廉价粮食收购的优势。米粮被挪为军用,农民被抓去当兵,常常还一去不回,田地荒芜,市场也变得萧条起来。 因为阮氏在前线的“长城”效果显著,故而郑氏从海上袭扰南方的情况时有发生。南方也以牙还牙,双方在海上的战斗同样十分激激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节 金兰湾 即使从船上,也可以看到阮氏在海岸线上修筑的一系列的堡垒,特别是在海陆要冲和适宜船只靠泊的地点,到处可以看到阮氏修建的堡垒,很多都是欧洲式,尽管从规模到材料都有明显的“猴版”特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阮氏在军事思想上和技术上的“西化”比大明要激进多了。 在这场越南南北朝的战斗中,不但在东南亚活动欧洲殖民分子都有参与,中国海盗也在其中混迹,为阮、郑双方的厮杀提供海军力量,打得不亦乐乎。双方都毫不吝惜的向海盗们抛洒各种“官位”“爵位”“诰命”――反正所费的只是一纸文书外加一颗木头大印,外加一身不伦不类的官服。就能拉来无数人船来为己方卖命,何乐不为。至于报酬,就是自由掳掠敌对方土地上的财富。 平秋盛忽然想起了什么:“传令兵!命令汪友立刻到艉楼报到!” 在珠江口战役中投效过来的汪友原本在马袅基地的联勤学习班参加后勤工作学习――他过去是海盗集团的老营总管,负责的原本就是后勤,现在是专业对口。这次到东南亚去,从全军系统内选调对东南亚环境较为熟悉的归化民,就把汪友临时借调来了。 “你跟着郑保到过这里吧。”平秋盛劈头盖脑的向汪友问道。 “是!”汪友的立正回答的姿势做得不大标准――他虽然混迹海盗群,但是本质上是个耍笔杆子的师爷,年龄也偏大,所以“正规化”训练的成效远不如其他同行们。海军制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有点明治维新那会刚穿洋服的志士的风度。 汪友看着熟悉的海岸线:汪友大致述说了下他随着郑保的船队在这一带“作战”的事情――所谓作战就是这一带烧杀掠夺过。一开始这是很不错的买卖,阮氏在这一带海岸线上没什么防御,船队轻而易举的捕获了许多船只,掠走大量的财货。除了缴一部分给郑氏之外,其余全是船队自己的。 但是渐渐的这海岸线就变得不大容易啃了,炮台、烽火台愈来愈多,不但时常要冒着炮火登岸,有时候还会遇到阮氏的船队拦截,双方火并一场,人船损失都很重。 正是因为这买卖变得愈发凶险,郑保才起了返回的广东念头。 “现在为郑、阮打仗的大明海盗们还有多少人?” “报告!具体数字我不清楚。去年郑保在江坪招募水手和船只的时候,给郑氏打仗的还有三十多股。都封了官爵。” 这些海盗股数和人船数经常发生变化,不管是郑氏还是阮氏,麾下的中国海盗都属于“义军”,既不点验,也不发饷。只给与名义让其袭扰对方而已。除了少数大规模的战役,很少会集结起来统一指挥作战。至于来去更是自由,愿来愿走悉听尊便。所以夏季的台风季节一到,这些海盗们基本上就全退回中国沿海去了。 至于为阮氏作战的中国海盗要少得多――相对来说阮氏较远。不容易补充人员和船只。不过前前后后他听说的和在海上打过交道的也有十几股。不过他也表示,不少海盗同时受过双方的册封。经常转换立场以利于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淘金。 当然,淘金中死于非命的人也不在少数。汪友知道好几个过去诸彩老手下的掌柜就是在这里折戟沉沙。所以船到这里他不免又兔死狐悲之感。 夸克经常往来经过这一带,对战争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他指着海岸线深处的几所建筑:“那里是安南人的粮仓,我听说再往内陆还有很多,最大的在顺化城的东门。上帝保佑,这些野蛮人相互杀戮了好几年,还有葡萄牙人参与,他们囤积的粮食很多,不过我估计再这么杀戮下去很快就没有人能吃这些东西了。” “他们用得火器是葡萄牙人提供的吗?”平秋盛问道。他看到大量的炮台和炮垒,上面应该都配置有火炮,统算起来数量很惊人。 “葡萄牙人在顺化很早就设有一个铸造厂,铸造火炮和炮弹。还能生产火绳枪。赚了很多钱!”夸克羡慕的说道。他是商人,对这种消息比较灵通,他原来对此一直羡慕嫉妒恨――世界上有什么比军火更能值钱的呢?当初李洛由想和他合作搞办铸炮厂的时候他是很有热情的。 夸克卖力的解说着,他还指望平秋盛答应他的“澳洲海图”呢,虽然刘三曾经拿给夸克看过的海图属于管制品,但是小精度的经纬图元老院已经印制了一批,作为未来提供给有大量贸易往来的商业伙伴的礼物。 平秋盛看着远处的建筑想,这些粮食本来应该是穿越集团的,如果不是南北朝混战,越南的粮食也不会那么紧张。尽管本地的海岸防御很有章法,但是这设防水平充其量也就比大明在虎门的炮台强一些而已。郑保之流固然觉得难啃,对他们来说却不成问题。如果船队有一个海兵连加上少量特侦队,再跟上几艘h800和谐轮,一家伙抢个七八万石的粮食回去不成问题。不过这次就不用想了,发动机计划已经把临高的各种资源崩得很紧了,好些大规模行动都搁置到明年再说了。抢猴子粮食的提案估计短时期内元老院没法通过。 平秋盛注意到外海有一道天然的礁石把港湾隔开,里面的停泊条件还是不错的,这时岸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船队的到来,放起了告警的浓烟,但是没有船只出港盘查。显然对方其实没有随时能够出港作战的常备海军。只是靠岸防体系来阻止对方登陆和袭扰。 再往南一些就是岘港,已经能够看到汉江的出海口了,这里就是印支半岛的汉文化影响的分界岭。本时空的越南还没有把疆域往南推进到大海边。在越南朝廷看来从汉江往南就是生番了,属于他们要“教化”和“征服”的地盘。 经过两天的航行船队抵达芽庄海域。平秋盛下令船队在此地停泊,并派遣小队登陆获取清水、烧柴和搜集食物。登陆小队带给这里的居民一些小小的惊慌。 当地村民派来两个老者送来了一些食物和饮水,打听登陆者的意图如何。平秋盛学过一点越南语,但是等交流起来平秋盛才发现他的越南语300句完全没用,越南南部当时既不通用汉字,而现代越南语基于法语字母的文字也无法交流,那些古怪的发音显然是南岛一带的方言。 来得村里的使者居然能说一点点汉语――当然发音很奇怪,只有汪友这样以前来过这一带的前海盗才能听得明白。平元老尝试了之后还是放弃了自己上阵的打算,改由熟悉这一带的前海盗归化民翻译。一番手脚并用,土语、汉语混合的交流之后,双方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平秋盛赠送给村民一些贸易上常用的礼物:玻璃珠子和几把砍刀。要求村子提供干净的饮水和食物补给。船队可以用随带的日用品付价,平秋盛还送了代表一面小玻璃镜子,村民千恩万谢的回去了。当天就送来了大米、鸡鸭和许多水果蔬菜。 由于担心遭到阮氏军队的袭击,全体只是在岸边地势较高处宿营,船上也留下了一些人看守,但是元老显然高估了阮氏的控制力。作为阮氏从占城国新占去的地区,他们并没有显示出多强大的控制力。其有限的兵力显然都调集到了北方前线去了。作为本地土著的村民也算有些见识,经历了战乱、海盗、欧洲的船队,他们知道这些外来人都不是自己惹得起。 既然明白自己的实力悬殊,所以对于在本时空出现在此地的各类海上势力,除了防范就只能合作,现在看来澳洲人还是很客气的,所以村民们愿意给予他们尽可能的配合。 驻跸芽庄的几天,林淡和他以前的“同事”们好好的享受了一下这里的海滩。芽庄的风景美不胜收,美国人选择这里当基地还是很有眼光的。 在平秋盛的心目中,未来芽庄是穿越者在东南亚的前进基地,同时也是元老度假胜地的一个选择。 随船来得远程勘探队的元老带着人乘坐小船在芽庄南面的金兰湾进行水文调查。这座水文条件极其优越的天然港湾是一个绝好的海军基地和商业港口。未来以金兰湾、芽庄构筑的商贸和军事据点应该有很不错的发展。 金兰湾以南就不是越南的领土了而是占城国的地盘。阮朝在对抗北方进攻的同时还继续南下“开疆拓土”,不断压缩原先在这一带的占城国,将占城的残余势力压缩到了金兰湾以南。历史上占城的国土从藩里一直延续到顺化。不过现在占城的势力只剩下藩里一带了,靠着越南南北朝的互相攻打牵制才能继续苟延残喘几十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节 占城 最后,平秋盛还不忘用自带的500d给金兰湾来了几张特写。 “可惜没广角镜头,回去还得拼一下。”平秋盛喘了口气。顺便又盗摄了若干张远程勘探队的赵雪的泳装照――为了便于在小船上活动,她是穿着泳装上小艇的。 赵雪谈不上怎么漂亮,穿得也是毫无性感可言的套头式连体游泳衣。但是她是元老中不多的现代女性,身材高挑,很符合元老们的审美观。对于每天对着瘦小女仆的元老们来说不啻于是绝代佳人。 看着长距离镜头中正伏在船帮上勘探水深水温的赵雪的两条晒成小麦色的结实的大腿,平秋盛不免起了若干生理变化,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赵雪已经被白国士近水楼台的勾引走了。不过他倒也不觉得有太多的遗憾――毕竟元老之间的婚姻有很多限制和忌讳,象刘三那样闹出不愉快结局岂不是十分扫兴。 金兰湾以西50公里左右有东亚较大的铝土矿产带,勘探队对金兰湾沿岸是否有小规模的铝土矿有一定的期望。铝是非常有用的轻金属,不但工业上用处极大,金融部门还指望用铝来制造辅币――尽管临高的电力水平要支持工业化的炼铝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不过勘探队显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资源发现,所以赵雪这几天一直穿着泳衣在金兰湾的海边活动,惹得平元老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平秋盛的女仆姿色平平,在解决了有无问题之后已经渐渐引不起他太大性趣,这次干脆就没带上船。他虽然天天想着日本总督的位置,也知道本时空的日本女人乏善可陈,不管出身多高贵都毫无意义。 他在船上经常和夸克交流奴隶问题――当然平元老对夸克的商品并不感兴趣。马来人种的长相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他更感兴趣的夸克提到的在巴士拉的奴隶市场见闻:各种肤色,各个民族的女奴们云集此地,等待发卖。每次都听得他血脉喷张,晚上辗转难眠。 夸克这个不懂事的,应该立刻去给元老院搞一批才对!平秋盛尽管几次暗示这些女奴在临高会很有市场,没想到夸克对此居然毫无知觉,总要扯到东南亚奴隶和黑奴的质量对比问题上。 在芽庄休整两日后船队启程,前往下一站。此时夸克的船队应该说已经安全,不过本着对商机的敏锐嗅觉,他决定暂时跟随澳洲船队去暹罗――也许还有更多发财的机会。 平秋盛在船上整理着这几天的资料,芽庄这里虽然已经被后黎朝的阮氏占领,但还残存了很多占城国的痕迹,到处都有的石塔就是印证:占城在文化上深受印度的影响,婆罗门教一度很流行,也有种姓制度。 从统治力量上来说阮氏对这里的控制是比较松散的,堡垒不多,几乎看不到军队活动的迹象。从当地居民口中得知,阮氏的官吏和军队只在本地征发粮食和财货,间或也强征壮丁,除此之外就不大有其他活动了。 平秋盛发现此地还有一些中国移民的村落――阮氏控制下的地盘有限,人口更少,还要应付大规模的军事作战的开销,所以大量吸引中国移民开垦新南方的土地,缴纳税赋。作为一种鼓励,阮氏还给中国移民集团的头目授予各种名目和封号。 显然,开始东南亚攻略后在这一代建立起巩固的据点并不难。不用特别强大的堡垒,只需一个类似榆林堡一样的小型堡垒就可以了。以芽庄的地理位置优势,这里能够大量获取稻米。 这一地区广种所谓占城稻,占城稻耐旱,生长期短,从播种到收获只需要50多天,在两宋就已经传入两广和福建。是宋以前的穿越神器。这里作为原生地加上足够的光热,产量显然更高。这些粮食白白便宜猴子可不好,早日拿下芽庄和金兰湾就能源源不断的吸纳越南中南部,特别是湄南河三角洲地区的粮食资源,平秋盛这样想着。 不过从长远看,芽庄这里的资源价值不是很大――此地除了能够获得稻米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资源了。也许在完成整个东亚布局后,这里就将恢复传统定位:一个元老度假港外加海军基地,当然在拿下马六甲之前充当澳洲人和东南亚的转口贸易港也是不错的。 船队驶过占城的海岸线。占城这个历史悠久,自从叛汉自立之后先后建立过十五个王朝,一度在印支半岛上赫赫有名的大国现在已经沦为苟延残喘的小邦。北有黎阮,西有高棉。要不是这两国自身内忧外患不断,早就被吞并分割了。 途中,他们先后登陆了几次,由特侦队进行了侦查,发觉这地方称之为“国”实在有些勉强,当地有得只是些村落和衣衫褴褛的百姓――草棚子一般的住所里没有什么日用品。连起码的粗瓷器都没有。用得是陶器和木器,有得则用大贝壳。不论穷富,唯一的消遣品就是槟榔。几乎人人都嚼。 在特侦队侦查的范围之类,他们没发现什么堪称为“城市”的地方,只有一些规模较大的土寨。戒备森严,似乎时刻防备着阮氏的入侵。 然而在海边的某些港湾,还能看到过去港口的废墟,有的港口的废墟面积相当的大,显然曾经有过繁荣的城市。 作为一个曾经是海上丝绸之路重要中转站,商业繁盛的国家,现在居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令平秋盛感到吃惊。 在平秋盛看来,占城国的局面属于自己脑袋被门夹了的一类。本来阮氏对占城的关系是和平相处,还企图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拉拢占城。毕竟南北两线保持军事压力对于阮氏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势,但是这时候占城国偏偏头脑发热,也许是受到缅甸和葡萄牙人作战的鼓舞,也许是因为信仰的关系,在自顾不暇的时候居然派兵援助柔佛苏丹国进攻马六甲。阮氏当时和葡萄牙人有同盟,要依靠葡萄牙的军舰对抗郑主,没有葡萄牙人的海上支援,南方就很难抗衡郑氏。于是便转过头来向占城发动了进攻,即消除威胁,又开疆拓土。 看来占城这个地方的局面大有可为。平秋盛意识到,郑、阮和占城三方之间交错复杂的关系,只要稍有一点资源,就可以插手进去,捞取极大的好处。 又是两日的航行,航线已经折向西南,第三天的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大喇叭形状的海峡入口出现在船队面前,沿着这个冲击的三角洲入海口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这里就是原时空的胡志明市――西贡的出海口了。 不过此地现在是柬埔寨的势力范围。虽然民间称其为西贡,但是占据此地的高棉人称这里为普利安哥,意思是国王的森林,是柬埔寨王国副王的领地。具体的位置大概在今天胡志明市的提案区一带。 随着南北朝的混战,大量越南、占城的难民来到这里避难定居。加上这里原本就有大量的华人在此定居经商,所以表面上看还算繁荣。只不过柬埔寨王国自己也朝不保夕,西面有暹罗的压力。 不久前,暹罗的官商日本人山田长政离奇的“战死”之后,阴谋论在这一带蔓延,因为怀疑暹罗统治者即将对日本人不利,大量原先在暹罗经商务工的日本移民也进入柬埔寨避难,很多人跑到了西贡。此地俨然是一个东南亚的难民营。 庞大――相对于此地荷兰和葡萄牙人的舰队,夸克的2艘船加上东南亚公司的2艘船已经算相当大规模了――的船队到来,让当地居民又有了一个看西洋镜的机会。飘扬着东南亚公司的旗帜的船只还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高棉人在本地没有海上力量,西贡差不多就是自由港。港口的水文条件很好,许多外国商船都会到此地停泊贸易、补给。不过现在是夏季,有台风的威胁,只有少数沿海岸线航行的中国商船在港,欧洲人的船只一艘也没有。 船队停泊在出海口中间的一处沙洲在那里安营,在办理了必要的交涉手续之后由熟悉当地的向导带领一路朝普利安哥城进发,准备进城的有平秋盛、夸克等人。还有护卫的一队海兵,携带着送给当地统治者的礼物。 这里港口的天然条件相当不错,按照旧时空的记忆,稍加改造,容纳两万吨级船舶停泊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一路行来,还没到城下沿途已经看到许多窝棚,估计都是北方过来的难民,有些人见一行颇有些仪表,大概想向前讨要些食物银钱,但是看这伙人个个面目严肃,又有不知名的鸟枪背在身上,都不敢近前。 平秋盛见这些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气色还行,看来还能吃上些饭,倒不至于再去别处逃荒。这湄公河三角洲的富饶确实不一般,只是让这帮人给糟蹋了,实在是可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节 普利安哥 一路上平秋盛对夸克谆谆善诱,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奴隶贸易不光局限于万丹周围,只要是东南亚的或者白皮肤的那种,穿越集团都可以来者不拒。至于怎么搞到更多的奴隶,完全看夸克的手段。还没进城夸克眼中这些沿途的难民已经成了滚动的银币和各种值钱的货物。 就在这时,有个戴着方巾的男子大着胆子凑了上来,颤巍巍的用广州官话问一行人可是来自大明。得到肯定回答后,来人自报家门,称是广东人士,自幼好奇学, 听闻泰西诸国有奇技,能作红夷大炮与千里镜,故而不辞万里搭乘商船来到南国游历,然后已经五年,如今思念故国,前不久搭乘一艘商船到了这里,但是北方战乱,再往北来往船只渐少,一直没找到船只回国。 此人名叫冯胜约,大约是归国心切,又说了一番好话,表示自己不是无用之辈,在商船上不会是个废物。平秋盛想有个熟悉本地的人倒也不坏。 “此地的风俗你可尽知?”平秋盛问道。 “小人来这海外游历五年,虽不敢说尽知,但说这南洋诸国多少都有所知悉。莫说这里的风俗,就是语言小人也通。如今这里正是真腊国的地盘,此地居民称我大明侨商为柴棍,故以此为地名,此地侨商颇多,然而北方战乱即起,这海贸便不好做了,故而多在早前归国,最近北边打得厉害,商船怕被波及,不敢北上,我也刚从麻六甲而来,到了这里竟也找不到船北上了。” “我们暂时也不会北上,还要去暹罗国。” “去了暹罗总是要回国的,不妨带上小人,小人从麻六甲一路行来,沿途也有颇多见闻,各位老爷兴许用得上。” 平秋盛想这东南亚显然也不会有大明的探子专门过来,能有个熟悉当地的人在身边也不错。当下答应收留他。冯胜约喜不自胜,赶紧告辞回去收拾行李,双方相约在城门口碰头。 “若是在城门口没有遇见,直接去码头找我们的船就是。挂着红白蓝旗的就是。” “九段旗”的颜色组成是红白蓝,十分显眼,冯胜约只要稍加注意就会看到。 这次去的目的地暹罗,除了贸易稻米外,还想招募一些当地的日本义勇队。自从和江户关系不一般的豪商山田长政千年暴毙后,他手下控制的由日本移民和教民组成的义勇队就因为对国王的猜忌纷纷避祸,若此时能以回日本为条件将这些人招募一些,那将来对于在济州岛开展对日贸易以及东北亚的其他攻略都是不错的选择。虽然对于暹罗的历史平秋盛有所涉猎,但对其中的阴谋论还是扑朔迷离。 日本人在17世纪遍布整个东南亚――下南洋的历史可不是从20世纪才有的,地少人多的困局在日本比中国要爆发得早得多,也严重得多。大量的日本人从16世纪开始就流散到整个东南亚,充当商人、工匠和雇佣兵。尽管他们在经营商业方面不是华人的对手,但是当雇佣兵却很出名。很多当时知名的事件中都有默默无闻的日本雇佣兵的身影。英国人、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乃至东南亚各国的小邦君主们,都曾经雇用他们来为自己服务。 在严重缺少军事力量的状态下,雇佣日本人来当急先锋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仅在东南亚,台湾和济州岛都可以使用日本雇佣兵。 没用多久一行便来到了城下,这城门全是用黑色石头垒砌而成,建筑极具高棉特色,颇有他去过的吴哥窟的风格――此地现在还是下柬埔寨,居民也主要是高棉人。越南人把势力扩展过来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普利安哥的城市规模还算可观――至少比海南岛上所有的县城都要大。这里毕竟是副王的驻跸之地。下柬埔寨的政治经济中心。 为什么要来拜访这个副王呢?在平秋盛看来这里是湄公河三角洲的要冲,不管未来局势如何,这里肯定是人口聚集地,要不然后世的西贡也发展不起来。有人口就有各种需求,而说到商品倾销,在本时空是没人能和穿越集团比的,现在临高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发动机计划基本完成估计还要两年多,这两年多的生意可不能光让荷兰人占了,而且就算荷兰人的运力也不能完全满足穿越集团,所以贸易自然就是多多益善。 冯胜约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了,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包裹一顶草帽而已。平秋盛发现他脑袋上的草帽是临高产得――难道临高的草帽已经销售到这么远得地方了? 当下打听起他的草帽是哪来得。冯胜约对平秋盛看中了他的草帽很是诧异。这草帽他是在旅途中的华人商店买得,已经戴了一年多了,虽然还没有坏,到底也是又脏又破了。 “你这顶草帽要好好爱护,非常有意义。”平元老意味深长的说道。 冯胜约莫名其妙,只好随口胡乱应了几声。 穿过闹哄哄的大街,一行人来到了副王的宫殿前。宫殿看样子并不太大,按照中国的标准只能算一所大户人家府邸的摸样。 副王的宫殿即是起居之所,又是他办公执政的地方。一些对外的官衙就设在宫内。冯胜约对此地状况很熟悉,进去找人很快就找到了通事。 平秋盛看他叽叽咕咕的和通事比划了一阵,通事走了进去。冯胜约似乎胸有成竹,笑嘻嘻的说道:“平老爷,一会副王就接见我们了。” “这么容易?”平秋盛虽然估计见到副王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这没什么――副王很欢迎商人们来拜访他的。” 商人要求见副王这种事不算稀罕,副王殿下只要没什么事一般也不拒绝――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副王能不能满足,商人们至少都要馈赠礼物,这是副王殿下很大的一笔收入。 通报完毕,通事又从里面出来了,请他们进去。 “刀剑武器留下,只许五人入内。”通事向他们宣布。 经过商量,平秋盛带着冯胜约和另外三名特侦队员进去,其余人等在外面等候。每个人都解下了佩戴的匕首,但是手枪可藏得好好的。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冯胜约其他人都有手枪,特侦队员用得是冲锋枪,就算有什么状况,枪声一起,外面的人一冲,有个一两百人的埋伏也不怕。 显然,假设的埋伏并没有出现。双方的会谈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的很是圆满,在得到澳洲人馈赠的精美礼物之后,陈猜副王殿下很乐意在此地为澳洲货的市场拓展提供各种便利,包括提出设立一处货栈的事情。他甚至还表示愿意在这笔买卖中更深度的参与――他愿意提供澳洲人需要的各种货物,也愿意承销各种澳洲人运来的各种货物――特别是中国杂货。 当时的东南亚国家的手工业水平普遍落后,日用品完全靠华人商人从大明贩卖进口。即使是来自“文明国家”的西班牙人,马尼拉的生活日用品也仰赖华人商人的供应,中国商船如果逾期抵达的话,西班牙太太小姐的生活就会变得难以忍受。 陈猜副王之所以如此的热心,其实迫于无奈。随着越来越多占城难民的涌入和在北面磨刀霍霍的阮氏,他这个普利安哥副王还不知道能做多久。他明白占城是抵挡不了越南人的进攻的,占城要是完蛋,那普利安哥的陷落也就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很有捞一把就走的意思,而澳洲货让他看到了发财的希望,要是在和澳洲人的贸易中发一笔财,到时候退回金边,做不做这个副王都无所谓了。反正普利安哥这里的稻米和木材要多少有多少,与其便宜越南人不如给澳洲人,至少澳洲人愿意付钱和澳洲货。 而平秋盛这边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贸易许可、停泊免税、批准澳洲人在买地建立货栈,自由雇佣工人等等。 副王殿下还按照他的要求写给柬埔寨国王信,请求收容最近逃入柬埔寨境内的日本人,派人遣送到普利安哥出港。彻底解决目前柬埔寨王国内的日本人问题。 平秋盛用带去的镜子和日用品进行交易,换取了两船稻米,副王殿下表示稻米存货不多,但是要搜集起来不难,等回程的时候船队在此地补给还能再准备一些,只要澳洲老爷们有需求,这里的稻米是不缺的。至于本地所产的各种特产,只要澳洲人愿意要,他都可以组织得来: 事情进行的得很顺利,因而船队在欢乐愉快的气氛中启程――船队带着充足的补给折向西北:平秋盛准备直接去曼谷,而不是金边。如果能在曼谷把稻米和招募日本人的任务都完成,那么金边对他就没有他大的兴趣,那里既没有太多的贸易资源也不是必经之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节 阿瑜陀耶 神王帕赛通陛下像往常一样起床,打开寝宫的窗户望向窗外,整个阿瑜陀耶城还弥漫在阳光中,阿瑜陀耶,华人习惯称其为“大城”,坐落在现代曼谷东北100公里的河心岛上。阿瑜陀耶的意思是“永远胜利之城”。此地是泰国历史上统治达600年之久的大城王朝的统治中心。 虽然现在的暹罗王国还没有统一,但是阿瑜陀耶城已经蔚为壮观,市区面积已经扩展到了15平方公里。按照英国人的说法,人口数量大致和伦敦差不多,也就是说,至少有二十万人。 即使按照人口大国大明的标准,二十万人口的城市也是规模很大的了。到它的鼎盛时代,据说有一百万人口。 城内王宫瑰丽,佛塔如林,商业之繁华更是在东南亚首屈一指。由于阿瑜陀耶城建在三河汇流的一个大岛上,所以水上运输非常发达,来自南方的水产和北方的农产在这里汇集、交易,甚至远自中国的产品也从海上源源不断地运来。 但是神王无心欣赏自己的都城的壮丽景色:一大早他就听宫人来报,说五天前在湄南河的河口外来了一支船队,规模颇大。关键是悬挂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旗帜。他们目前停泊在湄南河的吞武里岸边。 帕赛通这段时间对于外来者一直很谨慎,去年,阿瑜陀耶的大商人山田长政在随暹罗军远征六昆的叛乱后因受伤感染而死,虽然他一再向山田手下的日本人保证他并没有对山田下毒,但是依然得不到他们的信任。而手下的大臣们早就眼红日本人在阿瑜陀耶的生意,于是指示军队火烧了南门的日本人町。矛盾进一步激化,日本义勇队和商人纷纷出逃柬埔寨,而就在这烂摊子还没收拾好的时候,就在一个月前使者送来了江户的消息:将军家光对有着幕府背景的商人在暹罗的遭遇感到愤怒,正式终止了和暹罗的贸易,这让这位年轻的国王日子更加难过:缅甸人在西面的声势越来越大,已经先后攻占了清莱和清迈。 清莱和清迈虽然属于“三泰”之一的兰纳泰王朝――并非大城王朝的领土,却是大城王朝的藩属。双方是紧密的联盟关系,唇亡齿寒的道理对华人后裔的大城王朝的统治者们来说不难理解。 暹罗本地土著虽然勇猛,但是没有优质的武器。东南亚的冶金和手工业一直很落后。过去刀剑都从日本进口,出口商品换来得日本白银则用作向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购买火药、火绳枪和大炮。日本贸易一但中断,这些东西就都没了着落。 吞武里他知道,那里只有一些小渔村,另有少量的大明的侨商。比起北大年这样的商贾云集的大港口,吞武里相对要冷落的多。因为此地能够出口的多是稻米、木材。而洋商更热衷于的是南洋的香料。 他开始向禀告情况的使者询问来使这伙人的信息。 从来使那里他知道了这伙人和大明的侨商不同,虽然他们长着相同的面孔,也使用汉字,但是无论说话还是身形都不像明人,更不要说那头短发,那发型倒是和暹罗的一些将领很像。 “他们说来这里是要购买我们的稻米,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他们愿意用白银和武器跟我们贸易。”说完使者向神王献上了澳洲人给的样品:一把标准砍刀,神王陛下仔细的把玩着刀,这刀不比日本的刀好多少。 这种刀是临高的量产的1631型的标准砍刀。用来取代1629型砍刀。广泛装备于军队和民兵,特别是在海军和海兵队中使用广泛――同时在农业生产中也有使用,是一种军民两用的产品。除了刀柄部分有少数细节不同之外,刀身完全相同。 因为是量产型的实用刀具,所以材料和工艺都很简单。刀身是直接冲压出来的刀胚,经过热处理和发蓝工艺,最后再修型开锋装上刀柄。用油纸包好装入木箱。 这样的刀就成本和工艺复杂度来说远远逊色于日本人运到东亚和东南亚各地销售的倭刀,但是受惠于批量制造的优质钢材、热处理技术和化学处理,质量并不比三两银子一把的下等倭刀差。 帕赛通关照手下的军官将刀拿出去“试用”,和进口的各种倭刀比较一下。过了一会,军官来禀报说这种刀的质量不比倭刀差。重量也轻便的多。 这让帕赛通动了心,问了下价格。 “他们说,每一百把合一百中国两的银子。” 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要知道日本刀可着实不便宜,下等倭刀是百把三百两,最下等的,“庶民寻常防身之械耳,非军国之器”的末等倭刀都要卖一两银子一把。 相比之下,平秋盛报出的价格非常良心价,每一百把刀一百两。相当于最差的倭刀的价格。性价比高得让神王帕赛通连着问了两次价格。 “澳洲人说了,这样的刀,还有和这差不多的长矛,要多少有多少。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稻米还有在吞武里建议商站以及贸易的特权。”使者收了澳洲人的好处,看到国王若有所思,连忙解释道。 “那就让窝罗翁去办这事吧。”就算没有日本刀剑的质量高,但是只要能足够的供货,也是王国最需要的,而且稻米这里有的是,要是西边的缅甸人继续攻来,那也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吞武里就是在现在曼谷的西岸,在本时空由于北大年的资源和地理条件,并没有发展起来,他的兴起还是阿瑜陀耶王朝灭亡后的事情了。现在除了暹罗的核心阿瑜陀耶地区外,西南各部只能算统一在暹罗旗下的联邦或邦联。 16世纪的泰国有三个王国:素可泰、兰纳泰、帕尧。按中国的习惯,可以叫三泰。三泰是联盟关系。之后华裔商人的后代--乌通王(uthong)建立的阿瑜陀耶(大城)王朝取代素可泰,打败了高棉人,使得素可泰成为大城王朝的藩属,至于兰纳泰,作为暹罗王朝的附庸一直生存到19世纪。 后世的曼谷地区当时还是莽莽丛林,曼谷本身不存在,能够使用港口只有湄南河西岸的吞武里。但是这里是湄南河的出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便于吸纳湄南河流域的大量稻米。 泰国的东北是高原地形,由于山地阻隔形成了阴雨气候,夏季干旱,雨季水量又过大,并不适宜耕种。泰国在原时空排名全球前三的稻米出口完全是湄南河沿岸的功劳,只要控制住湄南河的出海口,那么就能源源不断的把暹罗的稻米吸纳过来,等到发动机行动完成后布局东南亚开始,穿越集团在南中国的粮食问题基本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平秋盛从大图书馆中查到的数据表示,在清代中期,暹罗地区每年出口到广东的稻米有1100万石――这相当于全日本石高的一半!这样的资源就算在此时只有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为穿越集团控制,也足够海南全省的人口吃一年还有富余,剩下的就只是运力问题了。 使者出发这几天,船队也没闲着,勘测组除了测量水文和周边地形外,还派出了调查组调查当地的其他资源,没过两天派出的小组就给平秋盛带来了惊喜。 “老平你看这是什么?”调查组的柳正带着惊喜的腔调叫道,他手里一块黄色的不规则结晶。 “琥珀?这玩意你哪搞到的?” “这是钾盐矿――确切的说,光卤石。这附近的量很大,怪不得这里的地那么肥。”柳正在勘探队里待得时间久了,对矿石也很熟悉,不是过去那么单纯的驴友了。 “这可是好东西。”他说道。柳正因为找矿的关系,和工业、农业部门打交道很多。农业口的元老经常提到的就是化肥问题。 化肥不仅仅是氮肥,还需要钾肥和磷肥。相对于有了鸟粪石和磷矿供应的磷肥,钾肥的供应一直短缺。这种短缺不是简单的升级工业就能得到解决的――不仅是临高或者海南,整个东亚都缺少足够的钾盐矿。临高的钾肥来源是来自马袅的精盐工业。不过产量很低。大约每生产一百吨精盐才能制造出二吨钾盐。堪称杯水车薪。 要是能够从暹罗得到稳定的钾盐矿的工业,对整个农业生产将有极大的帮助。如果能够批量开采,作为给农业部的献礼,加工成钾肥全部用到琼山的合作社,合作社立竿见影的效果越轰动那么在琼山开展的一些列农业改革就会越成功。 在柳正的建议下,这次贸易把钾盐矿也加入了清单。 泰国的钾盐矿主要在呵叻高原上,零星也有很多分布。不过,钾盐矿的埋藏一般都比较深,多在地下三百米处,不过由于是喀斯特地形的关系,还是有一些矿脉露出了地面,开采条件还算可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节 吞武里 吞武里有很多华人和日本商人,他们经营的内容十分广泛。平秋盛浏览了吞武里的中国商店街,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低矮木房全是各种店家。大多数是华人所开,销售各种杂货,从名贵的中国丝织品、瓷器、工艺品,到廉价的日用杂货,到水果、干果,乃至咸菜、酱菜,无所不包。可以说,如果没有大量的中国日用品的供应,这些东南亚的“王国”过得就是半野人的生活。 大城王朝的华人势力很大,王朝十分仰赖华人的工商业才能,大概因为乌通王是华人后裔的关系,暹罗一贯对华人较为优待,允许华人居住在阿瑜陀耶城内,相比之下,日本人和葡萄牙人只能居住在城外。 因为这层关系,华人的工商业在当地发展的很快,许多人发了大财,那些矮小黝黑的店铺内忙忙碌碌的普通华人,说不定就经营着几万、十几万两的银子额度的贸易。 平秋盛在这里的商店街看到了好几样临高产的商品,从草帽、朗姆酒、“澳洲”糖果、白糖、纸张……但凡穿越集团的拳头产品,这里几乎都有销售。不过数量即少,价格也非常贵。 商品有它自己的流动性,要么质优要么价廉,商品能够自动的流动到这里来,说明“澳洲货”的市场比他们估计的还要广阔。 平秋盛觉得很是兴奋――华人商人如此之多,拥有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简直就是天然的合作者和第五纵队!明清两代王朝,空有如此之好的海外基础,却视海外华人为“弃民”,不但毫无作为,甚至还视若寇仇,最后将大陆之南这片中国人天然应该拥有的生存空间拱手让给了猴子。 然而冯胜约的一番话却给平秋盛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华人中派别众多,彼此敌视。在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潮汕人、客家人和闽南人之间的关系堪称势如水火,不时还会爆发冲突。除了大地域,还有小同乡,宗族力量亦非常的强大,各自拉帮结伙,排挤外人,甚至不惜勾结当地的土豪来打击异己。 这在现代民族主义还没有发展起来的17世纪来说是不足为奇的。平秋盛指望立刻得到当地华人的帮助并没有多少可能性,和华商开展贸易来往,利用他们的商业渠道或许还比较现实――关键性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的人来做。 平秋盛这伙人在此地也只得到了琼山帮商人的热情款待,虽然大伙一般不把澳洲人当做大明人士,但是澳洲人既然待在海南,也算是海南的一员。特别是这些年来海南商人来回贩卖澳洲货和东南亚产品,发了不小的财。 琼山帮在本地华商中势力不大,没多少发言权。做得买卖也不大。当地的会首在琼山会馆请平秋盛等人吃酒听戏,席面上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此地的华商势力不但很大,而且深入内陆。华商不仅仅有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大商人,也有经营柴米油盐之类的商品的小商贩,这些小商贩们深入到内陆,在那些从来就没人听说过的村镇开店,贩卖商品,收购土产,建立了相当广泛的商业网络。在平秋盛看来,这些小商贩比坐镇口岸的海贸商人对元老院有价值的多。 神王的使者窝罗翁很快来到吞武里,接见了平秋盛一行,经过几天的谈判之后,双方达成了初步贸易的协议:以元老院向暹罗出售武器为条件,准予元老院授予特权的东南亚公司的船只在吞武里、北大年两地停泊和贸易。每次限二艘大船。东南亚公司的船只免交停泊税。 东南亚公司的商人可以自由在二地和他们愿意贸易的商人进行贸易。但是,在未得到许可之前,不得进入暹罗内地。 东南亚公司的商人可以不受限制的运来各种商品,但是每航次必须运来指定数量的武器,他们亦有权运走任何他们想运走的货物。进口产品照章缴纳进口税――武器免缴。 因为是第一次到来,双方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互信关系,平秋盛没有提出在当地开设货栈或者商馆的请求――暂时他们还没有能力在暹罗布点,况且自己提了对方也未必会答应。 双方对能够达成这样一个初步的协定感到满意。窝罗翁颇有野心――他对“澳洲人”或者按照明人的说法:“髡人”很感兴趣。特别是他们拥有强大的武力的传闻。 他对东南亚公司驶来得两艘船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尽管出于安全的考虑他并未提出参观船只,但是他还是设法从其他船只上就近进行了观察:从外表看,这两艘船和那些中国商人的船只并无多少区别,除了甲板建筑的布局和桅杆稍有不同之外,船身完全一样的。即使是窝罗翁这样的“陆地汉”也知道,这两艘船就是一般的中国大船,只不过经过了澳洲人的改造――改造的痕迹还相当的明显,特别是材料的新旧。 武备是他特别感兴趣的一件事。泰族的崛起和他们重视武力有很大的关系。泰族人的军事、高棉人的行政和华人的工商业是构成大城王朝的三个支柱之一。一般的中国商船很少备有火炮――只有那些英国人、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船只才会装备火炮。但是这二艘挂着“九段旗”的船甲板上都安装有火炮:又黑又短又粗,和他曾经见过的西洋火炮不甚相似。显然,这种火炮一旦发射,其发射出来巨大的弹丸将给敌人更为严重的破坏。 除此之外,他还对水手们装备的“火绳枪”很感兴趣。窝罗泰很熟悉火绳枪:大城王朝的死对头缅甸人广泛的使用火绳枪,而暹罗的火绳枪基本上依赖进口。澳洲人既然能给水手们普遍装备这种武器,显然他们拥有足够多得枪支。 窝罗翁通过手下人给船只送水送食品的机会,获得了更多细节:比如这种枪的外形更为美观,外表光洁度高等等,另外就是这种枪上似乎并不用火绳:因为背着火绳枪的水手们身上从来不带火绳――火绳枪手缠在身上的火绳原本他们的一个显著特征。 尽管他很希望确切的感受一下这种新奇武器的威力,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一次宴请中,他才借机提出希望看看这枪支的威力,平秋盛立刻关照人满足了他的要求。 当一名特侦队的特等射手用j+标记的高精度米尼步枪一枪击破了150米之外的一个陶罐之后,在场的所有土著都惊呆了――火绳枪的射程,充其量也就能打到50步之外,至于能打到什么,纯属靠运气。这么远得距离还能一发中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窝罗翁提出能否购买这种武器,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不过平秋盛建议他们购买火炮:为了表示他所言不虚,他下令自己的座船对海湾中的一处岛礁进行了炮击。 68磅的铁制炮弹落在礁石上的声势是惊人的,礁石的碎片飞溅,烟雾腾空而起。这一建议立刻得到了窝罗翁的同意。他立刻要求东南亚公司在下一次航行中运来一门这样的大炮和配套的弹药,另外提供炮手教习的服务。 至于价格,他连问都没问,只表示会用澳洲人需要的任何货物付款――显而易见,军火贸易就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两周后,满载的船队开始归航,这次平秋盛带来了各种货物全部销售一空。1500柄1631式砍刀全部卖给了窝罗翁。帕塞通的主力部队大概就在4000人左右,全部换装之后每年1000把的消耗量是有得,还要考虑到民间的需求。 按照折价, 一把1631年式砍刀1两,加上澳洲糖和各种杂货,总共换了将近三万石稻米。一部分随船队运走,一部分留在当地的琼山帮商人的货栈内,等候船只转运。 平秋盛在忙碌之余,不时对夸克谆谆善诱:暗示他此地并不太平,而元老院十分需要这里的稻米和矿产,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大可以在此地也设置一个商站,就算是为澳洲人看场子,顺便也等于是为英国东印度公司搞个贸易窗口――虽说英国东印度公司更喜欢北大年。 对于窝罗翁,平秋盛并不信任。夸克也有很大的野心,但他首先是一个商人,考虑的是赚钱,而且他作为商人的信誉是得到了元老院的认可。而窝罗翁在看到巨大利益的前提下很可能又会干当年对付日本商人的事情。 平秋盛又在此地向当地华商和日本商人发布消息:此地稻米、钾盐矿和木材,临高那边有多少要多少。此地的商人只要愿意为澳洲人服务,能够直接将货物运到临高或者三亚,都能获得丰厚的报酬。他也不希望夸克垄断此地的贸易,毕竟等腾出手来,这地方就将是穿越集团直属的领地,粮食控制在任何人手里都不是让人放心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节 回航 为了扩大影响,平秋盛在当地还宴请了各家商户,华人、日本人无一遗漏。他的目的是推销澳洲商品――采购是需要拿出足够的交易商品的。 除了元老院的传统出口商品,平秋盛这次还带来了新得出口货:润世堂药业的避瘟散和诸葛行军散。 润世堂药业的全新制药厂投产之后,所有中成药的产量都提高了数十倍。避瘟散和诸葛行军散作为他们向华南地区销售和自用的主打产品,第一次有了超出当月销量的库存,而且库存的数量正在不断增加之中,亟需倾销。司凯德判断,除了华南、江南地区的夏季有需求之外,地处亚热带、热带,终年炎热潮湿的南北越,暹罗、高棉和缅甸都会对暑药有兴趣。而在东南亚的欧洲殖民者也用得上。市场前景非常广泛。 平秋盛这次带了几十箱这两种药品,在宴会上向来宾散发了样品。其实这两种药已经在吞武里有少量的销售,因为功效显著,已经有了不坏的声誉。只是价格非常昂贵――是商人从广州趸贩运来。 现在这一商品居然能够直销到货,零售价格也跌了三分之二以上。立刻引发了当地商界的震动。多家当地的华人大商铺的店东都主动提出要当润世堂药业的代理商。 平秋盛却不愿将代理权拱手让人,除了运来的货物现款现货之外,他要求所有有意销售润世堂药铺的商铺签署订货合同,润世堂将按照合同上的数字向当地商人供货。 根据各家店铺的订货数量和出货状况,再考虑给予哪家润世堂药业的代理权。这套思路是司凯德教授给他的。 司凯德还打算等着双方的合作建立起一定的信誉度之后就推行向代理商预收定金制度。 这在当时的商业贸易中是很少见的。当时的商业贸易不要说预付货款,连现款现货都极少见。先货后款是最常见的,账期漫长,对资金挤占严重,呆坏账比例高――所谓17世纪的商业道德比21世纪更好这种话,司凯德认为纯属胡说八道。不管是假冒伪劣,还是拖欠账款,赖债潜逃之类的事情,21世纪有得,17世纪全有。 紫川秀次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头发用草绳胡乱的束着,随着他的一阵抓挠,草屑和头屑如同雪片一般的从脑袋上飞舞着掉了下来。 抓够了人也觉得舒服点了,他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亲吻了下挂着脖子上的十字架,画了个十字。 紫川的身高正如本时空大多数日本男人一样,充其量不过15米略出头,个字矮小敦实,长着一张典型的长州脸型,因而毛发比萨摩脸要少很多。看上去还算英俊,只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摸样。 他穿着一件武士坎肩――名字倒是很堂皇,实际上只是几片用草绳捆在身上的布片、绸缎片。下身没有裙裤,唯一的“衣物”是条新得兜裆布,这是去年他跟随山田长政殿为暹罗王去六昆打仗的时候弄到的几匹南京布战利品的最后残余。 别看衣不蔽体,他的胸前和背后却挂着残破的甲片,虽然面积小得刚刚够遮住前后胸而已。连缀甲片的麻线已经断了不少,又被他用细麻绳连了起来:手艺不好,甲片也歪歪扭扭的。 脚下,是一双草鞋,左手紧紧的握着一柄榆木刀鞘,里面插着一柄太刀,腰里插着胁肋。这幅摸样,活脱脱就是个落魄的失去主家的野武士、浪人。 紫川秀次的确是个浪人,他原是土佐藩的一个下级武士,因为是基督徒的关系,被迫国内流亡出来。流落到东南亚一带七八年了。 这七八年里,他一直当雇佣兵过日子,有时候冲杀在前,有时候则昏昏欲睡的经年累月的驻守在某个商站或者城堡里。 几年前,他参加了日本义勇队。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但是自从去年山田殿在六昆不明不白的死去之后,这种日子就戛然而止了。 尽管他作为义勇队的下层武士对上面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是到处都有的风言风语和随后暹罗人突然对日本人商业町的抢掠行动都让他感觉山田殿的死亡非常的蹊跷。 蹊跷与否,和他关系不大。他和山田殿只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没什么“情分”所以他也没打算拼着性命要报仇或者把事情弄清楚之类的想法。只是随后的局势发展让他这个日本人感到了很大的危机。 到处都在传说:神王要彻底的驱逐和消灭日本人,当初参加义勇队的很多人已经逃走了,很多日本商人和工匠也选择了离开,很多人去了高棉,也有人去了越南或者其他地方。紫川也想逃走,但是他身无分文,不用神王来诛杀,他自己就得活活饿死的在路上。在吞武里这里,起码混口饭吃还是容易的:这里的米不值钱。 紫川秀次就在两难中心惊胆颤的混着日子――生怕哪一天来不及忏悔就给泰人给杀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着,准备看看有没有哪家熟悉的日本人或者华人店铺里正在开早饭,能弄碗饭吃吃。 正在闲逛,忽然看到他相熟的一家日本店铺的老板,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正在蹒跚而行。紫川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家商人要跑路回国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哀:好歹人还有能力跑路,他要跑路第一没有钱,第二回日本要冒很大的风险。幕府对基督徒是豪不容情,弄不好就要上十字架。 没想到他却从这个日本商人口中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半个多月前来到这里的澳洲船现在正在招募日本人。 根据平秋盛的命令,在整个吞武里散布消息:凡是愿意离开暹罗前往大明或者日本的大明和日本侨民,船队都将给予搭载便利,只收取少量路费。出不起路费的人可以免费乘船,不过必须在临高为澳洲人服务若干个月来抵偿路费。如果没有合适的去处,也可以为澳洲人服务。 凡是愿意为澳洲人服务的侨民,元老院保证给他们足够的工资和良好的生活待遇,待服务期满,他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点。 这一消息得到了热烈的响应,许多小商人看到目前暹罗的状况似乎又乱局的可能性,纷纷打算回国。至于日本侨民,特别是山田长政的手下,原本就担惊受怕,现在有脱身的机会何乐不为。 东南亚公司这些天在这里贸易货物,交易很是公道,也没有骚扰当地居民,更兼看到他们船坚炮利,航程安全应该是有保证的。 由于来搭船的日本侨民络绎不绝,有许多是从内陆来得,他们得到消息之后请求当地的同胞陈情,要求船队多等一些日子。平秋盛最终又滞留了一个多星期才正式起航。期间平秋盛多次婉拒了当地村民让自己老婆来犒劳各位澳洲海商的请求,这让一帮海盗出身的水手和当地村民都感到很遗憾。 最后船队装满了稻米和钾盐矿石,还有四十多华商和三百多日本义勇队浩浩荡荡的回程了。由于人太多,很多付不起路费的日本义勇队是睡在甲板上的。紫川就是睡在甲板上的一员,他裹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搞来得旧渔网,两把刀仔细的用稻草捆扎好背在身上――这是他唯一的财产也是赖以维生的工具。 船队回到临高之后,华人商人在当地购买大波航运的船票,返回广东。当然,期间他们也少不了在当地进行一番考察游览,毕竟澳洲人和临高的名声已经是如雷贯耳了。每个人都想实地看看这里有没有新得机会。 至于日本人,除了少数商人之外,几乎个个一贫如洗――即使有些人能够付得起去广东或者福建的路费和等待回程船只的生活费,多数人也不愿意就此回国。原本到东南亚就是期望能摆脱国内贫困的生活,现在两手空空的回到日本也是继续过得穷困潦倒的日子,更何况有很多人是基督徒,回国有极大的风险,所以没费多大力气,多数日本人就签了为澳洲人服务的协议。 一共有290人选择为澳洲人服务,他们被立刻送入检疫营。在检疫期结束之后,这批日本义勇队将被编入辅助部队,充当登陆台湾和济州岛的治安军,未来则充当日本的带路党。 平秋盛的东南亚之旅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大量的稻米和达成的贸易协定给他带来了很高的声望。邬德在他的报告会上满脸笑容的大力拍他的肩,让平元老嗷嗷直叫。 显然,从暹罗获得稳定的稻米供应是可能的――缺点是不如从越南来得近,而且夏季多台风,前往暹罗的航线将是危险的。但是到了十月,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暹罗获得粮食供应了。最近三四个月的粮食:包括固定消耗和预计消耗,企划院的库存里还是足以支付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节 昌化堡 此地是昌化堡。自从第一次环绕全岛航行之后,昌化作为第一个驻外的独立堡垒,已经扩建了几次。从原先一个简陋的设防碉堡扩展成了一个小型的海岸棱堡,猎猎飘扬的启明星旗下,棱堡上的一门24磅海军加农炮控制着昌化的海上门户三家港。 在棱堡外不到一公里之外,靠近昌化江的海滨荒原上,用木栅和带刺速生植物圈起了一篇很大的荒地,建起了成排的牲口棚圈。此地就是昌化牧场――目前临高使用的主要畜力和肉食牲畜的来源地。 农委会在这里的海滨牧场上大量饲养有名的昌化羊。牛则由当地的黎民供应。吴南海和杨宝贵多次到昌化牧场来视察和指导工作,不断的扩大养殖业的规模。特别是杨宝贵在当地使用昌化羊作为母本,利用冷冻精子繁殖了良种羊。农委会也在这里大量播种适合当地土壤和气候的优质牧草。 在农委会的努力下,现在昌化每个月都有大量的活羊和牛只运往临高。 在昌化牧场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定期集市,黎民每月初一十五到这里来交易各种土产:用牛、棉布、鹿肉鹿皮、木棉和皂角豆换回食盐、小五金、白糖和各种日用杂货。其他时间,昌化堡还派出流动贸易商队,深入昌化内地进行贸易。 从临高运来的大量杂货刺激了黎民的消费欲望――比起过去只有一个背筐,所卖得不过是些食盐、五金件,价格上又是买死人卖死人的商贩,澳洲人提供的商品种类繁多,质量上乘,价格又便宜得多。 黎民虽然不蓄金银,但是山里土产众多,只要花力气,到处都是澳洲人愿意交换的土产。要不是企划院不愿意一下就让昌化的大小鹿类绝种,限制每个月的收购数量,黎民大概早把当地的鹿全杀光了。 这样的交易当然破坏了当地一些百姓的生计,不过建设和运营昌化堡需要大量的人力,这些失业人口很快就被昌化堡雇佣了。虽然有些人心存怨恨,但是谁也没胆子去招惹荷枪实弹,还架着大炮的“髡贼”。 除了和黎民进行易货贸易,李海平还按照工业部门的指示,雇佣了大量的当地民工开采石英砂,供应临高的玻璃工业。 随着昌化堡雇佣的人愈来愈多,指挥官李海平从雇佣的人中挑选了一部分丁壮,组成了一支五十人的“团练”,装备了砍刀和标准矛,用来保卫牧场的安全。 至于本地的官府,对髡贼的一举一动视若无睹――当然,就算他们想有所作为,也无能为力。在昌化,大明的存在感是相当薄弱的。 这样的和平局面一直维持到夏季觉醒战役:一个海兵连和三门12磅山地榴弹炮在三家港登陆,随后在昌化堡组织的“带路党”――昌化堡团练的带领下迅速开到了昌化县城下。县里代理县政的典史毫不犹豫的开城投降,至于城外的千户所,尽管一度集中军户中的丁壮备战,但是当海兵们推出大炮,刚放了一炮卫所士兵们就四散溃逃了,李海平指挥海兵们一个冲锋就拿下了千户所,余下的人全部束手就擒,双方伤亡均为零。 昌化的汉族人口极少,除了千户所里有几个军官地主之外,没有称得上豪绅的势力,因为村落少,黎区多,一般土匪没有活动空间,琼北治安战期间这里一直很平静,没发生武装冲突。属于和平接管的典型。 尽管占领了县城,但是元老院在当地的统治机构一直没有进入昌化县城――“护理昌化县印”的原昌化典史依然在破破烂烂的县衙里。倒不是要刻意保持大明的名分,实在是整个昌化县城里实在没什么元老们看得上的建筑。与其待在什么基础设施也没有的县城里,不如待在环境好得多的昌化堡里。 几个月前,由临高派遣来得联合工作小组到昌化进行了一次全面普查,登记了户口,测绘了地形和城镇,绘制了土地清册,亦少不得抓了一批人,杀了若干人。把当地的土地、人口和资源全部掌握到手里。 在经过一番“整肃”之后,元老院成了整个昌化县的主人。六百多户编户百姓和同样数量的隐户全部归于元老院的统治。成为随时驱使的劳动力。 昌化由于人口少,经济几乎没有。尽管自然资源丰富,但是眼下无力开发。即没有多少军事事务也没什么民政事务需要管理,所以派来主持县政兼任昌化堡指挥官的是孔令洋,孔令洋不是伏波军的军官,而是在农委会工作的地道农技员,由他出任昌化堡指挥官说明了元老院对此地的定位。 孔令洋是农委会里的畜牧口的一员“大将”。他和杨宝贵算半个同行。同样是当兽医出身,后来在育种站工作。尽管从学历到工作经验,他都很拿得出手,当初还为穿越集团搞来了畜牧兽医站的全套专业工具和各种种蛋、良种的精液,但是d日之后,长期以来他一直在农委会很低调的协助杨贵宝搞畜牧工作,不愿意显出自己太“专业”了,以免自己一下被定格在“技术人员”这个角色上。以他在旧时空的切身经验,当个“技术人员”远没有当个“行政人员”发迹快。 杨宝贵现在在元老院里声名鹊起,每次执委会召开农业问题的扩大会议,他都要出席,的确很风光,但是最终他会把自己定格为“总兽医师”这种角色上――他孔令洋的志向可不在于此。 几个月前他被派遣到昌化担任驻县办主任兼昌化堡指挥官,让他觉得在仕途上终于迈开了坚实的第一步。虽说这次任命主要是出于他的专业技能――企划院现在无力对昌化进行深度开发,对本地的定位是以农业、畜牧养殖业为主,辅佐少量的自然资源采集。 这样一来,在选择昌化的县办主任的时候,自己主动报名,有农业、畜牧业技能,又不是农委会和天地会的关键性人物的孔令洋就成为最合适的人选了,何况他好歹也当过公务员,对行政运作有些了解的。 昌化的地位,当然比不上刘翔等人管理的琼北的大县城,但是好歹全县也有一千来户人家,一万不到的人口,有一个加强排的海兵和一个刚刚组建起来的国民军县警备连――原来的昌化堡团练。虽说号称是连,但是眼下只有五十多人,还有待进一步调整充实起来。 各县组建的国民军警备连兵员大多是就地征募来得,目前只是应急的需要。等各县的局面稳定,移民大量到达之后,训练总监部就将对所有的国民军县警备连进行调整和轮训。按照方案,每个连里都是一部分人当地服役,一部分人异地服役。 此时,在棱堡中主塔楼的顶部大厅里,正在举行小型的宴会,欢迎刚刚乘船到来的总参政治处的魏爱文少校、慕敏和方敬涵等一行人。 桌子上,热气腾腾的摆着十多道菜肴,都是本地的菜园、畜栏和渔船提供的,最显眼的满满一大盘烤羊肉串,撒上了芝麻、孜然和辣椒,烤得喷香。虽说在炎热的夏季昌化吃这道菜未免有些让人难以下咽,但是对于严重匮乏肉食,消耗量又大的元老们来说,气候不会影响胃口。 屋子里没有制冷设备,也没有冰块,不过这里邻近海边,又在三层楼上,窗户敞开,海风舒爽。加上大量在水井里镇得冰凉的清凉饮料,几个人吃得热汗淋漓,大呼痛快 除了慕敏吃得稍少之外,魏爱文等人胡吃海塞,不一会桌子上就堆满了串肉的竹签和许多格瓦斯、大米啤酒的瓶子。 孔令洋并不怎么吃菜――此地食品供应丰富,他是极少数天天有肉吃的元老。孔令洋是个戴方框眼镜的胖子,穿着一身临高制造的棉布夏季作训服,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招呼大家吃喝。 “老孔,你这里的条件真不错啊。”魏爱文终于吃得差不多了,他腆着肚子,一边剔牙一边赞叹道。 “那里,还不是元老院、执委会领导的好……”孔令洋避免说文总和督公的名字,以免有太鲜明的个人色彩。切忌局势未明之前就随意站队,这是孔令洋五年多公务员生活带来的经验教训之一。 “你就别来这套虚得了。”魏爱文嘿嘿的笑了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打着饱嗝,问其他人:“下面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吧?” 慕敏点点头:“我也吃饱了,正好谈事。” 方敬涵等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每个人都吃得快撑住了。 孔令洋连连点头:“好,好。”关照人把桌子上的残羹剩菜收拾掉,准备好茶水和纸张文具。他猜测,这次突然到来的“中央来人”,多半和当地的黎族事务有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节 苗寨 孔令洋猜测得没错。兼任黎苗事务办公室主任的慕敏和方敬涵的到来,正是为了从当地的黎苗人口中招募国民军。 黎苗人口在海南岛当地对于元老院来说始终是无法使用的人力,这使得劳动力资源紧缺的企划院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黎苗民生产力水平极低,又习惯了原始公社式的生活生产模式,历史上和当地汉族又有很强的矛盾,要将其转化为工农业人口有很大的难度 为了有效的掌握和使用黎苗民,一方面,宗教办“双教齐下”,天主教和新道教一南一北的深入山区大肆传教,通过宗教传教,卫生服务的渗透方式来掌握当地百姓的精神层面,进而控制整个社会。 另一方面,通过扩大贸易的方式,放弃传统上黎苗贸易中的暴利方式,以较低的利润,更多的商品来刺激当地商品经济发展,再辅助以医药下乡和少量的农技推广。以物质来促进社会演变。 尽管过去有过招募黎苗民组建山地步兵的设想,但是军务总管庭认为当前并无这一紧急需求,黎苗民的体质体能普遍较差,且多疟疾,需要较长时间的治疗调养。编制为作战部队成本较大。 发动机行动要登陆台湾岛,总参、对外情报局汇总了海天号和大图书馆的资料,认为在台湾岛的作战行动中使用黎苗士兵组成的治安部队是合适的。特别是未来针对台湾的平埔族、高山族的作战行动中,黎苗士兵的丛林山地活动能力能够发挥作用。 为此,军务总监部在和黎苗事务办公室讨论之后,派出了联合工作组,前往临高、三亚和昌化等双方接触较多,有一定互信基础的黎苗聚居区,开展招募工作。 魏爱文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乌龙茶,问道:“老孔,你这里的黎人苗人多吗?” “多得很。”孔令洋听他如此问,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瞒你说,昌化的经济就是黎苗经济。” 此言不虚,如果元老院也统计治下各县的gdp数据的话,昌化的gdp七成都出自和黎苗的贸易活动。 “苗寨多吗,大概有多少苗族人口?” “很少。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苗寨不到十个,每个寨子从二三十户到一百户人家不等。总人口大约有五六千。没有详细的数据。”孔令洋虽然到任不久,但是李海平在任上的时候,各种调查不断,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 总得来说,黎寨多,苗寨少。而且苗寨较黎寨更小,更穷困落后。因为苗民是海南岛的后来者,他们是当年随同明军,为镇压黎民暴动的时候作为弩手从广西征调到海南岛的的“狼军”、“打手”、“药弩手”的后裔。战争结束之后苗军就地解散,分散到各地安家落户。因为来得晚了,较好的土地和山地已经被汉人和黎人占去了,所以苗族的寨子一般都在自然环境较差的山区。除了勉强开垦一些土地之外,就是以打猎和采集山产维生,也佃种汉、黎地主的土地和山林。 方敬涵插话道:“苗黎之间关系怎么样,和当地汉人、我们的关系呢?” “苗人不管和谁都没有大冲突――小摩擦难免。苗人很穷,没有土地,连山地带土地都没有。大多数以渔猎维生,很少与外人接触。”孔令洋没有去过苗寨,但是从他的“黎苗事务联络员”――当初带考察队去堑对寨和石碌河的王伙计那里,得到了许多有关黎苗人的情报。 魏爱文听得很仔细,他对苗寨特别在意――海南苗族人口最少,经济状况最差。又和黎人在历史上有过冲突。所以他认为在使用上面更为放心。海南苗族既然是从征而来的,就有打仗的传统。吸收他们充当治安部队是很合适的选择。 “有我们比较熟悉的苗寨没有?” “有,李海平当初和几个苗寨的关系不错……” “能去拜访一下吗?” “当然可以。”孔令洋连连点头,“合作社里有个专门负责对黎苗贸易的本地雇员,叫王达良,汉黎混血,是本地商铺伙计出身,能说黎话和苗话,对各个寨子都很熟悉。” 魏爱文点点头:“明天安排我们去一个苗寨。”他说着又问:“老孔,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招募一些黎苗青壮年当兵,你觉得当地黎人苗人愿意不愿意来当兵?” “肯定能招募到,”孔令洋说道,“不管是黎人还苗人,他们过得日子都苦哈哈的。种山栏劳动强度虽然不算大,但是吃饱饭的日子不多。” 接着孔令洋谈了目前和昌化的黎苗寨的交涉情况,目前,昌化的大多数黎苗寨子都和合作社昌化支店有贸易往来。关系至少谈不上敌视。想要去招募些丁壮不成问题。 第二天,在合作社的当地商贩的带领下,访问团的成员们就再一次的踏上了访问苗寨大道路。 苗寨的位置非常的偏远,尽管从地图上看,距离昌化堡的直线距离不足30公里,但是地形崎岖,草高林密。全队人只能跟着向导的步子,穿梭在一条难以辨认的小路上,第二天一早才抵达苗寨。 还没进寨子,他们就被寨子外的一片树林里的恐怖景象吓了一跳。大树的枝干上横置着许多芦席卷摸样的物件,有些已经半腐朽了,散落在地上。一行人很是好奇,方敬涵却知道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是苗寨的墓地。”他介绍道,“这里的苗人,人死之后就是这样放在林间的树干上的……” 慕敏一听赶紧躲得远远的,魏爱文尽管已经看惯了战场上的死人,也不有得毛骨悚然。 “这个习俗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慕敏感到奇怪,她去过西南旅游,到过好些个苗寨,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风俗。 “这是本地的一种习俗无疑。”方敬涵说道,“至于大陆上的苗寨有没有这样的习俗,我可没研究。不过你们是去旅游,对方总不见得会把这样的风俗作为宣传点。” 他们很快就到了寨门口,王达良不时来往此地,熟门熟路,看守寨门的丁壮们立刻就放他们进去了。 苗寨的状况远不如他们曾经去过的黎人的堑对寨,看得出十分贫困,只有四十多户人家,寨子没有像样的围墙,是用带刺的植物作为天然篱笆,寨中的房屋极其简陋:竹制建造框架,竹篾编制成墙壁,外面涂抹黄泥,屋顶覆盖稻草。村落里,游荡着一些散养的猪和鸡鸭。 据王达良的介绍,这里的苗人几乎买不起任何东西,只是靠着打猎和采集山产来交换合作社的食盐和铁器。 狩猎经济是非常不稳定的来源,所以他们还种用山栏稻,产量不高,勉强维持村里的基本生计。孔令洋正在昌化的黎寨和苗寨中推广一些简单的经济作物栽培,但是这里交通实在过于不便,暂时也被排除了出去。 “苗人住在这么难走的山上,别人固然很难进来,他们出去一趟岂不是很不容易?”慕敏说道。 王达良却说这对苗人来说不算什么,苗人翻山越岭的本事很大,爬山越岭不但速度很快,而且不知疲惫,苗寨的人每次去赶集,来回一百里的路程当天走完的。 “这是上好的山地步兵的材料啊。”魏爱文说道,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情来――让他们当治安军真有点浪费了。 慕敏饶有兴趣的在村中观察了一番,感慨这里的生活水平真是太艰苦了。一般人三餐吃得是稀粥或者杂粮粥,除了打猎之后能吃到肉之外,平日里几乎没有肉――连蔬菜都没有,寨子周围看不到菜地,所以下饭只用咸盐而已。西南诸民族的恩物:辣椒在本时空还刚刚在临高种植不久。 孔令洋之所以让王达良把他们带到这个寨子来,目的自然是因为穷困可以让他们能够方便的招募到人手。 她忽然问道:“我觉得这里的苗人和大陆上的苗人差别很大。” “海南岛的苗族,有一些专家认为他们实际上是广西来得瑶族和侗族,可能也夹杂有一部分的苗族。”方敬涵说道。 在王达良的引荐下,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村里的长老。在火塘边,慕敏向长老馈赠了礼物,在随后的谈话中,魏爱文耍起三寸不烂之舌,把为应募为澳宋、为元老院服务吹嘘得如何的前途远大,如何的“三顿饭都吃白米饭,顿顿吃肉”。招募去得人还有安家粮。说得连长老自己都有点动心,连着感叹自己太老了。 尽管长老对伏波军的待遇没什么直观感受,但是这二年来合作社在这里经营贸易,一直诚实守信,在本地的声望值很高,所以长老并没有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访问团很快就达到了目的:长老同意在当地让他们招募士兵。在他的大力配合下,魏爱文在这一个寨子里就招募到了十几个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节 新兵 苗人生活困苦,相较于黎人更愿意出去当兵吃粮。明代多次签发西南苗、瑶、侗等族的土兵出战。最出名的就是秦良玉的白杆兵了――只要训练指挥得法,作为本时空的步兵来说战斗力相当不错。魏爱文等人在苗寨的招募活动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招募所消耗的时间和人力成本高得不像话,苗寨的位置比黎寨更偏远,所处的山更高,更深,如果不是有商贩的带路,他们简直连地方也找不到。 魏爱文最后在昌化最后招募了四个连。其中二个连是苗人。如果他愿意放手招募,他可以招募更多的人,考虑到黎苗人口普遍患有疟疾,而且体质较差,需要较大的成本来治疗调养,他才作罢――将来资源足够多之后再充分利用这些人口也不迟。 这些士兵全部集中在昌化进行检疫治疗,并进行初步的集中训练。训练营地就设置在昌化堡外。他们的教官是训练总监部的老狄――他因为竭力主张在海兵队内推行所谓“德式”训练和企图用山地帽装备海兵队,被石志奇为首的“美派”军官排挤出来了。申请到训练总监部,付三思虽然对他的所谓“德式”训练和德式派头不感兴趣,但是看老狄这人干劲还不错――军训教官主要就是有热情干劲和充沛体力,每天围着新兵吼叫外加拳打脚踢没点体力是办不到的。当即就委任他当了教育总监部的军训教官。带着一批上士、中士每天狠操新兵和民兵。 总参要招募日本人和黎苗新兵充当治安军的方案出来之后,付三思就把这批人的训练基地放到了昌化。士兵即将组建成的治安部队不属于正式的伏波军序列,连准军事部队国民军都不是,如果说有什么类似的可以比喻,治安军实际上类似“黑水”――雇佣兵,只不过成本更为低廉而已。 既然是雇佣军,把他们放在马袅堡进行训练就不合适了。昌化地广人稀,地形地貌较至于临高复杂,更重要的是当地有一定的基础设施,用来进行小规模的部队训练而无需扩建太多。 招募来得黎苗士兵在经过“净化”手续之后几乎立刻投入了基本训练――昌化人烟稀少,无需长时间的隔离检疫。从临高派遣来得以雷恩为首的医疗队对他们进行了体检和治疗。雷恩在旧时空就是疾控部门上班,对疟疾尽管没怎么接触过,但是起码都学习过。 为了减少药品消耗同时避免扩大感染,在招募士兵的时候都进行了疟原虫的涂片检测,较为严重的疟疾患者是不招募的。 令负责检测的雷恩感到困惑的是,一部分应募人员尽管来自有疟疾患者的村寨,却没有感染到疟疾,似乎他们有某种抗体存在。他想起有些资料认为这是因为在西南沿海地区普遍存在地中海贫血,而疟原虫无法对地中海贫血症患者产生感染。 “莫非这种说法真有道理?”遗憾的是昌化当地的条件有限,雷恩一时间没法给那些士兵做地中海贫血的检测。 从临高送来得并不是旧时空传统上用来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奎宁、伯喹。氯喹、青蒿素,而是卫生部门根据张道长提供的验方试验性制造的中药制剂“疟疾粉”和“常山水煎”。 这两种药剂是五六十年代中国的奎宁和其他抗疟药物还不能自产的时候,中医药人员搜集各种民间土方、验方经过大量的临床运用之后认为确实有一定效果的配方。当时被筛选出来的还有青蒿。不过青蒿素的提炼和萃取需要相当规模的化学工业作为支持,所以卫生部暂时只能效果较为一般的疟疾粉和常山水煎两种成方。由润世堂药业进行了小规模的试制,小批量的在卫生部所属的医院和诊疗所,以及黎苗事务办公室、宗教办投入使用。 疟疾粉是用:苍术、白芷、桂枝等药配伍而成的,炮制成药粉。使用的时候按照成人每次用1g以上,小儿酌减的数量,于疟疾发作前半小时将“疟疾粉”包在纱布内,塞于鼻孔内,时间大约3-4小时,待疟疾发作后至出汗期取出。下一次发作前可继续使用。一剂药可连续使用3次以上。 用后如症状消失,次日可以查血,如为阳性可以再用。按照卫生部总医院的临床试验,这种药剂和长山水煎对某些疟疾患者确实有疗效,几次之后,查血的时候疟原虫居然消失了。 但是总有效率却没有书本上说得这么高,不过这也算是勉强提供了一种治疗疟疾的手段――要知道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奎宁这种历史上的特效药的效果也很一般,更不用说还有很大的副作用。 宗教办的两大教派是这两种中成药的最大用户,向黎区传教,医药卫生手段是最有效的,而疟疾又是黎人苗人普遍患有的疾病。张道长当初正是靠着这两种药物在琼南获得了大量的信教群众。 黎苗事务办公室也散发过不少这类药品,主要是以派遣卫生队的方式散发的。所谓的卫生队,主要的目的还是和黎区进行贸易。只不过在队伍中派遣一名卫生员,带着药品去寨子里进行诊疗。这种诊疗是免费的,主要目的当然是拉拢人心,其次也为了给参加卫生培训班的卫生员和护士们提供独立诊疗的实习机会。 慕敏自己曾经亲自带队去过好些个寨子,知道这种卫生服务在山寨里意味着什么。所以这次能够很顺利的招募到许多兵员对她来说并不意外――要知道一开始有不少元老对能不能招募到黎苗丁壮来当兵持怀疑态度。 丁壮们正在老狄的吼叫下进行着最基本的队列训练。黎苗民组成的步兵连暂时不准备装备火器――装备1631式制式刀。因而训练的内容也就大幅度缩减了――他们不进行复杂的队列变换和抗骑兵冲锋练习,也不进行米尼步枪射击训练。只进行最基本的队列、基本战术动作和体能训练。基本训练结束之后,再进行二周的山地作战和村镇治安作战的战术训练。 慕敏看了一会穿着有点肥大的作训服,看上去严重营养不良的新兵们。几天训练下来,他们的动作已经有了点样子。接着她又饶有兴趣的把目光投向老狄,他穿得不是伏波军的制服,而是一身看上去就嫌热的“德式”混搭军服。上身是非洲军制式热带衬衣,下面却穿着战靴、德军绑腿、护膝,束着双排扣皮带,头戴作战软顶大沿帽――当然全是国产的民版。 在老狄身边,站着一个少女,穿着临高国民学校的女生制服,拿着个铁皮喇叭,老狄每说一句话,她就赶紧拿起喇叭说一阵。这位翻译有时候显然不知道某些口令该怎么翻译,又得去老狄探讨一番。黎民们大多不懂汉语――更不懂普通话。汉语教学不能一蹴而就,只好边训练边学习了。 慕敏知道这个少女是筚达,当初他们离开昌化回临高的时候,把她也带走了,在国民学校内学习了一阶段的汉语,还接受了基本扫盲教育,获得了丙种文凭。作为黎苗事务办公室掌握的极少数“完全可靠”的黎人,她的学习一结束就被派遣回了昌化,在当地充任黎苗办的工作人员。一方面是充当翻译,和当地黎民打交道,一方面搜集本地美孚黎的资料。慕敏读过一些她撰写的用歪歪扭扭的简化字书写的满是错别字的报告。 筚达在昌化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虽然他们也掌握有类似王达良这样和黎寨联系紧密的本地人,但是他们到底并非黎寨出身。较之于筚达这个土生土长的黎人,在交涉和搜集资料方面就逊色一筹了。特别是方敬涵通过和她谈话搜集了大量本地的美孚黎的第一手材料。 不管是慕敏还是目前负责黎苗事务办公室常务工作的方敬涵对她都很重视。每次到昌化来都要和她谈话,还给她带来许多小册子,亲自对其进行培养。慕敏一度还想让她到国民学校读乙级文凭。 看中筚达的人还不止黎苗办公室,盗泉子对她也充满了兴趣。在一次成功的传教活动之后,张道长游说筚达信奉了新道教,接着他想把这个女孩子培养成新道教的“祭酒”,成为他在黎区传教的得力助手――如果可能的话,成为一个标杆人物。 遗憾的是筚达的学习积极性一般――黎人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全民认识,因而不管是国民学校的深造计划还是盗泉子的宗教学习,,统统都成了泡影。不过,二年来筚达起码能够毫无障碍的元老们进行交流,而且对元老院的忠诚度也足够高――作为一个元老院与美孚黎之间的桥梁显然是相当合格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节 投军的人 但是就这么充当一个“翻译”的角色,对慕敏来说实在为筚达感到屈才。筚达这人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人聪明而无机心,性格爽直,处事果断,在和黎民的若干次接触中都表现出了她的交涉能力。如果好好培养以后是个不错的干部。尽管元老院和执委会在给黎苗事务办公室的指示中都很明确的表示,元老院的民族政策是“没有民族政策”――只有归化民和土著的区分,也不专门培养“民族干部”,搞“民族班”之类的特殊政策。 “一个土著是不是能成为元老院体制下的一个合格的归化民,首先要看他对我们体制的忠诚是不是超越了其自身的民族和宗教的情感!”元老院的宣传理论家丁丁在一次内部讲话中说道,“凡是不能达到这一标准的,就无法成为归化民!”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就本地来说,要深入海南岛的内地办理黎苗事务,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归化民作为向导几乎就是天方夜谭。所以慕敏还是设法在临高、昌化和三亚培养了几个黎苗出身的归化民干部。当然,具体的工作还是由方敬涵做得――现在办公室的常务工作都是他在负责。 慕敏正在考虑着晚上应该如何和她再谈一次话,鼓励下她的学习工作的劲头,让她答应跟随自己回临高去参加国民学校的培训。她打算培训一批黎苗归化民干部,但是筚达不愿意去临高学习――她觉得在昌化过这种生活自由自在,不愿意到临高去“上学”受约束。忽然有人在训练营地大门外吵闹,她不由得心中奇怪:这里虽然不是昌化堡,但是距离昌化堡不到一公里,也是元老院的军事管制区,并非任意人可以进出的集市。平日里不管汉黎苗,对这戒备森严,有人日夜站岗的地方都是敬而远之的,更不用说主动跑上门来和人吵闹了。 正在疑惑间,一个士兵已经跑了回来,和筚达说了几句话――大约来得人是黎民,需要她去翻译,没想到几句话一说,筚达居然面色变了,扭头就跑。 慕敏大惑不解,只好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了。 到得营地门口,只见五六个年轻的黎民正在门口吵闹,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看上去健康结实,头上还带着野鸡的羽毛,穿着亦很考究,一看就知道是寨子里的头面人物。慕敏觉得他有点脸熟,此刻见他正和门口的一个人说话。慕敏认识这个人,正是王达良的舅舅黎本清。 黎本清这二年来一直为合作社的商队当向导和翻译,不再靠打猎过日子,得了不少好处。手头有了几个钱,便将“隆闺”里的相好的女子正式娶了老婆。尽管他继续住在堑对寨里,但是每个月都要到昌化堡来几次汇报工作,算是半个归化民了。 看到“首长”来了,黎本清赶紧过来汇报:原来这五六个黎民是来投军的――但是现在招募工作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不肯走,非要投军不肯,还要交他把主事的人叫出来。 慕敏不以为意:“他们要投军就让他们进来登记好了。多几个人有什么要紧的?” 黎本清小声道:“要是旁人就算了,这位可是阵焕!” 还没等慕敏想出阵焕是哪一位,黎本清已经补充了出来:“就是堑对寨的阵奥雅的儿子!” 慕敏恍然大悟:“是筚达的相好?”一下子,当初的记忆全部涌了上来:这位阵焕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他们带走筚达的时候,还在半途上拦截。两人的感情中又牵扯到堑对寨内王、阵两家的权力斗争,其中的枝节错综复杂。慕敏当初带走筚达,即是出于同情这个权力斗争中的无辜牺牲品,同时也不愿意关系友好的堑对寨在内斗中陷入混乱。 “就是!”黎本清连连点头,“自从筚达从临高回来之后,他来过昌化堡好几次找筚达,筚达不肯见他。每次都要这么闹一回。” 这次他听说带走筚达的“澳洲人”正在招募士兵,干脆带着几个弟兄伙一起来投军了。在他的概念里,筚达既然在澳洲人那里,他只要当了澳洲人的兵就可以时时刻刻和她相见了。 “倒还是个情种呢。”慕敏羡慕的叹了口气,“真是浪漫。” 正说着话,阵焕已经跑了过来,他动作十分灵活,几下就躲开了企图拦截他的士兵,直冲到距离慕敏不远的地方。随同慕敏身边的几名警卫立刻端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枪,生生的将他逼停住。 阵焕的情绪颇为激动,但是他对这些端着上了明晃晃的短剑的火枪的士兵颇为忌惮,只是叽里咕噜的叫嚷着什么,没有再做出什么剧烈的动作来。 黎本清赶紧出来翻译,慕敏听了阵焕的要求:还是要招募他入伍的事情。 慕敏点点头:“你要当我们的士兵,这不错。只是你当兵是为什么?” 阵焕一时愕然,他在寨子中是特权阶层,不愁吃穿,自身的打猎本事也很强,原没有必要出来当兵吃粮,完全是为了能和筚达相会才想到要投军的。 迟疑片刻他才大声说道:“你们带走了筚达!我要和她在一起,只有给你们当兵了!” 慕敏说道:“我知道你想要和筚达相会。但是当了兵也不见得就能见到筚达。她是她,你是你。她现在是元老院的干部,你以后成了元老院的军人,事事都要服从元老院的指挥。去哪里自己都不能做主,如何还能见到她?” 阵焕毫不犹豫的说道:“反正她在你们那里,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 慕敏点点头:“那我告诉你,你一入伍,用不了几天就要被送到外地去打仗,可能去几个月,也可能去几年,说不定来不及见到她就会战死沙场。再说了,就算你能见她一面,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你还打算来当兵么?” 阵焕却不为所动,坚决要求入伍。慕敏点点头:“好吧,就收了他好了。既然是他自愿的。” 黎本清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带着他自去了,阵焕身边的几个伙伴朋友也跟着入伍了。 方敬涵有些不安――他小声说道:“他可是冲着筚达去得,筚达是军训的翻译,到时候训练场上一见面,保不定闹出什么新花样啊!” 慕敏一笑:“不碍事。会说汉语的黎民干部又不是她一个。再说这么一来,筚达就会求着跟我们回临高去学习了。” “主任你真是高见。”方敬涵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她的马屁,又叹了口气,“小阵真可怜――好痴情的男人。筚达这女人真可恶!” 慕敏摇摇头,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了。 他们在士兵们的护卫下,沿着简易公路漫步前行――昌化堡的海滨可以看到许多沙丘――上面长满了灌木和牧草,这是人工干预的结果。 昌化的海滨因为人类早年开发的关系,植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加之特殊的地理自然环境,造成了海滨沙丘的不断内侵,结果就形成了一大片荒漠草原的地形地貌。在20世纪,这样的海滨荒漠内侵甚至达十几多公里之多。 因为这里的降雨还算丰富,加上昌化江的滋润,耐贫瘠的低矮灌木和野菜还是能够生存的。孔令洋到任之后,利用自己的农业知识,在本地的牧场大规模人工种植耐贫瘠土壤的豆科牧草,供畜牧业用。同时也起固化改良土壤的作用。 夏季的牧场上,植被茂密,散发着青草的香气。昌化江畔,星星点点的羊群和牛群分散着吃草。除了昌化羊和黎区的黄牛水牛,还有从海南岛、广东搜集来得良种牛羊和使用冷冻精液和当地母本配种的旧时空的一些良种牛羊,现在都在这里放牧,扩大种群。临高的可耕地虽然多,但是工农业生产要占去大量面积,土地资源远比昌化来得紧张,因而现在南海农庄内主要进行种畜饲养和少量的奶牛饲养。肉用、皮用和毛用的畜牧饲养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昌化。 江畔,有很多牛只正在喝水。夏季的昌化江正是丰水季,流量很大,河水漫涨,河边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潭,长出了茂密的芦苇等水生植物――和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很不一样。 慕敏注意到这里有了一些的水渠和提水水车,孔令洋在这里利用本地的劳动力和材料,再配合临高派遣来得少量专业工人,为牧场修筑了简单的灌溉系统,使得这里的人工牧草长势更为良好――要让天然草场承载大量的牲畜,仅仅靠天然牧草和自然灌溉是远远不够的。 在昌化江的滩涂上,从临高来得勘探队的人员正在进行测绘。其中一个慕敏认识,正是燕雀志――他原本在临高的文澜江水文站工作,这次随同勘探队来昌化,大约是为了调查此地的水资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节 军犬 临高的水资源从长远看是短缺的,并不适合作为未来的主要工农业基地,昌化的可耕地少,但是淡水、林木和工矿资源却比临高丰富的多。仅仅昌化江的径流量就有9亿,而临高全县才7亿。可开发水能资源4万千瓦,比临高多30倍,当地的铁矿和铜矿就不说了。光水泥岩资源就有很大的工业潜力。 “怎么?要修水利?”方敬涵和燕雀志打了个招呼。 “是你们啊,”燕雀志显得很忙碌,“现在哪里能力在昌化搞开发――资源都要调到台湾去了。搞工业还是得有人口啊。光有资源和技术,根本就不够看的。” “那企划院急急忙忙的把你们调到这里来做什么?”方敬涵奇怪道。 “第一,是培养学生,”燕雀志指了下自己身边几个正操弄临高产设备仪器的年轻学生,“其次是看看能不能利用昌化江的水运能力――船运是不可能的,放个排什么的大约还行,这里的林木资源很丰富。再说还要考虑到未来的矿石运输。” 昌化江虽然航运价值很低,但是水量和水能都比临高的文澜江大得多。按照20世纪的资料:水资源仅仅昌化江的年径流量就有9亿立方米,而临高全县的径流量才7亿。可开发水能资源4万千瓦,比临高多30倍,从开发水电的角度来说非常优越。可惜短期内没开发能力。 “虽说如此,但是水资源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昌化的矿产资源很丰富,未来完全可以搞成一个工矿业基地,这都需要大量的水资源。” 燕雀志带队的任务就是搞清楚昌化在17世纪到底有多少水资源和水能可以利用,昌化江又能为海南的工业化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昌化的农业潜力不大,全县可耕地只有34万亩,且土壤肥力更差,除了在水热资源上有一定优势外,均不如临高等地琼北州县。 “过几天能不能派个人带我们去石碌?”燕雀志忽然问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方敬涵说道,“不过你们去石碌做什么?上次的地勘应该做得已经很彻底了。” “还是为了勘探地形。” 燕雀志的另外一项任务是带着学生前往石碌,勘探石碌到昌化堡之间的地形,看看有无可能修筑一条一条简易公路或者铁路。 目的不是为了开采当地的铁矿石――以他们现在的工业能力和钢铁生产水平,根本不可能支持如此之大的规模的工程,之所以企划院急于要了解运输条件设法筑路,是看中了石碌的白云石矿。 白云石在现代生铁冶炼中担负着助熔剂的作用,可以提高生铁质量,减少煤炭消耗。在现代钢铁生产工艺中,每生产一吨生铁需要消耗几十公斤的白云石,马袅钢铁联合体投产之后,每年需要的白云石大约有几百吨。 在旧时空的石碌镇南1公里处有储量125亿吨,品位19-21的白云石矿,全面开发做不到,但是少量的开采供应马袅钢铁体进行生产还是可以搞定的。企划院和工业部门的评估认为,依据资料,石碌的白云石矿埋藏不深,依靠手工和简单机械就可开采,如果需求量不大,完全可以间歇性的开采。 开采白云石矿之后就会涉及到外运的问题,所以邬德便考虑在当地修筑一条简易公路,即使不为将来的开发石碌铁矿做基础考虑,开采少量石碌当地伴生的铜、金等有色金属矿石也有需求。修建公路还有助于将统治的触角深入到昌化的内陆。开发和辐射周边的地区。 企划院还要求孔令洋在石碌设法建立一个常驻哨站:“启明星旗要每天飘扬在亚玉岭上空!”――确保当地的政权存在感。 根据黎民提供的情报,几乎每年都有一些外来的汉人雇佣黎民充当向导和脚夫冒险进入黎区,深入到石碌,试图开采当地铜矿――或者运气更好些,采到金子。尽管他们中成功的人不多――很少有人能够正确的找到矿脉。但是到处乱采乱挖,小土窑冶炼严重破坏了当地的资源,特别是扰乱了勘探队的勘探。对此企划院是不能容忍的。从李海平的时代就抓到过前往亚玉岭偷采铜矿的人:每年络绎不绝。所以打击盗采矿山也是孔令洋的任务之一。 有了道路,派驻了哨所,道路上有了巡逻队,对沿线地区的控制权也就建立起来了。 “你不用亲自去,派遣几个黎民带路就是了。你们不是招募了不少黎民士兵?”燕雀志说道,“去一趟来回好几天,你们都有工作,耽误了不好。” “要不是阵焕他们刚刚入伍,直接把他们派遣石碌去就好了,本乡本土的。攀山越岭钻林子都是一把好手。什么人都躲不过去了。”慕敏说道。 “就算他现在服役十年了都没门啊,”方敬涵摇头,“本地人不在本地当兵,这是组建军队的基本原则。” 国民军这样的地方治安部队,元老院尚且不愿意全部由本地人组建,何况阵焕参加的作战部队。 招募阵焕入伍的事情在下午遭到了魏爱文的反弹:倒不是他嫌这几个新兵素质不好,在他看来这是严重侵犯了他这个总政治部主任――他时常忘记他的部门是总参政治处――的权威。 慕敏反驳说作为募兵团队的一员,她同样有权决定招募谁不招募谁,任务书上并没有明确指明由哪个部门或者某个元老具体负责。从理论上说慕敏并不需要向魏爱文请示才能决定某些事情。 两人之间的争论持续到孔令洋的再次出现,他满面春风的请几位元老到狗舍去看看,“指导养犬工作”。 慕敏对狗没什么兴趣,但是魏爱文的兴趣很大――海天号的侦察队在台湾遭遇土人的伏击,狗发挥了重要作用。而现在愈来愈多的内部警卫任务也需要狗来代替一部分哨兵。 以前孔令洋在大学时代和部队搞过合作,知道一条训练有素的军犬的警戒范围是基本和5个士兵相仿。训练有素的军犬可都是大陆作战镇反警戒、追捕溃兵、看守装备、吓阻暴民等任务的好帮手。 新建的狗舍设在昌化堡外的一个围栏里,这里饲养着从临高转送过来的种犬。 孔令洋对训狗所知甚少。这方面的业务一直是杨宝贵在负责,但是南海农场内的狗群迅速扩大使得军犬繁育和饲养必须换一个地方,不能再留在土地资源开始紧张的临高了。于是临高的狗场就被拆分为二部分,工作犬培训留在临高,而犬只繁育搬到了昌化。杨宝贵计划等培养出自己的第一批归化民学生,就把训练基地也搬到昌化。 种犬主要来自杨宝贵带来的奥运一家,当初杨宝贵是有选择的带它们来充当工作犬的种犬的。后来又加入了若干其他元老带来的狗,包括钱家兄弟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也从三亚被抓来当种犬了。 为了迅速扩大种群,杨宝贵和孔令洋采用小狗断奶后立即与大狗分离,改为人工饲养的办法来争取大狗尽快产下一波狗。因而种群扩大很快。 本时空的土狗,杨宝贵也从中选择了一些拥有较好基因的犬用来杂交配种。通过不断繁育,逐步淘汰,最后形成了相当可观的狗群。尽管可以做祖代良种的只有十几只,但是符合作工作犬条件的适龄狗已经一百多只了。 头几批狗品质虽然一般,但确实作训的黄金年龄,再长大些就不大适合训练只能送给元老院做火锅了。而杨宝贵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他便采用简化训练模式,将工作进行细分,减少每条狗的训练项目,降低工作量。训成一批就外送一批的方式迅速向各部门分送工作犬。 一部分犬只经过杨宝贵的简易训练,已经拨给了军队、警察和内务部门。“牵着大狗”巡逻的士兵和警察已经成为各县的一景。而在三亚的矿场上,军犬们监视着矿场里成千的奴隶劳工。 但是狗虽然获得了暴力部门的青睐,却一样遭遇了体制问题。狗和马不同于猪、鸡鸭之类的肉畜养肥了就宰,而是长期性使用。一旦编入军队或者某个机关,就涉及到它们的供给和专门的饲养员的问题――这还相对好些。马和狗的供给问题各部门自己就能解决,但是人的编制就不容易解决了。 杨宝贵的编制在农委会,训狗不是农委会的正业,他没法从农委会分到的劳工中抽取若干人来学习他的训狗技巧。这些编制得落实到军队头上。 孔令洋请魏爱文去参观,就是为了说服魏主任这些军头们尽快整理出一个军犬队的编制来,拨一部分人专门来学习养狗训狗。特别是得给杨宝贵找几个徒弟来继承他的训狗衣钵:这是他反复叮嘱孔令洋一定要帮忙解决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节 孔令洋的野望 狗舍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只最精神的狗作为演示,这是一只德国牧羊犬,来自六只杨宝贵带来的种犬中一对的直系后代。身材高大,面貌精神。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工作犬。 这只名叫布隆迪的狗目前是一专多能。即充当配种的种犬,兼职在昌化堡中服役,时而跟随巡逻队在县内巡逻,已经是颇为出名的一条猎犬――当地没有这样体型高大,外貌凶悍近乎狼的犬种,因而很快有传说澳洲人驯狼来巡逻,无意中给当地的通知添加了威慑成分。 布隆迪在孔令洋的指令下做了些简单的动作,获得了众人的一致的赞赏。要说布隆迪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旧时空民间的犬只训练学校里那点基础课程,离真正的军犬警犬表演时展现的技能还差得很远――因为布隆迪还要充当种犬,训练量并不是很大。 “我觉得山地步兵也可以装备。在山地战斗中会很有用。还有发动机行动里需要很多治安部队来弹压难民,给他们都配上警犬会缩减人力需求。”魏爱文很是兴奋。 “难啊,魏主任,你知道现在到处都要工作犬,供不应求,完全看它们能不能努力工作。”孔令洋关照把布隆迪带回专用的犬舍去,“可是刚长成的狗又不能马上用,必须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行。我们现在只有杨宝贵能干这个,缺人啊!” 魏爱文何等见多识广,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弦外之音――类似的取瑟而歌他也没少唱。当即表态道:“你要搞几个训犬队员也是合理要求,我一定到企划院去争取。我看就归在军队下面,专门弄个军犬教导队的编制就好。” 孔令洋说:“这可太好了。杨宝贵一直为了这事烦心呢。他一直想多带几个徒弟,把自己的技术传授出来。” 接着他们又参观了犬舍――尽管是砖木结构的,但是构造标准完全按照旧时空,严格消毒。昌化这个地方被选作目前的畜牧基地有很多因素,但是对孔令洋、杨宝贵等人来说,一个主要的好处是当地人烟稀少,而且基本无商业无外来人口。 旧时空19~20世纪畜牧业新兴发达的地方如澳大利亚、北海道等地之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地与外界接触少,无外来传染病。对于密集饲养,又没有开发出的疫苗的大群牲畜来说,一场传染病可以让一个地方畜牧业大伤元气。 从某个角度来说,迟早有一天元老院会离开海南岛,工业党和他们钟爱的机器厂房全走了,帝国兽医的原种场还是要留在这里的,因为海南岛本身就是个天然隔离场。尽管在自然条件上比不上北海道、新西兰这样得天独厚。 孔令洋介绍道:“目前这里的规模不大,主要承担种犬繁育任务。这里外界影响比较小,不容易闹犬瘟。等有了足够多的驯犬员,就把留在临高的养犬场也搬来――要说以后临高的马场最好也搬走。” 他们看了布隆迪的伙食:不但有羊肉甚至还有元老们都限量供应的鸡蛋。 “伙食水平真高。” “充当种畜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孔令洋说道,“要培育强壮健康的后代,父母本的营养都要得到足够的保证才行。” 慕敏在参观过程中没有说话――种畜场总是会引来男元老们猥亵的联想:诸如“推屁股”之类的话题一直是经久不衰的段子。对此她总有点尴尬,虽然警犬对她供职的警察系统很有用的。 犬场参观结束之后,孔令洋却赠送了一样意外的礼物给慕敏,着是一只良种的云猫――犬种场附设一个猫场,繁殖若干良种猫作为工作用猫。临高的化学工业做不出鼠药,只能靠猫这种传统的生物防治手段。 相比于犬,猫的资源要宽松多了。孔令洋不敢把狗当人情馈赠给元老,但是猫就无所谓了。 慕敏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对猫咪、小狗之类的“可爱动物”缺少免疫力。养猫这种事她当然很乐意――特别是在办公室里夜间值班的时候,有只猫的陪伴会使得时间变得快一些。d日有女生带来了一只猫,就成了女元老们的集体宠物。 过去元老院对猫犬是不允许元老私养的――除非猫犬在旧时空已经接种过狂犬病的疫苗。尽管每个元老在d日之前都注射过狂犬病疫苗,但是疫苗的有效期只有一年,卫生部虽然存有全体元老可以连续接种三年的疫苗和一些抗狂犬病血清,但是数量有限又有保质期限。直到最近,生物实验室采用最原始的巴斯德法制造出了疫苗,又用马血试制出了抗狂犬病血清,经临床试用大致合格,才算初步放开了禁令。 馈赠给魏爱文和方敬涵的是他自己泡制的“秘制三鞭酒”,至于是哪三鞭,他一直秘而不宣。据说是他的祖传秘方,除了三鞭,还加了十几味中药。用从广州弄来得上好高度白酒泡制。他到昌化之后泡了十多坛子,除了自用,不时拿来公关用。但凡来本地出差的男元老,孔令洋都馈赠一瓶秘制三鞭酒。一时间南海农庄的限定版雪茄,昌化牧场的秘制三鞭酒成为男性元老们流行时尚。男元老们自从有了生活秘书,尽管满口都是“三分,不能再多了”,私底下到底也是久旱逢甘霖,不免有些杀伐过度,加上白天工作操劳,就出现了滋补的强大需求,三鞭酒正合时宜。 看到中央来人表情愉快,不再有刚才的争论,孔令洋便谈起自己的远大抱负来,特别是谈昌化的畜牧业――除了慕敏对此没什么兴趣之外,魏爱文和方敬涵这样的男性元老都把养马看做是元老院的头等大事。不管他们对马匹有多无知,甚至根本不会骑马,每个人都对马匹充满了感情。和女仆、大炮、铁甲舰一样是男元老们的g点之一。 孔令洋对马匹一点不挑剔,他虽然出身畜牧专业,念书的时候对马匹饲养这一专业并不关注――在中国马匹繁育不是农牧业的重点,除了传统牧区之外几乎没有养殖户对养马感兴趣的,市场也很小。所以他和尼克等人不同,认为马匹是先解决有无问题。不管从那里把能用的马弄来,扩大种群。 即使种群质量不高马匹,亦可以作为骡子的母本或者父本使用。国内的马种不佳,但是颇有一些优质的驴子,德州驴等大型驴种平均肩高较之于普通的蒙古马毫不逊色,甚至略胜一筹。骡子力量大,耐粗饲,能连续役使用二十年以上,远比马来得经济。 从使用的角度来看,伏波军和民间使用大型力畜主要目的是解决牵引车辆、火炮和机械;驮运物资装备。在这方面骡子较之于马匹更为实用,而且饲养成本低。骑乘用马的需求量并不很大,引进培育骑乘马不是当务之急。 昌化相比之临高更适宜充当畜牧业基地,不过河口地区在夏季嫌过于湿热,不利于大批牲畜的繁衍。孔令洋经过这一阶段的考察之后,看中了昌化江河口以东4公里之外的昌化大岭。那里海拔400多米,以树数草原植被为主,气候凉爽,是较为合适的夏季牧场。孔令洋打算在今年秋冬季就开始对昌化大岭进行初步的规划建设,等到明年夏季初步启用。 要扩大牧场的规模,势必要增加人手――特别是技术人员,不管是畜牧还是兽医专业,可用的归化民人员眼下都是零。 除了杨宝贵眼明手快的捞到几个学生当自己的学徒之外,孔令洋到现在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徒弟。勉强弄来了四个徒弟,带到昌化来之后耳提面命,晚上补课,白天实习,大致算是了点基本的兽医学知识,也能干点给牲畜接生、配种之类的简单活计,但是长远来看这批人的基础太差,最终也就是靠经验积累成为个“老技术员”层面,难成大器。 他现在外放出来了,昌化县是个小县,正好事少权大。有较多的业余时间可供支配。如果有足够的学生带,先来一两年基础课,配合实习,边干边学到有了一定基础,再轮番杨宝贵那里去实习,让他带临床提高班。然后从从里面选拔出最好的苗子再进一步的培养,最终成孔令洋臆想中军需大学的兽医系的教师。 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孔令洋和杨宝贵一直企图从芳草地的学员中预订几个乙种文凭获得者来学习兽医,然而乙种文凭持有者的归化民粥多僧少,畜牧兽医行业一直排不上号。 所以他在大谈远景规划的时候,不时的插入几句缺少可培养的学生的苦经,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争取他们在元老院的会议上给自己的方案足够的支持。要知道眼前这几位在执委会的说服力可比自己强得多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节 荷兰人的心 临高是一个蜂巢。这是很多人对这里的评价。每个第一次到这里来得人一登上港口的码头就会感受到这里忙碌、紧张和活跃的空气。当他们深入这里,特别是深入到沿着文澜河两岸的那些工农业区和居民区这样的感受就愈发深刻了。 街道上整天都有川流不息着忙碌的人群和车辆。“流星”车头牵引着敞篷车皮上不是堆满了货物就是挤满了人。尽管颁布了安全规定,不许出现“挂票”的情况,还增加了在车站上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国民军士兵,但是每一趟车上四周还是挂满了超载的人。以至于每天都有人从车上摔下来,幸亏“流星”型的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伤亡率才算保持在一个企划院能够忍受的地步。 这一天的中午,博铺码头的方向传来了隆隆的炮声――这是有外国船只进港的礼炮。在临高这是很少见的事情:除了偶然有一艘葡萄牙船只到来之外,只有中国商船才来这里。现在是夏季,就算是中国商船也很少来到这里。 范?德兰特隆站在船艉楼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在系牵引绳的澳洲舢板。载重400吨的马格德堡就将有这艘小船牵引进入港口。荷兰人的“快艇”相当笨拙,而且当时还没有舵轮机构,在峡湾港口内操舵很是困难。若不是乘着潮水进出港口,单靠船长的驾驶技巧是不可能准确的驶入锚地的。 马格德堡号每次出入港口都要放下船上的划艇来牵引大船。不过在澳洲人的港口,这一工作由澳洲人的船只代办,费用算在引水费内。 澳洲人用来牵引船只的小艇上树着烟囱,喷吐着浓厚的黑烟,没有划桨手,力量却很大,轻而易举的就能将重载的大船拖动。上一次马格德堡号向香港运输香料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它们的力量。 荷兰人一般不在夏季向中国大陆沿海航行――风向对他们不利,而且有遭遇台风的危险,但是这一次马格德堡号的冒险航行除了贸易,还担负着重要的使命。 范?德兰特隆是第二次到博铺了。按照澳洲人的殖民和贸易部的的紧急指示:马格德堡号运来了大量的呢绒、棉布和羊皮――呢绒大部分是英国产的。按照荷兰人和英国人的商业竞争的激烈程度来说,向商业对手购买呢绒是不大容易理解的――何况荷兰本身也以织造优质呢绒著称。但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公司和大股东的利益高于一切,既然英国呢绒的价格足够低,让东印度公司有足够的利润,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不用说英国人不过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在名义上好歹还是荷兰的盟友。未来东印度公司还会毫不犹豫的向正在交战中的祖国的敌人出售和运送粮食、武器。因为利润是没有祖国的。 半小时以后马格德堡号已经靠泊在5号泊位上。范?德兰特隆十分欣赏澳洲人的港口。他们的港口都有栈桥可用,无需使用小艇来趸运货物和人员。货物有起重机吊运下船,人员直接从舷桥上下,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在临高、三亚和香港,船只的周转率是以小时和天,而不是以“星期”和“月”来计算的。 很快范?德兰特隆见到了老朋友,派驻临高担任荷兰东印度公司领事的莱布?特里尼先生。意大利人已经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港务手续,范?德兰特隆最后一次核对了报关单和各种所需的文件,确认无误之后再将文件交给海关官员,接下来的卸船、验货和纳税事宜就不用自己操心了。澳洲人的海关和港务都会代办妥当。 “特里尼先生,好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特里尼对被派驻在临高担任领事一度耿耿于怀,虽然这个职位比他过去在巴达维亚的职位要高一些,薪水收入也增加了若干盾。而且公司还允许他在临高经销若干种公司商品。包括在中国人中很受欢迎的某些香料:龙涎香、没药、檀香等等,从中能够获得不少的收益。 不过特里尼非常明白,这个肥缺给他是因为他是一个画师和地图绘图师,让他在临高当间谍。而且因为他是一个意大利人,信仰极端可疑的天主教徒,热衷于科学和神秘主义,就算被澳洲人斩了,荷兰人即不会可惜又可以把自己撇清。 不过在临高的这段日子已经使得特里尼把自己在临高的工作看作仅次于家庭和生命之外,第三位不容任何人染指的事情了。 “在临高的一日,胜过我在这个世界旅行一年。”特里尼在自己写给朋友的信件中写到。 “这里很卫生,生活多姿多次。食品供应也不错,”特里尼说道,“就是很少有肉。” 范?德兰特隆嘴角露出了讥讽的微笑:“我还以为您会抱怨没有足够的橄榄油呢?” 按照欧洲人以肉吃得多少为饮食好坏的标准,即使到了20世纪的前半叶意大利人的伙食水平依然属于非常的差。大多数意大利平民只能满足于简单的面包片加上几滴橄榄油,有一点奶酪而已。 特里尼当然明白这个木鞋话中的嘲笑――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的太多了。尽管荷兰人的伙食水平也是以简单粗糙著称的。但是好歹荷兰人吃得肉比意大利人多得多。 “橄榄油,澳洲人也很有兴趣――或许不久以后他们会考虑从欧洲进口。当然,前提是公司能够发明一种长期保存油脂的方法……” “据说他们非常喜欢油脂?” “是的,他们大量的收购椰子干,目的正在于此。”特里尼说道。 两人说着离开了海关,海关上空荡荡的钟楼引起了范?德兰特隆的注意。从上次来到现在,这钟楼上始终是空荡荡的。他很奇怪:为什么澳洲人始终不为这座钟楼配上一组音色洪亮的铜钟。任由它这么空置着。他从特里尼的信件中得知:澳洲人要为这些空置的钟楼配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计时器但是却迟迟不能实现。 “特里尼先生,您的上一本画册已经在巴达维亚引起了轰动,竟然还有人想要高价收藏你的画册――想不到您到了这里之后,从事艺术创作是竟然如此的富有灵感。” 特里尼每个月都通过船只带一本他的画册回巴达维亚――只要还有船只开航。画册不仅是艺术创作,也是汇报的情报,没有什么比直观的图像更能准确的表达情报了。 “谢谢您的关心。这里有很多新东西新事物。超出了我过去的思维和经历。这大大的刺激了我的灵感。”特里尼含笑着拿出一个木头烟盒,“也包括澳洲人的享用品。” 范?德兰特隆取了一支雪茄--他对雪茄并不陌生,有些西班牙克常常用这种方法吸烟草――他个人还是比较偏好用烟斗。不过他也不反对换换口味。 “澳洲的朋友们希望我帮他们购买一些意大利著名画家的作品: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他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注目的文艺复兴时代的画家名字,有当时就已经是著名画家,也有名气较为一般的,“还有斯特克里瓦里和瓜内利的小提琴。” 这些艺术作品要特里尼在意大利的朋友、家人去搜购是不可想象的――他们没有这样的财力,只有财势富可敌国的东印度公司才有这个能力。 “他们的眼界真高。其他人不说,达芬奇的作品我觉得很难,他的画作大多在法国国王的手里,其他的就要看你的意大利同胞们是否愿意割爱了。”范?德兰特隆说道,“这次我带来了两把瓜内利和一些你指名要得乐器,还有您信中说的乐手。我想澳洲人也许是中国人,但更喜欢西方艺术。” “很难说,他们的艺术品味我只能理解一丁点,他们也很喜欢一些奇怪的线描绘画,很夸张,很程式化,很叙事……” 两人就澳洲人的艺术进行了一番谈谈探讨之后,来到了海关广场的边缘。 “大人,这次我想请您坐一坐这个”意大利人指着博铺海关斜对面的一座木结构的棚子。棚子下面是一座砖石的平台,高出地面。 台子上面已经挤满了人,似乎都在翘首以盼的等着什么。 “他们在等什么……” “呜……况且,况且,况且……” “这是澳洲人的新式交通工具吗?”既然屁股已经坐在一个会移动的车厢中,范?德兰特隆已经知道他们等得是一种交通工具。 “是的,我亲爱的大人,澳洲人把这个叫做火车,在两条铁轨上跑,速度就像骑着一匹快马,但是您瞧,我的大人,这个辆火车有5个车厢,可以坐200多人……” 范?德兰特隆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从以往对这个意大利人的了解,他能听出特里尼想说的不止这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节 小店主和艺术家 按照单道谦的标准,临高的火车只能算是城市轨道交通系统。它是在当初用来运输货物的工厂轨道车线路上扩展起来的。用来运输产品、原材料和工人。这一线路网发展到现在,从煤气机车头变成流星型蒸汽机车头,路线从厂区内运行的小铁路扩展全县:运营的线路从县城外的文澜桥车站,沿着文澜河一直延伸到博铺,然后再从博铺向马袅延伸。连接了整个临高的主要工业区和港口区。 范?德兰特隆和特里尼坐得是头等车――因为煤烟和水汽的关系,头等车挂在最后。头等车比前面的车要高级一点,前面车是平板敞篷车,客货两用。当客车用的时候四面会装上一圈栅栏。乘客们席地而坐,坐不下的时候干脆人挤人的站着。因为完全是露天的状态,不存在通风的问题。 只有在偶然的状态下――比如举行什么重大仪式或者典礼的时候,平板车上才会临时安装几排木制长条椅。 平板车上当然没有车棚,遇到下雨或者气温太高的时候会安装临时的帆布棚,火车运行的时候,煤烟和水汽弥漫,足以让头二节车皮上的乘客窒息。铁轨是标轨尺寸,却是轻型的熟铁锻造轨,枕木也是因陋就简。整个轨道交通系统的设备之简陋简直令人发指。 但是这样简陋的机动运输对临高的产业也是一场革命:小火车使得大量劳动力能够快速的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工人能够用最少的时间上下班――临高的工厂区规模愈来愈大,工人住宅区不得不建在距离厂区更远的地方。 两个欧洲人所在的头等车是专供元老和愿意出高价的土著、归化民乘坐的,尽管车厢的底盘和平板车一样,但是加上了厢体,不但有玻璃镶嵌的车窗,还安装有百叶窗,在烈日下既通风又免去日晒之苦。车厢内还设有座椅。 范?德兰特隆饶有兴趣的环视着空荡荡的车厢――本次头等车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头等?”范?德兰特隆看到车厢内的陈设装潢十分的简单,虽然都很实用。即使在他这个荷兰人看来,澳洲人的“头等”也未免太名不符实了。 特里尼说道:“是的,澳洲人生性简朴。其次他们的所谓头等,是和前面的车皮相比的。” “哦?”范?德兰特隆颇有兴趣的把头从车窗里探出去,看了看。前面的每一节车皮上都挤满了旅客和货物,实在挤不上去的乘客有的挂在栅栏上,有的爬上平板车上的货物堆,高踞在上面。 “真是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范?德兰特隆笑道,“不过我很怀疑――装了如此之多的人和货物,你说得火车到底靠什么才能拉动?还能跑得和马一样的快?你在报告中说是一种火力和水力的机器。真能有如此的奇妙?” “一点不错。”特里尼说道,“以我个人的浅见。澳洲人掌握了许多我们至今未知得上帝的秘密……” 范?德兰特隆是个新教徒,对天主教徒的信仰嗤之以鼻。他哼了一声:“我看是魔鬼的秘密――正如你们那位博学的同胞达芬奇一样。” 特里尼没有说话。他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和尼德兰的小店主没什么好讨论的。新教徒并不比天主教徒更崇尚科学,有时候甚至相反。“血液循环之父”就是在瑞士被加尔文派烧死的。特里尼知道自己的最好就科学问题少开口为好――尽管荷兰属于欧洲对宗教问题最宽容的地方,但是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可一点不宽容。 原本他想就自己的观察向范?德兰特隆谈一谈自己对“火车”的看法,但是看到此人显然不学无术,便打消了这个主意。这时候车厢猛得一震动,钢铁发出吱嘎声,车厢缓缓的在轨道上滚动起来。 二十几分钟后,荷兰人和意大利人在“商馆”这一站下了车。一辆双轮东风马车等在车站前――这是殖民和贸易部的派来的公车。 “商馆”是殖民贸易部和办公厅联合申报的一个项目,在今年的台风暴雨中,临高境也遭了灾,虽然没有什么人流离失所,不过也有不少土地被淹。其中有不少属于农委会准备用来开垦的田地:“商馆”是被淹地之一,只是压根还没开垦。 之所以会被淹,是因为这一带是海滩沙堤后的洼地,陆地边缘的土地会年复一年的滑向大海,海潮又将沙土送回来堆积成海滩,风将沙子吹向陆地,形成一道几米高,几十米宽的天然沙堤,沙堤后面则是下陷的土地。农委会白白做了一些平整之后发现这里的盐碱治理起来远远超越了目前的生产力,接下来又被暴雨泡了一次,对这块地的投入就算交学费了。最终农委会决定放弃对此地的农田开发工作。改由林业部门来负责改造。 林业部决定把整个沿海洼地都改造成红树林地带来固沙抗风,减轻海浪对海岸线的侵蚀,在稍往内陆的地方则改为种植椰子树种植园。 这片洼地往东是一片低矮山丘,再过去就是马枭。随着博铺到马枭的铁路开通,执委会办公厅和殖民部决定把这片土地改做将来的国宾馆和使馆区。首先就是请东印度公司入驻,并且用东印度公司付的钱把附近的山溪拦成一个小水库,为附近供水――如果以后能够量产发电机,还可以搞点小水电。 马车载运着他们沿着公路行进,很快抵达了商馆区。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除了平整好的土地之外只有孤零零的几栋木结构房屋,有的房子还在建造。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馆正在盖,确切的说是正在挖地基。特里尼设计了一座相当坚固漂亮的双层的砖石大厅。不过临高建筑公司表示建造周期要两年。所以现在的商馆是两座简单美观的木屋,是张兴培设计的预制件房屋。花了一周时间就全部组装装修完毕,让特里尼瞠目结舌。 两座木屋一座办公一座居住。屋顶上飘扬着亲王旗和公司旗。特里尼把他迎进了客厅。客厅已经用从巴达维亚和广州购来的家具、工艺品装饰一新,墙壁上悬挂着奥伦治亲王和公司的董事们的油画像,看上去颇为气派。 尽管屋子里住得是个意大利人,但是房子仍然保持着荷兰人对清洁的嗜好:干净整齐。特里尼的一个荷兰仆役每天都洗刷整座房子。特里尼猜想这个仆役十有八九是公司派来暗中监视他的。 双方落座,仆役送来了本地的清凉饮料,两人在临高产得藤沙发上落座。范?德兰特隆憋了一肚子问题,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立刻开始提问。特里尼对此显然也有所准备。 “特里尼先生,请您很明白的告诉我,澳洲人的军事力量如何?” “非常之大。”特里尼很明确的说道,“潜力无可估计――令人恐怖。” “哦?是什么给了这样的感觉?” “您刚才已经乘坐了他们的火车。” “是的,澳洲人的火车,很特别。” “您一定看得出火车在军事上的用途。” “火车的却很强大,但是它不过是运输工具。再好的马车也不能打仗。” “您似乎忘记了我们的主人是靠什么来称霸海上了――船。” “这不一样。火车并不能进入大海。何况这种火车必须在轨道上运行。我看不出它有多少军事价值。” “刚才您乘坐的那种火车,现在它一小时能跑5法里,我还见过它跑10法里的时候,现在澳洲人已经用轨道把他们最核心的统治区,临高-百仞-博铺-马枭连成一体……” “只是用来运送货物和工匠农民而已。” “他们用火车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把军队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并且他们还有专门用来战斗的火车,安装了火炮和他们叫做打字机的一种邪恶武器,就是一千名严整的瑞典步兵也不可能在一列铁甲火车面前站一刻钟,实际上一百个澳洲兵加上几门炮就可以把一千名欧洲最好的步兵撕成碎片。” “您太夸张了。” “向上帝起誓,我的话绝无虚假。” “好吧。”范?德兰特隆点点头,“我会把你的原话写入报告的。”他现在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现在,公司想知道,澳洲人有没有在准备某一项针对公司的活动?” “据我所知:没有。”特里尼犹豫了一下,这一表情让范?德兰特隆很快的捕捉到了。 “实话说吧,特里尼先生,”范?德兰特隆压低了声音说道,“您知道,几个月前,澳洲人的一艘船只到了福摩萨……” “去了大员港吗?” “不是,他们没有进入港口,而是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到了一处荒蛮的海岸。并且在当地登陆。按照我们辗转从土人口中得到的种种消息,一定是澳洲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节 公司的忧虑和野心 澳洲人出现在福摩萨的消息让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要人们紧张起来――尽管大员的商馆运行的不尽人意,而且在与澳洲人签署贸易协议之后重要性大大下降,但是作为对华贸易的直接窗口,福摩萨的地位依然是举足轻重的。 澳洲人派出船只窥视福摩萨,这对于荷兰人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消息。为此,德?卡蓬蒂尔和巴达维亚的评议会在台风季节派出马格德堡冒险前往临高,以探听消息。 特里尼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着急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几个月来,我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筹划一个大的行动。但是我无法说这样的行动是针对公司的。” 接着他谈起了自己在临高目睹的大规模的活动:大量的物资进出口、人员的频繁调运和活跃的造船行动。他很明确的感觉到澳洲人已经进入了一种临战状态、 “澳洲人的所有机构、工厂和船只都在全速运转……”特里尼先生说道,“尤其是船只进出港口非常的频繁。不断的运出运入商品――您知道,现在可不是贸易季节。” “既然这样,为何你还要认为澳洲人的准备行动并非针对公司?” “很简单。因为他们正在筹措北方寒冷地区使用的装备。”特里尼说道,“他们向公司提交的订货单涉及的许多物资是无法在福摩萨使用的。我想您也很清楚这一点。” 经他这么一提醒,范?德兰特隆想了起来,最近澳洲人的订货中有许多呢绒和皮革,还购入了波斯的生羊毛和印度原棉。这些货物都没法在福摩萨使用。 “其次,恕我冒犯:我认为以公司在东亚的全部力量,还不需要澳洲人如此广泛的进行战争准备。他们的对手比我们的主人要强得多,也大得多。” 范?德兰特隆点点头:“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为了让总督和评议会的诸位大人放心,我还是很希望能够确切的知道他们到底想在哪里动手――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到福摩萨去?” “我认为他们选择的目标是明国,也就是中国人。他们到福摩萨可能是出于各种动机――比如获取一个中途停靠点,具体我无法知晓……” “请您说下去。” “明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又拥有无可比拟的巨大财富,澳洲人千里迢迢来到东亚,又有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征服和掠夺的目标如果中没有明国的话,我会觉得很惊讶。”特里尼说道,“何况他们特意选择了临高这个地方。” “好吧,假定澳洲人即将发动对明国的征伐,你认为他们的胜率如何?” “毫无疑问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战胜十倍于他们的中国军队,但是要征服整个中国显然是难以办到的――至少在短期内办不到。”特里尼说道,“中国的幅员太辽阔了,要征服这样一个国家,澳洲人的力量还小了一点。” “假定,只是假定。如果有朝一日公司要和澳洲人开战,公司能否取得一个有利的和平结局?” “恕我冒犯,恐怕会很难。和平是肯定能到来的,只是结局未必会有利。”特里尼说,“澳洲人的军事潜力十分惊人。一旦运转起来,恐怕没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假如在他们的潜力还没有展开之前呢?” “这也包含在您的这次任务之中吗?” “有三四个董事――您要理解,他们是主人,而他们并不在巴达维亚。所以他们就提出……希望评估看看……是否值得夺取澳洲人的地盘。” 临高比起荒芜的大员,热闹而繁华。又经过了充分的建设,有许多军事工业和大型造船厂,综合实力比葡萄牙人的澳门还要强得多。如果能夺取过来显然是非常理想的对华贸易甚至是东亚贸易的基地。 元老院很清楚特里尼被委派的任务,但并不介意这一点。 元老院既然正要进行发动机行动,并不想为出乎意料的袭击者分散兵力,因而非常希望让荷兰人明白自己的军事实力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挑战的。 所以特里尼有时候甚至被对外情报部邀请去参观陆海军训练,并且获准近距离绘制伏波军。只不过澳洲人对绘画有很多要求,比如要求军人的头身比要画成1:7,肌肉要画成希腊式,肩膀要和日耳曼人的形状一样…… 不过这些本来就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经院派绘画差不多,特里尼自然很乐意完成。 “我无意冒犯诸位大人,但是这一想法是在――过于疯狂。澳洲人对自己的武力有极大的信心,十分随意的把武力展示给我,并且让我不断把画册送回巴达维亚。” “那您怎么看?” “就我个人的观察,澳洲人的士兵其实就是本地的土著,绝大多数是华人。只有极少数军官是澳洲人。他们把士兵从大陆上招募来的时候体格非常差――比东南亚的猴子们强不到那里去。不过现在他们用火枪射击的速度和命中率让人感到恐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悍的职业军人……军官也非常的优秀――由一些不亚于古斯塔夫手下军官的澳洲职业军人率领,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他们天还没亮就起床,然后悄无声息的从一个县徒步走到另一个县。”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因为没有船只才徒步机动。” “他们只是让自己的军队练习迅速翻过崇山峻岭,然后立即投入作战,实际上每个军人都要做这种练习。” “伟大的汉尼拔……吗?” “他们是否能有汉尼拔的水平我很难评价,阁下,但是他们的战力显然超越了大多数我见过的军队。” “至于船只,他们现在还没有有足够的船。不过以后会有很多。阁下。请您一定要把这本画册带回去,并且告诉巴达维的诸位,澳洲人用十四周的时间建造了一条几百吨的帆船。” “什么?!” “他们的造船厂有很高的效率,但我从来无法接近,远远看去,似乎有很多条船肩并肩同时建造,第二条同样的船在10天以后就下水了。” “这太惊人了,我想我还是应该亲眼确认一下。” “您走之前,会看到下一条下水的” “您认为澳洲人会不会有向南发展的意图?” “这是迟早的事情。”特里尼微微一笑,“当您拥有一支举世无双的大军和强大的舰队的时候,您会让他们回家种地吗?” “您的工作真的十分出色,我会向巴达维亚的评议会保举您的” “没关系,不必了。我是一个意大利人,意大利人是没有祖国的,我的祖国就是雇主给我的工作” “您是怎么看临高的” “真希望临高在意大利。” “幸亏临高不在意大利。”范?德兰特隆说道。 “临高在哪里并不要紧。”特里尼意识到范?德兰特隆的询问已经告一段落,他站了起来,从酒柜里取出一瓶朗姆酒,又拿出两瓶“苏打水”和两个玻璃杯,从“冰箱”里取出些碎冰来,按照本地的时髦方式,兑了两杯朗姆酒苏打。 “令人愉快的享受。”范?德兰特隆喝了之后赞赏道。 “澳洲人的野心或者目标让我们的主人去考虑吧。现在我有一个澳洲人的项目要向评议会提出。” “哦?是澳洲人提出的吗?” “不错,澳洲人向我提供了一批农学书籍和图画,请我翻译成一份绘本。”特里尼说着递给他厚厚的一本本子,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解说,“澳洲人准备向我们提供一些种苗,让公司在摩鹿加群岛的某个小岛上种植,他们收购成熟的作物。” “是什么呢?” “就我看来,似乎是橡胶树。” “橡胶树?”尽管哥伦布时代就已经知道了橡胶树和橡胶,但是欧洲人此时对这种植物还很陌生。特里尼对博物学也有一定的学识,才能认出这种在欧洲见不到的植物。 “是,一种美洲的植物……” 特里尼来了兴趣:“他们也到过美洲?” “很有可能,否则他们如何能提供橡胶树的种苗呢。” “他们要这些橡胶树有什么用?为何不在他们占领的土地上种植――你说过,澳洲人现在实际上占领了整个海岛。” “我想是他们缺少足够的劳动力。至于橡胶树的作用我也不清楚。”特里尼知道,橡胶树能分泌出一种粘性的胶体,印第安人用来当球踢,也可以用来涂抹在布上防水――但是一旦干燥就会变硬,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澳洲人要公司种植这种植物,显然是掌握了某种使用这种胶体的技术――摩鹿加群岛比起临高更为炎热多雨,和橡胶的原产地气候相似。澳洲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外,我认为澳洲人既然要公司在摩鹿加群岛推广种植这些作物,至少在七年内不会对公司的财产感兴趣――否则他们的投入不就变得毫无价值了?” “为什么是十年呢?” “因为橡胶从种植到产出他们需要的胶,至少要七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节 未来艺术家 丰盛的晚餐之后,特里尼把范?德兰特隆送到了专用的客房休息――全套卫浴设备一定会让他很满意。讨好“中央”来人是“地方”上的一种惯性,17世纪的荷兰人亦不能免俗。 莱布?特里尼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这是一间不论哪个时空的标准都是很大的房间,有着按照欧洲标准也极其奢侈的大型玻璃窗。这位特里尼先生平日里的工作提供了充分的光线。 工作室和所有的艺术家的工作室一样有些凌乱,巨大的工作台上堆满了纸卷,到处是画笔和颜料――很多是从巴达维亚运来的欧洲货。 沿着墙壁的架子上陈列着许多石膏头像和塑像,屋子中间半圆形的排列着画架和画凳。这是特里尼的绘图班用得设备。 屋子的一角,是他的雕刻工作台,矗立着一座石雕的半成品--这是澳洲人的订货,他们要在澄迈城下树立一座小型的胜利纪念碑。从设计到雕刻全是莱布?特里尼负责。他的订货还远远不止于此。 在美术史上,意大利人莱布?特里尼是个寂寂无闻的无名之辈,但就纯美术和工艺美术两方面来说他在临高都是“大师”级的人物。 工作室里有小型的焦炭炉、熔化玻璃和金属用的各种大小的坩埚,桌子上放着制作玻璃和金属工艺品的各种工具。他在这里制造彩色镶嵌玻璃和各种金属装饰品。从元老院屋楣上镶嵌的标注着“s?s?a?e”花体拉丁文字母的铁艺装饰品到元老院颁发的各种勋章和纹章…… 澳洲人对美术品的需求大得惊人,以至于特里尼发觉自己的主要时间不是从事领事或者情报工作,而是为了完成澳洲人的订货而忙碌。 他在自己的藤椅上坐下,点着了一支雪茄,慢慢的抽着,玩味着其中的香气。澳洲人制造的雪茄在本地是一种奢侈品,据说只有“元老”才能享用。但是对特里尼来说,澳洲烟卷不过是美洲烟草的一种加工品而已――正如那些更为廉价的纸卷烟。 这个时空的奢侈品,一般说来的特征:产地遥远和稀有。二者又是相辅相成的,遥远的自然稀有。正如中国的丝绸和瓷器,在中国尽管不是满地皆是,但并非价值连城之物。一旦它们跨越海洋,千里迢迢的运到欧洲和美洲,价值就会增长十倍、二十倍。一艘船的顺利到港就能带回无数的财富。从遥远的地方搜购古怪稀少的物品,再长途贩运来获取高额的利润,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贸易模式。 澳洲人却总是将物件改头换面,使用不为人知的某些秘密方法来增加它们的价值。不论是他们过去在广州销售的“大唐公主”酒,还是现在销售的香烟和雪茄。 严格说起来,澳洲人并没有什么欧洲人和中国人没有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除了他们的武器之外,不存在真正的“澳洲货”,所谓的澳洲货无一不是在临高当地,使用中国和进口的原材料制造的。 雪茄抽完,屋子里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荷兰仆役走了进来,他举着蜡烛进来,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屋角的带有防爆灯罩的煤气灯。整个房间很快就大放光明。 点燃了煤气灯之后他就退了出去。特里尼的精神开始振奋起来了――他的徒弟们马上就要来跟随他夜间学习了。 不知道为什么,澳洲人热衷于夜间工作,当然他们也有这个条件:明亮的煤气灯使得他此刻坐在藤椅上依旧可以看清楚架在画架上的一幅大尺寸的油画:这是临高修院订购得,即将用来装饰百仞大教堂。元老院半强迫半利诱的交给特里尼十五个学生学习艺术,其中有几个表现出充分天赋的孩子已经被他收为弟子:一个12岁的女孩让特里尼夜夜想入非非。 特里尼喜欢澳洲人对女人的态度,他们毫不在意的让女性抛头露面,出入所有的场合,让她们当工匠,当农民,从事各行各业,和男人自由的接触,甚至还让女孩子上学,充当官员,这使得整个社会面貌变得多姿多彩起来――特别是澳洲人让女学生全部穿着伤风败俗的短裙,甚至露到膝盖!据说某些特殊的场合,甚至有女性穿着露出大腿的裙子,特里尼先生并不是一个没见过女人裸体的人,他和所有的意大利画师一样,绘制过许多女性的裸体,但是女学生穿着短袖上衣和短裙的模样却比一个裸女更能勾引起他的欲望。 澳洲人对绘画中的裸体女性很热衷,但是宗教事务官何影却很明确的指示他,在绘制裸体女性的时候只限宗教题材――多数情况下必须长着翅膀,而且只能出现在很有数的几个特定场合,比如烈士的面前,元老背后的天空中,宗教办批准的教堂圣像里,但是前面的圣者人物中总要有一两个长着某些元老的面孔,比如为圣子奉上乳香的是吴石芒院长,用火焰长剑击落六翼美女的是长翅膀的文主席…… 当然这些不快并不能动摇特里尼对临高的热爱,澳洲人向特里尼提供了优质的纸、画布、蘸水笔、优质墨水,以前闻所未闻的吸水钢笔、铅笔。 特里尼对临高产的画具很喜欢,特别是绘图铅笔:浓淡不同的各种型号的绘图铅笔在画素描的时候大大减轻了画师的工作量。至于石膏头像,他承认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方法――许多学习画画的人买不起大理石的复制品,使用模具和石膏粉浇铸就能轻而易举的大量复制那些最美丽的雕塑作品供人临摹观赏。 他的四个最优秀的学生走了进来,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对他鞠躬行礼。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他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的对来客们:他还不能说汉语,只能通过翻译来传授课程。而这位表情严肃的翻译据说是一位元老。他每天都到这里来充当学生和他之间的桥梁,风雨无阻从不缺课,而他服务的学生都是出身卑微的最普通的中国人子弟,这使得特里尼对澳洲人的元老充满了尊敬。 特里尼对这四个学生的教授是传统的传帮带方式。徒弟们从事一点力所能及的简单辅助性工作,观察他的所作所为,他再给予一些指点。这也是文艺复兴时代意大利艺术家们传统教学方式。 “今天我们上什么课?”翻译问道。 “油画课程,先从最基础的绘画准备开始。”特里尼说道。 在17世纪绘制油画,画家首先得是一个工匠。旧时空里去一次文化用品商店就能购置齐备的画具开始作画在本时空里是行不通的。不论是画布、颜料、油脂,甚至是画笔,都需要画家亲手去准备。 屋子一角是有着许多小抽屉的,抽屉装得都是从千里迢迢从欧洲运来的颜料。颜料不是成管的,而是各式各样的固体碎片,大多是矿物,也有植物和动物上的产品,最为奇特的是威尼斯产得蓝色碎玻璃片――用来调制一种较为普通的蓝色。桌子上放着各种尺寸的碾钵和碗碟。 特里尼手把手的教授他们如何选择颜料碎片,怎么样加以破碎成合适的大小,再加以碾磨。碾磨是逐级的,先在较大的碾钵内碾碎,再在较小的碾钵里碾细。直到成为可以调制的粗细不同的粉末。 学生们渐渐的产生工作兴趣。他们先是怀着好奇,接着换了一种正经严肃的面孔,他们帮助师父配制一种有毒的药水:将二硫化砷和升汞溶解在酒精内,然后再灌注在木板之上――用来防止木板生蠹虫。然后,他们上了第一重料,把所有接缝和裂口都用雪花石膏、树脂和乳香的混合物涂满了,然后用一块平滑的磨铁去磨平高低不齐的地方。 工作在落在师父的手里总是轻松而迅速的,仿佛是一种娱乐活动。特里尼一面做工,一面教授种种油画工具准备的技巧:教学生如何捆束画笔:从包在铅头内的最粗最硬的猪鬃笔,到那插在鹅毛管内的最细最软小粟鼠毛笔:中国人的毛笔他也尝试性的用过,但是总觉得不是很称手。 学生们对跃跃欲试――尽管看师父做都是简单又轻松,但是自己做显得很笨拙。接着特里尼在火炉上慢慢的加热一种纯净的油脂:这是用大麻籽粒榨出得。因为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元老院要求他们在使用加热的时候必须戴口罩。 学生们按照他的指示,用小块的羊皮沾着热麻油摩擦那块画板。让画板充分的吸收油脂。 “要趁热摩擦,冷了就吸不进去的。”特里尼不断的指示着学生。 年轻的元老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不时的翻译着特里尼的指示和学生的问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这个意大利人不时的把目光投向女学生,每次指导女学生的时候也更为专注的时候,他很是会心的笑了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节 火炸药厂 荷兰东印度公司商馆的窃/听记录是最高优先级的材料,隔天一早就会被翻译誊印好送到赵曼熊的桌子上。根据每周安全联席会议上达成的协议,这份材料还抄送给警察总部和对外情报局。 赵曼熊每天一进办公室就会亲自研究这些最高级别的材料――执委会不希望发动机行动中受到任何外来势力的打扰。 外来的势力中,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势单力薄,西班牙人距离遥远,又有惰性;有一定的力量又和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只有荷兰人。 大员对东印度公司十分重要,很难说元老院的对高雄的开发会使得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要让荷兰人充分的认识到与我们为敌的恐怖。”在发动机行动开始前的策划会议上,针对荷兰人可能有的反应,采取的对策是使用威吓手段,迫使他们不敢轻率的采取行动。 从窃/听/报告来看,对特里尼的工作显然取得了很好的结果――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意大利人拼命的吹嘘元老院的武力。赵曼熊很清楚,一个人身处舒适安逸的环境,对发动战争是不会有多少兴趣的。 过着舒适的日子,从事喜爱的工作,有大笔的酬劳,还有萝莉和正太左右陪伴――特里尼除非精神不正常才会希望打一场战争来终结自己目前的处境。 两人的对话没有超出他的大多数推测:包括东印度公司的想法和态度,在并非贸易季节的时候派出一艘大船来到临高,目的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而已。马格德堡号的任务显然是为了探听消息。 接着他又看了对东印度公司商馆的监视报告,特别是对商馆内的仆役们的活动状况的报告。乌佛认为,至少有一名仆役是承担着某种秘密工作。 从报告看,这名仆人很是活跃,经常在临高活动,足迹遍及所有允许外国人到达的地方。对博铺港几乎到了每日必去一次的地步――公开的借口是购买渔获。 最后是政治保卫总局派驻在邮政总局的书信检查员的的报告。邮政总局接收了原来大明官府的驿传系统。开通了从临高前往海南各县的邮路,在每个县都设立了邮政支局。不过这些支局目前只承担元老院属下的部门、企业和军事单位公文信函的传递,私信仅限于归化民和少数与穿越集团有来往的土著。 邮政检查的方式对一部分个人和部门的信件全部开检,另一部分则是抽检。赵曼熊略过其他部分,直接把找到了对东印度商馆的邮政检查报告。 荷兰商馆的信件,照例是由商馆的仆佣送到博铺,交给返航巴达维亚或者即将前往大员的东印度公司商船,在没有东印度公司船只的时候,就交给前往两地的中国商船。不管采取哪一种托送方式,政治保卫总局总能在离开港口之前搞到一份抄本。 信件是进过加密的,不过对政治保卫总局来说17世纪的任何加密只是小儿科而已。每一封信件经过解密、翻译,再誊印几份送交“有关部门”――因为荷兰人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所以涉及他们的邮检报告都是附有信件原稿的。 赵曼熊仔细的阅读报告和最近的信件,总体上他是满意的:完全符合他们“宣扬威力”活动所要收到的效果。 不过,这只是针对目前的商馆人员,对刚刚到来的范?德兰特隆能否起到同样的效果还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必要针对范?德兰特隆开展新得“武力宣示”,是赵曼熊需要考虑的课题。 要“宣示武力”,现成的东西很多:无论是港口内的901工程还是陆军最近在测试的新式火炮,乃至不那么新鲜的打字机,都足够给这个荷兰人足够的震撼。 问题是,过度的炫耀武力,有时候反而会被人认为是一种“掩盖弱点”。赵曼熊很担心巴达维亚有那么一批自作聪明的人会如此的判断。 “得让这吃奶酪毫不含糊的明白这一点就好了。”他说道,想到了眼下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展的2300工程――要是顺利的完成,倒是一项非常惊人的军事进展。可惜,范?德兰特隆不一定能干准确的领会其中的威力。 还是让范?德兰特隆见识见识元老院的蒸汽机舰队吧――作为一个航海民族,范?德兰特隆不会不理解蒸汽机战舰的强大威力的。 2300工程所在地是临高特种化工联合体。这个联合体虽然属于化工部,却和化工部的属下的化工企业相距甚远,很多在化工厂内工作的工人甚至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企业。 临高的特种化工联合体的规划是仿照当年156项工程的某个火炸药厂建造的。它的主要任务就是生产火药和炸药。 火炸药是穿越者保持自己优势的重点项目,随着军队规模的不断扩大和民用工程的需求,早期的手工作坊式的生产规模,实验室式的生产工艺已经变得远远不能满足需求。 特别是缺少数量足够又相对安全的猛炸药使得军事和民用方面的运用都受到很大的限制。以至于军用的库存火炸药始终只能保持在较低的储备水准上。陆军储备的弹药,除了保证军队平日的训练之外,只有一个战役用量。海军各艘舰船上的火炮弹药储备也普遍不满基数。 企划院深知目前的困局,所以从一年多前就正式开始规划建造火炸药企业――临高特种化工联合体。 临高特种化工联合体占地面积广阔――一派老毛子的幅员辽阔气象,厂区占地足有几千亩。即便如此,也只是按照旧时空缩比例十几倍规划的。厂区选址在高山岭丘陵区的边缘。是一片基岩开始出露的坡地。土层很薄,遍地乱石冲沟,工程难度很大。好处是偏僻荒凉,周边几乎没有人家和耕地,地势较高,不会因为遭台风的袭击而水淹。 因为在火炸药厂,各种火炸药和前体都集中在一起。一旦发生连锁反应,临高现有的工业区怕要报销一半。继续留在工业区里已经是很不安全的事情了。 火炸药这种东西,成品其实很安全,不安全的是中间前体,很多处于不稳定状态,靠着严格的工艺规范才能保持暂时稳定。不过本时空的工人对工艺纪律几乎毫无概念。即便在以前的火炸药厂严格按照军事化管理,动辄进行极端严厉的处罚,甚至死刑和连坐,也没有完全杜绝各种小事故。 火炸药厂的伤亡事故率是保密的,从不在内部公报中报道,归化民除非在该厂上班否则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挑选的工人也尽量是单身汉。 即使通过种种手段将事故的影响减少到最低。小事故一旦不能及时处置就会变成大事故。搬迁到这个荒芜的地区最起码在发生事故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的缩小损失――即使主要生产的黑火药,一旦足够多数量的火药发生爆炸,产生的效果也是很强的――当初王恭厂的大爆炸就够骇人的了。 特种化工联合体的规划按照旧时空的安全标准依然是属于严重违规的。因为这家工厂不止要生产火工品,还要制造各种成品弹药,还承担科研任务。 “我们起码比黄崖洞的生产条件要强多了……”徐营捷看了规划图之后勉强笑着说道。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已经多了一道伤疤――这是半年前在制造雷汞时候被炸碎的玻璃片给他留下的。 “也比现在的安全条件好。不然我们化工部这哥几个迟早要变成独眼龙、一条腿。提前进翠岗也是必然的事情。”化工部的头头季退思说道。不要说火炸药这种玩意了,就是化工厂里的生产也经常让他心惊胆颤。 化工部的确有几个不怕死的炸药爱好者,但是勇气不能带来安全――大伙还想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当然还得是完整无缺的。 “安全方面的要求,大家尽量提,不要怕麻烦,怕消耗。只要能满足的,企划院一定全部满足。”邬德在会议上说道,“安全第一。” 经过一年多的大兴土木,厂区到现在还没有建成,或者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按照规划:各种设施之间要建造大量阻挡冲击波的人工障碍物,通常是20-30米高的土堤,以便把冲击波和燃烧物导向高空――为了避免爆炸中乱石飞溅,还不能用石头。 基本土建完成之后,土堤工程只做了不到10。很多土堤只好里面用石头堆外面拍厚土层的方式来凑合。工厂就硬着头皮投产了。传统的安全沟的方式继续使用。土堤还要继续施工。出于安全考虑这时候不能再用喷烟吐火的蒸汽动力工程设备了,只能靠人力:伏波军和劳改队,必要的时候动用一下现代机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节 2300工程 由于各方面对火炸药的需求极其迫切,火炸药厂就在“边施工边生产”的口号中投入了试生产。 受限于化工工业自身的技术水平和生产能力的限制,从1629年开始正式制造出第一批黑火药到1631年的年初,元老院的火炸药种类只增加了三种:栗色火药、硝化甘油和雷汞。栗色火药是最近才开始投产的,用来用来充当日益增加的炮台和海军使用的大口径火炮的发射药――栗色火药燃烧速度慢,用做重型火炮的发射药不易炸膛。 总得来说,元老院的火炸药工业产品门类齐全:枪炮发射药、起爆药、猛炸药一应俱全。尽管技术水平不高,但是大致能满足目前的需求。 最大的问题是军队和民用上需求很大的猛炸药有较大的缺口。目前在他们唯一能够量产的猛炸药是用硅藻土吸附钝化的硝化甘油――代拿迈特炸药。 因为硝化甘油本身需要足够规模的甘油产业,甘油产业又需要足够规模的油脂产业作为支撑。而且甘油的质地需要相当纯净――工能委的化工工业制取甘油主要是皂化法,杂质偏多。限制了产能。所以到目前为止,代拿迈特炸药只是少量的用于民事工程之外,军事上广泛用来装填炮弹和手榴弹的还是黑火药。 尽管有人认为用代拿迈特炸药装填手榴弹也没问题――旧时空用来代拿迈特炸药装填地雷是很常见的。问题是,代拿迈特炸药无法用来装填炮弹,炮弹发射时候的g力高达数千,代拿迈特炸药必然会造成炸膛。 黑火药的爆速过低,残留多,灵敏性又偏高。作为米尼步枪的发射药还算凑合,作为军用炸药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工能委的工程师们一直想找一种合适的替代品来取代黑火药的一统江湖的地位。 要求是制造工艺尽量简单,原料供应充分,威力足够,有一定的安全性,能够用于装填炮弹。 针对这一要求,化工部门和军工部门的人员提出了两套方案:一种是利用煤焦化联合厂的副产品苯酚制造苦味酸,另外一种则是黑火药威力倍增工艺。 苦味酸的工艺相对简单,在旧时空的历史里,英国在1771就合成出来了。苯酚用浓硫酸或者亚硫酸钠磺化,最后用浓硝酸硝化即可。难点是苯酚的制取。如果没有煤焦化工业,就得采用脂裂解工艺或者木焦油提炼。他们现在有了现成煤焦油工业,能相当稳定的提供苯酚,那么制造苦味酸就是件相对容易的事情。 苦味酸制取工作代号0017工程――因为徐营捷的提出的制取工艺,最后的产率是17。 苦味酸之外的另一个项目就是黑火药威力倍增计划。这是由林深河提出的。简单说来,就是改进工艺加工手段来使得黑火药威力倍增,使得其能暂时替代一部分猛炸药。 现在林深河的工作地点就在火炸药厂的一处土石围子之中,围子只有一米多高,围子上种了一圈柳条篱笆,七八个劳改犯正在往中间填石头。围子周围有林业部种植的人工林的和天然树林围绕,极其隐秘。外面看只是一片树林,一条不显眼的土路弯弯曲曲通向围子,小路边有一条水沟,在每个弯道的终点都有一座土堆以便在人员疏散的时候阻挡碎片和冲击波的袭击。这条小路只是用来走人的,运输另有一条简易铁路正在施工,暂时只能使用手摇轨道车和牛拉轨道车。这个围子的正式名称是特种化工联合体第一研究中心,林深河的主持项目代号为2300工程。 他此刻穿着一件黑呼呼的棉布工作服,紧张的看着几名工人从轨道车上卸下一台不起眼的机器。 机器并不大,用防水的帆布简单的包裹着。工人们抬着往实验室里送。负责安装调试机械的姜野从车上跳了下来。 两人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便一起进了研究中心的专用实验室。 实验室周围是用厚厚的混凝土墙,墙里墙外都是沙包。顶棚是木制的轻型结构,等于是泄压板。屋子外面,是两条深深的防爆沟――假如实验室的人能够及时逃出来的话,可以跳进去避难。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除了用来安装机器的混凝土基座之外就只有几口大小不一的缸。照明用得是屋顶上的天窗的自然光――为了降低太阳光带来的温度,玻璃上又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遮阳网。屋子的墙壁上、地板下安装着成排的铜制“暖气片”,但是寒气逼人――土造的酒精温度计显示,房间里的温度只有12c。暖气片里流淌的不是蒸汽而是用冰盐混合物制冷的水。用因为要严禁烟火,他们最拿手的制冷设备煤气空调不能运用,地能空调的制冷效果又恐怕不能让人满意。就采用了这种强迫性制冷效果。 “够冷得――”姜野满头大汗,又穿着短袖汗衫,走进去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林深河给了他一件外套:“穿上吧,这里必须保持低温才能安全生产。” 帆布被解开了,里面是一台平淡无奇的机器。如果有人对机械设备稍有了解的话,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台液压螺杆式压力机。 “按照你的要求制造的。”姜野一面指挥工人安装一面介绍到,“是液压螺杆式的,结构简单,行程稳定。用手工就可以转动稳定的加压。完全符合你提出来得技术要求。模具、压制头和其他一些可能产生摩擦的地方用得是黄铜,免得冒出火花来。” 林深河围着机器转了几圈:“你可得保证完全符合技术要求,要不明天一开工我就得灰飞烟灭……” 姜野知道搞火炸药都是拿着脑袋干活,绝没有夸大其词的地方。 “你放心好了,完全按照你给得技术资料做得。机器从零件制造到组装都是元老亲手做得,没敢让归化民干。” 林深河点点头。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的这套工艺,难度不大,但是对周围环境的要求很高:环境湿度不能低于60,温度不能高于20度。否则会引起爆炸――黑火药威力再小,在这么一间屋子里炸死炸伤一大批还是没问题的。 温度他已经用水空调大致解决了。湿度――临高的夏季的湿度本身就很大,有时候可达90以上。即使如此,他还向机械厂订造了空气加湿器,必要的时候用来加湿。他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归化民来监控温度计和湿度计。 姜野有些好奇:“你这么神秘,到底要玩什么魔术?‘黑火药威力倍增’,是不是准备掺入硝化甘油?” “掺入硝化甘油的黑火药那是自杀用的。”林深河说道,“我要用得就是黑火药,除此之外并不添加任何东西。” “那是用什么办法?”姜野的好奇心愈发大了起来。 “你总应该知道,炸药在空间内的密度愈大,爆发起来威力愈大。”林深河说道,“黑火药的威力倍增就是采用这个原理――尽量提高黑火药的密度。” 2300工程的具体名称是黑火药高能装药技术。林深河以前对这一技术一直秘而不宣――他本身对此原本并无多少把握,d日之后身为军工部门的负责人,私下里利用实验室的设备和原料进行了若干次小装量的试验,又利用在儋州执行治安战任务进行了实战试验,认为没有问题才正式提出了这一方案。 简单的说,黑火药高能装药技术就是将优质的粉末状黑火药采用低温湿压工艺压制成黑火药药柱。制造出高密度的黑火药药柱。这种药柱由于密度极大,已经无法用传统的点火法引爆,必须使用专用的起爆具才能引爆了,在安全性上就有了极大的提高。 威力上,采用低温湿式压制法压制黑火药药柱,可将装填密度提高到23g/3以上。此种高密度药柱需使用起爆具起爆,爆速可达2600/s以上。传统填装方式的黑火药装填密度不高于17g/3,爆速不高于800/s――事实上黑火药是爆燃而非爆炸。就威力来说已经不是倍增了――此种药柱压装方式可将等重黑火药爆炸威力提高60以上。按爆速算,相当于tnt的39,苦味酸36的效能。 这一效能意味着什么,林深河是很清楚的:也就是说,用不着重新耗费大量的资源去点科技树上的新科技点,而是直接点黑火药“升级”就能使得威力倍增。经济性远胜于0017工程。这对企划院和执委会来说是有极大的吸引力的。 要制造苦味酸,意味着需要大量的苯酚,需要建造全新得生产车间,还需要额外的的硫酸和硝酸。而黑火药威力倍增,只需要简单的增加若干机器,原先的库存的黑火药就能发挥更大的威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节 引信 当天,林深河和姜野对压制机进行了若干次机械测试――用得是物理性质类似黑火药的惰性粉状物,证明所有的机械都完全运转正常。姜野又给所有的运动部分加上了足够的润滑,保证运行的时候不出任何问题。 机械部门已经不是第一次制造火工上专用的压制机了――制造栗色火药发射药饼的时候就用过――但是过去没有进行过如此高压力高密度的压制。 第二天一早,林深河和志愿帮助他干活的归化民工人穿上了潘达提供的防爆服和专用头盔,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机器前面。 屋子里的温度,稳定在13度上,湿度计显示房中适度90。 “一切正常。”一个专门观察温度计和湿度计的归化民工人做了一个手势。 林深河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装着火药的密封桶。 桶里是新制的粉末状黑火药――临高的黑火药一般都经过造粒处理以便储存:粉末状黑火药在储存状态容易造成成分沉淀分离。 他用铜制的量勺小心翼翼的从火药桶中舀出火药,在桌子上天平秤上精确的称量出1000克。装入大型的瓷质容器,然后倒入克浓度的酒精溶液,归化民工人用一根木棍开始缓慢的搅拌,直到完全均匀。 “75克装药。”林深河指示道。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正常――这也是最安全的阶段。结下了才要进入关键性的步骤。 归化民工人按照他的指示,从箱子里取出了对应的模具固定在底座上。模具有好几种,对应不同的药柱形状和质量,全部用铜制造。 搅匀的黑火药粉被精确称量过之后装入了模具,林深河不放心工人,亲自操作压力机。压力机的施压装置时通过一个手动转轮带动液压缸,对螺杆缓慢的施展压力。 他缓慢而均匀的转动着转轮,确保压力传送不至于太快――太快太猛很容易引起爆炸。防爆服里又闷又热,他的心情又非常的紧张,不一会就大汗淋漓了,这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屋子里的气温上升了。 “检查温度!” “气温145度,湿度90!正常!” 75克药柱的尺寸他用公式进行过专门的计算,确保不会压制过头。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结果,现实是否会一样他并无十足的把握。当然尺寸愈来愈接近的时候,林深河脑门上的汗珠子也就愈来愈多了,他又转动了几圈,直到药面下降到标志线上――第一个药柱成型了。 林深河小心的把药柱从模具里脱出来,装在一个固定用的盘子上――接下来就是等它自然干燥了。 火炸药房有专门的干燥室,但是这次是性质不明的试制品,不能混入量产品中一起干燥。所以实验室另外设干燥间,这里的空气湿度和温度同样有控制,药柱在低于40度室温下自然干燥。 “然后再来下一个!”林深河信心大增,既然压制过程没有出现意外,说明整个工艺流程是没有问题的。 他又压制了各种尺寸和质量的药柱,包括准备用来装填手榴弹的――目前的手榴弹就威力来说只不过是个大号爆竹而已,杀伤力不值一提,是美国人口中的所谓“震撼手榴弹”。 压制药柱的另外一个用途就是充当火箭弹的推进剂,形状、密度一致的药柱是火箭弹道一致性的重要保证,意义非常大。据他估计,改用这种新得压制药柱之后,黑尔火箭的射程和精确度都能上一个台阶。 当然,高密度黑火药药柱最大的用途是用来装填炮弹,让原本纯属点缀用的榴弹在威力上一个新台阶。林深河认为,目前的陆军广泛使用的12磅和24磅滑膛炮尽管有制造简单,使用简单,适用于低技术水平军队的优点,但是从长远看滑膛炮威力偏小,火炮射速低的缺点是无法克服的,并非某些人吹嘘的那样“顶用二十年”。 大规模的制造装备线膛火炮是元老院军事系统的一个必然的选择。眼下,只有海军和海岸炮兵使用一部分线膛炮,前装和后装的都有,但是均没有形成制式装备,只是零星的安装,带有试验性质。主要是原因除了成本之外,还因为线膛炮的膛压远远高于滑膛炮。球形榴弹上引信在线膛炮上无法使用,所以迄今为止所有的线膛炮只能使用实心炮弹。 线膛炮发射的锥形实心炮弹,杀伤效果远不如滑膛炮的球形弹――后者在落地后跳动和滚动中还能起到杀伤作用,锥形实心炮弹就直接插地里了。优点是穿透力极强,对付城防工事和战舰威力很大。 要让线膛炮发挥出足够的威力,首先就得解决引信。 乘着药柱干燥的空当,林深河找人去制造引信。 林深河一直想解决引信问题。他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元老院工业体系中的材料分支状态很糟糕。而要制造安全可靠的引信,势必要用到弹簧。 弹簧在旧时空是不起眼的工艺品,但是在临高,制造弹簧是不折不扣的高技术。能够运用在线膛炮引信上的弹簧都是工业技术的结晶:包含了钢铁冶炼、合金材料和热处理各种专门技术。临高的工业也能生产弹簧,但是从材料到制造都是极低端的产品,运用在马车、沙发之类简单的运用上勉强够用――无非是使用寿命短一些,更换的频繁一些而已。用在炮弹上,轻则落地不炸,影响作战,重则突然爆炸,引起重大事故。 因为这个问题,尽管林深河也好,王瑞相也好,各式各样的元老军事爱好者也好,都想解决这一问题却无一成功――不管什么设想,最后的总无法克服“合格的弹簧”这个门槛。 引信是消耗品,必须保证成本够低,能够大批量的生产运用。同时,元老院的机械加工业工人水平普遍不高,要尽可能的降低加工生产中的技术难度,确保生产质量统一。 林深河就这个问题专门翻阅了大量的资料,最后决定参考日本的91式枪榴弹的引信进行设计。这是一种结构简单的性碰炸式,依靠撞击目标时弹体前移的惯性克服抗爬行簧阻力实现发火。保险措施为发射前拔出的保险销。整个引信设计只需要一根抗爬行簧,且对弹簧性能要求不高。很适合临高目前的工业能力。 在这款引信中,起爆信管位于引信底部,引信前端为带有击针的长杆状惯性体。惯性体由抗爬行簧和起爆信管隔离,并使用横向插入的保险销加以固定。为保证发火率,惯性体为顶端带有冠状压板的长杆状结构。发射前,拔出保险销,引信即解除保险进入战斗状态。在火炮发射时,惯性体被抗爬行簧的作用下停留在前端,保证不会发生早爆;撞击目标后,受弹体惯性作用,抗爬行簧被压缩,击针撞击发火件,起爆引信。 机械厂很快按照他的设计图纸制造了一百个引信――一半是元老做得,一半是归化民技术工人制造的。林深河想知道在正式生产的时候归化民技术工人的合格率有多少。 目测和简单实验的验收的结果是,归化民工人大概有40左右的合格率。这个比率大致能让林深河接受――现在是手工装配,量产的时候大量使用专门工艺装备,加上工人技术熟练之后合格率会大幅度提高的。 林深河认为,按照他的射击,引信对抗爬行簧本身的性能要求不高,临高目前生产的最高级弹簧磷青铜弹簧应该是能够胜任的。他在实验室里用磷青铜弹簧的引信做了几十次试验――每一次磷青铜弹簧都正确的做出了反应。 但是实验室里没有能够模拟炮弹发射时候高温高压环境的专用设备,也无法模拟炮弹在飞行中的高过载状况。简单的配重落地试验无法反应出引信的真实性能。临高的军事工程师只能采用最简单的办法:实弹射击来检验自己的设计。 林深河到应愈那里借来了一门线膛炮――这是军工部门最早为四艘8154制造的70后装线膛炮中的一门。从船上被拆下来之后一直封存着。 由于70线膛炮从来就没有制造过榴弹,林深河先找机械厂造了二十发榴弹,安装上引信,炸药用沙子配重。 他小心的将装上元老制造的引信和归化民制造引信的炮弹作上标记分开,然后借来马匹把火炮拖到了靶场,开始了实验性的射击。 林深河亲自充当炮手,发射药使用的是射击安全性较好的栗色药,第一次射击林深河没有使用全装药,只用弱装药。 射击的靶场场地分别是硬质土质地面、中等土质和湿地环境,第一轮射击就取的了很好的效果,在排除了引信本身的制造质量造成故障因素之后,在硬质和中等土质上,引信取得了90击发率,在湿地环境下也取得了70以上的击发率。从实战效果看完全合格――目前滑膛炮发射的榴弹平均引爆率也只有七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节 榴弹试验 制造质量方面,归化民工人制造的并不比元老制造的引信质量更差,发火率的差别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看起来林深河精良简化引信结构的做法确保了技术水平不高的归化民工人能够拿出合格的产品。 至于安全性,经过测试在不拔出保险销的前提下从12米高度下落撞击地面可保证不会意外发火。 但是,兵工小组并不简单的以此为满足――任何工业产品除了要达到功能上的要求,还有物料成本控制和组织大规模生产的需求。引信作为消耗品,要尽量廉价易生产。磷青铜弹簧虽然可以自产,但是在临高的工业体系里它是一种“高级精密零件”,属于企划院的“二级管控物资”。 目前来说,磷青铜弹簧主要是用在较为精密的工业设备上,比如钟博士一直在全心研发的计时器和仪表――它的生产成本很高。 最好是能用较为劣质易得的材料来替代。林深河考虑再三,找到了展无涯,问他能不能对熟铁丝进行热处理? “当然可以,不过你热处理熟铁丝做什么?”展无涯很奇怪。 “做弹簧――炮弹引信上用。” 展无涯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炮弹引信上用得弹簧是个老生常谈的拦路虎,现在林深河居然跑来告诉他要用热处理过的熟铁丝来做! 工能委按照旧时空的标准生产不同号数的熟铁丝,比较高级的还镀了锌――熟铁丝在元老院的工农业生产中用途很广,临高电信的电报也是用熟铁丝敷设的。 林深河拿出了引信结构模型――这是他委托机械厂的人做得等比例剖面模型,把具体的工作状况和原理都详细阐述了一遍,展无涯研究了半天,最后答应用铁丝试试看。 他们选择了20号的镀锌熟铁丝。用专门的卷弹簧机将熟铁丝卷制成弹簧,然后再进行热处理。 随后林深河用测试设备对熟铁丝弹簧和磷青铜弹簧进行了对比试验,他自己也清楚:这两种弹簧在性能上完全相同是不可能的。结果当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是不能替代。”展无涯说。 “装在火炮上发射试试看吧。”林深河不死心。 安装了熟铁丝弹簧的引信炮弹在臼炮上以强装药发射获得了成功,无论是安全性还是发火率都不比磷青铜弹簧差。但是在70加农炮上的射击却效果不佳,多次出现弹簧失效――加农炮这样的高膛压线膛炮对引信的考验要严酷的多。 林深河对所有的试验结果都表示满意,决定开展正式的装药实弹射击试验。 被送去干燥的黑火药药柱已经全部自然干燥了。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药柱表面上涂上浓度为~的酒精虫胶漆。既可防潮又可防止开裂变形。 虫胶是从印度和越南进口的,是紫胶虫的分泌物。在工业领域用途很广,对临高这样缺少化工产品的工业体系来说,紫胶作为天然树脂的重要性更为显著。 机械部门的兵器爱好者们开始装填炮弹。高压缩黑火药药柱无法再简单的用导火索引爆了,必须使用点火具――雷管。 制造雷管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技术上倒没什么难度。工艺是将牛皮纸卷成管,然后将起爆药装用压力机装填入管,最后再加以密封。以前为了减少危险性,军工部门很少制造雷管,以黑火药为主的爆炸武器一般也不需要雷管,只有在使用代拿迈特炸药和硝铵炸药的时候才少量制造雷管。 特种化工联合体第一研究中心的库房里存有少量的雷管壳体和保险帽。雷管外壳是用牛皮纸卷制得。内外都涂了浓度的酒精虫胶漆来防潮。林深河亲自挑选了二十个作为实验用炮弹的雷管。 常用的雷管分单式和复式,单式的只装雷汞,复式的上部装雷汞,下部装传爆药――一般用tnt或者黑索金。 因为化工部门做不出tnt,所以军工部门出品过去制造的雷管统统都是单式雷管――这一次为了确保爆发有效起见,白羽建议制造复式雷管,但是林深河表示反对――他们本事再大也变不出tnt来, “可以用库存的硝铵炸药,另外,我们不还有兰度带来的炸药吗?” “这没有意义――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量产其中的任何一种。还是应该按照工业上能够批量投产的条件试验。” 最终决定继续制造单式雷管。在雷管车间里,林深河小心翼翼的将雷汞分几次装入管壳,然后用压力机轻轻的压实――为了确保安全,他是站在一块厚厚的钢板后面操作的,戴着防爆头盔。雷汞极其灵敏,在压制过程中很容易引起爆炸。 雷汞粉压制完毕之后,他拿起一个用镀锌铁皮制成的安全帽――里面承有一张薄薄的绢片,装在管壳上。转动压力机的手柄。 按照技术要求压机按照每平方厘米~公斤的力将安全帽压入管壳。林深河检查了一下结合的是否完整,然后用毛笔一点一点的刷掉散落在管壳上的粉末,小心的把散落的雷汞收集到废料缸中。最后,在管壳底部点上酒精虫胶漆,一支雷管便制成了。 接着,在试验场又做了一次雷管试爆。炮弹用得新雷管被装上引信,按照实战要求进行了击发试验,确保引信的击针能够有效的击发雷管。 第一次击发没有成功――击发针的位置不准,姜野现场调整了一下,第二次立刻就成功了,连着试验了几次,每一次雷管都准确的被击发了。 林深河点头:“现在可以装配了。”他在装配任务单上签了字,正式命令组装装配了新式引信的榴弹。 新引信终于到了正式亮相的时候,上次借来的70线膛炮还留在靶场上,林深河又借来了一门24磅滑膛榴弹炮――没有迫击炮,臼炮又不大合用,暂时用它来代替。 “锥形体的炮弹也可以用滑膛炮发射吗?”展无涯问道。 “当然可以。”林深河说,“迫击炮也不用发射球形炮弹。” 靶场已经铺设了简易轨道,用轨道车运去了新生产的40发两种火炮的榴弹,:磷青铜弹簧和20号熟铁丝弹簧的各一半。 “24磅榴弹炮a弹一发装填!”林深河在掩体内拿着大铁皮喇叭指挥着。负责火炮发射的陆军教导队的一个炮组迅速打开藤制的炮弹箱,取出炮弹,装上引信。一名炮手将真丝药包从炮口装入炮膛,装填手随后从炮口装入炮弹。 炮手在尾部点火口塞入引火管,挂上拉发绳子――为了确保安全,拉火绳很长,一直延伸到20米之外的掩体内。 随着一声哨响,所有的炮手一起跑向掩体跳入。随后,要进行实弹射击的警告汽笛在上空回荡起来。 “发射!”林深河吼了一声,随后迅速把自己缩回掩体内,把眼睛凑到了光学车间新造的双筒潜望镜上。 炮手猛得一拉火绳。24磅榴弹炮发出一声怒吼,沉重的炮身往后倒退着,喷射出白色的浓烟。从潜望镜里,看到炮弹射出在空中划出的轨迹――滑膛炮、栗色药的搭配之下炮口初速还是低了些。 炮弹准确的落在预定的落点区,火光一闪,爆炸了! 爆炸的威力,即使目视也看得出比原始的球形黑火药榴弹强得多了――那种炮弹落地之后的爆炸只腾起一阵黑色的烟雾而已。掀起的泥土也比较少。 “我们去看看。”林深河赶紧从掩体内爬了出来,和姜野、王瑞相还有几个军工部门的学徒一起爬上农用车,沿着土路跌跌撞撞的往落点区而去。 24磅榴弹在落点区留下了一个半人深的弹坑。还冒着袅袅的烟气,空气中弥漫着黑火药的刺鼻气味。林深河蹲下身子,在弹坑边拨弄着泥土,几个在第一研究所实习的学生也很快的散开,在周边搜寻着炮弹破片,在图上标注出来。 “你们看,装药威力大了,炮弹破碎得也比以前的强了。”他指着捡来的弹片说道。 不但破片飞得比过去要远,破碎程度也比球形弹要大。过去的球形榴弹,爆炸之后二十多片大破片,有的甚至只爆裂成七八片而已,形不成密集的破片杀伤。即使是装药最多的大口径臼炮炮弹也无法炸出更多的碎片。 而现在,仅仅是简单的搜索就在弹坑周围五米之内发现了各种尺寸的弹片七十多个。林深河指出,如果能够进一步的改进弹体材料,采取预制破片的措施,炮弹爆炸之后的破片效果还要好得多。 发射磷青铜弹簧装配的a引信炮弹在两种火炮上的二十次发射全部成功,发射b引信炮弹的试验,在24磅滑膛炮上取得了全部成功,在70线膛加农炮的第三次发射时候,掩蔽部里的众人跟只觉得火光一闪,地面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地皮也微微的震动起来――炮弹在炮膛内爆炸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引信的技术细节来自林深河本人的测试。因为涉及敏感内容,部分细节就不写了。大家看个意思就行了。 第二百五十节 海军炮 硝烟散尽,确认已经没有后续爆炸的危险的安全哨声响起来之后,林深河和白羽才从掩体里探出头来――爆炸事故对从事兵器工业的人来说并不稀罕,火炮炸膛更是家常便饭。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大炮的残骸走去,70海军加农炮翻倒在地,炮口已经被炸成了喇叭状。各种部件扭曲着,模样很是凄惨。 “新装药的威力不错。”白羽蹲下来仔细的观察着被炸毁的炮口,炮口扭曲的就像一朵喇叭花。很难想象坚硬的钢铁能够被撕裂扭曲到这般模样――这就是火炸药的力量。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引信的问题。”林深河说道。火炮炸膛的原因多种多样,未必是引信失效引起的炮弹早爆。这门70火炮是冶金和机械部门的早期制成品,质量较为低劣,在8154上装备了很长时间,拆下来之后又长期充当靶场用得试射火炮。说不定早有他们没有发现的裂纹。 白羽没有再说话,他仔细的在残骸中翻看着,忽然戴上棉纱手套,从还热乎乎冒着白气的炸裂炮膛内取出一个扭曲的金属部件。 “当心……” “不碍事,雷管早就爆了。”白羽虽然这么说,还是小心的把残骸放到藤篮里。 正是引信。尽管被爆炸和焰火扭曲的不成模样,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大致的结果。具体的分析要到实验室里仔细拆解过才知道。 拆解的结果证明炸膛的原因是弹簧失效造成的击针早发。虽然损失了一门线膛炮,但是林深河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至少,用熟铁丝制造的引信可以用在臼炮、迫击炮和榴弹炮这类的低初速火炮上。 要按照林深河的全盘计划,新式引信定型之后马上就应该开展火炮升级计划,从现在的滑膛炮体系改为线膛炮――至少也是前装线膛炮的装备体系。 为此,他很早就已经绘制了若干新式陆军火炮的图纸,并且在机械部门制造了二门实验性的样炮,在几次演习中进行了测试。 然而企划院对此不感兴趣,以企划院一贯的吝啬态度表示说,目前的滑膛火炮装备体系建立起来只有不到二年时间,许多火炮服役不到十二个月,马上予以升级换代是莫大的浪费,因此不同意升级陆军的现有火炮体系。 因而新式榴弹引信的最大受益者是海军――眼下所有的线膛炮都是海军装备的。按照计划,854改工程和901工程配备的舰炮全部是线膛炮。 张柏林垂头丧气:“你花了很大的力气,好处全给海军占去了……”尽管林深河并不是陆军的人马,但是他好歹也当过一阶段的连长,算是和陆军吃过一个锅里的饭。所以张柏林还是视他为“自己人”。 “不碍事,等发动机搞完了,自然就到了暴陆军,暴大炮的时候。”林深河安慰他,“怎么样,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南海咖啡馆喝一杯?” 晚上,林深河在南海咖啡馆做东,请张柏林、应愈、白羽和徐营捷等人一起喝酒。之所以请徐营捷,不仅因为他们现在是同事,还有安慰对手的成分:徐营捷主持的0017工程遭到了新型火炮同样的命运――被搁置起来了。 苦味酸试制很成功,徐营捷用煤焦化生产中积累下来的苯酚,采用磺化工艺,成功的制取到了苦味酸炸药。尽管磺化工艺只需要使用硝酸和硫酸,生产条件也不苛刻,产率也还算不错。但是企划院综合评估下来认为立刻投产苦味酸需要新建车间,制造全套生产设备。 “在目前的准战争状态之下,首先要考虑生产的延续性和便利性,而不是急于运用新技术新工艺。”邬德在企划院的会议上毫不留情的枪毙了0017工程,宣布作为“技术储备”,等“时机成熟”再量产。 从一开始,林深河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高密度黑火药尽管在性能上肯定比不过苦味酸,但是胜在成本低廉,以抠门著称的企划院会做何等选择是不言而喻的。 大伙在咖啡馆一阵胡喝,喝到半酣,林深河悄悄的结了账,溜了出去。 “老徐对不起了。还有柏林。”林深河小声的说道。他马上要去干得事情让张柏林知道了肯定更更加不爽――明天一早他要为海军的新战舰安装火炮,第一次造船整备计划的项目负责人周克请他晚上去实地察看一番。 林深河回到公寓,深叶已经把他的山地自行车准备好了――这是配发给元老个人使用的,虽说很多人喜欢28大杠,但是林深河还是宁可骑更舒适的山地车。 “一路小心。”在妹妹的叮嘱下,林深河快速的骑车上了前往博铺的公路,夜间通往博铺的小火车是不开行的,除非他愿意冒险搭乘货车。公路上有煤气路灯,不过布置的相当稀疏,只能勉强看到路面,不过点点灯火至少标记处了路面的界限,不至于在没有月亮的夜晚走到路外去。 山地车上有自备发电的车灯,林深河正是靠着车灯的光芒才能放心大胆的在公路上疾驰――当然,现在这条公路上是不会有什么行人和车辆的。而且沿路地区在已经升格为绿区,元老单身行走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季的夜晚,凉风习习,骑车走在路上很是舒适,只是车灯吸引了大量的飞虫,围绕着他的自行车飞舞,让他不胜其烦。 为了尽快赶到,林深河没有进入博铺镇,而是直接走支路到了海军基地。 在通过了哨兵的检查,又骑了十分钟,854改工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1630级铁肋木壳飞剪首蒸汽辅助动力风帆巡洋舰不是什么巨大的战舰。它的标准排水量不过1160吨,长70米,宽99米而已。在旧时空,就算是18世纪的四级风帆战列舰的排水量也比它大。但是在本时空,它却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虽然早在15世纪就已经出现了一些千吨级的大型船只,但是数量很少,在海上也很少出现。当它的船体在临高下水的时候,引起了众多的百姓的围观――尽管他们已经习惯见到万吨大铁船,但是一艘超乎想象的大船就在他们眼皮下面建造出来,还是极富戏剧性的。 涂成浅黑色的舰体现在静悄悄的停泊在博铺海军码头,舾装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最后的甲板火炮的安装工程了。 在船体前的码头上,有一处临时工棚正灯火通明,汽灯高照之下,以周克为首的负责造船事务的元老工程师们正济济一堂,商量着1630级的最后舾装工程的实施方案。 854改的火炮布置方案彻底摒弃了多层甲板炮位的方位――尽管有不少人很迷恋18~19世纪风帆战列舰上几十门火炮依次开火的壮观情景,但是对于临高制造的混合动力战舰的结构来说这样的炮位布置是不合适的――而且以元老院掌握的科技能力和工业水平,也没必要复制风帆战列舰, 1630级完全摒弃了甲板下多层布置炮位的做法,全部改为在甲板上布置火炮。风帆战舰的重心高,火炮布置在甲板下有稳定重心的考虑。现在蒸汽机、锅炉和煤仓的重量已经完全能够起到过去火炮布置在甲板下的稳定作用。 既然在甲板上布置火炮,火炮的数量就不会太多,火炮的威力必须足够大,不但要在海战中能够应对最大的欧洲船只,发射速度快,还要考虑到未来有炮击陆地支援陆军作战的需要。 要满足这样的要求,目前海军舰船装备的形形色色的滑膛炮:从12磅加农炮到32磅的卡隆炮,包括目前海军舰炮中的最重的68磅卡隆炮都难以满足――采用线膛炮才是理想的选择。 线膛炮的优点很多,除了因为炮口初速高带来的射击精度高,炮弹穿透力强的好处之外,还有重量轻,使用发射药少得优点。这对一贯以节俭著称的企划院和执委会有很大的吸引力。 作为旧式火炮反动学术权威,林深河提出的火炮配置方案是选用达尔格伦线膛炮,配用米尼式炮弹。这是一种前装线膛炮,外形特点是炮身变化剧烈,前身管小,靠近炮膛部分炮膛部分膨胀的很大,形状类似酒瓶因而又被人称为酒瓶炮。 之所以选择前装炮可以避免了复杂的闭气部件的加工问题,比起机械厂曾经制造过得阿姆斯特朗式火炮,达尔格伦炮采用得罗德曼法进行铸造,生产工艺较为简单,而且可以使用铸铁生产。物料成本和工时较之阿姆斯特朗式火炮要节约的多。运用得罗德曼法铸造的达尔格伦炮可以造得很大,美国人在南北战争中和之后大量制造和使用这种火炮,有的口径达到16英寸。(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节 战舰 尽管有不同的反动学术权威提出前装线膛炮的种种不可饶恕的缺点,特别是前装炮那些“致命”的问题:比如火炮发射速度慢,占地面积大等等诸多弊端,但是企划院认为,在目前阶段,这些缺点不会造成海军在战斗中发生“生死存亡”的危险。 兵工部门目前能够少量生产并且装备海岸炮兵的螺纹式炮栓的阿姆斯特朗后膛炮在实际运用中并不理想,特别是炮栓的闭锁困难,在实际运用中必须使用锤子才能将到达紧锁的状态,除了可以后膛装填之外,无论是在装填速度还是火炮射程、精度,均没有明显超越达尔格伦线膛炮的地方,但是在生产的复杂性却大得多。 至于成熟可靠的断螺纹炮栓,势必就要触及到工业部门一直感到无力的橡胶和石棉――用以制造闭气紧塞具。 尽管有人提出了新得方案:后膛机构用横楔炮栓加金属闭气环的方案。不需要橡胶,以现有的工业能力也可以生产。但是,达尔格伦炮在工艺的简便性和材料的简陋性上再次胜出。尽管企划院最终批准了试验性的制造二门使用横楔炮栓加金属闭气环炮栓的火炮,但是显然不准备在近期将其量产化。 企划院代表孙笑在总参装备部门的一次会议上阐述企划院选择达尔格伦线膛炮的原因的时候说到:“既然海军在运用风帆战舰使用滑膛炮也没有嫌弃火炮装填过慢的问题,我们认为在混合动力的战舰上使用射程和精度远胜于滑膛炮的线膛炮,问题不会很严重。” 企划院吝啬的背后隐藏着钢铁工业的产能瓶颈,马袅钢铁联合体的高炉、平炉尽管已经投产,但是生产状况并不尽如人意。合格的工人和行政人员的匮乏严重影响了进一步扩大产能。 林深河在工棚外停下了车,把车架好。他看到一片空地上的专用搁架上搁置着整排新生产出来的达尔格伦炮的炮身,尽管是铸铁身管,但是炮身表面规整而光滑,林深河停下自行车,摸了下身管和炮口,又借着车灯的光芒观察了下身管内部的膛线。机械和冶金部门的手艺是愈来愈好了。 马袅工业联合体现在能够生产出质量很好的生铁锭,再使用反射炉对铁水进行精炼,能够制造出质量极好的铁水用来铸炮――过去临高没有自己的高炉的时候,铸炮所用的进口生铁正是通过反射炉精炼的。 更远的地方,是堆积如山的炮架、轨道和安装用的金属件,在微弱的灯光下隐约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他走进工棚的时候,里面烟雾腾腾,工棚的桌子上摊着图纸。几个人正围着图纸讨论。 林深河和周克等人打了招呼。 “前装炮的装填真不方便啊。”周克虽然不是什么海军人才,对兵器也不甚了解,但只要到甲板上转一圈,再看看火炮和甲板的图纸,就知道前膛炮的问题所在了。 前装炮射击之后必须将炮口退回到甲板上才能由水兵重新装填,因而每个露炮台的尺寸要大于炮身和炮架的长度,一处炮位的直径起码都在5米以上。占地面积比后装炮要大得多。 “不要紧,前装炮问题再多,它也是线膛的。再说火炮改装起来很容易。”林深河说道,“眼下达尔格伦炮能用,够用就行了。” “企划院一个劲的要节约,我是能够理解的,不过还是应该考虑一步到位啊,不能老是技术升级……” 林深河轻声一笑:“还一步到位呢。这么说吧,要不是大家对榴弹、线膛炮、定装弹步枪的呼声这么高,企划院多半是准备12磅滑膛炮和米尼步枪打天下。” “好节约……” “我是能够理解邬德的想法,”林深河说道,“大伙是只要爽,不管怎么爽和爽完了怎么办――他现在是节约闹革命。” “嗯嗯,想不到你还是很有全局观点。”周克说道。 “哪里,哪里,我哪里有全局观点,随便说说感想而已。” 周克说道:“我们到船上去走走。实地查看一下状况。”他说着拿起电话摇了二下:“打开海军码头上的灯光。” 几分钟之后,整个海军码头上的电灯全部亮了,灯火通明。光线的强度虽然还不足以照亮船只的每一个角度,至少能让人大致看清楚物体的轮廓,不至于跌撞。 从灯光下看,可以看出舰体表面呈现出不规则的浅黑色――这是不熟练的油漆工用沥青油漆涂抹的结果。船壳是用从广东、越南等地进口的荔枝木制造的,非常坚固。从外表看不出里面的船肋和龙骨是用铁制的――全部被船壳外板覆盖。 甲板上,三根桅杆矗立着。1630级的使用的三根复合桅比它的原型要矮一些――海军培训不出那么多能熟练的爬桅杆,在桅杆上收放船帆的水手,所以它的帆装尽量简化,而且采用蒸汽辅机收放帆索。 帆装已经全部安装完毕,白色的帆布卷起,黄麻制成的帆索纵横交错,一根根都显得黑乎乎的。林深河不经意的想去摸一下。 “别摸,上面都是焦油!”周克赶紧提醒他。 林深河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甲板上也涂抹着同样的颜色的焦油。即使这样,在灯光下也能看出上面有美丽的花纹。 “是进口的东南亚柚木做得。”周克说道,“真够奢侈的。” 反倒是林深河不以为意――军舰甲板用柚木在过去是不足为奇的,20世纪的战列舰和航母还都是用这种贵重的木材铺设甲板。 1630级的布局是中岛形的,唯一的烟囱设在舰岛中部,黑色的烟囱上涂着黄色的标记带,是全船唯一的亮色涂装。 预定安装火炮的位置上已经安装了露炮台的基座,只等第二天一早安装轨道、炮架和身管。 由于1630级是风帆-蒸汽混合动力的战舰,三根桅杆的存在严重限制了火炮的射界,前桅和后桅正好挡在主炮的炮口前。使得二门主炮无法对正前和正后方向射击――出于船体结构和重心的考虑,两座主炮的露炮台的位置都设置在较靠船只中央部分的甲板上。因此船首和船尾的0度火力是由布置在两舷的副炮提供的。要1630级发挥最大火力的唯一办法依然是侧舷齐射。 林深河对火炮的位置了如指掌:当初讨论火炮布局的时候他是参与者之一。当时就854和901的火炮布局有过激烈的争论。最终决定的854改的方案还是参照该型号的蓝本的布局方案,稍作修改。 全舰的火炮的布局是船首甲板和船尾甲板沿中线各安装露炮台一座,每座安装130口径达尔格伦线膛炮一门。分别在船首部、中部和尾部的左右各设置一处炮廓,安装1门75口径达尔格伦线膛炮,总计6门副炮。辅助武器为4挺打字机,设置在船舷两侧甲板上。火炮采用用圆形轨道旋转,滑轨制退,手动水平机和高低机。 按照海军和兵工部门在靶场上做得黑火药毁坏力试验,要有效摧毁当时的盖伦船的橡木船壳同时兼顾一定的对岸轰击威力,炮弹装药应在高密度压制黑火药2千克左右,配合装填系数,发射的榴弹重25~35千克,对应口径120以上,所以最终选择了130的线膛炮。 露炮台本身并没有考虑安装装甲,只使用了钢制的围挡板――整艘1630级上只有弹药库有一层很薄的钢板防护,至于锅炉舱,由它两边的煤仓来提供防护。 平时露炮台使用折叠式的帆布棚遮蔽阳光和雨水,作战时候去除。 “1630级还是小了些,不然我们可以使用全密封的炮塔,还可以安装机械化装填设备。”周克不无遗憾的说道。 林深河也有同感――舰船吨位太小实际上也限制了海军火炮的大小。按照临高目前的工业能力,制造200以上的前装线膛炮也不算难事。另外,由于130火炮的炮弹是人力装填的极限,再大的火炮就需要机械辅助的装填系统:这也需要足够的船只空间。 他走进舰桥,里面的设备已经大部分安装到位。不过,一些高级的航海设备依然在“研发中”,只预留了安装位置。航海钟用得依然是从旧时空带来的。他注意到1630级的舰桥上还有专门的射击指挥塔,爬上去一看里面空空如野,除了桌椅之外没有任何射控装备。 周克介绍说:原计划准备安装炮兵观察镜、测距仪、标定器和机械式弹道计算机。 “什么――”林深河惊讶的嘴巴都快合拢不了了,他原以为只是准备搞几个望远镜、测距仪之类的“火控设备”,没想到还有弹道计算机这样的“高级设备”――真是一日千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节 立春 “可惜到现在也没有成品运来,只好先空着了。”周克遗憾的说道。 “反正过去的战舰没有这套玩意也能打仗――纳尔逊也没射击指挥仪用。”林深河知道这纯属某些人的恶趣味大爆发,以目前他们的工业能力和潜在敌人的战舰、火炮的性能,海军战舰的开火距离最多2000米,根本不需要什么弹道计算机,给炮手装备望远镜、火炮射表和计算尺就是天顶星科技了。 超?天顶星科技的科技点显然不是那么好爬的,这个空空如野的射击指挥塔就是证明。 不过这不管他的事情,他只管火炮和炮弹,火炮用什么观喵设备让精密仪器部门去考虑好了。 参观行将结束的时候,林深河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这艘船取名了吗?” “还没有,海军说等海试结束之后再举行命名仪式。” “海军说过打算叫什么了吗?” “据说有人提议叫雪风或者时雨……” “靠,太恶趣味了。”林深河浑身起鸡皮疙瘩。海军中ijn的fans还真不少,既然有了雪风和时雨的提议,不用说野分的提名也会出现。 “我是觉得可以用山川的名字,比如太行、泰山、昆仑之类,有气派!”周克比划着说道。 林深河摇头:“这小身板的船只恐怕当不起啊。”他其实比较喜欢“无畏”、“不屈”、“暴怒”、“进取”之类的名字,奈何1630级同样也担当不起这样的气魄――纵然在本时空造万吨战列舰有蛋疼的嫌疑,好歹也得是超过四五千吨级别的战舰才显得出威风来。相比之下还是时雨之类名字的格局比较合适。 1630级首舰的火炮安装持续了三天时间,期间调集了机械部门差不多一半的元老来解决问题。特别是所有有钳工证书的元老。不断的修配零件成了安装工作中的主旋律。为了提高效率,专门调运来若干移动式设备到码头组装现场来。火炮的炮架、轨道,乃至固定用的螺栓都给周克带来了无穷的麻烦。标准化生产推行了二年多,在实际运用中依然问题多多――工人不给力,材料更不给力。 周克一直保持着心平气和――在主持造船整备计划中他对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已经习惯了,按照他的话来说:安装设备的时候从来就没指望能一次成功。 在大家的群策群力之下,所有的火炮终于安装到位,运转正常。火控设备虽然没搞出弹道计算机,好歹还是在正式海试前配备了炮兵计算尺、观察镜之类的一些简易设备。 炮兵观察镜是由林汉隆制造的,观察镜主要是当标尺用的。结构上是开普勒望远镜,制造难度不大。但是为了获得比较大的视野和光通量,需要制造的口径比较大,这对林汉隆来说尽管有难度,却不是不能克服的。 最难的镜筒密封――尽管他们没有冷杉光学胶可用,也没有橡胶垫圈,只好用复杂的铜垫圈、硫化牛皮垫,最后用一层杜仲胶密封。尽管广泛种植杜仲来代替橡胶的提议被否决了,但是杜仲胶还是在性能要求不严格的地方小范围的运用了,好在杜仲在中国一直有种植,收集原料很方便。 镜筒安装时候的缓冲结构用得是硫化牛皮,尽管运用性能不甚理想,但是勉强能用。镜片原本计划使用铅玻璃或者天然熔炼水晶――海南本身就有丰富的天然熔炼水晶矿藏,但是林汉隆试验性的炼了几次,始终得不到合适的产品,只能满足于原有的产品。 测距仪原本是光学车间的攻关项目,但是林汉隆在试验中发现了不少目前阶段无法克服的问题――特别是缺少优质的光学玻璃和加工手段――现阶段即使制造出来也无法保证质量。 企划院的仓库内有从旧时空带来的,从淘宝上的军品店成批买来得37炮用的一米测距机和给迫击炮用的半米测距机,测距范围四五千米,精度足够舰炮用,数量也有将近一百台之多。但是海军最终决定不使用这些“精密设备”。 “军队的装备,只要能用,就要立足国产。”海军人民委员明秋在854改的技术会议上表态。 最终将炮兵测距仪简化为采用简易的方向盘系统。具体来说在船头船尾各安装一个带瞄准器的角度盘,使用瞄准器对准目标,然后根据船头船尾显示的不同角度之差求出战舰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这一技术是在19世纪出现的,很符合元老院海军目前的技术水平。 火控设备中另外安装了风向标和风力计,用来测定横风和纵风,在解算射击诸元的时候,风向和风速是重要的参考数据。 最后一台设备的是象限仪,采用锡黄铜制造,用途是测量火炮在垂直平面内自0—1500密位(0°~90°)范围内的倾斜角,检查火炮瞄准装置及火炮之角度。同时赋予火炮可调整至所需发射的密位置。配合测距和标图,可以测定敌舰航速。更主要的用处是指挥台上可以通过象限仪上加限位器判定舰炮安全界,不至于在激烈的战斗中炮火误伤本舰。 全部火控设备安装完毕之后,本舰终于等到了迟来的舰名:“立春”。这是否意味着1630级将建造24艘在元老们中引起了讨论。海军人员欢呼雀跃,陆军则忧心忡忡。企划院发言人在元老院对此的回答是:“目前还没有开始建造第二批1630级的计划。”,但是他承认,第二艘1630级的龙骨铺设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展开,只等元老院批准追加“第二次舰船整备案”的预算。 不过,从本舰的命名来看,显然在海军舰政本部内有建造更大型战舰的腹案。对此海军表示否认,海军人民委员陈海阳表示:目前没有没有建造新型战舰的计划。 8月10日,200名舰员和造船厂技术人员、工人登上战舰,在舾装委员长官李迪的指挥下出海进行了第一次试航。8月11日,本舰在琼州海峡进行预订的左右360度回旋和速度变换试验。当晚停泊在马袅半岛红牌港。8月12日,“立春”在2艘8154巡洋舰的警戒下在同一海域进行全速公试。包括在各种海况下的用蒸汽机和风帆航行。 8月22日,原海天号舰长李子平海军少校被任命为“立春”号的初代舰长。随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海上试航。8月29日,在红牌屿附近海上进行了130主炮的射击试验和弹道试验。前后主炮对4公里之外的红牌屿方向齐射,在马袅堡内都能听到远方的隆隆炮声。 9月1日,完成射击试验的立春号返回博铺,8天之后,立春号正式竣工服役,移交海军,升起军舰旗。其舰籍注册地为海军高雄港。 这会高雄自然根本就不存在――但是这并不妨碍高雄作为元老院海军体系中的主要基地之一。 全部海试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航行测试中发生了若干故障,特别是蒸汽机、锅炉不时发生一些小故障。但都不是严重的问题,稍加修理调整就可以继续进行测试。 一个月的密集测试之后,立春号的全部数据为: 空载排水量:1,091 吨,标准排水量:1,160 吨,正常排水量:1,359 吨,满载排水量1,519 吨。实际动力功率输出为489马力,在标准海况下全功率航行最大时速125节。风帆最大航速15节。最大排水量下载煤359吨,最大动力续航力5节/5000海里。 舰载人员,不含海兵149人。另可长期搭载海兵一个排和他们的全部武器装备。如果短途航行,可搭载一个连和配备的轻型火炮及其炮组。 李子平对立春号的综合评价为:优秀的机械,存储,舱室空间;足够的住宿和工作空间;船只缓慢从容的摇动,是一个不错的火力平台。优秀的海船,舒适, 能够在最恶劣的天气开火。 总得来说,李子平对这艘船相当满意――它比元老们自建的第一艘战舰海天强太多了――单单在航海性能上就比海天号要平稳许多。大口径火炮射击效果也令人满意。不论是使用穿甲弹还是榴弹对目标的破坏都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至于居住条件这一元老们最为看重的硬指标也有了飞跃性,特别是在元老军官的住舱布置上,立春比“镇海”级要宽敞的多,不但舰长照例可以享用单间,元老军官也有双人宿舍可住,船上的厨房也有了升级换代。 “只要三个月时间我会这艘船发挥出全部战斗力的。”他信心满满的向陈海阳说。 “你没有三个月时间了,只有三十天时间来熟悉装备和训练部下。”陈海阳说道,“中秋节一过,发动机行动就会全面展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节 提督 从矗立在海军部大楼的红瓦屋顶上的了望台上看出去:秋日的天空天高云淡,大海波光粼粼――新海军部大楼建在博铺港,告别了过去的彩钢板搭建起来的“大楼”。三层半红砖红瓦的坡顶大楼,红砖红瓦、带有铸铁栏杆的了望台和连续的拱顶长窗都透露出一股维多利亚式的装饰风格。充分的表达了海军中某些人的趣味。 海军部大楼的了望台是楼顶上一处不大的平台,挂着铜船钟――不是哪艘具有历史意义上的船只上取下的,只是从澳门买来的废船旧物,纯属装饰用。 平台上放着几张藤椅和一张藤桌,这里是海军中的元老高级军官们闲暇的时候喝茶的地方。不过按照海军中的“阳台特权”,只有军令部长陈海阳和海军人民委员明秋经常来,其他人都很自觉的等到受到邀请的时候才来此地。 明秋每天都会到这里眺望一番,让精神和身体都得到足够的休息。 作为一个已经年逾六旬的老人,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是托旧时空良好的卫生营养条件和多年的军旅生活,明秋的身体依然显得健康而有活力。 但是多年的海军生涯还是给他留下了各式各样的疾病,尽管不算太严重,但是新时空的医疗保健水平大大退步了。卫生部的时部长建议他“多疗养,多锻炼,少操心”。实际上即使他有这个热情,大多数元老日常的高强度工作也已经令他无法胜任了。 明秋很清楚:自己在pn中积累的经验和资望,在这支技术水平,政治基础,乃至价值观全部迥异的海军中并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所以他对于海军建设,主要集中在海军专业业务领域,对涉及到价值观、意识形态方面的内容从不表态。 所以他作为海军人民委员很少在元老院的听证会之类的地方露面,更多的是充当“顾问”的角色,为元老院的新海军提供意见和建议,也包括参与海军条令、操典和训练等制度方面的建设。 他坐在白色帆布遮阳棚下的藤椅上,穿着元老院海军的正式夏装――短袖小西装领的纯棉白衬衣,肩上缀着海军少将肩章――是海军仅有的二个少将之一。对于新海军,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尽管自己并非自愿来到这个时空来建设“世界新秩序”,不过是顺应形式而已,但是这支新海军给了他和全家前所未有的高位和权力,只要愿意就可以得到最大的发挥…… “首长,您的茶。” 海军女勤务兵殷勤的给他端上了红茶――看着身穿白色套头式水兵服,蓝色百褶裙,头戴缀着启明星帽徽无檐圆软帽的年轻少女端来临高瓷器厂生产的“元老专用”骨瓷茶具冲泡的红茶,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了心头,再一次的提醒他:他已经不是pn的一员了――他是在“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眼前的海军部大楼、女勤务兵的制服,甚至这个阳台,都充分表达了这支“新海军”的审美趣味,实话说,明秋真有些不适应。即使在被人戏称为“陆军海战队”的pn里,海军也是“洋气”的兵种,但是这元老院海军的“洋气”却是别具一格的,象他小时候吃过得“杂拌儿”,什么样的口味都有。 “首长,要糖吗?”经过女仆学校培训的女勤务兵用即低又能让他听清楚的柔和声音问道。 “不要。”明秋没有往茶里加糖的习惯――或者说他从来就不喝红茶,喝红茶又是这个“元老院海军”搞出来的新习俗。明秋尽管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好歹也明白“和光同尘”的处世之道。 他喝了一口红茶,和绿茶毫不相似的浓厚香气充满了他的口腔――本时空没有锡兰红茶、阿萨姆红茶或者正山小种:这些茶都没出现。他喝得是吴南海在农场里用福建运来的茶叶发酵制成的“南海红茶”。 女勤务兵又端来了雪茄烟盒,盒子上贴着“海军特供”字样的花纹封条――他取了一支,出于健康原因的考虑,李梅已经多次建议他放弃香烟,改抽健康一些的雪茄。明秋也就跟着赶上了这一时髦。 他抽着雪茄,望着远处港内林立的桅杆和不时喷发出来的黑烟――新建和改装的船只正云集在港内,发动机行动已经迫在眉睫。 陈海阳和以执委会名义召见他的文德嗣已经先后找他谈过话:元老院的第一支公海舰队即将成军,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舍明秋再无第二人。不管怎么说,明秋不但是海军人民委员,而且更是整个穿越集团唯一有过指挥一支快艇支队经验的人。 不过,他到底是超过六十的人了,尽管总体来说还算健康,但是指挥一支海军编队长时间出海巡航备战,精力上能否支撑是很多人存疑的事情。陈海阳也表示请他“不必勉强”。 明秋慨然同意了。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当然不是为了金钱、权位或者声名而战了。而且指挥蒸汽-风帆时代的海上战斗也不是他的专长,之所以要接受这一任务,主要是满足过去的遗憾。 他知道因为自己多年当海军留下的职业病,李梅底下找执委会的领导嘀咕了好几次,不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在海上建过一丁点真正的战功。连真正的参战都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点病也不至于就不能出海了,明秋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麻烦。 思绪随着雪茄的烟雾袅袅的在空气中飞散。忽然他听到一声“立正”的口令,通往了望台的门打开了,军令部长陈海阳走了上来。 陈海阳曾经在猎潜艇担任枪炮长,当过护卫舰副舰长,不过在pn中资历远不如他,所以尽管目前双方军衔相同,而且海军人民委员和海军军令部长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但是本着军队中喜欢排资论辈的风气,陈海阳还是非常尊重他的。 “明委员,您好有闲情逸致!”陈海阳说着,飞快的走了过来,一屁股落座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在这里,海军礼仪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明秋颔首。他们经常在了望台上谈一些海军建设方面的工作。他和陈海阳之间没有深交,不过对这个个性耿直的人还是颇为欣赏的。 女勤务兵给他端来红茶,陈海阳不经意的挥了下手:“放下吧。” “是,首长。”勤务兵意识到两位首长要谈话,按照纪律退出了了望台。 “明老――”私下里陈海阳总是用一般元老称呼的方式来称呼明秋,“你是准备接受第一舰队司令员的职务了?” 按照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854改型巡洋舰“立春”,已经下水服役的901型一等炮舰:掣电、驭风、乘浪、扬波四舰组成海军第一舰队,前往香港训练待机。 第一舰队司令员计划由明秋兼任,李迪兼任舰队幕僚长。除掣电号由元老蒙德担任,驭风号舰长由乐琳担任之外,其余舰船的舰长均为归化民。 明秋点点头:“没错,我是打算再做冯妇,上一回阵了。”他不胜感慨的说道:“再不上阵,恐怕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陈海阳点头:“身体吃得消吗?” “问题不大。立春号比我当年在快艇支队的037猎潜艇大多了――好歹也是一千多吨的船。” 037猎潜艇的满载排水量只有392吨,居住条件的很是狭隘不便。陈海阳当过037型猎潜艇的枪炮长,当然是深有体会的。 “不过这次发动机行动时间很长,连头带尾可能要持续到明年春天,大半年的时间连续航行,高雄和济州也没有很好的保障基地。您可得保重身体。”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明秋说着皱了下眉,“我是另外有担心。”他说着直起了身子,“对这票蒸汽船我真是没把握。看了些资料。854和901恐怕很难支持长时间的海上巡航吧?当年我们最现代化的驱逐舰,在航率都不高――你还记得南海舰队那几艘老051吧,一年能累计在航四五十天就算不错了。” 陈海阳心想051还算是现代化驱逐舰――他属于pn中的少壮派军官,对90年代海军装备的陈旧落后是颇有微词的。 不过眼下这票“元老院海军的王牌”――蒸汽机-风帆战舰的航海性能和自持力到底如何,陈海阳自己也没底――他是从部队基层提干起来的军官,除了枪炮部门在动力部门也干过:就算是现代舰船柴油机的现代动力系统,平日里维护起来也是十分费力的。傻大黑粗,煤烟乱飞的蒸汽机让人看着就觉得很不放心。 “在高雄开设临时基地已经列入了计划了。”陈海阳说,“现在造船厂那边还没有给出详细数据,不过我估计,这些船的发动机摩托小时都很短,用不了多久就要进行入港维护。”(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节 明秋的隐忧 明秋没有说话,他不大担心在高雄和济州岛的后勤问题――他很信任这伙年轻人的组织和办事能力。问题是:他没有一个合格的军官团。 这支第一舰队里出身pn海军军官的只有一人:李子平。蒙德好歹是海事大学的学生,算半个。加上他自己,一共二个半职业人士。乐琳虽然是元老加狂热的海军fans,别看谈起航海和海军战术头头是道,其实是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经验的赵括。所有的航海经验就是最近三年积累起来的。但是发动机行动中海军的任务重,面对局势十分复杂。乐琳要指挥的又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舰――就是他自己都觉得不大有把握。 出身海军的元老还有一些,但是这些人不是有自己的职责所在,脱不开身的,就是当初当得机关兵、技术兵、基地兵,对航海所知甚少。就算充实到第一舰队也用处不大。 舰队中的骨干归化民军官,大多数来自旧海盗人员,这批人的职业水准是不是合格也是要打个问题。 “……修理船和运煤船已经舾装的差不多了,再过十几天就可以正式试航,到时候应该赶得及。”陈海阳继续补充道,他以为明老还在担忧后勤的事情。 在刚开始计划造船的时候,虽然考虑到了高雄和济州岛都没有修理设施,一旦发生故障难以修理,所以特意将三艘修理船的建造列入了计划。但是不论是海军还是造船厂都遗忘了舰队运煤船的问题。蒸汽战舰的耗煤量惊人,即使大部分时间使用风帆航行,还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煤炭补给。 在本时空,全世界除了鸿基、三亚、博铺和香港之外没有一个地方有加煤站可用了。舰队必须自备加煤船沿途补给才行。 在造船整备案实施到一半的时候企划院才意识到这一缺口,因为追加造船已经来不及了,便临时将二艘在建的h800和谐轮临时改建为运煤船。 不过和谐轮的结构并不适合运煤船,其实海军和航运部门的绝大多数船只都不大适合――从安全性木船运输煤炭安全隐患很大,在煤炭之类的散装大宗货中,焖烧的危险性一直存在,更不用说煤炭的粉尘还有爆炸的危险。 明秋收回了思绪――白担心也没有用,只有从加强训练入手了。好在舰队在一开始的任务不重,在香港和高雄待机期间,还有相当多的时间可以进行训练。 “安全性怎么样?” 陈海阳说道:“安全性就不好说了――这只是暂时应急一下,h800尽量不做伴随航行和海上加煤作业,船只还是到港补给为主。” 他接着谈起了发动机行动中海军用煤的计划――这是索普编制的。海军用煤是相当特殊的,元老院没有号称“最好的船用煤”威尔士硬煤,只能用统治区域里最好的鸿基煤来代替。索普准备在香港、高雄和济州岛各储存2000吨船用煤。 2000吨似乎是不少,其实仅够第一舰队全体补给二次。这还不包括其他需要用到煤炭的蒸汽船只的消耗。854和901在航行中的实际的耗煤量是多少他们心中还无数,每港2000吨的数量只不过是索普根据运力计算出来的储量。 另外还要在各基地预先储存上百吨的动物和植物润滑油、机械备件、备用船材,船员本身的补给和弹药补给还没计算在内。 “24艘和谐轮听着很多,其实真得运作起来,光保证舰队正常航行和基地建设就很吃力了。” “运输船的护航工作由谁负责?” “总后的方案是分段护航。” 陈海阳说得总后本命应该叫联合后勤总部。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用“总后”这个熟悉的词汇。 因为船只的机械性能无人敢保证,索普等人就只能在加强保养,经常检修上做文章。尽量避免蒸汽机船只在海上长时间航行。 “具体来说:从海南出发的护航队由海岸警备队的i型和ii型风帆巡逻艇中队护送到香港。从香港到高雄的护航队,由第一舰队负责。高雄到济州岛的护航队由第二舰队负责。” 第二舰队是正在舾装中的另外三艘901型一等炮舰加上机帆化的“伏波”号二等炮舰组成。 之所以把第一舰队布置在高雄,是考虑到元老院的主要敌人:大明、刘香和郑芝龙都在福建广东洋面活动――特别是元老院视为最大敌人的郑芝龙,更是以福建海域为其后院。主力也集中在此。保证台湾海峡自由航行是海军的首要任务。 “第一和第二舰队的船只数量有限,能承担的起吗?”明秋记得敌情通报中提到济州岛附近有朝鲜和大明的水师活动,除了山东的水师,明政府在天津海驻扎有水师力量,朝鲜水师也经常在这一海域活动。 陈海阳说:“两个舰队会各编入几个风帆特务艇中队。另外,济州岛登陆的时候,第一舰队将协助他们摧毁当地的海上力量,肃清朝鲜水师。” “这是李迪制定的方案吧。” “是,他现在是参谋长。本职工作。” 明秋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再一次的表达出了对这毫无经验的海军参谋长、舰队参谋长的忧虑。 李迪一直在进行参谋训练,但是他是靠着书本和各种资料成长起来的,整个元老院里根本没有一个真正当过海军参谋的元老存在。看书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参谋只有天知道。 “他很年轻,也很好学,几次参谋作业表现的都不坏……”陈海阳似乎是在宽慰他。 良久明秋才吐出一句话来:“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的,在实战中成长吧。” 紫川秀次现在是一名下士,虽然他并不太明白“下士”的意思,只知道现在自己是新雇主手下的一个小官,这个官叫班长――类似于在大名下面的卒轻组头。手下有九个日本雇佣兵。不过眼下,他还得听命于一个澳洲人派来的教育上士。 上士是由付三思从部队中选拔出来的训练水平好,战技术一流的老兵,任务尽快是把新兵训练成合格的士兵。 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处合格的士兵,元老院过去的办法就是军棍教育。教育治安军当然更不客气,训练营地里一天到晚就是三宾的给。每天都响彻着耳光和巴嘎的声音。 紫川秀次得到提拔取决于两个原因:首先是多年来混迹华商华侨圈子,吃过霸王餐,当过打手,干过苦力,算是日籍雇佣兵里汉语说得比较好的,他本人又出身武士家庭,略通汉学,能毫不困难的读写汉字;其次是因为紫川秀次是有名有姓的没落武士,而且是个像样的姓。而绝大部分日籍雇佣兵都是各种郎,各种丸,各种马吕,连个某某兵卫都超级有面子,见到有姓的武士当场不敢出气。照日本的风俗和法律,武士都是老爷,哪怕吃不上饭,哪怕光着屁股,当街砍掉个把平民也是正当权力 当然现在紫川不用光屁股了,穿上了澳洲人的新军装。兜裆布被换成了制式及膝短裤――对于老百姓来说,短裤和长裤是区别治安军和伏波军的主要标志。 按照新得军事体制,他们被编为“治安辅助部队”――简称“治安军”。 治安军不同于国民军,国民军顾名思义是由“国民”编成的,承担的旧时空武装警察的地方卫戍工作,而治安军不一定是“国民”组成,以雇佣军为主。主要承担的是新占领地区的警备和扫荡,配合正规军进行治安战。所以其编制、装备和人员组成另有一套:兵员来源五花八门,装备也做了简化――长裤改短裤不过是其中之一。 伏波军穿长裤主要是因为野战部队要爬山涉水,长裤可以减少荆棘划伤和蚊叮虫咬。另外以前的训练中出过几次事故――士兵提起米涅枪的时候裤子有时会挂住击锤,所以燧发枪时代的欧洲军队都穿紧身裤,而且用复杂的武装带把上身五花大绑,外套的下摆在作战前也要系在后面。 米尼枪比燧发枪安全的多:因为提起枪之后才能装火帽。不过也不能保证击锤打在空火帽室上不冒出火花,或者有人装了火帽又把枪放下。在汲取了经验教训之后,被服厂修改了新款军服的版型。参考牛仔裤的版型重新设计了裤子,裤兜也放到了侧后方,加上绑腿,避免了危险的发生。 不过治安军主要待在居民点和沿着道路进行机动。一般不需要爬山涉水,英式殖民地款的军用短裤的缺点不大。有人提出,治安军并非仅仅在热带地区执勤,而且本时空的海南和台湾的冬季,光穿短裤也有点扛不住。但是企划院的回答是目前的训练阶段完全可以克服――现在天气的又不冷,至于真得扛不住了再换长裤好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节 治安军 “反正训练阶段的服装消耗很大,先用简易版本顶一顶符合节约建军的宗旨。”企划院代表戴谐在军务总管庭的会议上就付三思提出的问题作了如上的回答。 付三思对日本人没什么特殊感情,但是现在日本人是他手下的兵,要士兵出去卖命,起码的荣誉感和温饱还是得有的――至少不能和国民政府一样穿得像个叫花子。 抠门如阎老西转世的企划院更则关心怎么能多省一些布料。发到训练营地用的军服干脆连短裤的裤兜也只保留了一个,治安军的绑腿也简化成了本色的帆布条,不像伏波军是整体式的,穿着绳可以快速收紧。将来济州岛的移民主要就是通过绑腿的颜色来识别,白绑腿的是治安军,灰色绑腿的是伏波军。 日本兵们对有裤子穿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除了经常因为忘了系文明扣挨耳光。 治安军的上衣是新款式:澳洲雇主俗称“苏式套头衫”,紫川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个“苏式”到底是何方神圣,朦朦胧胧觉得似乎某次中秋节听某个懂文墨的华商提到过类似名字,对此伏波军官兵也有类似的看法。后来的许多地摊军事文学杂志里就以讹传讹的把种制服的起源说成了是苏州传来的。 实际上联勤总部推出这款制服只是因为这一年来服装厂忙不过来,机械厂没有开发出钉扣机和锁扣眼机,缝扣子开扣眼太费工时。制服改成套头式的就可以把原来的5个扣减到2个。 虽然是偷工减料,不过推出的试用版却广受欢迎。甚至伏波军也很欢迎这个改动:第二次反围剿之后,伏波军提高了训练强度,紧急集合加长途拉练成了家常便饭,士兵晚上睡觉之前通常会只解开两三个扣脱下,以便半夜一听吹哨套上就走。 但是这种套头衫最终却没有广泛装备,陆军的元老军官中对套头衫的抵触情绪极大,以至于主持这一制服改进工作的联合后勤总部副部长索普被人骂成“死不改悔的黄俄”。索普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连连喊冤――其实自己最崇拜的明明是美军。由于反弹太强,加之套头衫式军装还存在有其他的弊病,最后联勤总部决定只给予“1631式国民军常服”的编号,装备给国民军和治安军。冬常服就是把短裤换成长裤。 国民军制服的衣兜也只保留了右下兜的一个,因为左肩要挂武装带,保留左兜也没必要,军官服没有两个上袋,只加了一个左臂兜,用来装笔。 伏波军第一代服装是靛蓝的,众元老自己扛枪拉了几回练,都抱怨深色衣服太热,于是陆军很快改为灰色,海军除了保留蓝色的旧款制服作为冬装之外,夏服也改为以白色为基调――其实就是棉布的本色。 由于灰色军装依然是使用植物性染料,颜色的附着度不高,部队在烈日下训练很快就出现了褪色。自从特种联合化工企业制造出来了少量苦味酸,联勤总部就用它试验性的的染了一批咔叽黄的棉布:染料主要来自于传统的姜黄,加上少量自制的苦味酸。 不过苦味酸实在太少,姜黄的供应亦不够充分。没法给足够的布匹染色,结果这批布匹就给了治安军制作军服。咔叽黄套头制服、白色帆布绑腿和藤编糊油纸的斗笠盔――这就是治安军的标准形象,不用说实在有点猥琐,特别是士兵的身高基本都在155米以下的时候。 每天治安军日本教育队在营地里训练的时候总是引来过路元老和归化民的围观。不但因为他们的形象,海有日本兵每天开始训练之前都要三呼“板载”,于是大家就给他们的营地取了个绰号叫“板载营”。 紫川秀次和三百多名日籍雇佣兵从到达临高起就被圈禁在教育总监部的训练营地里。为了防止这些从不知节操为何物的佣兵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教育总监部方面也加强了警戒,特别是调来得受过镇暴训练的警备连。不过这些佣兵的令行禁止却出乎教育总监部的意料。 日本人不是天然守纪律,而是这些日本屌丝们更重视一天三顿米饭和鱼。日本很早就承受到人口过剩的压力:17世纪日本已经有了近亿人口,很早就尝到了生存资源紧张的窘境。多山地的岛国人多地少,加上幕府和大名们极其严苛的剥削:六公四民是常态,五公五民就是仁政了。使得日本的农民过得日子极其艰难,一年到头吃不到自己种出来的大米,靠杂粮勉强度日还吃不饱。即使到了明治大正时代的近现代日本农村,极度的贫困还是折磨着普通百姓。象《阿信》里描写的那样的,雇佣个女仆干一年活只要一袋大米这不还是最惨烈的现象,在一些偏僻贫瘠的山区农村,甚至继续保留了抛弃老年人的习俗。有的地区,除了有继承权的长子可以结婚生育之外,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三郎除非自己外出觅食打工,否则要留在家中就只能如同奴隶一般的为兄长干活换一碗饭吃,不准结婚组成家庭。 17世纪的大量的日本人流出到东南亚,除了天主教徒遭到宗教迫害,解决吃饭问题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他们有了充足的食物,米饭和干鱼管够。第一次打开训练营送来的装饭菜的马口铁大桶,看到满满的米饭、干鱼和豆酱海带汤,每个日本人都激动的流出了眼泪。紫川紧紧的握着十字架,仰望天空,感谢圣母将他送到了一个好地方。 从平秋盛把这些人带到海南岛,“一人违纪全员受罚”就是他们每天吃饭前必喊的口号。 除了被抓到的要罚,根据平元老殿的命令,开饭前所有人要自我检讨和互相揭发今天有没有违纪的行为和想法,然后才可以喊“一袋打开马死”之类。被揭发出来查证属实就只能挨饿了,鱼和米赏给揭发者,并且还要视情节清扫厕所、宿舍、操场。 “肉体有没有软弱的地方!” “思想有没有不忠的想法!” “有没有时刻记得感恩!” “训练有没有克尽全力!” …… 于是每天晚饭前,板载营全体列队跨步面向太阳齐声吼叫的场景成为训练营一景。以至于付三思不得不发出命令,禁止其他人在附近指指点点围观。 “板载营”的军事训练是粗鲁残暴式的,下士们为了竭力表现自己的称职,总是用肢体语言来充分的进行教育。 啪!啪! “八嘎!三次郎,你个马鹿!左脚先迈记不住吗!我抽你手都抽肿了还不长记性!俯卧撑50个,马上!听见没有。再不行就叫你洗一礼拜厕所!” 紫川秀次几乎每时每刻都这样狂吼着对手下发号施令,用自己曾经吃过和见过的各种苦头让手下惧怕自己甚于怕死。然后马上看一眼雇主派给他的教育上士――他正在不远处监视着各班的训练,期望能得到一个哪怕面无表情的点头,其它下士的做法也都差不多。不过作为一个曾经的武士,外加职业雇佣兵,不得不说紫川带出的日本兵是整个治安军里训练成绩最好的,也最有望成为治安军的第一个日籍排长。 治安军训练营的基本内容是队列、搏击和射击训练。日籍雇佣兵的表现比黎苗士兵要强很多,毕竟他们大多数原本就是雇佣兵出身,虽然不见得受过队列训练,但是排兵布阵都是经历过的,而且本身就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对训练内容比较能够理解和适应。 板载营的搏击训练保留了许多雇佣兵熟悉的日式刀术。紫川作为前武士,对刀术的掌是所有雇佣兵里最好的,因此还兼任刀术教练,传授雇佣兵们的日式刀术――在所有的日籍雇佣兵中他的刀术是最好的。 至于他们用得刀,倒不劳元老院费心――这些雇佣兵们从暹罗过来的时候人手一把,有的甚至还有二三把,而且大多是比较好的刀。对他们来说这是吃饭的家伙,可以穷得没裤子穿,也不能丢了刀。 因为紫川的表现十分突出,付三思已经将紫川秀次列入了第一批晋升中士代理排长职业的名单。 射击训练使用的是火枪。日籍雇佣兵都能熟练的使用火绳枪。关于要不要给治安军配备火器,在元老院有过争论。有一部分元老认为治安军“不够可靠”,应该只配备冷兵器。比如日籍雇佣兵给他们太刀和长枪,让他们去“猪突”就行。至于黎苗雇佣兵,有砍刀和弩机也就足够了。 但是多数元老――特别是军队中的元老认为这是浪费,没有火器,治安军对土著的优势就大为减少。在战斗中的伤亡损失也会大幅度增加。虽说治安军的定位是消耗品,但是大家也希望能用得长一些,不是一次性的那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节 南洋式步枪 至于“不够可靠”,有人提出可以给他们装备燧发枪――比如褐贝丝这样久经考验的型号。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工业部门和企划院的反对,褐贝丝的结构和米尼步枪完全不一样,除了枪托之外所有零部件都不能通用――等于要为它新开一条生产线。何况弹药也无法通用。消耗大量额外的资源和人力支出去武装少数部队得不偿失。 最终由正在临高参加会议的王洛宾提出了一种新方案,生产“猴版米尼步枪”具体来说,就是沿用现有的米尼步枪的结构,通用大多数零件,但是枪管不拉膛线。 因为没有了膛线,猴版米尼步枪的射程和精度都大幅度下降了。但是它依然比本时空的各种火绳枪、火门枪要强得多,即使比起褐贝丝这样成熟的燧发枪也有一定的优势。又和正规军保持了代差。 猴版米尼步枪不需要改动生产线,也不需要特殊的加工,只是省去一道拉制膛线生产工序,节约人力物力。需要的时候通过改换枪管就可以恢复成“标准版”。大大节约了人力物力。弹药亦可以通用。 最重要的是,雷汞和火帽的生产技术是元老院垄断的,即使失落了武器,得到了武器的人也无法使用,这就比燧发枪要安全的多了――燧发枪很容易被修复利用,但是米尼枪没有火帽就是铁制烧火棍。到目前为止,尽管已经前后有数百支米尼步枪处于“未回收”的状态,但是没有发现那个势力能够使用米尼步枪。 这一猴版米尼步枪的设想很快得到了落实,日本人连队得到了第一批“南洋式步枪”――因为在关于治安军的方案里,未来的治安军将主要部署东南亚地区。这批步枪并非全部新造的,一部分就是用伏波军换下来得膛线磨损的返修的步枪重新安装滑膛身管改造成的。 首先进行了对日籍下士的火器训练工作――南洋式步枪一经投入训练使用就得到了这些人的好评――他们几乎全部有使用火绳枪的经验,无论是日本制造的猴版种子岛铁炮还是正版的葡萄牙、英国的火绳枪,他们都接触过,无论在射击精度和射击速度上的对比,南洋式步枪的巨大优势都令他们咋舌。 在下士班长们掌握了南洋式步枪的射击和保养要领之后。第二天一早,板载营全体集合在训练场上。 “今天开始你们就要领用武器了,跑步前进!”教育上士下达命令后,各教育班在口令的指挥下以纵队跑步到武器库。 武器库门口已经摆开了桌子和枪架。每个人都领用到了南洋式步枪和配套刺刀。兵器人员负责管理武器的编号发放。然后由各教育班在训练场组织武器结构和保养讲解。 紫川秀次大声的说道:“每支步枪上都有刻有元老院的徽章――启明星,因此不能草率对待。通过一个士兵对枪珍惜的意识能看出这个士兵的精神状态 ,所以,必须要认真保养枪支!” 他正在充满感情的贩卖从集训班贩来得训话,突然队伍后面传来了“喀嚓”声,大家都望后看,原来是弥兵卫教育兵不小心弄倒了新发的步枪,正慌慌张张地去拾起来。紫川秀次大声怒吼:“滚出去!” 弥兵卫顿时吓的脸色苍白。 “混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啪的扇嘴巴的声音。紫川秀次吼叫道:“有你这样的家伙就完蛋了!混蛋!全部都给我立正!粗暴对待武器的话是要关禁闭,每天只吃一顿饭,你懂吗?笨蛋!罚你晚上站岗的时候背三支步枪!” 接着又仔细介绍了枪支和刺刀的保养方法,包括使用分解和组装。然后大家都开始试着分解组装和保养枪支。 米尼式步枪的结构是相当简单的,但是对于毫无保养意识的人来说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说了一遍,都记下来了吗?!”紫川对全体士兵怒吼着。军营里所有的教育都是强制性的灌输,都是通过大声训斥来强制士兵记牢。 步枪射击训练持续了一周,日籍雇佣兵多数都有火绳枪射击经验,因而使用南洋式步枪没有多少困难。甚至比伏波军的新兵适应起来还要快得多――后者仅仅克服对火器的畏惧心理就要花不小的功夫。 在连续进行了40次不装弹射击和20次实弹射击之后。部队又转入了刺刀训练,历时八周的训练结束之后,治安军日本营的基础训练宣告结束,进行了部队编成工作。 当初签约为元老院卖命的370多名日籍雇佣军中,最终被编成四个治安军连。依然是一百人的编制。但是连内不设鼓手、笛手,仅有旗手和号手。连、排级别的军官和连司务长暂时由从正规军中抽调来得归化民军人担任,按照低职高配的原则,由原正规军中的中士担任排长,上士担任连长,军衔不变,但是享受相应的职务津贴。 治安军的编制和运用是根据“儋州研讨会”上的讨论决定的。 在琼北治安战即将结束的时候,建立专职的治安军的动议就已经出现。为了充分的发挥治安军的作用,总参在儋州召开了“反游击治安战现场研讨会”,薛子良介绍了在他主持下的在儋州进行的一系列反游击作战的办法、思路以及经验教训。 会议总结出来的一个主要经验是:在掌握足够的机动兵力实施打击的同时,要确保对各据点、居民点的有效控制和管理。在统治区内可以组织民兵、国民军,在未经过“教化”的新占领区,则必须有足够的治安部队来实施对主要居民点的控制。镇慑当地的豪强,确保敌人不能从居民点获得物资和人员的补充,保护当地行政机构,确保政令的畅通。 以此目的组建的治安军无需太大的编制,也用不着合成化――他们不需要组建专门的后勤分队和重火力支援分队――这部分由正规军负责保障。甚至在队列和战术训练上亦可以大幅度简化。不进行过于复杂的队列变换训练和协同战术训练。 作战训练突出射击、投弹、格斗、土工和镇暴,战术上着重于巡逻和防御作战。 治安军因为是分散部署和活动,所以最大的战术单位是连。连上设置支队作为行政管理和后勤补给单位,支队辖连数量不定额。适合分散部署,灵活配置的需求。 板载营结业之后,即被送到博铺的海军训练大队进行二周航渡适应性训练和舰上白刃战训练,为启航做好最后的准备。板载营作为治安军先遣队的一部分将调往台湾,随后再派遣一部分到济州岛去。 海军训练营设在博铺,各种设施几乎都是海军人民委员明秋的作品,和对军史和装备头头是道的军宅海军众不同,明老在pn部队上是正经八百从大头兵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对于训练和带兵有自己的一套独特心得。 “讲评!” “请稍息” “海兵一连的上陆展开动作很快,但是装备都打湿了,还怎么打仗?!” “第二水兵大队的格斗训练任务已经过半了,还有人砍到帆缆,到时候用肚子跟海盗做斗争吗?!” …… 在明司令手下当差,每天挨骂是必须的,不过作为一个老海军,在训练场上较真只是明秋的职业习惯,解散之后马上他就会和广大指战员打成一片。不过作为一个老海军,明秋习惯的是空潜快,连做梦都是劈开白浪的尖削艇首。对于操纵帆船,排成战列线是彻底的外行,也没有想好如何统率本时空最强大的水面舰队。 …… 杀! 哈! 刺! 吼! 休息5分钟!可以上厕所,不许走远! 是!长官! 解散! 紫川秀次和七八个日本人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南洋式步枪走到树荫下喝水,一边望着远处一帮澳洲人排着奇怪的队形,拿着奇怪的旗子和竹竿,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指指点点或者退回某处重走,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练什么。 明秋和手下军官顾不得远处日本佣兵的指指点点,自顾自的进行自己的训练。 严格说起来这不能算是训练,这是明提督发明的战术模拟方法,类似于前时空飞行员在地面上拿着小飞机比划各种飞行动作。只不过现在是各舰长领着几个手下站成一排模拟一条舰,901舰和854改是元老院的宝贝疙瘩,元老院和执委会对海盗出身的海军人员怀有一定的戒心,因而在任命第一批舰上关键岗位主官的时候首先着重于“可靠”。这么一来使得这几条“主力舰”的军官团的操舰能力和战术能力反倒落伍了。 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就必须加强训练。留给他们的训练时间少之又少。马上就要出海执行任务,针对性航海训练只能边航海边炼,战术训练必须提前开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节 大洋舰队 “风向230,风力4级……“ 场地周围有几个参谋随时报出风向、风速变化。 航海长拿着小旗表示本舰位置,根据此时的风力风速判断本舰此时的航速和操帆要领。 枪炮长手里拿着长竹竿,竹竿的长度差不多就是按比例缩小的舰炮直射距,当需要曲射的时候,就要拿着竹竿到附近画上火力范围,再画上一个预估命中率的数。 大副拿着“海图”和本子随时记录。 明秋有时候跟着队列一起走,有时候站在场外边看边思考。场边不断有扮演海盗或者官军的蓝军冲过来,有时候三两个,有时候一大群,有时候从不同方向形成包围堵截…… 这些人都是正宗的海盗出身,按照当年做海盗的习惯摆出各种阵势,明秋带的“舰队”则要在各种战场条件下找出最有效的应对之法。 李迪饶有兴趣的伸长了脖子在场外看这幕战术演练,周围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元老。其中之一正是明秋的儿子明朗――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又兴致勃勃的模样,他的面色即高兴又无奈。 父亲想在海上干出点名堂来,他这个儿子是很能理解的――尽管他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坐着一千吨的冒黑烟的“自产船”,还要去打仗。他着实有点不放心。明朗这个元老有点三心二意,对充斥在元老院上下的那种绝对自信,绝对自负的感觉不怎么感冒。在他看来整个元老院建立起来的工业体系就是一个集假冒伪劣之大成的体系。充满了山寨气味――包括他们现在的政治体制和组织体系,更是如此。 父亲要指挥一支充斥着伪劣产品的山寨海军出门打仗,他这个做儿子当然很不放心。 不过,这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李梅。 明朗在一周前已经接到了关于此次任命的文件――以他过去多年混迹组织部门的经验,很快就发现这次任命有违组织程序,或者说,不符合“依法治国”的原则。 海军人民委员部与海军军令部的分立是当初第二次全体大会中出于军政军令分开的初衷,是文职政府控制军事力量的一种举措。出任这个人民委员的,倒不是说一定要是文职的非军人;但这个军政部门的首长无论如何不应该承担军令职务。 他父亲的任职既然是海军人民委员,兼任属于军令职务的公海舰队的提督职,明显属于违规。在发动机行动中,哪怕再需要借重他的专业技能,也应该授一个舰队首席顾问之类的咨询类职务。真正执掌军令的必须是不涉足军政的职业军人。 因而他即刻面见了文德嗣,向他提出了这一问题的所在。 文德嗣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可以先撤销明秋的海军人民委员的职务,再任命他当舰队提督。发动机行动之后解除舰队职务,再重新任命为海军人民委员。是明朗表示这个方案虽然符合组织流程,却显得很是牵强。再者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马上就重新再任命一次――显得对职务任免太过轻率儿戏。 “再者,先解职再任命的手续也太繁琐――”明朗小心翼翼的说道,“陆海军人民委员虽然不是直选职务,但是解职和任命也要通过元老院常委会的批准。”他心里其实对领导这个方案不以为然,但是领导说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 “我们现在是草创阶段,有些事情可以从权,不要抠得太死。”陈海阳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不如任命明老为总顾问,规定在提督缺位时代理行指挥权……” 具体来说由李迪兼任舰队提督,李迪当然没有指挥能力,实际就是由他指挥。因为只是任命为总顾问,就用不着提升到这样的高度,手续也简便多了、 不过任命当总顾问这个提法引起了陈海阳的反对――毕竟以总顾问去打仗和以总司令的身份去打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荣誉毕竟是属于指挥官的,不属于顾问。正如奠边府大捷是中国顾问团组织指挥的,陈赓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最后的荣誉却是武元甲的。 “以明老目前的身份地位再去打仗,无非是要图个身后名,明老都是六十出头的人了,不比我们年轻人以后有得是机会。”陈海阳继续坚持。 “这事恐怕是绕不过去啊。”文德嗣说,“我看这样:旗舰上悬挂明秋的将旗就是了。” 陈海阳觉得也只能如此了――特别明朗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先解职再任命的方案。 “我也同意这样的安排。”文德嗣说,“不过这事还是要到会上讨论一下才能决定。” 他接着说道:“听说海军给舰队取名叫公海舰队?” 陈海阳点点头说:“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有正式的定下来。另外,我们暂时也不打算组织舰队司令部――缺足够的军官。就是有个名义。具体组织……” “怎么组织没关系,”文德嗣打断了他的话,“公海舰队这个名字太晦气――你们忘记帕斯卡湾的彩虹了?我看叫大洋舰队就好了。” 陈海阳想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值得你亲自过问。不过仔细一想公海舰队这名字的确晦气,发动机行动是海军的第一次大规模海上行动,文总想讨个吉利也是人之常情。 1631年9月26日,香港岛北面的圣女湾上天已破晓,朝晖斜照着d日之后最大限度地集中了元老院麾下的舰队。 海军的锚地位于铜锣湾,它位于香港岛的中部海湾处,距离圣女湾的西出口水道很近。 铜锣湾锚地周围是许多丘陵起伏的小岛,这些小岛大多是荒芜的小岛,稀稀落落的散布着一些渔村。现在,这些渔村都已经被搬迁走了。要害位置的小岛上布置着观察哨,监视着周围的海域和陆地。从海面上可以看到扯旗山上的启明星旗在飘扬――那是刚刚完工不久的炮台。 从海湾上,可以看到中环码头巨大的香港堡垒――尽管它的名称是商站,但是那巨大的方形城堡形建筑和角堡上的大炮都宣示了明明白白的武力。 铜锣湾的锚地之大足以容纳整个元老院海军,而且远离商船航道。这是新建立的大洋舰队的待机锚地。发动机行动开始以来,新成立的大洋舰队司令部便从临高迁徙到这里。 锚地的红色系水鼓上,系着大洋舰队总顾问,代理舰队提督职的海军少将的旗舰,一千五百吨的立春号巡洋舰。通过舰上的无线电发报机,可以直接和博铺的海军部通话。在“立春号的周围,集结着六十八艘各种舰船和大量小艇,占大洋舰队的大部分主要水面兵力。 由明秋海军少将直接统率的第一舰队包括立春号巡洋舰,它和掣电、驭风、乘浪、扬波四艘一等炮舰构成了舰队的主力。 立春号居中,四周分布着四艘一等炮舰,其他舰船泊在外围,这是保护主力战舰不受敌人的突然袭击。它们是:第3、第5、第13、第14特务艇中队。每个中队编有4艘特务艇。 所有参加发动机行动的特务艇中队都进行了重新整备,凡是标准排水量低于200吨的船只全部淘汰,换装成更大吨位的船只。因为时间仓促,舰上的火炮还没有实施改装。但是装备水准和舰船状况较之于珠江口战役又胜过一筹了。 第二舰队的旗舰震洋号一等炮舰及其属下的弄潮号、待霜号一等炮舰和伏波号二等炮舰停泊在距离第一舰队不远的地方。除了这四艘主力战舰之外,另外有5个特务艇中队在其麾下。 在它们的最外围,是四艘由h800改造成风帆-蒸汽机混合动力快速运煤船:海丰、海裕、海康、海富。它们将在必要时伴随舰队执行海上给煤任务。 这是发动机行动的海军主力,在主力的北面,停泊着海岸警备队司令部指挥的21艘单桅和双桅巡逻艇;第一航洋杆雷艇大队的16艘杆雷艇;第一输运船团es号及其所属的24艘h800和谐轮。第二输运船团的33艘杂式运输船 这支浅黑色的庞大舰队静悄悄地抛着锚,每艘船只都在做出航的准备。在军港加满了煤炭和补给品,因而水线压得很低。整个锚地上,只有从高高的烟囱里吐出浓烟的海军黄色大发艇发出突突的声音,频频往来。在那些军舰上,除了通讯联络的信号旗偶尔在飘动外,没有什么活动的迹象。尽管锚地一片寂静,但人们都感到激动的情绪弥漫着整个船队。 这天是d日纪念日。从登陆那天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元老院从无到有,取得的业绩堪称翻天覆地。所有的人士气都很高。不论是元老还是归化民,都意识到自己正从事另一番事业。每个人都确信,它将为元老院增添新的光荣的一页。(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节 香港的众人 太平山山顶上的了望塔刚刚竣工不久――本时空这里没有港督府,只有一片荒芜。史大富指挥的临高建筑总公司驻香港项目组花了几个月时间,在这里开辟出可通行双轮手推车疾风的山道,随后在山顶上平整出一块不大的土地,建起了一座石结构的三层了望塔,用以监视全岛和附近海面。 了望塔本身还兼做无线电发射塔,凭借良好的地形优势和纯净的无线电环境,这里起到了沟通北到浙江,南到临高的通讯中枢的作用。 在了望塔的顶端平台上,几个元老正“一览众山小”,他们穿着各种制服,身边簇拥着勤务兵、秘书和女仆。 一个头发斑白,皮肤黝黑的元老一边俯瞰着锚地的大洋舰队的舰船,一边说道:“海军现在很强咧!可惜呀!我们是赶不上趟的落后人物了……” 挂着参谋绶带的李迪笑了起来:“林老板!你不一样是海军,论到军衔,你这个中校军衔也是海军里少有得嘞。” “那怎么能比?”穿着海军制服的林传清连连摇头,“我是打渔的――渔业总队。说白了就是穿军装的渔民――和陆军里的生产连不就是一回事:当兵三年就是种地养猪。” “打渔也是革命工作。”洪璜楠说道,“你们这渔业总队这可比种菜养猪的生产连要紧多了――这几年的吃肉问题可都是你们解决的。我还指望着渔业给我们更多的蛋白质呢。”他说着一指远处的影影绰绰的大屿山岛,“那上面的净化人口可都等着吃海鲜粥呢!” 林传清哈哈一笑:“洪参谋――不,洪部长,高帽子我就收下了。这打渔的意义我懂,就是看到小伙子们要出去开荤打仗,心里羡慕的很!” 他摸了摸自己的理得寸板的头发茬子:“干渔业当然是老本行,可是我也常常想能放个炮听听不是?”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李迪说:“要不以后你也搞个渔政舰队提督干干?先去日本闹个渔业纠纷什么的,然后你就炮击堺港。” “炮击堺港做什么,太浪费了。那里是商业口岸,占下来就是大好的奶牛啊。”洪水尹目露贪婪之色。身为驻香港的商务负责人,他对目前的香港商业业务不大满意。 香港的商务活动,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香港作为广州外港的交通优越性远胜于黄埔、澳门等处。特别是和荷兰人签署了贸易协议,开放香港作为贸易口岸之后,荷兰人的船队定期航向香港,在这里进行贸易。 与荷兰人的贸易尽管获利丰厚,但是规模毕竟太小。荷兰开往中国的船只不多,每年不过几十航次而已。对21世纪的人来说实在是小得可怜。 由于明廷封锁了珠江口,取消了葡萄牙人进入广州贸易的权利。在原先的历史上,澳门的葡萄牙人通过各种方式活动也未能取得重新开港的许可,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但是在本时空,澳门市政议会在无奈之下将目光投向了香港――澳洲人的出入珠江口如入无人之境,官府不敢禁绝。而且澳洲人在广州有半公开的领事商务机构,运销商品极其便利。于是一部分葡萄牙商人就改为在香港进行贸易活动。洪水尹发觉,香港现在又在充当贸易“窗口”的作用了――一个可以沟通外海和大陆的窗口。 洪水尹很欢迎葡萄牙人:他们有支付能力,又有销售渠道,而他们在香港的所有经营活动都会给香港带来收入:从房租、港口使用费到税收。 葡萄牙人也觉得香港作为一个窗口颇有优越性:他们无需不面对贪得无厌的大明官吏和经常拖欠货款的中国商人了。缺点是利润没有过去优厚――澳洲人对各种商品的行情了如指掌。 但是,仅仅这些还不能满足洪水尹的“大志”,他经常眺望大陆方向――那里才是真正有待开发的金矿。 可惜,现在的状况还不到采金的时候。洪水尹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他的目光转向山下,铜锣湾和中环一带,兴建起了成排的仓库,大型蒸汽吊车已经一座一座的矗立起来了――香港作为一个物流中心的面貌已经初步展现出来了。从海南和广州驶来得船只每天都在这里卸下大量的货物,各种物资堆积如山。 可惜这些货物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全是发动机行动所需的物资。不过他倒是担惊受怕了一阵――香港的防御力量不够,除了一个连的海兵,就是海军香港分舰队的那些武装巡逻艇了。 至于洛辰的农垦联队的民兵,虽然号称是兵民一体,实际上连一支步枪也没有,只是用标准矛和砍刀武装起来的,而且整个农垦联队除了开荒种地就是被用在基建工地上,没多少时间用来训练――洪水尹对他们的战力实在深表怀疑 一旦遭到袭击恐怕难以保证这里储存的海量物资的安全。到时候他身为香港地区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直到了夏天之前,从临高终于有部队来到香港――除了海军实力的增强,北上支队和新编的治安军也逐步航渡到香港岛上。现在港岛上兵强马壮,仅一个北上支队就有近二千人,还不包括几百米刚刚运来的治安军。 一干人正在指点江山,洛辰的女秘书来报告:庆祝d日三周年招待会已经准备好了,请首长们过去就正式开始了。 d日是他们来到这个时空的日子,极有纪念性,从某种意义上说等于元老院的国庆节。因此元老院将其定为“纪念日”。1629年和1630年的d日纪念日因为内忧外患,除了简单的举办了元老们的聚餐,改善了下伙食之外就没有别得活动了。 但是今年,尽管有发动机行动,毕竟他们的周边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善,物质条件也非往日可语,为了加强归化民的凝聚力和土着的向心力。元老院在d日前后举办一些简单的庆祝活动,除了临高之外,元老院控制下的各县、各商站都要举办聚餐会和招待会。前者是犒劳归化民中的骨干分子,后者则是招待土着合作者。 招待会设在商站对外的大厅内,采取自助餐的形式。大致就新年招待会具体而微。香港这边虽然距离临高距离很远,但是距离广州却很近,从广州能够轻而易举的买到大量新鲜食材,因而在丰盛程度上并不逊色于临高。 商站大厅里,铺设着雪白桌布的长条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和餐具。这里的菜肴是“澳洲式”的――通过紫明楼的扩散,元老们所喜欢的各种现代菜肴已经渐渐在广州地区流传开了。香港基地的厨师是从临高调来的,在合作社酒楼经受过培训的。 洪水尹看到桌子上摆着着几大盘寿司和刺身,新鲜的生鱼泛着诱人的光泽,在本时空绝对是罕见之物。尽管在临高的元老们中间,刺身和寿司不足为奇,但是在香港这还是第一次做出来――本地以前没有冷库,渔船上也没有冷冻设施,捕获的鱼鲜无法采取冷链保存,出于安全考虑从来不做刺身之类的生食品。再者,过去本地也很少能捕获到适合做刺身的鱼类。 “老林,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洪水尹笑着说。 南海是太平洋黄鳍金枪鱼和鲣鱼的主要栖息地之一,黄鳍金枪鱼在旧时空价格不菲,鲣鱼是最小的金枪鱼,虽然价钱比不上着名的蓝鳍和黄鳍,不过在本时空依然是罕有美食。金枪鱼都是深海鱼,主要生活在深海区的20-50米左右的冷水层,经常潜到百米之下,因而体内含有大量脂肪和肌红蛋白,因而呈现红色,对于缺少红肉的众元老,实在是魅力难挡。 而明代的普通渔船既没有进入蓝水的适航性,几十米深的大网只有当初随8145带来的几张――都用在北部湾渔场上了。这种尼龙拖网元老院集团也造不出来。所以一直以来驻香港的渔业支队只能用小网捕捞,渔获量很少,经济价值也不高。 林传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决定改用钓鱼法。他把一条海军作战部队淘汰到渔业纵队的拖风帆船改成了延绳钓渔船。 这种船拖着几公里长的缆索,缆索上挂着一串浮标,每个浮标垂下一根50米长的吊线,每根吊线上拴着20个钩,这条船每个月两次出海,只要海况不错,总能带回来一船相当给力的渔获。除了金枪鱼、马鲛鱼、大海鲈,还有剑鱼、旗鱼、大鲨鱼之类稀罕物。 试用的结果令人满意,林传清马上就提交了改装若干艘船只为延绳钓船的报告,海军部同意了他的要求,一方面增加蛋白质供给是大家的心愿,另一方面海军考虑需要加强南海方向的巡逻。渔船的捕鱼行动等于也是一种巡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节 招待会 原本渔业总队拥有不少船只,但是普遍小、杂、旧,吨位小,状态差,基本就在近海作业,最远不过到北部湾地区。现在要承担西沙、东沙一带的海上巡航,明显力不从心。明秋就从特务艇中队中淘汰了一批标准排水量小于100吨的船只给渔业总队。随林传清怎么改造去,唯一的要求是保持一定的武装水平,以便在东沙和西沙之间的海区执行武装巡逻。 一开始元老院希望林传清能改出几条捕鲸船,鲸鱼浑身都是宝――特别是油脂,是早期工业中油脂的主要来源,对严重缺乏油脂的元老院工业体系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至于鲸须和骨片,以其高弹性在工业上亦有相当的作用。不过大图书馆明确的泼了捕鲸党们一头凉水――南海根本不是鲸鱼栖息地,只是偶尔有些过路的,拿下北海道或者夏威夷之前,商业捕鲸想都甭想。 这样一来,新拨入的渔船全部按延绳钓船改造了。改造并不复杂,只是加上一个大型人力绞车,外加两条工作艇。因为没有动力绞盘,人力收放很慢。延绳放下之后,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是由工作艇去检查浮标、鱼线、收获,更换钓饵。另外就是把底舱改成了“冷库”,捞上来的鱼简单处理一下就塞进去保鲜。帆船上没有制冷动力,当然也不能搞煤气冷库。冷藏只能是用保温材料包裹的冰块。 林传清请来热工学出身元老精心设计了船用冷库。船用冷库保温层采用了多层保温隔热处理,在保温材料上,可选择的东西不少:除了在临高得到广泛运用的木棉、锯末和硅藻土之外,还大量用了大量蒲叶和蒲绒。蒲绒的保温效果非常好,而且不怎么怕水,蒲草进化出这种纤维用来帮助自己的种子随水漂流,中空的蒲叶起到隔湿作用。 蒲草其实就是古埃及文明最著名的植物――纸莎草的东方亚种,古埃及人利用了蒲叶的长纤维制造莎草纸,而在中国,除了把蒲叶做成坐垫、床垫、跪垫,或者用来造纸之外,蒲绒也是一种重要的防寒物资。 由于蒲草在高盐碱度的洼地和湿地中生长良好,给排水部门大量种植用来处理污水和改造滨海盐碱地。比起靠采集和收购来得少量野生木棉和还有其他利用价值的锯末和硅藻土,木棉蒲叶和蒲绒也就成了穿越集团眼下自己能大规模量产的最廉价也最有效的隔热材料,大量被掺在棉絮里制造发动机行动需要的被褥,元老和女仆享受温柔乡用的枕头多数也填充了香蒲绒。 蒲绒产量虽大还要保证北上的物资供应,因而林传清的冷鲜船一共只改装了十条,三条用于北部湾地区,六条用于三亚,另外二条就被部署到了香港――大江大河的入海口,亦是渔获丰富的地方。 招待会上的寿司和刺身就是冷鲜船的好处,原本洪水尹还以为当地人士不见得愿意接受这样的食物,没想到依然是大受欢迎。一盘一盘的川流不息的端上来,很快就被消灭了。 “这里可是广东――一直以来就有吃鱼生的习惯,淡水鱼吃得,海水鱼更吃得。”造船厂的负责人施建涛端着酒杯微醺的说道,“顺德距离这里可没多远,当地的鱼生可是出名的……” 施建涛心情颇佳:他主持的h800和谐轮的建造工程,在磕磕绊绊的运作了一阶段之后终于取得了相当的成效。为当地造船作坊培训工人,提供标准化量具和工具都起了作用,特别是来自企划院的决定性支持:批准在当香港当地建立一座木材加工厂,就近加工从广东和福建运来的木材,同时批量制造标准化的船料。包括桅杆、壳板、甲板条等等。 这些措施都大大加快了h800和谐轮的建造进度。施建涛发现,其实土著的学习能力并不差,而且堪称充满智慧,只不过多年的因循守旧而被蒙蔽了眼界,当有人打开一扇窗户,展现出新的道路的时候,并且扎扎实实的教他怎么去走得时候,他们也就很快的跟进了甚至能举一反三。当地的造船作坊在经济利益的刺激下适应了澳洲人的生产模式,效率呈几何级上涨,最初几艘和谐轮仅仅备料阶段生产合格的外包部件就消耗了好几个月,但是当一切磨合完毕,建造一艘h800和谐轮平均只用了50天。施建涛在香港的简易沙滩船台上以每批4艘的速度建造这种大型运输船。 实际上,香港造船厂就是在执行组装的任务。造船所需要铁骨、铁肋从博铺加工好之后被大鲸运到香港来,简单的木结构件由珠江口的各个土著造船作坊和木工作坊分包加工,运到香港岛上。制造较为复杂的木结构部件则由木材加工厂制造。最终在沙滩船台上完成组装。 最终,香港造船厂在d日纪念日之前完成了28艘的任务――不仅圆满完成了发动机行动的下达的任务,还超额了4艘。这4艘被改造成了舰队运煤船。 施建涛在发觉自己造船工作能够如期完工的时候,高兴的喝得酩酊大醉――他在元老院的地位有了充分保障,富贵还是要险中求啊。 今天,眼看着自己亲手主持建造的输送船团就要出港执行发动机行动,他的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苏打水、水果汁兑朗姆酒喝了个痛快。 “你的承包商也来了?”洪水尹问道,他今天请了和他们有贸易往来的当地商人。 “来了。还有洛辰的那批天地会客户。” 招待会上,云集着一批穿着绫罗绸缎的土著“上等人”,期间也混迹着若干着镧衫文士儒生。洪水尹作为本地的商务负责人,兼任对外联系人,端着酒杯在人群中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和当地一干土著合作者应酬。 当地的土著合作者们,大多是来自圣女湾对面的九龙半岛和更北面的东莞、香山两县的经营性中小地主。受到明代商品经济大潮的波及,很早就开始以经营种植各种经济性作物,尤以种植靛蓝、蚕桑为主。靛蓝和生丝、绸缎都是元老院的大宗出口物资。因而一直是洪水尹积极拉拢的目标。 吸引他们为外贸公司提供出口产品,推销“天地会”的服务,是目前洪水尹的一项主要工作。 这些中小地主最初和香港站的合作,多少带有“被自愿”的成分,因为伏波军在珠江口的“赫赫武威”,加上刺刀和炮艇就在不远处晃悠,没有人胆敢拒绝香港站的“贸易说明会”。 然而一旦这样的贸易关系正式确立起来,他们很快发现,和香港站的澳洲人合作,比和城里大大小小的奸商合作要好很多很多。因而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快就热络起来了,而天地会也乘机在当地开始发展客户――港岛地区发展农业条件不佳,天地会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当然,也有主动来和澳洲人合作的――刘德山就是其中之一。他在三良镇上见识了伏波军的秋毫无犯之后,很快就动起了和澳洲人做买卖的想法。 刘德山的买卖是在山东和广东之间贩卖土产,早就听说过澳洲人的买卖做得很大,澳洲货极受欢迎,现在澳洲人近在咫尺,机会当然不容错过。所以珠江流域讨伐战役一结束,他就跑到了香港,找到了洪水尹,要求贩卖山东货物。 洪水尹对他的提议十分感兴趣,刘德山虽然是个小商人,资本不雄厚,但是生意路子很熟,身为山东人又长期在珠三角地区行商,对两地情况都很熟悉,是个很合适的贸易代理人――而且他的势力不大,不容易造成尾大不掉之势。 在洪水尹的支持下,刘德山很快充当起了“万有”的代理人,开始经营澳洲货物。他对珠三角的乡镇状况十分熟悉,能够深入到过去广州站难以深入的村镇展开商业活动,已经在东莞县境内初步建立了一个乡镇商业网。 这个乡镇商业网以流动商贩和当地代理店的模式,向乡镇大量推销火柴、新式铁农具、廉价中成药等临高生产的日用品,同时收购村镇的各种土特产。尽管生意琐碎又没有很大的利润,起码把临高的商品渗透到了农村。随着商品的渗透,观念也会跟着改变。 刘德山自己也小小的发了一笔财。虽说没有赚太多的钱,但是他的精明的头脑中已经知道澳洲人在后面有更大的商机。只要自己耐得住,发大财的日子就在后面。 此刻他正在站在大厅里,学着澳洲人的摸样端着一杯格瓦斯,注视着洪水尹的一举一动。巴望着这位“首长”能够再向他透露点什么消息。他已经从前一阶段香港站的大采购中嗅出了些气味――更大的机会很快就会降临到香港岛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节 出航 早晨8点正,立春号巡洋舰升旗后,信号桅上升起了一面信号旗,发出了人们紧张地等待的命令――“按时起航!” 李迪穿着白色的海军夏装,佩戴着参谋绶带,站在立春号的舰桥上,观望着第1侦查战队的舰只。200吨的ii型双桅三角帆巡逻艇开始起锚。锚索溅起了白色水花,这些儿臂粗的锚索在穿过锚链孔的时候,上面的淤泥都被水花冲刷掉了。第1侦查战队随即起航,后面依次跟着第第3特务艇中队,第5特务艇中队,第1炮舰战队和第2炮舰战队……大洋舰队终于开赴了即将决定元老院国运的战场。 当舰队驶出锚地时,留驻在香港和稍晚出发的部队激动地向第一舰队送别,水兵们顺着舰上的栏杆列队欢呼,挥动帽子。伴随着《军舰进行曲》的乐声,站坡的第一舰队的水兵们也向他们挥手告别;大家都喜气洋溢。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即将投入夺取一次辉煌胜利的战斗。 没有人对胜利有半点怀疑,立春号的服役,不仅对于普通的土著和归化民,对全体海军人员也是一次极大的震撼――立春号是目前为止建造的最大的船只,铁骨的身体,巨大的主炮、冒着黑烟和白气的烟囱,在海峡全速试航时飞溅出得巨大的浪花,不仅再一次的炫耀了元老院的武力,更让他们明白了元老院有能力不断的重复他们在工业上的奇迹,而不是几件无法复制的“法宝”,这种奇迹是无人能够抗衡的。 舰队航向西北,准确取道鲤鱼门离开圣女湾,圣女湾的北岸现在依然是大明的治下,并未被明目张胆的划入香港农垦联队的地盘,但是整个海湾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澳洲人的内湖”。明军师船从不进入圣女海湾,要在海湾内捕鱼的土著渔船,也必须到香港商站申领许可证,并且缴纳20的实物捕捞税。 前往广州和珠江流域的沿海商船货船,在海岸警备队香港支队的不断巡逻和“劝说”之下,已经不再进入珠江口,而是在香港靠岸贸易,在中环附近的商业码头上,樯桅如林。原本只有少数渔船捕鱼的荒凉海湾里,已经变得繁忙起来。 立春号航行稍稍取向偏北,以绕过北角,它轻快地以6节的风帆航速,沿着海岸航行,从甲板上可以看到炮台山,山上的炮台冒起了一股白烟,随后传来隆隆的炮声――那是海岸炮兵鸣放欢送的礼炮。 立春号上的副炮也鸣炮还礼。早晨的薄云渐渐散开,阳光穿照射着蔚蓝色的平静海洋。阵阵和风掠过立春号的甲板,使人感到心旷神治。 为了通过鲤鱼门水道,第一舰队的二十七艘舰船排成一列长蛇,各舰之间相隔一千米,宛如海军大检阅。蒸汽动力的舰船挂帆航行,只是保持着锅炉的压力。 不久,有十几艘等待潮汛的渔业合作社的渔船出现在右舷,渔民们向他们挥手欢呼。在左舷,九龙半岛的稻田呈现一片金黄――那是天地会的功劳――预示着秋天的到来。沿着海岸的数目绿叶葱茏,在青山朦胧的背景下,更为醒目。 在离岸边不远的海面上,有一条601型明轮拖船吐着黑烟吃力地拖着一串驳船向海上开来。不一会儿,当舰桥上望见茶果岭的时候,那一串驳船已经远远地落在到后面了。 拖船在香港执行很多任务,其中一项就是将从广州收购到的各种物资装上驳船牵引到香港。这种沉重而缓慢的水上列车现在是珠江口上的一大奇观。 当舰队继续航进时,海岸警备队的小发巡逻艇喷着黑烟,突突的从外侧驶过,他们正在执行巡逻和临检任务。保证元老院在珠江口的绝对霸权。 李迪眺望着这一切,和他在旧时空的回忆几乎完全不能合拢――旧时空里,他不止一次的到过香港,但是眼前去除了密集的高楼大厦和繁忙街道、码头的原始状态让他觉得很是陌生,他不禁缅怀往事。突然,信号长通过话筒大声传达口令,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时,第一舰队司令部的全体高级军官,以及立春号舰长及其幕僚,都集中在舰桥上,因为条令规定,通过狭水道时,舰上人员都须各就各位。 信号长的传令声刚落,舰桥指挥所后面的小信号桅上就升起了四面信号旗。第一面信号旗是变换队形的命令。由于他们现在已经通过水道的最狭窄处,不用看其他三面信号旗就可以断定,下达的命令是让各舰摆成正常的航行队形。 在信号桅顶上,飘扬着第一舰队总顾问的少将旗和李迪的代将旗――李迪的军衔只是中校,不过他是第一舰队的参谋长,名义上的舰队指挥,可以悬挂代将旗。 突然,舰上扩音器宣布:“鲤鱼门水道通过完毕!收起工具!恢复正常部署!” 为了最后欣赏一下逐渐远离的海岸,穿着白色军便装和蓝色工作服的人们,开始涌向前后甲板。大约十来个刚刚交更的锅炉兵,来到船首甲板上,脱掉衬衣,随着下士的哨子声光着膀子,开始做体操。 李迪也离开了舰桥,来到舰桥后面的“阳台甲板”,这里是专供军官在甲板上休憩的地方,铁艺花纹式的扶手栏杆,柚木的甲板,还有铸铁的固定式桌椅。立春号的吨位不足以在船尾安上一个舰长专用阳台,就在舰桥后设置了这么一个区域。 他在椅子上落座,眺望着海面的景色――难得这样的风和日丽,气候宜人。 立春号的舰长李子平从舰桥上走下来,也来到甲板上。他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说道: “还习惯吧?” 李迪的晕船是出了名的――尽管他坚决要求当海军,但是一直晕船。当初随8154出海巡航就吐得痛不欲生。后来伏波号建成之后的试航,他又一次被人抬着下了船。所以最终只能安居在海军参谋长和港务主任的位置上,本职和兼职都用不着远洋航行。但是不能远洋航行的海军高级军官,不用别人说也知道自己是“海军之耻辱”。 为此李迪花了很多时间做适应性训练,用器械的来锻炼自己的平衡感,又经常争取出海的机会,锻炼了一年多比以前要强了很多。 “现在感觉不错。我觉得这次肯定没问题。” “现在浪高还不到12米,典型的风平浪静。等进了大洋恐怕就没有这么平静了。”李子平说道,“而且要连轴转的航行,到时候不知道你顶得住不?” “没问题。”李迪悻悻的说道,“可能还会有点小晕船,不过不碍事。”他话题一转,“你们搞全舰合训,挺忙吧。” “够呛!立春从交船到出海才二个多月,要形成战斗力简直是天方夜谭。只好边航行边训练了――反正我们火力强,速度快,只要不让敌人近距离靠帮混战,怎么打都不会吃亏。” “说起来,你这船上水兵和部门长的素质,恐怕还没有特务艇上的强啊――上面有不少老海狗,起码驾船是一等好手。” 李迪的最后这句话触及了一个令人不快的问题。为了确保立春号“绝对安全”,在编制水手和部门长的时候剔除了所有“不够可靠”的归化民水兵,其中有很多是海盗出身的下级军官和军士,因为归化时间短,政治评级不高都被摒弃在外。 李子平说:“这种干什么先看政治可靠性的做法,我是非常反对的――一定的警惕性是应该有得,但是无限制量化管理就太过分了……” 李迪也有同感,但是他对此不予置评。量化管理是文总“天天讲,时时讲”的东西,他一个劲的要把iso体制推行到方方面面。政治评分,可靠性评级都是在量化管理大旗下搞出来的制度,公然反对是不智的。 “这是体制问题,”他想了一会才套用了一个老套的万精油回答,“我们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在体制下把事情办好。” “不知道这次行动是否能够顺利……”李子平正说着话。忽然传话筒响了起来:“报告舰长,底舱进水速度加快……”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李子平说着拿起桌子上帽子,“这船!我就知道没这么太平!” 立春是新下水不久的船――作为一艘新建的木壳船来说,进水是很正常的。木壳会在航行一个时期之后自动密和。只要能够用抽水机控制进水量在警戒水平以下就不影响航向和作战。几乎每一艘欧洲风帆船都配备有人力抽水机,有时候,某艘状态很差的船只甚至要全程24小时轮班抽水才能保证浮在水面上。 立春号上有蒸汽辅机,抽水无需人力,但是进水的速度还是被密切注意的。李子平很担心这船的质量,生怕有什么质量问题没被及时的发现――出了沉船事故可就是他的责任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节 安平的主人 福建,泉州府 泉州是府。泉州府辖晋江、南安、同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七个县,府治设在晋江县。元老院最大的潜在敌人,令他们如鲠在喉的郑芝龙的故乡南安就在晋江县西北。 自从郑芝龙受了招抚,成为游击将军,堂而皇之的衣锦荣归,郑家已经成了泉州本地的首富。 郑家在南安大量收买土地,种植各种出口经济作物,海商之外俨然又是大地主。在南安的郑家族人也自然发迹起来,修建起宏伟的府邸。 不过,郑芝龙对南安的地理位置并不满意――作为一个海上枭雄,他更看重一个良好的港口。因而他选择在晋江的安平镇筑了城寨,作为自己的主要据点。 安平镇属泉州府,它的位置并不在晋江流入的泉州湾,而是面临露出金门岛的围头湾。古代称做湾海,宋代改称“安海”,明代又改称为“安平”。单有一个“安”字还嫌不够,又加了个“平”字,大概因为这地方经常遭到海盗的骚扰。 嘉靖三十七年这里遭到倭寇的袭击,受害很深,从此才筑了城墙。倭寇的洗劫影响之久远,以至于至已是八十年前的事了,但至今这地方仍然谈虎色变。 郑芝龙在没有受招安的时候,不断的袭击福建传统的外贸港口月港,彻底摧毁了月港的对外贸易,从而实现了把外贸港口转移到他的控制下的安平、中左所的企图。 他选择安平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安平镇和在他控制下的厦门岛(中左所)、大小金门岛,构成了一个严密的控制下的围头湾。敌人要进攻这里,都要冒极大的风险。 郑芝龙把安平的城墙做了大修,几乎重筑了一座新城。安平成为郑芝龙拥兵自守的军事据点和海上贸易基地。同日本、台湾进行贸易的船只都由这里出入。荷兰人称这些商船为“安海船”。 除了修筑城墙,疏浚码头,自身的享受也没有落下。从崇祯三年春天开始,郑芝龙在安平大规模的修筑自己的府邸。这座豪华的府邸,历时3年又2个月才告峻。 根据《嘉庆赤店乡土志》载:郑府位于安平桥以北,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138亩。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 此时此刻,这座豪华的宅邸还在紧锣密鼓的施工中,郑芝龙和他的家眷,暂且寄居在安平镇的一处较小的宅邸内。 郑芝龙此时正在自己的内签押房中。元老院的尽管对此人念念不忘,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郑芝龙的年龄并不大:他是1604年生人,1631年的时候他才只有二十八岁。颜思齐死后他接收了颜的旧部,当时不过二十一岁。如果放在旧时空,那就是地地道道的“青年才俊”、“十大杰出青年”之类。 1631年的郑芝龙,已经消灭了他的大多数海上对手:包括一度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李魁奇,彻底控制了对日贸易,迫使以前的雇主,海上马车夫荷兰人按照他的条件进行贸易。此时他坐拥威震中国海的庞大船队,垄断着对日本和台湾的贸易:“日进斗金”,“富可敌国”这些词放在他的身上毫不夸张。地地道道的大明“高富帅”。――郑芝龙还是个眉目清秀的美男子。 他手中拿着一封文书。 文书是几天前从台湾回来的一艘郑家商船带来的。写信的人是郑芝龙在台湾的代理人:郭怀一。 郭怀一的身份是台南的汉人移民的首领。从表面看,他只是当地的移民村落油车行村的村长而已。实际上郭怀一曾经是郑芝龙的部下,是他留在台南的一着闲棋。 郑芝龙的发迹和继承颜思齐的遗产有很大的关系。而台湾的势力也是颜思齐留下的遗产之一。 颜思齐是当时纵横中日海域的大海主,从事着贸易和海上掠夺。当时其手下有十个主要首领,包括杨天生、张弘、林福、林翼、李俊臣、陈衷纪和郑芝龙等人。 颜思齐和当时很多著名的海主一样,都以日本作为自己的主要根据地。随着幕府的威权不断加重,首领颜思齐未雨绸缪,考虑要在日本以外建立自己的根据地。 在中国沿海的岛屿建立根据地,可选的地方很多,但是明王朝的余威犹存,军事力量也没有衰落到后来那样不堪一击的地步,闽浙沿海等地的岛屿无法染指――双屿就是前车之鉴。即使是澎湖,荷兰人几次筑垒,几次都被明军驱逐,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海外的孤岛――“化外之地”台湾就这样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1624年颜思齐率领部下和移民前往北港,在当地建立营寨,从大陆招纳漳泉移民在此拓荒垦殖。第二年九月,颜思齐在诸罗山行猎时候据说因为感冒死在当地。 颜思齐的突然死去,颇有疑点,但是不管怎么样,年仅二十一岁的郑芝龙继承了颜思齐的首领位置,得到了颜思齐的大部分遗产。 郑芝龙继承颜思齐的首领地位后,没有在台湾的拓展垦殖上下很大的力气。荷兰人在台湾势力扩展很快,加上西班牙人也来插了一脚:1626年西班牙人在基隆附近筑了圣?萨尔瓦多城。这两年后,西班牙又在现在的淡水筑了圣?多明哥城。郑芝龙当时正处于和各大海上势力不断交战,争夺海上霸权的时候,不愿意多蹚浑水,一度决定放弃在台湾的移民据点,撤回福建。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改为继续经营台湾,1628年闽南遭到大旱,饥民甚众。郑芝龙在熊文灿支持下,招纳漳、泉等地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海船运到北港垦荒定居。大大扩展了在台湾的福建移民的数量和势力, 不过,至始至终,郑芝龙始终没有派遣武装力量到台湾去,也没有明确的宣示对台湾的所有权。他只是支持在台福建移民中的首领,通过他们来遥控当地的移民村落――不过这些年来他也并没有多干涉当地的事务。荷兰人向中国人收取人头税,他也未作出干涉。 通过当地的垦殖主,郑芝龙继续控制着北港――大陆移民最早的登陆开发地区。在荷兰人统治区域内的郭怀一几乎每个月都会写信给他,报告当地情况。郭怀一作为当地的华人领袖,荷兰人在当地的许多行政事务必须依赖于他,因而荷兰人在当地的一举一动,贸易状况,郑芝龙几乎了如指掌。 荷兰人暗中勾结刘香,给予支持的情报他早就有所掌握,但是现在,他还下不了和荷兰人翻脸的决心。 荷兰人是首鼠两端,对刘香同样是三心二意的,绝不会真得出力――他们的唯一目标就是左右逢源,保持海面上的制衡。如果立刻翻脸,只会逼迫荷兰人公开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他郑芝龙虽然并不畏惧荷兰人的实力――几年前他就教训过荷兰人――但毕竟也不是以战争为乐的人:他首先是个商人。如果荷兰人真得站到了他的对立面,竭力在船、炮上支援刘香,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郭怀一的书信上提到的却不是荷兰人的事情:他的报告是关于澳洲人的。 信中提到,他从荷兰人和当地土人的口中得知:上个月,也就是九月的初三,澳洲人的船队突然抵达打狗港,随即在打狗港登陆。运送大批人员和物资上岸,已经在当地建起了堡垒和城寨。似乎有在当地垦殖的企图。 郑芝龙对澳洲人或者髡贼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就知道澳洲货和澳洲人――李丝雅曾经向他禀报过他们的事情,还呈上过几件稀罕的“澳洲货”。尽管来头颇为神秘,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那巨大的铁船。 不过和元老院正相反:元老院视他为心腹大患,郑芝龙却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澳洲人盘踞在临高――广东洋面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也无心将手伸到那里去。这几年他忙于对付海面上与他争雄的各路对手,身处广东西面一隅的澳洲人对他并无威胁,更是加在诸彩老背上的芒刺。 只是到去年,澳洲人击败了广东全省大军的进剿,继而进入珠江口大败官军,进逼到广州城下才退兵,这才让郑芝龙第一次真正重视起他们来。至少,对方是一支在实力和意志上都不逊色于他的人马。他开始把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伙自称大宋后裔的海外来客身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郭怀一是不是郑芝龙的属下,有争议。不过并无有力的史料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这里是纯属小说家言 第二百六十二节 来自澳门的消息 郑芝龙和刘香不同,髡贼不是他的心腹大患,因此他过去对髡贼的动向不甚重视,原因不外乎髡贼没有显示出一点要挑战他的海上商业霸权的意思。 虽说髡贼有一艘巨大无比的大铁船,但是并不见他们的船只航向日本、菲律宾和巴达维亚,甚至在沿海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除了广州之外,他们几乎什么地方都不去。 一个盘踞在岛上从来没有举动的小集团――正如福建到处都有的“山主”一样,不是他关心的对象。 在他扫灭海上群雄的时候,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些过去的海盗头目正在溃散的大帮中为澳洲人招兵买马的消息,也听说过某些小股去投奔了临高,然而仅仅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何况他当时受困于李魁奇的突然叛变,最落魄的时候只剩下几百人船,根本没有能力去过问髡贼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是当髡贼突然露出他们的獠牙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掌握的澳洲人的情报很少,只有一些零星的传闻。 当然,关于髡贼的传闻已经有了许多,由于里面充满了“巨大”、“不可思议”、“多得数不清”之类的形容词,使得郑芝龙对这些传闻只能抱着怀疑的态度――的确,以他的认识水平来说,有关澳洲人的传闻实在是过于荒诞了。 为此,他已经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得力密探,前往广东洋面搜集消息。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台湾,更让郑芝龙平添了几分忧虑――澳洲人的船队经过刘香的地盘,刘香似乎并没有对此表达任何异议。郭怀一的信件中明确说道澳洲人的船只和人员都很精神,没有经受过风暴或者战斗的痕迹,澳洲人是否和刘香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或者同盟?如果二者合流,到底会有多大的实力? 刘香自从全师从珠江口转移到潮州汕头一带,不断的闯入福建洋面,挑战着他在福建洋面刚刚建立起来的霸权――他还得到情报:刘香的大船已经在前往日本和马尼拉,这是他重要的财源所在,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就算是荷兰人,也得尊重他的垄断日本贸易的决心。 但是刘香和荷兰人不同,荷兰人需要依赖他提供大明的商品,而刘香不需要,他移师前往福建洋面,为得就是插手对日贸易。 澳洲人,为何也突然来到台湾呢,莫非他们也看中了对日贸易这块肥肉? 更让他的忧虑的是,郭怀一明明白白的证明了某些过去他嗤之以鼻的传闻:澳洲人的船队中尽管没有传说中的大铁船,却的确有喷着黑烟,不挂船帆也能航行的大船。 作为纵横海上多年的海主,他当然明白其中包含的巨大威胁。 唯一让他感到放心的是,澳洲人的船只很少。第一批抵达打狗的船只尽管全是大船,数量却不到三十艘。就数量来说并无优势。如果要到兵戎相见,只要找到合适的战机发动主力来个关门打狗,就是用火船也可以将他们全歼。 “打狗,”他想,“这个名字取得还真是好。”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这时候,一张黝黑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来人尽管穿着中国人的衣服,但是黝黑的皮肤,卷曲的头发都说明他是一个黑人。他用葡萄牙语向主人禀报:林一绍来了。 这些黑人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全部是天主教徒,郑芝龙专门用他们承担自己的机密事务。林一绍是他手下的密探之一,专门负责对葡萄牙人的联络和确保收集。 “传他进来。”郑芝龙用葡萄牙语吩咐道, “参见大人!”来人进来便按照官场的规矩一拜。 海主们虽然出身大多是平民百姓,但是对官场的做派抱着很大的仰慕,现在郑芝龙是堂堂正正的朝廷武馆,运用这套官派也就是堂而皇之了。 “噢,是一绍吗?你回来啦!” 那人慢慢地站起身来,来人三十多岁,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林一绍是中葡混血,能说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同郑芝龙一样,也是天主教徒。 郑芝龙派遣林一绍去澳门,探听澳洲如的情况,他从许多渠道知道,澳洲人经常在澳门活动,还设有据点。 林一绍没有废话,开始报告他在澳门的经历。 林一绍到澳门之后,立刻拜访了当地的“关系”。 作为郑芝龙的联络人,林一绍在当地是颇有一些关系的。其中不乏黄顺隆这样的灰色地带的人物――他们的消息灵通。 但是这些关系,现在对郑芝龙手下的突然到访都显出一种谨慎的态度,说话也不那么直率。 “哦,髡人在澳门这么有势力?”郑芝龙有些感兴趣了。 “髡人现在是澳门的金主。”林一绍说道。 原本澳门和元老院的贸易来往就相当的频繁,已经形成了一个既得利益群体。而自从去年朝廷下令禁止葡萄牙人进入广州贸易,葡萄牙人失去了进口中国商品渠道,而广州的官府对澳洲人的贸易却装聋作哑因此。于是占据了香港岛的澳洲人就成了葡萄牙人面对大明唯一进出口渠道。 控制了这样的命脉,澳洲人等于成了葡萄牙人的主宰。只要他们下令停止葡萄牙人的贸易,葡萄牙人在澳门就很难呆下去了。 “难道那些走私商人们成了摆设?”郑芝龙很感兴趣的说道。只要有钱,是不愁找到货源的。所谓官府的禁令,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自从澳洲人到了香港岛,珠江口就成了他们的天下。他们的船不断的巡逻,没有一艘船能逃过他们的眼睛。那些走私商人要么归顺了澳洲人,听他们的号令,要么就在珠江里喂鱼了。” 林一绍继续说道,他最后去找了李思雅。 “是她?”郑芝龙略有所思的说道。李思雅曾经为他服务过,提供过许多情报。 “是,她掌握很多情报,而且愿意提供。只是……”林一绍欲言又止。 “要很多钱。” “是,她拿出来一本小册子,要五百两银子。”林一绍说道,“她给我看了一小部分,很有料。所以卑职斗胆,就买下了。”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郑芝龙不以为意。他是个商人,成功的商人除了斤斤计较利益,更知道什么时候花钱 小册子是手抄的,正是李思雅用奇怪,但又不乏清秀的字体书写的――郑芝龙知道那是鹅毛笔所书,书法笔迹和毛笔不同。 粗粗一看,上面的内容十分全面,比他过去道听途说的种种传闻要详细多了。五百两银子果然是物有所值。 他不急于看,问道:“澳洲人很强大吗?” “是的,很强大。”林一绍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澳洲人的战船经常在珠江口活动。有几艘冒着黑烟的船,速度非常之快,没有一艘船有它们跑得这么快,而且他们跑得最快的时候根本不挂帆……” 尽管这不是新闻,但是从自己最信任的探子口中说出了,给予的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接着林一绍说起了立春号――这艘船出现在珠江口显得是在太特别了。很难不引起附近的人的注意。葡萄牙人专门派了人到港岛来窥探。得到的消息显然十分惊人。 最可怕的是船上面的大炮,据说一发炮弹打出了十几里路,落地之后还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有人看到过立春号在海面上射击破旧渔船的浮动靶,一炮就把船炸得粉碎,连个木扳片都找不到。 对于林一绍这样的人来说,火器和大船并不是特别让他惊骇的事物,郑芝龙自己就有不逊色于当时海上列强的大型船只和重炮,但是立春号的传闻让他感到事态十分的严重。为此,他特意搭乘小船到九龙,在当地窥探澳洲人舰队的训练。证实了传闻是真得。 “澳洲人虽然人数和战舰都不多,但全是精锐,战力很强。” “唔。看来我们是来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怎么,大人?” “澳洲人到台湾了。”郑芝龙说道,“就在打狗。” “打狗?那是在荷兰人那边。” “没错,我想他们是特意选打狗的――和荷兰人为邻,而不是和我。笨港那边,好歹还算是我们的地盘。”郑芝龙说,“荷兰人和他们订有盟约吧。” “卑职查过了,确有此事。不过不是盟约,只是贸易协定。”林一绍说道,“荷兰人准许他们在吧城开商馆,荷兰人在香港和临高也开了商馆。据说还一个商馆在海南岛的南面。” “澳洲人很巴结荷兰人嘛。”郑芝龙说道,他对荷兰人有着很强的厌恶感。尽管荷兰人是他的商业伙伴,但是他对荷兰人的寡廉鲜耻和贪婪很有体会,深知只有武力才是和他们说话的方式。 “不如说荷兰人在讨好澳洲人吧。我打听到荷兰人现在能从澳洲人那里得到许多大明货物。” “所以荷兰人对我们的态度才大不如前。有了新欢。”郑芝龙开玩笑的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节 郑氏兄弟 “但是荷兰人不见得喜欢他们到台湾吧。”林一绍说道。 “嗯唔。”郑芝龙没有答话,林一绍的说法的确有道理。不管荷兰人的心里澳洲人有了什么样的地位,但是台湾这个卧榻之侧,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人酣睡。荷兰人碍于条约,不见得会立刻翻脸。 “不用说,荷兰人一定又会来借刀杀人吧。”林一绍又说道。 郑家还没有沾染上官派,部属诚惶诚恐的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情形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林一绍很自然的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这样的态度,在官府里就是很大的不敬。 郑芝龙没有接他的话:“你这次辛苦了,去支五十两银子,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林一绍走了之后,郑芝龙在内签押房考虑了好一会,澳洲人登陆台湾,摆明了是要在福建洋面上插上一脚,决不能等闲视之。 他用葡萄牙语叫了一声,黑人仆役又一次出现在门口。 “去请二爷、三爷和四爷。” 所谓二爷、三爷和四爷,正是他的三个亲兄弟,也是郑家的干将:郑芝虎、郑芝凤(郑鸿逵)、郑芝豹。 郑家的兄弟包括堂兄弟在内有好几个,但是着三个兄弟是郑芝龙的腹心,在家族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郑家四兄弟的会议没有持续很久:立刻向澳洲人动武显然是不行的――这样只会促使澳洲人和刘香合流。 “我们现在不宜再多加一个对手出来。”郑芝龙说道。刚刚过去的1630年对整个郑氏家族来说是具有转折意义的一年。1629年李魁奇甚至一度攻陷了中左所,让他颜面扫地。他不得不以相当高昂的条件来请求荷兰人的支持,这才在去年,也就是崇祯三年的二月彻底击败李魁奇,继而又打败了钟斌。现在,他的敌人只剩下一个刘老香了。 他对荷兰人十分反感――不仅因为荷兰人大耍手腕,朝三暮四的在台湾海峡上玩弄制衡手段,当初他和李魁奇、钟斌作战的时候,荷兰人两头下注,左右逢源这还在其次,最让他怀恨在心的是荷兰人派驻在台湾长官彼得?纳茨还以谈判为名将他骗上船绑架了他,勒索了几百两黄金,并且强迫他签署了贸易协定才将他释放。更不用说荷兰人不顾一度曾经与他的合作关系,和官府联手企图消灭他的“光荣往事”。 “听说刘香以前和髡贼干过一仗,两家有点过节,不过这不等于他们就不会联起手来。咱们以前和李魁奇、刘老香也联合过。”郑芝虎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看他们到了台湾,刘老香和荷兰人也不见得能坐得住。” “荷兰人应该是最坐不住的。”郑芝凤说道,“你们看吧,用不了多少日子,荷兰人就会来找我们给好处了。挑动我们去打澳洲人了。” 郑芝豹撩了下胡子:“咱们可不给他们当这个打手。还是让荷兰人自己动手好了。” “我看,还得撩得荷兰人非动手不可。”郑芝凤说道。 “哈哈,没错。”三兄弟一起笑了,唯独大哥郑芝龙只是莞尔一笑。喜怒不形于色是当首领当官的诀窍。即使在自家人面前也不例外。 “荷兰人可是比咱们还要精明的商人,”郑芝龙说道,“要让他们动手,不给点料是不行的。” “兄长有什么妙计?” “妙计没有,我有个主意,”郑芝龙说道,“咱们先不要着急,叫郭怀一多盯着点髡贼,看他们在干什么,想干什么,然后再做定夺――反正比我们着急的人有的是……” 郑芝龙以前吃够了荷兰人的亏,所以对荷兰人有着极大的戒心。澳洲人的突然出现,对荷兰人来说是更大的威胁,他未尝不可以用澳洲人来牵制荷兰人。 “芝豹,你明天去金门岛,去看看那位特罗德纽斯。”郑芝龙说道,“探问一下荷兰人的口气――他和大员联系很频繁,应该掌握很多消息。看看他们对澳洲人是什么看法。” 特罗德纽斯是一名大员的高级商务员,汉斯?普特曼斯将他派驻在漳州湾,专门负责和郑芝龙以及出入安平的其他中国商人联系。 “我明天就去找他,大哥。” 汉斯?普特曼斯眺望着商馆的窗户外停泊在港湾内的船只。几艘戎克船刚刚从漳州湾回来,除了运来了各种贸易货物,还运来了几万块红砖,许多石头和木材 运来如此之多的建筑材料是为了扩建热兰遮城堡和大员周边的一系列防御工事的。尽管普特曼斯上任的时候,大员的贸易处于严重的亏损之中,但是他还是着手花钱修筑防御工事――这不是毫无原因的。 汉斯?普特曼斯在1629年上任的时候,整个大员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一方面大员的贸易谈不上赢利,与日本的贸易因为他的前任纳茨处理失当而爆发的滨田弥兵卫事件而中断,与中国的贸易也没有很好的开展,荷兰人即不能打开和中国直接贸易的大门,又受困于沿海的各路海主的争斗,几乎陷入停顿状态。另一方面,西班牙人蠢蠢欲动,西班牙人不但在鸡笼和淡水修筑了城堡,还一度从菲律宾派遣了船队企图一鼓作气的驱逐荷兰人,如果不是一场暴风驱散了船队,毫无防御能力的大员的沦陷是必然的。 最后,还有当地土人的袭扰。大员周围的几个原住民社与荷兰人的关系紧张。荷兰人和为他们服务的中国人不断的遭到了麻豆社、目加溜社的袭击,其中即有毫无意义的猎头杀,也有出于利益冲突。他的前任纳茨在激化和当地土人的关系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荷兰人的安全地带只局限于大员周边不到几英里的地方。就在普特曼斯在上任前八天,五十多名荷兰士兵在被派遣出去讨伐中国海盗的途中遭到当地麻豆社的突袭,全军覆没。 类似,但是伤亡较小的事情在本地层出不穷。特别是土著对荷兰人和中国移民同样仇视,中国人在当地狩猎、开垦常常遭到当地土人的袭击。 打击海盗、镇压土人、设法拓展贸易,这就是摆在这位第五任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驻福尔摩沙行政长官面前的三大难题。 汉斯?普特曼斯军人出身,非常能干。他是1624年来到东印度担任低级商务员的,1626年升任商务员,在巴达维亚被当地土王围攻期间立下了很大的功勋。不到5年时间,就获得了东印度评议会成员的资格。 大约是出身军人的关系,汉斯?普特曼斯性格坚定果敢,热衷于使用武力。他上任伊始,就开始讨伐在当地出没的小股中国海盗,同时对态度敌视的当地土人进行不断的武力报复。同时,他还请求东印度评议会给他派遣1300名士兵和必要的武器,用来驱逐占据福尔摩沙北部的西班牙人,将他们的城堡划入公司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个要求遭到了理所当然的拒绝。公司在东印度地区的军队规模从来就没有超过8000人。纵然一时间能够将西班牙驱逐,统治如此之大的范围势必会对公司产生极大的负担。要知道迄今为止,大员的贸易依然是亏损状态。在普特曼斯上任之初,大员的商馆一度四个月没有做成一笔海上贸易,内外交困,公司几乎要放弃此地――最终还是看重这是面对中国的贸易窗口,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自从公司和澳洲人签署贸易协定之后,大员的地位下降的非常厉害。汉斯?普特曼斯从往来的信件中得知,公司从澳洲人控制下的临高、香港获得了大量的中国商品,并且十分难得的得使用货物,而不是白银来支付货款。 普特曼斯很清楚:要不是临高和香港的位置过于偏南,无法兼顾对日贸易,加之公司对郑芝龙公司很可能会放弃大员。 身为大员的行政长官,颇有抱负的普特曼斯当然不希望大员商馆在自己手中关门大吉。他一直梦想着能够打开和中国的直接贸易渠道。但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成功过――郑芝龙的态度飘忽不定。大明的朝廷和官员又让人难以捉摸:他们对公司提出的任何建议和谈判的要求全部不做回应,用各种手段阻挠贸易,不管是请求。贿赂还是威胁都得不到任何的结果。中国商人要么不愿意进入大员贸易直接航向马尼拉,要么满口答应代购货物却席卷公司预付的定金逃之夭夭。 汉斯?普特曼斯得出了一个结论:要和中国人贸易,就必须使用武力。用武力征服中国沿海的某个港口,建立据点,然后通过不断的劫掠海上贸易来迫使中国的官府同意双方的贸易。他已经就这个方案专门撰写了报告,呈请巴达维亚的评议会讨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节 大员的荷兰人 “这些可恶的黄皮肤猴子,他们只认得大炮和火绳枪!只有狠狠的抽打他们一顿才会教会他们如何与人相处!”普特曼斯这样想着的时候,颇为厌恶看着正在扩建新得热兰遮城堡的工人们――他们大多是当地的汉人移民。劳动力匮乏一直是台湾行政长官感到头疼的问题。荷兰人运到岛上的公司人员,即使包括了奴隶和雇佣来的东印度土著在内,从来也没超过一千人。而且总是在不断的减员中:一些人住院,一些人死亡。他不得不雇佣中国人完成大多数土木工程和垦殖作业,在人力花费上颇高,让大员原本就亏损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但是防卫上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公司在大员的商馆里存有几十万盾的现金和货物,万一有个闪失,公司是绝对不会饶恕自己的――在七省共和国的董事们对损害他们利润的人毫不留情――彼得?纳茨的下场可是活生生的。 不过,最近在对华贸易上,事情有所转机,郑芝龙――刘香老的崛起令他的态度再一次有所软化――起码在贸易合作上不象过去那么生硬。上个月,郑芝龙的使者还曾经带来了给他的信件,探寻荷兰人给予支持的可能性。 普特曼斯得到消息,评议会已经同意给予刘香老暗中支持。两艘旧的双桅船已经出售给刘香老,郑芝龙受到的压力愈大,他和荷兰人的态度就会越融洽。当然,普特曼斯想,刘香老若是势力太大了,对大员亦相当的不利。海盗们始终是难以控制的对象。 不过,眼下他又多了一件烦心的事情,从来热兰遮出售鹿皮的土人口中,他们得知,有一支“数不清的巨船”组成的船队到了打狗,正在向海岸上卸货,准备修建房屋。 普特曼斯对这一消息有些怀疑:首先是土人的数目概念不好,数量一多就点不清,只能用“很多”、“数不清”之类的概念,不过能让土人说出“数不清”,起码也有十几二十艘船抵达打狗,而且还都是“巨船”,土人虽然不怎么开化,但是几十吨的小船也是经常看到的,他们绝不会把中国沿海的小型渔船视作“巨船”。 能够被称作“巨船”的,至少也是二百吨以上的船只。能在东亚海域一下动员这么多船只的,除了郑芝龙之外,就是刘香、西班牙人和澳洲人了。 不管来者是谁,他们在距离大员不到十荷里的地方登陆,必然来意不善。普特曼斯已经派出一艘侦查船前往打狗,探寻当地详细情况。 其实普特曼斯对来者是谁多少有些预测:来得很可能是澳洲人。几个月前,澳洲人的一条双桅快船曾经到过打狗,并且在当时杀死了几十个塔加里杨人。这很可能就是为这次的登陆做得侦查。 澳洲人,你们为什么对这里有了兴趣?你们不是有了香港岛了吗?普特曼斯暗暗想道,如果公司能够在珠江口占据这么好的一个大岛,早就心满意足的在珠江口开展大规模的贸易了。怎么会跑到这个荒芜,又满是野人的岛屿上来。别得不说,光这里的疾病,每年都要让几十名士兵和水手丧命。 作为一个十七世纪的商人、军人,普特曼斯是无法理解台湾岛在元老院建立的新工业体系中的重要地位的。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忙碌的工地――但愿来者不是对大员心怀叵测的敌人。他的目光从正在扩建中的热兰遮城堡转移到了港湾另一边,台江的东面。现在只有一座简陋的城砦,虽然亦改用砖石修筑,但是体量非常小,只能容纳五十名士兵和少量火炮。如果能将该座城砦改建成坚固的棱堡,两城之间可以形成互相支援的格局。再加上北线尾岛上的堡垒,整个大员的安全就能够得到充分的保证。 可惜他现在的资源只够热兰遮城堡的扩建,只能满足于将其他设防工事稍加修缮。 “大人,通信舰波恩斯坦号回来了。”仆人来报告。 “请船长立刻到我这里来!” 通信舰波恩斯坦号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推测:来得果然是澳洲人。 “澳洲人停泊在打狗的船一共有二十七艘。全部是双桅船。”船长报告,“最小的船也有150拉斯特。” 其中亦包括了驻临高领事汇报的冒黑烟的快船,有一艘船的体积给船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一艘相当于西班牙人最大的盖伦船一样体积的大船,但是船型要修长和美观的多。有双桅,同样冒着黑烟。船长认为这艘船可能是澳洲人舰队的旗舰。因为它上面悬挂着多面不同的旗帜。 根据船长的汇报,澳洲人已经在打狗港修起了木制栈桥,并在栈桥旁建起了一座三层的圆形堡垒。同时,在岸上已经搭建起了大约十二栋木结构的房屋。 “您说得是真得?”普特曼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从他接到澳洲人登陆的消息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十天,澳洲人已经建起了这么多的建筑?要知道光修建一座木制栈桥就是很大的工程,大员最初的人货上下都是使用小艇趸运的。 “是的,大人。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好吧,澳洲人对你的到来有无反应?” “他们只是派遣了一艘小艇来询问我的来意,”船长汇报道,“我说我正在前往小琉球岛运载贸易品的航行途中。他们就让我离开了。”他接着补充道,“他们使用的小艇是不用船帆和长桨的,速度很快,也不断的冒黑烟。” “您回答的很好。”普特曼斯点头,“您先休息一下,然后装运一部分贸易品,再去一次打狗。我现在任命您兼任波恩斯坦号上的下级商务员。您的任务是以贸易为名,进入打狗,和澳洲人舰队的最高长官展开接触,设法搞清他们在当地的真实意图。您明白了吗?” “是的,大人,我这就去安排。”船长说道。说着他躬了躬身子,退后几步要出去。普特曼斯叫住了他。 “船长,您相信巫术吗?” 船长的脸色一下白了,不管是天主教国家还是新教国家,信仰巫术都是足以致命的罪名。 “我不相信。大人。我只崇信万能的上帝。” “很好,您认为澳洲人那些冒着黑烟,不用帆桨小船是这么回事?” “我不知道,大人。”船长说道,“不管那是否是巫术,如果需要,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射击。” “很好。” 船长走了之后,普特曼斯考虑了一会,叫来了驻军司令亨利希?魏登费勒上尉。这个德国老兵指挥着在大员服役的大约400名东印度公司军队。是一支由欧洲人、东印度群岛的亚奇人、黑人、日本人组成的混合部队。 “我现在必须告诉您,我们这里很可能很快就会爆发一场战斗……”普特曼斯说道,“您对保卫大员有多大的把握?” “大人,这要看敌人是谁……”魏登费勒上尉规规矩矩的说道,“如果是中国人,不管他是刘香还是一官,或者是大明的军队,我都有把握对付――我手下的一个士兵可以打二十五个中国人。” “您这么有信心,我很高兴。不过对手很可能是比西班牙人更强悍的敌人……” “那我需要加强防御工事,还要征集一切能够使用武器的人。” “召集人员你先小规模展开――征集水手要听我的指令,我授权你立刻加强现有的防御,我知道工事都在扩建和修缮,您先利用手头的条件加固各处工事的防御。每晚加双岗!我不希望到时候会措手不及。” “是的大人。” 看着上尉退出去,普特曼斯想到了仓库和船上的存货和现金,他有点担心自己的25000利弗尔的货物。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对待自己的员工是相当刻薄的,即使当上了评议会成员,福尔摩沙的长官工资待遇亦很低,不自己搞点走私活动挣钱简直积攒不下几个钱来。 荷兰人立刻在大员忙碌起来。魏登费勒上尉下令在海滩上埋设地雷,同时在北线尾岛和其他各处简易工事上用竹竿加高围墙。一部分储存在仓库内的火炮也取了出来用来加强各炮台。 派出去保护传教士和商务员的士兵们被召集回来。从大员附近的日本人村招募了志愿兵,一部分土人新港人也被召集起来。土人和荷兰人组成的混合小队从陆路向打狗进发,沿路搜集情报,看澳洲人是否有从陆地来犯的可能性。 在普特曼斯的命令下,港口停泊的所有的船只都做了战斗准备。三艘大船移动到南航道入口,准备随时拦截企图突入港内的敌船。至于北航道,水极浅,澳洲人的船只既然很大,就无法通过。加上北线尾岛上已经有了一座堡垒,上面的炮火足以封锁北航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节 安平的交易 郑芝龙和荷兰人进入戒备状态的时候,一艘南中国海常见的双桅广船正在缓缓进入围头湾。船况极好,船板上的桐油涂抹的闪闪发亮,二面船帆的帆桁、帆布也是完整如新。透着一种干净利落的模样。 船上的水手们,穿着统一的靛蓝布的服装,这是大波航运的水手制服,船尾,正飘着一面大波航运的公司旗:三道波浪水纹,上缀启明星。 船的吃水很重,显然满载着货物,在这不甚平静的沿海地区,如此一艘货船会引来许多人的窥觊,但是甲板上几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足以打消许多人的妄想,两舷还悬挂着防跳帮的大幅渔网。 不过这时候,船上的大炮都覆盖着炮衣――表明它的目的是和平的。船只进入港湾之后,在海湾的水深处下锚,几艘郑家的小艇很快的靠了上去。一个小头目登上了大波航运文昌号的甲板。 在简单的和甲板上的人交谈几句之后,他赶紧又从船舷边的绳梯上爬了下去。小艇急匆匆的调转船头,安平城划去。 半个时辰之后,林佰光已经坐到了郑芝龙私宅的孝思堂上。 俊俏的僮仆已经送上了新茶,林佰光不用喝,光闻香气就知道,这是上好的大红袍――当初他在县办的时候,有位领导很嗜好茶,他曾经到武夷山去买过。 去见郑芝龙当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林佰光等人都认为遭遇到人身危险的可能性很小:双方并没有进入敌对状态,其次,以元老院现在的实力,任何势力都要为发动敌对行动而掂量掂量后果。 正在和刘香对峙的郑芝龙是绝对不会傻事的。 郑芝龙肯拿出大红袍来待客,自己此行的把握就多了几分。 出来见客的却不是郑芝龙,而是他的兄弟郑鸿逵。 南中国海,或者说整个东亚海域的两大海上强权的代表就这样见面了。历史的车轮有没有向前又滚动一圈不得而知,但是两人之间都抱着对对方的强烈的好奇心。 林佰光发觉对方是一个年轻人――年轻的简直不像话,郑鸿逵比郑芝龙还要年轻几岁,元老院本身就是一个年轻人的团体,但是在大明,稍有地位的人几乎全是中年以上。 郑鸿逵大量着这位澳洲人的使者――他已经久仰大名了:虽说郑家兄弟几个从受招安开始,几乎无一日不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支撑,几乎无心他顾。但是以奇巧淫技著称的各种澳洲货也源源不断的流入他们手中,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手从默默无闻,盘踞一隅的小集团,一跃为控制珠江口,霸占了大半个广东洋面的海上一霸。己方的最大对手刘香离开珠江口北上,固然有争夺对日贸易的考虑,忌惮澳洲人日益膨胀的实力显然也是一个原因。 眼前的这个男人,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直缀,脚下千层底呢鞋,乍一看就是本地殷实商人的模样,只是皮肤黝黑,身材精干。 既然对方现在主动上门拜访自己这个“地主”,郑家也得以礼相待,这是大哥定下的调子――郑芝龙不想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招惹一个新对手出来。 郑鸿逵待他放下茶碗,这才开口问道:“先生大驾光临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强者之间的对话无需客套,更不用旁敲侧击的反复试探。林佰光微微一笑:“有一桩大生意,不知道郑将军有没有兴趣?” 郑鸿逵立刻来了兴趣,对方要和自己做生意!郑家既是大海商,只要是海上的买卖多少有所涉猎。澳洲货的抢手好销程度,令他们也颇为羡慕。 现在澳洲人主动要求合作,显然是对他们在福建的势力的一种认可。 既然有这样的意图,澳洲人目前就不会有什么敌意。 郑鸿逵的想法当然没有这样的简单,历史上,现实中,用种种示好来麻痹对手,然后以突袭致对方于死地的事情数不胜数,澳洲人在台湾登陆,已经是在项庄舞剑,在这个节骨眼上向己方示好,只要不是自我感觉好到爆棚的人都会起疑。 因而他很慢的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买卖?” 林佰光招了下手,从门外进来一个随侍的仆役,端着几个小口袋。 郑鸿逵带着好奇心打开一个:里面是雪白的粉末,微微发光。 他一愣,马上明白了:“这是盐!” 稍微取一点尝一尝,味道纯正,回味略带甜味,丝毫没有苦涩的怪味,果然是上好的盐!比现在府邸里用的价格高昂的四川井盐也不相上下。 “不错,正是盐。”林佰光点点头。 郑鸿逵逐一打开所有的小袋,里面都是盐,不过粗细、色泽均有不同,大概是不同的等级。 澳洲人原来是要贩卖私盐! 郑鸿逵一想也感觉正常――他们现在势力所及的海南海北,有许多盐场,弄点盐不成问题,广东不是缺盐的省份,想必私盐的销路亦不好。 福建倒是一个缺盐的地方。福建全省的食盐供应都靠外地输入,尤其是从广东和浙江输入。福建即不产盐又是个多山的省份,道路通行不易,因而福建是全国官盐价格最高的省份,私盐买卖非常猖獗。 到目前为止,郑家还没有把贩盐列入他们的议事日程。澳洲人居然直接跑来向他们提出买卖私盐的事情!这其中的巨大的利润,由不得郑鸿逵拒绝。 执委会决定把盐卖给郑芝龙是出于多种考虑:首先是松懈对方的防备心,避免因为局面紧张而擦枪走火,其次是利用北上船只的空载吨位来获取利润。盐现在是元老院掌握下的最富裕的物资,因为大批生产,成本极低。只要能卖出去,哪怕一石盐卖一两银子也是合算的――本来那些舱位都是空载的。 “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司凯德在和林佰光沟通此事的时候这样说道。盐的利润在本时空是可以使人冒犯法甚至砍头风险的。而郑家作为沿海地区的一霸,从事这种贸易是没什么风险的。司凯德认为:他们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 如果总结下郑芝龙从依附李丹起家到最后被满清掳走的所有行动,可以看出他是个典型的商人,一贯以商人的头脑来考虑问题,是以利益来考量一切。 只要元老院能够给他足够的利益,争取他的暂时合作或者默许是不成问题的。 这种生意又是“双赢”的局面,不但对己方有利,对减小郑芝龙的戒心也有作用――如果好处给得太大,郑芝龙难免又要疑心他们的动机。 郑鸿逵大为犹豫,正常情况下,对澳洲人应该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对方现在开出的条件令他难以拒绝。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回应。 “此事,三爷自然是要和郑将军相商的。”林佰光微笑道,“我改日再来拜访。”说着起身就要辞出去。 这一下,将主动权进一步的掌握到手里,郑鸿逵不由得有些失措,原本应付几句,套些话出来的想法只能弃之一旁,当即关照人将林佰光一行迎入驿馆,好好招待。同时又派人为文昌号上的水手们送去新鲜的瓜果蔬菜。 随后,他立刻将林佰光送来得样本带上,去见兄长。 郑芝龙抱着胳膊,听了郑鸿逵的述说,半响才说道:“有意思。” 澳洲人的这一举动令他颇为迷惑。如果仅仅是为了贩卖私盐,又为何突然登陆台湾?如果说是为了贩卖私盐作为中转站,这也未免太夸张了--福建的食盐消费,还没到需要中转站屯盐的地步,退一步说,就算真要有中转站,台湾也不是个合适的地点。 澳洲人在台湾落得这一手,让他即迷惑又感到芒刺在背。总觉得其中必然隐含着什么阴谋。 但是,不管他的内心如何的怀疑,他都面临着抉择:要么拒绝合作,对澳洲人的存在视而不见;要么他立刻采取武装行动驱逐澳洲人;最后,就是选择合作,在私盐贸易上大赚一笔。 如果他选择一和三,那么就得坐视澳洲人在台湾的存在,如果要驱逐澳洲人,就必须采用武力――澳洲人既然大费周章的派了船队到台湾,还修起了堡垒,就绝不会轻易退出去。绝不是靠己方几句话的威胁就能赶走的。 选择动武,郑家并无必胜的把握,更不用说刘香在旁虎视眈眈。 在一和三之间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于了解他思维模式的人来说并不难猜测:既然澳洲人赶不走,做生意赚钱何乐不为呢? 退一步说,眼下台湾也不是他郑芝龙的地盘――是荷兰人的。荷兰人只会比他更担心澳洲人的存在。就算要动手,也是让荷兰人动手为好。假如澳洲人真得是对台湾有所图,那么随着他们在台湾的势力拓展,迟早是要和荷兰人发生冲突的。 到那个时候,他作为荷兰人或者澳洲人的盟友再进入战场就会现在有利的多。 “这买卖做得。”郑芝龙一锤定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节 优势 林佰光在安平的驿馆里住得很舒服,虽然是官府的财产,实际等于是郑家的私业。维护开销自然比皇上要大方多了。不但房屋整洁,驿吏气色也不坏,对这位郑家的“贵客”殷勤备至。 只是,郑家的回音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从人每天都在他们下榻的院子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外面有没有郑家的使者到来。除了来回殷勤照应的驿卒和馆吏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从人们都是归化民,一个个都焦急起来,生怕自己和“首长”一起被海上有名的大海主扣留,闹不好小命不保。 林佰光一点也不着急,郑家不可能不吞下这个诱饵,哪怕知道上面有毒他们也无法拒绝,郑芝龙“赌一把”的心态很重,靠着“赌”,仅仅十多年间就从舅父手下的一个小伙计变成从颜思齐手下的寨主,最后一跃而为东南海上霸主。 正如几十年后郑芝龙会被清军诱到大营挟持而去,其实对他来说这不是第一回――几年前他就曾经被台湾的荷兰长官纳茨骗上船只绑架,被迫签下了贸易协议,还向纳茨缴纳了赎金。但是当满清以裂土封王来诱惑他的时候,郑芝龙再一次上了钩。 从这点看,大图书馆认为和郑芝龙做生意买卖食盐是完全可行的――只要是生意,一切都好谈。 不过,尽管元老院常委会和支委会都没有透露会如何解决郑芝龙和刘香,但是很显然,郑芝龙和刘香这样野心勃勃的海主必然是被消灭的对象。他们的集团过于庞大,不可能接受改编,即使接受,郑家的首领和下面盘根错节的头目、亲信使得这一集团很难快速的被海军和商贸部门吸收。 再者,郑芝龙和刘香这样的大海主集团,对中国沿海的海上贸易是相当有害的,他们追求的垄断效应。郑芝龙击败刘香之后,高价出售国际贸易的海上通行权,一面令旗每年的价格是二千两,实际上彻底的封锁了一般财力不济的商户、船户参与远洋贸易的可能性。明亡之前,郑芝龙集团实际上已经垄断了对日的平户贸易,在抵达平户的中国船只中,有四分之一是其直接控制的安海船。而他们在中国沿海地区的争斗和垄断,也严重影响了沿海的国内海上贸易、 元老院要夺取海上霸权,构筑“元老院统治下的海上和平”。取得霸权的目的不仅仅是获得超额的利润,更多包含促进海上贸易,刺激沿海工商业发展的需求。如果贸易的利润都被渠道商所垄断,除了必需品和奢侈品之外,贸易商和零售商迟早得被迫退出这个商业体系。过高的价格也会使得消费者的消费能力萎缩甚至消失。 “私人的垄断就意味着反动。”马千瞩在一次的执委会扩大会议上给海主们定了性,“是落后的,阻碍生产力的旧事物。” “阻碍生产力”是一种很严肃的定性――大致和判了死刑一样。 于是彻底的将其击溃,收编残部是执委会唯一选择,这在接触核心机密的元老中已经成为共识。 他到安平来,主要的目的并不在于示好或者麻痹郑芝龙――这只是顺带的事情。大洋舰队和运输船团不管对刘香还是郑芝龙的海上力量都毫不在意。元老院的舰队走得基本上是外洋航线,除非郑芝龙有雷达和无线电,否则要准确的捕捉到船队是很难做到的。即使他运气好到爆棚能够抓住船队或者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在某些地点等待战机,交战结果也对他不利。 海军曾经在马袅进行了若干次图上兵棋推演,模拟郑芝龙、刘香和荷兰人可能进行的各种敌对活动。在设定了各种苛刻条件之下,这三大势力依然完败。 以郑芝龙集团来说,郑芝龙要对发动机作战的部队动手,主力第一舰队、第二舰队不说了,就算是想拦截运输船队,那也必须是全军主力出动,到澎湖一带布阵,而且还要运输队的指挥官蠢到硬撞进他的船阵里去才行。一旦临高知道他在澎湖布阵,九个特务艇中队回来就足够碾碎郑芝龙了。 郑芝龙的船队如果躲在沿海,那么还算相对保证自己的优势,毕竟在港湾纵横,沙滩暗礁遍布的浅海区,占他的舰队大头的轻型船只有着极大的灵活性,而是用火攻船也有成功的几率。而发动机行动的运输航线,一般不会靠到大陆近岸去。 郑芝龙也不大可能会主动出击,到外洋航线上去拦截元老院的船团。 中国传统的航海导航,对海上地标的依赖性很大的。因为中国没有发展处经纬度的概念,即使有指南针,还是有无法为船只定位的问题。传统的做法是观星,通过星辰位置来大致推定自身的位置。 但是更常用,更便捷的,就是使用海上地标。在传统的航海导航图“针路簿”上,到某地针路几何,航向哪里都有明确记载。而转舵更改航向,都以海中的地标作为导航标志。所以船只航海一般均沿着海岸线或者海中岛屿、沙滩作为导航标记。 由于先天不足,所以郑芝龙的远洋作战能力其实很弱,除了荷兰人之外,不管刘香还是郑芝龙并没有在广阔洋面上进行搜索作战的能力。实际上,他和荷兰人以及其他海主的战斗,几乎全部在沿海的海湾和岛屿附近进行。 至于说荷兰人,仅仅特务艇就有九个中队,三十六条大型福船广船,这三十六条,任何一条火力都不输荷兰人的大型战舰,而数量则远远超过。 郑芝龙虽然号称有数百战舰,但是其中专职的大型军舰也就三五十条,单舰战斗力更是远远不如特务艇,甚至说连荷兰人的小型纵帆船和横帆船都可以以少击多对抗郑芝龙的舰队。郑芝龙就算把所有战舰集结起来,也不见得是特务艇中队们的对手。 海军利用计算机程序进行了海上的模拟交战测试,一方是荷兰人的典型大型武装商船:new banta号,载重800吨,最大排水量超过1200吨,属于东亚海上的最大级别。舰上的火力是7门18磅蛇炮,16门12磅半蛇,这些就是能进入炮战的全部火炮了。由于火炮是分列两船舷的,它的单舷开火的一次投射量也只有150磅左右。 new banta号不但在面对立春级和901型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线膛炮的威力在早期滑膛炮面前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根据软件测算:130达尔格伦线膛炮发射的实心弹、燃烧弹和榴弹的破坏力,即使相当保守的估算,最多也只要命中五六发就能够彻底摧毁new banta号的作战和航行能力。在一次软件模拟射击中,甚至有一发实心弹直接穿透船壳命中火药库炸毁全船的状态出现。 即使在面对没有线膛炮的特务艇的时候荷兰人的顶级战舰也完全没有一点优势可言。 在面对安装着48磅滑膛加农炮和68磅卡隆炮的特务艇的时候,不仅投射火力量逊色于特务艇,在射程、穿透力、射击精度上也完全不是特务艇的对手。 一艘常见的标准排水量大约200吨的广船型特务艇上,仅48磅加农炮就有6门,外加4们68磅卡隆炮。一次侧船舷开火就能投射280磅炮弹,差不多是new banta号的一倍。 不仅如此,荷兰人战舰上的蛇炮和半蛇炮的弹丸单重小,穿透力也弱。蛇的穿透力比24磅差得远,按照法国长炮的数据,拿战时期的18磅长炮在100码穿透能力还不如24磅在300码。一发24磅的破坏力比两发18磅还大。更不用说48磅火炮了。配合好的炮架,24磅炮射速也比蛇和半蛇快得多。 至于68磅卡隆炮的pb射程有270码,蛇炮也不过330码左右,5度仰角射程卡龙更是在蛇炮之上。而且蛇炮对盖伦船一般要100码左右杀伤力才够,而68磅相反,穿透力太强,很远就行,福船结构虽然弱,但是跟他们对轰还是没啥问题的。对轰的话,双方在300码对轰,蛇炮固然能打烂福船,68 磅更是能把武装商船轰成渣。 至于说火力更少的和谐轮,尽管在单舷火力投射上不如new banta号,即使没有特务艇之类的战舰护航,结队航行的和谐轮依然是东亚海面上最强悍的舰队。五条船组成的一个运输队,火力足以抵挡荷兰人能够一次出动的舰队。 要知道为了对付荷兰舰队,郑芝龙可都是每次都必须主力集结,而且还要在近海作战才能取胜的。 不管怎么计算和推演,只要他们不一头冲进狭窄海面去混战,不管是郑芝龙、刘香还是荷兰人,全不在话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节 风暴前夕 林佰光阅读过整个兵棋推演和模拟火炮毁伤力测试报告,正如一个满手好牌的人不会不在意对手拖延的几分钟而已。 郑家的拖延,无非是想扳回一点分,在下面的私盐谈判中争取多些好处。 想到这里,他不由悠然自得的哼起了:“……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 在另一个时空,林佰光工作的县里有一位县领导热爱京剧,因而林佰光也就学了那么几段来配合领导――唱得还算不坏。 过了三四天,林佰光终于被人请去“具体的谈”了。 商业合作在双方有了意向之后进展就比较顺利了,双方就价格、付款方式和船只航行安全进行了一系列的谈判。 在供货价格方面,林佰光比较松――元老院的盐成本很低,报价稍低也无大碍,但是在付款上,他拒绝了全年供货,三节结账的方式。 “这个不行。”林佰光摇头,“旁得不说,郑家的安海船到日本,可是第二年再去收款?日本当地的商人还不是当场就付款了。” 你们卖给日本人收现款,我卖给你们自然也得收现款。林佰光对此寸步不让。 日本人肯付现款,那是因为中国商人运去的货物都是抢手货,而他掌握的私盐,在福建也是抢手货。 不过,他还是开了一点口子算是让步:郑家可以用福建当地出产的靛蓝、药材、木材、瓷器和茶叶来支付一半盐价。这些货物,或者可以用于对外贸易,或者元老院直接可以利用,比之于白银亦是相当有用的商品。 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悬挂有大波航运公司旗帜和启明星旗的元老院船只可以进入围头海湾,每次限三艘船,每个月最多十五艘船。船只大小不论,至于运来的货物,除了每船必有一半舱位是食盐之外,其他不限。郑鸿逵表示他们对粮食也有很大的需求,如果元老院愿意运来销售,给价可以从优――福建在当时也是缺粮大省。林佰光当即表示“可以考虑考虑”。 进入围头湾的元老院船只必须照规矩堵塞大炮火门,并且将火药库、武器集中收起加封,悬挂郑家令旗等等――这也是当时的惯例,算不上丧权辱国,林佰光一一答应。 只要能够允许船只不断的进入围头湾,就可以很方便的整个围头湾的布防和水文潮汐状况,为“最后解决方案”收集足够多得资料。 鹿文渊身披大氅,骑着一匹不怎么出色的蒙古马,沿着“柳条边”逡巡着。身边是一群徒步的家丁,拿着哨棒刀枪。 十一月的山东,已经是寒意逼人了。风吹得柳条篱笆呼呼直响。昨晚的寒霜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化去。 栽下的柳条已经成活了,不过现在,叶片已经落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柳条。 “柳条边”是他对屺姆岛上设置的柳条篱笆的称呼――手下的家丁、佃户、仆佣们不明就里,也跟着这么叫。 每天巡视柳条边已经是他的固定日程。只要有破损的地方,马上就要人修补完善。招募来的佃户中的丁壮,不管是不是当乡勇,有一半人每天都在这柳条边上巡逻、修补加固。柳条边已经从原来的一道单篱笆墙变成了双重篱笆墙。从一个月前开始,他们又在两道篱笆墙中间栽上鹿角和拒马。 手下的人只以为这是鹿大官人小心谨慎――毕竟山东这边兵、匪、流民都很猖獗,但凡大户人家若不是城居就是结寨自保。不过对他修筑柳条边却不以为然――因为屺姆岛上鹿大官人已经修下了一座很坚固的砖石寨子,一般的土匪乱兵是啃不下来的。更不会跑到这个海边的荒岛上来。 只有黄安德才知道,他们马上要对付的是以辽东骑兵为主力流窜性很强,战斗力亦不弱的叛军,必须得有相当的防御措施才行。 一行人在凌冽的海风中巡逻到柳条边的大门,这是一座简单的木结构大门,这座大门比起简陋的柳条边来显得复杂的多,厚实的大门上方有门楼,门楼上有射击孔。上面有覆盖,由乡勇日夜看守瞭望。 鹿文渊亲自登上了门楼,检查了上面乡勇用来夜间御寒的被子、木炭,照明用得火把是不是备得充足,用来报警的起花火箭是不是保证干燥可用,一丝不苟――只有自己足够重视,手下人才会重视。 尽管鹿文渊坐镇屺姆岛,每天都在搞营建工程和农业开发,但是通过无线电,他对整个行动的进行步骤知道的一清二楚。一个月前大洋舰队正式在台湾登陆,拉开了发动机行动的序幕。 三周之后,他就收到了电报:台湾的净化营地已经达到了完成净化2000人的标准。让他注意接收来鲁南地区的难民――张道长正在着手搜集难民,很快就有第一批要转运到屺姆岛上。 屺姆岛上,应有的设施也大致齐备,岛上已经完工临时棚屋可以容纳3000人。粮食、药品和必要的御寒用品也储存了相当的数量。 因为条件有限,屺姆岛只是一个中转站,不做较为复杂的“净化”,只是给难民基本的温饱,然后就快速转运出去。现阶段转运的主要目的地是台湾――转运济州要等到来年的春天了,一方面是时间进度赶不及,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济州的冬天。运到台湾至少可以节约大量的棉衣棉被和燃料。 从门楼上眺望出去,山东大地一片苍茫萧瑟――今年是个荒年,原本就贫瘠多山的东三府愈发显得荒芜了。虽然时间已近中午,目力所及的地方却看不到一点炊烟。龙口湾里也看不到几艘船只。 远处响起了骡铃声,那是鹿文渊组织的“捡人队”回来了。实际就是收容难民的巡逻队。每支队伍有几辆双轮骡车一队乡勇组成,到附近的村落和大路上去收容难民,每次都能收容回不少人来。妇孺老幼和饿得没力气走路的坐车,能走的就自己走,一批批的收容到岛上的临时难民营。 还不到半个月时间,这里就收容了五百多人,很多人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其中还有许多被抛弃在路边、空屋中的婴幼儿。因为缺少食物、衣服和照顾,就算捡回来了也有很多活不下来。 每天都有不少尸体又从柳条边的大门往外搬,送到远处的荒地里埋葬。 “太惨了。”鹿文渊喃喃说道。自从外派以来,他已经见过许许多多能够震撼他神经的场面了。即便如此,他还是经常会对这一切感到不适。特别是每天早晨乡勇们从棚屋区往外搬运夜里死去的难民的尸体的时候。他总是避而不看。免得自己受不了。 死亡、饥荒和毁灭,对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永远只是一个话题和一组数字,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感到恐怖。 乡勇们赶紧把大门打开,让车队和人流进来,人走得稀稀落落的,好不容易才全部走了进来,乡勇们不得不一边吆喝驱赶,一边给每个人分发一片小米煎饼让难民们接接力――不敢多给,怕他们撑死了。 鹿文渊下了门楼,问带队出去的王七索:“收了多少人?” “回老爷的话,”王七索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帽子,依然冻得满脸通红,清水鼻涕直流,“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今天一共收容了四十多人,大部分是孩子和女人,还有些老头老太婆。有几个饿得快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今晚。” “辛苦了,把人送到营地之后你就和弟兄们先休息好了。” “谢老爷!” 鹿文渊随后回到了农庄,农庄前平整过的空地上,妇女们正在芦席上搓揉海英菜。从海边的荒滩草地上采摘下来的海英菜的嫩叶经过暴晒之后上撮成团再使劲地揉,去其苦汁,然后再晒一个下午,再揉,就变得柔韧、劲道。一缕一缕的像茶叶,第二天再晒,水分就完全蒸发掉,海英菜干子就晒成了,装在袋子里可随时食用。 鹿文渊在滩涂上引种之后,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海边杂草立刻蓬勃的生长起来――海英菜的生命力极强,极耐盐碱。盐碱少的地方长出来的是嫩绿色的,盐碱多的地方长出来的就是红色的,盐碱越浓,红色越重,但不影响其生长。 他命令佃户家的妇女采摘,然后再手把手的教她们如何加工。谁也不知道老爷加工这么多的野菜做什么,直到第一批难民被收容回来之后,这些海英菜干菜派上了用处。 海英菜干没有野菜常有的枯味怪味,口感清淡。营养还相当丰富。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靠它活了不少人。旧时空有人拿来混上猪油渣包包子或者凉拌吃。鹿文渊这里没这么讲究,他是把海英菜干当做填充剂给难民混在救济口粮中煮成糊糊吃。 至于烧火用得燃料,用得就是海英菜的秸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节 序幕 海英菜的种子还能够用来榨油。尽管今年收获的海英菜种子数量有限,好歹也提供了一些可贵的油脂。鹿文渊的一日三餐的菜就是用这种油炒得。 农庄的午饭是鹿文渊一个人吃得,说是“特供”,其实水平实在可怜。桌子上的最好的菜是天厨厂的腊肉切丁炒鸡蛋,外加几盘蔬菜――所谓的蔬菜,实际是从临高运去的菜干和泡菜,十一月的山东,连个绿色都看不到,更别说新鲜蔬菜了。唯一称得上是新鲜蔬菜的,是窖藏的本地大白菜,鹿文渊的生活秘书做了一个白菜虾皮汤。 在农庄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鹿文渊马不停蹄的又去巡视了难民营。难民营设在岛上的背风向阳处――即使这样,依然寒彻透骨。因为是临时建筑,全是快速搭建的木结构棚屋,保暖性不佳,加上他手里也没有多少棉衣可以供应,全靠每座长屋当中布置的带烟道的石砌火炉取暖,每天燃料消耗很大。 在急景凋年里要收集到足够的烧柴是很困难的――地里几乎没有秸秆,东三府的森林覆盖率也不高。 幸好山东这里产煤的地方还算多,小煤窑颇有些,价格亦不贵。他利用自己在山东教会中的关系,能够很方便的购到煤炭,用船只运到龙口上岸。 一撩起长屋厚厚的门帘,一股混合着汗臭、体臭和煤臭的气味就直冲他的鼻端,鹿文渊不由得皱了下眉。 他抬头看靠近屋顶的长条气窗,总算全都开着――不然可真要出人命了。烟囱也没有倒烟的迹象。 屋顶是斜坡面的,安装有几扇玻璃天窗,让很多难民非常吃惊,觉得这位好心的鹿老爷豪奢异常,其实这不过是为了多利用些阳光少使用点燃料罢了。 通道是夯土的,两边是干打垒土砖垫高的地面――下面有利用火炉余热的烟道――上面铺着厚厚的麦草和干海藻。难民们就这样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保持温度。 屋子里的温度大概勉强能维持在十度左右,基本可以保证不冻死人。 鹿文渊巡视了一圈,屋子里只有老幼妇孺,所有青壮男子全部被抽出去干活了。眼下正环绕难民营修筑一条由棱堡保护的土垒和壕沟。农庄冬天搞不了农业生产只能多搞基建。 看完了所有的屋子,又去了下伙房,检查了卫生和伙食配给情况。这里用得是从香港运来的专用救济口粮。本地的粮食价格很高,质量又次,鹿文渊已经对就地补充粮食不抱希望了。 除了救济口粮,应他的要求,从临高还运来了“代乳粉”――就是米粉加少量的糖,以保证能够尽可能的救活更多的孩子 鹿文渊对伙房检查的很仔细,他心里有相当明白的一本账:契卡对救济中的每一种食品消耗有量化到克的表格,要求各个伙房严格遵照执行。 账目和库存没什么问题,最后他特别注意了下归化民出身的伙夫有没有发胖的迹象,寻思着要不要秤一秤他的体重――鹿文渊和所有的元老一样,是不相信道德的力量的。出了伙房,他第一百次的问身边的随从:“有新得消息吗?” “报告首长,现在还没有。” “嗯。”一阵寒风吹来,鹿文渊不由缩了下脖子。裹紧了大氅――小冰河期的冬天啊,可真不是盖得!他发觉自己都生了冻疮,脚上又痛又痒,用了卫生部的冻疮膏也没觉得有什么效果。 比严寒更让他担忧的是,按照他的经验,如果11月初气温已经低到了这个程度,那么到最冷的时候,龙口湾的海面很可能会结冰。 如果只是薄冰,问题还不大。鹿文渊很害怕最后海面结成可以让人行走的冰面,水深不大,又相对封闭的海湾很容易结成厚冰。渤海湾到21世纪的冬季都会大面积的封冻。这样的话他在沙堤上设置的柳条边就失去了迟滞敌人的作用,农庄和难民营就会直接暴露在敌人的锋芒之下。他现在正在赶修的工事正是出于这样的忧虑。 他的目光投向沙滩,除了正在沙滩上劳作:捞海带,晒海菜的妇女之外,一队精壮的汉子正在寒风中穿着背心喊着口号沿着沙滩跑步。一个身材粗壮,留着锅盖头,同样穿着背心的男人跟一旁,不时的大声吼叫着。 这是抵达这里不久的特侦队的陈思根分队,抵达之后正在加紧进行抗寒训练。有他们在,让鹿文渊稍感放心――他们装备的机关枪堪称大杀器。 由于受到天气的影响,原本计划在一周前抵达北上支队山东分遣队没有按时航渡抵达,目前主力还滞留在台湾,只有一个先遣连携带四门48磅舰炮在预定日期登陆,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修筑炮位。 他看了看手表,今天已经是1631年的11月1日了,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昨天,也就是1631年的10月31日,被孙元化派往辽东增援明军的孔有德,在回军经过吴桥时,因为给养匮乏,手下兵士“就地取粮”,和地方豪绅发生冲突,全军骚动,孔有德被劫持,兵变爆发。一场持续了将近二年的登州之乱正式拉开了序幕。 屺姆岛这里尽管相当偏僻,但是它所隶属于黄县境内,正是叛军和官兵反复拉锯的地方。在叛军以骑兵为主的高机动状况下,谁也无法保证战火不会波及此地,鹿文渊必须有足够的自保手段――特别是现在北上支队还没有到位的状态下。 他眺望海上,希望能够看到水平线上有船队的黑烟和帆影,但是什么都没有――海面上空荡荡的。 鹿文渊叹了口气,往回走去――棱堡上,士兵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做操炮训练,有的人干脆把厚呢外套脱了,只穿着单衣的操练。但这气氛并没能感染他。他闷闷不乐的回到农庄的会议室里,又一次问了秘书“台湾方面有没有新得消息”。 “没有新得消息。”秘书回答道,不过她补充了一个新情况:十分钟前,从沂州方面发来了电报。 电报的内容是询问屺姆岛难民营的接纳能力状况,如果可能:他打算转运一部分难民到屺姆岛上。 张道长在沂州方向战果辉煌,利用大店庄庄氏的力量,不但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以慈善为名收容难民的行动开展的也很顺利。不久前,他就实验性的输送了一批难民到屺姆岛,以验证他规划的难民输送路线是否可行。 “给沂州方面回电,暂时不要再送难民来了,目前山东形势不明,道路恐怕难以保持畅通……” 他正口授回电内容,陈思根走了进来――这位健身教练出身的壮男身材匀称,满面红光,一面用毛巾擦着汗,一面笑着说:“要不要跟着我一起每天洗桑拿再健身锻炼,包你浑身暖和起来,一冬天不怕冷。” “谢谢了,我不打算先蒸再冻。”鹿文渊有气无力的说着从内袋里取出个印章在电文上盖了一下,“马上发出去。” 陈思根到了屺姆岛上之后,居然马上要自己给盖了一个桑拿浴室,每天带着士兵洗桑拿,然后就带着他们穿着背心在野地里跑――据他说这是提升人体抗寒力的最佳办法:芬兰人和俄罗斯人都是酷爱洗桑拿的。 鹿文渊打发秘书去了,这才对陈思根说道:“老陈,要是这会叛军打过来,你说我们能不能顶得住?” 陈思根一愣,马上笑了:“不是我们能不能顶得住,是我们怎么才能打得更漂亮一些……” “有点说大话了吧――孔有德好歹也有二千多精悍的辽东骑兵。” “骑兵听过机关枪吗?”陈思根说,“不说机关枪了。我的分队里可全是自动武器,基本上一轮集火之后,敌人肯定会溃散,打歼灭战很难,打个击溃战不成问题。”他拍了拍鹿文渊的肩――力量大得他几乎要趴下去,“再说还有先遣连和那几门大炮,光这个就够孔有德喝一壶了。” 虽然陈思根这么说,鹿文渊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已经派出了一批探子,每天在通往黄县的大路上活动,以便及时发现叛军的到来。 陈思根却对孔有德不感兴趣――孔有德的命运在元老院决定干涉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他率领特侦队参加发动机行动,除了为整个行动提供特战力量的支援之外,还负有另外一项使命。 发动机行动指挥部对登州之乱的基本态度是“有秩序的乱”,也就是说,要把这场动乱扩大到整个东三府地面,尽可能的制造难民,然后加以收容。但是,他们的军队投送和人员输送能力毕竟是有限的,每一时段能够抢运的人口有限,为了避免损失过多的人口和社会财富,混乱的局面同时又必须是加以控制,“有节奏”的。确保该乱的地方大乱,不该乱的地方绝对不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节 登陆屺姆岛 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就需要适当的“引导”。元老院没有舌灿莲花的水客,不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来操纵孔有德、李九成等人的行动,唯一的办法就是采用武力干涉。 在某个节点上阻挡或者加速叛军的运动。引导叛军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去运作。除了投入特战力量,北上支队的主要使命也正在此。 在整个行动部署中,指挥部做出了确保孙元化不“陷贼”的决定。只要孙元化不被叛军虏去,不但他的罪名会大大减小,在下一个阶段的平叛作战中他就能处于较为主动有利的局面,主持平叛的权力多半会落到他的手里。再加上在朝廷上徐光启,他们正在努力经营中的复社,外加宫里的杨公公的势力,内外呼应,积极活动,很可能“脱罪”,甚至“立功”。进而保住孙元化的登莱巡抚的位置。 保住孙元化继续担任登莱巡抚,就能给元老院在山东下一步活动以极大的便利。特别是东三府在山东境内地理上自成一体,又有大量的沿海良港,有武装割据的潜力。按照正常的历史,用不了多久,满清第二次入关就会进入山东,糜烂地方。明廷在山东的统治将会遭到严重的打击,到时以东三府为基地就可以大举渗透整个山东地方。 退一步说,即使保不住孙元化的巡抚位置,孙元化亦有复启的余地。以此来勾结孙元化和徐光启一班朝廷中较为新派务实的官僚势力,对下一步对大明的政治经济渗透亦有积极意义。而且这样的“结好”,比单单用银子贿赂得到“关系”来得坚固。 特战队的一个主要使命就是保证孙元化不会“陷贼”。必要的时候,特战队将出动将其营救出来。 孙元化能够被利用控制到什么程度,指挥部无法做出准确的估计,不过此人崇尚西学,重实务。是个态度较为灵活的务实派官员,加上己方又有耶稣会这面旗帜,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达成合作。 通过黄安德和孙的家丁孙远及其他过去的袍泽拉上关系,鹿文渊大致能够掌握孙元化在登莱地区的大致活动――他在登州设置了坐探,每天都有一班信使将登州收集到的当天的确情报送来。 王七索穿着厚实的棉袄,站在栈桥附近新落成的炮台上站岗――鹿老爷不叫它炮台,而是叫“炮楼”。说起来还挺形象的,因为它就是一座三层砖石砌成的楼,驻守的兵士可以住在里面。顶部架设着一门奇怪的大炮:是方形的。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铁管子。装在一个圆盘形的架子上。 他站在这门娇贵――每天都有人擦洗上油――裹着炮衣的大炮旁,眺望着海面。海风呼呼的吹着,真有点受不了。但是王七索不敢怠慢:这是乡勇队的头目黄安德亲自布置给他的任务:“时刻看着海上,一有冒黑烟或者白烟的船只就马上报告!”他反复叮嘱了王七索好几遍。 王七索很纳闷,船上冒白烟还好说,保不定是人家在甲板上煮饭,但是冒黑烟不等于是着火了吗? 纳闷归纳闷,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自从他被鹿老爷救了下来之后他已经有点明白这些人干活的规矩了:不准多话,绝对服从上面的命令,做事按规矩办。 “这些髡贼还真有点小九九。”王七索暗自说道。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他瞭望海面,他还是打起精神搜索着冰冷荒凉的大海。 不管是海面上还是海湾里,都看不到几艘船。只有些小渔船在附近海面上活动。其中就有几艘是岛上的渔民佃户的船。这几条船每天都带来些新鲜的鱼虾给乡勇队的人打打牙祭。 海湾里,在难民们的劳作之下,屺姆岛的栈桥已经从一条变成了三条,最长的将近有半里路,谁都不知道建这么多这么长的栈桥有什么用。这里除了鹿老爷佃户的渔船,只有运煤、粮食和木材的货船靠岸。 忽然,远处的海面上升起了几道黑烟――在晴朗的冬日天空下显得非常触目。他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把身子探出了炮楼顶部的城垛。 没错,果然是黑烟!一共四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烟的痕迹愈来愈浓厚,直冲云霄。 王七索精神一振:“来了!”他赶紧敲打起挂在哨位旁的钟。 第二舰队的主力:旗舰震洋号,弄潮号、待霜号、伏波号组成的护航队护送着八艘h800运输船运送北上支队主力到来了。 第二舰队的主力几乎是倾巢而出,这是是考虑到龙口距离明军在蓬莱水城很近,大规模的海上运输肯定会引起明军的注意,必须有足够的保护,其次在护送主力登陆之后,第二舰队将顺势前往济州岛海域巡航,对当地活动的大明和朝鲜水师进行预防性打击,夺取制海权,为下一步展开的济州岛登陆扫清阻力。 王七索瞪大了眼睛,看着由远及近翻滚着浪花向屺姆岛驶来得船队――这么多得大船!一时间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髡贼的船队真是太厉害了,果然名不虚传! 舰队抵达消息刚刚上报上去没多久,王七索看到一群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从岸边的屋子里涌了出来。登上停泊在岸边的几艘小艇,飞快往海湾外围划去。这是先期抵达的海军引水人员马上出发,在海湾外开始布设着导航浮标。 第二舰队的船只是在太多太大,即使三条栈桥也无法满足靠泊的需求,因此岛上所有的小船都出动了,用来趸运人员和货物。海湾里船只穿梭,忙乱不堪。 王七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见那十多艘大船上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他从来没见过的士兵。穿着一色的深灰色长外衣――下摆一直到膝盖上,腰间束着白色的腰带,头戴毛茸茸的厚厚可以保护脸颊的帽子,帽子的前额上点缀着闪闪发亮的星徽。胸口十字花的挎着袋子和水壶,腰间挂着短刀。脚下穿着紧腿的靴子。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囊,背囊顶部还捆着一条薄毛毯。每个人背着一支长长的鸟铳。 “这就是髡贼的兵!”王七索心想,和传闻中似乎不大一样。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髡贼的士兵虽然穿着古怪,但是全身服装器械干净利落,一个个气概非凡,一看就是精锐的虎狼之师。 士兵们在下士的指挥下,以班为单位登陆,一踏上栈桥,下士们的口令就不断的响了起来: “列队!” “报数!” “检查装具!” “齐步走!” “《元老院裁定军歌集》第十七首!《大军不怕远征难》!唱!” 随着低沉的男声合唱声响起,于是一个班就开始从栈桥上开始移动了,一个班又一个班,源源不断的从船上下来,竟然让旁观者感觉那些军队是源源不绝的出来的。 在码头上的临时营房上,第四步兵营的营旗飘扬着,北上支队的支队长朱鸣夏站在旗下,向着正快步走来的鹿文渊伸出了手。 “终于等到你们了。”鹿文渊简直要热泪盈眶了――用不着担惊受怕了,“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你们有老陈压阵,怕什么?我可是连机关枪都没有。”朱鸣夏天开着玩笑 陈思根嘿嘿笑了几声:“小鹿信赖你们的米尼枪胜过机关枪啊。” 鹿文渊顾不上反击,一挥手:“走,我们进到指挥部里去谈。” 指挥部就是农庄里的会议室,已经生好火地龙,暖意融融。朱鸣夏一进来就把军官短大衣脱了下来。 “你这里真暖和。” 他环视了下四周,舒展腰身,“还是上了岸舒服,坐船太累了。” 他摘下帽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次北上支队在台湾多耽误了整整半个月。虽然士兵们没闲着,但是朱鸣夏却一直很焦急――他生怕耽误的太久了部队少了很多在当地适应环境的时间。这个营还是第一次到寒冷的北方来,虽说抽调了大量的北方士兵,北上支队中的两广、福建和江西籍贯的士兵依然占三分之二以上。 “部队的营地设在哪里?”他问道。这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鹿文渊早有安排,他打开桌子上的屺姆岛地形图,把一个位置指示给他。 “营房设在东西山之间的山间谷地里,背风向阳,附近有水源。我已经安排劳工在当地修筑了排水渠和公共厕所,还建了一批半地下的窝棚和木结构营房。不过可能数量不够……” “这不要紧,士兵们自己动手再建一部分就是。”朱鸣夏说道,“粮食怎么样?” “五千人一周的口粮。” 朱鸣夏说:“足够了。加上先遣连,登陆的部队也就一千人。” 登陆屺姆岛的北上支队主力,包括6个步兵连,1个工兵连、1个炮兵连和2个辎重连。其余部队将部署到济州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节 吴桥的蝴蝶 就在龙口方面正紧张的做着准备的时候,一个雨雪弥漫,毗邻山东的河北吴桥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庄外,有一座破败的小庙,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土丘上。, 土丘下,稀稀落落的分散着马匹和衣冠不整的士兵,大约有一千多人。挤挤挨挨的靠着忽明忽暗的篝火,一边骂娘一边伸着手在火堆上取暖。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将领,铠甲外面穿着罩袍,站在小庙的屋檐下。他的面色黝黑,皮肤粗糙,面孔上笼罩着一层身经百战的人才有得冷酷凝重的神情。他的身后,树立着一面旗帜。旗帜在寒冷的雨雪中已经湿透了,无力的垂挂在廊檐下。一阵寒风吹来,勉强可以看出上面是个“孔”字。 庙宇门前系着好些马匹,比起山坡下的马群来,要高大神骏的多。马匹带着憎恶的神情,不情愿的吃着士兵们从农民的屋顶上拽下来得已经发黑的麦草。 他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注目凝神地向北面张望。北面隔着大片的田地和稀稀落落的小树林,隐约地有灯光――那是吴桥县城所在的桑园镇。 这位将军,正是登州的步兵左营参将孔有德。虽然他的官职在步兵左营,实则统御的全是过去的辽东骑兵。他是辽东的铁岭人。父亲和他都是当地的矿工。努尔哈赤起兵之后,铁岭卫很快沦陷。少年时候参加其父在铁岭组织反后金政权的起义。起义失败辗转流亡到辽东各地,在广宁投军,一度官至游记。广宁撤镇之后投效毛文龙,改名毛永诗。 毛文龙为袁崇焕所杀之后,其东江旧部由东江副将陈继盛统辖。不久,参将刘兴治在皮岛叛乱,杀陈继盛等十余人,新任东江总兵黄龙随即赴皮岛镇压。因为感觉受到黄龙的排挤孔有德、耿仲明不服黄龙统辖,率部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孔有德当上了步兵左营参将,统御的依然是过去的旧部。 天上不断的下着雨雪,又刮着西北风,吹到已经湿透的罩袍上,显得特别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白色的浓雾。山下的骑兵们大多数都穿得很薄,又脏又破,他们三五成群的缩成一团,裹紧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有人在小声的说话,有人摇摇晃晃,已经朦胧睡去。 这时候,几骑快马从北面一路而来,马蹄声打破了山丘上的静寂, 听着这阵马蹄声,他沉重的喘了一口气。 过了不久,马蹄声愈来愈近,随即在稀疏的、落了叶于的灌木中间,在苍茫的月色下,出现了一小队人马。 这一队共有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千总。走上山头以后,他们都跳下马来。为首的军官牵着马走到将军面前,禀报说: “禀将军:事情算是了结了。” 听到这个消息,孔有德的眉毛舒展了一下。本来长途行军援辽已经是一个苦不堪言,前途渺茫的差使,没想到路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孔有德率部抵达吴桥时,正好遇到雨雪交加的恶劣天气,部队给养不足,饥寒交迫。既无饷银,也无粮草。叫吴桥县预备粮草,县里根本不理。孔有德是山东来得过路客将,在河北毫无影响力。军中已经快要绝粮。乡村和市镇上的老百姓极怕官兵――明末的军队纪律极差,长途行军几乎就是流窜的土匪――一听说军队来到就纷纷逃跑,县城虽然对他们没有闭门不纳,但是各处全部闭门罢市,就算是买粮也没地方去,更别说根本就没这钱。 自古以来就有饿不死的当兵的俗话,没有人供应粮草,士兵们就自给自足起来。在军官的默许下,夜间分成小股,悄悄地离开营地,到乡村和城里各处去寻觅“寻粮”――其实就是抢劫。 在掠夺中,有一名士兵砸开了城中看似不起眼的某家人家的大门,抢走了一只鸡。没想到这只鸡却是山东望族王象春家的家仆所饲养。 得罪了当地的大户和抢劫老百姓性质一样,结果很不同。于是抢劫的士兵被“穿箭游营”――在古代军队中这是极重的刑罚,仅次于斩首。含恨在心的士兵当即杀了该家仆。 这下就给原本想息事宁人的孔有德捅了篓子:明代的绅权极重,更不用说王象春这样曾经上过《东林点将录》的前高级官僚――那是地方上头等的缙绅,县令、知府见了他的片子都要客气三分。王象春之子不肯罢休,一定要求追查责任。 孔有德不过是个小小的参将,虽然能够统帅上千人冲锋陷阵,论到权势地位,远不是王家这样的缙绅的对手,更不用说东林党在朝廷的势力极大,王家真要“指名严参”,搞掉他这个小小的参将是举手之劳。 因而他只能继续委曲求全,率领人马退出吴桥县城,屯驻到这片荒地上,派出李应元去交涉此事。 “我把犯事那小子给斩了,事情算是了了。”李应元愤愤不平,“出来说话的总管看起来还是不依不饶,非得我又拿出十两银子才算是让他舒坦了。” 孔有德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可惜了一条好汉!”他跺了跺脚,“这帮酸子――善财难舍,硬逼着咱们去枵腹从公!” “弟兄们都说受不了了--先是逼着我们出海去皮岛给黄龙平叛,他黄龙自己摆不平么?要不是将军您当机立断的返航回来,大概都喂了鱼虾了!这会又让咱们有冻又饿的巴巴的赶去大凌河送死!”李应元说着激动起来,“咱们给朝廷出生入死,跟着毛帅在岛上吹风吃沙子打鞑子,死了多少弟兄!朝廷和大户的根本就没把咱们当人看!” 四周的亲兵和将领们中间引起了一阵涟漪――他们全都是当年在辽东跟随毛文龙的东江旧部,毛帅被斩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不满的种子。在东江受黄龙的排挤,到了登州之后,又一直受到山东本地军队和南军的歧视排挤。 这次北上增援大凌河原本就是十去九不回的险仗恶仗,一路上还要受这样的气。将士们的心中愈发愤懑不平。 这番话也引起了孔有德的共鸣,他的胸口起伏着,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于什么也没说,他果断的一挥手,狞笑道: “咱们这会惹不起这帮子老爷,这里不能待,会把人马都冻坏的,全体出发,我们走得远远的找个村子屠了,大伙好好暖和暖和!” “扎!”李应元和他身边的几个军官带着兴奋的表情一起呼应道。一路上军队尽管不断抢劫,但是好歹还只是弄点粮食吃饱饭,不敢做得太绝。这次既然要放开手大干,很可以弄一点油水。 众人纷纷去准备启程,李应元也要离去,孔有德叫住了他: “应元,你爹什么时候到?” 李应元的爹名叫李九成,虽然职位上不过一名游击,但是在辽东的东江旧部中极有声望,包括孔有德这样的人都要敬他几分。 李九成在一个多月前奉孙元化之命到塞上去向蒙古人买马,马没买到却把钱都花光了,畏罪不敢回登州,打听到孔有德要率军北上,就派人来和孔有德联系,要和他一起北上,看能不能弄个军功将功折罪。 李九成在东江旧部中威望很高,眼下军中人心动摇,他急需李九成这样的老将来弹压安抚,否则这一哨人马走不到山海关就会半途溃散。他这个统兵将军要想不被砍掉脑袋就只有逃之夭夭了。 李应元回禀道:“家父派人来了,说因为道路风雪,被阻拦在路上了。过二天才能到吴桥和将军会和。” 在旧时空,因为失去了买马钱畏罪不敢回登州的李九成在10月31日已经在孔有德军中了。 李九成父子煽动士兵正是孔有德所部在吴桥发动叛乱的主要原因。但是在本时空,李九成却受阻于道路,没在这天赶到军中,也就失去了煽动士兵暴动的机会。 历史的蝴蝶翅膀朝着不同的地方稍稍偏向了一点。这是元老们始料未及的。 “好,我们往北出发!”孔有德下令道,“派几个精细弟兄,便服到桑园镇上等候李将军再赶上来。” 随着一声号令,原本饥寒交迫,昏昏欲睡的士兵们突然都来了精神,纷纷收紧马腹带,翻身上马。步骑一千多人发出一声呼号,往北而去了。 十一月一日清早的太阳照在吴桥县城,县城里的人们得知那支山东来得军队已经走远,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打开大门干起各自的营生。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刚躲过一次原本注定要遭受的浩劫。 在他们以北二十多里的地方,却有一处大村落已经烟消云散,被屠灭得干干净净。 正在屺姆岛上严阵以待的元老们,没有人预料到这一点。在他们看来,任何历史事件都会严格的遵照旧时空的历史轨迹运行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按照孔有德传,吴桥叛乱中李九成父子的作用大于孔有德。随后孔有德等人推举李九成当都元帅,也说明李九成在东江旧部的实际影响力比孔。耿要强得多。 第二百七十一节 北上和东进 这一反应没有多久就反应到了屺姆岛上,鹿文渊派出的各路探子的报告始终是“没有发现状况”。这让原本信心百倍,只等行动开始的鹿文渊、陈思根、朱鸣夏一干元老都焦急起来。 按照时间表,10月31日孔有德举起叛旗,11月22日他就率军兵临登州城下,期间只过了22天。现在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天,在黄县官道上打探消息的探子至少应该得到一些模糊的消息――比如“有人起反”之类,毕竟孔有德所部有一千多人,装备精良,不是一支会被人忽视的力量。 但是从德州方向过来的商旅,却无人有这样的消息带来。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的十日,道路上依然渺无音讯。一干人再也坐不住了。经过紧急磋商,朱鸣夏决定派出化妆的侦察骑兵――鹿文渊通过孙元化的关系,从登州军中买了十几匹蒙古马作为侦察兵的坐骑。伏波军在战场侦察手段上一直缺少快速机动的能力。 充当侦察骑兵不是特侦队的侦察兵,而是来自北上支队中骑兵教导中队人员。考虑到登州行动中可能会缴获到很多马匹,为了就地运用北上支队中编入了陆军教导总队骑兵教导中队的一个连,其中一个排已经运到了屺姆岛上。 伏波军陆军对骑兵的运用原则近乎于拿破仑战争时期的轻骑兵战术,即主要用于侦察、袭扰和追击,一般不用于骑兵战斗和突破,因而教导中队中的骑兵都受过侦察训练。 鹿文渊看着眼前的十几个化妆的侦察骑兵:还真是一脸屌丝模样:装成马帮跑货的单身小商人,配上个牵着驴的伙计。张开口都一嘴听不明白的山东土话。鹿文渊一问却不都是山东本地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一口方言个个能说会道。 “他们已经训练了一年多了,这次算是真正的实战。”朱鸣夏说,“我原本打算晚一些再让他们投入战斗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他们的用处了。” 侦察骑兵每人一个单筒望远镜,一支左轮手枪,外加二个手榴弹。骑兵彼此观望互相照应,两队人马相差不过一个山头或者一望之距。按照安排:往德州方向撒出去七八队分三重到五重搜索前进。 侦察骑兵们沿着大路向吴桥方向搜索前进,沿路搜集消息。但是一直没有有用的讯息。直到一股骑兵到了吴桥县的桑园镇,这才从当地小贩口中得到有用消息. 孔有德部已经在十天前经过此地往北进发了,抢鸡事件的确发生了,不过事情后来就了结了――抢鸡杀人的士兵被斩首,王家的大爷就不再追究了。孔有德已经率部离去了。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当地百姓十分害怕,因为几天后就传来消息几十里外的一个大村被灭了――官府虽然说是土匪干得,但是大家都说多半是辽东兵下所为。被屠灭的村里的几家大户颇有些富贵亲戚,因而这事没能捂住,本地的士绅联名去找了县令,又派人到府里活动,要控告这批无法无天的“兵匪”。 “这事找官府有用不?”侦察骑兵故意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俺家乡那边,当兵的灭几个人,县里的老爷才不会管,非一口咬定是土匪干得。就是找省里的老爷也不一定管用。” “您老是跑外的买卖人,眼皮宽,什么没见过?咱们小百姓,给军爷一刀砍了就砍了,不过村里死了好几家大户,和本县的几家缙绅都挂着亲,有一家和王老爷家有瓜蔓亲。王老爷没法说看不到――乡里乡亲的,也没法交待。” 侦察骑兵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往回赶路,将消息报告给屺姆岛上的元老。 这样一来,引起了“屺姆岛三人众”的忧虑:侦察骑兵带来的消息说明孔有德并没有按照旧时空历史那样在吴桥举起叛旗,而是通过其他手段把事情缓和了过去。这么一来他就会引军继续北上,最终要么在大凌河打个败仗,或死或降,或者因为走得更北,军心动摇直接去投了满清。 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利用孔有德来扰乱山东的计划就会完全落空。随之而来的许多的计划就要做修改。特别是占领济州岛是否还有必要就存在很大的疑问了。 “孔有德不叛,我们要逼着他叛!”朱鸣夏拍了下桌子,“不然我们就得自己赤膊上阵了。” 陈思根说:“用孙元化逼他一下行不行?他这么屠村灭户的,孙元化很难庇护吧。” “恐怕不行。孙元化的治军水平有限,对部下约束能力不强,东江旧人又被他视作本钱。”鹿文渊连连摇头,“再说这种事在明末不稀罕,孙元化才不会为此事去为难孔有德这样的有强兵的骁将。” “我看只有指望吴桥当地的缙绅。比如王家。”鹿文渊是外派人员,受过不少历史方面的专业培训,又跟着赵引弓在山东混了几个月,对大明的社情民生相对熟悉,考虑之后提出了新的方案。 鹿文渊继续说道:“王家是吴桥有名的缙绅,而且很有势力。这家人的家主王象春是东林党骨干分子,当年上过《东林点将录》,号称‘天损星浪里白条’。” “好家伙,还‘浪里白条’!阉党倒很有才。”陈思根笑了起来。 “而且王象春还有个堂兄叫王象晋,是浙江布政使――官位也不低。别说这哥俩,光一个王象春就能让孔有德吃不了兜着走。” 问题在于王家是否愿意出这个头,鹿文渊认为,王家出头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王家的大爷愿意为家仆的一只鸡出头撑腰,那么本乡本土的一个村落被屠,其中还牵扯到远房亲戚,不管出于公于私,他们家都得出来说话。 “问题是他们出来说话也得几个月之后了,赶不上了。” 鹿文渊挠了挠脑袋――自从留了发髻,他不能经常洗头,经常觉得头皮发痒:“这倒是。” “当务之急是找到孔有德部,查明他的下一步动向才能有所处置。”朱鸣夏说道。原本对史料的掌握使得他们有一种对战场局势“单向透明”的感觉,现在孔有德的异常行动使得“战争迷雾”再一次的弥漫起来。 “他们现在哪里?” 根据侦察骑兵的报告,孔有德率部离开吴桥县城之后,一路往北走了大约二十里,屠灭了一个大村落,随后就失去了消息。 “……现在还有几组人一路搜索过去,最新得消息还没到。” 朱鸣夏打开地图,在地图上标注了孔有德的最后踪迹。从地图上看,如果他要继续北上山海关执行增援大凌河的任务,他应该往东走,而不是突然向北。往北那东光县和南皮县,和北上山海关的路线差得很远。 “他跑到东光和南皮做什么?”陈思根有些疑惑,“莫非……”他注意到地图上这两个县城都在运河岸边,“他不会是想去抢劫运河上的船只吧?” 大运河是南北交通要道,每天在河面上航行的船只都是成百上千艘,显然是一个极有油水的目标。 “不,他不敢得。”鹿文渊摇头,“公然带兵拦截运河船只,那就是造反……” “他本来不也造反了。” “这倒也是。” 朱鸣夏说:“我估计:孔有德北上东光南皮,要么是打算在运河边上大干一票,要么就是纯属虚晃一枪。” 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假如孔有德有心造反,在吴桥就可以动手,没必要赶到南皮或者东光去,一个吴桥县城也够他抢劫了。他避开吴桥县城北上,显然有撇清关系的成分在内,一旦朝廷要追究起来,他可以赖账――他的路线原本就不是往北走。 “……孔有德的人马是骑兵,机动速度很快。他完全可以一路向北,沿途屠灭好几个村子,大捞一票,再突然折向东,回到原先的路线上继续往山海关去。粮草充足的情况下,骑兵部队一天走40公里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就不在山东造反了?”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鹿文渊说道,“不过,在历史上,孔有德一开始并没有造反的意图,吴桥兵变他本身有被迫参与的成分在内。决定发动兵变的,主要是下层军官和士兵。” 这说明山东的东江旧部中,叛乱的情绪一直存在。孔有德在吴桥兵变,一到登州就获得了耿仲明等原东江旧人的响应。在整个登州之乱中,叛军不断的得到原东江旧部的响应支援,壮大很快。 “深层次说,原东江旧部的兵变是一种必然。只要看看山东的局势就知道。” 鹿文渊在山东待了几个月,和教会、官府、军队和百姓都打过不少交道,在他看来辽东军的叛乱是一种必然。山东的客军主军冲突不断,又地瘠民穷。缙绅豪强权势又重。长期被排挤歧视的辽东军积聚了足够多得怨气,只是缺一根导火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节 逼孔反明 孤处辽东的东江镇的此时也不安稳:黄龙在东江镇无法弹压住毛文龙旧部,从陈继盛被杀开始的东江镇的内讧正处于愈演愈烈之中。 东江旧人在内因外因的联合作用之下,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暴动是迟早的事情,三位元老都持这样的推论。 难点是:现在他们的单向透明已经不存在,孔有德的下一步行动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当务之急就是推测孔的下一步动作,并且做好相应的准备。 朱鸣夏俯身在地图上,手中的颜色铅笔不断的在玻璃板上划动,鹿文渊和陈思根紧张的看着他,作为军事主官,有责任度敌人的下一步具体动向做出推测。 “我看,孔有德的动向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朱鸣夏研究了半天地图之后说道。 他指着桌子上的大比例地图,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我们大家都同意:孔有德的叛乱是在恶劣的天气下和不可调和的矛盾碰撞下的产物――这是一种必然,最多时间和地点不同。 “其次我们要知道孔有德为什么攻打登州,这点很重要,直接影响我们下步的行动。孔很了解孙,知道与其他大明官僚不一样。孙元化对东江旧人的态度最为友善,不管是孔是出于麻痹对方,迅速扩大战果还是真得存着被招安的期望,孙元化都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自己带队到登州,是有一线被招安的希望的,这是第一点。第二点,登州有他的同僚、旧部,有大量的辽东兵,这些辽东兵同样面临着孔有德部一样的问题,存在同样的不满。如果要反,只有在登州他能够找到足够的可靠善战的同盟者。第三点,作为有长期作战经验的将领,一旦举起叛旗他必然需要一个粮食武器充足,进退自如的据点,纵观几个周边城市,登州最为合适:登州是孔有德等东江旧人的主要聚集地,而且渤海湾星罗棋布的岛屿上大多是过去的东江旧部,很容易彼此呼应。尽管叛变并非他一手筹划,但是一旦兵变,要尽快回到自己人身边利用原东江旧部迅速壮大力量这点上,孔有德是别无选择的――如果他满足于四处乱窜,在山东活动太久就会被耗尽力量。 “最后,他的死党耿仲明等人正在登州城内,只要里因外合,登州这座城市是最容易拿下。正是因为这三点,只要孔举起叛旗,登州是其最佳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 “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孔有德迟早是回登州去得。” “只要孔有德部离得山东不太远,兵变之后着就是他的最佳选择。”朱鸣夏信心很足,“基于这一预测,我们的对策就简单了。” 朱鸣夏建议立刻派出所有的侦察骑兵和本地的土著组成的徒步细作去侦察孔的动向,除了骑兵进行远程跟踪搜索之外,前往辽东增援大凌河的原定路线也不能落下,防止其真得前往去前线。 孔部清一水骑兵,外形鲜明,很难长期隐匿踪迹,更不怕被侦察兵搞错。对于当地土著,立派派人去登州附近散布其屠村事实,要不了几天这些事情就会经过土著嘴中加工,传入辽东士兵耳中,还有孙大人的府邸里。 口耳相传的速度一般是比较慢,正常情况下河北吴桥的消息传到登州要相当长的时间,现在由他们自己加速这一扩散传播的速度了。 “最后,假如孔有德真得跑到大凌河前线或者其他因素不能前往登州,只好我们来策反登州的辽兵了,这是另外的话题。” “呵呵,小朱你总结的不错!”陈思根插话:“给元老院的报告就你来写了!” “按照组织原则,所有事情都得我们三人共同讨论决定的。再说现在不是写报告的时候。”朱鸣夏说。 陈思根考虑了下,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要提醒一点:你刚才说到要重视这个不确定性。现在孔有德的行动我们依然无法准确的预测。如果我们仅仅被动的监视他,再搞一些谣言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进行主动的干涉,让他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这样才有必要的确定性。” 朱鸣夏说:“由我们直接去煽动他的部下?” “我们现在哪有这个能耐去煽动。”陈思根嘿嘿一笑:“你忘了鹿文渊之前说的:‘公然带兵截断运河,那就是造反’。我们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干一票,但是我确定,我们能替他干一票!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反也得反!” “这能行么?” “哈,有什么不行的!我们特侦队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儿完全是杀鸡用牛刀。这些天我手下的小伙子们都闲的蛋疼,唯恐不乱呢。最多你们再派些人配合一下,绝对万无一失。”陈思根说道。 “孔有德手下那帮大兵可都是辽东口音……”鹿文渊还有些疑问。 “哈哈,这也不要紧。咱们的普通话本来和辽东军话就比较像。就算不象,大不了不开口。真的杀起来也没人能注意有啥破绽。况且就算有破绽,除了孔有德背锅,还能有别条路么?”陈思根说道。 “老陈说得对,不过谁去还是要挑选一下。文渊,你之前不是还弄到写军装号坎么?都找出来。我们给他来个铁证如山。不过具体怎么办,我们现在还得再商量一下。” “明军的号坎我倒是的确弄了一些,不过不多。”鹿文渊因为考虑到行动中可能需要,设法通过黄安德的关系从登州搞了些明军的号坎,什么营的都有,有的还是旧得。不过陈思根觉得这样更好――显得真实。 “行动的时候把号坎上的营标撕掉,这样更真实些。”鹿文渊说道,“动起手来外面再罩些破旧袍子,摸样就更像了。” 众人对朱鸣夏的判断没有异议,当即分头行动。待命中的骑兵全部派出去之外,又从收容来得难民中挑选了些精细的到道路上去打听消息。 鹿文渊把黄安德叫来,要他带几个山东出身的士兵立刻赶往登州,向在登州城内的亲朋故旧散布有关孔有德的种种消息。 同时被派去的,还有鹿文渊手下一个专门和东三府地方教会联系的情报人员,通过教会的关系把消息散布出去。 孔有德率部从吴桥县出来,沿着本时空还没有的京沪铁路的方向一路向北,进入东光县。东光就在南运河河畔。受到运河的滋养,商业相当繁荣。 孔有德选择到东光,抱着在这里捞一把的想法――东光不是他北援大凌河的必经之地,以他的人马的快速行动能力,到这里绕个圈子给自己和部下弄点好处在时间上不成问题。 到吴桥之前,他手下人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一路怨声载道,一股暗流已经在士兵和军官中涌动。孔有德是宿将,当晚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在吴桥屠了一个村子,弄到许多粮食财物安了部下的心,最好的结果也是人马沿路溃散,走到山海关少一半人;最糟的,这伙出生入死的弟兄干脆就在吴桥县不顾一切的大干起来。 孔有德不愿意造反起乱:他少年从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品参将,不想随意抛弃自己拼命挣来的前程。但是这些年来他在东江也好,在登州也好,对前途愈发渺茫――虽然孙元化很看重他,但是整个大明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从东江本身来说自从毛帅突然被斩,到陈副将在内讧中被杀,接着黄龙登岛,各部闹饷兵变,东江全面自相残杀,整个局面一天坏似一天。 如果说当年他们在毛文龙手下,好歹还能出去到鞑子的地面上武装示威,出其不意打一下鞑子。现在战斗意志却愈发低落了。前往大凌河增援张春的命令一下达,从军官到士兵,都弥漫着畏敌如虎的情绪。 孔有德部从上到下,大概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张春在大凌河会有什么结果。张春这个人他知道,肯定会以死相殉,只是又有许许多多的兵将要死于非命――而他也极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难以释怀。 孔有德率部到了东光之后,就暂时在离着运河不远的地方的一个村落悄悄的安顿下来。南运河附近有不少村落“靠河吃河”,颇有些暗中发财的大户。他放出手下又屠了一个村子,掠夺了大批钱粮。将领军官们都发了一笔小财,士兵们也吃饱喝足,多少落了些银钱,士气也比以前高些了。 但是更伤脑筋的事情来了,官兵们吃到了甜头,都有些乐不思蜀。有人甚至在暗中鼓动军官干脆落草当土匪,在这富庶的地面上大捞一票。 孔有德对此嗤之以鼻:军队一旦沦为土匪,战斗力很快就会彻底涣散,到时候自己就是个不成器的山大王,迟早要毁于官兵和团练之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节 河闸之变 他手下的一千来人脱了号坎,卷了军旗,分散在运河边的几个村落里。士兵们一进入村子就将全村控制,许进不许出。每晚由千总把总带队,分批出去掳掠。孔有德不许他们零星出去,深怕被乡勇反扑活捉了几个去。只是每天派探子出去窥探,看中了哪里有大户,才在夜间涂黑了脸出去。 每个地方他都不多待,大概二三天必然转移地方。因为他的部下全是骑兵,路线选择十分自由,有时候他会突然全军离开运河边几十里,然后又换一个方向转回来。让人无法摸清他的行动规律和宿营地点。 抢掠到的财物,一部分交给“粮台”,一部分按照等级分给官兵。在东光没几天,个个都行囊饱满,士兵们吃得饱,手里多少有点银子,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些人便不顾孔有德的命令,三五成群的出去打劫奸淫。 此地不能再留,孔有德心想,待久了士兵就会懈怠,况且也无法保密――河北是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的“马匪”的,再待下去也无法掩饰,地方官只是装着不知道,不是真得一无所知。 真要由着手下官兵闹下去,迟早地方官要掩不住。到时候真闹起来,别说自己,就是孙元化也不见得有本事应付。 现在差不多应该立刻返回到大路上,继续前往山海关了。 前一天的晚上,孔有德命令中军将手下千总以上的军官全部请到住地,宣布下一步的具体行程。 没想到,在会议上他要全军增援山海关的大道的命令遭到了许多部下的反对:在这十来天的抢劫中,军官们是很发了一笔横财的,这对长期困坐登州,除了侵吞军饷之外就没外快可言的中下级军官来说是极大的刺激。 他们在登州受够了山东兵和南兵的气,原本就怨声载道,现在刚弄到些好处就又要去辽东――许多人不愿意就此放弃“继续发财”的机会,更不愿意就此去辽东“送死”。 孔有德在会议上很是孤立,除了少数他的亲信之外,大部分军官都表示不愿意去辽东,而刚刚抵达不久的李九成不但没有帮着劝说,反而在私下里在士兵和下级军官中频繁活动,煽动士兵“回登州”。 这下让孔有德始料未及――他原本还指望李九成帮着弹压部队,没想到居然暗地里居然给自己下眼药! 因为众将反弹很大,孔有德没敢当即下令启程,只好在当地――一个运河边的小村里继续逗留了一天,准备晚上继续说服大家。 这日孔有德刚起来洗簌已毕,正想着找李九成等人好好谈一谈。忽然有人来报:距这里十几里外有一股可疑的骑兵在活动。 因为自己干得这活见不得光,所以他日夜都派出24塘骑兵探马,大约可以侦探20里远的异常动向。最近的消息都表明,有身份不明的侦骑正尾随他的人马行动。他手下的探马几次企图捕获对方,但是对方竭力避免冲突,而且总能够先他的骑兵发现对手的动向而避开,这些侦骑的出现也是他急于要离开此地的因素之一。 “有多少人?” “不过二十多人,都穿便衣。有刀剑。”塘马犹豫了一下,“不过骑得都是好马!” “是江湖人物么?” “不似,队伍严整,行列整齐。” “你先下去休息。”孔有德心中暗自忧虑,让塘马退下之后,他吩咐人去请各处宿营地通知将佐晚上到他的下处来会议,准备再努力说服大家一次。 陈思根此时带着他的小队已经抵达了距离孔部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在听到孔部的塘马已经发现自己的踪迹的消息之后,他命令全队折返,迅速脱离塘马的侦测范围。 在一个小树林里,他派出警戒哨,随后又派出侦察骑兵去确认几个候选目标的具体位置和情况 二十多个年轻的队员穿着这里小商贩和农民常穿得棉袄和光板羊皮袄,尽管室外的气温已经低到零度,依然一个个精神抖擞。 “怎么样,没把蛋冻掉吧,”陈思根开了句玩笑,队员们都咧开嘴笑了,白色的雾气从他们的嘴巴和鼻子里往外喷着。 “好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到晚上就出动去办事!”陈思根说着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我们今天晚上的袭击目标是南运河边一处闸关。距离东光县城大约二十五里。” 他用树枝和石块做标记,很快将地形方位一一说明。这个地点是他在侦察兵报告的十几个备用地点中精心挑选的。这个袭击地点首先必须是运河上船只靠泊过夜的地方,一般都是比较繁荣的河边集市或者村镇。为得是确保有足够的目击者。其次地点必须距离孔有德部下过夜的村落不远。 孔有德尽管一路十分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但是从侦查骑兵的报告中陈思根知道,当地的百姓已经知道是一股官兵在本地劫掠,只是百姓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来路――县里的太爷已经把乡勇都拉了起来,各村各寨也加强了戒备。 然而这处闸关并无防御措施,该处闸关尽管并非驻有收税官吏的钞关,却也是漕运衙门下的一个小小派出机构。 南运河地处北方,为了维持运河的水量和翻越分水岭,一路上修筑了许多调节运河水量的水闸。 这些水闸都有闸吏看管维护,每日定时开闸放水放船,因而也是官方机构――一般的土匪乱兵轻易不敢对这里下手,毕竟这是官面上罩得地盘。 打掉这里,牵扯到的就不止是东光县,而是整个漕运衙门。其性质的严重性远比屠灭几个村落来厉害,到那时候,就在近旁的孔有德除了造反别无它途。 原本陈思根考虑过要不要炸毁水闸――他携来了一部分c4炸药,炸毁水闸对加剧整个事件的混乱性显然更有帮助,但是朱鸣夏和鹿文渊认为这过于超越孔有德的能力了。再者在动机上也很难说得明白。因而对袭击就仅仅限于水闸附近有经济价值的目标。 最有价值的目标是驻守当地几个闸吏的住宅:运河上靠水吃水,水闸的启闭又关系到船户航运的时间和便利。管理水闸的官吏既然有权,自然要寻租,因而个个富得流油。陈思根就准备拿他们开刀。 “目标,大家都清楚了。首先是几户闸吏的住宅,其次是码头上的漕船。”他在临时沙盘上指点着方位,“你们大家要记住,我们是军人,虽然干得是见不得人的湿活,可不是土匪强盗。行动中不准乱杀无辜,不准奸淫妇女,不许随意放火,一切缴获要归公!” “明白!”队员们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入夜,孔有德和将佐们正在会议,讨论下一步的去向:将佐们依然大多坚持回登州去。孔有德始终无法说服大家,渐渐得会议便有了失控的驱使,几个将佐甚至流露出“非干不可”的意思来,很有孔有德不从就要当场火并的架势。李九成居中不断的以调停的面目出现,实则也是逼着他下决断。 正当大家说得口焦唇燥,气氛逐渐紧张的当口。忽然有亲兵来报:七八里外的运河岸边有黑烟和火光,隐隐约约还有杀声传来。营中士卒马匹都有些骚动起来。 “什么?”孔有德吃了一惊,起身到窗户边望了望――果然,远处有火光,天际都映红了。他猛得一回头扫视着众将佐:手下的将佐全部都在,应该不是自己的手下。 不过,到场的只有千总以上,很难说有没有把总甚至小头目带着人私自出去乱搞一气。 众将也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个面面相觑。 孔有德当即命令派探马前去看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探马已经飞马赶回,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有一百多骑兵正在水闸那边烧杀掳掠。 “是哪里的人马?”孔有德大为焦急,水闸是官地,闹起来就是大事。他转回头狠狠的瞪了李九成一眼,心中猜测这十有八九是李九成指示手下干得――这是逼着他不得不和他们一起干呐! “瑞图!”李九成见他目光不善,知道他想什么,生怕引起误会来――这支人马到底是孔有德一手带出来的,真要闹崩了自己也讨不了好。当即出来表态:“大伙只是想回登州去,不上辽东去白白送死,绝没有其他的意思!更没有做出对不住你的事情!这事不是我们干得!我老李要是敢说半句假话,立马天打五雷轰!” “回禀参将大人,看不出是哪里的人马。”探马说,只隐隐约约的看到都骑着上好的蒙古战马,外面罩着袍子和羊皮袄,不过,看上去里面似乎是穿了号坎。 最重要的是,这伙骑兵的兵器十分齐整,不像一般土匪那样武器杂乱无章,因而肯定是哪一营的官兵。(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节 返回轨迹 “是不是你们干得,一会再说。”孔有德沉声道,“大家披挂起来,马上点齐人马,不许擅动。各营已经出去的弟兄,马上派人收回来!” “喏!”众将知道事有蹊跷,恐大变在即,不敢再纠缠,齐声应道 孔有德站起身来,关照亲兵给他披甲,又命令亲将将他的亲兵和家丁集合起来,准备出发。 “不打旗号,路上不许说话!” 亲将出去,孔有德又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李应元: “你和我一起去。” 李应元顿时面色发白,不知道孔有德打什么主意。 孔有德此时推测李九成父子在其中必有蹊跷,他生怕这是李九成的调虎离山计,等他一走就裹挟全军兵变,因而抢先一步先把他的儿子扣下随军行动。 不到顿饭的功夫,孔有德已经率领五十骑出发了。他亲自前往,首先就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干――从他到东光以来,阴魂不散的一直跟随着大队人马的侦骑就给他一种危险迫在眉睫的预感。 “到底是哪路的人马在里面搅局!”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缰绳。 孔有德带着这队骑兵很快就到了河闸附近,他没有直接带人冲入火场,生怕引起误会,而是在距离火场二里的地方命令全军停下,他自己带着十几骑家丁小心的策马过去, 来袭击的人马似乎已经退走,没有喊杀声和马蹄声。河堤旁靠泊的漕船已经有许多起了火,火光熊熊,灼热难当,船上的漕丁们正在四散奔逃,有人瞧见这一哨人马,以为和进攻的是一伙的,全都避开着逃走了。 河堤上,横七竖八的已经倒了不少尸体,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大多是漕运船上的漕丁――孔有德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在抢劫遭船啊。别看漕船朽烂,漕丁形如乞丐,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官船”、“官兵”,攻击漕船要闹起来就是很大的罪名。 一个亲兵用手中的长矛一挑,将尸体上的羽箭挑了起来呈给孔有德。他拿过了仔细瞧了瞧,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支“官箭”,而且就是出自登州。 孔有德把箭杆攥在掌心,只觉得冷汗沁背,这伙人莫非是从登州来得?竟然敢这么胡来! 漕船上一片狼藉,船板上散落着各种货物和漕粮。孔有德见手底下的家丁眼睛放光,一个个跃跃欲试连忙喝止。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家家闭门,户户落锁,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见临近水闸的几处大宅子已经门户洞开,街上散落着各种财物。 忽然他的马蹄下咕隆一响,定睛一看却是一颗人头。 再仔细看,街道上丢弃着七八具无头的尸体,穿着不算华丽,却是殷实人家的打扮。他身旁的一个家丁不久前当过塘马,来过此地,小声禀告说这几户都是水闸上的闸吏闸丁的住宅。 看散落在地上的丝绸布匹,扯掉了钱绳的散钱,就知道这几户是如何的有钱了。孔有德不仅暗暗骂了一句:“该死!” 他拉住马缰,无心再看:来者尽管很匆忙,但是确系官兵无疑。 至于来得是哪路人马,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尽管他内心已经认定这是李九成等人捣鬼。 “你们这是在逼老子做卢俊义啊!”孔有德暗恨道。 然而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无用。孔有德很清楚,不管这事是不是李九成派人干得,黑锅都得他背――或者不如说,得原东江人马来背了。 “好吧,你们求仁得仁,我也不便再为自己的前程来挡你们的好事了!”孔有德恨恨的想着,大声命令,“回去!” 这会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举起叛旗,不仅因为他目前已经无可辩解,也因为他发觉自己对部下的控制力竟然如此不济:李九成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大部分将佐和士兵拉了过去,瞒着自己干下了这么大的事情! 如果自己再一味拒绝,要么就给兵变的士兵将佐杀死,要么只能丢下部队逃之夭夭。当然,以孙元化待他的态度,或许不至于怪罪于他,还会力保他无碍。但是自此之后他就成了只有几十个亲兵家丁的光杆参将。 没有兵,对这个世道日渐紊乱的时代的武将来说就失去了本钱。不管是当官还是发财,甚至安身立命,都得手头有兵才行。 要重新掌握人马,就得参与造反,在战乱中重新把权力夺回来。这支人马是孔亲自带出来的,现在不外乎是因为前途渺茫才会被李九成等人蛊惑,他相信只要自己顺应大势,善用手腕,很快就会把人马的控制权重新夺回来。 孔有德尽管不愿意造反,但是凡事一旦下定决断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他忽然勒住战马,命令手下: “即刻传令各营,拔队前来!” 既然已经动手开搞,不管是谁干得这一票,这事情已经算在他的头上了。 既然如此,要干就干个彻底! 这里市面繁荣,又有许多船只停泊,虽然最肥的羊已经被人宰了,但是剩下的财富依然可观。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大量的粮草财物和牲口,比以前偷偷的打家劫舍,搞掉几个村子收获要大多了。 有了这一大票的本钱在手,就能稳住军心。手里有粮有饷,当兵的就肯卖命给你干,有了兵,下一步不管干什么都不用害怕。 就算是朝廷,只要你有实力也指望着你一刀一枪的卖命。绝不会计较你杀了多少老百姓,抢了多少财物。 想到这里,他圈转马头,将马鞭朝着市集的方向一举:“进镇!” 陈思根站在几里地外的树林边缘的小山丘上,用红外线望远镜观察着市镇。当看到成群的骑兵开始涌入市集,在河堤和街道上开始烧杀掳掠的时候,他心依然沉了一下,尽管他们逼迫孔有德造反的目的已经达到,然而这个市集的无辜百姓却白白的成了元老院实现“战略目标”的牺牲品。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一想到这句话,他不由得感到一种由衷的不安。 “分队长。”特侦队的军士长轻声的叫他。 “嗯,什么事?”陈思根回过头来。 “官兵的塘马开始过来了。” 陈思根心中暗暗称赞孔有德不愧是宿将,在纵兵掳掠的时候还不忘警戒周边。看来能在明末如林的降官降将中混上三顺王的位置,除了投清早,能力出众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我们撤!”他下令道,“全军返回大本营。” 孔有德既然已经开始纵兵抢劫市集,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起反。下面的事情交给侦察骑兵紧紧的咬住他,时刻注意他的动向就可以了。 以特侦队的突袭为引子,一支早就心怀不满的大军终于举起了叛旗。长久以来压抑在东江军心中的怒火和愤懑,顿时化作了极具破坏性的洪流。 孔有德部起兵之后,立刻回到吴桥,出其不意的猛攻吴桥,当地县令因为早有戒备――邻近的东光县里有一支“马匪”活动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及时关闭了城门。总算保住了没有县城。孔有德见一时无法得手,不再在城下纠缠,在当地大肆烧杀掳掠之后立刻挥兵返回山东 他们在东光、吴桥获得了大量的牲口、粮草和财物。们将财物和粮草装在抢掠来得马、骡和驴子身上,驱赶着和大部队一起往山东境内而去。人马烟尘滚滚,十多里外都能看到。 “起乱了!” 可怕的消息在大路上传播,东光、吴桥两县的告急文书已经开始在驿站上传递,然而在整个山东大地上,除了龙口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的元老们,还没有哪个人料到局势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在山东士民的沉睡中,孔有德的辽东铁骑已经滚滚而来了。 屺姆岛三人众紧张的注视着孔有德的动向:他们已经成功的重新把孔拉回到元老院需要的历史轨迹上。现在,就看他下一步的走向是否和旧时空的一致。 侦察骑兵传来的消息令他们安心:孔有德在席卷吴桥之后,沿着现在104国道的路线向东南快速的挺近。当地官府猝不及防,亦无军队可用,应变的快的,还能紧急关闭城门,躲过一劫。反应慢的,相继失陷。叛军连续攻陷陵县,临邑,缴获大批粮草财物和牲畜之后,沿着316省道的路线,攻陷商河,再从商河一路向东,依次渡过徒骇河、黄河,攻陷齐东(现在叫高青)。之后再向东南方向进攻,攻陷新城(应该是现在的桓台)。 由于他的部下几乎全是骑兵,又掠来大量牲畜用来运载物资,路上亦不纠缠一地一城,边走边以掠夺物资牲畜补充队伍,因而行进速度非常快,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1631年的11月22日兵锋已经抵达登州城下。 黄县叛军只是掠过,孔有德并没有尝试进攻县城――尽快回到登州,获得东江旧部的响应壮大力量才是他最关心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节 开饭 孔部兵锋所过的沿路村镇不免被兵火所蹂躏――心怀怨恨的乱兵将对山东兵的怨恨全部发泄到本地百姓身上,所过之地烟消火散,满目疮痍――其他地方并没有直接遭到兵灾。 然而兵乱的消息引发了整个黄县的恐慌情绪。县城城门已经关闭,百姓们各自找地方躲避。各村的“歹人”和当地的土匪乘机兴风作浪,四处奸淫掳掠,在一片恐慌和混乱中几乎每个结寨自保的村落都涌入了大批拖儿带女合家避难的百姓。有钱的,没钱的,都往有城墙的村镇里逃,不管怎么样,寨墙之内总算还残存着一点可怜的秩序。 鹿文渊的寨子尽管立起来没多久,但是岛上有寨子,有乡勇守卫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开了。而且屺姆岛相对较为偏僻,从孔有德的大兵进入黄县的第二天开始,大批难民便开始扶老携幼,带着财物向屺姆岛来避难。 鹿文渊等人已经料到了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因而早有准备,从临高运来的特制大锅日夜不熄火的煮着用救济口粮、海英菜干和所有能吃的当地蔬菜、野菜混合成的糊糊,难民们不论贫富,只要一进难民营就可以领一个木盆和一把木勺,到锅边去领热糊糊吃。 这个方法救活了不少饥寒交迫的难民,也让很多手上还有粮食,但是被冻得要死的难民捡了一条命。 糊糊每天配给两顿,热量标准只有1400大卡,这点伙食只能保证他们不饿死――鹿文渊的本意也正在于此:一旦开始装船转运作业,难民们个个生龙活虎,闹起来就会有很大的麻烦,现在让他们半死不活的,确保无力反抗。 因为吃下去的食品太少,热量不足,所以在住上面比较考究,长条形的木屋,屋子里还有火地龙,虽然不至于温暖如春,好歹不会冻死人。在难民们看来岛主人很慈悲:有糊糊吃、能烤火还有正经的房子住,大夫每日来巡视,有病的给药治病,吃不到奶水的婴幼儿还配给米粉和糖。 和难民们在道路上顶风冒雪的苦难历程来说,屺姆岛上堪称天堂。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免费的,鹿文渊很清楚,难民们尽管现在对他感恩戴德,但是外面的环境一好转,他们就会很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所谓故土难离,国人的乡土观念很重,若不是走投无路是不肯背井离乡的。 因而他向难民们宣布,凡是要在屺姆岛上避难的,都必须签下文约,当他三年的长工,否则立刻离开寨子自便。 外面的种种混乱和恐怖景象,在鹿文渊等人的蓄意渲染下在营地里变得活灵活现――他专门选拔了一批本地土著:选有孩子有老人要赡养的,以每人每天多配发五片救济用红薯米粉饼干为诱饵,要他们在难民中间散布谣言,搞舆论导向,顺便还搜集难民中的言论。 难民们早就精疲力竭,又被满天飞的各种恐怖消息吓得不轻,在拒绝签约当长工就要没饭吃,赶出去的威胁之下,鹿文渊的书房里很快就堆满了盖满手指印的文书。 对于绝大多数不识字的百姓来说,文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只有天知道,至于少数识字的读书人:包括屡试不第的童生、打算盘的掌柜伙计、算命先生等等,在“优待读书人”的幌子下已经被单独甄别出来了,集中住到一所长屋内看管使用。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在难民中胡说八道,另一方面日益扩大的难民营也确实需要他们的读写能力。鹿文渊要他们帮办书稿,管理账目给他们稍微好一点的待遇。于是他们便死心塌地的为鹿老爷祸害起其他人来了。 接着他又派出许多难民:都是有家累的。给他们每人若干干粮,让他们去黄县各处宣传拉人头,凡是能够带回一个难民的,都给予一片救济饼干作为奖励。于是这些人便拼命的干了起来:屺姆岛这里有粮食,有安全保障的消息很快就在黄县地界传开了。许多原本已经避难在寨子和县城里的百姓因为手中无粮,只能乞讨为生,听说屺姆岛上有粮食配发,纷纷起身上路向屺姆岛而来了。 很快,岛上聚集的难民就超过了四千人。鹿文渊决定即刻开始第一批转运工作,为后续的难民腾出地方。 他即刻发出暗语电报:“开饭!” 随着这道电报的发出,发电机行动的序幕也随之拉开。 在电报的召唤之下,第一批输送船团从台湾高雄出发了。 第一次特别输送护航队由五艘h800和谐轮组成,由一等炮舰驭风、扬波两舰护航,编队指挥官为驭风号舰长海军少校乐琳,向屺姆岛行驶。 编队出港后取道台湾海峡东侧,借助黑潮北上,当天的平均航速8节,只用了不到二天就走完了全程,于29日日暮时分抵达屺姆岛。 鹿文渊因为运出难民多少事关他的声誉,船一到港口,顾不得和乐琳多做寒暄,便特意到几艘h800船上去巡视了一番。 运输难民的h800都经过专门的改造,以便尽可能的在保证存活率的情况下多运输人口。钟博士曾经提出过一个用集装箱“笼运”人口的方案:尽管有种种优点,但是最终还是因为“人口集装箱”堆放在甲板上重心偏高,安全性不能保证而遭到的否决,最后依然采取传统的甲板下舱室运输的模式。为了充分利用空间,一部分船舱内安装了双层铺位。 大致算起来,加上吊铺每个难民可以占用大概12平方米,虽然算不上宽敞,但是较之于二战期间驱逐舰上的水兵人均1平方米来说也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舱室的地板上,铺满了捆扎好的干草――这是御寒措施。 “有点不够,在陆地上可都给他们生火。”鹿文渊看了看干草的厚度。 “越往南走越暖和,问题不是很大。”乐琳说道,“再说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备用的干草。多加几捆就是了。” 乐琳给他看了船舱里堆积的成捆的干草,“都是在台湾开荒就地收割来得。用完一个波次就卸下来堆肥。保证每次都是干干净净的来运人。” “我看难民身上的破衣烂衫也可以堆肥……” “那倒没必要――再破也都是棉麻制品,洗干净了造纸就是。洗衣服的水拿来堆肥……” “靠,你是不是准确调到企划院去。” 因为舱室里会塞满了难民。为了向这些地方输送新鲜空气,在甲板上安装了通风筒,在船头方向安装了科技部开发的无动力风机来收集空气,然后通过一个布制的导管输送到船舱内――只要保证通风,就可以大大减低大量人员在长途航海中的死亡率和患病率。 在船的侧舷,还有一些伸出船舷外的滑槽,这是为难民舱室安装的滑槽式厕所,屎尿粪便直接排入大海,保证舱室内的空气质量和避免卫生污染。 最后,还专门为孕妇和携带婴幼儿的妇女单独开辟出空间较大的舱室,以保证婴幼儿的存活率。 h800型为载重800吨,实际标准排水量1200吨。按照黑奴贸易的运输模式,大概每2吨排水量可以运输一个奴隶,代价是死亡率极高。眼下元老院急需人口,当然不能承担如此的死亡率。因而装运量要少一些。 不论从屺姆岛航渡到济州岛还是高雄,或者高雄到香港、临高,航渡距离都比较短,即使遇到风向海况都不理想的状态,最长航渡时间亦不会超过一周,因而食物和淡水的携带量可以尽量压缩,而多装人员。 每人每天的伙食供应为每天相当于1400大卡的救济饼干,每天再供应15升开水供饮用。根据卫生部门的计算,这个供应量可以维持难民安全的抵达高雄。 进过精密的计算运载量、货物种类和货物体积,最终联勤总部做出的运输方案是每艘h800装运400人。不论男女老幼。 转运是在凌晨天刚刚亮的时候,由手持棍棒和上刺刀的步枪的步兵连封锁整个营区,随后接着分发早饭的时候由管营头目宣布要将他们送往浙江“屯田”――台湾当时是蛮荒之地,别说山东百姓根本就没听说过,就是听说过也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去处。相比之下江浙到底是富庶之地,说去当地垦荒,阻力要小很多。 从营房到栈桥还有一大批从临高运来的宣传人员。一个个都是满脸看着就喜兴的中年妇女,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扶老携幼,还颠来倒去的用不大熟练官话说:“到了浙江那边就好啦!饭敞开吃,管够!大伙卖力气饿不死人!主家是好人啊!” 在半强制半哄骗的状态下,因为长期被控制饮食而精神涣散,几乎完全是木然的难民被人指引到登船的舷梯上去。第一批难民二千人登上了五艘h800货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节 云升观内 张道长站在“云升观”的“大殿”上――说是“大殿”,实际只是三开间的瓦房而已。不过在这鲁南的农村,也算是非常整齐规整的房屋了――俯视着院子中虔诚的望着他的芸芸众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大殿上只设了三清像,按照新道教的理念是“不设偶像”的,但是张应宸考虑到眼下不宜太特立独行,惊世骇俗,引来地方缙绅和官吏的注意,所以依然以传统天师道形象出现为好。 云升观本身很小,因为庄家的鼎力支持已经扩建了不少。土地除了庄家“捐助”一些,大多是张应宸自己收买的,虽说荒年买地比较容易,但是庄家在期间也出力很多――张应宸深感要在大明活动地方缙绅的支持实在太重要了。 因为地面不平靖,道观里也庄家的几位老爷建议张应宸应该赶快把道观“山寨化”。鲁南地区天灾频繁,到处是流民和土匪,规模稍大的村落、寨子都在赶着修寨墙,练乡勇。云升观尽管距大店庄不过四五里路,到底也是孤处野外,原本是个没人要的破院子,现在聚集了几百户难民,又成了新道教的堂口,已经成了一个有吸引力的目标了。 张应宸觉得庄家的几位老爷说得有理,反正他现在手头有得是人力――除了大量的教徒可以用,他手头还有足够的粮食,足以招募到大量愿意卖力气换饭吃的难民――立刻动手修起土围子来。 钱财也不或缺,尽管他谢绝了庄家的捐助,又免除教徒的“香仪银”。南无量教门在当地瓦解之后,其名下的教产除了浮财和一部分不动产被马畏三占据之外,大部分不动产都落到了道长手里。他把一部分不动产出售给庄家,获得了好几百两银子几百石粮食。 甚至建筑材料也没让他费心:荒年有的是被抛弃的村落,张应宸便发动难民去拆房子,砖块、石头。木材,乃至土坯砖,一概不拉的运回来,很快就在云升观周围修起一道周长五百米的围墙,围墙外面又挖掘了一道壕沟。四周修起了角楼,俨然是一座土寨子了。 张应宸为了紧紧抓住“慈善”二字做招牌,庄家举办的善堂“慈济堂”亦设在道观中,以此来确保和庄家建立紧密关系之外,还有淡化自身会道门色彩的用意。 慈济堂现在就设在正殿的左右厢房内,张应宸对善堂的组织和人事一概不过问:毕竟出钱出粮出关系的是庄家,他感兴趣的只是难民而已。 难民都住在云升观外,土围子之内。按照张应宸的设计图纸,庄家用土坯砖和稻草建造了成排的难民营式的长屋,专门用来收容难民。负责看护照顾难民的都是张应宸属下的教徒。 张应宸对教徒控制极严,不许他们向难民传教,只向教徒宣扬访贫问苦是“莫大功德”和“海上仙圣度人”的教义,以免引来大明和元老院双方的猜忌。 当然,他的教徒们自身就有许多沦为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张应宸同时也通过小组长分发救济口粮和被服帮助他们过冬,但是不加以收容外送。这批前无量教徒的可靠性他现在还不敢担保,万一运到济州或者台湾闹出什么事端来对他和他的新道教都严重的不利。 张应宸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上午的看诊已经结束了――他现在继续每天在云升观看诊半天。因为药效如神,又对穷苦人分文不取,声名愈发大了。聚集在院子里的难民、教徒和办事人员纷纷给让开一条路来。张应宸面带悲天悯人的微笑,不时的稽首还礼,有时候还要和人说几句话。 一些教徒看到他走过来,纷纷跪下,有的狂呼他的名字,也有的冲上前来企图摸一摸他的衣服,场面一度有点混乱。张应宸知道,有教徒甚至企图买通贴身服侍他的道童,企图弄一点他的洗脸水或者旧衣服之类的东西当药引。他不得不在各小组组长的教义学习会议上痛批这一做法,斥为“妖魔”。 他在明清等几个亲信的簇拥下终于出了正院,往后院走去:后院有三进,是新道教的办事机构和他的下榻办公之处。也是元老院在鲁南地区的神经中枢。 盗泉子道长在这里办成了几件他一直想办而没办成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终于凑到了足够的人数开设了一个道生培训班,过去为了争取几个道生名额而被人不断排挤和鄙夷的道长这次终于扬眉吐气:有了足够的知名度和庞大的难民人口,他终于按照自己的审美趣味和选择标准挑选了五十名俊秀的少年男女作为道生。 后院沿着围墙修筑了成排的房屋:那是道生们的宿舍和教室。这会正是中午,因为食堂还没盖,道生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在院中,端着碗蹲着站着吃饭。 饭食很简单,甚至艰苦:救济口粮加菜干煮成的糊糊,但是对道生们来说就是无上的美食了,一个个吸溜吸溜的喝得对味。每个道生穿得都是在本地采购土布,请教徒女眷制作的短道服,很多是用旧衣服拆洗改装的――没有显示太多的临高特色。 张应宸没有走近道生们,生怕引起道生们的“围观”。最近他发觉自己身上的“个人崇拜”色彩愈发浓厚了,对此他深感忧虑。 这批道生,他以自己的第一批弟子明清等人作为教师,先传授给他们基本的读写计算能力,然后再教习教义――所谓的教习教义,就是背诵他亲自编撰的小册子:《道藏入门》、《道藏问答》和《要经汇集》。他时间有限,所以采用以背为主,每天再用一节课时间加以讲解灌输。只是最要紧的音乐课程无人讲授:盗泉子虽然对道教音乐很有研究,奈何无论是乐器还是歌唱都是苦手水准。 “这批上好的璞玉,不能留在这里,环境太险恶了。万一被糟蹋太可惜了。”他看了好一会正在院子里活动的道生们,不觉有点痴了。 “道长……”明清小声的提醒道。 “嗯?!哦。”张应宸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继续沿着甬道往自己的下榻院子而去。 院子里新盖几间瓦房,专供他个人和几名亲信弟子居住起居使用。平日里张应宸合药也在此地。不过随着起威的货运道路渐渐熟悉,从香港运来的中成药渐渐多了,他个人制药的压力也就小了许多。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罗春端上一碗清茶,他一口气喝了半碗。屋子里收拾的整洁雅静。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扫的。他感觉很是满意: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罗赛春――张应宸嫌她名字太过江湖气,将赛字去了,如今叫罗春――默默的侍立在旁。罗春自从在“法会”上被他的“法力”收服,彻底的对道长死心塌地。张应宸很了解这类女子的心理,一旦摧毁了她们心中的心理支柱,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就会被彻底推倒重来,很容易被重新塑造人格。而他张应宸在这上面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心理和实践方面的书籍的。经过一阶段的悉心调教之后,效果斐然,虽然张应宸还不是对她百分之百的放心,但是起码也有八成的信任。 等事情告一段落,就把她送回临高去“净化”加“再教育”一番,道长寻思着,以后就是合格的新道教的专业宗教人士了。 罗春屏息凝气的站在“真人”身旁,随时听候他的吩咐。现在既已改换门庭,对这位法力无边的“真人”敬畏有加,近乎崇拜。平日只敢以婢仆自居,悉心服侍“真人”起居。为得是求真人大发慈悲,为胡柒儿做法念经,度化灵魂到“大海另一边的仙山神界”去。胡柒儿虽然和她并无血缘关系,但是她在世上别无亲人,仅有的徒弟亦是至亲之人。 张应宸对罗春恩威并用,尽量笼络:罗春长期担任南无量教的内法堂圣女,对教门中的事情所知甚详。他要在鲁南展开更大规模的行动从当地教门手中争夺地盘,罗春就是他的引路人。 他并不信任马畏三――虽说马畏三对他有求必应,但是他把持大批教产,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令他很不快。召开小组长会议的时候,马畏三或者借故不来,或者就派个副组长过来充数,显然对他充满了戒心。 “反正把你弄掉也是举手之劳!”张应宸暗暗想。只要和小叶说一声,明天晚上就不会有马畏三这个人了。然而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尽管这高层很不得人心,但是现在小组长、副组长大多和马畏三共事很久,贸然干掉他未免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 “罗春,你觉得马组长这个人怎么样?”张应宸放下茶碗,慢悠悠的问道。 “回禀真人:马畏三持信不坚,有才无德。” 她虽然是卖解女子出身,到底也混迹教门高层多年,出口并不俚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节 路线 “到底是根深蒂固。我恐怕一叶落而众位组长悲秋啊。”道长拽起了文。 罗春笑了,这是一种服从的笑容:“真人过虑了,诸位信众只有满心称愿的,哪里会悲秋呢。这大树平日里不能遮风挡雨,只逼着大伙施肥浇水,叶子掉光了才好。” 张应宸点点头:“原来如此。” 罗春说马畏三的在沂州干得种种不法事,总坛也并非全然不知。但是他事总坛和教主万分虔诚,每月递解的香仪银和各种供奉又异常优厚,所以一直被视为“能人”。 但是下面的教民就颇有烦言了,特别是原来的香主们,大多是对他敢怒不敢言:马畏三是当地的土霸,杀死几个人灭某人一家不算什么――他也不是没干过。 “真人若是愿意除去他为民除害,众位组长和信众们只怕要敲锣打鼓呢。” 罗春这番话公私双方的意思都有。马畏三的确不是好人,而她把胡柒儿之死的全部仇恨都转移到了马畏三的头上,对马怀恨在心。因而张应宸一露出要对马动手的意思,她边毫不犹豫的撺掇起来。 张应宸没有说话,马畏三在本地教门中名声很坏他是知道的,罗春的这番话让他下了除去他的决心。目前他急需钱财:沂州这边的盘子的活动经费依靠宗教办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的拨款已经远远不够了,眼下主要是靠他自筹。干掉马畏三,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财:根据罗春和其他人提供的情报,马畏三的庄子里至少有一万两银子和上千石粮食的窖藏。更别说他名下还占有大量的土地和其他各种不动产 看来要麻烦小叶了。他这么想着。明清来报:“起威镖局王大爷来拜。” “快请!”张应宸立马来了精神。他几天前已经接到电报,临高将派来一位元老到杭州站,负责鲁南和浙北两路的难民转运工作。 为了工作方便起见,这位元老将以起威镖局的外柜掌柜的名义出现。 张应宸暗暗揣度来得元老是谁,王是大姓,元老中姓王的人不少,不知道是哪一个? 罗春赶紧回避了出去――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这点悟性还是有得。这也是为什么道长对罗春颇为满意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小闵的悟性就差得多了。 只见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壮汉,穿着一套起威镖局的“号坎”――最近起威正在推行“企业文化”,其中就有推行员工穿着统一“店服”的内容。 张应宸对全体元老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大概的知道这位是工业口的元老。而他对工业口的元老最为陌生,因而只能微笑着迎上去。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同志,可把你盼来了!”道长大力握手做热情洋溢状。 来人微笑着也跟着大力一握,道长不由的双眉紧蹙,幸好对方及时松了手。道长不由得暗中赞叹:好一条精壮的汉子。 只见来人身高一米八十,长着一张圆脸,下巴上蓄着毛楂楂的胡子,肤色黝黑,一双手即大又厚实,指间全是老茧。显然是常年工作在工业第一线的元老。 来人正是王瑞相。他在工业口干了二年,早过枪玩过炮,觉得在临高的生活还是太过无趣,这次发动机行动,他即是山东人,又在江南地区长期生活过,因而申请外派“动一下”。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王瑞相终于获准参加情报局的外派培训,回到自己的故乡来了。 王瑞相不是东三府人,因而没有去被派去屺姆岛,而是到了鲁南协助道长活动。在杭州和沂州之间来回奔波,的确需要一个年轻力壮的人来担任。 当下分宾主坐定,明清送上茶水。张应宸摒退左右密谈起来。 王瑞相到沂州的任务是商讨在沂州的难民转运工作。 “组织上有什么安排?”张应宸赶紧问道。自从试验性的转运走第一批难民之后,他手中已经收容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人。因为不知道何时可以开始转运和转运目的地,收容难民的工作已经暂时缓了下来:目前只收容孤儿和带孩子的难民。 王瑞相说道:“刘委员要我们尽快转运鲁南和苏北的难民到台湾。现在那里很缺人,要搞建设。” “难民没问题,现在可以说满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不好转运啊。”张应宸颇为为难。 第一批难民是前往屺姆岛的,路线是沿着沂水北上。走一小段陆路,再顺着巨洋水到莱州湾了,最后到屺坶岛。 明代的黄河因为从淮安入海,所以沂水当时是可以通航的,而且当年鲁南水灾,各条河流的水位很高。张应宸租用了一批船只,将难民和沿途补给用的救济口粮装在船上运送。在不通水路的地方就派人组织难民徒步行军。 因为沿途状况不明,张应宸只实验性的组织了大约二百名难民:男女老幼都有――毕竟真正开始大规模转运的时候不可能全是壮丁的。另外再派出二十名年轻可靠,又善于应对的教徒沿途照应。起威也派出了几个趟子手。一路走过去倒还顺利,只是旅途上的状况验证了他的猜想:安全性可以保证,官府对难民不闻不问,只要不闹事,完全是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一般的土匪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但是路上几乎找不到可以补给和休息的村镇,所有的村镇县城对这样成群结伙移动的难民都拒之门外,不许他们停留。就是弄些水喝都要大费唇舌。难民们只能在野外露宿,年老体弱的受不起这样的风餐露宿,路上病死了好几个。 粮食价格很高而且很难买到。除非沿途定点供应粮食,否则只靠难民随身带粮是没法走完全程的。 而且难民身上有了足够的粮食,路上不免就有潜逃的事情发生。虽然教徒们沿路仔细看守,路上还是逃走了十几人,加上路上病故的,总亡失率将近10。 “……综合看起来,还是走水路好,粮食运输方便,难民也好管理。不管是逃亡还是病死,都要少很多。”张应宸说道。 王瑞相对这些地名都没概念,张应宸在桌子上打开一副“绝密”级别的地图,正是山东的大比例地图。将路线一一指示给他看。 “要在沿路逐一设点,太难为起威了――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手和资金。如果由我自己干,更难以办到。”盗泉子说道,“要是时间多二年,我把新道教的网络扩展出去了,说不定还行。现在只有发动机前指统一布局才行。” 王瑞相摇头:“很难。”他看了看地图,叫了声:“日!”把道长吓了一跳。 王瑞相说道:“我看这地图,沂水和巨洋水不通的。当然当中走一段陆路确实没问题,但从沂州坐船走路又坐船到屺坶岛,然后再送济州岛,感觉太麻烦。还不如把这些当浙江那边的移民,直接船运到浙江那边走呢。我看这里距离济宁不远,干脆组织难民走到济宁坐回程的漕船怎么样?”从沂州到济宁,难民最多徒步走二天就到了。道路也比较好走。 难民一路乘船到杭州之后,再从杭州乘船走钱塘江出海往台湾去――反正现在济州岛还没有开局,难民的去向全是高雄。 王瑞相到杭州之后,对漕帮组织进行了一定的考察,评估是其运力在发动机行动中有无可利用的价值。漕船回程一般是空载,可以自由载运客货。济宁作为运河沿线的重要码头,可以很容易的找到大量空载南下的漕船 “这个我考虑过。”道长轻抚胡须。走济宁在理论上可行实际上难以操作。主要是济宁距离兖州太近――那里住着鲁王,是鲁南的统治中心。无论是出于保护藩王或监视的目的,厂卫少不了。而且附近的邹县是白莲教的活动中心,甚至到清末仍然激烈活动。 他现在刚刚从南无量教手中夺走一块地盘,双方已经结下了梁子,现在不宜再去招惹白莲教。 “这么说走运河不合适了。”王瑞相略感失望。他在杭州考察之后觉得漕运的水运能力其实很大,完全可以利用。而且他和漕丁中的头目“尖丁”也搭上了些关系。 “而且走运河经过的都是人口稠密的大明腹地,一路上过关讨闸,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我们运成千上万的难民南下,恐怕一路上都要为之侧目。” 接着他们讨论了第二方案。如果继续将沂州难民送往龙口的话,依然是依托沂水北上。只是不走巨洋水。具体来说难民沿沂水北行至分水岭,再沿白浪河或胶来河北上至莱州沿海岸行进。难民随身只携带一二天的口粮,沿途补给依托水路,在分水岭设中继站:分水岭南沂州补给,分水岭北龙口补给。如果必要,可以在分水岭的中继站再设置一个固定补给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节 迟到的济州D日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运输难民,用不了多少天我们这里就要爆发生化危机了。”鹿文渊站在农庄的瞭望塔上,忧心忡忡的看着遍布山坡下的难民营。 运输船队已经来过二次,一共运走了四千人,但是难民营里涌来的人口有增无减。特别是孔有德部兵临登州城下之后,登州附近的百姓为了躲避兵嚣,四散奔逃,许多就躲到了屺姆岛上。 鹿文渊这会已经无法掌握精确到个位的难民数字了――几乎每个小时都有人进来。加上每天都有死亡数字,他只能通过每晚分发难民口粮的数字来估计难民营的大致人数:总人数已经超过4800人。 屺姆岛是个很小的岛屿,虽说粮食不成问题,住勉强也能对付,但是饮用水的消耗却跟不上。仅仅向每个难民供应15升基本饮用水,每天就是一万多升水的消耗。而岛上的水源地根本不能供应这么多的水――全靠鹿文渊前阶段打得水窖蓄的雨水对付。 照这个速度,即使每日人口维持在六千人以下,用不了半个月岛上的储备水源就会消耗殆尽。若无大雪来补充地表水,就要派出取水队去十几里外取水。 更要命的是排泄物。尽管伙食供应水平很低,又有沼气池来处理,每日的排泄物数量也很可观。鹿文渊已经不得不停止了若干个公关厕所的使用。 “企划院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放过的吝啬鬼……”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要不是企划院的坚持,他早把厕所的排污暗渠直接修到海里去,全部排进大海,即方便又干净,何至于现在要考虑这些问题。 下一班船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船队要卸载,要评估运输中的得失,重新修订运输方案,这原本倒也在计划之中,只是没有人意料到收拢难民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他现在,正处于“货物积压”的状态下。 从瞭望塔上,可以看到码头上的灯火和稀稀落落的桅灯。除了他自己搜罗的几艘渔船之外,从高雄给他派来了一个特务中队来保卫岛屿周围海面。这四艘特务艇的火炮都遮盖着炮衣和渔网,旗帜也藏了起来。 然而一日寒甚一日的冷风和不时飘起的雪花提醒他,严冬将至。 岛上的水池和岛外的地表径流已经开始结冰,在凌冽的西北风吹拂下,很快海面也会结冰――鹿文渊从当地渔民口中已经确认了这点。 一旦龙口湾结冰,特务艇就必须从这里撤退。不过现在岛上有将近1000名配备有火炮和打字机的陆军士兵,即使孔有德全军来攻也不在话下。唯独让他担心的是冰封之后对船只靠岸的影响。 从瞭望台上下来,回到生着火的暖烘烘的会议室里,卫生部派来主持屺姆岛难民营卫生防疫工作的特派员谢耀正在等他。 谢耀是个半老头子,五十来岁。原是个没功名的读书人,破产小地主,略通医道。在卫生部培训班里受了现代中西医的培训,因为是陕西人,被认为“抗冻”,就被派到山东来主持难民营卫生工作,手下是几十名从临高派遣来得卫生员。 他穿着半旧的归化民常穿的制服,坐在火炉旁烤着火。看到鹿文渊进来,想站起来。 鹿文渊不耐的摆了摆手:“别起来了,说说看吧。今天有什么情况?” “各营房撒了消毒药水,跳蚤和臭虫的杀灭率有九成。”谢耀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截止到今天下午17点,有三十一人死亡,尸体都运出去了。新增病号一百零九人,加上还没有痊愈的,扣除已经病愈和死亡的,现有病号人数三百七十五人……” 鹿文渊苦笑了下:“谢大夫,你看明天情况会怎么样?”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妇孺老幼恐怕难以抵挡,小小的感冒风寒,一下就变成了肺炎,药物不够啊――要是能给他们多一些被褥棉衣就好了。”谢耀说道。要不是有首长的秘制的“磺胺片”和其他一些“澳洲药”,光靠煎熬饮片汤药死得人要更多。 谢耀正是出于对“澳洲医药”的好奇心,才会以当时的高龄报名参加卫生部的培训班的。 “不过,天冷亦有好处,小小的岛上挤了这许多人,要不是天寒地冻,恐怕早有时疫呀。” 为难民准备的御寒衣被缺口极大――要筹备十几万人的冬装对元老院来说也实在困难。因而前指的思路就是让难民生火慢慢烤着:相对于棉花,燃料的供应要容易些。 “给难民再修修房子,另外多弄些地火龙。每一栋营房至少有二道。”鹿文渊指示道。 送走了谢耀,鹿文渊在会议室里踱了几个来回,吩咐勤务兵把王瑞相找来商量:陈思根带着特侦队出去了,他要继续监视孔有德和官军的作战行动。自从孔有德的轨迹发生过改变之后,陈思根对历史进程就变得很不放心了,对双方的监控愈发紧密,特侦队、侦察骑兵和便衣探子几乎是24小时对官兵和孔有德部实施监控。这种任务,陈思根一出去就是好几天。 他背后的大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用彩色小旗标注着最新的各方状态。孔有德部自从11月22日兵临登州城下之后,双方一直有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是战斗态势并不激烈。总体来说还在暂时的僵持状态。 当然这个僵持状态很快就会被打破,为了执行元老院的决心:即要让孔有德能够扰乱山东,虏获大量物资,又要保证孙元化能够“主持平叛”,对外情报局和鹿文渊都在进行积极的谋略活动。前往登州、莱州和山东各地的信使和情报员川流不息。 鹿文渊虽然没有亲自去孙元化处,但是以教友的身份写了几封信给孙元化,就孔有德的动向做了若干推测,还就登州的原东江旧部的问题做了含蓄的提醒。特别是指出了孔有德这次兵变是“积薪而发,非勺水可灭”――在登州的东江旧部皆不可靠。 鹿文渊没指望孙元化对他言听计从,只是为了先给他留下一个印象,为下一步接近和操纵孙元化做好准备。 在这个节骨眼上,鹿文渊可不希望自己的大本营闹出什么瘟疫之类的事情来。再者人聚集的太多了,也过于显眼。 王瑞相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制定“宏图伟业”,确切的说,是去辽东的方案――作为辽东计划的主要鼓吹者,他一直企图能够和满清搭上关系,因而对发动机行动十分热衷。一旦在山东半岛站稳脚跟,又在济州岛建立基地,那么和满清的海上交通线就建立起来了。 在王瑞相看来:满清虽然野蛮落后,但是有得是资源,大可以利用工农业剪刀差大剪其羊毛。实在不行,多解救一下被虏的汉族人口到临高充实劳动力也是好得。 听到鹿文渊的担忧,他裂开嘴笑了:“日,这有什么好犯愁的?不是应该去济州岛了吗?” 从屺姆岛到济州,只有屺姆岛到高雄三分之一的距离,无需大船,一般的船舶也可以运输,船只不到四五天就可以来回一次,比直接运往高雄要快得多。 “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展济州岛登陆行动。”鹿文渊皱眉道。照理说,济州岛登陆应该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1631年的年底,依然没有来自济州岛方向的电报呼号。第二舰队到底去哪里了? “这事的确有点奇怪!”王瑞相挠了挠头,“我看我们得发个电报问问!” 在王瑞相和鹿文渊联署的电报的无线电波划破天空的时候,从高雄起航的第二舰队已经抵达了济州岛海域。 第二舰队发起登陆行动比预期晚了将近一个月。海军快速扩展的后果这时候开始逐一显露出来。第二舰队的旗舰震洋在从香港航渡到高雄的半途中发生蒸汽机重大故障,一台锅炉失效,被迫返航香港进行修理。其他舰船抵达高雄后开始全面检修排查,结果发现弄潮和待霜也有不通程度的问题:主要是在动力系统上:锅炉、蒸汽机、曲轴……个别船只还有漏水的问题。唯一状态正常的是伏波号。 经过停泊在高雄的修理舰的一番紧急抢修,第二舰队终于勉强完成了整备工作。抢在了1632年元旦前发动了对济州岛的攻略行动。 震洋、弄潮、待霜、伏波四艘战舰以轮状队形在海面上破浪航行着,它们全部挂着风帆,以每小时6海里的速度航行,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黑烟――锅炉并未使用全力――要照顾编队中的h800和特务艇。它们挂满风帆,紧随其后。 这是第二舰队的几乎全部作战舰队和三分之二的运输船,船上,满载着士兵、物资和建材。 太阳冉冉升起照耀在甲板上。远处,一座青翠的大岛已经浮现在海面上――正是济州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节 城山 震洋号的舰桥上,第二舰队提督李海平一手撑腰,一手拿着望远镜,望着远处海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阳,不由得的豪情万分,很想吟哦点什么“留诸于史”。苦于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吟诗一首的念头只好放下了,憋着想说句“我来我看我胜利”之类的名言,最后只说了一句: “济州岛自古以来是我国不可分割的领土。” 说完之后他有也不回的命令道: “记下来!” 站在他身后的女勤务兵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话。 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大够味,正待再想一句原创的,瞭望哨报告:“济州岛正前方10海里”。赶紧拿起望远镜观测着海面。 海面上风平浪静,周围的海域万顷碧波,翠绿的大岛横卧于大海之上,汉拿山隐约可见。 目力所见的海域,几乎看不到一艘船只,只有零星的渔船,见到这样庞大的船队驶来,纷纷躲避。 李海平深吸一口早晨清新的海风,再看身后跟随的庞大舰队,一种陶醉感油然而生。现在他也是堂堂的舰队提督了。想当初,他在昌化堡和几十个归化民海兵大眼瞪小眼,晚上数星星看月亮,白天摸鱼打猎混日子的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这段日子虽然艰苦,但是也给他混下了足够的政治资本。而且闲极无聊的生活也让他重新拾起当初考军校的劲头,钻研起海军战术课本了。以文德嗣为首,一批元老院中的前海军军官和海军爱好者们考虑到新海军的武器、战术都和旧时空不同,以19世纪末期的英国、德国海军资料为蓝本,编纂了一部《海军操典》和《海军初级战术读本》,作为培训新海军的军官课本。 李海平在pn中只是个航海部门的下士,和陈海阳、明秋这样的正宗海军军官是完全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除了他上船不会晕船,对海军术语和舰上情况比较熟悉之外,和李迪这样的海军爱好者出身的元老海军军官其实没什么不同。就对海军战术战略上的了解深度来说,可能还比不上这些纸上谈兵的海军爱好者。别得不说,就风帆和铁甲时代的海军战术和装备特点这些内容,所有前pn海军军官加在一块都比不上文德嗣――文总的海军总顾问头衔并不仅仅是“领导的虚荣心”而已。 在昌化堡泡够了资格,第二次全体大会上的言论也渐渐被“民主派”们遗忘了,李海平平安的回到临高来了――正遇到海军的造船整备计划,在明秋的建议下,海军开始从元老中培训海军中高级军官,为新得845改和901型准备指挥官。李海平作为“前海军职业军人”成了优先培训的“舰队指挥人员”。 现在他站在舰桥上,佩戴着海军中校的军衔,震洋号的桅杆上飘扬着他的代将旗。每次抬头看到这面旗帜,李海平就禁不住的心花怒放――澳宋海军中,有权悬挂将旗的只有四个人,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当初幸亏没有听信老狄的蛊惑,转到海兵队去。真要混去了海兵队,现在在石志奇的光芒下,自己最多当个没名堂的海兵连连长而已――就和老狄一样。 他故作威严的咳嗽了一下,下达命令:“命令各舰,做好战斗准备。加强观察!” 下达完命令,他把望远镜转向愈来愈近的济州岛。 济州岛的模样非常的规整,近乎一个椭圆形,除了少数地方之外,没有破碎崎岖的海岸线,海湾、海角、海岬之类的地形非常少见。到处是平整的沙滩。岛屿的中心就是海拔1190米的汉拿山。整个济州岛是典型的火山岛。 形象一点说,济州岛就象是从汉拿山里挤出来的熔岩平铺在海面上形成的。 济州岛尽管维度相当于山东半岛,但是因为有暖流经过,属于亚热带气候,尽管冬季也会下雪,气温会下降到0度。总体还是湿润温暖的。 虽说这里的冬季要比高雄冷得多,但是至少比山东要暖和,而且距离龙口的距离也近得多。五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足够容纳大量大口,淡水资源也相当丰富。20世纪30年代,在极不发达的状况下,岛上也维持着差不多20万人口。21世纪济州岛的常住人口有55万。还不包括每年到岛上旅游的大量流动人口,岛屿的承载量极有潜力。 济州岛四季分明的亚热带气候要比闷热潮湿的台湾南部对移民健康得多。收容的难民在济州岛集中,爆发传染病的几率会小很多。 岛上的农业条件尽管不是很好,自给自足几万人口还不成问题。 当初拿下济州岛的决定,正是出于将它作为移民中转站考虑。现在进度已经被拖延了一个月,尽管前指没有过多的发电来催促,李海平还是觉得责任重大,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登陆济州,建设难民营的任务。 舰队的航行指向济州岛东北部的城山。济州岛因为是火山岛,没有条件很好的天然港口,特别是避风条件都较差。最好的港口就是济州港,也是朝鲜李朝治理机构所在。人口相对稠密,不宜作为开局基地。最终决定的登陆地点就选择在了城山。 城山尽管港口条件比较一般,但是外海有东北的牛岛屏障和东南的城山环抱港口,不但可以屏蔽风浪,在其上布置炮台就能够对整个港口实施控制。总参认为,将主要军事基地设在这里是合适的。 舰队向着济州岛的东面行驶,瞭望哨喊道:“有烽火!” 即使不用瞭望哨报告李海平也看到了从岛上升起的黑烟,黑烟从济州岛周边的小岛升起,接着,济州岛东面,城山方向也升起了黑烟,直入云霄。 尽管大图书馆没有从资料中找到李朝对济州岛的具体设防措施,但是海天号在几个月前对济州岛的侦察航行中已经知道李朝在济州岛本岛和周围小岛都设有烽火台,还有水师船只驻扎:此地距离日本不过三百多海里,历史上一直遭到倭寇的袭击。而且此时距离壬辰、丁酉倭乱过去还不到三十年,李朝对日本依然保有很强的戒心。作为对日的第一线此地警戒森严。 海天舰在对济州岛的侦察航行中,除了发现各岛先后燃起报警的烽火之外,并没有看到朝鲜水师拦截,因而判断济州岛附近的朝鲜水师力量很弱小,无法主动出海拦截,主要还是靠各岛防兵分点拒守的方式,不会对登陆行动造成多大的妨碍。 因而李海平的命令很简单:“直航城山。” 因为有现代海图和海天号的侦察结果,舰队放心大胆的在济州岛周边的岛屿和礁石群中安然穿过,直向城山而去。 很快,城山就出现在李海平的视野之中了。 “真像一座大炮台!” 尽管李海平早就在无数照片和视频资料中看过城山的摸样,但是当它真正出现在船头前方的时候,他还是惊叹不已。 整个城山就是一块从海面凸出高耸的巨大岩石――正如其名,犹如一座“城”。不过它比真正的城池要宏伟壮观多了。 城山的主海拔182米。顶部是一座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直径600米,深90米。犹如一个巨大的碟子,底部平坦。城山的东南面及北面是悬崖,只有西北面是草坪山脊,蜿蜒着与济州岛相连。 在21世纪,此地是联合国世界自然遗产,是出了名的旅游圣地,元老中有不少人都去过――李海平因为一贯对宇宙帝国嗤之以鼻,倒是从来没有踏足过。 现在他以一个海军军官的目光,打量着城山周围的环境。 城山的对面就是牛岛。中间形成了天然的停泊处。在这两地各设立一处炮台即可有效的拱卫港湾。缺点是的停泊场面积有限,而且避风范围不大。只能停泊少量船只。总体停泊和避风条件并不好。 李海平摇了摇头:“有点可惜了,这地方停泊不了舰队。” 以济州岛的地理位置来说,这一缺点严重影响了它的战略价值。 济州岛属于台风影响的范畴之内,素来以“风大”著称。岛上缺少良好的天然避风港,大型船队难以安然驻泊,所以海军的济州登陆就是选择在秋末冬初才展开的。 既然条件有限,在这里进行过多的军事建设也就变得没有必要了。看来总参取消在城山和牛岛修筑炮台的计划还是有道理的。 在原方案中,海军准备在城山顶部修筑海岸炮台,安装重型要塞火炮,但是总参在评估地形和李朝的军事潜力之后,认为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将来有没有这个必要也存疑,结论是在城山顶部设立一座设防营地,设立观察哨,对附近海域和全岛的东部进行全面监视。再修筑灯塔作为航行标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节 登陆 排水量最小的伏波号离开队列,单独走在最前面。由于它使用的是柴油机动力,发动机噪音轻,机动性高,也没有不断喷发的浓烟,因而被指定为第二舰队的通报舰,执行侦察、渗透运输和突袭任务。 伏波号按照“海天”绘制的海图,小心翼翼的边航行边投下浮标,引导后续船只驶入城山海湾, 伏波号甲板上站着特侦队分队长薛子良――特侦队司令部下属的各分队几乎全部派遣出去了。北炜除了自己统带的直属分队之外,只有薛子良的分队没有派出去了。 薛子良长期在特侦队担任教练职务,因而他的分队实际上是训练分队。不过济州岛的作战环境较为简单――元老院上下对李朝军队的战斗力是极其蔑视的,战五渣这个称号都不肯授予――给训练分队练练手正合适。 对于薛子良来说,对手是战五还是战一都没关系,在海南岛上闷了许久,一天到晚拉着队伍在岛上乱窜,爬山越岭游泳渡海,早就闷出个鸟来了,能有个出公差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立马从训练分队里挑选了二十名成绩最好的队员组成了济州岛特遣分队。 伏波号落下风帆,用柴油机推进缓速靠近城山。薛子良在当美国兵的时候到过韩国,自然也来过济州岛。 眼前的城山和他的记忆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更为荒芜寂静。城山之南的美丽沙滩上渺无人迹,偶然才能看到几艘底朝天晒太阳的小渔船。 没有酒店,没有度假村,更看不到穿着比基尼的火辣美女――尽管薛子良当时觉得那些美女的长相实在很不亚洲。但是现在他却十分的想念她们。 他虽然把萨琳娜搞上了手――引来各种羡慕嫉妒恨,特别是萧白朗每次在农场咖啡馆喝醉了就宣称要“枪毙薛维尼,夺回大洋马”――但是女仆却没了份。女仆补助金他自然是有得,为了顾忌萨琳娜的心情,他还是忍痛放弃了机会。 “奶奶的,一棵树还是森林,that is the question!”他在甲板上喃喃自语。想到最近南海咖啡馆里盛传从山东搞来了很多妹子,不由得心里很有活络一番的念头。 “说要有个临高本地的紫明楼,怎么到现在都不开!”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瞭望哨在喊:“前方右舷15度,距离380米,有活动目标!” 薛子良赶紧举起望远镜,忽然满脸放光,赶紧调节了下焦距。 望远镜镜头里是一群光屁股小媳妇。 不,严格的说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光屁股,而是系着类似丁字裤一样的兜裆布。虽然海面上寒风凌冽,但是这些女人个个只用布巾包着头,身上披着草编得类似大氅一样的东西,赤着脚在礁石间奔腾,手里还提着藤编的篓子,动作却和羚羊一样灵活。 “抓活得!”薛子良无意识的吼了一句,引来他身后几个分队士兵压抑不住的窃笑。 “笑个屁,我看你们这群处男都是第一回见光屁股女人吧!”薛子良斥责道。 “报告分队长!我们看不到……”被训斥的士兵说道。 薛子良吼了一声,“全体准备登陆!” 伏波号逼近海滩,随后放下二艘快艇:这既不是划艇也不是安装了蒸汽机笨重的大中小发艇,而是带着挂桨机的玻璃钢纤维摩托汽艇,专门配备给特侦队使用的。 薛子良第一个跳入汽艇,最后一个士兵摔倒在艇底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二艘汽艇就如脱弦之箭一般直冲海滩。 薛子良急于上岸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捕获几个女人,但是他的出发点并不是猎奇。捕俘是侦察分队获取情报的最常用手段。他猜测这些几乎赤身裸体的女人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捞取海产的“海女”――当年他在韩国旅游的时候就在同一地点见过她们的表演,他还品尝过海女捞出来的新鲜鲍鱼。 虽然汽艇的速度足够快,分队的小伙子们也受过严格训练,但是毕竟距离过远。等特侦队登上海滩的时候,海女们已经跑出去将近五六百米的距离,就算是一路狂奔也追不上了。 “中士!你带着几个人顺着她们逃走的方向追踪下去――她们应该是附近渔村的。保持接触不要随意开火。”他命令身边的中士。 “明白!”中士敬了个礼,转身点了四名士兵一起追踪而去。 “其他人散开,在附近展开搜索!” 按照薛子良的经验,这种突发状态下,一部分人会选择逃跑,还有一些人会选择就地隐藏,特别是海滩这边小树林和乱石很多,给人以“能藏身”的感觉,一定会有人躲起来了。 果然不一会就有士兵捕捉到了五六个半裸的海女,她们畏缩着身子,有的披着草编大氅有的干脆什么也没有,赤着脚走过来。 押送的士兵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虽说临高并无男女大防的风气,元老院统治下的女性归化民们夏季大多穿裙子和短袖衣的,但是这样近乎全裸的女子可是从来没见过。虽然海女们老少不一,但是赤裸的大腿、乳房和屁股在眼前晃来晃去。几个士兵红着脸,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海女们。 薛子良扫了一眼,不满的说道:“你们害羞个屁!都给瞪大眼睛把俘虏看住了!一会我要问俘虏长了几根毛!回答不出的没晚饭吃!” 士兵们尽管一个个努力做严肃状,但是模样却是忍俊不止。 “全部带到一边押起来。”薛子良现在没工夫审问她们,再者他也不懂朝鲜语。这次行动专门配备了一名懂朝鲜话的元老充当翻译,他还在旗舰上。 “立刻呼叫震洋号李海平提督!” 旁边背着2瓦电台的士兵赶紧开始呼叫,一会就叫通了震洋号。薛子良拿过话筒,大声说道: “这是薛子良在电台旁。over” “这是李海平在电台旁。完毕。”耳机里传来静电的劈啪声,李海平的声音十分清晰。 “我已登上城山海滩,没有遇到抵抗。即将向烽火台进发。目前方位1167。五分钟后我发射一枚标记信号弹。以三堆篝火白烟标注登陆沙滩。完毕” “明白。完毕” “通话完毕。”他说着放下耳机,命令士兵们各自执行预定任务。 士兵们分散开,在海滩上设立三处火堆,一名士兵在火堆上散上特殊的药剂,冒出来的烟雾是白色的――以和这里的烽火台的黑烟相区别。 按照海天号的情报:在登陆场――旧时空的城山海滨浴场旁有一处李朝的烽火台。凡有烽火台,必有镇戍的士兵。从士兵嘴里能够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因而他的第一任务就是去夺取烽火台,捕捉俘虏。 烽火台十分显眼――无需寻找就能在海滨看到。薛子良没有亲自去,只派了一个小分队。半小时之后小分队带回五名李朝的士兵。并且报告说在烽火台上已经派驻了观察哨。 第二舰队驶入城山海湾,蒸汽机轰鸣,黑烟喷吐。在城山的停泊场抛下船锚的h800上开始吊下载运来得小发艇。四艘小发艇上安装了“打字机”,作为海湾的巡逻艇使用,同时客串拖船。 工兵连第一个从运输船上爬绳网下到小艇上,木结构的栈桥构件捆绑在系有浮桶的货盘上,从和谐轮上吊卸下来,直接放在海面上。穿着救生衣的工兵们很快的在货盘上系上牵引索,由小发艇牵引到岸边,由工兵组装起来。 一艘专门改造过得平底驳船从和谐轮的甲板上被卸载下来:上面安装了小型蒸汽机和锅炉组,用来驱动打桩机。 从“海丰”号运煤船上卸下了大桶的锅炉用纯水和煤炭。工兵们在工程船上忙碌起来,加水,添煤。没一会工程船上的锅炉烟囱冒出了乌黑的浓烟,直冲云霄。但是要让蒸汽机可以运作,还得等几个小时。济州农垦联队联队部直属中队的劳工已经开始分批从h800的绳网上往下爬了――他们一个个背着行李包,戴着藤制安全帽,腰跨砍刀。未来的济州岛农垦联队将以他们为核心组建起来。 中午时分,派出去的第一批特侦队侦察兵们回来了。他们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村落。其中一个距离登陆海滩不到二公里――就在城山脚下。薛子良看了看,大致就是旧时空的城山民俗村的位置。侦察兵的报告是个渔村,刚才逃走的海女就是这个村子的。 “村里的百姓已经全部逃走了,我们没有追赶。”侦察兵报告说,“村里我们搜索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 百姓们逃走的很匆忙,连炉灶内的火都没有熄灭。侦察兵报告说村里很穷,除了有少量渔货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粮食和财物,也没有牲畜。 “很好。”薛子良表示满意,“休息一下,明天还有新的任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节 济州岛前指 城山脚下的避风处,已经矗立起一道网状帷幕,四周警戒的哨兵荷枪实弹,刺刀闪闪。帷幕之内的大型指挥帐篷里,济州岛登陆指挥部的人员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一张依据21世纪的大比例地图和史料绘制的济州岛形势图平铺在组合式地图桌上。济州岛前指的成员:第二舰队提督李海平、特侦队分队长薛子良、济州岛特遣队指挥员南宫无敌和济州岛民事委员冯宗泽正在研究形势。 济州岛尽管是对倭第一线,李朝的军事力量却不强。按照史料记载,整个济州岛的驻军只有不到二千人,至于这二千人的战力,元老们一致认为完全不值得一提。三十年前日军在朝鲜如入无人之境,而四年前的丁卯胡乱,李朝军队更是不堪一击。朝鲜大王仁祖直接逃到江华岛上,唯一的退敌之策就是求和。 由第二舰队护送登上济州岛的,有北上支队济州岛特遣队的二个步兵连、一个工兵连和一个治安军连,另有一个直属连,装备四门火炮。建设方面,有济州岛农垦联队下属的直属中队、养马中队和四个普通劳工中队。登陆总人数大约是一千二百人。除了野战军和治安军拥有武器之外,农垦联队也配备有冷兵器。 “我就是指挥劳工中队,拿着标准矛和砍刀也完暴这二千李朝军队啊。”说话的是南宫无敌。此人留着陆军元老们热爱的锅盖头,170身高,中等胖瘦但肌肉结实。看得出身体经过长期锻炼,体能素质很不错,粗壮的胳膊和隆起的肌肉,还有一支元老们很少使用的1911年式手枪,说明他是一个臂力很强的男人 最奇特的是他的腰间还一个皮套――装着一副用钢丝和牛筋制成的弹弓。 他穿着陆军制服,佩戴着陆军上尉的军衔。南宫无敌曾经在p里当过班长:带兵、训练和打架都有一手。因而d日之后顺理成章的进了陆军。在第二次反围剿战斗中是伏波军的一个步兵连长,不过他在预备队中,所以除了最后追击的时候冲杀了一阵,抓了几百俘虏之外,整个澄迈战役就是坐在地上等。因而在澄迈战役之后的大规模提拔没轮到他。 不过,出于对元老军官的培养,澄迈战役之后不久,由总参办了一个陆军高级战术班,将所有营以下陆军元老军官分批进行培训,作为未来的中高级军官的预备队。培训的内容除了战略之外,还着重讲解了排队枪毙时代的军事组织、训练、战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下一步广泛进入大陆之后作为“社会改造”的支援力量展开“治安战”的战术和经验教训。 南宫无敌在高级战术班的成绩不过是中等水平。但是他业务能力很强。退伍之外在社会上漂泊求生的经历使得他掌握了蒙古语、满族语、朝鲜语、越南语、藏语和维吾尔语的日常交流用语。这个语言能力的优势使得他在发动机行动的筹备阶段就被选为登陆济州岛陆军指挥员。 济州岛民事委员冯宗泽说道:“打垮李朝的统治机构倒是没问题。但是这里面积很大,我们的人力够不够防御全岛?” 冯宗泽身材要比南宫无敌高出一个头来,显得很壮实,相貌给人感觉很诚恳的模样。他是个小药店的老板,掌握的技能:有执业药剂师和初级营养师的执照心理学,擅烹饪,会开中型车和拖拉机,保养维修也能糊弄下。骑马也可以糊弄糊弄。关键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和勉强还能让人明白的朝鲜话。所以能够在应征济州岛民事委员的几十个酱油元老中脱颖而出――这是公开的正式的理由。据不可靠的谣传,此人因为和某女元老有暧昧联系,遭到该女元老的男友的人身威胁,组织处才选上他担任这个职务的。当然这样的无稽之谈除了五崇祯通宝之外的人是不相信的。组织处处长明朗也予以坚决的否认: “我们选拔元老担任行政职务是有一套流程的。这套流程完全是公开透明的。” 不过从他的本事来说,选他这个技能众多的元老当外派民事官员很有一巴掌拍死七个的意思:比如发动机指挥部就此没有派出元老医务人员随行。 薛子良说:“我们用不着防御全岛。只要保卫我们的基地就是了。朝鲜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要来打,我们就狠狠的收拾他们。” “不,敌人的武装还是要解除的。”作为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南宫无敌对此反对,“济州岛上的资源极多,我们只有控制李朝官僚,解除他们的武装才能有效的利用。你要不抓住李朝的地方官,能知道岛上的官马都在哪里?能知道岛上有多少具体人口?我们有很多史料不假,但是史料和现实是有出入。再者史料也不够详细具体。” 外来者要统治一个地方,当地的带路党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组建“伪政权”、任用“x奸”始终是占领军的不二选择。 “我们还需要当地官府储备的粮食和征发当地人口。不控制官府是不行的。”冯宗泽也赶紧表态。 “ok,我没意见。按你们的思路来吧。”薛子良表示顺从的举起了手。他对打仗并不反感――毕竟这是他的价值所在。 “我们要尽快拿下济州、大静和旌义这三城,控制李朝在岛上的统治机构。”南宫无敌在地图上的玻璃板上用墨笔将三个地方圈了出来。 济州岛有三邑:济州,大静县、旌义县,是岛上的三处行政中心,分别置有牧使和县监(县令)地方官。 济州就是旧时空的济州市,也是全岛的政治经济中心,所辖人口大约占到全岛人口的半。大静县是在岛的西南端。旌义县在岛的南东部,也就是旧时空的城邑。距离他们登陆的城山最近。 “就是不知道这二千人具体怎么部署的。”冯宗泽踌躇道,“不会就分别驻在这三座城里吧。” “烽火台和其他地方也有士兵驻扎。”薛子良说道。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除了三座城市之外,李朝还在全岛设有9个屯戍之处,每个屯戍点必然也有若干士兵。 以二千人左右微薄的兵力驻守一个方圆五百公里的大岛,还要到处撒芝麻盐一样的分散部署,势必会造成每个地方都兵力不足。从这一点看,李朝军队的部署思路类似后来清代的绿营,处处设防,分散配置,更着重于执行警察任务,而非野战军。对特遣队来说很容易各个击破。 “我们还可以讯问一下俘虏。俘虏能够给我们第一手的资料。”薛子良说道。 当下命令士兵将捉到的海女带进来讯问。薛子良一上岸就抓到光屁股女人的事情,让冯宗泽等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倒不是缺少女人:这三个都买了女仆,只不过对赤身裸体的潜入海中捞取海产的“海女”有一份遐想。 当然,在旧时空的海女们都是穿着紧身潜水衣的,至少也穿着泳衣。而且继续坚持这一行业的女性大多是中年以上的妇女――因为过于艰辛,旧时空的日本和韩国女性已经不再当海女了。 现在听说居然有符合他们遐想的“海女”的存在,也由不得这几个这几位内心骚动起来了。 海女还没带来,冯宗泽和南宫无敌先就谁得朝鲜语说得更好这一问题用初级朝鲜语进行了辩论,期间为了表示自己的朝鲜语更为精深,彼此又用朝鲜语中的某些单词互致问候。至于李海平这个根本和审讯不相干的海军提督也保持沉默的继续待在帐篷里巍然不动。 海女们进来之后立刻低着头跪下,虽然济州岛天气暖和些,到底也是冬季。帐篷外面的气温不到十度,海女下海全靠着下水前在身上涂抹油脂,再用烈酒驱寒,加之常年下水,抗冻较之于常人要好一些,并非有特殊体质。虽然有草衫蔽体,但是半裸着的身子在寒风中一吹,一个个都要些熬不住。进到帐篷里一个个都舒了口气――里面要暖和多了。 海女们的头发都盘在头顶,赤裸着的皮肤因为长期浸泡在海水中又饱受日晒,呈现出古铜色。身材因为长期锻炼的关系倒是颇为健美。只是近距离一看就知道好几个年龄已然不小了――在本时空足够大妈的级别,只有二三个算是青年妇女。冯宗泽韩语水平要好一些,开口问了几句。 发觉这些穿着灰色蓝色短褂子,驾着大船而来得人能够说自己的语言的时候,海女们一个个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并不是她们最害怕的“倭寇”。济州岛本地有时候会有遭遇海难飘泊到此的“唐人”和“倭人”,有时候也会有倭寇来袭扰,但是眼前显然全都不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关于海女的形象,某些老照片中可以看到的确是裸体或者只穿内衣的。橡胶潜水衣和紧身的泳衣都是近六七十年的产品。更早的当然是不存在的。 其实类似的职业潜水者,世界各地都有。潜水的时候大多是裸体,在身体上涂抹油脂御寒。 另外,关于济州岛的海女,某些资料上说实际是从19世纪以后才出现的,因为女性纳税轻,所以渐渐的捞海产品的就由男改女了。 第二百八十二节 审俘 海女们眼前这几个人器宇不凡,大约是“秃发海寇”的大官。她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威权之下只有服服帖帖方能少吃苦头保住小命还是明白的,一个个表情恭顺的跪伏在地。 双方交流了几句,21世纪的朝鲜语和17世纪的济州方言显然有很大差别,冯宗泽和南宫无敌的朝鲜话也就是初级水平,交流起来有些困难。双方连比划带说,幸好朝鲜语和日语一样,属于语言孤岛,封闭性又强,几百年来的变化不算很大。一番肢体加表情和“思密达”之后,冯宗泽终于能够顺利的和海女们沟通了。 从海女们口中他们知道这些海女的确是来自附近的渔村的。渔村里男人很少,大多数是女人。因为男人出海打渔经常会遇到风暴丧命于大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以女性为主的海女村落。女人主要以当海女维生,捞取各种海货制成干货,再卖给商人。 生活自然极其困苦,晾晒的鲍鱼、海参等海味卖得的钱换取一点粮食加上渔获,勉强维生而已。和元老们设想的不同,济州岛的粮食不能自给,要靠从朝鲜半岛运入。海女们尽管谈不上有多少大局观点,但是年龄较长的海女都说最近十来年人口是在变少――许多人迁到了半岛上去。 前几年济州岛又连续遭遇自然灾害,朝廷的粮食救济即少又慢,饿死逃走了许多人。附近不少村子都荒废了。 至于岛上的具体状况,海女们所知不多――她们很少外出,收购海产,贩卖粮食的商人每个月都会到村里来。村里有人去过济州。旌义县因为距离近,去过得人倒是很多。 冯宗泽正襟危坐,问道:“旌义县人口多少,有多少士兵?城市方圆几何?” “老爷,奴婢们都是无知下贱的白丁女子,老爷们问得事情不甚明白,答得不好的,请老爷们宽恕则个……”答话的海女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模样比较伶俐,冯宗泽问话,都是她回答。她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旌义县有多少人口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城里住户稀少,城外有二处村落。合计也不过二三千人。” 至于士兵,大约有二百名。城市方圆多少,海女没有尺寸概念,也说不清楚。不过她说城内有很大的官仓,储有许多粮食。 这倒是个重要的消息,冯宗泽和南宫无敌的眼睛都亮了――粮食是重中之重。特别是听说济州岛的 “听闻这里牛马很多,都在哪里。” “牛马都在汉拿山那边的山里,漫山遍野都是。只是此处不多――”海女回答道。之所以不多,是因为海边缺少足够的水源。牛马需要大量饮水,而这一带只有泉眼而已。 冯宗泽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海女迟疑了下,说道:“回禀老爷:贱婢潘氏。” 这不算什么名字――不过中国女人一直到30年代也有很多偏远农村的妇女一辈子都是x氏而已。海女是白丁,只比公私贱人(奴婢)好一点而已。没有名字也很正常。 “你是上军么?”他忽然问道。 海女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 “贱婢年轻,只是中军。” 所谓中军上军,是济州岛海女群落中的一种等级,从“儿童上军”开始,经过下军、中军、上军,最后才能做到大上军。 但是这种称呼只在济州岛的海女中流传,即使是李朝的官吏、士大夫们也未必知道,这样一个外来的海寇居然会知道,令海女们颇为吃惊。 南宫无敌和薛子良又问了些当地的情况,海女们有知道的又不知道的,显然已经没什么询问的价值了。 冯宗泽关照把她们都带下去:“每人发一块救济饼干,再给碗热汤喝。让她们把衣服和捕鱼工具都找回来。” “怎么,还留着她们?”南宫无敌对海女的热情已经降低了不少――尽管海女们身材还不错,有二个还算年轻,但是长相让他不甚喜欢。 “暂时留着,一会审完了士兵再一起发落。”冯宗泽说,他倒不是对海女们有什么绮念,而是打算利用她们开展民政工作。要按照杜雯撰写的《民事工作中如何使用阶级论》一文的看法:被压迫的阶级是天然反抗者加带路党。海女地位低下,生活困苦,有翻身的欲望和动力。 接着又审问了士兵,按照特侦队的报告,烽火台上只有五名屯戍兵而已。特侦队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们连反抗的企图都没有做,只是试图逃跑而已。看起来根本没有战斗意志。 看士兵们的模样,也知道他们的战斗意志不会高到哪里去。士兵们一个个形容枯噶,一副长期吃不饱饭的模样。身穿穿得战袄破破烂烂,已经褪了色。他们没有盔甲,带得不过是一顶斗笠,所用的武器也粗劣不堪,元老们见过澄迈之战中缴获的明军武器,也看过过海盗抛弃的各种杂式装备。但是眼前的李朝军队的武器装备水准,连大股的海盗都比不上。没有明朝军队中已经很常见的火器,装备的长枪的柄极短,充其量只有170米。除了充作仪仗之外,基本没什么用处。刀也很粗劣。稍微好些的倒是他们的弓箭,看上去制作精良。 李朝统治下的朝鲜号称“小中华”,在对军队的无视上不但向大明看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明好歹还有少量的精锐家丁作为军队的核心。 南宫无敌看了这士兵和武器心道我要是木下藤吉朗也得来打朝鲜――这军队和稻草人有什么两样? 士兵们很快就供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作为士兵他们在岛上经常会被调动。而且台兵的头目在这里当兵已经二十多年了,全岛各地的防所几乎都待过。知道的要比海女们多得多。 从士兵们的口中,南宫无敌知道岛上一共有三司士兵,每一司是五百人。也就是说全岛的正规军是一千五百人,低于他们原先掌握的二千人的数字。 岛上的牧使一直请求朝廷将济州的驻军扩大到五司,凑齐一营人马。奈何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朝廷焦头烂额,根本无心也无力来加强济州岛的防御。幸好自从德川锁国之后,倭寇的祸害要比以前少了许多,勉强也就对付下来了。 因为济州岛的敌情主要来自海上,所以这三司士兵分散配置在全岛各地,济州有五百人,大静和旌义两县各有二百多人。此外,还有九个屯戍处――“浦”,类似于大明的卫所。每浦各有屯戍兵三十到五十人。这些屯戍处都设在济州岛出入的港湾上,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充分表现守口岸的海防思维。另外有烽火台十八处,每处台兵五人。 李朝军队有火炮的装备,各处屯戍和城池都有少量的火炮,不过并无明军红夷大炮这样的重型装备。 这样看来,最大的重兵集团不过是济州的五百人而已。一个步兵连就能够轻松将其歼灭。 至于水军,李朝在岛上基本没有水军。只有少量小船沿岸巡逻而已。 “岛上的官长都有哪些人,一一供述上来!”冯宗泽喝道。 “是。济州观察是李真卿大人,判官是李大厦大人,大静县监是李球大人,旌义县监是崔仁健大人。” 济州观察使是李朝在岛上的最高长官,三品文官,判官则是岛上的最高武官。 “岛上的官奴婢有多少人,都在何处?” 官奴婢是元老们最感兴趣的地方――他们是带路党的绝佳人选。退一步说,即使官奴婢们觉悟不高,也是使用起来最方便的劳动力。 “济州、大静、旌义三城的监营都有官奴婢,总数小的们不知道,总有几万人。前几年闹饥荒,饿死逃走了不少……” 前指对士兵的供述相当满意,掌握了不少详细情报。 吩咐将俘虏押下去之后,前指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出动部队控制济州三城,将各城内储存的粮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解除各屯戍地的武装。同时控制出入济州岛的主要港口。 南宫无敌提出派出一支步兵和炮兵混合的特遣部队,步兵沿着岛上的官道徒步行军,炮兵和补给使用舰队携来得大发艇和划艇沿着海岸线机动。济州三邑中除了旌义县之外,济州和大静都在海边。可以很便利的使用船只进行补给支援。 出于谨慎,决定先攻下距离城山基地最近的旌义县,对李朝军队的战斗力和城市防御体系有个直观的认识,然后再视情况展开下一步作战。 旌义县就是旧时空韩国的城邑里,韩国开发旅游业时就将该县旧址复原修建成民俗村,虽然不在海边,实际距离城山很近。亦有一条道路可通行。薛子良和南宫无底都曾经去过这个民俗村。不过,民俗村毕竟是后世建造的,虽然有复原有所谓的历史考据,到底和现实有多大区别,谁也无法保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济州岛的李朝史料均由sb网友北鱼提供。 海女的等级,来自小说《大长今》 第二百八十三节 士大夫和官奴婢 济州监营的射箭场上射箭比赛正在进行。济州牧大人对于比赛的兴致很高,亲自召集岛上的主要官吏们来参加比赛。 李朝的统治阶层对弓射有着浓厚的兴趣,从大王到两班贵族都以此作为消遣娱乐。宫中和官衙常有射箭比赛,给予优胜者以奖励。在这样的风气之下,即使文官的箭术也颇为可观。 脱弦之箭御风疾飞,发出破空的嗖嗖声。利箭插进距离靶心一指偏的位置,一阵激颤,便凝固不动了。 射箭之人正是济州牧李真卿。见此情景,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等收拾起失望的表情,他匆忙看了看排列在校场旁的士兵和自己的僚属们。他们一个个都摆出必恭必敬的表情,但是脸上还是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 李真卿虽然是文官,但是他的弓术并不逊色于判官李大厦,两人在弓术上面可谓不分伯仲。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风也小了很多,正是弓手发挥出最大本领的地方。没想到李大人的第一箭就没中靶心。 周围的气氛有些凝滞,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毕竟这位观察使大人素来以自己的弓术自诩,这样的场面不用说会让他心情恶劣。 上官心情不好,下属的日子自然好过不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随后要出射的李大厦身上。 如果这位李判官能够也射偏一点――不管是真得射偏还是故意的,起码会让气氛松快一些。但是这是很难说得事情。 李大厦是济州判官――全岛的最高武官,也是实际上的济州二把手。很多时候具体的事务是由这位判官来担当的――因而判官和牧使之间的关系是颇为微妙的。李朝因为其两班贵族的关系,贵文贱武的风气不浓。更何况判官的顶头上司全罗道兵使申景裕是八年前拥戴大王推翻前任光海君的主要支持者。有这样一位本朝新贵撑腰,李判官还真未必愿意来凑个趣。 李大厦一身戎装,腰间插着小牛皮的弓袋,插着十三支鹰羽箭,手中挎着朱漆藤绕的弓。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从容引弓。拉满弓弦的时候岿然不动,宛如山峦般巍然不动。众人目不睛地盯着他。 然而他的这一箭也射偏了。李大厦微微摇了摇头。一阵不安的波澜掠过众人的心头。忽然,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来禀告:烽火台的烽火点着了――有倭寇大规模入侵了! 众人大吃一惊。德川锁国之后,倭寇对济州的骚扰已经大幅下降。1605年,朝鲜和德川幕府重建外交关系以后,济州这一带已经保持了差不多三十年的平静,尽管每年都有小股的倭寇登陆袭扰,但是从无大规模的入寇。 烽火台传来的消息极简单,只能看出有大股倭寇从城山方向入侵本岛。具体的状况如何,要等当地的士兵和属吏来报告。 “倭寇闯进来了?” 判官大吃一惊,虽然措手不及,但是应对的方案却是有得::李大厦当即下令点起烽火,吹响号角,召集各镇的戍兵。 济州岛地区自高丽时代以后,倭寇就不断入侵。杀人、放火、抢劫已是家常便饭,为了抵御倭寇的侵袭,世宗19年设立了三城、九镇、十水战所、二十五烽火台及三十八烟台等防御设施。时任安抚使的韩承舜创立了烽火制度,形成一套完整的警备和保护体系。海岸线一带构筑沿边烽火,山峰上面也配置烽火,万一发生紧急情况,可以及时通知济州城以及其他各镇和各防御所。 按照作战预案,一旦倭寇登陆,各处就点燃烽火,各屯所、城驿通过吹号角和点烽火相互传递信息。屯所的防兵紧守城寨,控制港口。防止倭寇利用岛上港口增援,各城的驻军则按照倭寇登陆地区出动主力,在水战所的战船配合下水陆两路夹攻倭寇,将其消灭。 问题是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方案,仰赖于一支基本保持战斗力军队。同时登陆的倭寇人数不能太多。因为岛上总管只有一千五百人,扣除各处必要的防御部队,从济州岛一次能够出动的也就是三四百人,对付几十个百来个倭寇还可以,多了就力不从心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仰赖于岛上村民组成的“义兵”――相遇于大明的乡勇。比起正规军来,义兵保国即保家,战斗力相当不俗。三浦倭乱的时候,济州岛上的“义兵”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对倭寇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是最近这几十年来济州岛上经常遭灾,本岛粮食不够,大量人口外流到半岛上。济州岛的人口一直处于不断下降的状态。堪用的“义兵”自然就少了。 听说倭寇是在城山附近登陆,旌义县监崔仁健的脸一下就发白了――此地是他的辖地,作为守土之官,他是当仁不让要负责抵抗倭寇的。 “请令监大人派遣数百精兵,卑职这就回县去抵抗倭寇!” 怕虽然怕,但是这守土之责是跑不掉的。崔仁健壮着胆子说道。 与其被人逼着回县,不如干脆主动些,多带着人马回去增援,胜不胜犹未可知,起码能保得自身安然无恙。这种倭寇无非是以劫掠为事,待到饱掠之后自然退去。 “倭寇状况不明,贸然出兵,恐难以取胜。这岛上的军队也就是济州这一司堪用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岛上军民可就万劫不复了。”李大厦说道。 这话说得虽然堂皇,内里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出兵增援。李大人自己也有小九九:倭寇总归是要撤退的,纵然一时县城失陷,倭寇退走之后收复县城也是必然的,但是损兵折将就是判官的责任了。 岛上这三司兵马到底是什么状态,作为判官他再清楚也没有了,堪用的只有极少数别哨、牙兵,充其量不过一二百人而已。真还未必是倭寇的对手。 崔仁健正要想个什么理由来反驳李大厦的话,李真卿说话了,他身为三品文官,果有“处变不惊”的本事,表情颇为镇定。咳嗽一声方才慢条斯理的撩须说道: “倭寇纵然势大,我辈须要镇定,镇定。” 他连说两个“镇定”,众官吏的果然不再窃窃私语,将目光投向他。看牧使大人有什么退敌良策。 然而李真卿也没什么“锦囊妙计”,他除了责成李大厦“即刻制定方略退敌”和命令崔仁健“速速返县坐镇守御”两句之外就没什么新内容了。众人也只好轰然称喏。 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两位县监崔仁健和李球在从人和护兵的保护下,骑快马各自返回县城。济州城里即刻吹起号角,召集城外驻军,关闭城门,进入临战状态。 李大厦回到自己的衙署,即刻派出别哨去侦察敌情。随后他手书一封,是写给自己顶头上司:全罗道兵使申景裕,告知有大股倭寇登陆,自己正部署准备退敌云云。 这封信不算正式的求救文书,只是私信。是否要告急请求增援,要看别哨侦察回来之后的报告 他叫过仆人,关照即刻选一名精干仆人去送信。接着又吩咐: “请朴中军来。” 弓射匆匆散场,围绕在官员们周围的随从们也就一哄而散。只留下几名济州监营的小吏指挥着几十名官奴婢收拾残局。 弓场边搭建着遮阳棚,这原本是为了给弓射之后的宴饮准备的地方,案几早已经摆好,上面摆设着杯碟碗筷和下酒用得四种水果四种干果。为宴饮作乐而预备的官妓们一个个浓妆艳抹,衣饰华丽,茫然无措的看着突然散空的空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还是等候后命 十七岁的官奴婢朴德欢看了眼遮阳棚里的官妓,咽了一口唾沫。开始收拾散落在弓场上的物件,忽然他的后背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兄弟朴德猛。 “大哥,你还在这里干活做什么,快去拿好吃得!”朴德猛嘴角还留着大酱的痕迹,“去晚了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一听兄弟这么说,朴德欢立刻丢下了手中杂物。跟着弟弟向临时厨房奔去。官奴婢一年到头吃得是大麦和荞麦,下饭的只有劣质的大酱和海草。连稍微高级一点的萝卜泡菜都吃不到。 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官奴婢和小吏们正在你推我搡的为了食物而推搡。这些由监营的官奴婢精心烹调的食物,自然也就无人享用了――便宜了平日里只有咸菜大酱果腹的小吏和官奴婢们。他们的忠君爱国之心没有士大夫们那么强烈,只要不是刀砍到脑袋上,照样胃口十足。 最好的烤肉和鱼羹,官奴婢们是捞不到的,但是鱼酱、鱼粥、泡菜之类的普通食物相当充足。朴家兄弟两个很快就弄到了二大碗鱼粥,又在上面胡乱的倒了许多大酱、蟹酱之类的东西,躲在一边大吃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节 朴家兄弟 吃得肚子滚圆的朴家兄弟好不容易才挨着墙回了家。他们是监营的官奴婢,就住在济州城里。 朴家兄弟二人原本是中人之家,父亲曾担任过兼司仆的一个小武官。七年前现任大王发动政变,废黜光海君――史称“仁祖反正”――朴家遭到牵连,祖、父等人被斩首,妇孺被贬黜为官奴婢,流放济州岛。 路上,朴家的二代主妇因为耐不住旅途的艰辛,先后死去,只剩下朴家兄弟二个挣扎着挨到了济州岛,在饥寒和劳动中勉强长大了。 所谓的家,不过是用济州岛特产的大量火山石垒起的矮小房屋,石块之间的缝隙用黄泥混合干草填塞,屋顶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屋子里没有地板,就是泥地而已。屋角搁着木板,算是床铺,上面铺着干草。房子中间是一处地火炉。 房子新盖不久,湿气很重。炉膛内微微有点火光――取火麻烦,普通百姓都是在火炉内留一点余烬,用灰覆盖着。因而屋子里又有一股烟气。 如果一个21世纪的人走进去,那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的,但是对于当时的穷苦百姓来说,这就是日常的居所。 就是这样简陋的房屋,也是朴家兄弟二个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用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铜钱贿赂了小吏,获得一块许可盖房的官地。自己动手背石头,和黄泥,割草,象燕子筑巢一样,在给监营养马种田的空暇中一点一点的建起来的,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不住在监营的官奴婢住宿的大长屋里了。朴德欢的娶亲才有可能性。就算是官奴婢,也没法在集体宿舍里的成婚的。身为兄长的朴德欢今年已经二十了,在古代社会那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更何况还有长辈的嘱托:死在流放路上的祖母和母亲都曾经叮嘱他们一定要“传宗接代”,哪怕是沦为官奴也一样。 尽管朴德欢老婆在哪里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朴德欢是个很有远虑的人:老婆不外乎是监营里的官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能有房子,总能找一个合适的老婆的。 朴家兄弟一屁股坐到草垫上,打着饱嗝――这是一年多来他们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这些年来因为灾荒不断,连吃饱饭的日子都屈指可数。大约是有跳蚤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大挠特挠了一番,边挠痒边谈朴德欢的亲事。 官奴婢相当于国家奴隶。不过除了不许离开所属监营和要按时完成监营指派的工作之外,对个人生活上面倒没什么限制:娶妻生子悉听尊便,只要给监营上一个禀帖就行了――反正官奴婢的子女也是贱人,继续为国家服务。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有可能娶到的老婆人选:监营里的官婢很多,最近十来年一直有灾荒,每家的粮食都不够吃,有女儿的官奴家庭都想把女儿尽早出嫁来节约口粮,可选的余地很大。但是稍微漂亮一些的女人是轮不到他们的:各层官吏早把她们视为禁脔。 “……赵成宜这么样?她家祖上原本还是两班呢……”朴德欢和弟弟不同,被流放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对过去家中的一切记忆清晰,因而很在意官婢原先的身份。 “听说她身体不好,怕不能干活。祖上是两班也不能当饭吃――再说她还不一样是官婢。”朴德猛虽然只有十四岁,已经老气横秋变得很世故。 “金五顺呢?” “太丑了――连户房的梁老爷这个荤素不禁的人都看不上,哥哥你真要娶她?”朴德猛不满道,虽说是哥哥娶老婆,但是嫂子长得太猎奇弟弟也是在没面子。 户房吏梁老爷是个好色之徒,在女人方面是贪得无厌。官婢中有姿色的自然轮不到他,一般的官婢只要模样稍稍周正一点的,都会被他叫去“陪酒”。 “灭了灯……”朴德欢刚想说“吹了灯都一样”,但是想到金五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冷战。 接着他们又讨论了好几家的女儿,连年轻的寡妇都合计了一遍,朴德猛忽然说道: “你看李万姬怎么样?” “她是中人之女,而且罪名也有些不堪……”朴德欢犹豫了下。李万姬是最近刚刚被流放到岛上的。据说因为她未婚与人通奸,秽乱不堪。不过,也有人说这个罪名是捏造的,目的是打击李万姬的家族――李万姬家是南人党,正遭到西人党的攻击。 李朝的党争十分激烈,而且数百年绵延不绝。党争之酷烈,即使与大明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强悍的是,如此激烈的内部党争居然没有亡国,大约是事大主义优越性的一种体现。济州岛的官奴婢中有许多来自政治斗争中失败者和牺牲品。 “大哥,还有什么中人,她到了这里和我们一样是官奴婢――要说中人之女,我和你还是中人之子呢。”朴德猛说道。 “话是不错,到了这里便都是贱人了。”朴德欢不胜唏嘘――家中大变的时候他已经是读书明事理的少年人,有时候回忆起当初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情境,总有恍若一梦的感觉。 “好不容易今天得了许多食物,我们去拜祭下长辈们吧。”朴德欢说道。 父、祖是死在京城的刑场上的,祖母和母亲死在道路上。尸体被草草的埋葬在不知何处,成了孤魂野鬼。这是朴德欢一直以为最为不安的心事。他是读过书的人,深受儒家的孝道思想影响。因而在济州稍安,能够勉强和弟弟活命度日之后,就偷偷的制作了牌位,每到祭日和年节,便带到野外去用清水和简单的食物向北祭拜。 今天有了难得的好食物,他亦要尽一下孝思。 济州的城门已经关闭,但是济州城很大,城里的空地荒地很多,兄弟二人端着物件,往城墙边的僻静处去。 这里靠近城墙,几乎全是菜园和树林,偶然才有几座小茅屋,已经是一派田园景色。兄弟二人沿着小路往城墙边的一处土丘上而去,土丘上是树林,非常安静隐蔽的地方。朴家兄弟平日里就在这里祭奠祖先。 两人刚刚摆下祭品,忽然树丛中跳出几个全身花花绿绿的“妖怪”来,顿时将朴家兄弟唬得个半死,朴德欢一句惊呼还没出口,就被掩住了口鼻拖倒在地,关节被制动弹不得。朴德猛更是被直接一击打昏在地。 薛子良轻轻吹了声口哨,打量了下这二个穷小子――贫穷是一种通用语言,不分民族和国界。只要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枯槁的颜色就知道。 “你去审问他们。”薛子良用手势命令手下的一个士兵。此人不是特侦队的,而是对外情报局的特工人员,专门为济州岛登陆行动培训的朝鲜语翻译。 薛子良不再去看这两个俘虏:从乘船抵达飞扬岛再徒步到这里,沿途他们已经捕捉了好几次俘虏。大多是这样的贫苦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用在他们身上是相当恰当的形容词,这二个也不例外。 进入济州岛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尽管他们抵达城下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薛子良看到城墙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这也算城墙? 薛子良在韩国驻扎过一段时间。不过作为一个米国人,他对宇宙帝国的历史文化不感兴趣,平日里的消遣主要是下半身。很少去参观历史古迹,看到了也不甚注意。当真正原版的城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立刻被震惊了! 尼玛,这是城墙啊! 火山石砌成的城墙看上去倒是很规整――四四方方,只是这城墙的高度怎么看怎么不对路。薛子良在美国当然看不到什么城墙,但是到海南来这么久了,海南的城墙还是见过不少的。这济州的城墙充其量只能算“围墙”――还是防盗标准不高的围墙。 他在城外目测,城墙只有不到4米高――这且不去说,因为当时火器的运用,城墙从高而薄变矮边厚是一种潮流,但是整座城墙上居然没有任何防御设施,即使在海南最荒僻落后的小县城的城墙上都有的城垛、女墙此地一概没有。从望远镜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上面的士兵从腰部以上全部暴露在外。 别说步枪,就是用弓箭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射杀守军,压制城头。至于一般城防工事常有的敌台、望楼之类的设施,在济州城的城墙上全部不存在。 这样的城池,不用什么特侦队,不需要大炮,连伏波军都用不着,劳工中队举着长矛砍刀,用梯子和绳索爬城,一个冲锋就能突破。 薛子良不知道,早在不到四十年前,也就是万历二十五年,明朝援朝的武将就曾经对李朝的官员说过如下的话: “摠兵言之, 而我國城子, 有同兒戲。”(《宣祖宝录》88卷)这就是壬辰倭乱之后明军将领对朝鲜的邑城城墙防御的评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节 济州侦查 薛子良原来的计划里并不打算进入济州城,但是如此简陋的城防使得他不由得修改了方案。决定再深入一些,潜入城内打探下内部的具体虚实,再视情况定夺。 由于整个城墙上没有敌台,城楼非常的卑小,区区几个巡哨士兵根本不能监视全部城墙――整个济州城的周长却又长达三千九百十步――比大明许多人口要多得多的县城州城都大得多,很多城墙上根本就是空空如也。 薛子良留下支援组在城外,自己率领突击组用简易撑杆很快就登上了城墙。 如果说大白天在守兵的眼皮底下爬上城墙还不够令他吃惊,那么一上城墙,薛子良又一次震惊了:原来这城墙的防御工事毫无章法,形如儿戏之外,城墙本身也十分的奇葩:城墙内侧没有上下城墙的马道――内侧是直接堆砌成的土坡。从防守的一方来说,一旦敌人攻城,守御方登城倒是十分方便,随时随地可以上下城墙。 但是,反过来说,敌人一旦爬上城墙,就能马上直接冲入城内直入城内纵深――换而言之,原本登城部队必须浴血奋战才能夺取下城的马道的战斗就不再需要了。更有甚者,如果攻击方采用土台登城战术进行进攻,这种内部斜坡的城墙就完全免去了夺取城门的战斗。攻击者只要控制住一段城墙,后续部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城里城外的斜坡轻松跨越城墙。 这种措施与其说是方便守卫者倒不如说是给进攻方大开方便之门。虽然薛子良对中国古代城墙并无研究,但是攻击防御工事的战术是一致的。看到这实物之后明白了元老们中间对李朝军队的战斗力极度藐视的态度由何而来了。 进城之后的突击组发觉自己从开阔的田野进入了被城墙包围的田野:城内依旧是田地、菜园、小树林,期间散落着些很小的茅屋。薛子良觉得很不适应:这实在不像是一座城市。 薛子良在树林里用望远镜观察了良久,将观察到的城内的校场、监营、仓库、水井和道路一一在图上做了标记,薛子良原本打算如果对手防御力量很强的话就搞一次“腹心开花”,捣毁当地的军械仓库,再实施暗杀和纵火,彻底的打乱对方的防御措施。但是现在看来这有点多此一举了,反而减少了战利品和俘虏的数量――甚至连自己带队进城侦察都多此一举。 他现在就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济州城,不过分队的人太少了,拿下来了也没法控制住全城,引起骚乱的话得不偿失――薛子良很清楚元老院对人口和物资的重视程度。拿下一座空城对元老院来说毫无意义。 朴家兄弟二个神情紧张的跪在地上,寒冬腊月依然满身冷汗:身边站着个拿着倭刀比划的短发花衣倭寇。深怕一个对答不慎直接就被咔擦了――济州岛深受倭乱之害,不管是官吏、百姓、士兵还是官奴婢,一听到“倭寇”无不丧魂落魄。 情报局的特工的朝鲜话说得虽然不坏,但是毕竟和济州本地方言有差别,朴家兄弟又是害怕紧张,话更说不清楚,折腾了好一会才弄清楚他们的身份是济州监营的官奴婢,到这里来是为了拜祭祖先。 带得食品和牌位说明他们并没有撒谎。薛子良原本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听说他们是官奴婢,想到冯宗泽传达的寻找“无产阶级带路党”的精神,决定把他们带走――进入济州城之后他们需要当地人的协助。 “带上俘虏,我们走。”他下令道。 随行士兵立刻拿出口塞和黑头套,没等朴家兄弟反应过来已经被口中塞物,脑袋上套,手腕也被反绑起来。 因为带着俘虏,出城比进城多花了一点时间。但是全程很顺利。特侦队随后带着俘虏一路往飞扬岛而去。特侦队在这里设立了一个临时前进侦察基地。 飞扬岛是1002年喷发形成的火山岛,是济州火山岛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距离济州港的距离很近,使用大发艇的话只需十五分钟。从这里发动进攻是个理想的基地。岛上有烽火台,已经被特侦队控制――五名台兵按照特侦队的命令继续充当着“僵尸烽火台”。 朴家兄弟昏天黑地的被带到这里,在火山口树林里的秘密营地里已经关押着十几名特侦队沿途抓来的俘虏。俘虏大多是本地农民,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只是为了保密才暂时将他们扣留。 朴家兄弟在这里供述出了更多东西:包括城中大致的人口、士兵的数量。但是对薛子良来说,最有价值的情报是:旌义、大静两县的县监原本正在城中,得到“倭寇袭来”的消息之后,现在已经赶回本县去了。 薛子良立刻派出两个小组沿着道路进行追击,命令一定要将两位县监拦截活捉――如果无法活捉,就地击毙亦可。 尽管他的队员是徒步,而县监和从人是骑马,但是人不可能连续长时间骑马奔驰: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受不了。而特侦队连续强行军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他们还可以使用小发艇机动一段距离:济州岛的官路和海南岛一样,是沿着海岸线展开的。 提供了重要情报的朴家兄弟惊魂未定就被赶上船被转运到了城山。他们是济州城内的居民,显然是极合适的带路党候选人,冯宗泽要求将济州周围捕获的俘虏挑选若干人送到城山进行突击策反。 在特侦队进抵飞扬岛,展开对济州城的侦察之时,南宫无敌组织起一个由正规步兵、治安军和劳工混合而成的特遣队,开始对旌义县发动进攻。 旌义县城坐落在海边的一片平原之上,距离城山很近。部队一路行进,除了城山附近的一个渔村之外,沿途居然连一个村落都没有,只有几个烽火台,有早就废弃的,也有台兵已经逃之夭夭的 路边是大片的海滨平原,虽然地势平坦,却没有田地开垦的迹象,都是茂密的大片海滨草地,枯草在强烈的海风中飘摇着。 海风带着海水的盐味,吹在脸上异常的凌冽。南宫无敌听冯宗泽说过,这种海滨草场的草木,饱含着丰富的盐分和矿物质,对马牛的饲养都很有利。北海道之所以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牧场,和它特殊的地理条件有关。 济州岛虽然没有北海道这么得天独厚,但是有很多相仿的有利条件――这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大牧场。 直到旌义县城出现在视野之中,路边才有了些田地。田地已经收割完毕,散落着秸秆。这些显然是旱地。 “这县城真破!”南宫无敌从望远镜里观察着这座县城。尽管他去过的海南南部的几个县城在残破程度上已经让他吃惊,但是这旌义县城的状态显然更糟。 所谓的城墙,不过是用火山石垒起的一道墙壁,充其量只有三米高。而且许多地方已经坍塌――朝鲜的城墙采用的修筑方式是用石头垒砌成直上直下式的长方形,因而基础不稳,不能修筑的很高,同时也不结实。 城门倒是有瓮城拱卫,但是城门和城楼都太低矮,而且和济州城一样,这里也没有城垛和女墙。 城墙虽然残破,周回却也有一千多步。即使在中国县级的古城中亦不算小。 李朝的筑城特点就是贪大,总想将尽可能多的土地围入城内,实则城内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居民和建筑。所以城内的大部分面积往往是农田和荒地。 结果就是一道单薄的城墙围绕着面积过大的城池,防守者往往不足。平日里抵御小股盗匪暴民还行,真遇到成规模的军队立刻就抵挡不住:日军攻入朝鲜时如入无人之地,没有一座朝鲜城池能够坚守。 南宫无敌的心里起了和薛子良一样的想法:尼玛,这样的城池不如叫劳工中队上――权当锻炼民兵。 虽说如此,他还是很谨慎的派出了尖兵抵近侦察,城外有一个不大的村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居民点。 旌义县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城内的士兵也全部登城。但是城内的百姓和官吏都无死守之心:一来县监去了济州,城中无人主事,人心浮动,二来旌义县城有个致命的缺陷:城中无水,水源在城外五里的地方。平日里城内的饮用水都靠人和牛从泉眼里取水运水。日常使用的水都是“奉天水”--刨地为坑,放入水桶承接雨水,这样的奉天水可以用来洗衣服。如果以竹筒接水,放置一段时间以后也可以食用。秋冬正是少雨的季节,承天水的存量亦不足,全城能够使用的淡水不过每家每户水缸中的存水,充其量不过三四天的分量。 没有粮食,还能坚持相当时间,没有存水,连三天都熬不住。所以城中的士兵官吏都十分惊慌,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期望“倭寇”能快快退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节 占领旌义 “还有石头人!”南宫无敌忽然发现城门口矗立着石制人像,模样十分奇特。 这就是济州岛上特有的石像:“多尔哈鲁邦”。是古代石头崇拜的一种表现。 不过南宫无敌不是文化学者,更不是旅游者,他对这些没多大兴趣。观察了许久城头的防御状况之后,他喊了一声: “紫川!” “有!”已经晋升为治安军中士的紫川秀次立刻从队伍里跑了出来。进攻旌义县城的特遣队里编入了一个治安军排。 “带着你的人给我十分钟之内拿下县城。” “明白!”紫川干脆利落的说道。 紫川带着他的人马迅速的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请示一样的看了一眼南宫,看到对方点了点头便猛得拔出太刀,目光中露出了狰狞的眼神:“上刺刀!” 随着南宫无敌高举太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治安军日本连的三十多个日本雇佣兵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东南亚式步枪发出每个人最大的肺活量嚎叫着“板载!”一起开始“猪突”。 冲在最前面的,是以紫川为首的“拔刀队”,一个个都挥舞着明晃晃的太刀,发出狂吼猛冲向前。 “压制射击。”南宫无敌命令道。 所有米尼步枪一起向城头开火,密集的弹雨横扫城头,一轮射击之后,城头上已经没有站着的李朝士兵了。 日本雇佣兵们快速的跑过开阔地――城外没有壕沟,他们很容易的就逼近到了城墙下,在米尼步枪的压制射击下,城头上没有射出一支羽箭,也没有敢探出头来丢一块石头。雇佣兵们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他们没有梯子或者绳索,只见矮小结实的日本兵一个垒一个,很快就搭起了人梯。 第一批爬上城墙的是拔刀队。上了城墙才发现太悲催了――城头的宽度充其量只能站一个人,连两人对面行走都办不到。要不是后面就是斜坡,一脚踩空最多是滚下去,否则一股猛劲狂呼乱吼着涌上来的日本雇佣兵非得活活摔死几个不可。 城头上的李朝士兵已经所剩不多了,在米尼步枪的连续射击下,即矮又薄的女墙无法抵挡高速子弹,一些士兵当场毙命,另一些充分发挥了斜坡的优势,立刻溜下城去。 紫川意想中的在城头的浴血奋战没有发生――他们面对的只有几十个吓破了胆,毫无战意的李朝士兵,在看到这群“倭寇”已经爬上城墙的时候,除了少数军官率领几个士兵勉强迎战很快就被砍倒刺杀之外,余下的人一哄而散。 不到十分钟,日本雇佣兵们已经占领了城门,紫川把太刀猛得一挥,甩掉血滴,带着几个人奔下城头,冲向城门,卸门杠,开城门,一气呵成。 “不错。”南宫无敌看了看手表,正好十分钟。尽管这在意料之中,不过这帮子雇佣兵表现出来的日本鬼子式的狂热劲倒是颇有看点。 大部队很快就进入了旌义县城。如何占领和搜刮,在企划院已经形成了一种标准流程。企划院甚至专门编制了一种iso标准手册来指导对新攻占城市的占领步骤,作为军官和行政人员培训中的一门课程。并且在每支外派部队中都编入受企划院管辖的特别搜索队进行战利品和俘虏的接收、登记和保管工作。 进城部队很快肃清了城内的散兵游勇,在挂起一面写着“降者免死”的旗帜,又用扩音喇叭不断地用朝鲜语广播之后,没有被打死的李朝士兵们很快三三两两的从各个角落里出来投降了。 由于兵力不足,不能包围全城,所以不少城内的士兵和百姓从城墙上跳墙逃了出去,南宫无敌也不追赶――此地本身是一个岛,逃亡的人要渡海去朝鲜半岛并不容易,除了少数人,多数人最后还是会落到他们手里的。 南宫无敌器宇轩昂的带着自己的警卫和参谋人员,在笛手、鼓手的演奏《掷弹兵进行曲》的乐曲中入城,没想到刚走进城门就一脚踩入了泥塘,烂泥四溅,把他还算整洁的制服弄得肮脏不堪。 “d。”南宫无敌咒骂着――他居然忘记了:本时空的大多数城市的街道,不论中外都没有硬化过。走路一脚污泥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城里一度发生混乱,但是在治安军快速的弹压下很快恢复了平静。百姓和官奴婢们原以为来得是倭寇,许多人从没有伏波军的城墙上跳下去逃到荒野里躲藏,有的则躲在城内荒僻的地方。没来得及逃走的就只好躲在屋中听天由命了。 随行的民政人员贴出安民告示,随后又用朝鲜语不断的广播,让民心安定下来。 南宫无敌饶有兴趣的参观了县城。旌义县城里一片凋敝的模样,房屋都是火山石为墙,茅草为顶的低矮房屋,即使是县学、监营这样的官房,除了屋顶能够用瓦之外,也同样矮小。基本上,人站在地上一举手就可以摸到屋檐。 一般的百姓官奴婢家的房屋,连地板都没有,直接是泥地。稍微有钱一些的商人、官吏之家才有架空的地板。因为济州岛的地理环境,大多数房屋的室内十分潮湿阴冷。 县里有县学,有官仓,还有一处小小的集市,有几家小小的商铺和作坊。 店铺的老板都已经逃避一空,只留下空荡荡的谱子,南宫无敌看了看,无非是酱坊、杂货铺、木匠铺、酒坊、铁匠铺这样各地必倍的基本商业手工业。不过,他倒是看到了一家很特殊的作坊:弓箭铺。 弓箭铺很大,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烘烤竹子的火炉还点着火。在炉灶上熬煮的牛角胶、鱼鳔胶锅子正在火上熬制。地板上堆放着许多木材、竹竿、羽毛、牛筋、牛角等之类的。墙壁上悬挂着制成的弓身。 漫步其中,到处可以看到制成品和半成品。南宫无敌粗略估计,仅仅制成的弓就有一百张,半成品少数也有三四百。至于羽箭就更多了――光制造箭身的细竹竿就有二三百捆。 显然,这么多的弓箭不可能是为济州岛本身服务的,更有可能是济州岛向外出口的商品。 联想到本地马牛众多,自然也就盛产牛皮、牛角和马、牛的筋腱――这些正是制弓箭的重要原材料。 占领军司令部设在县城内最好的建筑:旌义监营。 南宫无敌升坐大堂,没来得及逃走的被俘的县内六房小吏被赶了过来――朝鲜李朝的地方政体与大明具体而微。县监内也设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房负责县内事务。六房官吏全部来自地方百姓中间选拔的乡吏。对地方情况非常熟悉。因而攻下城池之后第一步就要控制这批人。 没有俸禄,没有上升渠道,靠着灰色收入过日子的小吏们对王朝的忠诚度一般都不高,大明如此,在朝鲜也一样。特别是当自己的生命财产遭到威胁的时候,小吏们很快就选择了合作。 李朝的官方语言是汉语,“谚文”虽然有,但是使用不广泛,士人和官员都不用,主要是妇女和下层百姓使用。因为官私的重要文书都用汉语书写,所以这些小吏们虽然不会说汉语,但是都能阅读和书写汉语。所以企划院派来的工作人员不借助翻译也可以毫不困难的和他们“笔谈”。 小吏们很快就提供了足够的关于本县的情报。县城内的居民,包括紧挨着城墙的邑外村,一共有八千人口。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官奴婢。当然还有许多百姓是居住在城外的各个村落里的。全县的总人口,包括公私奴婢在内有一万五六千人。 关于马匹,所有的官马牧场都归济州牧统一管理,县监没有管辖权。不过私人的牧场还是有一些的,马牛羊都有饲养。 “本县有没有叫金万镒的人?”南宫无敌突然问道。 小吏们面面相觑,暗道这伙倭寇看上金老爷了! 金万镒是当时济州本地有名的富户,因为一次性向朝廷献马万匹,被封为郎官。 “金老爷住在济州,不在本县。”内中一个书吏回答道,“本县境内亦有他的牧场。” 小吏们的供述中最有价值的是城内的存粮:两处官仓有存粮一万多石。这个数字让南宫无敌颇为振奋――至少在难民们没有到来之前,粮食是充裕的。 但是随后而来的谈话却很快让他乐不起来了。 县内有一万多石粮食不假,但是济州岛去年刚闹过灾荒,民间存粮极其匮乏,现在是刚刚入冬,等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势必需要救济。而且本县有五六千官奴婢,这些人基本都要从县监领取领事度日。 官奴婢为县监种地、放牧,自己是得不到任何收成的,他们的口粮服装全靠县监发给。在遇到自然灾害的时候,大量的官奴婢不但不能发挥出作用,反而成了监营的巨大负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节 全岛攻略 占领旌义的消息和南宫无敌的报告一起送到了正在城山滩头阵地坐镇的冯宗泽手上。尽管全面占领济州岛势必会背上为四五万当地百姓供应粮食的包袱,但是冯宗泽认为这还是值得的。 因为流人和官奴婢大多是集中安置的关系,济州岛的人口分布集约化程度很高,百分之六七十的人口分布在三座城池和沿海的九镇。很容易达到占领-控制-使用的目的。三城九镇又都有大量的官房可用――别看旌义就其面貌和经济水平上就是个有围墙的大农村,但是城中的各种官方建筑一样不少:监营、校场、兵营、县学,官仓……尽管标准不高,但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空置房屋。可以节约不少盖房子的原材料和人工。 从山东来得难民一开始没法胜任重体力工作,还有个水土不服的问题要克服,冯宗泽认为至少在发动机的开始阶段,要大量的使用本地劳动力和设施。 就从这点来说,供给这几万百姓吃饭也不是赔钱的买卖。目前元老院缺得就是人口,朝鲜人也是可以充分运用的对象。 既然元老院连北圻的百姓也准备同化利用,朝鲜这样的“小中华”就是更合适的对象了。再者,要是真得出现济州的百姓人口过多粮食供应不上的情况的话,也可以利用运输难民和物资返航船队的空载吨位运输一部分人去高雄参加开发――他们的状况总比山东的难民要好得多。 同时也改变了岛上的人口结构――一劳永逸。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浮现出了自鸣得意的微笑。 冯宗泽在帐篷里注视着地图,用彩色铅笔在玻璃板上标记划着。目前,军事清扫工作很是顺利,特遣队已经占领了旌义县城和靠近城山的水支、西归两镇。俘虏了数百名李朝士兵。济州岛的南线除了大静暂时没有占领之外,基本已经肃清了李朝的势力。 从各个分遣队的报告汇总来看,李朝在岛上的军事力量十分薄弱,对这次入侵不但没有抵抗能力,连袭扰都做不到。进攻水支、西归两镇的时候,均未发生称得上战斗的冲突,基本上部队开枪射倒几名士兵之后就全军溃散了。 从清理水支、西归两镇的状况两看,李朝在岛上设置的“九镇”――屯戍所的武装状况很差,士兵缺额甚多。根据被俘的李朝士兵供述,屯戍所的额兵和实兵差一半以上。 每一“镇”都有数百人不等的官奴婢,用来耕种李朝政府分配给屯所的官地,本意是以此来养兵,实际上大明的卫所制一样早已败坏不堪。土地上的出产基本都落入了当地镇将和地方官的口袋。 济州岛不是膏腴之地,农业生产落后。对于镇将和官员们来说,分享土地上出产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于是对补充兵员的缺额并不在意。 这样一来,对冯宗泽尽快拿下济州的决心增加了砝码。 话虽如此,但是他手头的兵力是在捉襟见肘。登陆人口总共只有一千多人,分在三地屯守未免过于分散兵力:当然,以大图书馆、对外情报局提供的情报和总参做得估计,不管是李朝还是大明,都不会发动对本岛的进攻。所以外在威胁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但是要维持本岛的内部治安,还是需要相当的兵力的。 李朝的官府和军队,在每次外地入寇的时候始终不起作用。倒是中下层士大夫和百姓发动起来的“义军”表现出来的战力更强一些。因而在济州岛特遣队的前委会上,三名元老一致认为,济州岛的军事行动应该以“治安”为第一目标。 迅速夺取官府在本岛的统治中心,控制岛上的官吏、士大夫和地主――如果有得话,应该可以起到将未来的抵抗核心消灭在萌芽状态的作用。 其次是迅速组建当地“伪军”――不,这个称呼不好。冯宗泽想到这样把自己给贬低了,其实是承认了李朝对本地统治的合法性。 应该想个更合适的称呼,他考虑了下,心想不如就叫“治安军”。原本治安军就是由雇佣兵组成的非正规军。既然可以雇佣日本人当治安军,雇佣朝鲜人也是一码事。 当地人组成的仆从军对强化统治是有重要的作用的。满清入关之后,把组建绿营视为每占领一地的之后的首要任务来抓,“占一地即组建一营”。如果没有绿营源源不断的充当占领军和炮灰,八旗是根本无法完成占领全中国的征服的。即使在民族主义意识高涨的20世纪,日军组建的形形色色的伪军也在扼杀根据地,阻挠游击队行动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作为元老院派往济州岛上的最高行政长官,冯宗泽从元老院和执委会得到了充分的授权:他有权组建“不使用火器”的“当地治安部队”。 除了“治安军”,还得有“带路党”。冯宗泽知道这个不难――任何社会都会有一大批各个阶层的不得志人物,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社会和政府怀恨在心,只要给他们机会,给他们改朝换代的可能性,这批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冯宗泽毫不怀疑:只等他们一拿下济州城,控制全岛,这样的人会立刻出现。 济州岛既然是官奴婢和流人集中的岛屿,不满分子肯定比整个朝鲜八道加起来还要多。要从中找到“合作者”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受压迫的潜在“无产阶级带路党”了。 冯宗泽等元老还寄托着另外一种期望:那就是利用岛上的中国流人:包括汉人和蒙古人。按照大图书馆提供的背景资料:从元代开始即向耽罗岛――也就是济州岛流放囚犯。耽罗虽然从高丽时代就为其所吞并,但是在元代实际在蒙古人的控制之下。元朝除了向岛上流放囚犯之外,还输送牧奴上岛放马――济州岛成为重要的马匹饲养地实际上是蒙古人造成的,岛上的马种也是来自蒙古人输入的蒙古马。 蒙古人在济州岛上的势力之大,以至于在元朝穷途末路的时候,一度考虑将朝廷迁到济州岛上,甚至还在岛上准备修建宫殿。在元朝灭亡之后,李朝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岛上的蒙古牧奴压服,彻底吞并了济州岛。 明代虽然没有占据济州岛,但是将元代的许多蒙古贵族和忠于元朝的汉人官僚流放到济州。云南的元朝梁王和他的许多僚属就被朱元璋流放到这里。旧时空朝鲜半岛上的元、梁、安、姜等姓中很多就是其后裔。 这些人并非朝鲜人,虽说在济州岛已经过了数百年,应该和岛上的普通百姓还有差别――有差别就能够利用。 冯宗泽正在考虑着占领济州之后的工作,忽然外面进来的他的秘书。 “报告首长。” “什么事?” “海女有一个病得很重。”秘书犹豫了一下说道,“您关照我要注意海女们的状况,有情况时刻来报告……” 城山附近的渔村已经在他们的直接控制之下,外流的渔民们还没有回来,因而他们捕获的海女依然在营地中。 “知道了。你做得没错。”冯宗泽点点头,“派卫生员帮她们去看看。” 救死扶伤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办法。因为济州岛要作为难民营,第一批船队运来了大量的药品和消毒剂。卫生员配备也很充分。给当地人一点医药恩惠是不成问题的。 他忽然叫住了要退出去的秘书: “等等,我亲自去给她看。” “首长――”秘书吃了一惊。她的主人懂医术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元老会去给一个出身卑贱的俘虏看病。 冯宗泽站了起来,他打定主意:既然要收买人心,不如收买的彻底一点。先从身边的这几个俘虏着手。 海女们虽然身份卑微,更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但是自己亲自为她们诊治的事情一经传播出去,就会受到很好的效果。要当统治者,除了强大的武力,宣扬“仁义”亦是有效手段。 海女长年在潜伏在深海,屏住呼吸进行水下作业,高强度的水压加上缺氧,容易患慢性头痛、耳背、耳鸣、胃肠疾病、神经痛、关节炎等,另外由于风大湿气多,咳嗽和气喘也很常见。 海女得的是脓肿。对于济州岛上的人来这是最常见的疾病。特别是海女们中间得此病的人尤其多,似乎成了职业病。 济州岛的每座神堂里都供奉着海女神和龙王神,这是一种专门保护人们不受皮肤病困扰的神。在供奉海女神的祠堂里,有一种供奉祭饭并在饭上放一个熟鸡蛋的风俗。这是人们美好的心愿,希望皮肤能像剥去蛋壳后的鸡蛋一样白皙光滑。 病情严重的海女正是潘氏,冯宗泽不用体温计,仅仅看了看她发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就知道她已经在发烧来了。 这说明炎症已经相当的严重。他戴上手套用手指按了按:这是典型的脓疮。必须采用手术切开引流的办法才能治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节 带路党们 几个海女眼巴巴的看着突然降临到草棚里的“倭寇老爷”,只见他一副神情凝重的摸样,似乎要为潘氏诊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响,才有一个海女跪着哀求道:“老爷,求你救救她吧!她为了要养活全家到现在都没有嫁人,要是死了全家都活不了了。” “不碍事,我能治好。”冯宗泽说道。切开引流术对医护人员来说是很简单的外科小手术。特别是他们现在还拥有磺胺这样的抗生素的前提下,治好并不困难。 冯宗泽早在许多难民身上练过刀,实行起来运刀如行云流水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手术,插入引流条,撒上消炎粉――以他的经验,磺胺消炎粉差不多就是“神药”,消除伤口炎症有奇效。 果然,虽然他开始动刀的时候海女们一阵骚动,但是看他手法娴熟,又是放脓又是敷药,结束之后潘氏也变得安静下来。知道“倭寇老爷”的已经为她施展了医术,不由得感激涕零,连连行跪拜大礼。 “现在不要紧了,你们先照顾她三五日她就好了。”冯宗泽用朝鲜话说道,“我关照厨房给她开病号口粮。” 所谓病号口粮是救济口粮中的一种,专供病号伤员。其中不含番薯粉,完全由米粉和淀粉构成,另包括少量的蛋白粉。用来煮成糊糊,营养丰富又容易消化。 冯宗泽看了一眼海女们,自从被俘之后,他看到俘虏们个个衣衫单薄,就关照从仓库里给她们每人一身供给难民的棉衣。 说是棉衣,其实里面絮得是蒲绒,絮得数量也不足。保暖性很差。但是对于还是一直单衣真空勉强捱过冬天的海女们来说,这已经是能暖到心窝里的好衣服。 眼见着“倭寇们”给棉衣,每天糊糊管饱,又给治病,海女们除了感激涕零,心中又直犯嘀咕。这些奇怪的“倭寇”到底要干什么? 若是瞧上了她们的身子,被俘到现在也有好几天了,又不叫她们去陪宿,只是关押着,每天派人来问很多问题。 而且她们渐渐的也发现了端倪:这些“倭寇”其实是中国人!因为他们在彼此交谈的时候说得是汉语。济州岛上有很多元明流放犯人的后裔,有的人依然能够说汉语。海女们多少也听过。 难道他们是大明的海盗?但是这装束也太奇怪了。 海女们开始在内心犯嘀咕,但是原本心中的畏惧和抵触已经消散了不少。大家已经觉得,不管他们是倭寇也好,大明的海盗也好,他们并不是坏人――至少对他们这些穷人来说。 冯宗泽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将海女们释放回家了,不过他关照她们,去把躲在附近山上的村里人都找回来。 “我们不抢东西,不烧房子,更不会抢女人。”冯宗泽说着,看到跪在下面的海女们有人露出了笑意,“只要大家回来给我们干活――给我们干活的,我们都给粮食。”说着他拿出一个褐色油纸包。这是这些天来海女们非常熟悉的东西:救济口粮。 为了给她们熟悉这种口粮,以便有朝一日达到米军在二战期间的c2那样神奇的威力,这些天来一直让海女们帮厨烧火,让她们充分熟悉这一口粮的外观和口味,以便将救济口粮的威名传播出去。 济州岛的1631年相对风调雨顺,没有发生灾情,但是前些年几乎年年有灾,李朝政府不许济州岛的百姓外流到本土半岛,救济亦不及时,饿死不少人,冒死渡过海峡逃亡半岛的也不少。活下来的人都是长期遭受饥饿的折磨。 渔村虽然有渔获可以补充食物,但是收购海产的商人盘剥极重,粮食卖高价,鲍鱼海参却不值钱。渔村里的百姓过得是一种非常惨淡的贱卖贵买的商品经济生活。 长期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对吃饱饭有着强烈的期望。亦是最可利用,能够爆发出最大破坏性力量的一种动机。冯宗泽用得手段不新鲜,但是一样有效。 海女们释放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把逃亡到山里的村里的百姓们都给动员回来了――大多数人家原本就是身无隔宿之粮,又断了每天的渔获,躲在山里早就捱不过去了。现在听说来得“短发倭”来招抚,也就下山了。 冯宗泽等百姓们都回来,专门到村里开了个会,要村民们继续出海捕鱼捞取海产,只不过获得的渔获要全部出售给他们:用粮食和其他日用品支付货款。 百姓们当然愿意――不愿意他们也没有选择:商人们显然不会再到这里来收买干货,除非他们抛弃家业背井离乡的逃走。 先以经济利益诱惑,再从量变到质变,这是元老院的民政工作的一贯办法。 处于饥饿绝望中的老百姓是最现实的,谁能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他们就会追随谁,哪怕只是一张远期支票,只要你描绘的出色,照样能拉起队伍来。 冯宗泽毫不怀疑在他们的润物细无声之下,从渔民村很快就会走出本地的第一批带路党。 朴德欢和朴德猛兄弟和十几个被特侦队抓到的俘虏一起送到了城山。 兄弟两人一路上昏天黑地,担惊受怕。不知道这伙奇形怪状的倭寇准备把自己带到哪里去。按照那些岛上流传的恐怖故事,倭寇抓了俘虏之后要开膛破肚,用人心下酒;就算不那么恐怖的故事,也得被带回日本去奴婢。 相对于前者,后者对这兄弟两人还好接受一些:反正在济州岛也是当奴婢。只是担心语言不通,恐怕很难过日子。当然朴德欢心有不甘:毕竟弄地准备盖房已经花了他不少积蓄。要是给虏到了日本,就得一切从头开始了。 终于被揭开头套安置下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到了旌义县城――他们曾经受济州监营的差遣到过这一带。更让他们吃惊的,旌义县城已经落到了倭寇的手里!城里城外,到处是背着“铁炮”的短发短衣的倭寇。 暂时没有离开济州岛让他们心情稍安,俘虏们被统一按照到旌义县城。济州岛前指在这里办了一个“学习班”,准备大举培养本地带路党。 捉到的俘虏经过甄别:反复的审问,直到俘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述出来――不仅有当地的情况,还有每个人的自身。 冯宗泽每天阅读审俘报告,检查其中是否有可用之才。朴家兄弟立刻进入了他的视线。 朴家兄弟是官奴婢出身:被压迫的底层,而他们又是中人出身的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从过去的少爷沦为比白丁还卑贱的贱人,身份地位和生活上的巨大的落差只会给他们对现有的体制产生巨大的仇恨。两者加起来,那是典型的“苦大仇深”。 冯宗泽知道,这类人的仇恨是全方面的,恨意是扭曲的。虽然因为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无力改变,只能安于现状。但是一旦有机会给他们报仇,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具破坏性的。 毫不犹豫的叛卖和痛快淋漓的复仇。冯宗泽心想,这太完美了。 也许他们不是合适的建设力量,但是在充当带路党,破坏旧世界旧秩序上会不遗余力。 更为出色的是,他们是中人子弟,受过良好的教育,能书写阅读汉字――就是不会说。 比起首鼠两端的当地小吏,朴家兄弟的潜在价值更令他欣赏。 当然,这样的人在他们接收的旌义监营和各屯所的官奴婢中应该也有。不过能够马上运用于济州的倒是只有他们两个――济州岛三城中,济州城的价值最大,只等两县的局面稍稳定,立刻就要拿下来。 冯宗泽决定亲自来做这两个人的工作。 在反复阅读了他们的材料之后,冯宗泽把朴家兄弟叫到了审讯室。 随口问过几个简单的个人问题之后,冯宗泽问道: “朴德欢,你多大了。” “小人二十了。” “婚配了没有?” “没有……”朴德欢不安的说道,不知道这倭寇老爷问这个干什么――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了,来人绝不是倭寇。他们说汉语,写汉字,十有八九是大明来得。 但是大明的人,绝不是这副摸样。朴德欢还记得自己少年时候随父亲入值上衙的时候,见过大明来得使者。不管是官服便服,官吏还是奴仆,都没有髡发的,更不用说这种奇怪的对襟小褂了。 “二十岁的人,不小了。怎么没娶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朝鲜的士大夫们都是儒家信徒,信奉儒家典籍到僵化的地步。朴德欢既然是中人子弟,受过教育,这套学说肯定早就深入他的内心了。 这一问,把他最近筹备婚事的种种艰苦烦难都从内心深处激发了出来,又由此想到了死去的亲人们,特别是死在路上的祖母和母亲要他“传宗接代”的往事。不由得眼圈一红,强忍着说道: “小人是官奴婢,嫁娶非自身之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节 占领 “官奴婢就不许婚配了吗?”冯宗泽故意问道。 “婚配可以,只是事情多磨。多不能由自身。”朴德欢见这“髡人”大官言辞温和,对他态度很是关心,心中不禁一暖:他们是卑贱之人,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就是在官员们面前得宠一点的官妓都把他们视若奴仆。当下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筹备婚事的历程一一道来,不自觉的成了他的诉苦:把自己少年时候和弟弟二个人流放到岛上,遍尝人间苦难的往事都说了出来,说着说边眼泪直流。忽然他发觉自己失态了――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叫老爷见笑了。” “原来还有这许多折磨。你一个人带着弟弟在这里度日,真得不容易。”冯宗泽暗自点头,其实人求生的意志还是很强的。锦衣玉食的官宦子弟,一朝落难忍辱偷生,咬紧牙关一路苦捱,在这济州岛上存活下来,还能把幼弟抚养成人,也算是难得的励志故事了。当下夸奖了几句,又故意问道: “你和兄弟都识字,能读书?” “是,小人和舍弟幼年时候都开过蒙,只是舍弟年龄幼小便失学,未及开笔。只认得些字而已。这岛上即无书籍又无笔墨,想教他也不容易了。” “哦,这么说来你们过去都念过书,不是两班就是中人。肯定不是卑贱的白丁了。” 说到自己以往的身份,朴德欢又流泪了:“小的辱没先人,小的原是中人子弟。”话及于此,触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再也忍不住了,不禁伏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 冯宗泽心道:就是要这个效果。这样的人因为绝望原本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封印起来,现在他把封印打开,喷涌而出的得痛苦是痛彻心扉的。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极端的仇恨。 为了复仇,他们甚至会不惜烧毁自己。 冯宗泽没有说话,任由他痛哭流涕,尽情发泄。 当天晚上,冯宗泽叫人给他们兄弟洗了个澡,做了全套净化过程,又发给了全新得归化民的制服,又带他们去吃饭。 随后,冯宗泽关照把他们单独关押,让他们充分有时间消化他说得话。 他相信,一旦给他们的心里点起了复仇的火焰是不会轻易熄灭的。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工作人员把脑袋剃得精光的朴家兄弟带到城山基地,领进基地里冯宗泽的大帐篷的时候,冯宗泽已经知道他们下定决心要当带路党了。 “很好。”他赞赏的点了点头:“坐。” 朴家兄弟哪里敢坐,冯宗泽说道:“既然净化了,你们就是我们的同志了。同志同志,志同道合之士。” “愿听老爷差遣!”朴德欢大声说道。 随后他按照文宣部编制的《1631年度新编群众宣传手册?朝鲜工作卷(征求意见版)》上的内容,向他们宣讲了一些有关穿越集团的基本概念。随后向他们打听济州城的情况。 “济州城的事情,我们知道的都说了。”朴德欢有点为难,尽管他十分渴望马上为新主子工作来证明自己的诚心,但是他毕竟是个官奴婢,知道的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太深的东西大多不知道。 “不碍事。济州不过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们只是需要向导。”冯宗泽眼睛注视着朴德欢。 朴德欢毫不迟疑:“小人愿意带路。” 朴德猛有些不安;“大哥!” “不要紧。”朴德欢安抚住兄弟,“我们兄弟都愿意为大人带路!水里火里,绝不皱眉。” “好。”冯宗泽拍了下桌子,“你们随我来!” 当下他阔步过去,打开了朝向大海的帐篷门。 冯宗泽的帐篷就在城山海边,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普照。波光粼粼的城山脚下的海面上,十几艘战舰和h800船桅杆林立,炮口锃亮。 猎猎的启明星旗、海军旗和铁拳旗在晨风中飘扬。几十艘中发和小发艇整装待发,黑烟滚滚,每条船上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朴家兄弟顿时呆住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禁不住腿脚一软跪倒在地。朴德欢半响才颤抖着说道:“小人该死,有眼无珠!竟……”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吓得不敢再说了。 “竟然以为我们是倭寇,海盗,是吧?”冯宗泽故作豪爽的大笑道。心中十分得意:什么是王霸之气?这就是王霸之气! 当美国人的战舰和船只铺面冲绳海面的时候,每个看到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美国人有资格建立“世界新秩序”了。 实力就是最好的王霸。 “是,小的愚钝……”朴德欢的腰躬得更低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济州。” “是,大人――首长。” 攻入济州城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准备五十分钟,突击十分钟。治安军日本连再次打头阵,在步枪火力的支援下第一个登城夺门。 当紫川秀次带着他的拔刀队再一次狂呼乱吼的突入城墙,斩将落锁打开城门的时候,整个济州城内的抵抗全部崩溃了,几百名李朝士兵在太刀和东南亚式步枪的横扫下溃不成军。 判官李大厦原本以为敌人是倭寇,还在坐等全罗道的水军前来增援。何况有消息说敌人还逗留在城山一带,没料到敌人竟然突然来袭。他原先以为坚守济州不成问题,但是 “倭寇”的火器极其凶猛,没几下就打得城头上的守兵溃不成军。当他接到城门被夺,敌人进城的消息之后匆忙带着精锐的牙兵一百多人前来接应,准备将敌人反冲出去。 李大厦的估计十分准确:敌人人数不多,胜在骁勇和火器犀利。现在对方一个冲击将没什么战力的普通军兵冲散,只要自己能够及时稳住阵脚,将敌人的势头遏制住,溃兵们能够收住阵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着甲佩弓,不骑马,直接提着一柄明军制式的边军长刀,带着牙兵直往城门而去。刚转过街角,当头就看到紫川挥舞着太刀冲在前面大喊“板载”。当即摘弓引箭,一箭射出。他身后的十几个牙兵也同时射出一轮箭去。 正冲在前面的紫川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身边的“拔刀队”人群中也发出一片惨叫呻吟,立刻有三四个人中了箭。 “射击!” 人群中东南亚步枪喷射出浓密的白烟,李大厦的牙兵亦被打倒了十来人。双方随后扑到了一起,用大刀、太刀和刺刀混战起来。 白刃战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李大厦的牙兵们就抵挡不住了――白刃战是非常考验纪律和训练的。李朝的牙兵在这二者上显然都不如治安军,更不用说双方的装备和体力上的差距了。 李大厦在混战中受了伤,被牙兵们保护着且战且走。治安军因为损折了几人,红了眼一般的冲杀,没多久牙兵队伍就溃散了,李大厦身边的牙兵全部战死,他自己也被射来的步枪子弹打死。 济州的最高军事长官的阵亡宣告了整个抵抗的瓦解,士兵们丢下武器四散溃逃,成群结伙的向各处城门逃去,企图出城逃亡。但是在各个城门外,都安排下了埋伏,特别是特侦队的狙击手,用冷枪射击来恐吓外逃士兵,阻止外逃。 济州牧李真卿在慌乱中由自己的牙兵、奴仆护卫着上马,企图打开南门逃走,结果刚一出城门就遭到了城外埋伏的狙击手的连续点名,护卫们用身子屏护着他往外冲去。接着一挺打字机发出猛烈的吼叫声,李真卿和手下十五人全部被击毙。 济州城内尽管发生了战斗和小规模的混乱,但是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治安军和陆军士兵就控制了全城。 1632年的1月12日,济州城宣告陷落。自此济州三城已经全部落入济州岛特遣队的手中。 济州城的百姓们带着恐惧的心情躲在各自的小屋里,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大祸临头:倭寇的凶残他们中有不少人是亲眼目睹或者是听长辈们说过的。现在眼瞧着一群光头秃发的倭寇挥舞着大刀冲杀进来将官兵击溃,一个个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围捕溃兵,收缴武器,接收仓库官衙,清理尸体,医治伤患……入城工作在经过训练,严格按照《入城手册》办事的归化民干部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冯宗泽、薛子良一起进入了济州监营――这里已经被选择为济州前指的总部。在监营大院里,已经树起了一根临时旗杆,启明星旗冉冉升起。两人一起立正敬礼。 “济州岛,是我们的了。”冯宗泽说道。 尽管到这一天为止,他们只是控制三座城市和城山基地,但是因为已经拔除了岛上的行政中心,李朝在岛上的统治已经宣告结束。 至于尚未被拔出的若干“镇”,因为失去了指挥和补给基地,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先的作用,是已经成熟的果子,任何时候采摘都可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节 经略济州 济州监营虽然是全济州城,甚至是全济州岛上最气派最好的房子,但是看上去依然让人觉得寒酸――冯宗泽想起了当年参观永福宫的感觉:这也叫官府衙门么! 两人在被俘的监营管事吏的带领下漫游监营。 监营的建筑形式和大明具体而微,但是规模和气派差得很远。不要说很多元老们去过的山西几个明清县衙,就是海南岛上几个偏僻小县的衙门也比这个气派些。 “……这官德亭是世宗大王年间济州牧使辛淑晴大人修建的。后来成宗大王的牧使杨瓒重修。”小吏殷勤的说道――济州牧使和判官的陨命使得他愈发珍惜自己的小命,免得惹恼了这伙奇怪的倭寇。 两人一起打量着这种很中国风的亭子。说是亭子,其实类似一座楼阁了,亭前是大片的空城,是用黄沙铺成的。此地是监营牧使和判官习练武艺几天前济州官吏们在这里射箭比试的箭靶还矗立着。 “世宗是什么时候人?”南宫无敌问道。 冯宗泽说道:“我也不知道,对了李朝用得是大明的年号,问问就知道了。” 当下询问小吏,小吏说年号是宣德。也就是说大致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了。 匾额上的字写得很漂亮,小吏说这是世宗大王的第三个儿子安平大君的手笔。 “字写得不错。难得,难得。”冯宗泽这话说得发自肺腑,他的字和大多数元老一样,除了签名之外基本不能见人。小吏倒是觉得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安平大君这笔字当然不坏,但是说不上难得。 监营虽然格局小了些,比起更寒酸的民宅来说,济州监营的房屋还是相当的考究:有高出地面的台基,全部采用砖瓦结构。屋子里面铺设有地板,还有地火笼和火炕。走进去很暖和。缺点是天花板实在太低,象南宫无敌、冯宗泽这样的个子,几乎一举胳膊就摸到天花板了。 “真让人觉得压抑。”南宫无敌不满的说道。 冯宗泽说:“房子盖得小是为了保暖……” “北京更冷,也没见皇帝和衙门把房子盖得这么矮小吧。这济州岛不还是亚热带吗?” “说是亚热带,其实还是会下雪的。冬天要到零度。和江南差不多。更别说现在是小冰河期。”冯宗泽说道,“你说得差别其实就是国力的差距。”冯宗泽和南宫无敌的在商场上自学韩语不一样,他是专门学得,所以对朝鲜历史文化亦有一定的了解。 “不说这房子,你看这桌椅,”冯宗泽拍了下桌子,“是松木和榆木的,别说和北京,就是比海南的县衙和大户们的家具又如何?” “这倒是,起码在海南,花梨木什么的不是稀罕物。” “其实明末的朝鲜是相当苦逼的。”冯宗泽满意的看到选为总指挥部的房子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散发出消毒水的气味,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摘下了自己的绒帽,“小冰河期自然灾害频繁,大明和后金又都不是善茬,全都就近向这个邻居“打草谷”。南面是东江镇不断的要粮,西面是后金经常入寇。李朝穷于应付,居然还能混下去延续了三百年的国祚也算是奇迹了。” 1631年不过是李朝在明末清兴的半个世纪苦逼日子中的又一个惨淡年景。自春以来到7、8月旱灾,受灾面广,大王频繁求雨;8月之后各地又是飞霜和暴雨,一直到11月才有消停,以至大臣统统请辞以求平息天怒。本年5月后金又入侵安州等地,一直到7、8月才退兵。盘踞辽东半岛和朝鲜边境的东江镇发生暴乱,都督黄龙一度被囚,岛上极度缺粮,不断要求运粮,李朝在自己很是困难的状态下不敢不从。 南宫无敌不满道:“你这是起了仁慈之心了?” “当然,看到李朝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元老院的光辉还没有照耀到这里,我很痛心啊。”冯宗泽故作沉痛道。 “行,你这个小太阳就普照济州岛吧。”南宫无敌吼了一声,“冯将军,满赛!” “满赛,满赛。”冯宗泽说道,“我们先来盘点盘点济州岛的战利品吧。” 占领三城,使得济州的至少一半人口落入了他们的直接掌握之中, 根据历史资料和审问被俘的官吏、缴获的簿册,他们大致知道现在的济州岛上有五万人口――具体数字李朝的官吏也不知道,如果按照簿册上的数字,不含军人在内应该有六万三千九十三人。但是被抓到的户房吏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世宗大王朝开始,在灾荒年月就准许本地人口迁徙到朝鲜本土去,多年来人口是处于外流状态,虽然有流人的补充,但是济州岛长期处于粮食匮乏的状态下,逃亡的人口很多。因而实有人口应该在五万上下 这些人口中,超过一半集中在济州城里和附近乡村。这也是为什么冯宗泽要将大本营设在这里的缘故。此外,济州城本身还是出入岛屿的交通枢纽,正面对着朝鲜本土。 济州岛上的经常使用的,条件较好的港湾共有九处――正是“九镇”的所在地,而与朝鲜本土往来最多的,除了济州之外,就是在济州东面的朝天浦。当地有馆驿,有船只,专门承担朝鲜本土和济州岛之间的官方往来。所以在拿下济州的同时,薛子良已经受命去拿下了朝天浦,以控制了当地的大船和船工。 “我们应该立刻占领各屯所,把所有的港口都控制起来。”南宫无敌急切的说道。 “不碍事,我们就这点人,完全封锁全岛是不可能的。”冯宗泽说道,“一般穷人不会逃跑的,有钱人就算跑又能带走什么?” 完全控制了港口也没有意义。济州岛和朝鲜本土之间的海峡不宽,只有几十公里,加上有黑潮,有决心要炮的抱个澡盆都能到朝鲜岸上,再说如果是逃命,那只需要带些细软干粮之类的,一艘小船足够了。 特遣队的海上力量有限,只能封锁几个大港口,而且济州岛上的河流很多的,不可能都控制,大户只要准备好从这些河流里搭乘小船冒很容易逃掉。 但是就算跑了问题也不大:济州的财富主要是岛上的牛马。要运走牛马,非大船不可。济州岛除了若干官船之外根本没有大船。有钱人跑路绝不会带着累赘的牛马,只会携带细软――对元老院来说,有钱人跑了更好,他们丢下的牛马和不动产就名正言顺的成了战利品。 “人不够就得拉队伍。带路党要大大的有!”南宫无敌说道。治安军日本连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以至于他对“治安军”这个词突然大有好感,“岛上那么多官奴婢,总不见得会衷心拥护李朝吧?弄几个伪……不,治安军连不成问题吧。” “对,我们应该马上动手去办――这年头民族主义情绪还不强,完全可以利用。”冯宗泽也点头。他们人数有限,正规军也好,治安军也好都得留作机动部队,处处配置占领军力未逮。 他们计算了下,每座城至少武装一个治安军连,配备冷兵器即可。武器不难解决:不管是收缴的李朝士兵的武器还是官仓内的武器,挑选出三五百件可用的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士兵的来源,从官奴婢上着手。光济州城和周围就有七八千饥寒交迫的官奴婢,选出三百苦大仇深的肯定不难。 “我们应该和当初在海南一样,先让各地建立起联络员制度,命令乡下的各个村子纳贡和提供劳动力,以此来逐渐切入基层,”南宫无敌又建议道。 “好。不过我们的第一件事还是巩固城市。” 经过详细计算,决定在大静和旌义各派一个排和一个工作队作为占领军的核心。城山基地由海军负责控制。其余部队包括劳工中队在内主力集中到济州城。毕竟这里的战利品最为丰厚,需要重点消化。 第一步就是清理城内的房屋。济州城周回三千九百十步,比海南的首县琼山县城还要大出一倍有余,除了一般百姓的住宅街道和商铺之外,大量的都是“官房”。 官房质量有好有坏,许多是安置流放到本地官奴婢所居。因为官奴婢是流动性的,有些人在岛上时间久了就自己盖了房子,有的则被分配到了岛上其他地方去耕种放牧,所以许多房屋是空着得。安置官奴婢的房屋很是简陋,但是起码能够遮风避雨。用来收容山东难民正合适。 缺点是卫生条件不好,皮肤病和寄生虫猖獗,需要实施严格的消毒才行 不过,城里空地极多,用来建设临时性营地也很方便。特别是水源相当丰富,可以供净化和难民营的生活饮食用水。济州的城墙虽说有点悲催,好歹也是一堵墙,可以实施有效的难民控制,防止他们逃走和乱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节 军管会 总得来说,把济州城作为一个超级难民营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大静县城也能派上这个用处。只有旌义县城,除非特意修筑向县城供水的设施,否则无法有效的利用。当然,要靠自然降水:奉天水维持日用也不难――当地的百姓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我们先把济州城利用起来:这里的港口条件最好,又有充沛的水源。”冯宗泽说着又有些犹豫,“就是距离朝鲜本土近了点,不知道朝鲜的水军战力怎么样?据说那乌龟船很牛逼的模样。” 冯宗泽不是军事干部,但是对基地的安全非常注意。云集了几万难民的济州城到时候就是一个大马蜂窝,一旦遭到出其不意的突袭,势必会造成巨大的混乱。 目前李朝在岛上的陆师基本瓦解,余下一些屯所驻军人数即少,战力又弱。只不过釜底游魂,不会构成威胁。 最大的危险,来自朝鲜本土的反攻。 以济州岛的地理位置和长期遭受倭寇侵扰的状况来说,李朝政府不大可能没有对济州岛一旦出险实施反扑和救援的计划。特别是与济州岛隔海相望的庆尚道、全罗道,都有水师,可以说随时可以渡海来干涉济州岛。 冯宗泽小时候看《世界五千年》,对神奇的龟船有很深的印象。在他人生的头二十年里,李舜臣和龟船就是古代朝鲜给留下唯一印象。 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史籍情报和对外情报局询问商人、审讯俘虏、难民得来的综合消息,李朝的水师主力主要分布三南道:庆尚道左水营、右水营;全罗道左水营、右水营;忠清道水营,还有江华岛水营。 只要看朝鲜地图就知道,尽管朝鲜半岛三面临海,但是它的海上防御主要是针对南面和西面。南面是大明,西面是日本。这两个国家,一个是虎视眈眈多次入侵的敌国,另一个则是贯彻“事大”的宗主国。但是暗地里,李朝对这两个领国始终存在很强的戒心。所以面对大明,负责警戒的忠清道水营是不会出动的。 至于江华岛,那是朝鲜半岛上历代政权的“备份”,或者雅称“巡狩之地”。一旦出现国家有变,大王就会奔向此地。重要的王室成员,不管是保护还是防备,有时候也会被安置在这里。几年前被废黜的光海君就被囚禁在岛上。江华岛水营的任务就是“看家”,没有严重动摇“国本”的事情,江华岛水营亦不会调动。 这些水营中,以全罗道和庆尚道的水营实力最强,也是“备倭”的主力。济州岛派遣队可能要面对的,也正是他们。 最有可能来反攻的是全罗道的水营,济州岛是属于全罗道的。济州岛陷落的消息一旦传到朝鲜本土,职责所在,全罗道多半会发动一次反攻。 全罗道的右营水军,按照崇祯三年的史籍,共有战船十九艘。左营的规模可能相仿,那么加起来不过四十艘战船。每船的士兵和水手大约在八十五到一百人。对外情报局评估这些船的标准排水量大概在五十到一百吨之间。 南宫无敌说:“据大图书馆的那批人说:不足为虑。朝鲜水师刚刚被孙元化盘剥过一次。现在的实力很弱小。” 李朝的海军力量在两次倭乱中损失殆尽。倭乱不仅耗尽了李朝的水师战船,长期的消耗战使得李朝的船材资源也损耗过甚。光海君在位的天启年间,李朝廷议一度提出造战船百艘来补充水师加强海防,但是因为船材的匮乏,最后只勉强造了二三十艘而已。 而1631年当年,孙元化还派人到李朝求购战船,李朝的战船数量原本就不足,但是为了不得罪大明,还是送了孙元化四十艘战船。这么一来,李朝的战船数量就下降到很低的程度。全罗道的左右水营能够有三十艘战船就不错了。全部李朝水师最多有五十到六十艘可以出海的战船。以当时李朝的困难状态来说,这些船的状态多半也不会好。 别说以四艘混合动力的炮舰对敌,只使用特务艇中队也足够横扫李朝水师,控制济州岛海域。 南宫无敌正口沫横飞的解说“论李朝水师不足畏”,冯宗泽的秘书进来报告:特侦队将捕获的大静县监李球和旌义县监崔仁健送来了。 “先带下去,看住了。别让他们自杀。”冯宗泽赶紧关照道。虽然攻占三城的时候已经捕获了一批当地的官吏,但是没有地方主官。抓住两个县监也很不错了。 “要审问吗?” “让政保局的人去审,我们现在不用管他们,先晾一晾。”冯宗泽认为现在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济州岛的大部分情况,六房书吏比县监知道的清楚的多。审问上周洞天的徒子徒孙们更专业。他作为元老的主要作用应该发挥在“政治工作”上。 和大明不同,朝鲜目前是穿越集团很难直接抽手进去的地方,收容培植一些亲元老院的官方势力对元老院下一步在东北亚的活动是很有用的。 虽说如此,但是李朝官员的节操如何大图书馆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李朝没有大明的亡国之变这一试金石,所以也就没法判断在史籍中留下名字的官员士大夫们的真正气节了。 不过,李朝和大明颇有共同之处,官僚和士大夫的思维模式应该也相差无几。 目前,临高控制着或者情愿或者不情愿的若干名大明文武官僚,虽然还没有论证他们有什么用处,但是留着也浪费不了多少粮食。万一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使用。对李朝的官吏也是同样的思路。 暂时,冯宗泽的政治工作还没有放在他们身上――济州岛的流人中还有很多类似朴家兄弟的人,比起现在还春风得意的人,这些身负罪名,从青云跌到地狱的人应该更有利用价值。 他吩咐将当地主管官奴婢的几名书吏找来,要他们将目前在册流人中前官吏、士大夫出身的及其家眷一一开具名单。 李朝党争极其烈,从1595年的临海君和光海君的世子之争开始,前后三十多年,党争从朝堂到后宫,几乎无一日不处于激烈的党争之中。先后出了北人、南人、西人各党。北人胜出之后,又分化出了大北小北两派,小北之后又有清小北和浊小北。 大北灭亡,小北衰微之后,西人党重起,和南人党激烈相争。八年前“仁祖反正”使得西人党掌握大权的同时,又促使西人党分化为勋西和清西。 这般你来我往,互相攻讦的到1627年后金的第一次入侵“丁卯胡乱”,又演化出了主张对后金议和的少西和反对议和的老西。 朝堂上的激烈党争,使得官员们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起起落落。每次政治角逐的成败都会造就一批流人。这些失势的官僚们不一定是合格的建设者,但是起码能够充当一个阶段的带路党。 冯宗泽经过几天的工作,在旌义、大静和济州各设立一个军管会。其中济州的这个由他亲自担任会长。另外两县的军管会会长由驻军排长担任,工作队队长担任副会长。 军管会下面设立“临时县监”,其结构继续沿用过去李朝的六房体制,甚至六房小吏也没有变化,使用当地百姓补充逃亡和死亡的人员。使得原有的行政机构重新恢复运转。基本上,他们的工作内容和形式和过去在李朝统治下没什么不同。 县监由县军管会直接控制。不用说,县军管会就是太上皇。它监督着临时县监的运作。具体下达各种指令。 这样的做法当然会有很多的弊端,但是眼下他们没有多少合格的归化民干部可用,只能暂时先依靠旧体制来获得当地的资源。等山东难民大量到来之后,再从山东难民中培养选拔更为可靠的人员来逐步取代这一临时性机构。 作为大量使用旧体制下人员的一种制约,各临时县监的军事力量――“治安军”――就是由专门挑选出来的“苦大仇深”的官奴婢组成的。而不使用原先的李朝士兵。由这类人组成的治安军,有强烈的复仇欲望,对旧体制旧人员打击起来会非常无情。 朴家兄弟从一入城开始。便十分活跃。特别是朴德欢。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一码事。似乎又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他穿上了归化民的制服,每天不知道疲倦的为冯宗泽奔走着,一会写文告一会清点仓库,一会又带着人去抓捕“敌对分子”,一会又出现在“宣传说明会”上。亢奋的连吃饭和睡觉都不想要,喉咙完全哑了。 其实“首长”讲给他的许多话,他完全不明白道理。然而一种火焰却在他的胸中燃烧起来了:他感到受人重视,被人敬畏,仅仅这个就使得他的全身充满了力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节 新贵朴德欢 朴德欢现在的职务是冯宗泽的“民事助理”,实际相当于扩大了职权范围的“翻译官”角色。因为冯宗泽的朝鲜话到底不是母语,再者还有几百年的差距,有时候并不能非常明确的表达。这时候就很需要精通汉语的朴德欢来充当桥梁了。他的弟弟朴德猛则安排在军管会里当个文书。 朴德欢的工作很多,很繁重。没过多少天,济州城里的百姓和官奴婢们就知道他现在是“短毛倭寇”的“红人”了。 城里城外只要稍有些资财的人家:包括城里商铺作坊的掌柜,城外的地主、牧主纷纷都来向他送礼,请他吃饭说好话,只为求个平安:朴家兄弟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也算半个本地土著,济州城里城外的底细他都知道。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难。元老院对土著的私产基本上还是尊重的--就算要夺取也会采用花样百出的经济手段。既然没有准备横征暴敛,朴德欢无非是承诺些空头人情罢了。 朴德欢的觉悟当然没到“拒腐蚀永不沾”的水准上。不免就有些飘飘然起来。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忙于应酬。 他和弟弟住得地方也搬到了济州监营外的一处好房子里,还用了一个过去的官婢为他做饭洗衣,俨然是本地的头面人物了。 这些事情,冯宗泽并非不知道,他通过政治保卫总局特派员在当地初步发展起来的工作网秘密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朴德欢这样的本地带路党总得来说只是过渡性的,他们能不能走到真正的归化民干部这个层面,要看他们的本事和悟性。 再者,他也愿意朴德欢混得好一些――现在他是个标杆人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法在短时间内招募到足够的叛徒。眼下朴德欢无非是吃吃喝喝,收点小礼物,还没到大是大非的关键问题上。他暂时可以容忍他一下。 大浪淘沙,带路党们一开始泥沙俱下,但是时间会淘洗出符合塑造为“新人”的土著。让时间来验证朴德欢是不是具有成为“新人”的素质。 朴德欢不知道自己正处于阴冷的注视之下。依然每天热火朝天的干着工作。在他的竭力辅助下,济州的临时县监第一个恢复了运转,逃亡在外面的百姓和官奴婢们也相继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店铺开门营业,农民下地干活。 在恢复了基本秩序,社会正常运转之后,冯宗泽第一件事就是着手清查了济州监营所有官奴婢的名册,基本弄清楚了户口、人数、性别、年龄、财产和目前的从业情况。 济州岛上的官奴婢干得工作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从做饭、捞海产、打草、养马养牛到做工种地乃至提供性/服/务无所不包。基本上李朝地方官府所需要的一切产品和劳役实际都是由官奴婢来承担。而使用官奴婢最多的,是当地的屯田。 李朝给予每个监营若干荒地,由各监营自行开垦,当作屯田,屯田的收入用来负担军费,目的是补充军资。实际上屯田的收入常被用做官厅的一般经费或者成为牧使的私人钱财。屯田都由官婢负责耕种。因为屯田存在严重的弊端,成宗大王时代废止了使用官奴婢耕种屯田的制度,但是在济州岛仍然由官奴婢负责屯田的耕种。 因为济州岛的土地贫瘠,大部分地区不适合开发水田,所以屯田主要是旱地,用来种植大麦和荞麦――当时朝鲜还很少种植小麦。大多数元老还记得“面粉是很珍贵的食材”这句话。 这部分官奴婢实际上是国家农奴,冯宗泽认为正是吴南海搞集约农业,大农场的好对象:土地和劳动力都是现成的。 负责放牧和饲养的官奴婢也由农业部门接受,准备由农委会改组为专门的畜牧生产队。 余下的从事手工业和供给奔走使唤的官奴婢由军管会直接接受改编为本地劳工中队。 作为重大的行政举措,冯宗泽贴出告示,以元老院济州军管会的名义发出第一号命令,放免济州岛上所有官奴婢为良人,今后不许再称为“公贱”。 同时废除了官奴婢的身贡:“即已免为白丁,原所承担之各项身贡一概豁免,所与良人百姓历年之累欠亦不再追比。” 这一举措虽然不外乎改个身份,但在收买人心上的意义极大。对当地的百姓来说亦颇为震撼。当地人私下里称呼这些获得释放恢复白丁身份的官奴婢为“髡白丁”――意思是髡倭到来才得到白丁身份。 对原本的官奴婢的角度来说,这一命令堪称“翻天覆地”:废除了奴婢身份,不再是打入另册的“贱民”――不仅是自身的地位得到了解放,连子孙后代都得以翻身做人,感激之情是不用说得。 朴家兄弟在看到布告的当天哭了个昏天黑地。当天,痛哭的人家非他们一户。 放免奴婢是名义上,免除身贡在经济上,双管齐下,冯宗泽先把占据济州岛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奴婢给争取过来了。 有了自己的基本群众,干什么事情就容易入手了。 他又在三城同时开仓放粮,对最困难的官奴婢和百姓进行赈济,收养孤儿,一时间各种收买人心的举措继而连三。百姓们对“髡倭”由原本的惧怕、怀疑,渐渐的变得欢迎起来。 “下一步就是拉队伍了。”冯宗泽对南宫无敌说道。 “只要有粮食,拉队伍轻而易举。” 招募治安军的工作没费多少力气:新来得征服者们即不杀人也不抢掠,――这就给大家足够的安全感,再观摩了他们每天三顿饭的内容之后,要招募新兵就变得十分简单了。在这个长期处于慢性饥荒的时代里,为吃饱饭铤而走险,出卖人身和生命的人不知凡几。 南宫无敌对新兵十分挑剔,白丁不要,全要官奴婢出身者。而且必须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官奴婢。那些在官吏们身边奔走的,他认为是官奴婢中的“特权阶层”,“不可靠”,一概不要。新兵的年龄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身高必须高于一米五。基本健康。体格要健壮: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即使这样的条件,合格的人也超过四百人。原本济州岛前委只准备招募三个连。最后三个人一合计决定只要合格全收下来:炮灰不嫌多。就算不能马上派他们去执行任务,当苦力还是没问题的。 新兵进行了初步的甄别,识字的被单独挑选出来,准备作为行政干部培养。目前他们就被一锅烩的丢到教练场上进行基本训练了。 官德亭前的演武场上热火朝天,新招募来得济州岛治安军们正在以班为单位进行着队列训练。 剃光了脑袋,经过了净化的新兵们穿着治安军的标准制服土黄色“苏式套头衫”,打着绑腿,唯独头戴具有鲜明特色的“大帽”,在教练场上被教练兵们驱赶着学着走正步和队列。 训练的内容也做了进一步的简化,因为眼下不准备给他们配备火器,所以济州治安军只进行队列、刺杀和简单的战术配合训练。使用的武器也就是标准矛和砍刀。 负责训练的是从陆军和治安军中选出的下士和资深士兵。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正如好兵帅克说过得:士兵教育就是动拳脚。特别是治安军来得教练兵,八嘎和三宾的给不断。 训练场边挤满了好奇的百姓,对着训练场上的一切指指点点。朴德欢也在其中。 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刚刚受领了任务出来:冯宗泽要他去调查本城各家弓箭店铺的弓箭成品、半成品和原材料的库存,同时调查各店铺的匠师伙计人数,营业场地面积和大概的资金状况。 占领三城之后,在每一地的官仓里都缴获了大量的弓箭,这里本来就是李朝重要的弓箭产地。但是南宫无地决定不装备给治安军:弓箭需要太多的练习,属于非常专业的武器,实战效果又完全没法和步枪相比――将来这些治安军肯定是要换装东南亚步枪的,没必要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弓箭练习上。 不过,大量的弓箭倒是绝好的贸易品――南宫无敌原本就想和满清做买卖,虽说满清很穷,购买力有限。但是弓箭这种战争必需品、消耗品他们肯定是欢迎的。 既然济州岛有这样的“产业”,亦可以考虑扶植一下,作为目前的主要出口产品。 因而朴德欢才得到了这样一个差事。 这样的差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以往他都是“协助工作”,这次是正式的独当一面。因而心中十分兴奋。晚上吃了饭回到家里正要休息,忽然有人来请。 来请他的人也是过去的一个官奴婢,不过他当初有些钱财,到济州之后就贿赂了管事小吏,在当地做起了小买卖,后来干脆成了某个京城大商团的代理人。专门负责当地的经营业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节 夜饮 朴德欢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当下欣欣然就去了。 没想到他请他去的不是酒馆或者家里,而是妓房。 这家妓房过去是监营管辖,专门伺候官员和岛上的富户。因此妓女的质量很高。都是优先的北方各道和两班中人门第出身的官奴婢。 虽然公布了释放所有官奴婢的告示,但是军管会的工作还没做到很细的地步,妓房和妓女如何处理亦没有方案。因而管事的老板也就了得装糊涂的继续营业下去。 最初半个月,妓房的生意很不好――主顾们不是跑了死了,就是被抓或者躲了起来,但是最近局面平静下来,不但城里城外的富户、儒生们要继续享受,六房小吏这样的基层官吏因为重新恢复了工作,因而妓房的买卖又兴旺起来。 朴德欢过去经常出入妓房为老爷们跑腿,做梦都没敢想自己能以客人的身份进到房间里――过去他是往里面多看一眼都要被老鸨的烟杆打几下的。 从前供牧使、县监这样的官员们享用的单独包间里,已经摆下了丰盛的酒菜:二十四种各种口味的泡菜碟子摆得琳琅满目。姹紫嫣红摆设的煞是好看,一半是蔬菜,一般半海草。济州是一个对大海的物产很依赖的地方。 设宴款待的黄云宇正在两名浓妆艳抹的官妓的簇拥下喝酒,席间还坐着二名陪客――朴德欢都认得,一个是黄云宇的专门负责联络本土的伙计,名叫崔玄泽。另一个却是金万镒手下的一个伙计赵明贵。 赵明贵他不大熟悉――本岛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门下的人,就是区区一个奴婢走到街市上都趾高气昂,更不用说赵明贵这样有点身份的伙计了。 过去,他只是远远的看着赵明贵出入妓房和酒馆,有时候也出入监营。不要说一般的官吏,就是牧使大人见了面也客客气气的。 每名陪客身边也有妓女斟酒。这样的环境和气氛立刻就让朴德欢有些拘谨。 看见朴德欢进来还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黄云宇赶紧招呼道: “没看见朴老爷正等着吗?还不赶快坐到老爷身边,好生伺候!” 二个早就等候在旁的官妓立刻紧紧的靠了上来,温香暖玉顿时满背。朴德欢立马脸都红了。他家没有败落之前,作为少爷也参加过宴饮,但是公然召妓陪酒的宴席限于年龄和身份他从没有参加过。妓女身上华丽的衣服和浓烈脂粉香气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朴老爷斟酒!” 一个官妓给他斟满酒,脸上带着卑屈的神情。 朴德欢认识她:妓房的头牌,赵爱尹――她亦是中人之女。和朴德欢一样也是因为家里被党争牵连,贬到此地当了奴婢,又因为姿容出色沦为了官妓,因为她识字人文,精通诗词,很快就成了官员们的禁脔。下层官吏连陪酒的荣幸都很少。至于朴德欢这样的人,连远远的看一眼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现在,居然由她为他斟酒赔笑,朴德欢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不由自主的一饮而尽。 另一个也是熟人:正是李万姬。他原本列入娶亲考虑范围内的――没想到她竟然做了官妓:怪不得她一个多月前就不见了,原来已经进了妓房! 看她侍奉的笑容还很僵硬,斟酒喂菜也不麻利,果然是新干这行还不久。 酒是上好的,妓房里储备有上好的美酒,都是从本土运来的。专供达官贵人和有钱的财主享用。朴德欢想,要不是自己及时投靠了“首长”,哪里能有今天这样的享用! 在座的几个人交换了眼色,却不说正题,只是轮番的劝酒,说些奉承的话。朴德欢心中欢畅,加之陪酒的妓女竭力奉迎,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 眼见酒过三巡,黄云宇见朴德欢有了几分酒,便向妓女们使了个眼色。妓女们纷纷起身退出去,有仆人送来了烤牛肉片、人参野鸡之类的“大菜”。 黄云宇这才开口: “朴老爷被髡老爷所重用,小的们实在佩服的很。”他说道,“听说朴老爷这次又有重任?” 朴德欢虽然年轻,这一套却不陌生。他虽然不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话,但是很清楚这种“宴请”包含的意义。对方一开口他就明白想说什么了。 当下他放下筷子,嚼着牛肉片说道:“原来黄老爷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解说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可是很大的一笔生意!朴老弟果然是年轻有为呀。”崔玄泽笑嘻嘻的给他斟上了酒。 朴德欢打着哈哈,他意识到对方既然提到了自己这次的任务,显然是要打这批弓箭和材料的主意。 他很快就联想到,黄云宇所服务的商团,每年都要到济州来采购大批的弓箭,显然他是看中了目前官仓内储存的弓箭和材料。还有金老爷的人在场――金老爷是大牧主,每年都要销售大量的牛皮、筋腱和牛角,这些全是制弓用的材料…… 想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朴德欢有些不安――这不是一点点东西,虽然他对到底有多少弓箭和原材料心中无数,但是弓箭是济州的大宗出口品,绝非一个小数目。 利用手中的权利给自己弄点好处这种事,朴德欢一点也没有抵触。这是当时的惯例。但是事体太大就不好说了。因而他忽然变得十分小心,含糊道: “不知道黄老爷有什么打算?” “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黄云宇说着指了指陪客:“这两位,想必朴老爷也是认得的,都是和这件事休戚相关的人物,断然不会随便乱说。” 朴德欢点点头,心中盘算着。 黄云宇小声的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简单说来,就是请朴德欢在统计上报数据的时候抹掉一部分库存。 “……此事不难。”黄云宇说道,“首长们不用弓箭,对弓箭也没什么兴趣,无非是想废物利用,卖几个钱罢了。他们又不懂制弓,只要你笔下轻轻一动,事情不就成了?” 弓箭的制造、贸易都是专门的行当,别说外来者,就是济州本地人,不是本行本业的人也根本弄不清,朴德欢知道黄云宇的这些话并非夸大其词。 以冯首长他们的忙碌来说,的确也不会在这方面多在意――他们更注意粮食、木材、布匹这些东西。黄云宇说得对,首长们之所以要统计这些,不过是为了“废物利用”。 贪婪之心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为首长们干活,他的自尊心得到很大的满足,生活当然也改善了不少,他正盘算着下一步盖更大的房子,娶个配得上他身份的女人――这都需要钱…… “……事成之后,给朴老爷三成的好处。”黄云宇小声说着,塞给他一个小小的绸巾包。 绸巾包里沉甸甸的,大约是银子。朴德欢一时间心中斗争很是激烈,但是亦没有推开。 “小的也有一事相求。只要朴老爷能够笔下超生,小的老爷定有重谢!” 说话的是赵明贵,他笑成花一样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时的露出精光来。 赵明贵的主人,正是有着二品官衔,岛上最大的财主金万镒。 济州的最大的弓箭铺子的财东就是金家,另外金家的“鸣矢庄”垄断了全岛乃至大半个朝鲜的制弓箭的原材料。这方面的利益,金万镒当然要全力的保护。 不能把金老爷的盘子暴露给这伙外来户,同时要少报库存的数量。 “……我家老爷的财势和本事,想必朴老爷也是知道的。”赵明贵说道,“断然不会叫朴老爷白忙活一番。”说着他也奉上了一份礼物。 酒宴结束之后,黄云宇还要留他,说叫赵爱尹陪寝,朴德欢哪里有这个心情,再三辞去。 朴德欢走之后,黄云宇叫人重新开一桌酒席,继续和崔玄泽、赵明贵二人喝酒。 夜已经很深了,妓房外面的灯笼收了起来,大门也已经关门落锁。黄云宇关照老鸨,让不相干的人全部去休息,不必再伺候,亦不要妓女陪酒。浓浓的夜色笼罩在妓房的院落中,三个男人就着很暗的灯火喝酒,小声的说着话。 谈话的内容自然是围绕着刚才的事情。在弓箭上大捞一票的确是他们的本意,但是在此之外,这三个人还有其他的打算。 李朝在济州岛统治的突然崩溃,对岛上的权贵们来说有了一个侵吞利益的莫大机会。弓箭不过是他们的第一步,这几个人和他们的后台老板金万镒,还有更大的想法。 岛上的官马场里蓄养着上万匹的官马和大量的牛羊。眼下官府已经崩溃,新来得髡倭还无暇顾及于此――再者,他们也想不出海上打劫的髡倭要马匹牛羊有什么用,所以现在正是侵吞这一大笔财富的好机会。 就算朝廷有一天回到了岛上,他们也可全盘推到髡倭的头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节 下水 “这小子靠得住不?”赵明贵问道。 “不碍事,拿了银子,不怕他翻天。”黄云宇喝了一口酒,“我看他贪心的很,又很好色……” “好色?那为什么不留宿。” “头一回拿烫手的银子,心里多半翻江倒海呢。晚上十有八九睡不着,你还指望能硬起来干女人?”黄云宇笑了笑,别看他沦为官奴婢前不过是个卑贱的白丁,对中人、两班、士大夫们却都瞧不起――他见识过太多这些“贵人”们在金钱面前的丑态了。 大国有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区区几个“贵人”呢。 三个人一起笑了。 崔玄泽问道:“老爷!东西好说,只是到时候怎么运出去?济州码头和朝天浦都在倭髡的手里,船只一律不许出海,各镇又没有大船。” 岛上的九镇现在已经解体,因为军粮供应被切断,九镇官兵大部溃散,大多被倭髡收编,一部分军官和士兵则投靠了金大老爷。 “不碍事。”黄云宇夹了一筷子鲍鱼,“户房的金老爷和我说了,倭髡准备开放港口了,船只都要登记,然后发什么‘许可证’――大约就是令箭令牌这样的东西。凭着许可证出海贸易。据说还要在这里大办货栈商行。” 崔玄泽叹息道:“这伙倭寇倒是与众不同!” 黄云宇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真是倭寇?” “老爷说得是,的确不是很像――他们不说倭语。但是也不象是大国来得。” “他们说得是汉话――就是很怪。也能写汉字。”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倭髡的来历始终和他们带来的船只、武器和许多奇怪的东西一样,是一个谜。而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来。 “他们是什么人,我们不用管。这许可证什么的事情,到时候就落实在朴德欢身上好了――他帮了我们一次,能不帮第二次吗?”黄云宇笑着说。 崔玄泽赶紧拍马:“老爷高见。”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赵明贵这时候开了口:“上次和你们说得事情,能办得下来么?” “这事急不得。”黄云宇马上改了一副面孔,挤出谄媚的笑容来,“兵器上,髡贼看得很紧……” “兵器库里这许多兵器,倭髡又用不了多少,就弄不出些来?兵房吏还是以前那个吗?”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兵房吏在倭髡破城的时候跑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是一个倭髡提拔的官奴婢在当头。” “哦?叫什么,原来是哪里的。”赵明贵这次到济州城内来,身负主人的委托。首先是调查济州城的状况,探探倭髡在当地的作为和企图。其次就是勾连城里的旧关系,最大限度的攥取李朝留下的财产。 “赵老爷您应该见过,此人叫金勇柱――”看到赵明贵一脸想不出何许人懵懂,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金五顺她爹……” “是他啊!”赵明贵恍然大悟,“金五顺是他的女儿?” 金五顺在济州监营的年轻的未婚官婢中时出了名的丑陋。见过的人个个都有印象。不过金五顺聪明好学,从被流放到济州的前宫廷内人学了一手不错的厨艺。常常被监营的熟手(厨子)召来帮忙做饭。 金勇柱是猎户出身,因为偷入大王的围场打猎,被拿获之后从宽减罪流放济州岛。有一身好武艺。在济州也是靠打猎维生,还要为监营上交野物。 “不认识字的白丁,也当书吏?”赵明贵说道,“我看这个金勇柱有点二愣子的模样,不好弄吧?” “一个愚昧无知的白丁罢了,话都说不清。再说朴德欢的弟弟朴德猛给他的当副手。叫什么书记。” “想不到这事还和朴德欢有关呀。”赵明贵意味深长的说道,“本钱够不够?” “不够再加。得慢慢来――” 朴德欢几乎是“飘”到家里的,弟弟朴德猛已经睡觉了。他检查了一番院子,又看了看大门有没有插严实了,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点着小油灯,把灯捻捻得很小,这才把揣在怀里的两个绸巾包拿出来。 第一个绸巾包里,赫然是十两银子的小锭,惊得朴德欢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因为经济规模很小,所以白银在李朝国内的流通不广,价值也比大明高很多。 万历援朝的时候,麻贵收复平壤,李朝给他的谢银不过区区五十两,第一个登上平壤城墙的首功将士不过得了李朝十两赏银。 十两银子,即使在大明也不算小数目――在一般的年景里足够中产之家一年的费用。在朝鲜,那就更不得了了。 朴德欢的手都发抖了:崔老爷这么大的手笔!想不到他服务的商团竟然这么有钱! 再拆开第二个,虽然小些,也有二两白银。 十二两银子在济州岛上,那就是一笔巨款了。对于朴德欢这样刚刚“脱贫”的前官奴婢来说,这笔横财简直难以想象。 然而他也实在放心不下――朴德欢不傻,贿赂的数目和事情的风险是成正比的。对方肯付出如此大一笔数目的“好处”,看来弓箭上牵扯到的数字不会是小数目。 万一要是给首长们知道了,他的心一阵颤抖,似乎在告诉他:首长们把他提拔起来,让他位居要职,自己这样做无异于背叛…… 朴德欢的脸色在微弱的有灯火下不时的变换着,犹如鬼魅一般。良久,他把银子包了起来,想了想,又重新用原先的绸巾分成两包包好,外面又用破布裹着,塞入不用的火炕的洞里。 盘点弓箭库存,登记弓箭铺子的工作很快就展开了,没多久,朴德欢就呈交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报告。冯宗泽看了之后觉得很满意,命令各处弓箭作坊即日恢复工作。 冯宗泽原本打算将原先属于监营的弓箭作坊改为国营,但是考虑再三觉得这样会让军管会背上很大的包袱:一旦变成了国营,自己就得任命管理人员。自己和手下的归化民都没有管理此类企业的经验,必然会造成很大的浪费和混乱。而且作坊里干活的工匠、原官奴婢也等于立马变成了“财政供养人员”。这即无必要又很浪费资源。 所以最终他决定将监营属下的弓箭作坊外包出去,由当地的弓箭铺子来承包生产。由军管会下达订单,各家铺子生产出来的弓箭由军管会验收合格之后收购。至于原材料,由弓箭铺自行在市场上解决,军管会酌情将缴获的一部分原材料拿到市场上销售。 这样避免了一开始牵扯太多的管理精力。只要把好收获这一关就可以了。毕竟他们在济州岛的主要目的是转运难民,而不是搞社会主义改造。 为了改进质量,冯宗泽将岛上的制弓材料样本和若干成品用运输船送回临高,要技术人员改进下设计和材料配比,制造出更廉价更好用的弓箭来。如果可能的话,连生产工艺也改进一下。当然,也顺便让工业部门看看这些制弓箭的材料里有没有临高工业体系里需要的原料。 弓箭作坊的承包工作在朴德欢的介绍推荐下,外包给了本地最大的弓箭铺子“鸣镝庄”,实际也是金老爷的弓箭铺子。 这么一来,弓箭这买卖从原料到制成品等于是全部落到了金万镒的手中。朴德欢又一次获得了“谢礼”。 这次他在妓房很放得开了,吃喝之后欣欣然的随着赵爱尹去春风一度了,第二天又毫不客气的上了李万姬。 黄云宇对朴德欢更是加意奉承。不但他在妓房的花销全免,还介绍了一所宅院卖他――朴德欢花了很少的一点钱,卖家虽然不是黄云宇,但是各自心中都是心知肚明。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各种在本地很难买到的来自本土的生活日用品――有的还是从大明贩运来得。 为了摆谱,又雇佣了几个仆人。朴德欢是当过少爷的人,一下子倒也摆出了颇有门第的派头。 搬家当天,许多人都送了贺礼,赵明贵还特意送来了平日里只有官吏们富户才能享用的一整只牛腿。唯一令朴德欢遗憾的是,“首长”们没有任何表示。不过首长们向来如此,对手下所有的本地“官吏”都不假以颜色,也从不理睬他们的私事。所以他倒也并未因此不安。 庆贺乔迁的宴席上,朴德欢喝得酩酊大醉,失态的当众痛哭起来。人生难得得意几回――何况他这个跌到底,失意落魄十几年的人。现在他终于又混得像个人模样了,重整家业也是指日可待。 就在朴德欢喝得又哭又笑的同时,一队船只缓缓的驶入了朝天浦。 在当时济州岛的所有港口中,朝天浦是条件最好的,因而与朝鲜本土往来的船只,基本都在此地进出口。这里除了屯军之外,亦设有馆驿,有小小的市集。类似一座小型的港口城镇。 济州岛d日之后,这里顺理成章的成为济州岛前委控制的主要港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当时的朝鲜人称中国为大国。 第二百九十五节 奉公队 为了确保对此地的控制权,朝天浦由第二舰队随船的海兵负责守备工作。第二舰队的主力也从城山移泊到了此地。这里距离济州城较近,不论未来的难民安置还是舰队补充食水都比较方便。 李海平不客气的占据了朝天浦最好的建筑:朝天浦驿馆。将其设为“海军第二舰队司令部”。 在朝天浦的屯戍兵因为粮食供应被切断,一部分人逃往半岛上去了,一部分投降了李海平,自然就成了他的免费奴隶。同样待遇的还有朝天浦的几百名官奴婢。虽然他们都被冯宗泽的一道公文免为白丁,但是立马就被编入了朝天浦劳工队,专门负责港口的建设和维护工作。 朝天浦馆驿的驿丞朴昌范因为平日里习惯于迎来送往,对港口出入和潮水时间等水文也很熟悉,在改天换地之后继续留用,当上了朝天浦港区“从事官”――这是冯宗泽给手下的带路党们发明的一种“官衔”。在没有推行全部的元老院干部体制前,他可以便宜行事。 严格说来从事官不是他的发明,这是李朝的一种官职,属于临时性的差遣。冯宗泽觉得很适合目前带路党们什么都干的万金油状态。 朴昌范对投靠新主子毫无心理障碍,甚至怀着报复的快感。他是正牌子的进士出身,虽然不是两班贵族,但也是中人子弟,在仕途上原本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但是非常悲惨的是,朴昌范出生在咸镜道――李朝的龙兴之地。然而李成桂对自己的同乡们很不放心,一直有所贬抑。因而咸境道出身的官吏在李朝很难有上升的空间。一般只能在低级职位上打转。壬辰、丁酉倭乱的时候,在朝鲜出现了一批投靠日军的“朝奸”,其中不少都是这一出身。 朴昌范因为受到了出身地的牵连,授官之后一直在低级职位上打转,被授职为朝天浦驿丞一晃又是五六年,在这流放犯人的地方当小官,简直和当流人也没什么两样。何况驿丞这个职务,虽然多少有点油水,但是迎来送往非常辛苦,至于被过路的上官和官员豪仆勒索、斥骂甚至殴打也是家常便饭。朴昌范早就是满腹怨恨了。 髡倭刚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副“委曲求全”“忍辱偷生”的模样,随着三城陷落,舰队主力移驻朝天浦,朴昌范立刻卖身投靠。 他的叛变,即有着获取更大利益的考虑,但是更多是怀着对朝廷的不满和仇恨。 冯宗泽和李海平立刻对他委以重任,朴昌范也极其卖力――他心里还有点“国士报之”的念想。 此时,他正在港区监督着征发来的“奉公队”――为了区别从山东、临高等地运来的劳工中队,从济州岛当地征发的原官奴婢、招降捕获的官兵俘虏组建的劳工队统一改用这一称呼。 奉公队发给服装和口粮,集中使用。主要在基础建设上:修筑道路、营房和码头等工程中充当力工。正在实施的,是朝天浦港区改扩建工程,奉公队正在协助劳工中队建造木制栈桥。 “吃饭了!”随着吃饭的号子响起了,正在工作的奉公队劳工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朝着就餐点而来。 由“女子奉公队”抬来的大锅子热腾腾的冒着白气。里面是奉公队的伙食:糙米混合荞麦、大麦和红薯干各三分之一煮成的麦饭。菜肴是大酱海带杂鱼汤和泡菜。 “首长们给这帮贱民的伙食这么好!”朴昌范看着“奉公”们在手持大棒的治安队员的呵斥下勉强排好了队,开始领饭菜的时候想到。 女队员们用大筐抬来了餐具,朝鲜一般庶民的餐具多半用木制,条件稍好的人家用漆碗,只有有钱人才能用上铜器和瓷器。木制餐具不易清洗干净,因而冯宗泽命令对所有本地“奉公人员”采取餐具集中清洗制,餐具使用之后统一由女子奉公队清洗消毒,以杜绝传染病。 奉公队员们领着各自的饭菜:供给标准是极重体力工种每人每餐混合麦饭500克,其他工种依次递减。 虽然按照营养学的标准,供给奉公队的伙食过于单调,营养也不全面。但是这却是奉公队员们第一次能够摄入足够的热量。 饭菜的分量之多,不仅让长期处于慢性饥饿状态前官奴婢和士兵们感恩戴德,就是朴昌范这样平日里不愁吃喝的小官吏都觉得“太丰盛”。 “首长们这么大方,就不怕吃穷了么?”朴昌范一度心里很担忧――因为许多粮食是从官仓里运来的。现在是冬天,就算今年风调雨顺,也得到夏天才能收获第一批谷物。济州岛本身粮食又不够吃,要是没有外来的粮食补充,很快就会陷入饥荒。到时候首长们怕是只能升帆逃走了。 不过,自从他看到从海面上不时驶来,卸下无数的木桶、麻包、草袋和箱子的船队之后,他已经不再担心――源源不断的运来物资也坚定了他投靠“首长”的决心。他们运走很少的东西,却运来大量的物品,还在修港口、造房子。拉队伍……种种举措怎么看都是要在济州这里长期待下去的模样。 朴昌范倒没有归化民干部那样巴望着“髡贼”有朝一日“坐龙庭”,自己混上从龙之臣的奢望,他的期望小得多,只巴望着这伙髡倭在这里的统治能够长久下去,自己混得比憋屈的李朝驿丞更好些。 “老爷,你的盒饭。”自家的奴仆送来的中午的饭菜,眼下对“私贱”还没有放免的命令下达。不过朴昌范家里也没几个奴仆――他养不起。 “盒饭”是从首长们那里流行起来的,一个饭盒子里装着糙米饭和菜蔬。可以方便的便的在任何地方吃饭。朴昌范其实不用吃便当,他的家就在朝天浦,大可回家去吃或者让仆人用食盒送来。但是领导的爱好往往就会成为风尚。朴昌范也跟着吃起了了便当。 朴昌范一面吃着自家奴仆送来得盒饭,一面注视着港湾里正在劳作的劳工。他很少见到这么大规模的营造工程――工地上的劳工少说也有三四千人。首长们花大力气在这里修港口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莫非也想效法当年的平相国,打到朝鲜去来个“八道检地”么?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看到烽火台的旗杆上悬挂起“有船接近”的旗帜,他立刻放下饭盒,向大海上眺望着。 来得船只一进入朴昌范的视线,他就松了一口气:这是首长们的货船。这些体型庞大,桅杆高耸的船只,十天半个月就会三艘五艘的结队进出朝天浦,卸下大量的货物,有时候也会带来一些人员。 进入朝天浦的船队的旗舰甲板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满脸沧桑,看不出具体的年龄。穿着一件正宗的绿色65。如果有人靠近他的话,可以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马粪味。 此人正是元老院的“马疯子”――尼克。 在高山岭牧场和昌化牧场都觉得难以施展拳脚的尼克终于迎来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占领济州,不仅使得元老院第一次拥有了气候适宜的牧场,还一次性收获了大量的马匹。 没有任何犹豫,在尼克准备申请前往济州岛进行考察的同时,来自组织处的调令已经送到了他的桌子上:即刻前往济州岛开展工作。 尼克没有半点迟缓,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之后,他把自己的工作和农委会进行了交接,特别是对杨宝贵更是千叮嘱万嘱咐。他和杨宝贵开展的马匹育种正处于关键阶段,要不是济州岛有几万匹马,他还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 “胜宝,你留在这里带师弟和牧工们,一定要严格按照我制定的规章和手册办事!”他把自己的几个徒弟叫来叮嘱道。胜宝和来宝兄弟是他的第一批收得徒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来宝随我出差。”他说道,“你回去收拾下,再去领装备。” 他又从牧工中选了四个人充当助手。虽然每个人的行李都很简单,但是随身的工具材料却带了二十个军用后勤标准箱。里面装满了养马需要的各种工具、器材和药品。 一行人先从临高搭船前往香港,接着在香港和骑兵、辎重兵教导队、联勤总部畜力处的人员会合,组成“济州岛畜力工作组”一起坐船前往济州岛。 尼克眺望着渐渐浮现在眼前的青翠的岛屿,心中盘算着怎么在当地开展工作。作为一个马匹爱好者,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去过另一个时空的济州岛马场,对当地的牧场情况、气候条件和马匹状况都有比较多的了解。 岛上的汉拿山山区是非常优质的牧场,气候条件也比较适合马匹繁衍。如果配合先进的牧草种植,进行集约化养殖,那么饲养十万匹以上的马匹是不成问题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 尼克的到来 这里是他大展宏图的好地方。尼克心想,整个东亚地区,除了北海道之外,济州岛的养马条件最为理想。 h800在小发艇的牵引下平安的靠上了栈桥。因为船上有元老到来,驻扎朝天浦的海兵队派出一个班在码头上列队迎接。李海平正在出海,因而来迎接尼克一行人的是这里的最高级别的军官:特侦队分队长薛子良。 随着海兵队上士高喊“举枪!”“敬礼!”,扩音器里开始播放《向您致敬,司令同志!》,尼克不得不做出立正的姿态,然后举手向一干迎接的人致敬。 音乐演奏完毕,尼克终于放松了姿态,和薛子良握了握手。朴昌范早就让轿夫准备好了轿子――按照中国标准应该叫“滑竿”伺候。 尼克皱了皱眉:“我有脚,不用这玩意。” “到司令部有点距离的,地面很糟。”薛子良说道。 “不碍事。”尼克摆了摆手,“有这个人力帮我把行李都卸下来才是正事――叫他们要小心。” “好,一会送到司令部去。” 道路十分难走,因为施工的关系,以前用碎石黄沙铺设的道路被碾压毁损不堪,已经变成了一条泥塘路,上面胡乱的丢着束柴和草席。 尼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中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司令部――驿馆里,两只脚连裤腿带鞋都沾满了黄泥,幸而司令部里已经生起了火,备好了充足的热水。两名官婢改编的“奉公”女仆赶紧上来为他脱鞋洗脚。尼克倒闹得很不自在,赶紧说要自己洗。 好不容易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鞋子。他正要关照来宝贝将脏衣服和鞋子先收拾起来,却见两个女仆已经都收走了。 “不碍事,明天一早都给你收拾干净烘干了拿过来。她们都有全挂的伺候人的本事。”薛子良从容的坐在凳子上,让一个官婢给她洗脚按摩。 “维尼,我还以为你会比较现代一点……”尼克开口说道。他在澳大利亚待得久了,免不了沾染了“白人左翼的政治正确”,在临高就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元老院分配女仆这事,他特别的抵触。因而一直不肯用女仆补助金买女仆。但是叫徒弟洗衣做家务又实在干得不像样。最后还是办公厅出面给他雇佣了一名女仆照顾生活起居。 “尼克,这里在另一个时空可是男人的天堂。”薛子良双目微闭,享受着按摩服务,思绪似乎飞回到了当年他在美国陆战队时在韩国这个美军的天堂里的种种享受,“现在这算什么……” 尼克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还是格格不入。即使面对一个纯正的“香蕉”。 “享受”完毕,行李也都卸载了,尼克亲自去看了封条和包装都完好无损,这才放心的启程――这次他没有拒绝再坐轿子。薛子良告诉他,官道很不好走,冯宗泽正投入人力抢修。当然他也可以坐船,但是这几天海况不好,他带得东西又比较重要,最终决定还是走陆路。 正要启程,尼克忽然看到队伍中有十来名戴着斗笠盔,挎着战刀的骑兵,而且他们的行李也是用马匹驮运的,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有马?” “的确有马,这里可是济州的驿站,有几匹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骑兵呢?” “是治安军日本连的士兵,别看是大头兵,据说在日本还是马上武士呢……”薛子良笑着说道。 “这几个兵给我好不好?” 薛子良一怔,没弄懂这马疯子怎么对日本鬼子忽然有了兴趣:“暂时借给你差遣是没问题的,不过要到南宫那里过个手续。” 尼克一行很快就到了济州城,被迎进了监营。刚刚安顿下来,他就要人把冯宗泽找来。 “冯委员去大静视察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冯宗泽的秘书说。 “元老中还有谁在济州?” “南宫司令在……” “立刻把他叫来!说我在等他,要和他谈事情。” 尼克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工作,只要是本地的元老,抓到一个是一个――总能告诉他一些情况。 秘书咋舌――这元老是谁?好大的派头! 尼克在元老中属于露面的那类人,他几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一直“宅在”高山岭马场,如果有外出的话,不是去昌化的牧场就是到农委会、陆军的马圈,查看马匹役使状况。所以元老们的秘书们对他非常陌生,眼见他口气如此之大,冯宗泽的秘书不敢怠慢,赶紧跑去找南宫无敌的女勤务兵。 南宫无敌正在城里检查营房的翻修消毒工作,听说有个“很大的首长”到了,要找他说话,不敢怠慢,马上回到监营。 “原来是你……”南宫无敌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是总参或者执委会的哪个来了。” “他们来不来不管我的事。”尼克说道,“我这次是为了调查马匹情况,把你知道的说手吧。” 南宫无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幸而他在陆军见识过不少次尼克的做派,知道他一贯如此。 “你不要心急,老冯不在。明天回来了和你再细说。不过,马匹的情况,我们掌握的不多。” “什么?!” 眼看着尼克要站起来,南宫无敌制止了他: “我们在岛上的统治还很薄弱,刚刚建立起基本的机构。说句不见外的话,人都没闹清楚,哪里有时间来弄马?” 济州岛的牧场,不论公私大多位于岛屿中心的汉拿山山区,济州岛前委讨论过,在没有建立起稳定的统治,没有培养出足够的带路党和本地治安军之前,暂时不染指这些马场。目前先做收集资料的工作。薛子良的特侦队在若干熟悉本岛内地地形的当地人的向导下,已经进行了几次徒步侦察活动。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马。”南宫无敌说道,“我们也接收了几个马场、马圈。有几百匹马。” “在哪里?”尼克又一次要站起来。 “不要着急,马都在!”南宫无敌按捺住他,“不过分在好几个地方。你一时半会看不过来的。等冯宗泽回来了再和你具体谈吧。今天就请好好休息吧。” 尼克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他见南宫无敌要走,又说道,“这次护送我来的日本治安军有能骑马的武士,能拨给我吗?” 南宫无敌一口答应:“没问题。临高那边有指示过来,你在这里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我们全力配合工作。大伙都盼望着骡马化呢。” “谢谢了!” “不客气,什么时候给我们整点骑兵出来就好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冯宗泽回到济州,刚进办公室就被等候在那里的尼克抓住了。 冯宗泽早有准备――他已经接到了尼克即将到来的通知。关照秘书端来热茶之后,他开始向尼克做起了情况介绍。 济州岛马匹、马场的大致情况,大图书馆和对外情报局已经提供了大致的资料。 济州岛的官马数量,根据李朝实录,大约有一万匹上下。这个数字应该是比较准确的。因为按照李朝制定的贡马条例,济州岛每年都要向朝廷贡马,作为军用和朝廷役使。这被称之为“贡马封进”。 “贡马封进”通常是于6月7日在济州监营观德亭前举行。年例贡马是200匹。另外每三年的式年(子、午、卯、酉年)贡马是700匹,在三明日(正朝、冬至、诞日)各进贡20匹,在济州三邑长官就任时献马三匹。此外,必要时还可以由交易商进行不定期选马。 这样算下来,济州岛的官马牧场每年要进贡给李朝朝廷450匹左右。按照马匹的甄选比例,至少要保持有一万匹左右的马群才能保证这个进贡数字。 至于私马的数量,史料没有明确的说明,但是金萬鎰一次就向朝廷贡献马匹五百匹,至少也蓄有一万以上的马匹。 再加上零星的私人牧场,济州岛的马匹存量很可能有三万上下。 尼克认真得听着他的介绍,然后说道:“以前我也来过济州岛,是以矮种马出名的。大图书馆给得资料也这么说。不过刚才我看到的马匹没这么矮小。” 济州岛的特色马种是只有08米高的矮种马,马虽小,体力却好。这种马据说骨密度很高,耐力特别强,近似于中国云贵一带的果下马。耐粗饲、耐役使,缺点是负载力小,高度太低。 这种所谓的“骨密度”特别高的马,后来还衍生出了一种专门向旅游者兜售的保健品“马骨粉”,据说就是用这种马的骨头制造的。 蒙古人侵占的济州后,看中了这些小马发达的四肢,但因为马身太小不能骑,于是就送来150匹蒙古马与之杂交繁殖,形成了后来的济州马。 “这样的矮马我们还没看到――至少我们已经缴获的几百匹马里肯定没有。”冯宗泽说道,“我觉得这里的马大致就是一般的蒙古马。”(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节 接收马匹 所谓的“骨密度”特别高,还有日本人解剖“海女”,发觉她们不畏寒冷,能够长时间潜水和长期食用“矮马骨粉”有关等等的说法,冯宗泽认为不过是忽悠游客购买保健品的“故事”而已。 冯宗泽自己开过小药店,有药师执照,知道单单从补钙的角度来看,骨粉的补钙效果,不管是马骨、猪骨、牛骨,并无多少差别,所谓济州矮种马的骨密度特别高,补钙效果特别好的说法不外乎是自抬身价而已。 矮种马尽管有其优越性,在山地役使比较方便,但是过于矮小,承载力有限的缺点使得它不是一种有用的役使、骑乘用马匹 蒙古人引入自己的马种也是为了改善岛上的马匹品种,使其变得适合骑乘役使。他们没必要也不可能特意去保留培养用处不大的矮种马。 李朝朝廷要济州岛每年贡献马匹,无非是军队、驿站和仪仗之用,矮种马在这方面都派不上用处。因而济州矮种马尽管可能有保存,但不会是岛上牧场的主流马种。 “你分析的有道理。我也觉得看到的马匹都是典型的蒙古马。”尼克说道,“我想马上着手搭个班子,开始对现有的马匹进行一次甄别。” “没问题,”冯宗泽本人也是一个马匹爱好者,一口答应,“地方,由你选――不过要保证安全。马和人也随你选。” “我得要个翻译吧……” “我这里有合适的人。”冯宗泽说道叫人把朴德猛叫来。 朴德猛和哥哥不一样,没有很多“外务”,主要是留在军管会内帮忙处理文书,顺便充当翻译――当然还是“笔谈”的那种翻译。不过少年人学习语言容易,他又认识汉字,很快就能用简单的普通话和他们交流了。 “我知道你在临高很少出门,高山岭又是绿区,所以你出门带几个徒弟不带武器不带卫兵没事,但是这里可是紫区,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城墙里是蓝区,县监内才是绿区。基本上元老只要一离开济州城墙的范围,就等于进入了必须携带武器的危险地带。冯宗泽知道尼克素来不喜欢排场,更讨厌武装警卫,特别叮嘱道。 “有那几个日本兵保护我就可以了。” 随后冯宗泽在朴德猛的带领下,踏勘了济州城内外的若干地点。济州城有规模很大的马圈――每年“贡马封进”之后选中的马匹都要被赶到这里等候渡海。 因为最多的年份要进贡700匹马,所以在城外修筑有一处可以容纳上千匹马的马圈。但是尼克实地查看之后比较失望,这座马圈非常简陋――简陋到算不上是一座“建筑”。不过是露天的围栏。被马匹践踏的泥地裸露着,看上去很是萧瑟。有些饮水槽和蓄水池之类的设施。现在因为是年初,距离贡马封进的日子还有半年多,所以这里一匹马也没有,连围栏都不全,很多地方整段整段的空缺着,其他地方也残缺不全。唯一有顶的建筑是马圈的看守人员的住所。 负责管理马圈的,牧吏告诉尼克,这里只是临时马圈,点验合格的马匹在这里只临时圈养几天只等天气海况合适就会出发前往朝天浦,在当地登船运往大陆。 至于有顶的马圈,只有驿站、监营和兵营内才有。 尼克通过翻译仔细的听着牧吏的介绍,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他特别关心冬天的饲料储备。 济州的确储备一部分干草之类的饲料,数量不多,主要是为为济州监营、当地驻军和驿站的官马准备的。 尼克查看了下饲料库,失望的发现不但干草存量有限,精饲料也几乎没有。难怪他一路上看到的马匹状态都比较差,掉膘严重。 接着,他有查勘了缴获的各种官马。这些官马大多是济州驻军的马匹。 “现在有多少马?”尼克看着马圈里的没精打采马匹和满地狼藉积满了马粪,好多天没有更换的垫草。皱着眉头问道。 负责接收马匹看管马匹的一个归化民干部赶紧报告:“报告首长:一共195匹。分四个圈。朝天浦那边还有40匹。” “从攻下这里到现在济州城死了多少匹马?” 对方看到尼克面色不善,心中害怕,结结巴巴的说道:“报……报……报告,死了25匹……” “怎么死了这么多?” “报……告首长:朝鲜的牧吏说每年冬天都要死很多马……” “混蛋!”尼克再也忍不住的骂道,“因为每年都死很多马,就可以继续照旧死很多马?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归化民干部被吓得缩了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要不是他已经受过了足够的教育,这会说不定就下跪大喊“小人该死,老爷饶命”之类的话了。 尼克见他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心肠又软了起来。 “算了,你也不是专业人员。派你来管理马圈本来就是个错误!”他一挥手,“你是哪个部门的?” “小的……不,我是企划院特别搜索工作队……” 原来是企划院的。尼克心想,怪不得是他在看守马匹――马匹也是战利品。但是这帮人抄家搞统计很在行,叫他们看管活物就难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略略放缓了些,问道:“养马的人呢,都是什么人?” “报告首长:养马的都是原先本地的马夫,监营的官奴婢。我们清点接受马匹结束之后,就是由他们继续饲养照料的。” “人呢?”尼克觉得有点诧异。既然留用了专职的马夫,虽说这帮人很不专业,还有许多坏习惯,但是清理马圈,更换垫草,刷洗马匹是马夫的通常工作,不管哪个国家都差不多。 看这里的摸样,起码也有十几天没换过垫草了。马匹也有好些天没刷洗过。 “二周前就给征发去修房子了。”企划院的干部小声说道,“白天去,晚上回来再给马喂点料,饮水什么的……” “岂有此理!”尼克又发火了。一天到晚喊马不够用,真有了马却是这种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态度! 他又看了看马匹的状况,大多掉膘严重――显然喂饲料不够,而且有些有不少马匹有役使过度的迹象。事不宜迟,现在要立刻将朝鲜马夫都要回来,再配合自己带来的人,赶快给马匹一个恢复上膘的喘息的时间,这样才能保证马匹安全的过冬。 尼克去找了冯宗泽,冯宗泽的态度极好,对他的要求全部一口答应。当即就把所有的马夫都给了他,又说他已经下令把所有和马有关的设施和物资全部移交给他。说着交给他一本簿册。 至于马圈,尽管城外的马圈形同虚设,但是尼克认为还是设在那里比较好――虽然冯宗泽认为城内有足够的荒地可用,而且有城墙保护,容易关防。 “不行,马这种动物不能在人烟稠密的地方集中饲养。”尼克摇头,“再说等难民大批量来了之后,城里还要设置难民营。密度一高,人和马都容易生病。” 城外虽然不利于关防,但是面积广阔,春天便于就近采牧野草,而且有河流,马匹饮水用水方便――马是耗水大户。马圈设在城内,日后供水就成了很大问题。 “好吧。我给你派一队警卫人员帮忙守卫。”冯宗泽说道,“施工的事情我马上就安排下去――你得提供设计图。” “这没有问题,我亲自来画。” 被征发去修路盖房子的马夫们回来之后,尼克任命徒弟来宝当马圈总管,全权负责济州马圈的工作。又把带来的饲养员任命为小队长。 “该干什么你都知道。把我教你的东西的灌输到他们的脑袋里去。”尼克吩咐道,“第一件事!叫这些马夫好好洗个澡,全部净化一下!马是爱干净的动物!” 来宝立刻动手干了起来。指挥着马夫们出马圈换垫草,刷洗马匹。又逐一将马圈内的马匹进行了分圈。把掉膘严重的、有伤病的、年老的马匹逐一分马圈,有针对性的进行喂饲和调治。 尼克则亲自询问马夫,将历年来的马匹死亡状况进行了一番研究。因为这里饲养的都是官马,所以每匹马都有相应的“马档子”,役使状况、饲料配额、生病情况和倒毙状况都有记载。 总得看来,这里冬季的马匹的死亡率最高――和过度役使、秋季上膘不足,冬季饲料匮乏有直接的关系。 尼克发现,监营、兵营对马匹的过冬干草储备十分有限,也很少储备精饲料。经常将马匹赶到野外,任其自己采食野外的枯草――济州岛的冬季相对不甚寒冷,虽然也积雪也不厚。野外枯草很多。这种饲养方式成本低,但是过于粗放,马匹如果秋季上膘不足,冬季役使过度就很容易掉膘,造成倒毙。 这种做法其实和游牧民族的群牧马很相似――问题是游牧民族的马匹冬季一般不役使,饲料差一点少一点大致也能够过冬。但是对经常要役使的官马、军马来说就显得营养不足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节 新马圈 尼克亲自到城外的马圈上,实地观察地形,考虑如何的设计马圈。 他设计的这个马圈主要目的是饲养目前掌握在济州军管会手中的役使马群。至于那些官私马场,他暂时无力插手――不是不想,实在是不能。 他现在即没有人,也没有饲料,接收过来也无力有效的管理起几万匹马来。到头来依然是靠原先的老人和老办法。 与其马上改变造成动荡,不如让这些马场继续维持着旧有体制运转下去。 再者,这些马场应该采用的是野外放牧的群牧马饲养体制,这种饲养体制不需要马圈,对饲料和人工的需求也很小。尽管有许多不足之处――比如繁殖率偏低――但是在现有条件下不失为维持马群的方法。 即使以后他接管了全部岛上的马群,在几年之内也还得维系这一体制。 但是,要大规模的扩大马群,优选马种,推行圈养舍饲势在必行。 舍饲尽管有需要场地大,建设周期长的问题,但是有利于饲养管理,保护幼驹和积肥保肥。济州岛这里尽管相对暖和,21世纪的冬季最低气温也在零度,即将到来的1632年,是一个连临高都会下大雪,气温下降到零度的年份,根据临高气象台的预测,济州岛的冬季最低气温恐怕hi低到零下六七度。修建马舍有利于保护马匹安全的过冬。 有了马舍,他就能搞出一个新得饲养体制来,作为培训人员和技术推广的样本来使用。因而济州马圈必须兼顾役使、繁殖和调教三个功能。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有配套的饲料加工和马粪处理工程。 建筑材料和人工方面,人工是充足的,大批被解放的官奴婢组成的奉公队是现场的劳动力――而且其中有很多人在过去一直充当扎栅工。有丰富的扎栅栏,建马围的经验,都是熟练工。 至于建筑材料,尼克决定立足现有条件――想依靠千里之外用船给他运来砖瓦和水泥是不现实的。好在马圈的建筑要求比较低,可以因陋就简,济州岛这里火成岩石块很多,几乎到处都是,从民居到官署几乎全用这种石块。可就近利用的木材也比较多。旧马圈的围栏拆除后,除了一部分朽烂的只能用来烧火之外,大多数还能重新利用。 尼克虽然不懂建筑,但是懂如何修马圈――在高磨盘岭牧场修建的马舍就是在他的指导下,由建筑总公司修筑的。正如梅林说得,修马圈是一个互相学习的过程,修完磨盘岭牧场的马圈,不管是建筑总公司还是尼克,都学会了该如何真正的修筑一座符合要求的马圈。 按照要求,马圈最好选择在背风向阳,地势干燥的平地或者缓坡上。附近要有较大的水源。这几点,现有的济州马圈所在地都能满足需求。所以他决定不再改变,命令奉公队首先对地基进行平整。 马舍的地面比较简单,无需铺设石块或者水泥进行地面硬化--这样既费工费料又不利于马匹健康,这些材料的渗透性过于坚硬,而且不保温。因而地面一般都用粘土夯实,粘土的地面保温、护蹄,而且修补容易。 马舍有封闭式和半封闭式。尼克和在临高一样,选择了半封闭式。 全封闭式马舍尽管保温效果好,但是内部温度较高,湿度大。马匹抵抗力弱,容易感冒。通风不良的情况下,马匹的粪尿产生的刺激性气体对马匹的健康亦不利。 新马圈的马舍是半开放式的,即后面和两侧有墙,前面敞开。半开放式的马舍结构简单,阳光充足,空气新鲜,容易保持室内的清洁干燥,又便于饲养工作和积肥。缺点是不利于保温,对于冬季气温很低的北方地区来说不适合。 马是一种喜凉惧热的动物,尼克认为以本时空济州岛冬季零下的极端最低气温来说,马匹也是能够承受的,而且适度的低温有利于提高马匹的抗寒能力和适应性。 尼克设计的马舍是斜披式多列结构。这种马舍的结构最为简单,节省建筑材料,养马数量多,易于管理,保温性较好。顶棚采用斜披式,直接利用围墙作为屋顶的承重结构。搭屋批的椽子直接搭在围墙上。省却了梁柱。对缺少较粗胸径木材,也没有足够的合格木匠的尼克来说尤其合适。 围墙就用济州岛上到处都是火山石堆砌,粘合剂用粘土、沙子混合而成。用不规则的石块堆砌成墙是个技术活。好在本地的建筑几乎都用这种方式砌墙,所以奉公队内有很多官奴婢是擅长这个工作的。 大多数马舍内部,不设单间,采取通间构造,只有少数马舍内设置单间,这是专门为怀孕母马和哺乳母马准备的。 马舍内有专门的马槽――全部从临高运来,尼克嫌弃旧马槽可能带有较多的病菌和寄生虫,因而全部废弃不用劈了当烧柴用。另外还安装了专门的草架。草架是专门用来喂饲长草用得,用木杆制成,横置于马槽的上方,大致相当于马站着稍抬头就能吃到的草料的高度。 之所以特别安装草架,是因为本地的马匹冬季多半喂饲干草,如果直接将干草堆放在厩床上,容易使得马匹食入粪便和寄生虫卵,很不卫生。 这一改良虽然小,却是提高马匹健康状态很重要的一环。 另外,尼克还修筑了若干单独的封闭式马舍――这是为种公马准备的。他不清楚目前的役使马匹里有没有适合做种公马的马匹。不过,原本就准备为济州岛马群引进新得种公马。根据他的推测,济州岛的马群基本就是那150匹蒙古马和岛上马匹的杂交后裔。自那以后,没有记载说有其他外来马种的引进,因而这里的马匹的外来基因很少。 从育种的角度来说,济州岛的马种是相当“纯”得,但是这样的“纯”蒙古马对元老院来说不是最佳的选择。蒙古马的身高、负重和挽力按照元老院的军用或者役使标准都不够,只能说是勉强凑合着用还行。改良马种迫在眉睫――势必要引入外来的优秀马种,开展大规模的刷新马群的工作。 马舍的规模为可容纳四百匹马,包括现有的济州军管会控制下的所有马匹和未来可能增加的若干马匹。尼克通过军管会发布命令:将朝天浦的40匹马全部赶到济州听候甄别。 由于修马圈属于第一等要务,冯宗泽和南宫又对马匹资源十分重视,因而尼克要人又人要物有物。奉公队数量足够,各路工匠助阵,外加从临高运来的工具车辆的协助,新马圈的马舍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三分之二。另一部分人开始进行配套工程的修建,包括人员宿舍、马匹医疗所、马匹隔离检疫所和专门的马粪处理用的沼气池。 集水工程和引水渠也在紧锣密鼓的建造中。尼克还计划修筑一个简单的水净化池用来给马匹提供清洁的饮用水。 在一处距离马厩较远土壤干燥,不影响到地表和地下水源的地方选择了掩埋病死马匹的地点。 最后,整个马圈用一道栅栏围绕起来――这主要是放着马匹跑出去,而不是什么防御设施。此地毕竟距离济州城不到一公里路,还有一些日本治安连的人员驻守。 马圈工程兴建的同时,尼克开始寻找足够的饲料。马匹的饲料在济州监营并无太多的储备,除了干草存量稍多,精饲料很少。济州去年因为遭遇饥荒,原本用作精饲料的荞麦、大麦等粗粮大多变成了人的口粮。现在饲料库房里除了一点库底子之外几乎什么也找不出来。 这让尼克无可奈何,只好去求助于冯宗泽。他很清楚,济州岛是一个以种植荞麦大麦为主的地区――甚至可以说是岛上局面的主食。济州仓库里的三万石存粮里,这几种粗粮的存量是不会少得。 然而冯宗泽对此颇为为难:这些粮食中很大一部分必须用来养活奉公队。当然,每家每户各自都有些存粮,可以勉强对付到下一年收获,但是济州岛本身缺粮,即要养活当地的百姓,又得养活马上要大批到来的难民。如果调出一部分马粮,而香港方面运输救济口粮的环节稍有差池,立刻会影响到整个粮食储备安全。 尼克经过一番竭力争取,加上冯宗泽也不愿意马匹在自己手中大量死亡,最后还是批给了他几百石的大麦和荞麦。 尼克当即关照手下的奉公队员们,先领取了一部分饲料粮,装上紫电手推车,一路装运回马圈去。 马圈里的饲料仓库、青贮仓库还在修建中,为了存放这批宝贵的饲料粮,他命令将这批粮食先存放在原先马圈看守人的住所里。原先的马圈看守人则编入“马圈奉公队”。 至于马圈奉公队成员的住所倒不劳他操心――大多数人在济州城内和城外都有自己的房子或者住在官房内。他只关照人盖了一排简易宿舍,供应值班人员使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节 现状和弊端 和他一起来到济州的,还有从骑兵教导队、辎重兵教导队和炮兵教导队中抽调来得学兵。这三个兵种都需要大量使用驭马。所以在临高就是轮流到磨盘岭牧场进行马匹的饲养、调教的实践工作。 骑兵教导队除了留少量人员在临高保持机构,一个连调到山东,其余的人和装备几乎是全部调到了济州。根据总参的命令,骑兵教导队的驻地由临高改为济州岛。以后济州岛就是伏波军的骑兵组建和训练基地了。 另外,辎重兵和炮兵教导队也将在济州岛设立各自的挽马教导中队,专门培训各自的驭马和饲养人员。 这批从临高调来的学兵有二百多人,尽管大多数是毫无经验的第一年学兵,但还是尼克最能够信任的基本力量。比起死气沉沉的本地奉公队来说,不论是工作热情还是忠诚度都要强得多。更不用说他们都受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配有武器,是一支可以仪仗的力量。 自从这批学兵来到济州之后,南宫无敌甚至觉得可以抽出更多的机动部队来推进下一步的将统治深入到济州岛的每个区域--这批学兵们可以用来充当济州城的驻军。 学兵们按照兵种在马圈外围动手建立起各自的临时营地。尽管济州城里有房子给他们住,但是尼克认为必须让学兵们习惯马粪和马匹的气味,这样以后才能胜任养马驭马的工作。 营地很简陋,除了四面有墙之外和马棚没什么两样:火山石砌成的围墙,木板的屋顶,只是上面又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粘土――用以防火。 屋内是压实的粘土地面,两面用石块垒起床架,搁上运来的制式床板就是士兵的睡床了――条件比临高的营地要艰苦一些。一间屋子睡一个排。屋子里最考究的就是镶嵌着玻璃的窗户,一时间引来了许多本地人好奇的围观。 人员和马匹全部到位,尼克带着徒弟和牧工,开始对学兵、奉公队进行培训。 培训是以工代训,或者叫顶岗实习,在工作中学会如何饲养和照料马匹。 首先是对所有马匹进行甄别。对马匹进行检查、评估和分类。 有病的马匹被单独分出来,关到病马棚进行治疗。那些健康的,可以役使则按照公母分开。尼克注意到掉膘现象比较普遍,不过马匹大多还算健康――看来济州岛冬季相对降低的气温对马匹的健康还是有利的。 掉膘解决起来比较容易,只要加强管理,多添加精饲料,很快就能恢复。 不过,几乎所有的马都没有挂掌,马蹄也没有经常修磨。许多马的蹄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这对马匹的使用来说是很不利的。 尼克知道这在东亚是相当普遍的现象――特别是民间的马匹,基本都不挂掌。因而特意带来了大量的工厂制造的马蹄铁,还专门带来了一名专门修配马蹄铁的工匠。 学兵们中间有人是学习过如何给马修蹄挂掌,他当即安排人给马匹修蹄挂掌。自己则对挑选出来的健康马匹的生殖状况进行甄别。 总得来说,这批济州监营和朝天浦驿站使用的马匹是相当混乱的。其中既有老马,也有年青马,有母马、阉马,也有没去势的公马。马群成分杂乱。 他大致量了下每一匹未去势的适龄公马的体高,最高的131,最低的105。平均体高大约有120。 这样的体高,即使和普通蒙古马的平均水平相比还是偏低的。无论是用作骑乘还是挽马,都嫌单薄。甚至不如山东驴的平均肩高――足足有130。 尼克知道,现代时空的规模饲养的蒙古马,公马平均体高大概有130,母马也能达到125。济州岛的蒙古马显然是不合格的。 不合格的原因显然和没有科学的繁殖有很大的关系。济州岛本身的马种就是矮马,即使经过输入蒙古马的改良,这一基因还是存在的。如果在种系繁殖上没有很好的控制,就会造成马匹质量低劣。 显然,本地的马匹繁殖十分粗疏,公马去势不严格,一些劣质公马没有去势就直接投入役使。也没有和母马分开,可以想象一到春季马匹发情之后,这样的劣质公马随意和母马交配,不仅浪费母马资源,对提高幼驹质量也无好处。 而且年青公马、壮年公马和老年公马混合役使。处于最佳配种年龄阶段的壮年公马配不到足够的母马,而年青公马和老年公马却占用了许多母马资源。 科学的马匹繁育,首先就是要选择最好的种公马。保留过多的公马不仅没有意义,也无法使得谱系优化。 另外,尼克发觉老龄公马占据的比例偏高。大概占去公马数量的一半。考虑到监营和屯所的公马主要是用来役使,很难想象为何要保留如此之多的老龄公马。 正常的状态下,役使用的公马都会去势以便管理和使用。役使马中有很多公马甚至许多是老龄公马,这就让人觉得很不正常了。 至于母马,状况也不甚理想。不但各种年龄的母马混合役使,而且很多母马有使役过重的问题。和公马一样,老龄母马占据比例很大。 营养不良,使役过重,造成的结果就是母马光发情,不怀孕。造成“空怀”,不仅浪费母马的怀孕机会,对公马的配种资源也是浪费。 尼克仔细的检查了每一匹公马和母马,借此机会他带着来宝和几个学兵重新编制了“马档子”――实地勘察的时候他就发现:济州监营的马档子非常混乱,不但有有档无马,有马无档的状况,更多的是档子上的记载和马匹的烙痕对不上号。 显然,这些官马中包含着大量的营私舞弊现象。尼克召来留用的管马吏和马夫,他们倒是很痛快的就承认了其中的大量舞弊情况。 根据管马吏的供述,每年都要从官马牧场中调入一批新马用来补充本地三所监营和九镇的官马,以补充死亡和淘汰的马匹。 但是调入的马匹往往在刚到监营和屯所就被人掉包了。新补入的壮马、好马往往被主事官员采取偷梁换柱的方式用本该淘汰的马匹替代。 官牧场的官吏也不是傻子,本着“利益均沾”的精神,每次给监营和屯所补充新马,都混入一些无用的老马或者劣马。接受官吏也都睁眼闭眼――反正老马多,倒毙就快,补充新马也快。大家都有好处。 至于每年的饲料侵吞是常态。每年拨给役使官马的饲料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高粱、荞麦、大麦之类的杂粮。各级官吏侵吞倒卖也是常态。基本上精料能有一成到马槽里就算不错了。 “原来如此!”尼克感叹道。难怪这里的马匹倒毙比率这么高。 虽然他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以他爱马的本性,对这种“马口夺粮”的事情就愈发愤慨。 不过,更现实的问题就是,济州岛的马群既然出于这样一群人的管理使用之下,不用说马匹的质量不会高。 如此看来,要尽快从临高引入种公马,马上开始改良本地的马种。 他在临高的三年里,已经用元老院带来的铁岭挽马和自己带来的英纯血赛马“阿阑驰”作为种马,繁育出了若干新得种马。而且已经初步分出了骑乘系和挽马系。 原本他担心海路颠簸,运输种马恐怕会造成死亡――当初的“兰电”之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伤痕,使得他不愿轻易海运马匹。得到几匹种马很不容易,一匹母马的孕期长达11个月。即使采取母马产驹之后马上配血驹的方法,一对种马三年也最多生育三匹马。何况尼克从保护种母马繁殖力的角度,不愿意配血驹。所以纯种的铁岭挽马除了最早的大铁小铁这一对种马之外,只新增了二匹,其中有一匹是公马。 当然,用铁岭公马配蒙古母马产下的所谓改良马驹还是有二十多匹的。另外还有和早期的滇母马配种生下的几匹马。为了和纯铁岭公马相区别,尼克把前者命名为“高山岭”。后者叫“文澜江”。其中有若干匹性成熟的儿马被认为可以选做配种公马的。尼克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把这种种马调一部分到济州岛――毕竟临高的马匹存量太少,种马留在临高不能充分发挥作用。 只要能保证有一匹种公马安全登陆,尼克相信用人工授精的办法就能够让五十匹以上的母马受孕。这样到1633年他就有了五十匹种马的直系后代。再从其中优选出种公马和种母马。 尼克考虑再三,决定发电给临高的农委会,要他们准备二匹种高山岭系公马和一匹文澜江系公马。设法用船只运往济州岛。 他在电文中写到:“应尽量设法保证马匹运输中的安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节 登州城下 寒风凌冽,登州城下一片死寂。 今天是壬申(崇祯)五年春正月初二。 今天是大年初二,正是家家户户新正欢情的时候。要在往年的太平年景,就是最穷苦的人家,只要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都要贴对联,挂门神,放几个鞭炮。 然而此时此刻,登州城外已经是一片焦土,村落化作了断壁残垣,焦黑木料冒着袅袅的青烟。 野地里,残砖断瓦间,到处横卧着已经僵硬的尸体,血已经凝固住了,在严寒中变得乌黑。 渐渐落暮的天空慢慢的飘起了雪花,号褂、铠甲、破衣烂衫和绫罗绸缎,渐渐地都被雪花所掩埋。 原本在尸体中间逡巡着翻找着战利品的人耐不住这样的寒冷,都相继离开了。大地一片苍茫。 在这荒芜肃杀的雪原上,一片本地常见的乱坟岗子中间,隐蔽着四五个人。 他们穿得十分厚实,披着白色的伪装服,在修筑的十分巧妙的雪地工事里隐蔽着。即使有人走到他们的跟前也未必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这些人正是陈思根指挥下的特侦队的队员们。 乱坟岗子是一片杂木林,里面地形复杂,很容易隐蔽。而且从乱坟岗子一边出去,就是一条冬季干涸的河道,河道两岸都是杂木林,很容易脱身。 而这里,距离孔有德、李九成的叛军在城外的大营密神山不到一公里。叛军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同样的,在神密山北面的登州南门亦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叛军长驱直入冲到了登州城下,登州四门关闭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期间,不管是登州城内的驻军,还是城外的叛军,都保持着相对的平静。实际上,叛军没有进攻青州和莱州,而是长驱直奔登州。 在此期间,不管是登莱巡抚孙元化还是山东巡抚余大成,都没有对叛军进行截杀和拦阻,而叛军除了沿路村镇之外,对各州县均未触及,全部绕城而过。 双方以一种奇特的默契,在登州城下展开了僵持。 对正在龙口屺母岛上默默搜集流民的山东前委来说,这不足为奇。登州之乱的局面十分之复杂。大图书馆参考多方的史籍和研究资料,才给出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总得来说双方并非势不两立,而是在这场变乱中各怀心思。孙元化一直力图招抚这支叛军,维持自己在登莱地区的权势和地位。而李九成、孔有德,一直企图在“受抚”和“自立”之间走钢丝,以图博取明廷更多的让步,为其自身和辽人集团获得最大利益。 在一个竭力想“抚”,一个则企图利用“招抚”来获得利益的状态下,双方的敌对行动一直没有升格。 尽管城外的百姓倒了霉,双方也间歇性的爆发一些游骑之间的冲突,但是自始至终,双方还没有真正拉开场子大战一场,叛军也没有发动对登州的直接攻击。 尽管登州战场一时间陷入了平静,但是各方势力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潜流涌动。对外情报局通过鹿文渊和教会的关系安插到登州城内和巡抚衙门内的“关系”和情报人员尽管身份低微,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但是所见所闻已经足以证明自从孔在河北举起叛旗之后,双方一直在暗中有所联系。孔有德“求抚”和孙元化“主抚”,在登州城内城外都不是秘密。 孙元化与辽东旧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其某些政敌的指控:孙元化能够担任登莱巡抚,和孔有德在朝廷中用金银珠宝贿赂大员有关,因而孙元化担任登莱巡抚之后对孔有德特别看重。而皮岛旧人陈有时也贿赂孙元化,使得孔有德等皮岛旧人在登莱得以发展。 至于山东巡抚余大成,兵变之后顿兵不前,也力主招抚,据说是孔有德通过孙元化向其馈赠了一车金银财宝的结果。 不管这些事情是否真得却有其事,还是政治上的“泼脏水”,孙元化对待叛军态度暧昧,一味企图招抚是事实。登州前委认为:即使抛开政治和经济上的纠葛,孙元化一直企图将以皮岛出身的辽东旧人收归己用,重新整训为对后金一支重要军事力量,所以才处处企图招抚孔有德等叛军。 但是他的努力注定不会成功,甚至这种绥靖最终把他自己带往毁灭。 不管是辽东旧人,还是他所处的大明官场,都是已经腐烂不堪的果子,他个人和少数官僚的努力,并不会带来更多的效果。 就在不久之前,在城东,在城外驻营护守城门的抚标标将张焘和登莱总兵张可大与叛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张可大率领的南兵打了一个胜仗,但张焘所部都是皮岛的辽人,在战场局势十分顺利的状态下突然不顾张焘的指挥突然从战场上退走,张可大指挥的南兵遭到叛军的反扑,损失殆尽。张焘的部下大半投降了叛军。 张可大、张焘设在城外,用以守护城池的兵营也全部被放弃,营寨中的武器辎重也全部落入叛军之手。叛军的声势顿时为之一壮。原先李九成、孔有德所部,不过一千多人,现在加入了张焘部下的数千降兵,军威大振。 更糟糕的是,张焘所部都是辽人,和叛军系出同源。都对登莱地区的百姓、官员和军人恨之入骨,内部凝聚力极强。都憋着劲要打进登州去“报仇雪恨”。 登州看似坚城,内中粮草饷银堆积如山,火炮数以百计,还有新旧军六七千人,许多都经过葡萄牙人的训练,但是其中的将领士兵许多都是辽人,登州城内又居住着大量心怀不满的辽人,内部早已是离心离德,竟如纸糊的一般。 杂树林里带队的军士举起望远镜,再一次的观察周围荒芜的大地。雪越下越密,但是他身上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军用保暖服将寒冷完全隔绝在外。他仔细的旋动手中的俄罗斯望远镜的焦距旋钮,观测着。犹如另一个时空常见的“特种战士”,实际上,军士在二年前还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农民。 “一切正常,没有异常情况。”军士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特侦队是少数归化民军士和军官统一配发手表的部队,“向总部发报!” 一个无线电报务员打开2w电台,开始了又一次的定时播报。陈思根给观察小组的任务是每一小时报告一次登州战场的局势。特侦队员们知道:总部突然下令提高每天的报告频率往往是即将有重大事件发生的先兆。 与此同时,在登州城内,黄安德正躺在孙远家的一间屋子里闭目养神。二支装满了子弹的1630型左轮手枪就藏在腰下,枕头下还藏着一枚手榴弹。 这样的戒备绝非毫无必要--孙远不在家,因为今天张可大,张焘在城外兵败,城内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孙远作为孙元化的家丁,已经被集合到巡抚衙门去“枕戈待旦”去了同时,城内的辽人也开始骚动起来。 从十一月叛军抵达登州城下开始,城内的十多万从皮岛、旅顺等地迁来得东江旧人就成了城内官吏的一块心病。 辽人与登州本地军民的矛盾从东江军民大批内渡之后就变得十分尖锐。从崇祯元年开始,就有大量的辽人从皮岛渡海到登州,由地方官员安置。前后不下数十万人。 这数十万的辽人从一开始登上登州的土地就遭到了当地官僚的剥削虐待,许多人渡海内归的辽人因为不堪折磨盘剥,只好重新逃回东江。以至于崇祯元年登莱总兵杨国栋到皮岛公干,怀恨在心的辽民群聚起来企图将其杀死泄愤。 此外,崇祯初年渡海到登州的辽人曾受毛文龙给札加衔者很多,以致“街市黄盖、腰金者,不计其数”。以至于在毛文龙于崇祯二年被杀之后,山东巡抚王从义因此疏请加强防御,建议:“但有海上西进舟帆,即架炮攻打,以为未雨之谋”,可见毛文龙和东江辽人在山东人心中的形象和双方关系的紧张程度到了何种地步。 文献中尝描述双方之紧张关系曰:“辽丁素强悍,登人不能堪”,或称:“登莱两郡自辽阳之失,辽人避乱来奔者十余万,土人多折辱之,或相残杀,辽人怨愤”,或称:“辽人避祸内徙,土人日与为雠,戒谕不悛”,此外,监纪谢三宾曾有“辽人在地方,颇不相安”之说,而叛军在回返登州时,更有称:“登人故虐辽人,至兵临城,犹杀辽人不止”。此故,艾容在致督理刘宇烈的信中,即尝归纳兵变的原因为:“孔、李枭獍素习,一反也;为登土人凌蔑积恨,二反也;不愿远戍宁远,三反也”。 为了弹压城内辽人,从叛军兵临城下开始,巡抚衙门、总兵衙门、监军道各处,都派出了巡兵,手持令箭在登州城内和水城内巡视,严禁“聚众聒噪”、“散步谣言”。每隔几天就有倒霉蛋被斩首示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节 内应 为了避免麻烦,黄安德一直躲在水城内兵营里的孙远家里。说是兵营,其实近乎小村镇。里面住得全是当地兵丁和他们的家眷。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也有不是当兵的和家属之外的人居住,所以这些天衙门里也清查来几天户口,严查有没有可疑的外来人员,一下子抓走来不少人。听说有几个还被砍了头。孙远是巡抚的家丁,就免去来这样的啰唣。黄安德知道,首长们做事虽然严酷但不嗜杀,凡事都较为慎重,别看口号喊得很凶,但是从不随便杀人。大明的官儿虽然满口都是仁义,杀人却很随意,特别是这种事态紧张的时候,在路上走路,一个眼神动作不对都可能被随时抓去砍头。 黄安德留在水城内,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因为到明天晚上,水城就会陷落,在一片混乱之中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历史只记载了那些大人物的遭遇,对于那些普通百姓、工匠和士兵在城池陷落之后落到来什么下场,大图书馆没有找到多少资料。 黄安德的处境不大妙――因为不管是他还是孙远,都是登州籍军人,和叛军的辽人一贯不和。就算孔有德、李九成收买人心的考虑,手下的士兵也保不定要杀人泄愤。 虽说孔有德对孙元化另眼相看,不但保住来他的性命,甚至还打算推他为王,但是这不等于他会对孙远这样的人也会网开一面,优待有加。 黄安德不知道明天水城会破――但是他在登州被围前就被重新派遣到城里前,当时首长亲自召见了他并且向他面授机宜。 鹿文渊明确的告诉他:“登州守不住,水城也守不住”。 黄安德受领的任务很简单:设法潜伏在水城内,利用他以往在城内发展的“关系”,时刻注意孙元化的动向,特别是未来一旦城破之后孙元化的动向。如果可能,最好直接就待在孙元化的身边。 “任务非常危险――首先是你得安全的在城内活下去,”鹿首长说道,“有信心没有?” “有!”黄安德毫不迟疑的应道。 从第一天改换装扮派到登州去“找关系”,他就知道自己要去当细作的。 既然当细作探子,就要冒生命危险。对此他是有思想准备的。 黄安德并不是一个很有思想觉悟的人,但是临高给来他前所未有的个人发展的大好机会,何况他也奉信“富贵险中求”。 靠按部就班的打仗、扩编来升官,速度实在太慢来。为了让自己尽快升上中尉、上尉,在基地里住上高级军官的漂亮住宅,他黄安德是不惜冒这个险的。 至于首长为什么要他注意孙元化的动向,尽管鹿首长没有说,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首长们要救孙巡抚。 至于为什么要救孙元化,黄安德的唯一想到的原因就是因为鹿首长和孙巡抚信得是一个教。虽说他觉得这很牵强,但是他在伏波军中的经历已经教会了他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他唯一表示出来的疑议是:万一孙元化自杀了怎么办? 黄安德在明军中混过,知道孙元化这样级别的大官,一旦城破不是战死殉城就是自杀身亡,断然是不会落到叛军手里的,否则以后朝廷也饶不了他,还要闹个身败名裂。 “不要紧,孙巡抚绝不会自杀的。”鹿文渊说道。 至于为什么不会,鹿首长没说,黄安德也就没问。除了不该问的事情不问的原则之外,他已经比较习惯首长们的“神棍”了――很多事首长们的预测都是准确无比的,越是国家大事越准。 屋子外面,已经开始起更。一片死寂,黄安德听到院子里有响动,一个翻身从炕上下来,握住了左轮枪,张开机头。 接着,他听到院子里连着响起了三块石头落地的声音,他赶紧又把机头关上――这是他的人到来。 黄安德自从第一次到登州来之后,已经在水城内通过“叙旧”、“拜把子”、“找亲戚”发展了二十几个“关系”。 这些关系,有的只是用来打听消息,并不怎么可靠,有的却是他过去的发小、当年一起干过盗窃倒卖官仓砍头买卖的同伙。 黄安德按照首长们给他上课的时候学来的知识,挑选来其中可靠大胆的十二个人,通过雪中送炭式的小恩小惠和不断潜移默化的思想工作,在他身边渐渐的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伙,孙远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小团伙当然没什么政治理念,但是共同的特点和登州的辽人有隙;对大明没好感;家庭经济条件困难,有迫切改变现状的需求。最后是非常讲义气。 登州被围之后,黄安德已经在私下里的聚会中悄悄的试探来他们的态度,看他们到时候是否愿意出力,这十二个人表示,有他“黄大哥”/“黄兄弟”要做得事情,只要不是为“辽人”或者“鞑子”干,给谁干都行,赴汤蹈火绝没有二话。 今天晚上,他关照孙远家里一个小兄弟,到各家去,通知他们晚上来聚会。 他赶紧打开门出去,院子里已经站着七八个人。接着晦暗的夜色,都是他亲自招揽的人。 他们没从大路上敲门进来,而是从背巷里跳墙进来的――今天晚上还在街上溜达,被逮住来当场“正法”都是没逃的。 “到屋子里谈!”他小声的招呼着。 几个人悄悄的进了屋子,黄安德看人都进了屋子,又回过身去关照孙远的兄弟,要他在院子里悄悄的把风。 进屋一看,一共来了七个人。除了孙远在巡抚衙门当班之外,还有四个人没有来。 “吕老黏下软蛋了,说自己拉稀,来不了。”说话的是朱四――当年和他一起偷盗官仓的同伙朱三的兄弟。朱三揽了罪名被斩首之后,朱四在袍泽们的帮忙下也进了军队。对军队对大明都怀恨在心。 黄安德联系上孙远之后,特意到朱家拜见,还专门到朱三的坟上哭来一番,又给了朱家不少银子,又和朱四拜了把子,表示要照顾他。一番做作之后将朱四给拉拢了过来。 除了下了软蛋的吕老黏,黄洋也推脱来没来。另外二个人则是在当值,没法来。 “不碍事。”黄安德不点灯,说话用不着点灯――再者整个营区一片漆黑的时候,一盏灯会显得很惹眼。 “劳烦大伙来一趟,”黄安德也不多客套,“大家也知道,孔有德、李九成到了城外,今天张镇台又打了一个大败仗,他手下的南军十不存三。城里到处是辽人,连巡抚大人的中军都是辽人――他们当年都一起在毛帅帐下当过干儿子的,情分不同寻常,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城门迎敌。我看这登州城、蓬莱寨是存不了多久了。” 这话不算危言耸听,城里的辽人从十一月就开始骚动,靠着官府软硬兼施,才勉强维持着平静。虽然孙元化竭力表现出对辽人将领的信任,以维持他们的忠诚,但是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 “破城就在这几天了。”一个叫曹清的兵说道,“辽人说要响应孔有德的话,在他们那里差不多就是公开在讲了。几天前孙军门还命令从水师里抽调炮手,到水城上的炮台上――听说是防备东江那边有人要呼应孔有德他们。” 东江镇尽管乱局已经平定,但是总兵黄龙显然对东江部署并无多少约束能力。而且他贪墨军饷,强迫士兵上山挖人参的种种作为,使得东江旧部对他恨之入骨。就算是大头兵都看得出来:东江旧部很有可能会发动叛乱呼应孔有德。 大家都很担心,一旦城破之后,叛军会不会在城寨中大规模的杀人放火来报复旧山东军人。 “我看,大规模的杀人放火是不会的,毕竟这里也算是他的老巢,真得放开手烧杀,恐怕连他们自己人都要死一大批来。” 军队一旦开始屠杀抢劫就会完全不受控制,成为一场血淋淋的杀人狂欢。乱军才不会管你是辽人、南人还是山东人。孔有德、李九成如果不想丧失人心,是不肯这么干得。 朱四说道:“咱们只要没有辽人的对头,躲过开城的那三天,过后肯定没事。只是这么一来,就得跟着他造反了。” 叛军势必会强迫城内的军民“从贼”,到时候就是别无选择的事情了。 “造反”这个词让屋子里的几个人沉默起来。 “造反就造反,”曹清小声说道,“只是这样的造反没名堂!都是他们辽人说了算,我们跟着不过是白白得给他们当垫背。” “不,我们不用造反。”黄安德小声说道,他注意到黑暗中所有人的眼光都朝着他看过来来。 “弟兄们,所谓富贵险中求。叛军破城,当然是险,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躲起来以后任人摆布――有一场大富贵,正等着我们大家。就看大家肯不肯干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节 城里的财宝 在座的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下眼色――他们不傻,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黄安德忽然把他们都召集起来,不用问是有什么“企图”。 现在不是太平年月,军队不用说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抢劫强奸、杀人放火,就是面对官府,一个不对就是哗变、闹饷,甚至干脆杀官造反都不少见。尤其是黄安德身边的这批人,基本都不是安分人。 “黄兄弟,你就直说好来。有什么富贵?”曹清说道,“你说出个理来,咱们大伙就跟着你干!” 朱四也很兴奋:“黄大哥,你是不是看上来寨子里的官库?” 登州城和蓬莱水寨内储存有大量的饷银和粮食。登莱地区每年的军费是八十万两。历史上,孔有德叛军打开蓬莱水寨,获取仓内的饷银就有十万两。 “听说那里存着几十万两银子呢!”其他人顿时也来了精神。 黄安德摇了摇头:“就算那库里有得是银子,没人看守敞开了给我们搬,每人又能搬多少?” 城破之后,攻城的一方首先就会派兵夺取和保护仓库,而城内企图乘乱发财的人也会一起涌到那里去,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厮杀,要在乱军里抢劫银子,那是虎口夺食,就算能挨到银子边上,一个人也拿不走多少。 想到这里,大伙不由得都泄了气。 “我看,在小海沿岸的那些水榭酒楼里肯定很有钱,里面玩乐的阔佬很多,富商们都住在那里――还有许多女人……” 有人提到此地,在座的人眼睛都发亮来。小海是蓬莱水寨的内港。沿着海岸都是商人们修筑的水榭酒楼,种种声色犬马的享受一应俱全,不但官僚将领常常流连于此。在登州做生意的富商也常常落脚在此。是地地道道的销金窟,温柔乡。 银子和女人,是男人最感兴趣的两样事物。 黄安德一直没说话,他笑了笑,朱四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这个――问道:“黄大哥,你说得富贵是什么?” 黄安德故作高深的说道:“你们说说,这登州城里,最大的宝物是什么?” 大伙面面相觑,既然仓库里的十几万两银子都算不上,那还有什么算是宝物呢?莫非这位黄兄弟知道了本地某个富户或者达官贵人身边藏有价值连城的珍宝? 黄安德顿了顿,沉声说道:“最值钱的宝物,就是孙军门!” “孙军门?!”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又一下都掩住来自己的口――这太惊人了! “嗯!”黄安德站起身,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孙远的兄弟正把在院门边,见他出来,摇了摇头。黄安德又退了回去,重新掩好门。 “你们说,这登莱青三府谁说了算?” “当然是孙军门说了算。”曹清说道,“他是朝廷的巡抚嘛。” “可是他怎么能算宝贝呢?”有人提出来疑义,“登州一破,他就是待罪之身了――这个失陷防地的罪名搞不好就要掉脑袋。再说了,城一破,孙军门肯定会自尽。” “要是这城失陷不了,他又没死呢。” “那当然他还是巡抚,在这里说一不二了。”曹清说道,“可这城,摆明了是守不住的。” “所以说才有一场大富贵在等着咱们――可这场大富贵得提着脑袋去挣,你们愿意干不?” “没说得!黄大哥您说吧!”朱四立刻响应,他年轻好胜,早就不甘于这样混噩噩的当兵混日子,很想大干一场。 “好,我把话先挑明了。这回干得事,第一不是祸害老百姓,第二不是造反,第三不是去当鞑子。我们要救孙军门,只要能救得了他,我们都有一场富贵。”黄安德说道,“只是我也得话说在前头:这会想不干得,我绝不拦阻,只要你回去好好待着各安天命――别卖兄弟就成。想干得,就要做好送命的打算!” “没说得,我愿意干。”朱四第一个响应。接着其他人也都跟着表示愿意干。 黄安德从腰里取出一叠纸来。又小心的点着油灯,遮得暗暗的。让他们围过来看。 “这是山西屋子的银票。”黄安德说道,“每人拿二十两去,权作当安家费。” 京城里山西屋子的银票,在当时的北方是比较通用的大额汇票,但是一般人很少能看到,更别说拿到一张了。登州这里因为军饷汇聚,又有大量的货物集散,大家的见识要多些。知道这东西和真金白银是一码事。 发动机行动前指为了便于展开活动,通过德隆北京分行兑换来一批信用好,牌子硬,汇兑较为便利的山西屋子的票子。毕竟德隆的票子在北方还没有什么影响力。 二十两银子,要是不打仗,按照他们的正常月饷就得十个月!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大头兵,想要按时足额拿到军饷简直是天方夜谭, 黄安德一出手就是二百多两银子,这手面和实力让人愈发信服。要不然他一个穷当兵的出身,哪里来这些银子? 曹清拿了钱票,问道:“老孙和小黄是靠不住的了,孙兄弟和另外二个当班的兄弟怎么说?他们要不要拉来一起干?” “当然要。特别孙大哥,是孙军门的家丁――有了他,我们的事情就成了一半。”黄安德说道,“得想法让他们明天白天回来一趟!” “好!”曹清说,“我来想想办法。” 曹清是个老兵混子,各方面人头熟,他说有办法保不准真有办法。 黄安德舒展了下腰身:“我多余的话不说了,大家现在先回去把家安一安――破城就在这几天了,家里人有地方能躲能藏的,先躲藏一下。天亮前都回到这儿来。” “成!”几个人听他的话,知道要动手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一个个摩拳擦掌,朱四说道:“我家里有刀和弓箭,要不要带来?” “除了匕首什么都不要带。”黄安德说道,“刀枪我这里有预备。” 就在蓬莱水寨内进行着紧张的密谋的时候,陈思根和朱鸣夏已经到了庙岛群岛的大竹山岛上。此地与蓬莱的距离不过十几海里,虽然比不上南长山岛距离蓬莱这么近,但是大小竹山岛面积很小,没有重兵驻扎,也没有水师舰船――当时渤海海域的大小岛屿上几乎都有明军驻扎,庙岛群岛的两个主要岛屿南北长山岛有大量明军驻扎,还有水师舰船。 尽管消灭庙岛群岛的明军对第二舰队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朱鸣夏认为暂无这个必要――作为第三方势力,没有必要过早的亮相,引起明廷的注意。 当展开登州行动需要一个前进基地的时候,朱鸣夏决定先拿下没有重兵驻守的大小竹山岛。 根据侦查,小竹山岛上没有明军――该地地形崎岖,又缺乏淡水,只有少量渔民居住。大竹山岛也只有一处烽燧,有十几名台兵驻守。 陈思根指挥的特侦分队的一个班搭乘渔船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大竹山岛,俘获全部驻军,接着又运来了一个连,分别控制了大小竹山岛上的百姓和船只。 在整个登州计划中,营救孙元化是第一步,只要能抢先一步将孙元化从登州抢救出来,保住巡抚的位置。朝廷无论“剿抚”他都有了发言权,东三府也得继续听从他孙元化的指示。发动机前委控制了孙元化也就等于同时控制了登州之乱的明军的主动权。 至于登州,朱鸣夏认为收复起来并不费事,纯粹看发动机行动需要孔有德把事情闹到多大的程度。 眼下,还得让孔有德占领登州,叛军不占领登州就无法吸收当地的辽人,扩大军队规模,更无法号召散布在辽东各岛的东江余部。 “登州,暂时还是让孔有德占据了就是。”朱鸣夏在帐篷里对陈思根说,“城里的好东西,先给他用用,然后再送给我们――这样孙元化这老头儿也不会怪罪我们拿大明的东西了,战利品天经地义嘛。” “不过,要从一片混乱的登州城里把孙元化捞出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干嘛不提前派人去把他绑架出来?” “那怎么行?登州又不是他一个官,巡抚失踪肯定要报上朝廷去得。朝廷立马就会任命一个新得巡抚来。再说了,他被孔有德抓了,我们再救他出来,保住了他的官位、名声和性命,这样才能让他见情不是?” 得让他处在危急中,又不能完全对局势绝望,这样孙才会选择和他们进行深度合作。 “既然你坚持要等到城陷落的时候再动手,我也就不反对了。关键是他的定位问题。”陈思根说道,“不知道情报人员给不给力啊。” 这是最为关键的问题:登州城周长5500多米,而蓬莱水寨周长2000多米,面积都很大,想从其中找到并营救出孙元化,没有有效的情报搜集是根本办不到的。而他们全部的情报来源就是之前在登州和蓬莱派遣进去的情报员和当地发展的“关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节 精英部队 黄安德只是派进去的一个人,当然他的工作效果最好。除了他之外,陈思根还掌握着其他几个单线联系的情报人员。登州城和水寨里都有。每个情报员手中有一部对讲机。通过设在城外的秘哨电台的中转,消息很快就能转到陈思根手中。 虽然他人在距离登州十几海里之外的海面上,登州城内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根据大图书馆提供的历史资料情报,孙元化被俘是在登州,所以情报力量主要是投放在登州城内,为了以防万一历史资料记载有误,也派遣了若干人员潜伏在蓬莱水城内。 派遣情报人员进入登州和蓬莱水城内潜伏一度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对――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混乱中情报人员能否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旦发生情报人员死亡的事件,对讲机就会不可避免的永久损失:在一场战乱之后再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陈思根认为这种因为会损失某些东西就不进行冒险的作战的思路是有问题的。几台对讲机固然重要,但是对整个登州的行动来说又是微不足道的。 “要是什么都怕,连特侦队都不该出动――他们要是带着我们的武器跑了怎么办?他们要是被打死了武器没能回收怎么办?这不要愁断肠了嘛。”陈思根大大咧咧的说道。 朱鸣夏点头:“你说得有理。不过还是要尽量慎重,真丢了什么管制装备,回去听证会上就够人受得。” “不要紧,”陈思根说,“我给每个人都安排了藏身点――他们每个人都在当地有隐蔽地――几个月时间,就算挖个地下室都挖出来了。” 朱鸣夏说:“但愿大伙都平安无事。”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泛白,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崇祯五年的正月初三凌晨了。登州的陷落就在今天了。” 陈思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刚刚组装完毕的登州和蓬莱水城的简易沙盘――在屺母岛上,他有一个更大更详细的沙盘――情报人员花了几个月在登州城和蓬莱城内进行秘密测绘――他组织队员们已经对沙盘进行了多次的沙盘演习了。这个简易沙盘只是用来做最后的任务布置用。 对陈思根来说任务是相当棘手的。他是健身教练出身,对如何进行特种作战原本是一窍不通,全是薛子良一点一滴的传授给他们的。但是他还是第一回真正的独当一面的执行作战任务--而且还是营救性质的任务。 陈思根一度认为应该将薛子良从济州岛召来山东实际指挥作战,但是朱鸣夏表示反对。既然发动机指挥部将薛子良调到了济州岛,他们作为前指是不应该干扰总部的决策的。 “上级做这样的决策自然有上级的道理,我们只要坚决执行就好了。”朱鸣夏给他鼓气,“没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不要紧,他那套东西超前太多了,你就算学到他一点皮毛中的皮毛都足够了。” 虽说如此,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还是通过船只和电文和远在济州岛的薛子良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早晨6点,电台的值班员来报告:从登州传来了新得报告。 夜间叛军曾经企图攻城,被城上的红夷大炮击退。今天一早,又有数百张焘的残部逃到城下要求入城,现在主事官员正在商议。城内的缙绅和一部分官员坚决反对放入溃兵。城内的辽兵和城外的溃兵一起鼓噪。场面有失控的趋势。 陈思根知道,在历史上,孙元化等“主事人”最终还是同意了溃兵进城――据说这是登州被很快破城的主要原因。从当时的角度来看,这绝对是个败笔 但是陈思根认为,反过来想,孙元化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孙元化未必不是不知道溃兵有可能带来严重的问题,但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有其他选择。”陈思根看着电文说道,“如果他坚决拒绝,恐怕城内的辽人先暴乱起来。” 孙元化能够保证自己对登州军民控制力的,只有张可大的南兵和自身在辽人中的威望。现在,前者作为一支势力已经不复存在,他除了尽量收买讨好辽人之外,的确也别无选择。 要是他坚决拒绝溃兵进城,很可能的登州陷落从晚上提前到早晨。从他的表现来看,孙元化不是一个极有手腕,能够驾驭得住军队的文官。 朱鸣夏说:“你说得言之有理。孙元化一直竭力笼络东江旧部,就是想为其所用――没想到最终会死在他们的手上――连大明都是间接的毁在这伙人手中!真是可叹!” 两人沉默了一会。陈思根站起来说道:“我们开始吧。” “好。” 几分钟之后,一直处在待命状态下的陈思根分队的队员走进了指挥帐篷,他们全都是精干强悍的小伙子,头发剃得精光,穿着临高服装厂制造的棉布作训服――不是元年式的立领也不是二年式开领,更不是北上支队发给的呢冬装,款式是仿美军的bdu。当然,只是类似,连民版的水平都达不到。每个人胳膊上戴着特侦队司令部的臂章和在特侦队的服役年章。 特殊的制服灌输给这些小伙子们特殊的优越感。作为精英部队的一员,这种优越感是他们在艰苦的训练和枯燥的战备执勤中坚持下来的重要力量。薛子良是特别建议要这么做。不管是武器、制服、徽章还是伙食和军饷,全部与众不同,优于陆海军几倍乃至数十倍。因而他们也很清楚,他们的表现也得优于普通士兵数十倍才行。 所有队员对于即将到来的行动一无所知,他们完全是条件反射般的行动着,关于到那里、袭击什么目标之类的谣言尽管私下里有传播――几个月里,他们不断的熟悉登州、蓬莱水城、莱州、青州等地的地形,在地图和沙盘上进行了无数次的演练。科目从暗杀、绑架、营救、侦察到破坏无所不包。他们还执行了十多次为任务做准备的侦察任务,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目标。 但大家都清楚,唯一能搞清楚这一切的就只有即将下达的任务简报。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味和男性激素,偶尔交换的眼神其锐利程度也好象都能听到电流的劈啪声。因为到目前为止,有一件东西是已经确认了,那就是行动已经有了一个代号――“夺宝”。 在大帐篷的里,整个行动的大脑和神经中枢――指挥中心已经建立起来了。简易沙盘、大比例地图上覆盖着玻璃板的地图桌。展示板墙上钉满了目标地区的平面图、三维结构图、照片等等。 这些图片有的是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员提供的,有的就是特侦队员在行动中获取的。再经过对外情报局加工处理过,成为系统化的可读性极强的资料。 特侦队的队员们,尽管他们出身无一不是文盲。但是几年来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和学习,特别是元老军官几乎是无时不刻的随时指导,使得他们拥有普遍高于一般归化民军官的文化水平和战斗意识――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作为本时空特种行动的先行者和至高者。特侦队采取的是分队制下的四人基本制,也叫做‘四人攻击组’制,这是21世界各国特种分队的基准结构。 每个小组的组长由一名上士担任――所有的队员都是下士――而且要加上“特侦部队”的前缀,以显示其与伏波军陆海军的军士的区别。 被带到大竹山岛上的陈思根分队的二十名队员已经全部到位。陈思根站到了队列的最前面。 作为指挥官,情况简报会是他的职责所在,但陈思根是第一次真正的指挥一次重要突击战斗,因而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紧张。“注意了,你们当中的很多机灵鬼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任务的地点――突入登州城内。现在我强调一点,突入并不是去看看――就好像你们已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这次任务不是侦察,而是――营救――重复,不是演习。”陈思根说到这个顿了一下,刻意提高了嗓门,也同时给自己几秒钟舒缓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根据情报和我们掌握的资料,登州和蓬莱水城极有可能将在今天陷落。”陈思根扫视了队员们一眼,“因此。我们将要潜入登州城内,从叛军手中救出孙元化。你们知道孙元化是谁。”“本次攻击的地点将在登州城内,估计位置会是在登州巡抚衙门或者蓬莱水城的望海楼。目前我们还在进一步等待细节情报。行动将在明天凌晨开始。在第一道曙光出现之前的最黑暗时刻。”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在当地情报人员的接应下潜入孙元化被关押的地点,用武力救出他,安全的把他带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节 突入 “我强调一点,要尽量把活得01孙元化带出来。除了他之外,在城内的02情报小组d 也要接应出来。我希望所有参战人员以最大火力投入战斗,以最迅速的动作结束整个战斗。一路不留活口,不留伤员――包括你们自己――我相信你们从加入特侦队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规矩。” “明白!”所有人一起立正,齐声高吼道,“为了元老院和人民!” “稍息!”陈思根摆了下手,“尽管我们认为孙元化自杀的可能性小于50,但是其控制后依然应该控制其行动和语言能力。整个行动自突入城墙开始,时间为120分钟。出发前一小时对表。” 陈思根说完,开始介绍具体的行动步骤。 “根据情报,孙元化被俘之后很可能会关押在巡抚衙门内。所以我们的分队将从海上渗透进入登州。”陈思根用指挥棒点指着桌子上的大比例地图。 变成的突击队战斗人员总计12名――另有一个四人小组担任后备队。16名队员分为二个战斗队:突击队和掩护队。战斗目的救出孙元化。 掩护分队由4名队员组成,分为2个双人狙击小组,每个小组配备一支莫辛-纳干步枪,带红外瞄准镜。突击分队分为3个四人战斗小组。突击分队每个小组配备对讲机一部,狙击分队全队配备对讲机一台。 “部队将从一个大方向――登州城西的海上进入战斗。”陈思根的指挥棒移动着,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女勤务兵将标记放在他指点过的位置上,“这是进攻发起的位置。” 他说着又把指挥棒点到图版上:“这是登州西城的城墙和防御工事照片,是最新的。你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执行过对登州的潜入任务,应该知道具体的细节。这里我再强调一遍,登州城墙有12米高,护城河宽6米。在准备翻越这一障碍时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和保障。 “海军“伏波”号将是海面行动的出发地,在目标视线之外投放兵力。四条突击艇将从那里出发将你们送上岸。” 突击艇不是小发艇,而是从丰城轮上拆下来的摩托救生艇。小发艇因为使用蒸汽机,噪声太大而且黑夜中烟囱还有火光冒出,不是适合作为突袭战斗的船只。 “具体登陆位置是在这里。”他戳了戳沙盘上的位置。狙击小组清除城墙上有威胁目标,完成清理后利用对讲机向到位的突入队发出一长两短按键声。突入队攀上城墙,处理掉尸体,然后四组分开寻找目标,01在接头地点找到黄安德,02直奔登州府,03留在城墙上控制脱离点。 01找到黄安德后,在黄安德指引下寻找孙元化。同时按连续短声三次,表示找到次要目标。任何一个小组找到孙元化后立刻用对讲机通告通告全体作战队伍,如果此时01没有找到黄安德,应当用对讲机报告实际情况,根据情况,当时最高指挥官给予其20分钟内时限继续寻找,如依然未果,必须撤退。 撤退时条件允许情况下,选择原突入为撤退点。另外设置后备撤退点,第一个到达撤退地点的小组以火力控制撤退地点。等待其他小组成员到达,三小组到齐后集体撤离。 全体人员撤出登州城后,应根据预定路线,一路向西,前往3782 12073区域,发射信号弹,然后坐船离开。 海面上由四艘小发艇担任火力支援,另有四艘中发载运一个海兵排和一挺打字机,随时准备进行强攻支援。 总的局面和任务就说到这里了,至于各小组的具体行动的任务和步骤,将由各个小组指挥官做进一步阐述,我就不多说了。”陈思根边说边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子,“你们这帮小子干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演习的次数连我都已经数不过来了。所以,对你们每个人的能力都非常了解,更对你们有最大程度的信心。给我把孙元化给我捞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长官!” “好,下面由情报小组介绍具体的情报细节。” 陈思根开完部署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喝了一杯女勤务兵给他煮好得“精力茶”。这是他自己的配置的健身饮料。里面神秘的配置了多种中药,不过主要的成分并不神秘:就是牛肉汁。 搞健身的人都需要补充大量的蛋白质才能维持自身的肌肉群。陈思根也不例外。当初考虑到新时空里不可能有现成的蛋白粉,而且蛋白质也属于严重匮乏的状态,陈思根已经就自己的饮食和健身做了相当的调整,以适应恶劣的环境。 虽说如此,他的身体还是需要大量的蛋白质,仅仅靠大量吃鱼显然是不够的。幸好这时候农委会和食品厂要为特侦队搞一些高能量食品,陈思根对此十分热心,提了很多的建议。而这种“精力茶”也是在他的指导下开发的。 帐篷里弥漫着香料和药草的气味,夹杂着肉的香味――很难说这是一种令人愉悦,刺激食欲的食品。陈思根慢慢的喝着杯子里的饮料,不时的看手表:再过十几个小时,在张焘的残部的策应鼓动之下,城内中军耿仲明、都司陈光福终于和城外的孔有德勾起手来。在其内应之下,登州东门被打开,城内原有七千士兵,中西炮铳过千,粮草饷银堆积如山,就此全部落入孔有德之手――被时人讽为“纸糊得登州”。 1632年二月二十四日,崇祯五年正月初四。临高时间凌晨2:00,登州城外一片荒芜的沙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沙滩上,丢着十几具前一天晚上破城时留下的尸体,血已经冻结了起来。 沙滩附近的一片草丛突然晃动起来,窜出几只野兔。紧跟着,三“只”头顶长个犄角,眼睛绿油油的三条腿驼背怪物快速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快速向附近的一个小山包前进。 跑远的野兔迷惑的看着那两个身上有花花绿绿斑点的怪物,它们在大明位面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当然如果穿越者兰度恰巧出现在这片沙滩上,他一定会认出这是美军狙击教范中通过较高的掩蔽物的标准低姿前进方式“猴子爬”。在这种方式下,士兵用强手扶枪,弱手和双腿在地上爬着前进,既提高了速度又保证了士兵不会因疏忽而直起上身暴露自己。而怪物手上的自动步枪,则来自他的沉船。上面还加了一个临高自制的消音器。 三个怪物冲进了岸边山包上的小树丛,立刻直立跪姿据枪警戒。半分钟后靠前的一人右手拍拍后面人的肩膀,左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指手表,打出“5”的 手语。靠后的人竖起大拇指,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红外线望远镜,两人默契的分别从左右两侧开始详细搜索。 五分钟后,随着手表的震动,二个人同时轻轻的说:“安全!”继续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海面。 “海面出现三个低速热像闪光信号,01、02、03小组已经换乘完毕,eta20分钟。” “开场顺利,保持警戒。”一直没有动作的人小声的说道。说话的人正是陈思根。 照理他是不用亲临的,但是他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决定还是随03小组行动。 陈思根转身望了一下,才7分钟,就快到岸边了,小伙子们训练不错!不过不知道黄安德在城里怎么样了。” 黄安德尽管只是因为“社会关系”才被临时选调到登州去干情报工作的,但是他做得显然很出色,更是这次夺宝行动的关键――因而陈思根对这个归化民士兵的安危很是关心 尽管破城之后的例行通讯中,黄安德表示自己平安无事。同时汇报说自己聚集起来的小队也很安全,正在设法打探孙元化的下落。 城内消息很乱,黄安德报告的消息是城内的主要官员大多自杀或者被杀,孙元化也在自杀的名单里。但是还没有得到确认。城内秩序上,尽管入城之后秩序井然,但是孔有德李九等辽人为了报复城中居民官吏对辽人的杀害,在破城之后,给予城内辽人百姓武器,对城内城外的登州土著进行了大规模的报复性屠杀。在东门外更是进行了集体屠杀,尸体塞满了壕沟。 城内的富商、缙绅祸害更甚。许多经验辽东走私贸易,承揽军需的富商都被拿到衙门里拷打,要他们“退赃”。至于缙绅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丁壮老幼被杀,妇女被奸淫掳掠,财物被抢。 根据黄安德的报告,叛军正在检点辽人精壮,扩大军队。山东兵和南兵愿意投效的他们也要。后者中间正在传说说叛军很快要强迫所有丁壮加入,否则就要将鲁兵和南兵杀光。因而城中除了辽人之外,人心惶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节 夺宝奇兵 城内的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杀人,抢劫时有发生――不过李九成已经下令全城宵禁,除了叛军人马之外夜间一律不准行动。黄安德还听说叛军缴获极其丰厚,有“发了横财”的说法。还说进城之后,不但叛军发全了欠饷,还补发了三个月的饷银。还分了很多战利品,很多官兵已经改弦易张,当了叛军。 “造反”在明末已经不是一个令人生畏的词汇了。登州城里的辽人一直备受歧视和虐待,又被虏获的无数金银财宝撩拨得蠢蠢欲动,一个个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叛旗下。 哪怕是死,也得痛痛快快的享用一番再死。这是乱世中的强者们的普遍思维。再者,也未必会死――朝廷外强中干的模样,士兵们早就看得明白。东江各岛上各将杀来杀去,朝廷经制参将、游击毙命了好几个,连朝廷派去的总兵黄龙都被抓起来打断了一条腿,如此种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搞到最后,还不是一样不了了之。所以闹得再大,保不定还是“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局面。 受了招安,还是官兵,落了袋的银子可就是自己的了。 叛军的规模,就在这样的思潮下雪球般的壮大起来。不但辽人“踊跃参军”,就是残存的南兵和本地的山东兵也毫不犹豫的投入到几天前还在刀兵相向的敌人队伍里。甚至那些因为叛乱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也为着能够得到一条活路而去给叛军当兵了。 陈思根紧张的注视着登州城头――上面一片漆黑,叛军刚刚夺城不久,还没有建立起完整的守卫体系,大约也缺少足够的人员巡逻。除了敌楼上有若明若暗的灯火之外,几乎不见任灯光――正是潜入的好机会。 两个狙击小组已经分别到位,观察员正紧张的用红外线望远镜观测城墙上的动静,两名狙击手藏身在海边的沙丘草丛中,在步枪上接上一个长长的消音器,时刻准备开火。 可惜最好的瑞士造k31步枪这次没有被批准带出来――陈思根不无遗憾的想到,使用这种步枪的话,狙击手的命中率能够再上一个台阶。说到底,北炜还是一个“守财奴”。 当然了,在机械厂的加工能力没到一定程度之前,他这么吝啬也是情有可原的――现代枪械,尤其是高精度枪械,那是用坏一支少一支。而这些可是特侦队的本钱。 突击队的士兵已经登岸,3个4人小组两前一后,各自摆开三角队形。队形迅速接近城墙外各自藏身的小土包,展开防御队形,开始准备工具和武器 陈思根打开手台,开始用按键信号呼叫各小组。 手台里很快传来了各小组的回应。 “树根接管指挥权,建立无线通讯网。各小组开始定位和路线规划。” 陈思根输入频率开始通联:“网络甲11,鳄鱼入网,鳄鱼小队成功上岸,请求开始‘夺宝’行动。开始试音,甲,乙,丙,丁,完毕。” 短波电台传来朱鸣夏的声音:“收到,批准执行‘夺宝’行动,突击艇预计将于0400你们会合。前委预祝行动成功。完毕。” “蝾螈入网,开始试音……” “蟾蜍入网,开始试音……” 各个小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准备工作。卸下 狙击小组报告:预定突入的地点城墙上没有固定的岗哨,亦无游动哨。 陈思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0158,时间正好。 “开始行动。”他通过对讲机发出了指示。 二个小组迅速接近城墙。护城河不是障碍――已经冻得结结实实。队员们穿得虽然是仿版的军靴,好歹也是21世纪的产品,抓地效果不是本时空的草鞋布鞋可以相比的。虽说如此,为了以防万一,队员在鞋子上加了稻草的防滑套 一个小组在护城河边担任掩护,另一个小组迅速越过护城河。来到城墙下。 为了越过12米高的城墙,他们使用了抛射绳枪――使用可重复充气的高压气瓶作为动力的抛射带锚爪的绳索。 随着嘭嘭两声二道锚索同时飞上了城头。不到一分钟,03小组的四名队员都登上了城头。 四名队员交替掩护着,向距离登城点三十米外的一座敌楼摸去。 在城墙上控制一个“出口”得有足够的掩护,否则四个人暴露在城墙上很容易被发现。所以第一步就是控制一处敌楼,使用被俘的叛军士兵来掩护自己。 敌楼黑乎乎,只能勉强看到窗洞里有微弱的灯光――显然叛军在敌楼里是布置了一些守军的,但是人数不会很多,戒备状态亦不会高。这一带城墙面对大海,大明军队显然不具有敌前抢滩登陆的能力。 陈思根用自己的红外望远镜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的行动。三分钟过后,从敌楼的窗口亮起了手电筒的光:短闪三下――已经控制敌楼成功。 01和02小组紧随着上了城。他们迅速越过城楼,领队上士使用夜视镜在前引导,很快就把队伍从一片漆黑中准确的带下了马道。 小组一言不发,尽管街道上漆黑一天,但是两个小组一前一后,动作却是非快。很快就到了和黄安德小组约定的地点。 黄安德把手下的人开过会之后,各人都安然度过了破城之后的头二天混乱的日子。黄安德估计到城内的辽人辽兵可能会展开对土著的报复,所以让大家设法躲藏到空置官房之内。在贴出安民告示之前绝不要露面。有的人平日里有交好的辽人的,则要躲到其家里。 果然,破城之后,辽人百姓和士兵开始了报复性的屠杀,但是军营基本受到保护,降军除平日里与辽人结有仇隙的被人搜寻杀死之外,大多数人并无性命之忧。 随着秩序安定,小组的成员渐渐露头,分散出去设法打听消息。有几个人干脆投入了叛军当差。 一开始,有关城中将领和官员生死的消息很乱,但是渐渐的就明了起来了。孙元化的确未死――据说是自杀未遂。不过冯宗泽等元老们都很清楚,自杀是不符合天主教的教义的,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孙元化很可能在“尽忠”“信仰”双方面的激烈的思想斗争中错过了自杀的时机,被叛军所俘虏。 被俘的重要官员还有登州道宋光兰、监军道王徵、抚标参将张焘等人,登莱总兵张可大在水城望海楼自縊殉国。至于其他级别较低的官员将领或死或俘,有的已经干脆降敌。黄安德一概不感兴趣――因为交待给他的任务只要他关注孙元化。 一干被俘的官员,都被关押在登州城内的监军道衙门――距离巡抚衙门不远,又不在一起。巡抚衙门已经被李九成等人占据为“帅府”。 孙远利用自己曾经是孙元化家丁的机会,利用叛军要招募被俘官员身边旧人伺候俘虏,防备他们自杀的机会,成功的打入了孙元化身边。 孙远对自己的这位主人还是颇有感情的――毕竟他当了家丁,很是混了一段不错的好日子,现在主人落难,盟兄弟又要设法营救他,孙远对此很是热心。因而显得非常殷勤,时时刻刻都待在监军道衙门里。 黄安德手下的另一个人,则通过其他关系混到建军道衙门里当杂役,为看守俘虏的叛军担水烧火,充当联络员。 黄安德在三小时前接到了营救通知――他原本已经悄悄的藏了些武器,准备自己动手去抢救出孙元化。在夺宝行动中这是b方案:由黄安德带当地小组营救孙元化,再由特侦小队接应出城。不过陈思根认为仅仅靠黄安德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恐怕难以胜任,因而最终还是采用了特侦队主攻,情报小组策应的a方案。 黄安德此刻正带着朱四在牌楼下的阴影处的一间破屋中焦急的等待着小队――入夜之后在街上是非常危险的,被巡逻队抓到就是杀头的下场,绝无二话。 朱四穿着件破皮袄,后半夜非常冷,他的牙齿经不住的咯咯作响。他腰里插着一柄短刀,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也巴望着能够见见黄大哥说得“奇人”。 正等得发困,忽然黄安德掏出一个黑黑的小盒子,按了几下,接着又侧耳听了听。随后马上推了推他,小声道:“注意,来了!” 他赶紧瞪大了眼睛,没有月色,没有星光,黑乎乎只能看到房屋轮廓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极轻微的窸窣声,但是什么也瞧不见,正在疑惑间,忽然几个大汉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眼前,把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这几个大汉一个个身穿紧身裤褂,颜色不是全黑的,而是一种深浅不同的灰黑色,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头上戴着帽子,脸上也被什么蒙住,只露出眼睛。领头的一个,双眼的部队绑着两个圆筒子――看着十分稀奇。 黄安德迎了上去:“夺宝!” “奇兵!”(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经人提醒查阅资料后知道,登州城破之后,叛军对城内土著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所以对305节的情节都做了一定修改,因此已发布的304节关于登州陷落之后的一些描述也做了修改。 第三百零六节 危城夺宝 汇合点的“安全屋”是一间普通的店铺,老板全家据说因为“盘剥辽人”,几天前被当地的辽民拉到城外给杀了,东西也被抢个精光。这样空置的铺面和住宅街上到处都是,比较好得都住上了叛军。这条街道因为比较冷落,黄安德就选择了此地作为接应特侦队的安全屋。 黄安德也是第一次见到号称“元老院之剑”的特侦队的战时状态。这支元老院的近卫军很少公开露面,除了在协同演习和经过百仞城的出入口的时候才能偶尔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他很是讶异的看着他们奇特的装束和各种不认识的装备――连他们带得枪支也和他们的不同――甚至和元老们打靶的时候用得枪支都不一样。 那些平日接触元老最多的归化民干部私下聊天的时候评论道:特侦队员和生活秘书是最象首长的人。 “可把你们等来了……”黄安德胆战心惊的看着街道,“来,到屋子里来。”他扫了一眼,发觉才来了七八个人,不由得有些失望:“只有这几个?” 领头的人并不答话,一挥手,几个队员迅速突入屋子快速搜索,动作快如魅影。黄安德和朱四目瞪口呆,还没等明白过来,就被挟持进了屋子。 队员们把住门口和窗户,这时候领头的人才小声说道:“你说下情况吧。”说着从胸袋里掏出一张袖珍地图,打开遮光手电。 “是……是……”黄安德不是个胆小鬼――要是的话他也不会潜伏在城里还拉了小组准备大干一场了。但是眼见对方如此凶悍,半人半鬼一般,腿脚也禁不住抖了起来:这要宰个人不和吹口气一样? 朱四则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眼前这一切太超越他的理解能力了。直到遮光手电打开的瞬间他才恢复过来,好奇的想凑上去看看这个“会发光的圆筒”,但是又不敢。 “孙元化大人……就在监军道衙门。”黄安德小心的指了指图板上的位置――他看得懂地图,何况登州城内的大比例地图绘制有他的很大功劳。 他定了定神,先说了自己规划的路线,领队的人没说话,只是很注意的听。 黄安德报告说到昨天入夜前为止,监军道衙门的门禁和守卫状况没有变化,依然是他上一次汇报时候的模样。 孙元化被单独关押在衙门后面的正院内――大约因为他的官衔最高,另外孔有德等人也有优待他的意思:他被俘之后,不但生活待遇从优,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都去看过他,和他说过话。 简单的情报交流之后,突击队由黄安德和朱四带着,分两路直扑监军道衙门的后院。 监军道衙门正门在大街上,较为空旷,突击队选择从后门突入。 监军道衙门的看守按照特侦队的标准并不严密。根据孙远等人的侦察,衙门内外没有游动哨,没有暗哨,只有明哨。 衙门内驻有五十多名叛军士兵日夜看守。另外,在距离衙门不远处还有一处当地缙绅的宅院,如今也驻着不少叛军人马。加上如今登州各城门紧闭,按照17世纪的标准来说,孙元化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漆黑的街道上渺无人迹――除了偶然经过的更夫,一个人影都没有。宵禁反而为他们的夜间行动提供了便利。更夫一边打更还提着灯,很容易就避开了。 0233,突击小队来到了监军道衙门的后院陋巷中。根据情报,巷子的“堆房”内有两名叛军驻守,因而队员首先将这两个人解决。随后三名队员配合,将一名队员托举上了后院墙。 他举起红外望远镜开始观察院内情况,出乎意料,后院内几乎没有什么谈得上的警备。根据黄安德的情报,后院有一个外委带着十个兵把守,但是院子里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这些守卫几乎全在睡觉,只有两个大头兵和一个看守后门的老头还醒着。天寒地冻的,三个人躲在门房就着炉火打叶子牌消遣,大约是为了便于观察院子里的动静,窗户和门都开着。 按照事先的计划,四名突击队员悄悄越过院墙。摸到门房的窗户和大门口,取出了腿袋上的手弩。 打头的上士举起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三把手弩同时举了起来。 在无声的三二一之后,三把手弩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弦声。屋子里打牌的三个人一起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弩箭上都附着生物实验室从植物和动物身上提炼出来的神经毒剂,作用特别快,几秒之内就会使人的呼吸停止。 两名队员迅速打开后门,将其他人放了进来。黄安德和朱四也跟着进来了。他眼见着有两名队员摸进守兵住得厢房,不一会出来打了个手势。领头的上士做了个手势,一干人又继续前进。他心中一寒,知道那十来个倒霉蛋多半是没了命。 进入后院之后,行动就很是方便了。要是一重一重院子通过的话,就得反复的进行搜索、消灭,时间上耗时太多,而且增加了被发现的机会。留下2名队员控制后们后,队伍取道贯穿整个衙门前后各院落的备弄直接突入正院。 备弄的门是锁闭的,但是这种挂锁基本上没有防御力。用大力钳轻易的就断开了。整个队伍悄无声息的在漆黑的备弄内快速行进着。领头的眼睛上戴着两个小圆筒的人不时的提醒大家绕过备弄中的障碍物。 黄安德按照队员的吩咐,紧紧的盯着前面人背后:在漆黑一团中,他的背上居然如鬼火一般有一道黄色的亮光,看着让人觉得头皮发麻。但是此时别无选择,只能一步不落的跟着。 在黑暗中,带队的人很快按照地图找到了通往正院的侧门,他悄悄的透过门缝观察,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管是正房、厢房都没有灯光,显然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了。 突击队员悄悄夹断挂锁。黄安德小心的进入到院内。按照约定,学着夜枭的声音叫了三声,门廊下立刻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孙远。 “可把你们盼来了。”孙远看到黄安德突然出现,终于放下心来。 “到备弄里说话!”黄安德赶紧说道。 孙远眼睛一扫,见备弄内形如鬼魅一般的几个人影,虽说知道是黄安德带来得人,心里还是很害怕,不由得往门口走了一步才小声说道: “这进院子里只关着孙大人,”孙远说道,“东厢房里住着我和孙大人原先的二个仆役,西厢房里是孔有德他们派来监护的人……” “有几个人?” “十个。” “哨位在哪里?” “有二个人在院门那边看守――一个时辰一班。”孙远小声说道,“你们注意看,就在正院门那边的回廊上。” “没其他人看守了?” 孙远一愣,“谁能跑出去?到处都上了锁――再说还有城墙呢。” “好,一会你带我们去孙大人卧室。”黄安德说着回过头来看看带队上士。上士只是点了下头――黄安德发觉:自始自终他们几乎从不说话,只用手势和眼神交流。 两名队员低姿进入院子,两人手弩朝下,打开了用胶带绑着的激光笔做的简易目标指示器。 这是实验性的设备,尽管看上去很是山寨,但是在几次暗夜条件下的模拟演练中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不管是装备在枪支还是弩机上――这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 由于激光笔的红光是可见的,两名队员都隐蔽在暗处,等那两个值夜的士兵背过身去。 当两名巡夜人又一次转过身子,将后背暴露出来的时候。两名队员一起举起手弩,几乎同时二个值夜士兵倒了下去。 几名队员随即立刻手脚轻捷的闪进了院子,摸向厢房。 “黄大哥!”孙远赶紧说道,“和我住一起的两个孩子和我不错,都是好人,别杀他们……” “不杀他们,不过他们得跟我们走,你也是。”黄安德说道,“不然天一亮你们都得死。” 天一亮孙元化不知去向,衙门里的人都要被怀疑,而孙远这些旧人更是重大嫌疑对象,不是被拷打致死,也会被泄愤杀死。 孙远连连点头:“没事,我走就是!” “你去把他们叫起来,再带我们到孙大人的卧房去,快!” “好,我这就去!” 十分钟之后,在两名队员的监护下孙远带着两个僮仆将孙元化从卧室里抬了出来――为了防备他拒绝离开或者自杀之类,突击队员一进去就给他灌了安眠药剂。 “别愣着了,赶紧收摊!”上士小声说道,“清扫检查!” 所有队员立刻检查自己的随身装备,回收装备。包括发射出去的弩箭也要回收。 “蝾螈报告:任务完成!”上士用对讲机报告道,“准备撤退。完毕。” 一干人迅速抬着孙元化,从备弄夹道里回到后院和守门小组汇合,迅速撤往第一汇合点的安全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节 孙元化工作 安全屋内,一干人迅速的做着撤退前的最后准备。和突入的时候不同,撤退的时候要带着孙元化和其他人,动作不可能象进入的时候那么快速流畅,因而必须对撤退人员做一番安排。 孙元化被安置在一副简易担架上――这是几天前陈思根命令黄安德准备下的,按照临高标准做得木杆绳网式的担架,突击队另外带来了可调节式的扣带,可以有效的把人体束缚在担架上。在 孙远和两个僮仆抬着孙元化担架,前后各有一个小组护卫。 “蝾螈呼叫鳄鱼,蝾螈呼叫鳄鱼,第一汇合点抵达,准备撤往退出点,所有人员安全。请指示。”队长报告道。 “准予撤退。” “你们怎么办?随我们撤退还是继续在城里?”队长问黄安德。 “他们随你走,我和他还是留下。”黄安德说道。他考虑到自己一走,城里的小组没了他这个主心骨,立马就会分崩离析。自己这几个月在城里的活动就白费了。 孙远是非走不可,但是其他人不需要。 只要人还在城里,依然能够发挥出足够大的作用。给自己未来的履历添上光辉的一笔。 “好,你们自己小心。” 孙远和两个僮仆也做了必要的改装,把脸涂黑。为了防备他们不经意的喊出声,三个人还被戴上了口衔。 “对不住了,先委屈你们一下。”上士说道。 突击队很快完成打扫安全屋的任务,开始逐次互相掩护着撤退。 朱四满面迷茫的看着这一行人带着孙大人离开,这一夜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了。他不由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又看了看黄安德,心中很是害怕――要不是黄安德出入水城几个月,又是大哥的发小,他真觉得黄安德是个妖怪了。 不过,能够和这样本事高强,又有如此背景的人拜把子,朱四心里也暗暗高兴。 “大哥……” “不要怕,”黄安德得意的看了看朱四即害怕又兴奋的模样,很是得意,“我们走,赶快回去。” 黄安德正要带着朱四离开安全屋,忽然对讲机里传来了按键呼叫。他赶紧打开对讲机。 “这是鳄鱼在呼叫琼斯。” “琼斯听到。” “既然你不离开登州,我现在命令你和你的小组即日进入冬眠,”陈思根下达着新得指示,“登州这里很快就要打仗,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投入叛军当兵,要尽量躲藏起来。如果在城内无法继续潜伏,发报后即刻安排你们撤退。” “明白。” “祝你好运!” 0410,陈思根最后一个登上接应的伏波号炮舰,早已等候多时的朱鸣夏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首战告捷,心情不错。” “yes,it’s jt the begng!”他说。 回收了划艇,伏波号装运着突击队和孙元化往大竹山岛方向撤退。陈思根很是兴奋,一点也不想休息,一个人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夺宝行动执行的顺利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此之前,特侦队在珠三角的大小城市里执行过多次暗夜条件下的绑架和暗杀行动,但那是在和平状态下,和登州这样战时状态下为大量敌军所盘踞的危城不一样。 如此看来,特侦队是个大有可为的地方! 陈思根身兼二职,一头在卫生部,担任卫生部营养和健身处的处长,一头却是在军队。平日里工作起来有点顾此失彼。为了照顾他在卫生部的工作,军务总管庭把他的分队大多数时间安排在百仞城执勤。即使是这样,平日里的训练、执勤和演习还是占去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陈思根一直有放弃军职专心于卫生事业的打算。 现在看来,还是在部队刷功勋来得快。陈思根想道。 伏波号很快抵达了大竹山岛。陈思根却意外的看到有一位元老来迎接他。 来者正是屺母岛上的“庄主”鹿文渊。 “你怎么来了?”陈思根步下跳板,问道,“屺母岛上没有元老坐镇,万一乱了套怎么办?” “不碍事,我是悄悄的出来的,岛上有归化民干部有陆军,乱不了。”鹿文渊说道,“孙元化一醒来,得有个熟悉的人在对不对?” 大竹山岛上的元老,孙元化一个人都不认识。要想向他解释清楚还得先设法取得他的信任。鹿文渊就没有这个问题。 “也是。”陈思根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在,我们先决定一下:孙元化送到哪里?” “要我看,留在大竹山岛上就好。这里有海军掩护,叛军打不上来,距离登州又近……”陈思根说道。 “不,我看还是最快送到屺母岛上,”鹿文渊说道,“现在孙元化被俘的消息还没有正式传出去。朝廷最多得到的是登州失陷,孙元化生死不明这样模糊不清的讯息。朝廷还不会做出任命新得登莱巡抚的决定。我们要赶快孙元化带回到大陆上,让他立刻具本题奏,把主动权拿回来。” 登州失陷虽然对孙元化来说是很大的罪名,但是他本人没有被俘,也没有传出后来非常致命的“孔有德欲推举其为王”的说法,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更不用说孙元化既然没有被朝廷免去巡抚之职,整个登莱三府就要听从他的号令――这对发动机行动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孙元化得控制在我们手里,不能让他留在大竹山岛――这里毕竟只是个小荒岛,消息传播慢,屺母岛上有电台,又有码头,通讯和交通都很方便。” 陈思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当下决定带着孙元化全军撤出大竹山岛。只要有孙元化在手,现在山东半岛周边只要隶属于登莱巡抚的明军都得听从号令。大竹山岛这样的地方大规模驻防困难,他们也缺少足够的海军舰船来控制周边海域。这里距离登州又很近,万一遭到明军或者叛军的攻击,留守岛上的士兵只是白白损失而已。 天一亮,伏波号和特务艇中队就载运着夺宝行动的全部人员和装备从大竹山岛航向屺母岛。 屺母岛码头上,却多了一艘901型炮舰和好几艘特务艇。 陈思根有些奇怪――岛上刚刚运走数千难民到济州岛。一艘不执行护航任务的炮舰突然抵达屺母岛是件颇为意外的事情。 距离抵达到目视可以看清舷号的时候,陈思根认了出来:这是第二舰队的待霜号。 “这船什么时候来得?” “吕洋啊,他昨天带着船来得。”鹿文渊说道,“指挥部说要加强屺母岛周边的海上力量。把待霜和伏波都配置到屺母岛了,还有2个特务艇中队。同时还可以推行穿梭护航体制。让船员和船只有个休整的空暇。” “这小伙子行不行?我记得他d日才20岁吧?”陈思根知道这人――此人是毫无存在感的路人元老,属于干体力活没肌肉,干技术活没技术的酱油众。后来海陆大扩军,到处拉酱油元老去当军官,这小伙子觉得当海军比较帅,就进了海军培训班。之所以陈思根还知道他,是因为他还带着个老妈。 吕洋的母亲年龄不大,不过五十多岁。d日之后一直深入简出,只记得姓钱。过去是某小学的副校长,因为只有一个独生子不得不跟着穿越过来。d日之后的头两年因为心情不好和南方酷热的天气一直在高山岭避暑,为教育部门编写教科书,做做教案。直到未成年的小元老的教育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之后才算有了正式工作:因为大家一致对芳草地的某些鬼畜教师不放心,有三十多年教龄的她才被请出山来作为未成年元老班级的班主任兼教师,和方忆静搭档担负教育下一代的工作。大家见了都尊称钱校长。 由于处于学龄的小元老只有几个,就算加上若干精挑细选的归化民孤儿学员和子弟,钱校长的班级也才十二个人。在芳草地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陈思根是营养专家,经常要去这个特殊的班级进行身体检查和营养配餐,因而对钱校长和她的儿子比较熟悉。 吕洋已经在码头上恭候。看到陈思根上岸,他满脸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敬礼握手:“陈思根同志,祝贺你完成了敌后潜入营救这一危险的任务,从今以后外派元老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了。” 陈思根说:“哪里,哪里。我看你才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上海军分遣队的指挥官。” “哪里,哪里,这只是临时性的任务,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吕洋十分的谦虚,一干人回到鹿文渊的寨子里。 鹿文渊下令将尤在昏睡中的孙元化安排到一间精心准备的客房内,门口加上双岗。另外安排了一名保卫总局训练过的女仆在卧室伺候。陈思根有些不放心,还关照立刻将谢耀叫来,给孙元化检查身体,确保他的主要生理指标都正常。孙远和二个僮仆则即刻被送去洗澡净化――不过,遵照他的命令,头发暂时可以不剃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节 说服 吕洋却不回码头去,依然兴致勃勃的在中厅里喝茶和鹿文渊侃大山,鹿文渊比吕洋大不了几岁,两人谈话很是投机。渐渐的话题就到了男人喜闻乐见的内容上去了。陈思根忍不住问道:“你到这里来就是战备值班?” 吕洋回答:“因为我爱读书,知识面广,看上去是姿态优雅眉清目秀的文质彬彬少年,发动机指挥部觉得我比较适合配合你们接待孙元化。而且我的待霜号毕竟是901炮舰,有130炮,比伏波号的火力强,必要的时候可以执行岸轰任务。船上还有林深河的新玩意儿……何况我是个吃货,勤务兵也是厨艺专精,带了不少好东西在船上,也好给孙大人压压惊。”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陈思根和鹿文渊一时半会消化不过来。 陈思根赶紧问:“新玩意?是92步兵炮么?” 林深河的新玩意不可能是其他东西――陈思根从参加过发动机行动前的海陆联合登陆演习的元老口中得知:在这次演习中海兵曾经实验性的使用过一门全新的火炮作伴随攻击――不是1857或者12磅山地榴这样的滑膛炮。 吕洋回答“哪有那么快,还是架退炮。不过是后装线膛炮,装填速度比之前的海军70炮快得多。” “大概是林深河一天到晚吹嘘的75小姐吧。”鹿文渊对火炮兴趣不大,不过关于新火炮新武器的开发在内部bbs上是月经话题。林深河不时也故作神秘的透露一点所谓的内幕消息,有时候还贴几张模糊不清的数码照片,然后又突然的删除,还配上几句诸如:“红茶不好喝”之类的语句。 孙元化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只觉得口渴,就习惯性的呼叫下人倒茶。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婢女,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记得这几天伺候自己的明明是他的两个僮仆。 他赶紧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不是在昨天睡下的监军道衙门的正房内,而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 房间不甚高大,甚至有些卑小。但是房内陈设精洁,亦很简单。除了身下的床,只有一桌二椅而已。洁白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受难十字架。窗户似乎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枯枝,明晃晃的阳光已经投射进来了,屋子里却一点冷风也没有。 孙元化意识到:窗户上装了玻璃! 窗户上安装玻璃是非常奢侈的――那种透明无色的平板玻璃是千里迢迢从广东运来得,价格高昂到他这样的高官都不敢轻易问津。 整个登州城内,他敢说没有一户人家有这样的窗户,更不用说这墙壁上的十字架了。 这是哪里?他不由得暗暗诧异。 屋子里没有生炉子,却温暖如春,被褥轻柔暖和,身下的床垫软中带硬,欲拒还迎,非常舒适。 这时婢女问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一边奉上半盏淡茶和漱口用的小痰盂。 孙元化见她礼数周全,又颇善伺候,心中稍稍宽心:不管此处是何地,对方如此精心,一时半会不会有恶意。 当下先漱了口,婢女这才换上了新茶――亦是淡茶,然而却是上好的茶。孙元化是嘉定人,对品茶饮茶亦很讲究,茶水一入口就知道是浙江秋天的新茶。 他在登州,虽然贵为巡抚,到底是身在前线,一天到晚又是和一干赳赳武夫打交道,这般精细的享用是不大有的。 喝了茶,定了定神,问:“我这是身在何处?” 婢女莞尔一笑:“先生少安毋躁,我家老爷说了:先生几天前受惊了,请多休息片刻。若是先生不想睡了,奴婢这就取盥巾来服侍先生盥洗……” “你家老爷是谁?”孙元化更加奇怪――听婢女的口气显然不是叛军一党。但是自己明明是几天前被孔有德、李九成所俘,扣押在监军道衙门里。 昨晚入睡前,他还在为是否要自尽尽忠而犹豫着。 但是一想到教士们说得:自杀是犯了“十诫”,要永堕地狱,他又犹豫不决。 就在这样的心境下入眠。自从被俘之后,孙元化就没有睡过安稳觉――一闭眼就乱梦颠倒,昨晚却睡得特别安稳,一夜无梦。 莫非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为他指引了一条新得道路?孙元化诧异之余,心中又有了些许期待。 当下关照道:“先伺候我盥洗更衣。” 婢女出去片刻,取来一个盒子,内装梳洗用具,他替孙元化取掉幞头、网巾,打开发髻,梳了又蓖,然后才又重新结好发髻,又取来一盆温水和漱口的青盐柳枝,侍候他盥洗,用一条又厚又软的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一种清爽之感登时透人心脾。 婢女又出去替他取来几件于净的贴身衣服和一件新得棉袍,对他说: “请老爷更衣。乡下地方,只有些粗陋的服装,不过都是新制的,极干净的。” 孙元化被俘之后,孔有德对他虽然很是优待,招募了他府中失散的旧人来伺候,又把他的个人的书稿行李尽量找回,但是毕竟是阶下之囚,说是优待,不过是不加虐待,衣食无忧罢了。哪里有如此精心的服侍享用。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程灵素。” “好名字。” 婢女莞尔一笑:“主家取得。好不好,奴婢也不懂。”又说道,“老爷说了,先生若是盥洗好了,请先用早餐,再到花厅相见。” “好。”孙元化也觉得肚子饿了。 婢女不一会取来一个盘子,有白粥和咸菜,都是江南口味,引起了他的莼鲈之思。 早餐完毕,由婢女引路,出得卧室,眼前是座很小但是打扫布置精心的小院子。随着婢女穿过院子边的夹道,拐过几个弯,走进一间大厅堂内,却见厅堂里早就矗立着一位青年,正含笑望着自己。 此人他却认识,正是鹿文渊。从浙江来山东垦荒的教友――耶稣会教士当初还请他多多关照。 鹿文渊抢上一步,深深一揖:“先生受惊了!” “岂敢!岂敢!”孙元化赶紧回礼,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孔有德起反之后,这位鹿老爷曾经专程派遣使者来,提醒他要注意城中辽人动向,防备土客矛盾激化,还特别提及到耿仲明因为和黄龙之间的仇隙,恐怕不甚可靠,要他多多提防。 后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全部印证了鹿文渊的提醒,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外地来得少年人,尽能对登州的局势有如此精辟的看法。 “惭愧惭愧。”孙元化说着和鹿文渊分宾主坐下,婢女送上茶水。 “此处是哪里。”这是眼下孙元化最关心的问题。 “这里是黄县屺母岛――学生的寨子――先生眼下很安全。” 孙元化默然不语。屺母岛他是知道的,当初这位鹿老爷要在山东开荒买地,屺母岛的地皮正是在他的促成下才买下来得。自己既然是在屺母岛,显然是被眼前的鹿老爷营救出来的――这当然是极大的好事,但是能从戒备森严的登州城内,万军之中不知不觉的将自己连夜带走,近乎于“红线盗盒”一般的志怪剑侠之事了,不由得不令他心生疑窦。 莫非他们和孔有德。李九成达成了什么交易,才将自己换取出来。孙元化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最大――虽然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 不过,鹿文渊总归是郭居静这位他极其敬仰的神父介绍来得教友,起码他不必怀疑此人的动机。 似乎猜出了孙元化的想法,鹿文渊微笑道:“先生的两位僮仆我们也一并救了出来,明日就继续来伺候先生。” 有这二个目睹营救过程的孙得亲信在场,总比他这样空口白话的讲有说服力。 “多谢先生了。”孙元化拱了拱手,“只是不知道先生冒极大的风险,援救孙某于绝地,所图何为呢?” 鹿文渊想:来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早就和大图书馆充分交换了意见,就如何展开孙元化工作做过很多的功课。此刻胸有成竹。 “第一,是为了山东的百姓,东三府的百姓原本就是饥寒交迫,如今又要受刀兵之灾,我等即为天主之信徒,怎能坐视如此之多的羔羊在原罪中死去?” “是。”这是教会的大义,孙元化纵然不甚相信,也反驳不了。 “第二,是为了先生。”鹿文渊侃侃而谈,“先生陷于贼手,生死即悬于孔有德、李九成等枭一念之间,若非先生当初对他们有大恩,恐怕先生早就命丧其手了!” 鹿文渊说到这里,孙元化面露颓唐之色――他在登州力主任用辽人辽将,对原来的东江旧部力加优抚,没料到自己和整个登州最终还是毁于这些人之手。 登州失陷,城内多年积聚的火器、兵器、马匹、粮草和军饷全部丧失,他亲手编制,聘用佛郎机人训练的军队亦灰飞烟灭。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节 说服 续 他的恩师徐光启,原本对登莱这支大明的新军也寄予厚望,如今不但新军没了,甚至还转化成了无恶不作的叛军――登州的数万军民被杀,纵然有辽人内应的关系,但是他作为登莱巡抚,亦是难辞其咎。 “总是孙某用人昏暗之故!”孙元化重重的叹息一声,“孔有德真不如将我一刀杀死,让孙某全忠。” “先生一死了之,固然是忠,然亦不过是小忠小义。”鹿文渊因为自居晚辈,话不便说得太过尖锐,“大明的天下,已到了如汤鼎沸的地步,现今之计,只有救亡图存,出亿兆百姓于水火才是大人应有之义。” 孙元化这样的人,虽然身上不可避免的有明末官僚特有的种种习气,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愿意担责做事的实干型官僚,以天下事为己任的观念很强。所以鹿文渊以此入手来说服他合作。 “孔有德、李九成等枭不杀先生,恐怕也是要陷先生于不忠不义之地。”鹿文渊轻声说道。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孙元化顿时呆住。 的确,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孔有德来见过他,除了逼迫他写信给山东巡抚余大成,要他“招抚”之外,还试探性的询问他是否愿意和叛军合流――还说登州的东江旧部和辽人全都十分敬仰他,愿意拥戴他“为王”。 孙元化自然不肯――他是有家有眷的人,又是受过“隆恩”的高官,当然不愿意和叛军合流 谈话十分机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知道。此人真是深不可测。 鹿文渊道:“先生莫怪我出言唐突,此事虽是在下臆测,但是以先生和孔有德等一干辽东旧人的关系,先生只要继续陷在登州城内,这样的流言迟早是要出来得。” 孙元化点点头,转念一想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他并不畏死,只是因为教义的关系才不肯自杀的,但是外人是无法理解的,自己从前待辽人很厚,又多加重用,到时候传出这样的谣言不足为奇。 当今皇上,又不是一个眼睛里不容沙子的人,猜忌之心颇重。可以想象这样的谣言一旦爆发出来会怎么样。 “先生请想,纵然孔有德感念旧恩,不杀先生,将先生放归。先生恐亦不免诏狱之灾啊。” 孙元化面色顿时变了――诏狱之酷烈,在天启年间魏忠贤掌事之时就很出名了。如今虽没了魏忠贤,里面亦不是善地。纵然老师、友人救护,皇上圣明,免了他的死罪,从诏狱出来也是个废人了。 但凡愿意做事的人,功名之心也比较强烈。被革职还好说――朝廷风水轮流转,他年龄不大,身体尚且健康,只要积极活动,将来总有起复的机会。若是身体坏了,那就彻底没有了机会。 “先生是我圣教在中华的柱石,先生若是有个闪失,这华夏大地上的亿兆羔羊顿失所依呀……”鹿文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 这一番果然打动了孙元化,他正值壮年,不论是于国于民还是于教会,都有一番作为的打算。当然不甘心就此退出。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他又如堕冰窟――自己现在部属全失,身无分文。除了两个声称已经被救出来的僮仆之外,再无一个可供驱使的人。 眼前这位鹿老爷固然年轻有为,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从登州城里捞了出来,但是毕竟也只是个乡绅而已,纵然有练勇,充其量不过是勉强自保而已。 不过,自己在莱州还有些许人马,尽管兵力不多,但是自己只要到了那里,重新开衙,就能将陷入混乱中的东三府的地方州府重新掌握起来。也可以和山东巡抚余大成重新联系上。余大成和自己一贯友善,何况叛军一旦势大,西三府也难以安然。余大成必然会全力支持自己。 但是说是这样说,要在这兵荒马乱中从黄县境内只带两个僮仆到莱州,没有小队人马保护,走不出黄县境内就会送命。 当然,他也可以先设法到最近的黄县,黄县县令是认识他的,必能然能给他帮助――只是黄县县城里不会有很多人马:那里原本就没有驻军,县令有得,无非是百十名马快步快,外加临时拉起来的乡勇。 叛军多是骑兵,徒步的乡勇根本无力抵抗,一旦被骑兵追杀,乡勇即打不赢又逃不了。 还有一条路,就是逃到海上,海上隶属登莱巡抚的各岛上都有听从他号令的驻军,只要能够及时纠集起来,不愁不能及时打回登州。 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复登州,朝廷那面,徐、周两位阁老就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即使最后落一个革职的处分,也比锁拿入京问罪来得好。 只是要逃亡海上,必须有船。不知道这位鹿庄主有没有船只可用。 他有心想探问一下,但是转念想到他是如何把自己从登州城里救出来的,自己还不清楚。 尽管他是教友,但是为官多年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企图。 想到这里,他整了下衣冠,拱手道:“鹿先生,大恩不言谢。你救了孙某,也是救了这登莱三府的百姓,功德无量。有朝一日孙某但能重回朝堂,必为先生请封……” 鹿文渊心中有些腻味,心想你们这些当官的,总习惯性的自封代表。当下很是谦逊的一笑。 孙元化忽然心中一动,这位鹿庄主既然能够从登州把自己救出来,内里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缙绅那么简单。当下不再多说话。 鹿文渊见他眼神变化,知道自己还未完全受到他的信任,这也在预料之中――但凡能当上高官的全是人精,决不会凭自己一番话就完全信任自己。当下不再多说,只请他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尽量开口,随后关照程灵素送孙元化回住所。 “我想在这庄中四处走走,不知先生可允否?”孙元化忽然问道。 “先生是本地的父母,有何不可?”鹿文渊满面笑容,“只是此处海风甚冽,学生这就叫人送外出的衣物来。” 孙元化回到住所,只见自己的两个僮仆和孙远都在,主仆见面不由得一阵伤情。孙元化在登州原有不少婢仆――明代士大夫使用仆役数量很多,江南的举人出门,随身仆役都要十多人,这还算是相当简朴。孙元化贵为巡抚,不算在登州选拔的亲兵家丁,男女奴婢就有七八十人。城池陷落之后死得死,逃得逃。孔有德为了表示优待,特意为他招募散失的仆役,最后就只寻到这三个人。 眼见三个人都换了干净的新衣,一个个面色红润。显然鹿庄主对他们也不错。心中颇为受用。 “辛苦你们了!”孙元化说道,“我没给你们什么好处,反倒是你们与我共患难。”他说着不胜唏嘘。 孙远说道:“大人安康就是我等的福分,也是山东百姓的福分。” 孙元化苦笑了下,没再说话――孙远不过是他的一个家丁--这样的亲兵家丁他有二三百人,都是从登莱当地的营兵和辽人中选拔的。 现在这些亲兵家丁大概都投了叛军,虽孙元化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新军就剩下了一个孙远,不由黯然神伤。 他回到屋子了,询问昨晚的事情。僮仆和孙远并无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将晚上的种种经历都说了。三人七嘴八舌,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孙元化默然无语。全身漆黑的武士,在黑夜里无声无息的从城外越墙而入,出入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这怎么看都象是志怪小说里的剑侠。要不是这三个人众口一词,难以从中找出破绽,他简直要认为他们是在胡编了。 虽说将信将疑,但是孙远化的心中已经明了:这位由郭居静介绍来得鹿庄主绝非等闲人物,再联想到他来自广东,心中已经若明若暗的有了想法。 当下换上程灵素送来得羊皮大背心――临高被服厂用荷兰人进口的波斯羊皮制作了一批专供北方部队使用的皮背心,挡风保暖。数量不多,专供夜晚哨兵使用。 门帘一响,程灵素进来报告:“有一位鹿庄主的朋友要见先生,说是陪先生在庄内走走。” “快请。” 进来却是一位弱冠少年,虽然他头戴六合一统帽,但是鬓边露出的发根让孙元化多少有些明白来者大约是何许人。 翩翩少年正是吕洋,看着穿着羊皮背心的孙元化不由觉得很违和,不过当然没有表现出来,不然就太失礼了。 吕洋行了一礼“火东先生,久仰大名了。”火东是孙元化的号,久仰大名也不是客套话,虽然之前对孙元化印象不深,但是正是北上支队需要耐寒的成员,作为宁夏成长的吕洋才能提前被提升为海军上尉,而北上支队的军官都要读登州之乱的材料,因此也对孙元化有了些了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节 岛上的难民 吕洋自认为自己学得几何代数基本还记得,万一找不到可以谈的话题就干脆一起探讨数学问题――他认为自己的数学水平足够秒杀孙元化。 “这位是……” “学生吕洋,”吕洋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是鹿老爷的朋友,特意为先生向导来得。” “哦,”孙元化点点头,“先生也是广东人士?” “学生是宁夏人。” 孙元化打量了一番这位少年人,原本觉得鹿文渊已经够年轻了,没想到这个比他还年轻。增么看都只有二十来岁,细皮嫩肉的,要不是皮肤比较黝黑,看上去倒像是个富家少年。 另外一位作陪的,却是个西洋教士,正是金立阁。 这位传教士在屺母岛上很是忙碌――他除了用教义安抚百姓之外,另一件事就是揪出“异端”来。山东本地的各种民间宗教名目繁多,民政部门和宗教事务办公室对此十分重视:普通教徒不足为奇。关键是不能混入组织者。采取的对策首先是剔除,政治保卫总局已经悄悄的甄别发展了第一批告密者,专门注意在营地内有没有在传播此类言论难民,其次是给急于寻找寄托的难民们准备一种替代信仰:金立阁自然是一种选择,而一组戴道长从临高派来得新道教的道生就是另外一种选择。 不管是天主教还是新道教,他们的传播对象都是有限定的――民政委员会给予他们的任务是和各种民间宗教争夺信徒,特别是设法让难民中民间宗教中的基层组织者、小头目改变信仰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何影给他们的指示中使用了“使用一切办法”的指示。因而金立阁和新道教的道生们狂热的干了起来,日日夜夜的展开铲除“异端”的竞赛。 金立阁几天刚刚破获了一个小香头牵连组织起来“异端”组织,于是香头和积极分子已经被单独隔离开了,至于一般的信徒:根据谁破获谁受益的原则,破获的一方可以获得向这些信徒传教的权力。 拒不改变的人也不会浪费――既不会驱逐也不会烧死,毕竟临高在他们身上已经花了不少成本,只不过他们被单独关押,凑够一定数量之后有船会送到三亚的矿场上。 金立阁工作得非常狂热,以至于政治保卫局特派员每天都要处理他的“检举”――为了保证这一工作不变成宗教迫害狂热,政治保卫局派出一名受过专门培训的特派员来负责鉴定此类检举。 这位神父因为不断的“拯救灵魂”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虽然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呢袍,浑身却散发着勃勃生机。 看到孙元化,他热烈的表示欢迎,随即大大的赞美了一番鹿庄主是“真正的天主的仆人”,“保卫信仰的无畏战士”。 如此高得赞誉不由得让孙元化对鹿文渊的信任度增加了几分。把金立阁留在山东,本来就是要他担任做孙元化的工作。 孙是一个很虔诚的教徒,对西洋传教士视为师友。有这么一号人在,对减轻他的敌意,增进信任感有很大的用处。 耶稣会为了保住孙元化这个“圣教会在中华的柱石”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元老院――在大明的土地上,除了元老院没人能够帮助孙元化了。 金立阁的出现,果然大大安抚了孙元化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吕洋见他的面色松弛,当下引着他登上寨子。 孙元化眺望四周: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用“西法”构筑的寨子。虽然不甚明显,但是保护寨门的凸出的棱堡,高低错落的塔楼都是教士们带来的关于西洋筑城的图片上常见的。 他自己也搞过“西法墩台”,他在辽东的时候一度企图在当地推广这种筑城技术,因而对这套东西颇为熟悉。 当然,鹿老爷也是信众,和传教士们交往深厚,懂得这些也不足为奇。 问题是,他看到的这座寨子,尽管体量不大,但是修筑用心,构思更是精巧。在运用地形、材料,发扬火力上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孙元化不得不承认,就是自己来设计也做不到如此的地步。 一个广东来得地方绅士,对筑城之术如此的精通,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明末,士大夫对军学颇为热衷,火器、兵学和筑城都有人著书立说。但是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将古代兵书或者西方传教士带来的西洋军学撷取一鳞半爪,再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胡编乱造。孙元化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布置远不是一般的玩票士大夫能够做出来得。 寨墙上,穿着羊皮背子头戴翻毛皮帽的乡勇正在巡逻,看模样倒比官兵还要精神一点:精神旺,不畏冷。显然是吃得饱穿得暖。手中拿得也不是乡勇们常用的哨棒或者木枪,而是制造精良的长枪,枪头呈三棱锥一般,乌黑发亮。每人腰间还悬着一柄木鞘的直刀。 虽说没有铠甲,但是这幅摸样已经比登州的大部分官兵像样了――够得上最好的战兵了。如果有一身铠甲,当做选锋家丁使也问题不大。 他手扶垛口,朝着外面望去,距离寨墙大约百丈之外,是一排排的长条的屋子,用壕沟、篱笆围绕着,期间还点缀着些许木造的塔楼。看上去倒象是一座大大的兵营。不过,从营地方向传来的大人小孩的声音就知道,那里住得都是百姓。 早晨的炊烟正在袅袅升起,虽说看得不甚真切,但是营地里影影绰绰的都是来往的人影。 已经有人从营地里出来了,十个人一队,一队一队的分散到岛上做事,有人在铲雪有人在海滩边收集渔获,还有得则在营建修缮。显得井井有条,极有章法。 孙元化久履军事,一望就知道这些正在干活的人都受过训练。岛上必有颇高明的将校调教。 “那里是何处?” “是难民营。”吕洋说道,“收容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孙元化长叹一声,半响才道:“鹿老爷收容了这许多百姓,花费不少吧。” “是,不过这是活人的事情,花费多少亦不计较。”吕洋说道。 正说着话,从柳条边那边,又有一队乡勇护送着成群的难民蹒跚的往难民营而来,他们多数是登州周边村镇的,因为听说了孔有德等人打下登州之后大规模杀土人,各村镇生怕辽人大规模的杀土人报复,纷纷扶老携幼的逃走。 据说防守严密,又三面沿海的屺母岛就成了难民们的首选――毕竟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男女老弱蹒跚而行,又没有足够的粮食,想走远亦不可能。屺母岛有吃喝,有住处,还有许多乡勇守卫的消息已经在登州一带通过细作的宣传不胫而走。因而最近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躲避叛军而来。 “这都是躲避叛军的难民……”吕洋说道。金立阁也不由得画了一个十字。 虽说鹿文渊派出许多支由陆军和民政人员组成的收容队,带着食物和药品前出去几十里去迎侯难民,但是难民路上连冻带饿,加上土匪的抄掠,沿路死尸狼藉。最终被收容进来的,一个个都如同地狱里的饿鬼一般。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才见难民们走完进到营地里去。虽说各怀心思,但是眼见苦难深重的场面,不免也为之动容。 孙元化慨叹之余,不免也觉得诧异。这难民营地里就有五六千人,每天还源源不断的收容难民进来,这屺母岛到底只是一个小岛,能容下多少人? 再者,鹿老爷收留这许多的人,所图又是什么?孙元化并不相信鹿文渊如此规模的收容难民仅仅是出于善心――这许多人每天吃喝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更不用说冬天的取暖和衣着花费。 “鹿老爷宅心仁厚,山东百姓苍生幸甚!”孙元化说道,“只是这许多的难民,群聚岛上,鹿老爷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以后打算如何处置?” “只待山东地面安静,难民们自然就能回乡……”吕洋说道,“只是经此大乱,就算是能平安无事,回去也是沦为饿殍。” 东三府原本就是百姓极苦的地方,这样一场大乱下来,耕牛驴骡被杀被抢,房屋被烧,财产也损失殆尽,一无所有的百姓回到村里即无农具耕畜,又无种子粮食,若没有官府的救济根本就捱不到下一次粮食收获的时节。 “此事……”孙元化原本说自己一定想办法,但是转念想自己失陷登州,现在几十里外就是叛军,自身身在不测,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就算自己还是登莱巡抚,救济百姓,发给耕牛种子这些事情也是布政使司的事情,自己管不到民政这块。 至于朝廷能不能救济,肯不肯救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朝廷现在八方走火,四处生烟的模样来看,纵然有些救济也是杯水车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节 心知肚明 吕洋说道:“实在没有活路的,鹿老爷在闽浙有些产业,送去佃种开荒也就是了。” 孙元化不大相信――他是嘉定人,浙江是近在咫尺的地方。浙北虽然是膏腴之地,但是早就阡陌连野,没什么地方能垦荒了;浙南全是山地,人多地少,百姓们还要背井离乡的出来做工行商佃种才能活命。至于福建,他虽然没去过,也知道是个山连山,土地极少的省份,产出粮食连本省人口都不够吃,每年都有大量人口外流。 自然,鹿老爷收集的流民是另有去处――只要看远处伸入海湾的栈桥就知道了。除了有大量的船只靠岸,修这么长的栈桥做什么?摆明了是用船在转运人口。 想到了船,孙元化的目光停留在栈桥边的船上――他的眼皮一跳。 此地距离码头距离不近,但是今天天气晴朗,在蓝色的背景下栈桥旁停泊的船只可以看得很清楚。 栈桥旁,除了一些本地常见的小渔船之外,超过二百料以上的大船有十几艘!孙元化深知水军在辽东作战跨海支援和机动的重要性,在登莱当巡抚的时候就努力经营水军。为了扩大船队规模,除了设法自造之外还派人专程去朝鲜求购大型的水师战船。 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云集着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他压抑住惊讶和兴奋的心情,擦了擦眼睛,仔细的看着码头上的船只。 尽管看不清细节,但是看上去船只的状态很好,帆缆几乎是新得,船尾飘扬着旗帜――蓝白双色。甲板上还有罩着油布的凸出物,看形状似乎是大炮。 “这些船都是鹿庄主的船?”孙元化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正是。”吕洋说,“都归鹿庄主管辖,先生想去看一看吗?” 鹿文渊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下面是要进行深度合作的。再者,不显示一点肌肉,对方也不见得能信得过自己。 “甚好。”孙元化颔首道。 孙元化当即在吕洋的引领下来到栈桥上,停泊在屺母岛码头上的海军舰船一共有9艘:1艘901炮舰和8艘特务艇。因为901炮舰的模样与一般舰船很不一样,待霜号停泊在两列特务艇的中间。不仅甲板上的火炮,连烟囱都用油布和渔网伪装起来了。 孙元化当即登上了一艘特务艇――这是一艘本地不大见的广船船型。江浙沿海一直到辽东,因为沿海浅滩多,所以主流的船型是平底沙船。登莱水师的战舰中,沙船类型的也比较多。但是这种船吃水浅,速度慢,作为战船来说只不过是因为对手是几乎没有水师的后金才享有优势。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被改装过的船艉楼、桅杆和帆缆。特别是对光可鉴人的甲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在他的印象里是不可能的事情。 登上艉楼,孙元化又对操舵的舵轮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会的帆船,无论中外都用舵杆操舵,舵轮这种方便灵敏的装置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尝试着转动了舵轮,觉得颇为轻巧,不觉啧啧称奇。 接着,在他的要求下,吕洋又命人揭开了火炮上的油布。露出了装在露炮台上的24磅滑膛加农炮和68磅的卡隆炮。 孙元化是“火炮专家”,尽管他的知识大多来自谈不上如何专业的西洋传教士,但是毕竟接触了大量的西洋火器书籍和实物,又和葡萄牙军人有着长时间的接触和合作,对火炮的鉴别能力可说朝中无处其右的。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些火炮,比朝廷视为“军国重器”的从澳门买入的红夷大炮要大。且不说那几门又粗又短的大炮,就是看起来较小的长炮炮口亦是红夷大炮大得多。 “此炮发射的是24斤的炮子么?”孙元化问道。当时中国翻译的西洋炮术著作中对中西度量衡未作翻译换算,磅直接变成了斤,长度单位变成营造尺。孙元化虽然是专家,到底看不懂葡萄牙文或者意大利文,也就跟着一起错了下去。 吕洋当然是知道的,虽说他的度量衡单位是错的,但是只看了看就知道火炮的大致口径,也算是很专业了。 “正是24斤炮子的。” “那边的大炮,不知道用几斤炮子?” “那是68斤炮子的。” “68斤?!”孙元化颇为震撼。在他的感觉中发射12磅炮弹的红夷大炮就是“巨炮”了。而这船上的大炮,普普通通的就是24斤炮弹,甚至还有68斤的炮弹! “既然是发射24斤的炮弹,想必要填充许多火药。”孙元化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见这炮身甚薄,亦非铜铸,不知能否不炸?” 明代引进西洋火炮,但是对规范的操炮训练和使用没有全盘引进,因而火药装填数量、射击频率控制到强制炮身降温都有许多问题,加之仿制大炮的时候材料工艺上的种种问题,因而火炮炸膛事故时有发生。 为了确保火炮的发射安全,铸造大炮的时候就只有加厚火炮身管的厚度。结果就是铸造出来得火炮都很重。这一趋势发展到最后,鸦片战争时期干脆出现了重几千斤的大炮,发射的炮弹仅相当于欧洲的12磅甚至9磅、6磅的炮弹。 相比之下,临高的滑膛炮都是采用整体铸造,热处理、锤锻再钻孔的方式制造的,使用的原料和加工手段领先了数百年,造出的大炮在质量上远胜于传统铸造火炮。 “不碍事。”吕洋微微一笑,“莫说68斤的炮子,就是上百斤的炮子的大炮也无妨。” “上百斤的炮子!”孙元化吃惊的重复了一遍――在他看来68斤的炮子已经够骇人了,何况上百斤! 他难以置信的再一次打量眼前的火炮,光滑的炮口,闪闪发亮的炮身,都给他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整个火炮给他的印象居然是――“精巧”。 他的目光投射到炮身下的炮架上,不是他自己亲自督造的西洋式样的四轮木炮车,而是装在精巧的铁质炮架上,有许多的铁杆、转轮还有些看不明白的铜铁件,有些似曾相识――和远西奇器图说里的物件相仿,但又不完全相似。 不知道炮身下这一堆物件又有什么用处? 似乎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吕洋打开了炮身固定锁,轻轻推动火炮。 沉重的炮身竟然转动起来,而且是在一个看上去并不健壮的年轻人的推动之下,看得出他也没使出全身的力气来。 孙元化曾经在辽东待过,是感受过实战的人,他当然知道这样轻松的移动炮口方向对实战的意义有多大。而这个问题就是佛郎机人和传教士们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接着吕洋又迅速的转动手轮,炮身渐渐抬起,孙元化已然看得呆住了――葡萄牙人调节炮口的仰角使用锤子捶打一块楔状木片来调整的,不但调节速度很慢,而且稍稍用力不均匀就会过头。 人都说西洋有奇器,非中华所有。然而这艘船上的种种“奇器”,远远超过了西洋。 事到如此,他原本若明若暗的猜测已经有了定论。鹿老爷就是个“髡贼”! 除了髡贼,普天之下谁能造出如此精巧奇妙的器械?广东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已经传到了孙元化的耳中――特别是他和澳门的耶稣会信件联系相当频繁,又雇佣有葡萄牙人在军中服务,因而掌握的有关元老院的消息比朝中一般官员来得详细的多。髡贼的“大铁船”、“铁快船”、“大炮”和“快枪”等等新奇事物他都知道。 眼前的船虽然是广船,但是这大炮却是不折不扣的澳洲货!鹿老爷还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都是澳洲人,这座屺母岛上的山寨,也是地地道道的“髡贼窝”! 他们在这里建起寨子,苦心收容来得难民不问可知,一定是转运到海南岛上去了。海南岛地处南陲,人口稀少。葡萄牙人说过,髡贼一直设法在吸引大陆上的移民。屺母岛上的髡贼必然也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孙元化对“髡贼”的感受是无非是:对方无非是一群希望做买卖赚钱的生意人,只要大明不碍他们发财的事,他们对大明也无妨害。比穷凶极恶以抢劫杀戮为能事的鞑子要好多了。 平日里,无论从葡萄牙人还是广东方面来人,提到澳洲人对他们的印象都不坏:说他们能工善商,做买卖言而有信,诚实可靠。更不用说教会方面对“澳洲人”更是称赞的象天使降临一般。 虽然心中已经了然,但是孙元化并不急于说破,故意装糊涂有时候更好。再者,也看不出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这些人煞费苦心的把自己从叛军手里救出来,必有所图。他不妨就来个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他孙元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节 借师助剿 最后,孙元化登上了901炮舰“待霜”号。 待霜号的船体尽管比最大号的特务艇大不了多少,但是舰形、装备和特务艇这样脱胎于中国民船的船只截然不同,特别是帆装――901采用的不是特务艇那样的改进的中西混合帆装,而是barquente式。孙元化浏览良久,觉得这船在形制和帆装上有些类似传教士给他看过的欧洲式帆船,但是,比欧洲式帆船看上去更为轻巧美观。 孙元化虽然不知道“性能优越的飞机必然是好看”这句话,但是本能的感觉到澳洲人的船比欧洲船要性能优越的多。 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待霜号上的130格伦谢尔“巨炮”,当帆布被揭开,酒瓶状,闪闪发亮的大炮暴露在他的目光下的时候,孙元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见识过的所有“军国利器”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68磅的卡隆炮固然给他很大的震撼,但是以他的炮术修为也知道较短的身管发射的炮弹固然能够很大,但是射程不会太远。 而眼前的这门“巨炮”,不但口径大,而且身管长,兼顾威力和射程,更让他称奇的是看上去非常沉重的大炮也能轻松的转动自如--甚至无需人力,吕洋一声令下,几个水手同时跑上炮位各就各位,有人黄铜的杆子,转动手轮,大炮下面的甲板就传来一阵奇怪低沉的呜呜声,随后沉重的炮身就开始转动起来。 忽然,从甲板下和炮架里喷射出浓厚的白气,把孙元化吓了一跳。一阵海风吹过,水汽很快就消散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大炮在几名水手的操纵之下自如的左右转动,俯仰。灵巧的犹如一根筷子一般。 这一艘战舰就顶的过水师的十艘师船!孙元化心想,难怪澳洲人能够纵横海上! “如此的巨炮,不用人力,如何转动自如?”他问道。 “这是水火之力。”吕洋说着简单的把蒸汽机的原理阐述了一番,他用得是十万个为什么里面的解释――从烧水煮饭蒸汽顶壶盖这一常见现象来解释蒸汽的力量。 孙元化听得很是认真,蒸汽机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但是要将这一原理转化为可用的动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蒸汽之力是如何推动大炮的他并未追问――想必是澳洲人的秘术,他们绝不会轻易示人的。 “这又是何物?”孙元化来到了船体中间巨大的烟囱前。烟囱被渔网和油布包裹着。 “烟囱。” “烟囱?”孙元化奇道,“这么大的烟囱?” 任何大船上都有炉灶,但是没听说炉灶大得要安装烟囱的。 “正是。”吕洋说道,“既然运用了水火之力,这烟囱也就是必须的了。” “如此说来,这甲板之下,是一个极大的炉子了?” “先生猜得不错,正是一个极大的炉子,还有一锅子水。” 这下愈发引起了孙元化强烈的好奇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在船上这样摇摇晃晃的环境下如何砌起一个巨大的炉子,又如何放上一锅子水。船一行驶水不就要满溢出来了么? 正在疑惑间,只见一艘小艇,冒着黑烟和白气,正在海湾里航行。 龙口湾内里有大片的浮冰,大发艇正在运送破冰的劳工到冰面上进行人工破冰,维持航道的通畅。 孙元化忽然注意到,这艘正在海湾里航行的小船没有帆也没有船桨,不由大为诧异――他早听说过澳洲人的船只无帆无桨亦能航行,现在算是眼见为实了。再看小船上不断冒出的黑烟、水汽和上面的烟囱,他忽然明白了,问道: “此船在海上运行自如,怕也是用得吕先生所说的水火之力吧?” “先生说得是。”吕洋暗暗佩服。 “这一艘船,虽然有帆,不用帆亦可行驶吧?” “是。”吕洋说道,“水火之力即可推动大炮,亦能推行船只,还能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孙元化叹息道:“真是神鬼之技!” “先生不是最擅格物之学吗?”吕洋说道,“水火之道,亦是格物之学。” 再重返寨子的路上。“借兵助剿!”这个词一下跳入到孙元化的心里。 对方大大方方的露出自己的战船和大炮,他自然明白这是在有心暗示他。 在登州被俘之后,他对前途原本已经绝望――以皇上的一贯的行事作风来说:孔有德就算念及旧情,将其释放,回到朝中纵然有老师和周阁老援手,恐也难逃一死。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死得准备,现在他又被救了出来:登州陷落才不过二三天,朝廷和地方官府都不会收到确切的消息…… 身处绝境的人只要有了一线转机,马上就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孙元化立刻意识到:一个极大的机会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能自己率兵打败孔有德,收复登州,纵然巡抚之位保不住,起码将来还有起复的可能。 至于对方是“髡贼”,这倒是稍有顾虑的事情。不过,看样子对方也不想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们也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在这里冒名建起庄子来行事了。 回到寨子里,金立阁邀他去望早晨的弥撒。弥撒是在岛上的一处简易大棚里进行的,参加的主要是难民中的新皈依者,鹿文渊因为已经是天主教徒的身份,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做礼拜。 礼拜结束之后,孙元化和金立阁又进行了一番谈话。金立阁对他目前的状态表达了担忧,表示他在登州的失败不仅会对他危及自身,对整个圣教会在中华的传播都可能是非常巨大的打击。 教会表达的意思孙元化当然明白,耶稣会在中国的传教非常依赖上层士大夫。但是眼下能称得上“高官”的士大夫基督徒没有几个了。恩师徐光启已经是风烛残年,又因为修历心力交瘁,自己是传教士们最后的指望。 接着,金立阁又大谈澳洲人对教会的虔诚,教会如何在澳洲人的支持下载海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获――他非常遗憾的指出:假如澳洲人的头目是基督徒的话,教宗一定会为他封圣的。 在耶稣会教士的诱导之下,孙元已经有了“借师助剿”之心。 不过,他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首先就是澳洲人能出多少兵。孙元化知道,登州和辽东隔海相望,本地又是贫瘠困苦之地,孔有德占领登州之后有粮有饷有兵器,只要树起大旗,不愁立即聚起数万人马来。 这数万人当中,冀图混口饭谋条生路的人当然是大多数,但是其中不乏本地的兵痞和东江旧人。 这些兵打鞑子尽管胜少败多,但在大明军队中却是“强兵”。特别是李九成、孔有德等人都是辽东宿将,又在登州接受过西法火器的训练,真要战起来,朝廷如果不从山海关一带抽调拱卫京师的边军精兵,仅仅靠临时凑起来的军队还未必是他们对手。 特别是储存在登州城内的大量火器火药,更是增添了他们的战力。再者还有水城里的战船。这是孙元化特别担忧的。 水师战船全部落入叛军之手,等于他们有了在海上随意机动驰骋的能力。在旅顺和辽东诸岛上的东江军随时有可能通过海路和登州的叛军呼应。 到时候,叛军之势就会象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而叛军万一支持不住,亦有可能下海投鞑……朝廷苦心经营十来年的登莱防线就会土崩瓦解。 面对这样强悍的敌人,孙元化当然不能指望自己在莱州青州的少量人马能够将其镇压下去――即使加上山东巡抚余大成派来的人马,他也毫无胜算。 孙元化不指望朝廷能够很快派来援军。朝廷在北方的兵力吃紧,要派军进剿,即使廷议立即通过,也非得三四个月不可。 他的计划是死守莱州、青州,不让叛军的乱势蔓延开。请澳洲人的水师在海上助战,叛军就无法勾连辽东的东江旧人。 东江旧人不能过海增援孔有德,又拿不下莱州青州,叛军就只能困守登州――登州的粮食大概可以支撑半年左右,只要困住半年,叛军不战自乱,到时候不论是招抚还是朝廷调集大军围剿都可事半功倍。 孙元化对澳洲人的陆军没抱多大的希望――他在岛上只看到了乡勇。就算有些澳洲兵勇,充其量也不过二三百人,纵然有传说中的精良火器,毕竟人数太少,连给叛军塞牙缝都不够。 相比之下,他对澳洲人的水师就有信心的多――澳洲人向他展示的战舰要封锁登州易如反掌。不管是东江的水师还是登州的水师,都没有可以和他们对抗的战舰。真要开仗,那真是所谓摧枯拉朽一般。 然而,要下这个决心亦不容易――澳洲人毕竟是和朝廷军队见过阵仗的“髡贼”,虽说他们到目前只是做生意,没有露出什么野心来,平白无故的表示出对他的善意,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怀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节 发动机启动 这就是第二个他要弄清楚的问题,澳洲人到底有何目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澳洲人对登莱叛乱显示出如此大的热忱,显然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请托他人帮忙,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交换。眼下可能一时拿不出利益来交换的,就看你未来有多大的利益来交换。 澳洲人所图何为呢?孙元化很是不解。 不解归不解,双方就此事已经心照不宣。当晚,吕洋和鹿文渊在内厅宴请孙元化。 酒菜很简单,大家的心思也不在吃喝上,眼看酒过三巡,鹿文渊将周围的人都遣出去,双方随即就“深度合作”进行了一番恳谈。 孙元化提出了“借师助剿”的要求,具体来说就是请他们派出水师封锁登州,防止登州方面与东江勾结。 至于他的计划,亦很简单。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直奔莱州,在当地收拾残部,同时向余大成求援,在援兵的支持下坚守莱州和青州。 历史上,正是继任登莱巡抚谢琏和山东巡抚徐从治在莱州的坚守,才使得叛军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登莱一带,从而使得朝廷有机会调集援军进剿。 这一点鹿文渊亦很赞同,孙元化不进入莱州,就无法奏事,也就没法说清自己的去向,从占据主动权来说,他越早到莱州越好。 “只是我现在身边只有三个从人,还得请鹿老爷派人送我一程。” “好说,好说。”鹿文渊点头,“我明日便派快船送先生往莱州去。至于先生,”他想了想,“只有三个从人恐亦不够,连个使唤帮办文书之人都没有……” 孙元化一想也对:自己的幕僚仆役全部陷在城内,连个帮办文书的人都没有。 莱州虽然也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他的巡抚和当地的县令、知府不是隶属的上下级关系。自己丢失登州之后,这些官员到时候会对自己如何还是个未知数。不带上自己的班底,恐怕到时候想喝杯水都没人倒。 鹿文渊随即说他已经准备了一队从人,包括师爷、仆役、家丁和婢女,一应俱全,到时候一起随他去莱州。 “他们都是天主教徒,大多也是山东本地的百姓。”为了削弱孙元化的戒心,他特意说道。 这批人的确大多是山东本地百姓,孙元化去莱州毕竟是深入险地,没必要派遣太多的归化民。类似家丁仆役之类的人,从本地难民中招募若干就是。只有几个是归化民。其中帮办文书是个浙江籍的归化民,此人原本是秀才,“学幕”不成反倒被主家丢出去背了黑锅,革掉了秀才的功名流放到雷州。 此人在雷州因为无钱打点被下到牢狱之中,几乎被折磨而死,当初雷州站为了专门招募“苦大仇深”的归化民,特意在雷州府县两级的监狱里搜寻,就把他这个奄奄一息的倒霉蛋救出来了。这次特意派到山东,安排到孙元化的身边。 至于封锁登州,鹿文渊满口答应――首先这不成问题,其次是不是封锁得看需要――在没把孔有德养肥之前他们是不会封锁登州的。历史上,东江军民有数万人投奔到了登州孔的部下,仅仅陈有时一部就来了七八千人。 至于回报,鹿文渊开出了元老院的条件: 一、孙元化默许他们在登莱地区便宜行事:包括冒籍购地、雇工和收容难民,允许他们自由转运人口离开山东。并且提供一切方便。 二、登莱地区的所有口岸,澳洲人的船只均可自由出入。 三、准许澳洲人在登莱青地区自由编练乡勇,并且给予名义。 四、澳洲人属下的部队,孙元化不得任意调动,只能通过身边的联络人与鹿文渊进行沟通。 五、孙元化为澳洲人编制的乡勇补助若干粮饷。 关于最后一条,鹿文渊很宽宏大量的表示考虑到他眼下的处境,并不规定具体的数字,只要酌情补给一点就好。 同时鹿文渊也表态:所有澳洲人的乡勇、水师都不打出澳洲旗号,而用本地乡勇的名义。粮饷 孙元化考虑再三,认为这五个条件亦不算过分。当即全部答应。 双方达成协议,当下把酒言欢。鹿文渊提醒道: “先生去莱州之前请给徐相国、周相国各写一份书启――学生这就安排船只往天津卫去。” “是,是,我糊涂了!”孙元化连声道。他暗责自己一时兴奋,忘了这件大事。 徐光启是他的恩师兼姻亲,周延儒是他用钱塞饱的人,是自己在朝中的最大奥援,必须要把情况尽快告知,这样他们才能在朝廷上为自己说话。 自己被俘的事情,当然是说不得的,和澳洲人之间的私议也是不能说得。但是自己下一步的去向和打算不妨说得详细些。 孙元化推敲了一番,分别给徐光启、周延儒、兵部尚书熊明遇和其他十来个朝中有勾连,可以引为奥援的官员写下书信,封口之后交给鹿文渊。 “我这就安排专人到各家府上投书。”鹿文渊说道,“若有回信亦一并带来。” “只怕回信不会这么快……” “不碍事,先生只要在书信皮上加一句:请他们将回信交给京师起威栈代送就是。不过三五天功夫,必能送达。” “好。”孙元化连连点头,澳洲人办事果然缜密! 鹿文渊关照人打点孙元化的行装,准备一艘快船,第二天一早就送他去莱州。又将给他的师爷叫来,指着他说道。 “此后大人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这位先生转告。学生有什么消息要告知的,亦会通过他向大人禀报。” 因为知道孙元化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位师爷,不如干脆给他一个“联络人”的身份,使得孙不敢小视与他。 这时候,程灵素拿着一个包裹过来奉上。孙元化疑惑的看了一眼。 “请大人打开一观。”鹿文渊笑嘻嘻的说道。 打开一看,却是他的登莱巡抚的关防。孙元化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的巡抚关防陷落之后就失去了,大约是被叛军掳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然而再仔细看,这关防却不是原来的那一颗。虽然整个关防做得惟妙惟肖,连工部铸造的时候编号都一模一样――甚至编号边上的缺口和笔画磨损都有,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得出这是颗伪印。 “这……” 他望着鹿文渊――虽然失去大印有了许多不便,也是“罪名”之一,但是贸然使用伪印,一旦被识破反而不美。 鹿文渊关照人将宣纸拿来,将大印在上面盖了一盖。朱砂色的大红印章印在雪白的宣纸上,孙元化再一次吃了一惊――伪印的笔画轻重和磨损,不论多么高明的篆工也没法做得一模一样。然而这颗印章印出来的字迹却和他原来的一颗几乎一模一样。 考虑到孙元化被营救的时候不大可能同时找到他的巡抚大印,所以在几个月前登州城内的情报人员就开始收集孙元化的各种告示和文书,送到屺母岛上。文书上的印章经过高精度扫描之后,储存为数码文件用快船送到临高,在周洞天的印刷厂里经过电脑处理,再使用联合加工中心刻印出来的。至于大印本身是从历史资料中找来的。至于印章上的各种细节,则是黄安德有一次设法用数码相机拍摄下来的。因而制作出来之后所有的细节一应俱全。最后在根据照片进行旧化处理。 鹿文渊只是微微一笑,他相信孙元化不会对此提出异议。他现在即已脱困,手中又有登莱巡抚的关防,等于是如虎添翼。 孙元化最终只是拱手称谢――有关防在手,无论做什么都方便多了。 正月初五,孙元化在屺母岛乡勇的护送下,乘船抵达莱州。莱州知府原本正陷入慌乱之中,外面传言很多,有说孙元化已经死了的,也有说孙元化当了俘虏。他派人向余大成告急,没想到余大成从接到登州陷落的消息之后束手无策,躲在抚院内诵经。下人和官吏们背地里都叫他“白莲都院”。莱州知府派去的人什么指示也没得到,更没有得到援兵。 正没奈何间,孙元化却突然来到,莱州知府又惊又喜,喜得是终于有了主心骨,惊得是不知道这孙元化是哪里冒出来得――幸好他见过孙元化多次,孙元化身边又有几十个从人,因而马上开城让孙元化进入莱州,立刻叫人安排打扫府学作为孙元化的巡抚行辕。 孙元化一安顿下来,马上修书一封给余大成,派孙远立刻送去。他很清楚,这次叛乱一起,余大成和他就是“共命”了。在如何应对上两人必须保持协调立场才行。 余大成在孔有德之叛上最多是间接责任,只要应对得好,得个处分继续留任可能性很大。有他在山东自己将来的应对就多了周旋的余地。 随后,他马上立刻动笔书写奏折。(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节 洗脱 这封奏折如何写却让他很花了一番功夫。 孔有德之叛,他是绝对第一责任人,在失去登州之后这是没法洗刷的,所以奏折势必要涉及到请罪的内容。 天主保佑!他被教友澳洲人救了出来,抹去了最危险的“陷敌”、“附敌”的罪名,那么余下的左不过是“用人不明”、“失察”、“纵容”之类的问题。不管这么说都不算非常严重的罪名――不是原则性的。 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自己失陷登州这一军事重镇,这一罪名也是相当严厉的。丧师失地被朝廷追究最终乃至掉了脑袋的文武官员也是有得。自己要如何才能避免落到这个下场,是需要好好考虑一番的。 幸好,孔有德哗变不是在他的防区,甚至连山东都不是――他们已经进了直隶的地盘,其次,孔有德兵变的时已经被调拨蓟辽,不属于他的节制。 虽然这多少有强辩的嫌疑,但是起码有了开脱的余地。这方面可以做做文章。 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尽快和人沟通立场,那就是王家。 在屺母岛上,吕洋和鹿文渊已经将孔有德兵变的全过程一一向他说明,这使孙元化第一次对整个事件的过程有了全面可靠的了解――原本他只有一些零散又互相矛盾的消息。有了可靠的情报也就有了斟酌朝中关系采取不同态度的可能性。 孙元化心想,事情的导火索,虽说是偷鸡,但是说到底,和吴桥县“闭门罢市”有直接的关系。 而闭门罢市的原因他十分清楚:除了士兵纪律太差,屡次骚扰地方之外,吴桥县令毕自寅的主导肯定是主要原因。这位毕县令和自己“素不快”――原因和辽事有关。 毕自寅对辽人有很深的仇恨,其兄毕自肃在担任辽东巡抚的时候,在崇祯元年的宁远兵变中曾经被索饷的辽兵捆绑拷打,以至于事后毕自肃引咎自杀。 他在登莱重用辽人,多次为辽人说话,俨然是辽人利益的代言人,毕家兄弟对自己不满已经是很长时间的事情了。 眼下出了这样的大事,要认真追究起来毕自寅“激乱”、“启釁”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同样的,还有新城王家。孙元化当然知道为什么孔有德要对偷了一只鸡的士兵处以极刑:首先王家科举极盛,在当时是出了名的。 王家在光、之、象连续三辈子弟中,共出进士十四名。其中象字辈就有十个。王象春官至南京吏部考功郎中,从兄象乾曾两任兵部尚书,崇禎元年以少師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的身份督师宣大。崇祯二年才告老回籍。象春同父的兄弟當中,亦有多人出任文武官員。 其次,也是最要紧的是,孙元化在万历四十年乡试中举的时候,座师正是王象春。徐光启与王象晋是同年,同教前辈楊廷筠與王象节同年。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象春虽然是东林党,和孙元化徐光启不是同一派,但是双方的关系是相当密切的。尤其是“座师”、“同年”这样的关系。 孔有德知道王家和自己的特殊关系,才会如此下重手处置部下以使得王家满意――这点上,孙元化对孔有德还是比较满意的,认为他“识大体”。孔有德兵变伊始,就不断派人来投书,说明自己的“苦衷”。 王家在这件事上也有很深的牵扯,孙元化心想,王家是同样可以被安上一个“激变”的罪名。眼下朝中的东林党势力开始不稳,肯定会有很多人拿这个作为炮弹。 而且王家和毕家又有类世的姻亲关系。于情于理,王家都要撇清“激变”的罪名。 王家有可能会拿他当替罪羊,把罪名推到他的头上。但是仔细想来可能性并不大。首先王家这样做,只会把徐光启一派的官僚推向对立面――这对东林党自身没有好处。其次,是否“激变”,他作为登莱巡抚显然最有发言权。如果他死咬王家有重大责任,王家也没法把自己洗刷干净。 只要晓以利害,到时候王家纵然不帮忙,亦不会落井下石。 当然此事还得请朝中的大佬尽量开脱才行――少不了得大量的打点花费。 钱,他当然有得。孙元化不是一个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清官”,他有任事之能,但是本身并不清廉。他以幕僚受举荐入仕途,不到十年就当上了登莱巡抚这样的要职,除了自身的才干,首先是徐光启这位老师兼姻亲在朝中的庇护,其次是在周延儒身上的花费打点。 跑官、买官这样的事情,孙元化并没有少干。何况,在当时朝廷已经形成的政由贿成的环境下,任何人的政治主张和见解想要得到朝廷的认可和推行,都需要大量的花费。这笔钱当然不是出自他自己的私囊――他也出不起。 尽管登莱巡抚的职位使他宦囊丰厚,但是登州陷落之后大部分钱财也失陷到了城里。现在他的奏折一递进去,就要花费一大笔的活动经费。幸好在这之前他请山西屋子汇了一笔银子到京师。加上在京师和家中的存银,大约也够了。纵然不够,余下得也只能由在京师的师友们代为筹措了。 奏折写好,却不是正式的拜发。而是以私信的方式派遣专人快马加鞭专差送到京师徐光启府上,请他代为斟酌修订之后再发出――他现在对朝中情况一无所知,恐怕奏折中说了什么不应的话,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孙元化正在紧张的活动的时候。山东前指同时发出的电报。许可接到电报之后立刻向京师、杭州和南京的情报机构发出指令。在前一年设置的情报机构随之运转。发动机前指给对外情报局的命令是:设法保住孙元化的官位,争取革职留任;如果不能,则设法争取孙元化革职军前效力。总之,要设法将孙元化留在山东。 冷凝云接到电报的时候,正在自己的钱庄书房里裹着厚厚的皮袍子按计算器算账。 他现在的摸样和做派,除了没有猪尾巴之外,很像电视剧里的晋商。包括屁股下面的火炕――17世纪的北京的冬天,真不是盖得。晚上放在屋子里的茶壶一早起来也能冻得结结实实。 总算厚厚的发髻充当了帽子的作用,抵消了不少寒意。一想到大清的那伙留着金钱鼠尾的“满洲勇士”生存在纬度更高的地方,冷凝云不得不很佩服他们的御寒能力。 “nnd,”他哆嗦着拿起电报,心想今年春天一定得搞搞基本建设,弄点暖气卫浴什么的,这里设在院子里的旱厕还有用木桶洗澡他可受够了。 在京师大半年了,开铺子,找路子,各种应酬……前前后后的花了许多钱,这些钱都是公款,必得好好的清理一番上报才行。 机要员给他拿来电报,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任务其实几个月之前就布置下来了。冷凝云的任务是设法通过杨公公的关系,走太监路线。王德化、高起潜这几位“内相”如今都是红得发紫的人物,如果有他们出来为孙元化说几句话,暗中相助,孙元化不但不会死于非命,恐怕留任登莱亦有可能。 越到朝廷的末世,颠倒黑白这种事情就越容易操纵。冷凝云对此毫不怀疑――他为难的是,如何才能有效的搭上王德化等人的线路――这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杨公公虽然出掌钟鼓司,却不是王德化等人的嫡系,他亦非信王府里的从龙太监出身。虽然靠着巴结王德化重新得以被启用,实则还是游离于宫廷核心权力之外的。 自己的请托,就动机来说不足为奇――京师里的大商铺的掌柜,几乎都是“请托代理人”,而权高位重者也往往把大商铺视作纳贿的“防火墙”和“介绍人”。关键在于,杨公公很可能会玩“拿钱不办事”这种花样。 冷凝云知道:就算杨公公此事一点忙也帮不上,他也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毫无愧色的不断吞下银子,等孙元化脑袋落地再悲天悯人的叹息几句“可惜”。 “太监,是靠不住得!”这是冷凝云到京师来办钱庄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类似的还有“当官的同样靠不住。” 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杨公公对此事有没有帮忙的能力。 冷凝云思索片刻,叫人把乌开地叫来,把要办得事情和他谈了一下。 “你去打听打听,杨公公和王德化能不能说上话,能不能托他帮忙?” “我明白了。”乌开地点点头,“王太监最近很红,杨公公应该会很用心。” “要求他办事,不是简单的巴结的不错就行得。” “首长说得是。”乌开地说道,“不过,请托办事,无非是个钱字,只要钱花到了,不愁办不到。” “这事,不是花钱那么简单――毕竟我们是转了一手的。”冷凝云说着把自己的担心向乌开地说了一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节 京师里的生意 乌开地到底是跟着主人在京师里混过十来年的人,替主人跑腿办事的经历很多,仆役之间的口耳相传,也知道不少营私舞弊的道道。 “这伙太监,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坑我几万两银子不办事,这边的红利不还得一文不少的给他?咱爷们在这里可是委曲求全呢。” 他想了想说道:“老爷是不是有些过虑了。您和杨公公的关系不是寻常的关系――光他存到您庄子上的银子就有多少?再者他还在庄上吃着股。坑了您,他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了,他去求王德化办事,一样是是给王德化送银子,王德化还要见他的情面呢。这种能赚外路银子的事情,杨公公还求之不得呢。不然他靠什么巴结上面?” “说得是!”冷凝云以手扶额,乌开地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是担心……” 冷凝云过去在金融行业混过一个阶段,见惯了京城脚下一批拉大旗扯虎皮买空卖空的掮客,愣事不办就能忽悠到外地来的凯子几十万上百万的。 “老爷说得也是。”乌开地说道,“我这就出去打听打听。给您弄个实在的消息回来。” 乌开地每天的一项重要日程就是出门去买邸抄,然后去各家有关系来往的官宦和大字号门前转一换,和门房聊聊天,听听新闻。冷凝云搜集的很多京师情报其实就是这么来得。 “还有关于登州兵变的消息,要多多打听消息。”他叮嘱道。 “是,我明白。” 乌开地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冷凝云挪动着酸麻的腿从火炕上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腿脚,满心不爽的走到加了密码锁的一扇暗门前。 打开暗门,里面是一个四面没有窗户的房间――本地的“安全屋”。安全屋的面积不小――并非一间小小的屋子,按照中国传统的建筑法式的话,这是一间开面三间的屋子。沿着墙壁树着一排排的紫檀木的大柜子。当中是一张很大的画案。有几把椅子,还矗立着若干面黑板。 冷凝云点亮了桌子上的汽灯,整个屋子里顿时大放光明。 这里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助手乌开地和他的生活秘书兼任报务员能够进来。 走到了一个编着号码的紫檀木大柜子前。 打开柜门,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成本的活页夹:这些柜子里收集的全是京师的情报资料,从各衙门的大小官员、书吏,各大字号的东家、掌柜到下面的伙计、仆役、奴婢、门房、伙夫……名单一应俱全。比较关键的人物还有小传。除此之外,就这些人的黑材料――任何黑材料,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确有其事,乌开地每天都会详细的汇报给他,由他总结成材料归入某人的档案里。 大佬们以为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下层很早就知道,这一现象在大明也是很常见的。特别是达官贵人身边的仆役、小吏们,几乎是天生的泄密分子。 这些本子上记录的都是这些日子他在京师的成果。 情报工作首先是搜集足够的基础资料――而公开资料是最主要的情报来源。这是李炎在农场培训他的时候重点灌输给他的概念。 其实这对曾经在金融行业混过饭的冷凝云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的概念――金融行业也是有情报搜集体系的。当初他在大客户部干过一个阶段,部门里对所有的大客户也有详细到老婆孩子乃至小三的生日、爱好乃至吃饭的口味等等爱好的详细客户档案。 冷凝云对柜子里的文件很熟悉,他很快就从里面找到了王德化等目前当红大太监的资料,拿出来一本一本的堆在书桌上,开始翻阅。 到京师开办银行的日子,让冷凝云有一种回到过去银行上班的错觉――最大的感受就是:真tnnd无聊。 这和自己当初在银行大客户部干活有什么不一样――好歹那还是在高级写字楼,24小时恒温恒湿环境下,洗手间很干净,抽水马桶闪闪发亮,空气中还弥漫着茉莉香精的气味。 而自从与赵引弓在杭州一别,自己就彻底告别了与元老们的直接接触。与元老院的联系也只限于为数不多的信件和无线电波。临高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好歹经过几年的建设,元老们的生活设施已经大有好转,起码卫浴设备在百仞城里是完全普及了。现在在这里,自己最习惯的卫生方式是每天烧热水洗洗澡――乌开地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在冬天这么干很危险:要么感染风寒一命呜呼,要么就是因为洗澡的时候烧炭盆取暖中“炭毒”毙命。在一次洗澡感冒发烧之后他不得不将洗澡缩减为每周一次。幸好,京师有卖擦屁股的纸张――叫“豆儿纸”,是一种粗糙的草纸,他买来得本地丫鬟精心处理过之后还凑合:先喷水,再用炭火熨斗熨烫过就柔软多了。 冷凝云偶尔还会有点懊悔申请来北京,当初就是因为在元老院里泯然于众人,带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建功立业的想法斗胆申请的,居然被批准了。冷凝云经常会耻辱的想起自己当初在营地抵抗黄守统的战斗中是怎么一口气打完子弹丢下步枪就逃命的,这事因为被王洛宾看到过,成了他一个极大的“污点”。他一直想通过某种英勇的行动来洗刷自己。 离开临高整理自己的背囊,拿起那把格洛克手枪的时候都自带一点嘲讽:带着这手枪有毛用,一旦出事情,指望对外情报局营救是万万来不及的,自己最多用这种现代武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已。 到了北京之后,工作的困难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尽管在“农场”接受了全面的培训,大图书馆史料研究组又专门为他恶补了京师的官员情况和政治斗争概念。但是真正到了北京要开展工作,这些东西却派不上用场:高级官员不屑于会见自己一个小商人,不管你是大明的比尔盖茨还是什么巴菲特,在士大夫看来都是敛财的工具罢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来到北京,走的是杨公公的路子。他的买卖又有着杨公公的背景。许多是士大夫对此是很不待见的。对开展工作来说也有阻力。私下冷凝云曾经听到过:有元老嘲讽自己在北京不过是办了两件事:磕头和送钱。 问题是,有些人就算你想送钱给他,还没地方送呢。冷凝云心想,贿赂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按照冷凝云原有的设想,自己在北京的两大块工作:接触高层官员,扩大情报网及人脉;建立德隆银行网点并扩大金融影响力,实现盈利。 第一块任务,冷凝云觉得自己有点愧对对外情报局的嘱托,虽然江山对自己的活动能力期望值不高,但是在接近高层官员的活动上没有取得值得一提的进展。显然,仅仅使用杨公公的路线是不够得,他们急需新得有足够影响力的高层来拓宽交际网络。 另一个方面,德隆银行倒是顺利的开办了。现在的德隆银行北京分行,名为分行,实际上也是元老院在北京的交通站,情报点。银行的开办完全依照德隆银行各地分行的标准体系建立,冷凝云自认为在专业领域自己做的还算兢兢业业。凭借德隆在广东及江浙地区的现有影响力,自己开业以来经办的汇兑业务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德隆发行的汇票,过去在京师只能在李洛由的辽海行承兑,不但贴水比较大,而且每个月承兑还有一定的额度,诸多不便。自从德隆开业之后,目前两广方向的汇兑已经基本由德隆垄断,江浙一带的汇兑业务也在蓬勃展开中。 因为汇兑业务的展开,存款也就随之大幅度增加。冷凝云的账本上,最近的日流水都在十万两以上。定期定息的存款业务也有少量的开展。但是对于银行来说至关重要的贷款业务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展开。 从某种角度来说,17世纪的大明的北京城里,贷款是一种很有利润的金融活动:首先本时空没有有限责任,全是无限责任;其次,这里的利息高得离谱,利息以月计,年息低于三成的都是做善事。 而且此地的贷款需求也不小,不管是在这里经验大买卖的各种商家,还是汲汲营营,在这里钻营谋求一官半职的落第举子、罢黜废官,都对贷款有着很大的需求。 最近这几个月来,他只发放了一笔大额贷款:五百两白银。项目是贷给往蒙古去的蒙货商人用来购买砖茶和杂货。 生意是起威镖局京师总号介绍来得。商人带着砖茶到蒙古去,换成毛皮、马匹和牛羊再带回关内,蒙古贸易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一次可达百分之几百。冷凝云觉得这个风险值得冒。虽说如此,他还是为自己的这笔大额贷款感到担心:自己实际上对明朝的风险控制很不了解,但是他觉得这一步是迟早是要做的:万事都有一个开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节 守莱州 为了发放自己的第一笔商业贷款,冷凝云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他对这位商人进行了全面的授信调查,包括他过去的经营状况,信用情况和他的财产。 17世纪的北京城里没有专门的民间调查社,官方对民间的资料掌控更是远远比不上后世,所以这些资料都是乌开地带着人去打听出来的。 看来,自己还是要扩大手下的调查人员数量才行,冷凝云心想,21世纪银行可以请调查公司,17世纪他得自己办个调查公司才行。 调查公司也不一定就得隶属于德隆,他心想,完全可以按照“三产”的概念来经营管理。万一发生什么问题可以立刻撇清。 说起来,自己还需要保安队伍――现在银行的保卫业务是起威京师总号负责的,他们派遣四名护院担任坐店和夜间“上夜”。冷凝云总觉得心中不安:这点人是不是太少了?而且镖师带得武器亦很简单,在他看来简直没什么威慑力。 他在胡思乱想中回到自己的书房里。看着桌子上的现金流水图和各种图表――都是他亲自绘制的――德隆的业务很是清淡,他有得是时间来搞这方面的专业业务。 贷款在报表上还是不怎么好看――最近二个月的贷款主要是小额贷款。冷凝云叹了口气。相比在京城势力极大的山西商人,自己的活动还未够班,和自己的设想更是想去十万八千里。 在德隆北京分行的事业上,冷凝云有着自己一套完整的构想。在他原本的设计中,招揽储蓄、商业贷款只是第一步。德隆在北京的工作,不仅仅要与山西人竞争贷款存款,以后还要涉足已经萌芽的保险业,包括自己曾经在临高设想的共同基金,股份制等等――虽说不太实际。但是在贷款,特别是官方贷款方面一定要有所突破!冷凝云甚至还考虑过搞大明政府的国债业务。 他的方案得到了金融财经系统的元老的大力支持,但是马督公为首的工业党面前,这些全部是“歪门邪道”。在文宣部编发的理论刊物《启明星》上,他曾经读到过某干元老撰写的《警惕虚拟经济泡沫》的文章,呼吁要警惕防范财经领域搞“虚拟经济”破坏“经济大环境”。这篇文章把各种金融业务,除了保险之外全部批了个遍――尽管大多数内容冷凝云都认为是“外行看了几本书之后想当然的胡说八道”,但是这篇文章却代表着元老院里的一种强烈的反金融的思潮。 相比之下,本系统的呼声还是太弱了。而把持金融财经系统的元老们总体比较低调,对金融产品和业务的的开发积极性很小,主要还是在充当“账房”的角色。 自己在北京的工作,一方面要有实际的经济利益成效,另一方面也是在给自己及其他财金界的元老提高声望值。 乌开地在外面跑了一天,傍晚时候回到银行向他作了汇报。 他跑了十几处衙门,又去了衙门书办、官员长随爱去的茶馆坐了坐,大致得到的消息是,孔有德攻陷登州的消息已经见了邸报,朝廷正在追问山东巡抚余大成:孙元化等一干登莱官员的下落,要他速速回报。 “……余大成到现在还没有回奏过来――据说皇上对此很是震怒,连说余大成‘无能’……”乌开地说得活灵活现,好像他亲眼看到了崇祯皇帝说这话的,让冷凝云想起了另一个时空在北京城里的出租车司机。 “朝廷里各派官员怎么说?” “兵部熊老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力主招抚。”乌开地说道,“徐相国和周相国虽没多说,但是大家觉得他们也是招抚一派的――孙元化可是徐相国的人。” 总得来说,虽然登州已经陷落,但是目前的朝议舆论还是以“抚”为主。 “主剿的是哪些人?”冷凝云问道。 “主张最激烈的,是兵部职方郎中李继中老爷。他曾经在兵部的堂议上反对熊老爷的抚议论,要熊老爷从辽东抽调精兵进剿,听说闹得不欢而散。李继中老爷怕是很快就要去职了。” 接着他又列举了一些人名,冷凝云做了几笔记录――这是给他自己备忘的,具体的细节,乌开地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他。 “朝堂上对孙元化有什么评论?” “反正没人说好话,不过孙巡抚现在生死未卜,就算想弹劾也没目标。要是真得在登州殉国了,弹劾他岂不是落人话柄。” 冷凝云心想,看样子,一旦孙元化已经抵达莱州的消息传到京师,他就会遭到猛烈的炮火打击了。 他看了看乌开地送来得邸报――如何看邸报他是受过专门的古汉语培训的,然而奏折虽说行文不算典雅,但是亦非古白话文,对他来说看起来也很是吃力。 “过一会叫师爷来。” 冷凝云用了几位师爷帮办文案,特别是邸报上的内容,他往往有赖于师爷的解说。这几位师爷不是归化民,所以只办事,不参赞秘密事务。 弹劾不仅会来自他本人的政治对手,对徐光启、周延儒、熊明遇乃至辽人集团不满的各种势力,都会借此事变作为炮弹来攻击对手。孙元化要面对的处境恐怕非常的不妙。 要力保他无碍,看起来难度极大。令凝云不觉犯难――这个任务难度太高了! 不过,要显示出自己的本事,就得把事情办妥。容易的事谁不会做? 思索片刻之后,他觉得还是要从太监们身上下功夫。不知道是太监们的意向现在又是怎么样?乌开地说:他特意到老杨公公、小杨公公并几个平日里常常走动,素有来往的太监府上,和混熟的小太监和仆役们聊天,试探宫中“内相”的看法。 总体来看,孙元化在太监们中间并无恶名――总体来说他在为官处世上还是相当圆滑,又不是东林党人,对太监敷衍的不错。虽然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至少没有结仇的迹象。 这样的话,运动起来就要容易多了。冷凝云想,正如后世所说的用钱就能搞定的事情就不是难事。 冷凝云考虑再三之后,决定这几天继续搜集资料,自己则电告“中心”,自己准备通过杨公公的路子,设法向王德化等人请托。为此要动用一些特殊的“澳洲货”的库存作为贿赂的礼物。请“中心”予以批准。 冷凝云正在北京殚精竭虑的考虑如何着手援助孙元化的时候,孙元化已经在莱州办妥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整肃了莱州的防务――莱州知府朱万年果敢能干,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朱万年在莱州守卫战出力很大。最后被叛军诱俘,最终死在登州。孙元化现在既已脱困,朱万年有了主心骨,当即在他的指示下加强莱州的防御。掖县的洪县令也是颇为能干的地方官员。莱州的防务顿时大有起色。 最为关键的是山东巡按御史王道纯――此人一开始就持“剿”的态度。孙元化脱困之后立刻拜访了他,表明自己已经幡然悔悟,决心“痛剿”。 这么一来,原本在登莱事变中对孙元化的“抚”策大加诟病,又是言官的王道纯就成了孙的盟友――至少在事态平息前,他不会再对正在主持平叛工作的孙元化提出弹劾了。 发动机前指估计,只要孙元化一到莱州,摆出一副“痛剿”的姿态,他原本被动的局面就会大有好转。特别是一批对叛军深恶痛绝的官员,对他的立场多少都会有所转变。 孙元化的第二步是迅速拜访了当地的缙绅:缙绅不但富有家财,而且在当地极有号召力――有的缙绅自己就是乡勇团练的头目,属于有粮有饷有兵的地方实力派。古代社会但凡要坚守城池,得到当地缙绅的支持至关重要。 莱州虽然是不是个富裕的地方,但是首县掖县亦有一些大乡宦:原任左副都御史賈毓祥,天启五年的进士张忻都是当地人。 孙元化逐一拜访了他们,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特别是张忻,家中饶有资产,当即表示愿意捐助巨资来募集乡勇,犒赏士兵。 随后他又召集了府学和县学的生员,要他们戮力同心为守御城池做准备。 然而城中的守军不多,仅有三千人。一部分还是当地卫所的操军,幸而莱州卫还有一部分鞑官兵:是元代色目军人的后裔,在明代鞑官兵的战斗力一直比较强。 但是孙元化很清楚,这点兵力是很难抵挡叛军的进攻的。他太了解自己亲手组建、装备和训练起来的这支人马了。所有的大明军队都没有他们那样善于使用火器――更不用说登州城里堆满了火器和火药――那是他多年的心血。 除了从辽东抽调精锐边军来之外,分布在直隶和山东的各路军队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不要说野战,就是守城都未必能够守得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节 剿和抚 到了这个时候,他愈发急切的希望能够得到援兵――他遣人去所有可以求援的地方调集援兵,同时檄调东江黄龙的部下前来莱州增援。余大成那里,他也要求速派援兵到来,他估计余大成不至于拒绝。虽说最初余大成也是持“抚”的态度,但是眼下的第一要务是守住莱州,堵住叛军流窜的道路,以免荼毒山东全境――余大成只要明白这点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 余大成这会已经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在京中的看折书房已经传来消息,朝廷上对他风向很不利,很可能会将他革职拿问。最近又接到廷寄,要他“切实查清”孙元化等人的下落。 登州陷落之后,余大成就没了孙元化的消息。一直念经的他忽然接到孙元化的求援文书,知道孙元化不但平安无事,还守在莱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孙元化有了着落事情就好办多了。 孙元化在书信中简单说了他脱险的经过,不免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在内――当然他也没法说自己是被人救出来得――鹿文渊特别提醒过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曾经被俘这回事。孙元化自己也明白这是要害关节。好在现在人已经出来了,怎么说都行。 至于同时被俘的登州道宋光兰、监军道王徵、抚标参将张焘等人,孙元化按照吕洋等人的建议,称他们已经在城破之时分头突围,不知死活。 因为孙元化已经被救出,宋光兰、王徵、张焘这些人是否还会象历史上那样被孔有德释放就成了一个未知数。所以暂时不如说不知道为好――如果他们被杀也就简单了,万一孔有德依旧将其释放:那么按照计划特侦队将在第一时间将其截获,视当时的情况再做处置。这几个人中间王徵是亲眼看到孙元化自刎不成被俘的。其他人大约也听说过孙元化被俘的消息,所以一定要扣在手中防止泄密。这几个人的身份地位和一般士兵百姓不同,一旦说出孙元化曾经被俘,再要重新洗刷就很困难了。 求援之外,还谈到了剿抚的政策。余大成比较诧异的是孙元化改了态度,从全力要“抚”到“痛剿”――要知道孔有德围登州的时候,孙元化还特意给他送来书信,要他代为向熊明遇进言,设法招抚孔有德部。为此还给了他一箱价值不菲金银珠宝作为活动之用。 余大成对抚还是剿并无成见――他对孔有德等人没什么感情,也不至于要置其于死地。对他来说,抚不过是一种成本较低的做法。朝廷现在处境窘迫,四处要用兵,说句“剿”容易,哪里来得兵马?更不用说地方上还得筹集大量的粮饷了。 不过,剿还是抚,余大成决定都不管了――既然孙元化没死,那么如何应对叛军就他是首当其冲,愿意剿还是抚悉听尊便。当即关照将师爷请来,斟酌着怎么调遣援兵和更要紧的事情――怎么给朝廷写奏折。 但是余大成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他的奏折刚刚发出去没多久,正月十三日,叛军攻克黄县。余大成遭革職,随即遭到逮治。不过,此时孙元化已经在莱州站稳了脚跟。他的奏折也已经正式上奏到了朝廷。 孙元化很有当官的悟性,登州城破之后孔有德、李九成等人企图拉他入伙为王,树旗造反的事和随后受到鹿文渊等人的“启发”之后,已经意识到“抚”不但无法解决这次叛乱,反而会给自己在朝中树立无数的敌人――特别是山东籍贯的官员,如果自己继续坚持抚局,必然会遭到原本中立态度的他们的集中攻击。 因而他在给徐光启、周延儒、熊明遇等一干人的信件中,在简单的报告了自己“突围脱险”的经过之后,对以后的对策一改以往的态度,提出要“痛剿”。 不但要动用直隶等地的兵马,还要从辽东调回部分精锐军队来参加战斗。 当然,这个“痛剿”的转变不仅出于维护自己的政治前途的考虑,还有他对自己一贯信任孔有德等东江旧人,却被他们利用叛卖之后的痛恨成分在内。 鹿文渊等人时刻注意着莱州的状况。因为无线电设备有限又贵重,所以鹿文渊到屺母岛之后很快就建立了鸽子棚,建立起信鸽通信系统。孙元化小组随同孙去莱州前,专门携带了一组信鸽。因而每天都有报告送到鹿文渊的办公桌上。 “老孙还是很有一套的,当官的本事真不错。”鹿文渊看着小组的报告,再综合冷凝云那边的情报,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山东的局势变化。 “人家从区区一个举人,以幕僚受荐起家,十年间做到登莱巡抚,没点做官的本事怎么行?”吕洋叹了口气,“老孙是个能干的人,要能给他足够的时间,说不定满清真会给他的新军给灭了。” “你这话就太幼稚了。明末的局面,大明朝廷是无解的。除非有个强力的皇帝――不是朱八八,至少也得是永乐一类的强人才行。” 孙承宗、熊廷弼其实都有机会,就算在元老院里毁誉参半的袁崇焕同样也能“复辽”。以大明和后金的实力对比――只要一个有点能力的大臣要完成这一战略目标都不算太难。 “他们的队员都太坑爹了――猪一样的队员不说,还一天到晚给你放挖坑。你再有本事,没永乐、朱八八这样的强力皇帝罩着,谁都干不了事。”鹿文渊说道,“你只要看看大明的降官降将好了,没投降之前一个个既昏庸又怕死,投降了个个果敢善战……”他说着关注着地图上的最新局势演变。黄县已经在昨天被叛军攻陷,估计一二天内,黄县周围就会陷入混乱之中――要按照21世纪的说法,就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正在发生中。 “请朱首长来。”鹿文渊关照秘书。 朱鸣夏这段日子基本上只干了一件事:练兵。 除了北上支队进行日常训练和针对性项目训练之外,还组建训练了屺母岛乡勇这一辅助武装。 屺母岛乡勇是在鹿文渊的乡勇队伍上扩建起来的,补充了许多本地难民和沂州张道长送来的难民。自从屺母岛难民营开张之后,难民如潮,要从一大群面色晦暗,骨瘦如柴的人当中选出合适的兵源有相当的难度,不过好在人口基数足够大,他还是选出了八百人作为本地辅助部队。 选入屺母岛乡勇的难民都是十八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的小伙子――按照一战前的法国陆军的看法,超过二十岁的男人都不是好的兵源。最好的炮灰出自18~20这个阶段。结果就是1914年还没过完,法国已经损失了一代人。 朱鸣夏认为法国人的见解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低技术水平下,年轻人当兵的确有优势:年轻人有血性,容易被鼓动起来,对死亡缺少认识,打起仗敢打敢拼。 被选出来得士兵单独起伙,特别加强营养。年轻人生命力强,良好的营养补充和适度的身体锻炼很快就能恢复体能。 教育总监部给了他一个番号“治安军暂编山东第一挺进纵队”。按照治安军的编制进行编制,武器装备全用冷兵器。 辅助部队对北上支队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北上支队的人数有限,还要分兵去济州岛一些。而接下来的行动中又需要在多个地点进行分兵执行收容和防御任务,不就地扩大军队是无法完成任务的。 朱鸣夏把辅助部队分为二个部分,一部分训练表现最好的,编入北上支队作为辅兵使用,在战斗中可以视情况直接投入战斗。另外一部分则用作屺母岛基地的守备队, “怎么样?有行动了?”朱鸣夏一进来就问――他也得到了黄县被攻陷的消息。 鹿文渊点头:“没错,黄县既然已经陷落,我们的收容队就要出动了。” 最近十几天因为叛军在黄县频繁活动,为了避免直接的武装冲突,屺母岛上除了派出侦察兵之外,没有再派出成规模的徒步收容队。 黄县被攻陷之后,叛军势必在城内城外进行大规模的烧杀掳掠。原先黄县境内的小型寨子是抵挡不住这样成规模的军队的,必然会有大量的难民向安全的屺母岛方向流动。这个时候正是出动收容队的时机。 不加以前出收容,在冰天雪地的正月里难民徒步逃难,老弱妇孺活命的机会很少,再者大群的难民也容易召来叛军的袭击。 鹿文渊虽然说决定前出收容,但是心中还是有顾虑:万一和叛军遭遇怎么办?如果敌人人数少问题不大,用优势火力驱散就是。万一大股敌人又是骑兵,朱鸣夏的收容队怕是没法一边掩护大群难民逃走一边和叛军作战的。难民的机动性和组织性都是最差的,一乱起来根本没法控制。到时候可别闹个刘玄德兵败长坂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节 难民收容队 “我已经派出侦查骑兵向黄县方向进行搜索,”朱鸣夏说道,“叛军昨天攻下黄县之后,正在县城内进行有组织的掳掠烧杀,近城郭的村寨已经大部分被打破了。现在估计已经形成了第一波难民浪潮。我们现在出去收容,最多遭遇到零星小股的叛军游骑,不会遇到主力。” 鹿文渊已经不大放心:“不过大队难民速度很慢,一小时怕走不了二三公里。队伍又长……” “不要紧,我只要维持住军队的秩序就好,收容队还是按照一个整体来行动的。一旦遭遇到大股敌人,我就马上收拢队形抵抗。黄县县城离这里不远,你们可以随时来增援。” 朱鸣夏和鹿文渊约定好联络方式,随后自己一路小跑的来到操场上,收容队已经按照他的命令集合起来了。 收容队与其说是军队,更类似武装商队。朱鸣夏为了在山东进行大规模的武装收容难民工作,做了许多工作。特别是如何掩护行动速度缓慢,人数众多的难民,他搞了若干个不同的方案,尝试了不同的部队编制和装备。最终形成了一套体系。 这套体系大致是借鉴了16~17世纪东欧军队使用的大车辎重队的概念。从胡斯起义开始,东欧军队就普遍使用大车阵。最初只是将运输辎重的大车作为机动的设防堡垒。只是在进行防御和宿营的时候用大车作为防护掩体,后来渐渐发展到能够边战斗边移动的车阵。哥萨克、波兰和俄罗斯的军队在对抗鞑靼人的过程中对这种战术运用的愈发熟练。在遭遇到袭击的时候,大车队在军队的两翼以大车上的火器和长矛对抗高机动性的鞑靼轻骑兵,掩护徒步步兵、非战斗人员和辎重移动。 这套体系并非到处可用,只有在地势平坦的中东欧地区才能得到比较有效的运用。黄县这一带虽属丘陵地带,但是沿海平地较多,河流也不算很多,运用大车阵的确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不过,朱鸣夏没有很多大车――就算有,他也没法找到足够的牛去牵引,所以他的大车阵就是用紫电手推车组成的,倒是和孙元化搞得车阵有点异曲同工。不过孙元化的车阵依靠的不成熟的火器系统,不管他的轻型火炮还是鸟铳,都存在装填过慢,射程短精度低的问题――当然,同样的问题在欧洲也一样,只是大明军队悲催的火器使用习惯:一见敌人冲锋就开火,然后拔腿就逃――使得从来大明拥有的数量惊人的火器从来就不能有效发挥应有的作用。 朱鸣夏就没有这个问题,他不但有足够的优良的火器――比1840年打得八旗劲旅满地找牙的英国人的褐贝丝还要好得多,而且军队受过严格的训练。 最后他还有一项秘密武器:从海军战舰上拆下来的几挺打字机,被临时性的安装在疾风式双轮手推车上。这东西一旦开火,就算几百满清的巴牙赖一起冲锋都能给压下去。 收容队由三个主要部分组成:护卫队,负责武装保卫,由北上支队的陆军士兵组成;民事队,全部是能说本地的方言的人--其中大部分就是最近才收容来得难民。民事人员的工作是抚慰难民,同时维持难民队伍中的秩序。最后是运输队。他们携带一部分交通工具和牲畜,运输难民中的老幼妇孺,加快整个队伍的行军速度。朱鸣夏给他们的指示是,什么东西都不用装,主要是装人:特别是儿童和妇女。 运输队和民事队主要由屺母岛乡勇组成,每个人都带有标准砍刀,一部分人还有标准矛,必要的时候可以进行近身肉搏战斗。尽管鹿文渊觉得长矛有点碍事,但是朱鸣夏认为长矛很有用――首先长矛结阵可以有效的对付骑兵,其次长矛可以充当拐杖,在雪地行走的时候很有用,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组装担架。 除了士兵之外每个收容队员都要携带三人份的口粮和饮水,用来随时给难民补充――当然大宗的便携式口粮是由运输队的车辆和牲畜运输的。为了便于难民在行进途中进食,收容队携带的口粮是救济口粮中的饼干:这种饼干类似米饼,用米粉、红薯粉和盐、糖混合烘烤而成。质地脆松。既容易消化,在食用时又不需要大量饮水――在大队难民行进中是很难给他们及时的补充安全的饮用水的。 收容队有无线电台――由一辆临高制造的军用四轮轻型马车携带,随时和基地保持联系,由于其贵重程度,专门配备一个骑兵班保卫它的安全 朱鸣夏审视了下集合在操场上的收容队――所有人都已经穿戴整齐,防寒衣物一应俱全,尽管大多数难民得不到足够的衣物,完全是依靠烤火勉强过冬。但是凡是选入乡勇队的人,全部配发了棉衣棉裤棉帽子和手套。 他随机检查了一些人的装备,看了看他们的绑腿打得是不是结实,北上支队的士兵有保暖的军靴穿,但是乡勇们就只能满足于芦花草鞋了。 不过这也就算不错了――多少难民是在寒风中光着脚走了上百里路才到屺母岛的。 服装状况是他最注意的,特别是北上支队,虽说从全军抽调北方人充实北上支队,但是其中的南方人还是居多数,入冬之后因为冻伤问题减员不少。 “部队吃过早饭了吗?”朱鸣夏问紧随着检查部队的黄熊――他在北上支队担任连长,因为也是登州军人出身,护卫队就选了他的连作为基干,由他担任队长。 “报告首长,已经吃过了。”黄熊穿着灰色的军大衣举手敬礼说道。 “士兵们状态怎么样?” “报告首长:很高!” “能立刻出发吗?” “报告首长:随时随地!” “很好。”朱鸣夏说了一句。士兵们已经做了彻底的轻装,除了武器弹药和身上的御寒衣物之外,只携带一日份的口粮和水。军旗则留在营地,根据指令他们也不携带身份证件和任何的文件。朱鸣夏已经下了命令,所有战死的士兵和他们的武器、装具都要回收,不准抛弃或者就地掩埋。 他检查了一番,没挑出什么大问题来,正当他检查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的侦察骑兵送来了新得消息:有一股大约二三千人左右的难民正在向屺母岛方向而来。附近没有大股叛军活动。 “叛军主力正在黄县周围活动,一部分正在向登州运输抢到的物资和粮食。”侦察兵报告道,“他们掳走了大量的妇女和青壮年往登州去。让青壮年运送物资。” “有小股叛军在附近活动吗?” “报告:没有,小股叛军大多在黄县周围的几个镇市活动,没有人往海边来。” “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先去休息吧。”朱鸣夏命令道。 “部队准备出发!”朱鸣夏看了看手表,“十五分钟之后出发!” 上午八时,由四百多人组成武装收容队开出柳条边。部队以纵队前进,骑兵连向前派出三倍的搜索骑兵,除了负责预警敌人之外,还有及时发现难民人群的任务――如果是小股难民,骑兵将直接将他们带到大部队来。 从屺母岛到黄县县城,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多公里。如果是食品充足,健康状况良好的人,徒步走完全程用七八个小时也就够了。但是考虑到难民的状态至少要走上二天。朱鸣夏决定冒险挺进到距离黄县县城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同时为了便于接应,他打算在在整个路途的中点找一个村落作为临时营地,留下部分人员和粮食作为接应和难民过夜的地方。以目前的气温来说,难民在野外过一晚就会死掉很多人,他要尽量减少难民的死亡率。 同时这个营地也可以收容路上的零星难民,不必带着他们长途行军。 部队在积满冰雪的大地上行军,尽管天气晴朗,但是严重的冰冻依然给行军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特别是满载的手推车,不得不每车再配合几个乡勇在前面用套索拉车。朱鸣夏命令组织收容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北上支队他觉得问题不大,但是成立不久的挺进纵队会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掉队现象就很难说了。 屺母岛外的黄县大地一片萧瑟,走出十多里路,没有听到一点鸡犬之声,经过的村落残破不堪,没有一个活人。路上和野外不时可以看到倒毙的尸体,大多是冻饿而死得。 朱鸣夏没有骑马,而是徒步走在队伍中间,他背着一支配有30发弹夹的sks-d,和许多元老不喜欢半自动相比,他对这种武器倒是很有感情。 寒风吹在脸上是刺痛的感觉,但是朱鸣夏一点不觉得冷,他不时的停下脚步核对地图和指北针,确定行军路线没有偏离他选择的路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请假:从明天起本人要去香港五天。期间更新暂停。下周六恢复更新。多有不便之处敬请谅解。感谢诸位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九节 骑兵冲突 一路上朱鸣夏一直阴沉着脸,黄熊看的心里直嘀咕,不清楚首长到底在想啥。他曾是登州旧兵,总是习惯性的要揣摩上司意图,只要上司沉着脸,他就发慌,又不好问,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旁边。 “黄熊,你看我带出来的人是不是少了点?” 黄熊一听朱鸣夏发问,来精神了,立刻接道:“报告支队长,本次收容队由两个步兵连,一个轴重连,一个乡勇连,一个骑兵班,和一个工作组组成,共计四百七十人,不是很少了。” “收容难民是够了。”朱鸣夏冷冷瞟了黄熊一眼,接着说:“但如果想干点收容难民之外的事,这点可不够看的。” “支队长您有何打算?” “哼――只是想吐槽而已。” 黄熊自然是不懂吐槽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朱鸣夏是话中有话。上司要打开话匣下属最好耐心听着,任何打断都是自讨苦吃,便闷着头紧紧的跟上司,仔细听朱鸣夏说什么,生怕有半点遗漏。 “黄熊啊,我军英勇善战,能够以一当十,你们更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都是铁打的军人。”朱鸣夏指了指登州方向,“远不是登州那帮废物能抗衡的。我北上支队两千号人,别看人数不多,要想破个登州城,照样做得到。结果呢?只能龟缩在屺姆岛,因为我们要避免直接的军事冲突。” 黄熊曾是登州军人,叛军破城之后城中大肆屠杀本地军民的消息传来他有些心中颇为凄然,只是首长们一直按兵不动,他个小小的军官也不好说什么,听到朱鸣夏这样说,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我们甚至不能攻打黄县,那是叛军的屏障,用来防御我们的,一旦攻打黄县,那就是正儿八经开战。孔有德李九成非得调集大军来和我们战个你死我活了。打他们当然没什么――易如反掌。但是我的目前任务毕竟不是和叛军作战,不然拿下黄县可比我在这里晃悠晃悠收集难民简单多了。” 元老院介入胶东半岛后对历史造成了较大影响。屺姆岛的难民营虽然在外界看来不是军营,但也有成千上万人在那聚集。好听点是难民,直白点就是潜在的大群匪盗。在当时人看来,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算不是匪盗也不会是什么好鸟――万一哪天吃的不够,冲出来那就是人形蝗虫。 叛军在占据登州后不久,随即就向黄县攻来,准备以黄县为据点巩固自己后方。向莱州的攻势是为了拓宽活动范围。攻占黄县则是为了保证在登州外围拥有可靠的支撑点――朝廷一旦要进剿,第一批官兵肯定会从黄县方向来攻。 因为屺姆岛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难民,所以这次攻打黄县的叛军不仅比历史上记载的更多,而且叛军在攻下黄县后更积极的捕捉壮丁用来充实自己的实力。自己如果不出来主动去接这些难民,只怕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会被通通抓走。朱鸣夏把这次收集戏称为“掠夺小弟大作战”,他要做的就是在尽量不交战或者少交战的情况下,从对方的鼻子底下掠夺人口。“直接日翻叛军不就可以了!”他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这样哀嚎。 收容队在朱鸣夏的吐糟中来到一个废弃村落,这个村落建筑相对完好,还有破烂不成样的篱笆和勉强可辨认的土墙。如果当地能补充水的话在这里设营比较合适。朱鸣夏当即命令派出搜索队进村进行搜索。 “村落里没有人!有水井――”侦察兵犹豫了一下,“水井里被人丢了尸体,没法用了。” 派去进入村庄进行搜索的侦察兵王七索报告着。他是本地盐枭出身,登州和周边地区方言都能说,而且颇为聪明伶俐,训练成绩很不错,所以朱鸣夏就选他到挺进纵队里当了一名侦察兵,专门辅助正规军的侦察兵在当地进行活动。 “看来叛军已经来过了。”朱鸣夏说道,向水井内丢入尸体,等于是破坏了当地的生存必须条件,迫使当地百姓逃散――就算有人侥幸没被叛军抓去,也无法继续留在村子里。 朱鸣夏毫不怀疑,要不是最近一直下雪,难以引火,叛军多半已经将村落彻底的焚毁了。 不过这里倒是一个合适的中继营地,没有干净的水源的话,从地面收集积雪勉强也行――只是要燃料,那就只有拆毁房屋了。朱鸣夏心想,反正这村落里的百姓也不会回来了。 他下令留下部分人员驻防,包括沿途收集的一部分难民,都安置到空屋内生火取暖,让他们暂时休息。其他人用村中的杂物和部分轴重堆成山寨版街堡封锁东西两端,在村落南北两侧埋设地雷防备偷袭。 他自己带领大部队继续向前,手中的骑兵全部派出,主动接触最大的难民群,遇到小股敌人就直接歼灭。朱鸣夏估计:叛军很可能会派出少数骑兵对难民进行骚扰,拖慢其行进速度,方便后续部队捕捉,当然也可能只是有些散兵会跑出来抢劫。 冰冻的山东大地,一百多个难民蜷缩在一起,还有好几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们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十几个刽子手正骑在马上开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他们是孔有德手下的叛军,像他们这样的骑兵还有另外好十来股。大肆外出活动的目的只有一个:抢劫难民,年轻漂亮的女人掠夺走,随身的财物抢走,其他的则无所谓死活。这种劫掠有时会淘到好宝贝,也没太多风险,不少叛军很乐意如此。 为首的一个秃眉汉子第一个跳下马,想仔细打量打量难民中的女性,但是所有人都低头蜷缩,勉强抓起头发强迫抬头也是乌眉黑烟的让人瞧不清楚,顿时火冒三丈,提刀又砍死两个难民,他咧开大嘴吼道:“奶奶个熊的,女的赶紧到大爷这来,再磨叽老子一刀一个,通通把你们砍了。” 说着就把刀提起来,想砍杀第三个人,这刀还没砍下去,有人在喊:“骑兵!” 秃眉顺着声音望去,百多丈外,有一小队骑兵正在缓步向着他们奔了过来。秃眉丢下难民赶紧提刀翻身上马――马上的视野要好一些。 秃眉过去在辽镇亦是骑兵,在辽东和满清交过手――虽说打一仗败一仗,但是凭着自己的驭马之术和掌握最佳时机逃命的本事,总能安然无恙。 凭着这逃命的本事,他累功当上了都司――然而毛文龙当初在皮岛授得官身太多太滥,所以他死后东江将领的正式官衔都要低好几级,秃眉不过是个把总。 多年逃命的经验使得他对敌人颇为慎重,特别是骑马的敌人,因为逃命的骑兵最大的威胁就是追击的骑兵。 双脚在马镫上用力,直立起身子,眺望过去只见这些骑兵不穿盔甲,装扮从未见过:外披灰色的斗篷,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正以双列纵队向自己而来 来者不善,双方人数差不多,秃眉和他手下的这些叛军好歹也是见过战阵的人,见对方并无兵力优势,又无人着甲,就没逃散,而是集合到一起,打算来次骑兵对冲。 辽东骑兵尽管在面对满清的时候表现一般,但是毕竟还可与之一战。关内更是号称“铁骑,所以不管是秃眉还是他手下的骑兵都没有把眼前的十来个骑兵当一回事――虽说双方的兵力势均力敌。 然而对方却没有直接拔出刀剑冲杀过来,而是在七八十丈之外就勒住了马,除了三四骑之外,其他人全部下马。排成了一排。 秃眉把头上的铁盔往下拉了拉,有点疑惑,对方下马莫非是准备弓射?当初他在辽东见识过鞑子这么干得,但是这个距离实在远了点――就算以强弓硬箭著称的鞑子也不会这么远就下马射箭,他一挥手:“大伙上!砍杀一阵!” 十几个骑兵同时拔刀,策马猛冲过去。 因为双方人数都很少,所以秃眉也没命令手下采用什么队形,直接就扑了上去。 几乎在他们策马奔驰的同时,耳畔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爆响。 “太早了!”秃眉吼道,这么远放枪根本就是听个响亮罢了!他把头低下,双腿夹紧马腹,继续策马狂奔。 然而很快就响起了第二排枪声,一名叛军骑兵的马忽然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倒了下去。 枪声愈发密集起来,对方的鸟铳似乎能够连射!还没跑过二十丈的路,已经有三四个人倒了下去。当又一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所有人不待命令,齐齐的圈转马头,往马屁股上狂抽几鞭,二话不说的直接选择了跑路。 获救的难民惊恐地看着这些骑兵,他们不清楚新来的这拨人要干啥,好在相互语言能通,一番交流后才知道对方是屺姆岛来的,专程来接他们去屺姆岛避难。屺姆岛原本不是这些难民的去处,可是在这些刚杀了人的骑兵面前他们没有其他选择。(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节 难民群 骑兵下士班长把短枪管米尼步枪背上身,把马缰丢给手下的一个士兵,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一具尸体前,用靴尖翻过一具尸体。 死者面目黝黑粗糙,饱经风霜,看不出多大的年龄。尸体上穿着粗糙的铁甲,一顶头盔已经滚落得很远,下士仔细的看着他身上的肮脏破旧的号衣和装备,觉得很是熟悉――下士在三年前在固原镇当骑兵,鞑子第一次入关的时候随军进京“勤王”的时候因为欠饷哗变而流散到中原的。 人生际遇的风云变化,最终使得他横跨数千里,成了一个穿着骑兵大氅的伏波军骑兵下士。对方只带了长刀,没有携带弓箭,显然没有准备发生武装冲突――他们就是出来打劫的。 下士眺望了下四周,他手下的士兵正把叛军丢下的马匹赶拢到一起。首长们非常看重马匹,把这几匹马带回去的功劳就够了。 下士摘下尸体身边的长刀丢在马上――这柄长刀多少还有些价值,他们现在很缺骑兵的武器,临高还没有制造过骑兵佩刀,因而装备骑兵的也是标准砍刀,虽说刀身质量不错,到底不大适合骑兵的马战。因而朱鸣夏命令注意搜集适合骑兵用的明军骑兵长刀。 救出第一批难民后,骑兵班继续寻找情报中的大群难民。找到他们并不困难,在晴朗的天气下,大队人马走动时候扬起的雪尘很远就能看到。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这些人,他们的位置和先期侦查时差别不大。庞大无序的队伍行进缓慢,每小时还走不到二公里路。 侦察骑兵小心的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下步子,观察着难民队伍。 难民的队伍庞大而混杂,看起来虽然是灰糊糊的一大群人,实则其中也有一定的组织。大体以本村寨、本宗族为核心,形成群中有群的状态。青壮年走在外围,老弱妇孺在中间,还夹杂着装着破烂家什和粮食的独轮车。有时候走不动和体弱的人还能搭在车上坐一阵。 也有一些人是边缘化的,完全被排挤到了人群的外围,得不到休息和帮助,除了特别强壮的人之外,渐渐的就掉队成为叛军的俘虏或者是雪地上的一具尸体。 下士没有急于策马上去――十来个人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多难民,万一惊散了人群更不好办。 然而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队伍的旁边有马匹疾驰而过的扬起的雪烟。他不觉喊了一声:“有情况!注意观察!” 所有的士兵都挺直了身子,观察着周围。透过人群的间隙,隐约可以看到不时一些骑兵在人群周边快速的掠过,每次他们近距离掠过人群边缘的时候,总会响起一阵呼喊和惊叫声。 下士知道:这些难民已经被叛军骑兵缠上――叛军人少,几千人聚在一起他们也不敢上前驱赶,就在一边骚扰,不时发起一次突袭,驱散边缘的难民,拖延难民的行动速度,消耗他们的体力。等其他大股叛军到了之后再慢慢分割这条大鱼。 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难民们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叛军会越多,他们越难逃走,拖到最后免不了一劫。有些村寨过去办过乡勇的,自持手中有武器,也曾经组织过驱逐叛军游动骑兵的行动,但这种松散的攻击除了让叛军杀死几个人外并没有多大效果,只是暂时驱离了叛军,很快叛军又会尾随而来。队伍根本就走不动。但是少量人脱离大队快速前进又无法保证安全――没有一个宗族或者村寨的团体能够在五六十名骑兵的突击下能保持不溃散――哪怕他们有好几百人。 这般缓慢的不时爆发小冲突的前进中,许多人已经耗尽了体力,许多筋疲力尽的人直接就往地上一坐,闭目等死。 侦察骑兵立刻回头寻找主力,报告队伍的准确位置。朱鸣夏当即命令全军抢占有利位置,迎头拦截难民群。 当大部队赶到时,难民群落已经彻底不移动了,已经有百来个叛军骑兵在难民周围转悠,不时的,还有人朝着人群中射出一箭,如同狼看着羊群一般,局面非常危险。 “黄熊!列阵!”朱鸣夏喊了一声。 “是!”黄熊立刻跑了出去,“两排线列!” 随着他的口令,各级士官迅速将命令传达到位。1个步兵连在小山坡前的坡地上展开了75宽的二排战线。二挺打字机配置在侧翼――12磅山地榴虽然炮身很轻,但是弹药靠人力携带不便,朱鸣夏就没有带。 乡勇连和辎重连在队伍后面,拱卫工作队和沿路收容来的难民。 这种队形在当时是很新颖的,特别是奇怪的单薄战线――以当时的火器水平来说还不足以支撑如此薄弱的战线,正当聚集起来准备迎战的叛军奇怪这是啥狗屁阵型的时候,朱鸣夏端起他的sks-d率先打响第一枪――一发命中一个叛军,726毫米的43弹穿过他身体后还击中另一个叛军。这种步枪经过现代改装后射击非常舒服,曾经就有不懂军事的元老把它误认为它是ak-47。半自动射击模式火力也足够凶猛,在本时空,自动火力更多情况下是浪费弹药。 第一枪打响后。黄熊立刻下令齐射。战列按照操典的要求连续齐射二次,聚集在一起的骑兵顿时乱了套,尽管二百多米的距离使得射击的精度大打折扣,但是叛军集中在一起正好使得米尼步枪能够发挥集团目标火力的优势。 二波铅弹横扫叛军的队伍,惨叫声,马嘶声顿时乱成一片,中弹栽倒在马下的人立刻就把负伤受惊的马匹践踏身亡。 “自由射击!”随着朱鸣夏的命令,一百多支步枪争相开火。随后两挺打字机也吐出火舌,叛军纷纷中弹坠马,有些没被射中的叛军见情况不妙策马就跑。 朱鸣夏连续打出半夹子弹也只再多留下一个人,二百米以上的距离的距离要想命中移动目标很靠运气,他就不浪费子弹了。 “停止射击!”他命令道,“骑兵去收容马匹!动作要快,工作队、乡勇连控制难民!” 他注意到难民们在刚才的战斗中一阵骚动,似乎又有要移动的趋势。必须马上将局面控制住,否则人群一旦溃散就无法达成目的了。 他刚才用豪华阵容和超大排场驱逐几十个叛军一方面是迅速稳定局面,另一方面也有杀鸡儆猴的含义:以雷霆霹雳的手段驱赶叛军,吓傻难民。 驱散叛军后,收容队顺势将难民控制起来,朱鸣夏命令士兵用武器看押住难民,巨大的打字机也凶狠的朝着这些可怜人。他可不认为这几千人会老老实实的跟自己走――这些人能够走到这里,其实已经是成规模的武装流民团体,他注意到不少青壮年手中有棍棒和削尖的木枪,还有人带着充作兵器的农具。这一路上的变化太多,最关键是还有虎视眈眈的叛军,他得耍点手段才能完成任务。 这里距离黄县县城不到二十里路程,黄县的叛军大队步兵出动,不拖延的话二小时就能赶到这里,骑兵就更快了。 不过,就侦察兵的报告来看,目前黄县的叛军主力依然在忙于在城内奸淫掳掠,享用他们的战利品,城外依然以小股游散人马为主,短时间内不会形成较大的规模的追兵。 “黄熊,叫人拿绳子把这些难民给我捆起来,你且看我如何撒豆成兵。” 在骑兵连续开枪射杀几个企图趁乱逃走的难民之后,整个难民队伍都停顿了下来。工作队和乡勇们用大喇叭吼叫着:“全部跪下!双手抱头!” 朱鸣夏撒豆成兵的计划很简单,先从中选出较为强壮的难民,按照朱鸣夏的要求,只要身体结实,精神气好,就分成二十个人一组,其中男女混搭,把他们的右手按照六十公分间隔捆到一根绳子上,这样他们只能走一路纵队,再让一个乡勇牵着绳子走,步幅和速度由乡勇控制。这些乡勇都是挑选出来的,身体强壮,训练成绩也好,已经有了队列意识,让他们牵着难民走,还真有一种整齐队列的效果,队伍有了秩序,也就走的快了。 独轮车上的所有东西,除了粮食棉衣之外全部丢弃,让老弱妇孺乘坐。夹在队伍的中间。因为独轮车有限,因此一部分儿童则由某些较为强壮的男女背负行动。 工作队不用说服或者利诱――身后跟着拿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任何拒绝或者拖延换来的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枪托,加上明晃晃的刺刀。结果庞杂的难民群体迅速的被整理起来了。 根据朱鸣夏的估算,这样天黑前走到中转点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候让这些难民挤在一起休息,还能暖和一点。天亮之后就算有大队敌人追来,他依托村寨也能毫不困难的打一仗将敌人击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节 处境微妙的孔有德 朱鸣夏把辎重队和老弱病残放中间,黄熊带领连队殿后,自己率队走前面,骑兵班在前后来回巡视。又叫人把他事先准备好的大旗拿出来举起,几十面大旗一飘,再加上整整齐齐的队伍,远远看去就如同几千大军在行进,不走近看,还是相当有气势的。这就是朱鸣夏撒豆成兵的策略,他要扮成一个纸老虎,吓的黄县叛军不敢肆意妄动,如果叛军真来进攻,被限制行动的难民也不容易碍手碍脚,既可以驱赶他们当炮灰,也可以扔到一边不管,总之不会因为难民炸营而导致溃败。 “注意收容掉队人员!”朱鸣夏发出新得命令。整个队伍开始缓慢的在冰雪大地上蠕动起来。 行动的第一程是在入夜前回到中继点上,依托村寨过夜, 朱鸣夏骑上了一匹缴获的战马――他在临高的时候每周必去高山岭地区的骑兵教导队接受骑马训练,虽然不见得能马上挥刀,但是骑马指挥战斗还是没问题的。 风很大,刮得他的脸生疼。但是看到身旁滚滚流动的人马,不觉心中有些得意。虽说这其中多是形容枯槁的难民,但是再过几年就都成了虎狼之师。 人群缓缓的移动着,尽管速度很慢,但是每小时也能走上三四公里。朱鸣夏觉得入夜前回到中继站问题不大了。 一路上,依然可以遇到零星的难民和叛军游骑――叛军游骑数量很多,而且分布很广。显然,孔有德对黄县非常重视,派出了大量的侦察骑兵在活动。 朱鸣夏知道,黄县往西南方向就是莱州,叛军要拓展活动范围,必须先攻莱州才能充分舒展手脚,否则就会被困死在登州的山海之间。从历史和本时空的现实来看,叛军在元月就出兵攻打黄县印证了不管是哪个时空,敌人的行为模式并不会发生太多的改变。 登州陷落以来,登州城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叛兵大军云集,戒备得比往日更严。屠杀土著之之后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只留下街上,墙边的发黑的血迹。 李九成、孔有德等人检点仓库,收编溃军降兵之后,已经将整个城池严密的关防起来,每个城门都派一个千总亲率兵士多人把守,严查出入――全用东江出身的辽人。城外,所有战略要地,如密神山等处,都驻满了马步军队,不仅家家户户都被军队占住,而且四郊帐幕罗列,战马成群。一到晚上,鼓角互起,马嘶不断,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叛军。从南往北的行人都得经过层层盘诘。 因为破城的时候杀戮太重,李、孔等人恐怕城中不是辽东旧人的降军降民有怨恨,成为官兵的内应,因而对登州城内控制极严,城中的主要干道不许本地人和南人行走,一有发现就地处斩。 而最近的城内的关防又一次加强了,不但夜间宵禁四处加派岗哨,连白天也不许人无故行走,出入都需路条。城墙上更是加强戒备,日夜传箭警戒,凡发现传箭不应的,不问情由一概处死,整个登州城戒备森严 几天前,叛军已经私铸“都元帅”大印,推举李九成为“都元师”,孔有德为“副都元帅”,耿仲明为都督。 叛军的“帅府”,也是整个军队的行动中枢就设在原先孙元化的登州巡抚衙门内。 叛军的将领们大多是久历戎事的人,李九成又是当过东江副总兵的人,治军备战自有一套章法,各项事务办理的井井有条。 孔有德此时正在“帅府”的一间厅堂内负手而立望着庭院内的二棵大树――他年龄不大,不过三十岁,矿工出身又长期在军中,练就了一身健壮结实的身体。 单从脸上看,他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紧张或者忧虑。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和东江的未来思索。 举兵造乱并不是孔有德的本意,更多的是出自李九成的意思。但是一旦真正举起了叛旗,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走到黑了。 孔有德也好,李九成也好,他们都没有自己当皇帝的打算――虽然大明朝已经显出种种病入膏肓的摸样,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庞然大物,造反只有三分把握,却要九死一生,虽说他们有过拉孙元化入伙的打算,但这不过是为了扩大声势。具体造反造到什么程度这点上,叛军的高层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 招抚的大门并没有关闭,不管是李、孔还是耿都很清楚,朝廷如今焦头烂额,任何兵变民乱,只要上了一定的规模,招抚几乎是朝廷最乐于做得一件事。远得不说,就是天启末崇祯初的几次兵变,几乎没有一次不是以“招抚”而告终的。黄龙在皮岛被暴乱士兵拷打,甚至打断了腿,最后也“招抚”了事。 所以大体上,他们还是打算以造反来得到最好的“招抚”条件。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断的以一切手段表达愿意接受招抚的意思。一开始这是缓兵之计,用来拖延官兵的镇压的到来,尽量扩大地盘,增加实力。 只要有了强大的实力,就能向朝廷提出足够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是很多东江出身的将领一直有所企图的。 那就将东江镇变成名义上隶属于大明,实际能够游走于大明和后金之间的第三势力。 这样的苗头,在当时的关宁镇已经隐隐约约出现――统兵的将门家族正在向军阀转化,不但坐领大笔的军饷,朝廷也开始渐渐的指挥不灵了。 比之于关宁镇,东江镇坐镇辽海之上,进可牵制企图入关的后金,退可威胁大明的京师和山东,朝廷为了对付后金,确保侧翼的安全,只能源源不断的输送军饷粮食,让他们形成事实上的割据一方的军事集团。这就是东江军人一直冀图的“結滿挾鮮”的故技,在明清兩強的夾縫中建立第三勢力。 一度在毛文龙死后左右东江镇的刘兴祚兄弟,就曾经有这样的打算。但是刘氏兄弟不是追随毛文龙起兵的东江旧人,号召力有限,所以最终不能成事。 相比之下李九成、孔有德这些人,几乎全是当年跟随毛文龙起兵,一手缔造东江的旧部,李九成还当过东江副总兵,在东江旧人中威望很高。 只要朝廷愿意招抚,由李九成出任东江总兵,东江旧部就能摆脱黄龙这个“外人”。放开手脚自由行事了。 算盘固然打得不错,但是孔有德深知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特别是在几天前,孙元化居然离奇的从软禁他的监军道衙门消失了,还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守他的卫兵,要么死了,要么就一无所知。虽说派驻在监军道衙门的守兵全是辽人,但是事发之后还是用严刑拷问了守卫,结果一无所获。他们要么睡着了,要么就什么也没听到、看到。 失去了孙元化,也就失去了他们手中的最大砝码,比起一起被俘的其他几个官员,孙元化的官位最高,在朝中的关系最广,又是登莱地区的最高长官,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起到很大的影响,原先李九成等人就打算利用他出面和朝廷联系招抚事宜。 孙元化的离奇失踪,还带来了更可怕的潜在威胁,那就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在重兵把守之下的登州城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走? 虽然在翌日在一座敌楼上发现守台士兵全部被杀,很有可能对方是越城而入,但是不敢是李还是孔,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有人有如此的本事――就算世上有红线这样的奇人,那她盗走也不过是一只盒子,而孙元化是一个大活人。 失踪的不仅有孙元化,还有伺候孙元化的二个僮仆和一个家丁。这四个大活人在漆黑的夜里能大模大样的从城墙上带出登州城去,没一个人敢说自己信。 当天就下达了不许外传一切消息的命令,监军道衙门内当天的其他看守只要活着的,从上到下全灭了口。但是此事引起了叛军高层之间的猜忌――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城内某个高层将领做得,他很可能将孙元化藏了起来,用来作为自己未来“反正”的本钱。 而孔有德又是受猜忌最深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有人会这么做,那么孔有德就是最可能的人。 首先他受过孙元化的大恩――还不止于此,孙元化和孔有德之间的关系并非恩情这般简单,许多人都听说过孙元化能当上登莱巡抚,和孔有德暗中贿赂朝中大佬有关的传闻。而孙元化当上登州巡抚之后,确实对孔有德不薄。 其次,孔有德在叛军高层中的权柄和号召力仅次于李九成,如果要反正,他处在最有利的地位上――只要干掉李九成这个“首恶”,他不但无罪,搞不好还能有功。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是的孔有德的处境变得很是不利。(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节 屺姆岛危机 虽然没有人公然提出对孔有德的质疑,但是孔有德自己却已经感到一种不信任感在他周围弥漫。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军队是个杀人如麻的地方,造反作乱的叛军里更是如此:乱世里人命轻微,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都会死人。更不用说“脚踏两只船”最遭人痛恨的事情了。 虽然李九成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的怀疑,但是最近李九成父子对其表达出来的过度信任似乎印证了他的看法――李九成父子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难啊,他该如何自证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呢?孔有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的亲信部下,他当然是信得过的,但是毕竟只是几百人而已。万一大多数将领认为他心怀二志,这几百人不过是为他殉葬而已。 要不是自己在登州东江旧部里有些声望,换做第二人保不定已经被杀了! 如何取信于众人,已经成了孔有德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为此,他不得不竭力的表示自己没有二心,包括主动搬出了原有的住处以避窝藏孙元化的嫌疑。 好在几天前,他们接到了探报:孙元化突然出现在莱州,正式开始视事,布置城防。这大大洗脱了孔有德的嫌疑――不过孙元化如何逃脱依然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所以孔有德的处境依然有些微妙。 现在莱州已经被他的整治的铁桶相仿。而细作也回报说,原本萎靡不振,躲在衙门里只管念经的的余大成也在孙元化出现在莱州之后忽然变得振作起来,不但派遣了增援的军队,还运输了大量的粮食军器到莱州去。 显然,孙元化的“招抚”态度正在起变化――他们从举旗造反之后利用“招抚”或得的便利正在失去,特别是原来的计议中利用孙元化写书信不断向朝廷发出“愿意受抚”的消息,进而拖延朝廷进剿,扩大势力的想法已经完全破产了。 下面,叛军势必要面临朝廷的进剿,所谓时不我待,留给他们的时间愈来愈少了。前天在军议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必须立刻拿下黄县,尽快围攻莱州。 夺取黄县是为了保证登州的安全,而占领莱州才能尽快让队伍有更大的回旋余地,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否则迟早会被官兵困死在山海之间。 不过,为了进一步的迷惑朝廷,让朝中鼓吹招抚的大臣们张目,继续表达“受抚”的诚意还是必须的。虽然孙元化已经逃走,但是他们手中还有一批官员,这些人留之无用,因而在昨天的军议会上,决定将其全部释放,包括宋光兰、张焘、王征等人。同时,让他们带去一封登州叛军主要将领共同署名的书信,以表达自己的“受抚”之心。 因为孔有德和登州官员的关系较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了他去办,孔有德心想:表面上这是对他的信任――“不疑”,实则自己还是没有洗脱勾结孙元化的嫌疑。 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孔有的心想,现在事情还没到见分晓的地步,不过,一定得尽快攻下莱州才是! 正在出神,有亲兵来禀告,都元帅李九成请他去军议。 “回去禀告大帅,我马上就到。”孔有德吩咐道。他知道今天的军议肯定是商讨出兵莱州的事情。 前几天他们已经攻下了黄县――攻占黄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是攻莱州就很难说了。莱州的明军数量有限,原来并不难攻,但是现在孙元化既已入城,城中的守备必然会大大加强,他以登莱巡抚的身份坐镇莱州,山东巡抚余大成又很配合他的行动,不用说山东的军队会向莱州调动增援。 “来人,取我的披挂来!”他喊道。 一个亲将走过来说道:“今日不是升帐点卯,要用披挂么?” “当然要用!”孔有德大声说道,“军议亦不可轻慢。” 说着由亲兵给他全身披挂,除了不佩戴弓箭之外,几乎和“橐鞬礼”一样的做派了。虽然孔有德是副元帅,在军中威望仅次于李九成,然而他十分小心,从不显露一点骄纵之色,完全保持下属的低姿态。 当下披挂整齐,出衙门。早就有人为他备下了一匹上好的蒙古马。孔有德翻身上马,在亲兵的簇拥下往都元帅府而去。 登州的街道上,已经变得一片沉寂,街道上往来的,全是穿着号衣的兵士,间或也有被驱赶着为叛军做活的百姓,但是很少有人大声喧哗。孔有德一行人行在路中间,路上的人纷纷回避。 巡抚衙门中的节堂,现在是都元帅府的节堂。从大门开始,一路上都是披挂整齐的侍卫武士。 孔有德全副披挂,精神抖擞,大踏步走进二门,在两行肃穆无声、刀枪剑戟闪耀的侍卫武士中间穿过,躬身走进节堂,在离开公案约五尺远的地方跪下,高声自报职衔: “替天行道副都元帅孔有德参见大人!” 李九成点头微笑,说声“请起”。 节堂之中,叛军的主要将领都已经聚齐,他们大多是原先在东江镇官至参将、游击一级的将领,手中都有一批基本人马。 叛军在攻陷登州之后,收编了本地的登州军人和南兵残部,又从本地的辽人百姓中征发了大量的丁壮,收容了许多本地的土匪和亡命徒。军队的规模一下就扩大到好几万人,但是军中真正既可靠又能战的,还是这些原先的东江旧部人马。 乌合之众只能当炮灰壮声势,顺风顺水的打仗还行,一遇到硬仗就会下软蛋。所以李九成等人很早就分遣若干人携带从登州缴获的饷银去辽海上的各个岛屿招诱东江诸将率兵“共举大旗”。 这批人打鞑子不怎么行,但是渡海到山东来打官兵是绝没问题的。 这一活动目前进行的很是顺利,已经有东江将领已经表露出愿意一起起事的意向。 但是今天的军议上,除了原先计划中的攻打莱州之外,又有了新得情况。 派往黄县去的毛承禄派人回来汇报说:目前黄县境内有一股很大的乡勇正在活动,他们正在黄县县城周边大肆搜罗难民。叛军派出去掳掠难民的人马已经和他们发生了冲突,最重要的是,吃了不小的亏。 昨天,叛军追击被乡勇带走的数千难民,在白马塘和乡勇打了一仗,结果不但没占到便宜还死伤四五百人,余部全部溃逃回黄县县城 “谁家的乡勇这么大胆?”孔有德颇为吃惊,乡勇一般都以“保境安民”为主旨,不会主动来挑衅,只求保得本寨的平安。而且以目前叛军的军势和他们掌握的大量火器,一般的寨子除了望风而降,听凭处置之外绝无第二种可以应对的方法。 “是在龙口那边的一个寨子。”李九成说道,“承禄说他们有火器,而且很厉害。” 孔有德失声道:“是屺姆岛的鹿老爷!” 李九成问道:“怎么?你知道。” “不错。”孔有德点头,“这位鹿老爷是南方来得,和孙巡抚一样都是信天主的。所以当初孙巡抚对他很是另眼相看,曾经还拨给了他不少兵器、火药。” 鹿老爷在屺姆岛设寨不足为奇――这年头大家都这样。但是他为何要大规模的搜罗难民? 龙口那边的土地,绝不是膏腴之地,所以他不可能是为了找难民开荒。其次这兵荒马乱的当口,又是大冬天,也绝没有开荒的可能性。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和山东地面上的各种民间道门一样,准备借着这次登州大乱的机会,准备举旗造反! 古代但凡要造反的,无不先从裹挟百姓,容留难民开始。叛军在黄县大肆破寨烧房,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的搜罗粮食财物,坚壁清野,一方面也有大量裹挟难民,扩充军队的考虑在内。 这鹿老爷也有这样的打算?!节堂内的众将顿时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么一来,事情反倒不好办了。这些将领在山东不少日子,对山东的民间道门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深知被煽动起来的教徒极为狂热,一旦这个鹿老爷真打着“应劫”的旗号在黄县地界起事,叛军要镇压下去也得花很大的力气。 “这个寨子要尽快破掉。”耿仲明说道,“一旦他们起事了,我们要打莱州就难了!” “莱州的事情也拖延不得。”李九成说道,“不拿下莱州,咱们兄弟在登州睡觉都不踏实。双管齐下!一路打莱州,一路把这个什么鹿老爷尽快给灭了!” 李九成当下决定,再给毛承禄三千精兵,让他立刻进攻屺姆岛,将岛上的寨子破掉,鹿老爷一干人,凡是外地口音的全部杀掉,寨子里本地口音的难民如果不肯听从命令的也全部杀光――以免留下后患。 因为对方有不少火器,李九成决定再拨给毛承禄一部分大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节 S级 黄县已经有二千多叛军,再加三千援兵和裹挟的大量当地丁壮,兵力已经有极大的优势。毛承禄也是宿将,对方火器再厉害,也不见得能抵挡――何况还拨给了大炮。 所以他们决定之后就把注意力转向商讨对莱州的进攻中去了。 屺姆岛上,此时正沉浸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几大山东办事处的巨头围在火炉旁,一个个喜笑颜开。 朱鸣夏在收容到大股难民之后向白马塘中继营地返回,依靠他的“撒豆成兵”的队形,不但吓退了尾随来的小股追兵,还沿途收容了更多的难民。 当晚,他率军在白马塘中继营地过夜,第二天一早就遭到了从黄县追击来得一千多叛军的围攻,结果不但打死了二百多人,还抓了几百俘虏。 回到屺姆岛上之后粗略估计人数:这次行动包括收容的难民和俘虏,一共有三千八百多人。是他们在登州最大的一次性的收获。 而且人口的组成成分非常理想,因为这次难民中大多以宗族和村落为团体流亡,所以人群中男女性别比较均衡,而且还有大量的儿童――这都是元老院最喜欢的人口。特别是粗粗浏览难民群中有不少看起来身高比较符合原来审美目光的女子,更让屺姆岛前指的元老们士气猛增了。 虽说这些女子眼下一个个蓬头垢面,身材佝偻,但是只要吃上饱饭,得到良好的休息,多半都是不错的胚子。 不但临高的紫明楼有望充实技师,元老院的生活秘书也有了升级的指望。 仅仅这些就足以让山东办事处的元老们为自己千辛万苦,冒雪冲霜的来到这荒芜的海岛上喊一声“值了”! 除了满足自身生理需求这样不那么“崇高”的出发点,为广大元老提供优质生活秘书这一功劳无疑会给他们声望值加上许多分。这对未来自己在元老院的地位可是有着莫大的影响! “看来这山东还是来对了!”鹿文渊咧开了嘴笑得很淫荡,“我得自己先好好选选――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可不行――让元老院那帮货知道了非生吃了你不可。”朱鸣夏连连摇头,“女人嘛,好得有的是,我们自己可别坐歪了屁股,被人抓了小辫子就不好了。” 陈思根嘿嘿的笑了笑:“小鹿啊,你还是图样图森破……” 正说着话,外面的钟声响了起来。 “哦,发牌的钟声响了,新来难民的发牌工作马上就要开始,我先过去,这批人处理完后就尽快再开几艘船去济州岛。岛上人太多了――再不运走我恐怕要没法管理了。” 前天刚刚发走三千多人到济州,现在岛上加上刚收容来得,难民足足有八千人之多,已经让难民营爆棚了。而且难民营最近每天都会涌入一二千人。设施已经严重超负荷。眼下只能保证全部妇孺老幼住进屋子,许多人只能露宿在营地里烤火维生,这对难民营的安全、卫生和管理都是极大的考验。 朱鸣夏离开堡寨,上了马在卫兵们的簇拥下一路来到难民营的临时中继站――连续的中转难民让岛上人满为患,管理变得困难。鹿文渊专门圈出一块地发放难民牌。难民进入屺坶岛后先集结在这里,这里没有房子,只是用木栅栏简易的圈出一块地。当然他们也不用在这里过夜,只是稍微休息下,登记后领完难民牌于饭卡就走。 难民牌发放是朱鸣夏提出来的,士兵有狗牌,难民就应该有自己的难民牌,这样便于管理,时刻把握难民情况――特别是精确计数。对于特殊人群,专用的难民牌代码方便找出这些人,比如说女仆。 大部分的元老对于可能来到的女仆潮很感兴趣,执委会也有意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给大家发发福利,在非正式授权下,朱鸣夏就负担起了寻找优质女仆的任务。在成千上万面黄肌瘦又蓬头土脸的难民中找出年轻美女非常困难,大多数人看了后只会觉得眼花缭乱,最后说只有一群土豆,但是在朱鸣夏看来,就算她们脸上涂上炭灰,形容枯槁,他都能把她们一个个的揪出来。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要从人体解剖学的角度去看美女,看眉骨鼻骨的高度,两眼的距离,髋骨的位置等等。这样才能实施有效的“量化管理”。否则一个“容貌美丽”实在是太因人而异的标准了。 但是从几千人里慢慢找太没效率了,朱鸣夏就想出了难民牌。有了难民牌才是屺坶岛的难民,只有屺坶岛的难民才有资格领饭卡,有了饭卡才给饭吃。 发牌的地方已经排起了长队,难民们在手持木棍的乡勇的维持下按照年龄和性别排成队伍:先根据性别将难民分成男,女和十二岁以下儿童三组;男女两组分开领取难民牌,再按照大致年龄分成12~25岁,25~40岁,40岁以上三个分组。 每个分组到指定位置领取饭卡。领完饭卡后到集结点寻找自己的亲戚朋友,成为一名正式难民。 每次发牌以村为单位,一个村发完后到下一个村,零散的难民则由归化民将其聚拢后再去领牌。为了维持秩序,朱鸣夏使用了大量的屺坶岛乡勇维持秩序,配合上了刺刀的北上支队的士兵镇场子。再从归化民中找面相和气的工作队员来安稳民心。 朱鸣夏就守在女子12~25岁领取饭卡的位置,见到可能合适的女子,他就点一下头,发牌员会发给难民z字母开头的饭卡,他身后还站着三个归化民,他现身说法的详细给这三个人讲解过选人要领。现在他还在屺坶岛就自己操刀,归化民也借此机会来实习。等他事务繁忙没法每时每刻都干这些活,以后就全靠这些人选了。被选出来的手持z卡的女难民再次筛选,分成b、a、s级女仆候选。至于b级以下,运到济州之后会再次进行甄别。 连续的筛选难民还是让朱鸣夏有点眼花,他揉了揉眼睛,反正是最后一次把关,就坚持到底,为了元老院的妹子们,再坚持坚持。又过了几十个人,一个瘦弱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一个纤细的小女孩死死抱着比她人还高的琵琶,将大半个人挡了起来,整个紧抱琵琶全遮面。朱鸣夏观察了下,看体型还是个小女孩,脸紧紧贴住琵琶,看不见长相,髋骨的位置挺高,这勾起了他的兴趣,他走进女孩,敲了敲琵琶。 “抬起头来。” 女孩怯生生的抬起小脑袋,露出惊恐的眼睛,又黄又瘦的脸颊快赶上et外星人,标准难民外形。朱鸣夏仔细观察了下,觉得还不错有潜力可挖,而且不缠足,可惜颧骨稍高,不然就更好了。 “多大,会弹琵琶?” “会,会,十五,老爷。”女孩明显是被朱鸣夏吓着了,说话稍微有点磕巴。 接下来的几句简单问答让朱鸣夏了解了小女孩更多情况,她是一个街头卖唱小戏班里的一员,因为人数少,被和其他零散人员混编在一起领难民牌,还有其他的姐妹在后面,朱鸣夏向后一看,果然有个女子手中有竹笛,可惜长的一般,这不打紧,自己急需会乐器的人,现在有着落了。 在女孩的指引下,朱鸣夏找到了戏班的班主,班主姓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漂泊生涯在她脸上刻出道道痕迹,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快有五十岁。 朱鸣夏此时并没有穿着伏波军军装,而是穿着临高产的皮大衣,刘氏在开口称呼的时候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开口叫将军。这称呼让朱鸣夏觉得很受用,目光也稍微温和些,刘氏丰富的人生经历让其把握这瞬间的变化,滔滔不绝的推销起自己的戏班,刘氏有典型南方人的口音,还好朱鸣夏听得懂,在刘氏的自吹自擂真假参半的述说中,他算是对这些人有了大致了解。 班主刘氏曾经是南京青楼里的妓女,她自幼被卖到青楼,因为姿色稍差,在乐理上就特下工夫,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居然成了青楼招牌。她卖身多年,本来也有了笔不小积蓄,却不想那青楼因生意红火,招了其他人红眼,勾结官府把这产业强占了。照理说这和她关系不大,青楼换个东家而已,却没想一直不服她的其他妓女趁机发难,借着新东家把她挤了出去,不仅积蓄大多损失掉了,还被仇人给她破了相。多亏她精通乐理,硬是靠在街头卖唱,拉出一个小小的戏班来,不然多半是饿死街头。 十余年下来,通过收养流浪儿,买走穷家女儿,戏班由最初的几人发展到十几人。因为听说登州一带富商云集,生意很是好做,便搭船从松江到了这里,没想到在登州没待多久就遇到了孔有德兵变。班主知道兵荒马乱的时节不能躲在城里,就躲在了过去相熟的一个寨子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节 警报 挤满了难民的寨子里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兵荒马乱的没人有兴致听曲,就是卖身都无人惠顾。一伙人靠着一点积蓄勉强的过着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的日子。巴望着兵乱好早点结束,他们能上路回南京去。没料到寨子里也不保险――登州陷落的消息传来之后没多久,听说叛军又打下了黄县,四处破寨。各家寨子乱成一团,纷纷清理没有保人的外人,他们这样的江湖乐班,当然无人肯作保,便在冰天雪地里被赶了出去。 幸好寨子距离白马塘并不远,他们这个小小的班子出逃没多久就被收容了。不然恐怕是根本走不了一二天就都累死饿死在路上了。 “将军可是想要如花伺候?”修炼了半辈子察言寡色本事的刘氏轻声的岁朱鸣夏说。 “如花?”这个名字把朱鸣夏雷个半死,他瞬间就想起那个扣着鼻屎浓妆艳抹的牛人,脸上没啥变化,胃里是狠狠地翻滚了几下。 “就是刚才给将军引路的女子。” “哦。” “那种大手大脚的女子,怎能伺候得了将军,年纪也大了,而且还是个扫把星命。我的女儿似玉是我从小调教出来的,弹的一手好琵琶,今年才13,是个雏儿,将军要是不嫌弃……”刘氏感觉朱鸣夏对如花没兴趣,立刻改口推销起另一个来,这当然不可能是她生的女儿,为了傍上澳洲人这颗大树,为了生存,往脸上贴金很有必要。 朱鸣夏打断了她的推销,叫她把如花带来,作为无神论者,他很想知道如花为何被叫做扫把星,所以要亲自问问。 他寻思着要不要先把如花净化净化,改个让人听着不会产生联想的名字再深入谈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归化民干部急急忙忙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 “首长,鹿首长请你赶快过去――十万火急。” “嗯!哦?”朱鸣夏虽然已经出现了精虫上脑的初期症状,但是一时间还把持得住,一听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敢怠慢,当即命令道: “把这个班子的人单独分出来拘押。” “是!” 刘氏多年的烟花女子,对男人的举止言行研究的极其透彻,知道朱鸣夏对如花已经有了浓厚的兴趣,又听把班子单独分开,知道自己已经攀上了高枝,至少最近几个月吃喝住所都不愁了。小命大约也能保住――运气好得话,说不定还能到手几两银子。当即喜孜孜的万福道:“多谢老爷恩典!” 朱鸣夏回到寨子里,陈思根和鹿文渊一脸严肃的已经站到了作战室的沙盘前了。 “什么事?”朱鸣夏已经大致猜到了几分,莫不是叛军往屺姆岛而来了? “王七索刚刚回来。”陈思根说道。 王七索在白马塘一战中表现出色,虽然整体战斗在二个步兵连的米尼步枪和打字机的火力优势下显得一边倒,战斗并不激烈,但是他表现的很是勇敢,不但主动承担了在白马塘外的野外侦查,在追击战斗中还斩杀俘获了好几个叛军。 陈思根对他的战斗表现很满意,认为此人的综合素质可以选拔入特侦队。不过他现在还没有经过政治保卫总局的鉴定和专门的政治培训,所以暂时只对他进行了一些侦查业务的训练,让他在挺进纵队里担任侦察兵。 几天前,他把王七索和其他一些当地出身的挺进纵队的侦察兵派遣到黄县附近活动,配合特侦队掌握黄县叛军的动向。 哨兵把王七索带了进来,他穿着破烂的棉袄,身上披着一张白色的雪地伪装披风,脸上手上肮脏不堪。 “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陈思根命令道。 “报告首长,今天中午从登州来了大股敌军,”王七索说,“足足有二三千人,全是战兵!” 军队来几万人不足惧――黄县如今就云集着“一万多”军队,但是大部分都是最近才被裹挟去得百姓――装备齐全的战兵数量才是关键性的。 他汇报说来得部队全部穿着棉甲,装备齐全。还带了许多的火器,特别重要的是叛军用牛牵引了六位“巨炮”到黄县。 据史料,历史上叛军多次携带的火炮参加对官兵的战斗,包括围攻莱州和与官兵的几次野战。叛军携带的基本上是半蛇铳,仅炮身重量就有二三千斤,加上沉重的炮架,在原始的道路条件下机动起来十分困难。 对方竟然携带重型火器来进攻,说明白马塘一战已经他们的火器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黄县的主将毛承禄正在埋锅造饭,准备明日就来攻打屺姆岛。”接着他又说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好,你下去吧。”朱鸣夏点头。这事没太出乎他的意料。屺姆岛的位置虽然偏处海边,但是毕竟是在黄县境内,而黄县又是叛军前往莱州的通道。 如果屺姆岛上的“乡勇”不活动,那么叛军的确不大会来专程对付这个海边的寨子,但是眼下他们在黄县境内大规模的搜罗难民,俨然已经成了黄县境内一支很大的力量。 李九成、孔有德要保证通往莱州的道路的安全,就不会容忍自己的侧翼有这么一支力量存在――更别说前几天他们刚刚痛打了叛军,让他们见识了自己的战斗力。 陈思根说道:“我已经把挺进纵队的探子全部撤回来了――他们缺少专业技能,继续留在外面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暂时只让骑兵在外围负责侦查。” 他指点着沙盘:“毛承禄的人马今天出发的话,至少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屺姆岛” 黄县原先就有大概二千多叛军,现在增加三千人。他们不大可能倾巢出动――毕竟还得有人留守县城,那么来得最多也就四千人。当然,叛军肯定会裹挟大量的丁壮随军行动用来充当脚夫和炮灰。总人数突破一万都有可能。 这一万人,加上火炮弹药,说明天中午到最快的速度,到了之后还要安营扎寨,安防跑位。能够发动进攻的话起码要到后天一早――陈思根不认为叛军有发动夜间进攻的能力。 三个人注视着屺姆岛的防御体系。屺姆岛的防御很坚固,在通往大陆上的长堤上有精心建设过的柳条边:不但加挖了壕沟,增加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拒马,还敷设了蛇腹铁丝网和大量从临高运来的标准竹签。长堤上简陋的寨门也改建成了土木结构的棱堡,上面配备了大小口径不同的火炮――叛军想从大堤上猪突入岛是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伤亡的。 除了正面的柳条边防线,岛上的难民营、码头和山寨三者之间也构成自成一体又彼此呼应的防御体系,三者之间都可以用火炮和步枪进行交叉射击。 “我们面对的主要防御问题是龙口湾的冰冻问题。”朱鸣夏说道,“这大大增加了我们的防御难度。” 龙口湾的冰情,他们手中只有20世纪的水文资料。每年的1~2月份是龙口湾的盛冰期,持续时间大约20~40天。平均冰量22级,密集度5~7级,对船舶航行无影响。常年冰情最大时,龙口港内浮冰最厚10-15厘米,船舶南侧靠泊时用大马力拖轮破冰,北侧靠泊基本不受影响,航道内有碎冰,船舶航行基本不受影响。 按照20世纪的水文资料来说,终年不冻不淤为龙口港最大特点。当初选择屺姆岛作为转运基地也有这样的考虑在内。 当然,这里也并非完全不冻,有些年份会出现严重的封冻,即使使用破冰船也无法使用港口。 但是现在是小冰河期,龙口湾出现的冰冻情况可能他们掌握的20~21世纪情况要严重得多。因此索普在后勤会议上力主要为北上支队配备破冰船――毕竟本时空的临高冬天还下雪。因而在博铺造船厂紧急改装一艘621型拖轮作为破冰拖船。 621型因为是拖轮因为整体结构坚固,船体结实适宜用作破冰改装。改装工程在船头外用钢板加固,然后在船头内使用钢梁支撑,再用钢梁将船体进行了大幅度加固,以保证破冰的时候不会散架。 拖轮改装结束之后已经到了12月底,被立刻派往山东,随后又开始了第二艘船的改装工程。 屺姆岛这里从一月开始海湾内开始大规模的出现浮冰,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大片的冰区,从岸边一直延伸出将近三公里,完全和海岸系相连接。到一月中旬的时候,栈桥已经完全不能使用,停泊在屺姆岛码头的特务艇中队被迫退到距离栈桥三公里之外的海面上。难民上船改为使用浮码头:难民从岛上出发,通过冰面登船。 破冰船的到来大大改善了这一状况。岛上烧火燃料消耗很大,有大量的草木灰和煤灰。鹿文渊就命令难民每天到冰面上用灰渣铺出航道,再使用破冰拖船破开航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节 毛承禄 采用这一方法之后,通往屺姆岛栈桥的航道勉强还能维持使用,破冰船每昼夜一次的破冰基本维持着航路通畅,保证能够持续输送难民。 但是这样的做法也仅仅只能保证栈桥航道的通畅。对更严重的问题:岛上的安全并无多少帮助。 龙口湾封冻之后屺姆岛已经不再仅仅只有沙堤和大陆相连了,而是变成了龙口湾沿岸的一部分。大雪覆盖之下,几乎已经看不出这是一座岛屿了。 渤海湾近岸的小岛,每到冬季冰封,就成为无险可守的一马平川。类似的教训在明末的辽东战事中数不胜数。后金军队因为没有水师,每每利用渤海出现大面积冰冻的时候出动军队进攻明军驻守的岛屿,经常大获全胜。 东江军没少吃过这个亏,现在换成他们是进攻者的时候肯定也会充分利用这一优势的。 龙口湾尽管封冻厚度不大,而且海冰之间还有一定的间隙,但是人马在上面行走并无困难。这使得原本三面临水依靠特务艇就能保证海上安全的屺姆岛有了很大的忧患。 “在封冻的情况下,我们的舰艇就失去了机动能力。”听到警报之后匆匆从待霜号上赶来的吕洋说道,“在航道内的战舰只能充当固定炮台用……” “你的五条船一起开炮威力就足够了。”朱鸣夏说道,“缺点是没了机动力,只能在航道内进行火力支援,精度就差了那么点。” 既然岛屿周围都被冰面所覆盖,那么敌人未必会选择沙堤作为唯一的进攻通道,他们很有可能从冰面上迂回过来对屺姆岛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屺姆岛上所有的设施都可能会面对敌人的直接进攻。 “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敌人能攻进来。我们的最大弱点是难民营――设防最为薄弱,而且里面现在积压了差不多一万人,一旦打起来,难民营炸了窝就很不好办。”鹿文渊皱眉道。 难民营也有围墙,有塔楼,有火炮,但是内部积压了太多的难民,一旦遭遇到猛烈的围攻,很难让他们“情绪稳定”。更何况难民营本身的设防是最弱的,许多地方只不过是土堤加木栅栏,与其说是对外防御措施倒不如说是监禁控制用的。 几个人的视线一起投射到了朱鸣夏身上,作为北上支队的主官,防御作战自然是他的责任。 朱鸣夏说道:“不碍事。敌人在我们的火力下不一定能登岛,就算能登岛,我们也可以在他们展开攻城战斗之前把他们击溃。” 他停了下说道:“别说我们在岛上的坛坛罐罐还不少,真让他们冲上岛来弄坏了一些还挺麻烦。” 朱鸣夏认为己方的兵力相当充足,又有足够的火力,没必要困守防御工事。他的方案是由乡勇和少量部队坚守各个堡寨,他率领四个步兵连在岛上列阵展开机动防御,配合堡寨和战舰上的火炮,敌人从那边攻过来就向那边去迎击,直接把他们驱赶下岛。 “敌人从冰面上过来势必行动缓慢,我们用大炮不断轰击他们的行军纵队,恐怕没等到岛边上他们就会支撑不住了。”朱鸣夏说道,“不必担心,敌人必败无疑。就是要多抓俘虏有点难……” “再抓俘虏我这里就成人间地狱了……”鹿文渊连连摇头,“把他们赶跑了就成了。” 陈思根说:“抓俘虏多少倒无所谓,关键是要把叛军给打疼了,不然他们不知好歹。” 当下各自做了分工,鹿文渊坐镇屺姆岛寨子中主持全局工作,陈思根负责把守柳条边。朱鸣夏则带三个连进行机动防御,吕洋回舰队。 北上支队和山东挺进纵队的治安军全部和衣入睡,武器不离手。所有哨位加双岗。朱鸣夏把岛上所有的大炮都拉了出来安上炮位――过去为了防止“有骇视听”,一部分火炮只设置了炮位,没有安上大炮。 当下吩咐各个厨房做饭,大量烧开水和做干煎饼--战斗可能会持续一天的时间,光靠吃干粮不行,而且一旦敌人登岛,各个营寨里再做饭烧水就会很不方便,因而要事先做好储备。 朱鸣夏关照吕洋,从战舰上再拆卸若干挺打字机,加强给柳条边。又把库存的若干门海军短炮装到了柳条边的棱堡上。 “我这棱堡上武装的太过分了吧?”陈思根忍不住提出异议,“现在登岛的道路是四通八达,敌人没必要非从柳条边攻过来……” “你的柳条边肯定会有最大的压力。”朱鸣夏对陈思根说,“沙堤是入岛最便捷的通道,道路状况也最好。敌人肯定会驱使大量的难民通过沙堤直接冲击柳条边,到时候我只怕你杀人杀得手软……” 陈思根表示怀疑:“你这么肯定?” “当然肯定。我们先假设一下如果你是叛军将领,你打算怎么进攻屺姆岛?” “既然我有人数上的优势当然是多路进攻,迫使守军分兵。” “没错,大海冰封之后可以很方便的选择突破点,从海冰上迂回到我们薄弱的侧翼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从海冰上进行迂回行军不是件容易事。如果我的部下大多数是裹挟来得难民的话,驱使他们去做这样复杂的战术行动是办不到的。”朱鸣夏指着沙盘,“我要是毛承禄,就会驱使大量的难民从正面直接冲击柳条边,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和火力。然后选择精干部队从海面上徒步迂回攻击。” 陈思根点点头:“可是我们这样加强柳条边,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如果我是和他们水平一样的军队,毛承禄这个方案对我们威胁很大。”朱鸣夏说,“不过我们的军队和他们有代差――东江军在辽东不是鞑子的对手,在屺姆岛更不是伏波军的对手。反倒是柳条边要承受好几千难民的潮水攻击,多备点火器尽快把炮灰驱散,也好少死几个人。” “我明白了――” “有件事我得向你提个醒,”朱鸣夏说道,“有情报显示叛军裹挟了大量的丁壮,黄县还有许多老百姓――他们很可能会采用驱赶百姓作为前驱炮灰填壕沟消耗弹药的战法来攻柳条边,到时候你可得稳得住……” 陈思根有点脸色发白,他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好了。” 朱鸣夏安排了防御,又马不停蹄的关照工兵教导队的人员带着治安军到屺姆岛的岸边去埋设简易版本的定向地雷,在所有的堡寨边加装铁丝网和埋设地雷。 他下令给执行机动防御的四个步兵连发给双倍弹药,包括子弹和手榴弹。 安排妥当之后,朱鸣夏把手头的特侦队和侦察骑兵全部派了出去,时刻掌握毛承禄的动向。 毛承禄的大军一直到崇祯五年也就是壬申年的一月二十一日从黄县出发,全军将近一万人――其中有一大半是裹挟来得黄县百姓,有的人发了兵器,很多人连根木棍都没有就被驱赶着去打仗了。 道路积雪难行,虽然叛军因为掳掠的关系得到了大量的牛马驴骡等牲畜,但是大军携带着六位重炮和许多大小不同的火炮火枪,行军速度不快,一直到当晚才抵达龙口湾地区。 毛承禄一开始连“鹿庄主”的寨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大概在龙口湾地区。路上派出好几拨夜不收才打听明白,庄子就在屺姆岛上。 沿途他们又抓了一些百姓,大概知道屺姆岛上有寨子,沙堤上树了寨墙,进出都有乡勇盘查,把守的十分严密。 屺姆岛这地方毛承禄他曾经到过,知道大概的地形。当晚在屺姆岛外十里外宿营之后,立刻派出了几拨夜不收去探听周围的虚实――特别是龙口湾的冰情。 当晚,特侦队的和夜不收们在屺姆岛周围发生了持续不断的夜间战斗,枪声和惨叫声不时在浓黑的夜色中响起。夜不收们几乎全军覆没,派出去几十人只有不到七八个回到了大营。 第二天一早毛承禄在手下偏裨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龙口湾一侧的龙口墩――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眺望屺姆岛。 毛承禄取出望远镜――这是孙元化当初特意托传教士从欧洲买来得――观察着屺姆岛周围的地形。 可以看出,入岛的唯一通道沙堤防守的十分严谨,除此之外,岛上还有三处孤立的寨子。都有寨墙和塔楼。 看这摸样,屺姆岛就不是一个好啃的果子。毛承禄倒吸一口冷气:他发觉这些寨子都是“西法墩台”,也就是过去孙巡抚一直主张构筑的红毛人的城池。他作为一名将领,也和在登州的佛郎机人公沙?的西劳交流过,大体知道佛郎机人的战术战法。 “乖乖,这寨子不好弄啊。”他嘀咕着,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都司陈光福――他是奉命带领三千人来增援毛承禄的,现在是“参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节 正攻和迂回 陈光福也是老于战阵,看了一会也觉得棘手――这比打黄县要麻烦多了,当初黄县没有多少武装,从上到下士气都不高,很容易就被攻破。如今这伙乡勇还在白马塘打了一个胜仗,不论战力还是士气,都正在旺盛头上。自己这一阵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摆明了是要啃个硬骨头。 但是这硬骨头啃不下来,他们就没法安心去打莱州。好弄也好,不好弄也好,屺姆岛都是非打不可的。 毛承禄和陈光福商议片刻,决定明日一早发动进攻。毛承禄率领大部队从沙堤上猛攻,吸引岛上乡勇的注意力,陈光福率领精锐绕道冰面突袭屺姆岛。 “攻下屺姆岛,老兄就是首功一件。”毛承禄满面堆笑,“听说屺姆岛上的人口粮食财物极多。拿下了咱们兄弟都能大大的生发一笔了。” 毛承禄耍了个心眼。他在白马塘之战中已经吃过屺姆岛乡勇的大亏,虽然当时他并未亲临指挥,但是从后来逃回的溃军口中还是知道对方的火器犀利无比,不但射得远,而且发射快,几排枪过后士兵就支撑不住了。 一个人这么说,毛承禄可以认为他是推脱,几十个人异口同声,这话里的真实性就大大提高了。 所以毛承禄鼓动陈光福率领奇兵迂回,自己率领大队人马从正面攻――敌人火器再犀利,总抵不过他的六位红夷大炮。十几斤一个的巨弹打上去,任他堡垒坚固,己方巨炮轰击之下,再让裹挟来的难民冲阵填沟,敌人自然会乱了阵脚。到时候他就有机可乘了。 至于陈光福,他能攻上岛去自然最好,攻不上去也无大碍。 陈光福那里知道他的算盘,还以为是自己率领援兵来得关系,毛承禄要送他一个人情,当下满口答应,还说打下屺姆岛一定平分财货,绝不让毛老兄吃亏。 当下计较妥当,各自回去整顿人马。 毛承禄带来的将近一万人中间,称得上战兵的其实不过一千五百。叛军在黄县加上陈光福带来得援兵共有五千人,虽然叛军在黄县裹挟了近万人,号称有十万人马。但是其中战兵不超过三千人。毛承禄留下一半战兵守卫县城。带另一半战兵和二千辅兵来攻打屺姆岛,其余的大多数是裹挟来的难民。 因为登州的仓廪极其丰厚,所以这一千五百战兵武器装备齐全,全部有铁甲――尽管质量不一,好歹人人有盔甲,这在大明的军队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辅兵中不少人也混到了一领棉甲或者皮甲。最为夸张的是火器,除了六位红夷大炮之外,这一千五百战兵居然配有八百门各种铳炮,论及火器的普及水平,在当时也算是世界一流了。 这些庞杂的火器和弹药,或是装在手推车上或者由人肩扛背负,由裹挟来得难民运送。六位“巨炮”则由掳来得耕牛牵拉,缓缓向沙堤方向而去。 走在头里的,是新近“招募”的难民,说是“兵”,其实丁壮老弱都有,甚至还混杂有妇女。至于武器装备:多数人就是拿着一根木棍而已,有得人干脆什么也没有。叛军只是用难民来充当炮灰和劳动力,自然无心来武装他们,更谈不上有什么训练。 只有等打过几仗,大多数人默默无闻的死去之后,久经战阵的幸存者才会被吸纳到军队中去,成为这支队伍的一员――这在明末的各路乱军中是最常见的成长模式。最终能够幸存下来的,必然是都是身经百战,最为强悍的士兵。 为了防止难民逃散,骑马的家丁队在难民组成的大队人马周围不断的逡巡,用鞭子驱赶着他们向指定的方向行进。 陈光福的队伍悄悄的从大队人马中分出,他只带五百人,除了他的家丁亲兵和一些夜不收之外,余下的全是积年的老兵痞,都是凶悍异常,为了钱财不要命的人物,听说屺姆岛上有寨子,有上万难民,一个个眼睛发光,只要攻上去,不愁抢不到几十两银子,几个美貌女子。 登州和黄县城下,因为叛军掳掠来得大量女子已经形成了人市。外出掳掠的叛军将抢到的女子在人市发卖给同伙,买卖十分兴旺。 所有人的人都有马:这些人都有在冰面上骑马的经验,马蹄上都缠绕了防滑的布条。而且陈光福给他们全部配马的用意并非要他们策马冲击,而是迅速通过冰面。登岛之后就立刻弃马步战――实际就是骑马步兵。 龙骑兵虽然是欧洲搞出来得,但是在中国骑马步兵一直都存在,骑马机动,下马步战在明末的战争中并不罕见。 因为要在冰面上行走,又听说对方火器多,所以这些人全部换上了较为轻便,抵挡火器比较有效的棉甲。靴子上都缠绕了草绳。除了随身刀盾,每人还带一根标枪――这标枪除了突击前用来投掷外,还有万一掉下冰洞时候自救的做用:东江军久在辽东海岛,冰上作战的经验相对丰富。 除了武器,每个人再携带几个装满猛火油的小瓦瓶和一个慢燃火种,只等突入岛上,就立刻四处放火。 以他的看法,别看岛上人多,自己的这五百精兵只要一登上岛,乡勇们就会大乱起来。到时候整个屺姆岛唾手可得。 队伍在沙堤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毛承禄手下的把总千总们一阵忙乱,将混乱的队伍整顿好,勉强维持住秩序。 毛承禄骑在马上,在家丁的簇拥下缓步来到庞杂的人群前,大声呼喊道:“大伙拼了命杀进寨子,财帛粮食随便拿!馍管够!”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毛承禄冷笑一声,又大声说道:“寨子里有好几千的女人,要几个弄几个,只要你弄得到!乱世里人命贱如纸,大伙都是过了今天不到有没有明天的,你要是个男人,别说连女人的奶/子没摸过就鸟朝天了!” 原本气氛有点沉闷的人群中居然还发出了几声叫好声,有人叫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要死也得吃个饱,玩够了女人再死!”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狂叫声。这些不到十天半月前还是良善百姓的可怜人在这几句话的煽动下,心中的原始本能都暴露出来,一个个眼睛发红,士气顿时暴涨。 毛承禄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已然起了作用大,当即命令全军向沙堤上前进。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四野里一片寒冷的白色光芒,正月里的冬日清晨,风寒刺骨,庞大的叛军人群犹如洪水一般,翻滚着往屺姆岛的沙堤上而去了。上万人行走时候喷出的白气蔚为壮观。 陈思根站在柳条边棱堡上的一个瞭望塔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正在开进的叛军。 密密麻麻的人群让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更令他唏嘘的是走在前面的正如朱鸣夏所说的,全是一些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可怜百姓。 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很多人干脆光着脚在雪地里行走,皮肤冻得发青,明知道自己是去送死,只是为了几句空洞的许诺。 想到朱鸣夏和自己说得话,他知道这朱队长是毫不介意自己杀死多少可怜的百姓的,而且还担心自己手软了。 我就是想手软也办不到。陈思根心想,就眼前这个阵势,这柳条边前不血流成河怕是不成了。 柳条边的防御已经了紧急加固,原本的柳树栅栏已经砍去了树冠削尖了顶部,砍掉的树枝选粗的直的横绑在柳树之间,小一些的做成鹿砦树立手榴弹投掷的距离上。仅仅翻越这道栅栏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棱堡上的火炮按照陈思根的吩咐重点配置在两翼――既可以集火射击正面来敌,也可以向冰面上射击。毕竟现在沙堤两侧海面都已经冰冻,敌人完全可能下到冰面绕过柳条边的障碍向棱堡直接进攻。因而在靠近棱堡的海岸线上已经挖出大致有一人高的陡坡――自然海岸多数都有这种侵蚀坡,支队只是修整一下,陡坡上泼水冻冰。 他注意到有六门红夷大炮已经在距离柳条边大约八百米外安设炮位,从大炮的摸样看,应该是发射十二磅炮弹的半蛇铳。这种炮的有效射程将近二里,是颇具威力的火炮。 陈思根在发来的情报资料上得知道叛军运用火器十分老练,而且多次将重型火炮机动使用,屡次重挫败官兵。在整个登州之乱中,叛军的火炮运用是最为出彩的。 这边毛承禄手下的炮手们正在忙碌着。这六位红夷大炮都是从登州城内取出得,这些炮手也都是受过葡萄牙人训练的,一名把总在旁监视,不断的发出口令,士兵们各司其职,安设炮位、装填火炮显得十分纯熟。 一名炮手举起一柄木尺,闭起一只眼睛来对着柳条边观察――他们使用的是比较简单原始的视差测距,虽说如此,在当时的大明军队中也算少有的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节 炮击 接着,几名士兵开始装填火药――登州军的炮手装填使用的是定装药,每包一斤,按照射程需要装填,随后有人用装填杆塞紧,其中又有很大的学问,塞得过紧火药会闷烧,造成无法发火,要用装药锹翻松,但是翻松的时候火药又可能突然快速燃烧。 这些炮手都是葡萄牙人训练的,因而举手投足都很规范,一名士兵向炮膛内填入用托群子,大弹一个,用木红布包裹送入腹内。随后又送入一包十二个小弹。接着把总又用铳尺测量,根据射程调整火炮的仰角。 这套手段在明末已经是了高科技了――登州军是葡萄牙人一手训练的,一般的明军炮手根本不知道发射火炮有如此多得要领。 马林溪正在搬运炮弹,十二磅一个炮弹不算沉重,但是对他这个多少天来没只吃点刷锅水、锅巴之类的食物的人来说还是太重了。正憋着劲运炮弹,忽然屁股上被人重重踹了一脚,顿时摔了一个嘴啃泥,炮弹也滚出去太远,周围立刻响起一阵狂笑。 马林溪赶紧爬起身来,连头也不敢抬得直奔炮子而去了。这大炮子很是金贵,据炮手老爷说一个就要几钱银子。 好不容易把炮弹搬回来――叛军的炮手不许民夫们把炮弹在地上滚,据说是怕磨花了炮子表面,又混入泥沙之类,这都是犯忌的事――马林溪已经是满脸的白毛汗,虚的直喘。 在旁监视民夫的一个小头目嗤笑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吃饭都挺快,搬东西没劲,真是废物!”说着“刷”得拔出了腰刀。 马林溪吓得一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周围的几个民夫也吓得跪地求饶。 好在那头目只是吓唬吓唬民夫,看到他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哈哈大笑了几声,民夫们见状才一个个赶紧爬起来继续搬运炮子火药。 马林溪当这个差事已经十几天了,他过去是个木匠,在黄县乡下背着工具流动干活,既给人修理农具,也为人打造家居,盖房子的时候也能去帮个手。虽说风餐露宿,赚几个辛苦钱,好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叛军来了之后,全村都被夷为平地,马林溪也就只好跟着难民们“入伙”了。因为有这份手艺被拨到炮队――炮队总有要修修补补的时候。在其他人看来,这马林溪已经是有了天大的好处:第一就是能按时吃饭了:分在步队里的难民有没有饭吃全靠运气和拳头:叛兵每天只给每队难民几筐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做得黑馍馍,以至于每天吃饭都要引起争斗,死上几个人的。 虽说在炮队里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少――炮队里的叛兵就是拿他们当奴隶、牲口用,不但时时鞭打欺凌,稍有不慎拖出去一刀一个的砍掉人头。前几天拖炮到黄县来得路上,因为大炮陷入泥潭,牛用不出力来,为了督促民夫们出力,炮队的千总一口气砍了好几个人的脑袋,吓得马林溪每晚做恶梦。 马林溪现在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机械的按照命令干活之外,就是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只要能活命,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眼见炮位都安置好了,马林溪和炮队的其他民夫才得以喘息片刻,他们一个个或趴或坐,粗重的喘息声充满了空气,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说话也会死,这是他们这些天来得到经验教训之一。 炮队的千总无心再来耍弄他们,命令炮手们钉破药包,将火绳和火锥烧红,只等发炮的命令下来。 这边海岸边,第一阵的难民已经在叛兵的驱赶下勉强列好了队伍。每一队难民有五十人,再配三四个押队,押队都是叛军在本地招募的土匪兵痞悍勇亡命徒,大多数人并无铠甲,全部手持刀盾,押在每一队难民之后,专门用来驱赶督战。 各队的押队和头目不断的给难民们打气: “攻破寨子,全军酒肉犒劳……” “斩杀敌兵,一级赏白馍一个,银一两……” “敢后退者,斩杀当场!” 马林溪知道冲第一阵的人,一百个能活下三四个就不错了――这些天他看得太多了,叛兵就是拿百姓的人命是消耗守军的弹药箭矢,用尸体把壕沟填没。 自己幸而有这份手艺,还能保住小命。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炮响,所有人都是一愣,马林溪抬头望去,只见海面上一道烟雾升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朝着沙堤方向而来了。 他瞪大了嘴巴呆了不到一秒,忽然明白过来一般的往地上一扑,手足并用的往土丘后面爬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颗炮弹已经从天而降,落在炮队旁的冰面上。一声巨响炸了开来。 炸碎的炮弹碎片和冰棱向四面八方飞溅开,近旁未来得及躲避的叛兵和难民们发出惨叫声,浑身冒血的跌倒在地, 接着,从冰面上和岛上堡寨方向传来了更多的炮声,晴朗的蓝色天空下,拖着白色烟轨的炮弹划破空气,发出呼啸声向着沙堤不断的落了下来。 六位红夷大炮周围不断的有炮弹落下,爆炸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浓烟和烈火依然笼罩了整个炮队的阵地, 耀武扬威,素来杀伐果断,斩人如杀鸡一般的千总已经在第一次炮击中炸成了十几块碎肉,他的一条胳膊就落在马林溪的脑袋上,差点没把他吓死。 老天爷!这乡勇的大炮好厉害!马林溪的念头刚刚转过,一发嘶嘶作响冒着火花落下的68磅球形榴弹直接砸到了装着子药的手推车上,火光一闪,几辆满载火药的炮车同时被引爆,巨大的气浪将马林溪直接从地上掀了出去。 一瞬间马林溪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完全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好一阵才缓过来,直觉得天旋地转,双耳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眼前黑红一片,灼热逼人。定了定神,却见和他一起的民夫钱二愣正趴在个炸飞的车轮下面,一动不动,身上都是血。钱二楞以前给他半碗面汤喝,两人也算是患难之交。他赶紧爬过去,推了推钱二楞,只见钱二楞翻了个身,咕噜噜的顺着沙堤滚了下去,留下一路的血迹,散落着一地的内脏――只剩下胸口上面的半截身子了,就如同被一把大铡刀切成两半一般。 马林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叫了一声,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眼前的车辆、大炮和人的尸体混和着泥土被不断的掀起,撕碎又落下。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脑袋朝着大地用力的钻了下去。 吕洋在待霜号上的舰桥上,用望远镜徒劳的搜索着沙堤上的情形――远处黑烟滚滚,从海面战舰和柳条边棱堡上发射的炮弹已经完全笼罩了目标区域,他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一点也看不出炮击的效果。 不过,就这火力覆盖程度来说,完全暴露在地面的叛军炮队应该已经不存在了。他在望远镜里至少观察到三次火药殉爆。 屺姆岛上射出了“停止射击”的信号火箭。 “各舰停止射击!”他下令道,快步走到电台旁,果然陈思根在呼叫他了。 “炮队阵地已经被消灭了。五分钟后转移火力到2976区域。用榴霰弹!” “五分钟后转移火力到2976地区,发射榴霰弹!”吕洋重复了他的指示。枪炮长和几个军士俯身在作业桌上,用计算尺和量规紧张的工作着。 为了节约计算时间,也为了适应水平很低的炮兵指挥人员,他们采用的编号标定射击模式,屺姆岛周围全部用方格做了编号,每个方格都有具体的射表。确保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对每个地段进行集中射击。 901炮舰上的130大炮冒着缕缕白烟,炮手们用最快的速度擦洗着炮膛,迅速清理着连续发射后的药渣,让炮身尽快降温。 圆锥形的榴霰弹和圆柱形的丝绸药包已经被滑车提升到甲板上,正在等待装填。 陈思根放下望远镜:海风已经把远处的硝烟吹开,尽管燃烧中的炮车依然冒着滚滚的浓烟,但是从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一门完整的大炮一个活人了。榴弹覆盖射击的威力果然惊人。最大的威胁既然已经解除,剩下的就是乌合之众了。他观察台下到炮台上,两门海军的68磅的卡隆炮已经恢复到水平位置,炮手们正在快速的擦洗炮膛。这种炮直射射程很短:只有短短的五十米而已,但是发射的炮弹威力极大,对木制舰船的毁伤效果极强。陈思根没有战舰目标可用,所以这次用它来当臼炮的角色。 曲射的时候,卡隆炮的弹道类似臼炮,射程自然也远得多。刚才连续发射的68磅榴弹发挥了极为可观的威力――高密度装填的黑火药威力远胜过陈思根最理想的估计。 再来几发榴霰弹,不怕敌人不溃散。 “所有火炮装填榴霰弹!”他发出了口令。柳条边堡上的大炮包括2门68磅卡隆炮和4门24磅的滑膛加农炮的全部开始装填这种可怕的炮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节 所有的底牌 炮击不仅消灭了叛兵的整个红夷炮队,几发炮弹落在正在附近等候出击的密集的叛军中间,瞬间杀死了五六十人,上百人受伤,满地都是尸骸的碎片和鲜血,伤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勉强列队完毕的叛军队纷乱起来,一些难民转身就想逃走。幸而炮弹没有继续落下来,毛承禄的手下四面围堵,又斩杀了十几个人,才把队伍维持住。 毛承禄面色极其难看――虽然这几炮打死的人不多,但是毁了红夷炮队这一助力,他夺寨的难度就大为增加了。 他最惊讶的还是对方的火炮威力之大,开花炮弹这东西他见识过,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强悍的威力――连守御城池用的那种二个人才能搬动的大号万人敌都没有刚才射来的开花炮子那么强悍。更不用说炮弹了。 大明军队能够发射的开花炮子,一种实际上的毒气弹:炮弹里装少量的火药作为引爆剂,其他主要有硫磺、石灰,还有许多巴豆之类的有毒中药,炸开之后烟雾弥散;另一种确实榴弹,但是装药甚少,落地之后一炸二半而已。二者威力都比不上发射实心弹或者群子。所以使用也不太广泛。 看来对方不仅鸟铳犀利,连大炮都远在己方之上――毛承禄的心中暗暗担忧。眼下敌人既然已经停火,显然是刚才发射过多,必须歇炮了。 16、17世纪的火炮,因为在冶炼、铸造上的技术有限,炮身的强度低,因而炮身重量大,而且发射速率都不高,一小时最多发射12~15发炮弹,每天发射不超过60~80发。这还得在配备大量的醋进行强制降温的条件下。 毛承禄不知道对手的火炮的质量,刚才那一阵密集的炮火,让他认为对方的大炮应该已经进入到散热的阶段,正好的是己方发动冲击的绝佳机会。 “击鼓!”他大声命令道,“第一阵,上!” 鼓声急促的响了起来,第一阵的难民兵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已经被刚才密集的炮火吓破了胆,鼓起的一点点勇气早就没了,许多人原本只是一时被煽动起来的血气之勇,当死亡就这样简单又血淋淋的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显出畏缩之势。 一千多号人,挤挤挨挨的,就是不肯往前走。 叛兵们对此早有经验,无需号令,只等第二通鼓擂起,押队的叛兵们已然举起大刀,将队尾的数人斩杀。 “不进着斩!”随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和押队的吼声,在队尾的人群开始朝前涌动,迫使前面的人也开始前进。 柳条边要塞上,各处报告火炮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火。 陈思根举起望远镜:难民们组成的第一阵已经踏上沙堤了,看着凌乱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向着柳条边涌来,那副被逼无奈去赴死的惨状,让他愈发不忍,但是此时炮位火炮已经标定目标,他迟疑片刻下令:“射击!” 随着一枚信号火箭升起,柳条边要塞、屺姆岛分遣舰队的所有火炮同时发射,因为目标已经标定射表,第一轮炮弹准确无误的命中的目标区域。 这一次射击面准的目标是难民的后方,也就是说,火炮并不直接打击冲在最前面的难民,而是炮击在后面等候加入冲击的大队人马。陈思根希望用这一方法直接迫使叛军溃乱,尽量少死人。 炮声惊动了正在观察着阵势的毛承禄和他的手下将领们:怎么,对方又开炮了?他们有多少大炮? 正转念间,只见从岛上炮台和海湾里又发出许多道烟痕,朝着岸边飞来。然而这一次炮弹却不是直接落下,而是在半空中爆裂开,瞬间朝着地面喷射出几十枚到几百枚不等的小铁球 暴雨般的炮子不断激射而至,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肢四散,打到地上的也会喷射出半人高的烟土。不说正面阵前的那些毫无组织训练的裹挟来得难民立刻溃散,就是随后视情况准备投入战斗的叛兵战兵也是惊恐万状,四处逃散。一些人直接从沙堤上滚落到冰面上,发疯一般的朝着岸上逃去。 毛承禄面色煞白,登州的炮手素称明军中的最强,不论发射速度还是炮火密度,但是在他现在的感觉中,对方的炮火竟如源源不断,永不停歇一样。 铁球的暴雨一阵一阵的横扫着已经分崩离析的大阵,哭喊叫、惨叫声和人在惊恐中毫无意义的尖叫充满了空气。即使那些未被波及的军阵,众多士卒都是阵阵骚动,心惊胆战。 已经靠近的柳条边的第一阵被这炮火所惊慑,虽然只有几发炮弹落到他们头上,但是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全体往后转身一起逃去,连押队的叛兵也顾不上挥刀斩杀督战了,被裹挟着一起跑路。沙堤上顿时丢下了无数的破烂。 中军这边,毛承禄的家丁和战兵一阵骚动,众人个个内心已起了畏惧的念头:一刀一枪的厮杀,这些经久沙场的老兵痞们并不害怕,但是就这么站着,连敌人长什么摸样都没看到就被人活活的打死,这种感受实在令人绝望。 毛承禄等人脸色极为难看,虽说这一阵炮火只不过打乱了几千难民的阵列,叛兵战兵死伤不多,但对方一开炮近万人就陷入混乱,这战斗恐怕是没法打下去了。 人多是优势,也是劣势。毛承禄明白这个道理。真要这“十万大军”乱起来,他连跑路恐怕都会被人踩死。 他铁青着面孔,将马鞭一挥:“家丁队上,把这伙乱民都收拾齐整了,叫他们继续冲!” 家丁们迅速拍马而出,四处堵截溃散的乱兵。难民还好说,手无寸铁,被家丁连斩几个就不得不停下听候整顿,那些老兵痞就没这么好对付了,他们毫不犹豫的挥刀抵抗,有好些地方自己就厮杀起来了。 屺姆岛上,柳条边要塞上有许多挺进纵队的乡勇帮忙搬运弹药,他们没见识过大炮的厉害,虽说很多人知道老爷的“鸟铳”犀利无比,但是鸟铳再犀利也就是个鸟铳,没想到大炮更是厉害,打了二三十炮就让对手溃不成军,连逼近都没能毕竟。让整个要塞上顿时笑逐颜开,欢呼声一片。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赶来,向他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 观察哨刚才通过炮队镜观察发现叛军中军所在地就在4471方位。 陈思根看了看设计图板,又举起望远镜:这个地方距离屺姆岛有点远,直线距离足足1800米。在本时空来说没有大炮能够射到这么远的地方。看来毛承禄心眼挺多。陈思根心想。他再次下令:“停火,各炮装填榴弹,五分钟后目标4471方位!”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准备急速射!” 距离增加到1800米,虽然仍旧在各炮的有效射程之内,但是距离远了精度就大打折扣。陈思根决定来个急速射,一次性投射大量炮弹到目标位置,使毛承禄和他的中军来不及反应就全部被覆盖。 屺姆岛这边炮声隆隆的时候,陈光福的五百人已经悄悄的到了龙口湾边的一处树林内。选择这里作为出发阵地是经过陈光福深思熟虑的:从这片小树林下到冰面上,直到冲上屺姆岛,路途虽然比另几个地点要长,但是冰面结实,适合骑马运动。 骑马行进的速度很快,就算长个半里一里的也不碍事。万一在前进途中遇到冰隙,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五百骑一个个静声凝气,只等着他一声令下。 沙堤那边不断的传来炮手,陈光福暗喜:那边打起来了!当下传令: “弟兄们,上!”说着他一策马,第一个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五百骑几乎同时,从树林涌流出来,倾泻到龙口湾的冰面上。 马蹄沸腾,雪烟阵阵,五百骑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屺姆岛柔软的下腹部射来。 凄厉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在屺姆岛上响起,一直和士兵们盘坐在地上的朱鸣夏猛得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信号台,挂出的旗帜表明对方是从屺姆岛的西面过来的。 “击鼓!”他大喊一声。 急促的备战鼓响了起来。原本盘腿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全部站起身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急急忙忙的将帽带扣好,检查武器。 四个连瞬间就进入到备战状态。朱鸣夏沉声道:“轻步兵连、战列三连、四连以连纵队随我开进,掷弹兵连为预备队!各连跑步!” 三个连迅速开到岸边――这里全是沙滩,非常适合敌人登陆,因而事先已经在冰冻的海滩上布设了铁丝网和拒马。朱鸣夏率领的三个连赶到岸边。 “以连为单位,展开为双列横队!”他第一个赶到岸边,看到冰面上正在疾驰骑兵――原来敌人的后手在这里。朱鸣夏心想。 “标尺300米,准备射击!”他举起一只手,观察着骑兵的移动,“放!”(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节 落幕 步枪的齐射震动了整个冰面,五百名“龙骑兵”的前列犹如突然撞击到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人仰马翻的倒了下去。 翻到的马匹和骑士立刻成了后续人马的障碍,立刻又有更多的人马跌倒在地。 陈光福的人马遭到二次排枪齐射之后,瞬间已经倒下去了五六十骑。 步兵沉着的按照军士们的口令,有条不紊的装弹,击发。尽管只有双列阵线,但是火力密度却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火绳枪的“三叠阵”。 “快冲!”陈光福将自己的身子压得低低的,几乎完全趴在马背上――但是他的部下除了一部分亲兵家丁会骑马之外,其他人的骑术只是凑合而已。在密集的弹雨下士兵们既不敢催马疾驰,又不会控马做回避动作,在光秃秃的冰面上成了靶子。 枪声一排排的响起,愈来愈多的人栽倒在冰面上,混乱中有人勒住了马匹,企图打马逃走,也有人不知所措的被惊吓的马匹带着在冰面上打转。场面异常的混乱。 陈光福知道从冰上迂回突击已无可能――敌人早有准备,而且岛上显然还有大量训练有素的乡勇,自己就算带着人马冲上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当下一声唿哨,余下的人圈转马头,向岸边仓皇逃去。有些人马术不精的,马匹受了惊,控制不住,干脆弃马徒步逃走。 “自由射击!” 步枪尾随着逃走的叛兵追射着,不时有人中弹跌倒在冰面上 “没意思――”朱鸣夏说了一句,忽然耳畔又传来猛烈的炮火声。他回首一望,沙堤上炮火连天,浓烟蔽日,只见聚集在沙堤上的大群叛军犹如雪崩一般,不顾死活的从沙堤上连滚带爬的冲了下来,在冰面上狂奔起来。 这一次的炮火是急速射,持续时间不到三分钟,所有火炮都以自己的最大射速全力轰击4471方位。 这个地方顿时被炮火所吞没,黑红的爆焰中只见铠甲、兵器、旗幡和车辆的碎片被抛起,而人和马的血肉碎片已经看不清了。 沙堤上聚集的大群叛军,不管是战兵、辅兵还是裹挟来得难民,在这一瞬间全员都陷入了绝望的恐慌之中,眼见着中军大旗被炮火吞没,尽管从正面的柳条边没有射来一箭一弹,整个阵势还是崩溃了。 沙堤上的人群犹如炸了锅一般,因为身后的炮弹还在不断的落下,许多人干脆从沙堤上滑下来,企图绕道冰面逃上陆地,但是这一段的冰面并未冻得非常结实,还有冰隙,才时的炮击中冰面上也中了不少炮弹,已经是分崩离析的状态,哪里禁得起上千人的践踏。只听得咔嚓几声,冰面顿时粉碎,下到冰面上的人猝不及防,不少人顿时滑入冰隙之中。还没等挣扎呼救就被漂动的浮冰没了顶。一时间惨叫声,呼救声响彻云霄,浮冰上,冰隙中到处是漂动的躯体。 马林溪也在一片混乱中下到了冰面,在混乱中被人一推跌入一个冰窟之中,幸好他为人极其谨慎,下冰前特意抓了一根扁担。虽然跌入冰窟浑身刺冷,身子被冻得发麻,还是拼命的用扁担抵住浮冰,免去了没顶之灾。他深吸一口气,拼命使劲,总算将身子爬了出来,趴在冰面上大口喘息。 难民虽然羸弱,但是好歹没有披甲,跌入冰窟冰隙的,多少还有爬出来的机会,叛兵大多披甲,战兵全是铁甲,一摔下去就被铁甲就拽着直往下沉。少数人见机的快,赶紧将铠甲抛弃,总算逃出一条生路来。 “停止射击,准备出击!”陈思根放下望远镜。敌人已经崩溃,继续射击不过是更多的杀人而已。眼看着碎裂的冰面间已经漂满了尸体,再继续射击不过是一场无意义的屠杀而已。 陈思根当即命令一个战列步兵连和一个乡勇连打开柳条边的大门开始追击。朱鸣夏的三个连也从冰面上横扫过来向着溃兵的侧翼发动冲击――他打算设法将大部分溃兵堵截在沙堤上,来个一锅端。 冲锋号激昂的旋律响了起来,十多个号手同时吹号,各个连队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直扑向溃败的人群,“降者不杀!”的口号响彻云霄。 反冲击加速了叛兵解体溃败的过程。成千上万的人丢了手中的兵器棍棒,使出吃奶的力气,嚎叫着拼命奔跑。犹如动物垂死前发出的绝望嚎叫。不断有人在推搡的溃逃中摔倒,随后就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甚至有人为了打开一条道路用刀枪劈刺前面的人。 这种求生的疯狂让陈思根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残酷的战场。在澄迈虽然也曾经将官兵全军击溃,但是战场广阔,没有这般近万人拥挤在这沙堤上逃命的。 “全体跑步!”朱鸣夏挥舞着手中的军刀,指挥三个连一路狂奔,他急于在溃兵逃出沙堤前封闭沙堤的入口――这条近十公里的沙堤现在虽然两侧有冰面还能勉强通行,但是只要拦截住入口,就能抓到这次叛军的大部。 杀多少人不是目的,得到多大的好处才是主要的。朱鸣夏很清楚元老院的性格,打仗、杀人,归根结底都必须有回报。仅仅满足于“斩首xx级”这样的战功是远远不够的。 朱鸣夏带着速度最快的轻步兵连终于赶到沙堤和大陆的连接处。因为跑得实在太快,加强给步兵的打字机全丢在后面了。 不过他还是迟到了一步,在此之前,有一部分骑兵和留在队尾的人马跑了出去,一路向黄县县城狂奔而去了。 朱鸣夏顾不得追赶,命令部队立刻占领营寨――毛承禄也非泛泛之辈,知道这里的要害,在全军展开攻势前在这里设立了一座营寨,留下五百战兵五百辅兵和许多火器把守,以防后路有失。 不过这会在中军覆灭,全军崩溃的状态下,守寨的叛兵早就人心惶惶了,一些人已经跳下寨墙逃走。把守寨子的游记是毛承禄的亲信,知道这里关系重大,依然拼命弹压部队。 轻步兵连在行进中展开散兵战线,先齐射一排枪,随后一鼓作气的向着寨子扑去。寨墙上猛得一声炮响,安置在寨墙上上百门各种火器同时开火。一时间硝烟弥漫,但是却没杀伤几个伏波军士兵,朱鸣夏不屑的冷笑一声:看了这个不到射程就乱开火的毛病是改不了的了。 寨墙上的叛兵虽然开了一次火,但是眼见着这群人不管不顾的端着上了刺刀的鸟铳猛冲上来,沙堤上又是一片的哭喊惨叫声,早已慌乱的军心再也维持不住了,余下的数百人顿时轰然而溃。 朱鸣夏指挥全军突入寨子,一面肃清乱兵,一面叫人换上星拳红旗。转瞬间大队溃军已经冲到,数百名腿脚快得已经从寨前路上逃了过去。 “用火力封锁路口,拿扩音器来。”朱鸣夏兴奋的把指挥刀往地上一杵,在猛然爆发的排枪声中拿起电声扩音器的麦克风,大吼道:“降者免死!” 屺姆岛防御战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清理战场,捕捉俘虏的工作持续到夜间。除了陈光福所部大多逃走,余部或死或降,逃走者不到二千人。叛军降者六千多。缴获辎重火器无数,最大的收获是俘获大量马匹驴骡和牛只。 被击毙的将领有毛承禄以下十多人――均是千总以上。朱鸣夏命令押着被俘的叛兵逐一认尸,将可辨认的叛兵将领的脑袋全部砍下,用石灰保存好。这些准备给孙元化当礼物,老孙现在很需要能够向朝廷表现自己的东西。 叛兵俘虏被剥去铠甲用绳子捆在一起,暂时押入寨子在露天看守――没有住房,岛上实在塞不下这许多人。 关于叛兵的处置,三人众想法不一。裹挟来得难民自然不用说都是运到济州岛去,但是这些久经战阵的兵痞兵油如何处理就有了争议,最简单的,是发运到三亚去给矿场做苦工,或者好一点,和当初何汝宾的所部俘虏一样编入筑路队做工赎罪。 不过朱鸣夏却认为可以将俘虏释放,免得叛军战力削减过度,让登州的动乱持续的更长久一些。顺便和孔有德接上头,双方来个互不侵犯的协议――甚至可以叫叛兵代为搜罗难民,反正这一手他们很熟练――还不用脏自己的手。 鹿文渊表示反对:叛军裹挟难民是他们的基本方略,将难民交给屺姆岛的话等于是吐出一部分利益,势必要涉及到利益交换问题。 “你打算用什么交换难民呢?”鹿文渊问道,“他们凭什么要把自己攻城拔寨掳掠来得难民交给我们?” 用粮食、火器、火药都是叛军需要的东西,但是鹿文渊觉得心有不甘,这些东西他们自己也很紧缺。 “交换?”朱鸣夏冷笑一声,“交换就是保证黄县境内叛军交通线的安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节 战后 但是鹿文渊和陈思根依然不同意释放叛兵俘虏,认为这是示弱的表示。最后双方达成妥协,只释放四百多名战兵俘虏,辅兵运回临高交给劳动营使用。 至于满地的尸体,朱鸣夏想就地火化,但是实在找不出如此多的柴火来,掩埋现在又是天寒地冻,最后决定由吕洋派出大发艇将尸体运到远海上海葬。 被收容的伤员统统归谢耀和他手下的一干卫生员处置,虽说朱鸣夏关照谢耀,只要能救的,不至于落下严重残疾的,都不要吝惜药品。时裊仁在出发前明确表态要让归化民医士多练手。但是他和手下一干人的能力到底有限,总之每天都有数十人死去。 不过能够活下来的人,不管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在临高都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马林溪是被人“捡回来”的,他落海之后虽然爬上了浮冰,但是湿透之后被冷风一吹,身子几乎冻僵,只是靠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爬到沙堤上,拉了一面叛兵的大旗裹着然而体温渐渐降低,他也开始进入恍惚的状态,要不是被狠狠的踹了一脚怕是活活的冻死了。 收容俘虏的难民营里劳工倒是很细心,不管趴着的躺着的,只要是个基本的完整人形就踹一脚,稍有反应就赶紧装上手推车――鹿庄主说了:找回来一个活人给一片饼干。 这种饼干如今在难民营里就是硬通货,老爷们虽然善心,但是从来不给难民们吃饱。所以在收容俘虏的时候大伙都憋着劲要找出最多的活人来――反正老爷们说了,只要送到谢大夫那里还喘气就算。 马林溪就这样被抬上了一辆手推车,和一个胸口中弹,不住的冒血的战兵挨在一块,一路上血滴滴答答的染了他一身。就这么到了谢耀的临时救护所。 谢大夫的临时救护所里犹如屠场一般,满地是血和断肢,谢大夫浑身鲜红,手拿一把血淋淋的钳子出来――马林溪差点没吓昏过去。 谢大夫先关照手下剪碎马林溪身上的破衣烂衫,仔细的瞧了瞧身体,又问了他几句话,当即大声道:“是个冻伤,准备大锅!” 马林溪以为要大煮活人,还没等他开口求饶,早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少年过来,将他抬起快走十几步。见前面有个棚子,里面果然有一口大锅,大约是某个大寺庙里香积厨用得,下面正生着火,里面水汽弥漫。 还没等马林溪发出惨叫声,两个人就把他泡进了锅子。 马林溪原本已经做好了皮脱骨烂一命呜呼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锅子里的水很热,但并未到烫人的地步。自己是躺在一块竹编的板上。只觉得原本已经冻得麻木的身体渐渐得又有了知觉。 两个少年泡了他十几分钟,又把他从锅里捞出来。让他在火堆边烤干身子便给了他一件更生布的夹袍子,里面填满了芦花外和一双芦花草鞋――虽然穿着不算暖和好歹不至于冻死。 马林溪被带到一个书吏摸样的人面前,报了自己的名字、年龄和籍贯。听说他是个木匠之后就领到了一张c卡。这种卡是专门发给有技术专长的难民的。根据民政人民委员会劳动处处长杨云制定的表格,将招募收容来得难民中的工匠分为十三大类五十一种。凡是符合这五十一种之一的,都可以享受c类卡供应标准。 这个标准稍高于普通难民的a卡标准,略低于z卡的标准。在难民营内也是单独成营。在发运时候也是尽早安排――特别是目前的台湾和济州都需要大量的铁匠、木匠之类的技术人员去协助。 马林溪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了特殊对待,不过眼见着自己有衣有鞋,登记完了之后又领到了一碗暖暖的稀粥,已经是感激的热泪盈眶了――好歹自己又像个人了! 这边朱鸣夏召见了几个被俘的把总千总。这些小军官被抓了不少,其中有几个刚进难民营就遭到了其他难民的拳打脚踢,当场被活活打死。朱鸣夏吩咐士兵不必阻挡,让难民都尽情发泄一下,充分体现我元老院为民做主的光辉形象。 朱鸣夏关照将其中七八个地位较高或者是叛军主要将领亲信的单独提出来,要他们给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带几句话。然后把四百名战兵的俘虏交给他们,让他们带回登州去。 几个军官原以为这回非被砍头了,听说允许他们回登州,还可以带回四百战兵,一个个感激涕零。正要推出去,有个人忽然站了出来,叉手行礼: “老爷的仁义,末将没齿难忘!还请老爷将毛将军尸身首级赐还,李、孔二帅知道了也必感老爷之仁义……” “尔等无故兴兵来犯,我如今不去讨伐黄县登州已经是慈悲为怀了。”朱鸣夏冷笑道,“还想要尸身首级?还是先想想你们自己的脑袋吧。” 几个人浑身一阵颤抖,都带着怨恨的眼光看着这个讨要毛承禄尸身的军官,幸好对方并不多话,直接挥手要他们退下。 朱鸣夏关照将剩下的十来个军官俘虏和大量用石灰制过的首级并叛兵的旗幡文书之类全部装船,由吕洋派人送到莱州去给孙元化。给萎靡不振的莱州城带来一点新鲜的刺激。 朱鸣夏估计经过这次大战之后,刘九成、孔有德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点起大军来个倾巢出动,一举踏平屺姆岛,要么就捏着鼻子承认北上支队在黄县等地的行动自由。甚至进而选择和他们合作。 前一种可能性,朱鸣夏认为不太大。登州的叛军在极盛的时候,包括渡海而来的东江旧部、裹挟来得丁壮在内不过九万人。现在他们最多有三四万人,其中真正有一定战斗力的只要是原东江辽人和投降他们的鲁兵、南兵残部,这些人马不会超过一万。 毛承禄带来的人马,就叛军的真正实力来说已经相当强悍。如果连这些人都一败涂地,李九成等人绝不会头脑发热的全军来攻的――这么干就算能拿下屺姆岛也会让叛军元气大伤。用不着朝廷出兵就会被孙元化收拾掉。 这显然是不符合叛军的利益的,再者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攻下莱州,拓展回旋空间,而不是在这里和死磕。 登州的叛军说到底没有什么真正的战略目的,所图无非是眼前的利益,不可能有太长远的规划。部下也是人心各异。所以他们不大可能会和北上支队打个你死我活,双方是有共存的余地的。 “哼哼,我看你们敢不敢不答应我的条件。”朱鸣夏很是得意。这次除了抓获大量的俘虏,更掳掠到很多马匹,这么一来他手下的侦察骑兵每人就可以配备双马甚至三马。机动力大为提高,出动频率也高了许多。 忙完手头的事情,朱鸣夏洗了个澡,想起如花来了。当下关照人去z营地将如花等人提来 朱鸣夏见如花洗了澡,休憩了数日,又得了足够的口粮,颜色恢复了不少。 如花在当时的标准很难说是个美女的胚子,她的身高、体型和一双大脚都不符合当时流行的审美趣味。不过在朱鸣夏看来,如花的水平足够打85分。特别是身材,像极了他当年垂涎的一个女学生。 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高明,慎重起见,决定先询问下她的身世来历: 如花的身世,在晚明的社会中不算特别稀罕――甚至连悲惨二字都谈不上,这不过是许许多多普通百姓的在乱世中挣扎的小小缩影罢了。 如花出生在苏北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是家中老大,父亲是当地猎户,家中没多少地,不过她父亲狩猎技艺娴熟,靠着猎得的皮子一家人过的还行。可能是从小各种肉吃的多些,十二岁的她比一般女孩都要高些。 去年家乡附近闹土匪,县衙组织乡勇去围剿,她父亲因为会开弓射箭,就被招去剿匪,几天后土匪剿了,她的父亲则带着箭伤回家,不久就发起高烧,昏迷不醒,母亲卖了所有家当也没能治好她父亲,倒是欠下一屁股的债,不得已将她卖给邻村一个大户当家奴。这大户不晓得为何看中了她这个大脚女人,要纳她为妾,本想等个吉日就办事,结果吉日未到,这个大户游玩时掉河里淹死了。大户原配认定其是克夫的毒妇,把她打个半死后扔出家门。她在外流浪数月,最后被刘氏收留,因为年纪不小了难以再缠足,就取了如花这个名字,专学琵琶,好配似玉的歌喉 如花讲完她经历的时候,天空又起了雪花,朱鸣夏走到屋外看了会飘扬的雪花,扭过头对如花道:“如花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你以后不许用这个名字,嗯,千里蛙声明夏,万里雪飘静寒,你以后就叫静寒。转告你们的班主,你们全被元老院买下了,去签写卖身契吧。” 朱鸣夏要求静寒沿用本姓,如花换成赵静寒。赵静寒离开后,朱鸣夏叫来传令兵关照了他几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节 去除隐患 按照民事干部的汇报,戏班里有女人也有男人。元老院需要这些女人,但是不需要这些女人背后的男人。在旧时空,任何一个妓女团体,都是由皮条客暗中控制:温州洗头妹,各地夜总会,无不如此。没有这些人的保驾护航,她们根本就无法营业。本时空这类戏班就是移动妓院,戏班里那几个中年男人,才是控制这群戏子的人。这些女人长时间被他空们压迫,控制,对其有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和恐惧,所以这几个男人必须消失。 “把他们带走交给军事法庭,按匪盗组织罪论处。”朱鸣夏指示勤务兵。 屺坶岛开始收留难民的时候就建好了绞刑架――仲裁庭签发了二个授权证,授权北上支队在屺坶岛和济州岛各设置一个军事法庭,用来作为临时处置的法律依据。 军事法庭设在这难民营中,唯一的目的就是恐吓。将近一万人聚集在一起,没有强有力的暴力手段维持秩序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 绞刑架一投入使用就没空过,被绞死的犯人的尸体要等到有下一个倒霉蛋被挂起来的时候才会被取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传令兵送来了判决书――朱鸣夏同时还是军事法庭的庭长。 他翻了翻材料: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起诉书、证言、口供一应俱全。除了匪盗组织罪之外,还被添上了:贩卖人口、故意伤害、非法拘禁、非法刑讯、聚众斗殴等一系列罪名。当然了,当时这种戏班没有此类事情才叫奇怪。 朱鸣夏满意的点点头:小伙子们法条背得还真不错。这么一搞一切都显得合理合法――“依法治国”不可废。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我命令对以下人员进行必要的处置。”他在这行字后面签下了名字,将文件交给传令兵,“立刻处决。” 处决完了不该存在的人,朱鸣夏觉得心情不错。他从窗户看出去:寨旁的小广场上,死牛死马死骡之类的牲畜正在剥皮,晚上准备用这些牲畜肉改善下北上支队的伙食,这些日子来北上支队吃得很艰苦,除了饱腹之外其实和难民没什么两样。这里连新鲜的蔬菜都很少有供应,更别说肉类了。 就是朱鸣夏自己也很久没吃到新鲜的肉类了,看到这场面不但没有厌恶之感,反而咽了几口唾沫。当下他关照勤务兵:“告诉炊事班,先弄点牛排,再搞点萝卜牛肉丸子!还有牛板筋,胡椒、花椒、孜然多放……” 说着话鹿文渊和陈思根也来了,两个人都是兴致勃勃:他们刚刚拟好发给临高的电报,汇报这一重大战果,同时要求加大派船的班次。 电文让朱鸣夏看过签字就可以以济州岛前指的名义发出了。尽管这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胜,但是起码表明北上支队在山东已经站稳了脚跟,发动机行动的运转也一切正常。 “船要是不能及时来,过几天再下场雪肯定得冻死几百人。”鹿文渊有些惋惜的说,“我们抓这么多俘虏就有点浪费了。” “上次赵引弓发过一个电,说他正在设法解决――他怎么解决?”朱鸣夏对这个问题也很担忧,“好不容易弄到不少人,别又给折腾死一大批。” 对电文他倒没什么意见,作为军事主官,就算不给自己吹嘘“指挥有方”四个字总是跑不掉的。 签完字,吕洋来了,他汇报说尸体已经全部抛弃完毕。 “可算搞完了――弄得我那几条大发全是血迹,得好好洗刷一番才行……”他抱怨着“要我说直接掩埋了不就是了?等于是给土地施肥――” “天寒地冻的,挖坑太难啦。”朱鸣夏摇头道,“再说了,万一没弄好就得考虑瘟疫和地下水污染的问题。还是丢到海里好:你可以这样想,埋地里是做肥料,扔海里就当养鱼了,反正元老们在济州和山东站稳,大规模开发当地渔业资源马上就该提上日程,这不但能解决一大块粮食问题,还能补充急缺的蛋白质。多好的事儿啊!” 鹿文渊笑了一声:“朱sir,你这综合利用水平不高。要企划院那帮人在的话,肯定会把死人头发剃光,高温蒸汽消毒后编成御寒的毛毡、鞋垫等;尸体扔沼气池分解,生产沼气给难民御寒、烧饭,沼液肥田,残渣喂猪,实在用不完扔海里喂鱼,开展渔业生产……” “别说了,我都快吐了。”陈思根皱眉道,“被你说得连鱼都不想吃了。” “好了,咱们就别吐槽企划院了。我想明天让小吕派条船去联系下孙元化,”朱鸣夏说道,“一是给他送礼,二是看看是不是帮他加强下莱州的防御。孔有德他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打起莱州来会更猛更凶狠才对。” “指挥部已经发电来了,他们很快会派一个元老专职负责莱州的防御和孙元化的联络工作,让我们找个适当的机会帮他和孙元化拉上关系。”鹿文渊说道。 “咦?难道这个人不是我吗?”吕洋大失所望。 “你马上就有得忙了――你是海军支队长,不是外交官。自己本职工作不干和老孙泡一起想干嘛?”陈思根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 “行行,我知道了。”吕洋只好点点头,“我对火东先生是很崇敬的……” “崇敬了就不好了。我们只要尊重他就好。”朱鸣夏说道,“既然这样,就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了。要么我们的礼先别送,等人来了一起送――让他见情。” “同意,我们要找准时机。”鹿文渊点点头,“今天是元月二十四了。再过几天,叛军会在新城镇和楊御蕃、王洪统带的官兵打一仗。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会不必急于去。等这支官兵被打败了,莱州城里人心惶惶的时候在去更能见情。” 另外一个作用是楊御蕃、王洪打了败仗,孙元化却打了胜仗,同时呈报上去,对减轻孙元化的罪责大有好处。 “想不到你还很有想法,”陈思根赞赏道,“我觉得这样可行。” 朱鸣夏也表示了同意。大家一致决定等官兵吃了败仗去再去“送礼”。 朱鸣夏还命令组织一支别动队,准备等一月三十日那天叛军打完官兵之后去“捡洋落”。哪怕弄点死马死骡回来也好。 打完叛军之后消沉了几天,屺坶岛三人众正等着叛军来人联系,去登州侦查的特侦队却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些俘虏。 看到院子里这几个裹着肮脏的棉袍子,一个个萎靡不振的人物,鹿文渊立马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这几个就是城破被俘的登州原官员了:登州兵备道宋光兰、辽海监军道王徵、抚标参将张焘…… 根据特侦队的报告,他们是在监视中发现这些人被叛军遣送出来的,叛军很是客气,不但派人护送他们出城,还每人给了几头骡子,又有仆役和行李。 特侦队早就接到了相关的命令,自然不肯放过。立刻派人尾随监视,等一行人离城较远后就发动了一次突袭,消灭了护送的叛军骑兵,将余下的人全部俘获。 简单的审问了被俘的叛兵和仆役,证明这些人就是被俘的登州官员。 “你们干得好。”鹿文渊大力的拍了下队员的肩膀,转头对陈思根说道,“要给他们记功!” “没问题!”陈思根笑着点点头,“干得漂亮!” 抓到这批官员就去除了孙元化最大的一个后患,所谓“统一口径”亦是很重要的事情。 “把这些人全部送到寨子内沐浴更衣,再给他们检查身体,一会再准备一桌酒席,让他们压压惊。”鹿文渊关照手下,“行李和仆役都还给他们,不过不许自由活动。把他们全部软禁起来!” 登州城破之时,大部分文武官员,若不是投降了叛军就是自尽身死。象他们这样不降不自尽的是极少数。这使得这些官员在被叛军释放后成为朝廷怀疑“降敌附逆”的主要证据。不过对于元老们来说,这些人不肯自尽的动机一点不奇怪:这些人大多是天主教徒,自杀对天主教徒来说是重罪,死后非教皇亲自赦免不可。 这小小的登州城里居然聚集这么多的信仰天主教的高官,孙元化的确是把自己的教友视作是最可靠的助手了。说起来,有点登州天主教小集团的意思。 不过,朱鸣夏倒是很理解他的做法:孙元化搞得这套新制度,不是大明的普通的官员文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搞小集团也情有可原。 这些官员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是孙元化最好的盟友:他们是孙元化事业上的同僚,又是教友,现在有面临同样的危机。很容易被说服合作。帮了孙元化就是帮自己,这个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只要让他们了解目前的时势,就会顺着事先准备好的计划说话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节 莱州城 莱州府学,这座莱州府的最高学府现在是临时的登莱巡抚衙门,孙元化就驻节在此地。 孙元化此时正端坐在签押房内,满面忧色。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冰凉了。 从登州脱身之后,莱州已经成了孙元化控制下最关键的地点。能不能把叛乱控制在东三府范围之内,确保叛兵不成为另一股无法遏制的“流寇”,最后,孙元化个人的前程乃至性命能不能转危为安,全看这座莱州城能不能守得住了。 这些天来,孙元化每天都殚精竭虑的策划城防事宜。但是,事情并不好办。 他作为登莱巡抚,并不是清代那样可以挂牌子委州县官总理一省民政长官,更多的是办理军务。孙元化自己的本衔只是正四品佥都御史,巡抚的任命衔是“巡抚登莱地方赞理军务”。连兵部侍郎的加衔都没有。比起同样担任过登莱巡抚的“赞理征东军务兼管粮饷”的袁可立比起来权力都小很多。如果在清朝就是一个登州兵备道的水平,在干涉地方人事和财权上发言权不大。和已经被朝廷罢黜拿问的山东巡抚余大成也不能相比。 单论品级的话,莱州知府朱万年和他同样是四品。要是这知府和他不对付的话,完全可以对他阳奉阴违甚至不理不睬。 幸好朱万年此人很有大局观,也颇能任事。自从孙元化进入莱州之后,一切都以他马首是瞻。掖县的洪县令人品才干都不错,大家一时和衷共济,筹粮饷,练乡勇,城内士民的士气都为之一振。 但是城内的防御力量依然十分单薄。包括原先的驻军、军户、登莱一带溃散出来的败兵和新近招募的乡勇整个莱州的守军不过三千人。 这些人当中能战的职业军人很少。军户中虽然有些能战的军丁,但是大部分都不堪一击,连装备亦不全,纯粹的稻草人部队。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缺少经验丰富又善战的将领带兵。象百戶白仲仁这样的卫所军官虽然忠勇可嘉,到底没什么战阵的经验。因而孙元化一直在四处筹调生力军入城协守。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军队入援莱州。黄龙虽然已经应允派兵,到底什么时候到还是未知数。孙元化一直为之日夜担忧。坏消息接连不断,先是黄县失陷,接着又从济南传来消息:余大成已经被罢黜问罪。由原山东武德兵备道徐從治接任山东巡抚。 后一个消息尤其使他不安:论及问题的严重性,余大成的罪过远不及自己,连他也被罢黜问罪,自己的下场恐怕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余大成虽然算不上自己的政治盟友,但是在登州失陷之后,他也算是相当的帮忙,彼此配合的还算不错。换了另一个山东巡抚可就未必这么好说话了。 徐從治此人孙元化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秉性如何,到底能不能和衷共济,都是一个问号。而且一旦朝廷决定进剿,徐從治作为山东巡抚必然要到莱州来指挥方略。双方就有一个合作的问题了。 孙元化在辽东前线不少年头,深知同僚的重要性:大明的官员将领,被同僚坑死的不计其数。 可惜他现在在莱州已经幕僚尽失,连秉笔的师爷都是余大成当初帮他找得。现在想找人商议对策竟是举目无人的地步。 招募幕僚一是来不及了,二者他现在自身安危和前途都莫测,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来当他的幕僚。 至于城中的大小官员和参加守城的缙绅文士,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何守住莱州,对他这位孙巡抚的前程并不关心。 纵然有千般的焦虑也只能藏在心里――孙元化在这内外交困的处境下,对宗教愈发虔诚,既然天主假澳洲人之手将他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救出,这莱州城和自身的安危大约也能度过。 虽说对鹿老爷等人多少还有戒心,但是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只有他们了。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准备给鹿老爷写一封信,请他专程或者派人到莱州一趟面谈要事。 鹿文渊当初派给他的一队仆佣中有人专门带了鸽笼,连写信都派有专人:鹿老爷让程灵素继续伺候他,要写信就让程灵素代笔。原本这样事关机密的事情孙元化也不会自己落笔――一旦失落就是极大的祸根。 程灵素每次和屺姆岛联系,用得都是一种药水,写完了就是白纸一张--这不算稀罕,孙元化知道矾书这码事,但是即使看着程灵素写字他一样也看不明白:她写得并不是字,而是一个个符号。 正要把程灵素叫来代笔,孙远进来禀告:“有平里店吕家寨乡勇前来守御府城……” 孙元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去朱府台那里:告诉他们,粮饷不必担心,明日我自然去校阅他们。”最近莱州府四处征募乡勇,各处都有乡勇到来,他并不以为意。 “回大人的话,乡勇的首领说了,他是受屺姆岛鹿老爷之托,给老爷带来了一封信……” 孙元化精神一振,赶紧道:“快请!” 来者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头戴絮了棉花的六合一统帽,身穿棉袍。但见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帽子下隐约露出的鬓角和走起路来扬风起尘的摸样,孙元化马上得出了结论:这是个髡贼! 然而对方一开口却是一口莱州土话:“草民平里店吕家寨乡勇副团总吕泽扬拜见大人!”说着深深一揖。 光这做派孙元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髡贼了。 只是平店里吕家寨是本地比较大的村寨,吕氏宗族在本地虽然不是缙绅,但是却是本地的土著大族。居住在该地的历史有近千年,历代都有出名的人物。尤其在宋代出过吕蒙正、吕夷简等宰相级别的存在,因而在地方上很有势力。 此人到底是如何冒到吕家寨的名义?而这名字让他产生了疑惑:吕洋不是长这个摸样:那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 “壮士免礼”孙元化抬了抬手,“贵姓吕……嗯?吕洋?” “小人是吕泽扬,不是吕洋。”来人大声道,“草民乃是莱州土著!” 闹了半天不是一个人,孙元化心想髡贼在这里到底有多少人?这吕泽扬一口莱州土话,又自称是平里店吕家寨人士,大约潜伏在此已有不少日子。 想不到这髡贼不动声色间已经在自己眼皮底下布下了如此的局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心惊。 但是对方带勇而来,说明鹿庄主对莱州的安危是很尽心的。当下颔首笑道:“壮士果然是名门之后,不知此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一百名精壮乡勇。” 孙元化微微有些失望:一百人能做什么?不过对方在屺姆岛上兵强马壮,这一百人自然是精锐,有一百精锐入卫也不无小补。 大约觉察到对方的想法,吕泽扬又补充道:“小人带来得这一百乡勇均有鸟铳,大人可放心!” 孙元化见过屺姆岛上船只的大炮,而且澄迈之役后,他曾经辗转弄到过髡贼的火器图样,又了解到髡贼的火器极其犀利,特别是他们的鸟铳,远胜大明鸟铳百倍。听说都有鸟铳,稍稍安心。 随后吕泽扬给孙元化呈交了一封书信。打开一看信上却是些平常的话语,一怔之后当即明白,当下关照人将程灵素叫来,让她先译出信来。 信上开始的内容并无特殊:首先是告诉他这次派遣吕泽扬来共同保卫莱州,屺姆岛方面一定会力保莱州安全;看到下面孙元化眼皮一跳:信中说几天前他们已经消灭了一股黄县“窜犯”的叛军,斩杀叛将毛承禄以下十几人。另斩叛兵二千多人。斩获主要将领的首级、缴获的文书印信和旗幡已经将随吕泽扬一起运到莱州,请他善加利用。 孙元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又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强抑住感情的问道:“果真如此?!” “绝无虚言。”吕泽扬点头,“信上所说的,都在我的车上……”他唯恐对方不信,补充道:“毛将军大人一定是见过的……” “我信得过!”孙元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起身来回走了好几步:这个胜利来得太及时了!眼下登莱一带正是一片愁云惨雾,一个漂亮的胜仗不仅可以鼓舞士气,而且使得自己在朝堂上脱罪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鹿庄主不但能干,而且极讲信义,孙元化不由得对髡贼的观感大为上升。连带着对这位冒名的吕团总也大有好感。 他低声道:“大恩不言谢。你们的好处,孙某人没齿难忘!” 吕泽扬点头:“孙大人言重了。但求大人步步高升,长命百岁!” 孙元化微微一笑,高声道:“吕壮士,你部打算驻扎何处?有何要求?只要学生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吕泽扬心想鹿文渊说得果然不错,这些脑袋的确是孙元化最需要的东西。便提出说要独立驻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说明下:经人提醒发现,历史上的毛承禄此时还不在登州,应该在东江。 另外有人提出了文章中的某些地理方向的错误,确有这样的问题,写得时候没有仔细的核对地图。多谢指出了。 第三百三十三节 南门关厢 莱州城内官宦众多,除了孙元化和本地的朱知府、洪县令及卫所驻军武将之外,还有山东巡按御史王道纯,按照历史轨迹,到了二月份就会有一大批官员将领来到莱州:兵败新城的总兵楊御蕃、新任山东巡抚徐从治――按理说还有謝璉,不过现在孙元化平安无事,不知道能不能轮到他当登莱巡抚。另外,还有监军太监徐得時和翟昇等等。 在乡宦中也有一批过去的显宦,级别最高的是賈毓祥原任左副都御史,稍次一些的有天启五年进士,现在被罢黜在家的張忻……这些人都参与了莱州防御战。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自己这票“乡勇”,未免“髡贼”的痕迹太重――虽说大明没有新闻联播,但是官员的消息相对比较灵通,广东有火器犀利的“髡贼”这码事他们大约多少有个模糊的概念。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宜在他们面前多露面。 孙元化何等精明之人,一听到吕泽扬的话马上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虽然不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但是徐从治要入城的消息他已经接到了。对方不愿多生枝节他是完全赞同的。 “不知道吕壮士愿意驻在何处?”孙元化颔首同意了他的要求。 吕泽扬在路上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待在城里的话,城中马上就会汇聚各路主客军队,历来主客军队之间就很少会关系融洽的,就算官员弹压有力,自己这一百多人身在其中免不了受牵累不说,自己还要花很大的力气用来折冲各方面的关系,非常耗神。 而且大图书馆历史研究组发来的有关情报预测中也提到,孙元化很可能会失去登莱巡抚的位置――纵然他继续保住这个位置,莱州城里还有个徐从治,以后孙在城中很难保持绝对的权威,自己这支人马毕竟兵力微小,没了孙元化的支持,搞不好会被人当炮灰。 于情于理在城外驻扎才是上策。但是这一地点又不能距城太远,一面自己孤悬在外无法再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那就失去了自己到莱州的目的。所以考虑再三他表示自己愿率军在城外关厢驻扎。地点是南门外的关厢。 南门外相对于其他三座城门的关厢较为冷僻,城外有多处大户人家的祠堂和坟院,空屋很多,驻军方便。更重要的是距离莱州的主要港湾虎头崖比较近,便于海军从海上呼应。 明代凡守城战,只要条件许可,守军都要设法在城外设立营寨,以直接保卫城门。吕泽扬请缨守南门关厢就守城来说不足为奇。 “驻南门关厢可以。只是你只有一百人,如何守卫南门关厢?”孙元化觉得对方愿意主动请缨守卫南门关厢勇气可嘉,但是未免托大。按照他的设想,在南门驻扎的兵力至少要有五百战兵,再配合乡勇和壮丁--也未必够,登州城内的大量火器很可能会被叛军运来攻城,到时候恐怕五百人都填不下去。 “想必大人也知道我们火器犀利――”吕泽扬并不掩饰,“叛兵不过土鸡瓦狗尔。” 这话未免太过托大。孙元化正有些不悦,吕泽扬又补充道:“若是城中兵力有些富余,再调用几百丁壮乡勇助战,小人亦感激不尽。”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官兵,孙元化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一想到把南门关厢托付给几百乡勇丁壮,未免有些迟疑,但是转念想到自己手中没有多少生力军,关厢陷落是迟早的事情,留得有力的战兵留着直接守城也好。 吕泽扬带来的虽然名为乡勇,实际战力不会在大明的战兵之下――说不定更在他们之上,否则决不会在海南打败何镇台的大军。 “好!”孙元化点头,“你就驻守在南关厢。”他沉吟了下,“南门的守御,由学生亲自主持。” “大人英明!”吕泽扬心想孙元化果然是个明白人。守城的时候城内主要官员各自负责一门是明代的惯例。历史上的莱州防御战中,徐从治、謝璉等人都是各自负责一门的。徐从治更是在守城战中被叛军炮火击中而死。如果换成其他官员负责,难免会对这支乡勇的来源起疑,由孙元化直接负责就方便许多。 至于派来的乡勇,吕泽扬有信心将其全部控制住,先当民工用,最后一锅烩直接补充到挺进纵队里去就是了。 “只是南门还缺少守将……”孙元化又想起一件事,不管怎么说吕泽扬只是个“民”,没有半点功名,负责南关厢防守少个名义,而且和城中其他部伍配合起来也不容易。自己手中已经没有了亲信将领,这让他有些为难。 “可以请张焘张将军防御南门。”吕泽扬说道。看到孙元化满面诧异,吕泽扬当即将宋光兰、王徵、张焘等人获救的消息小声的告诉他。 “大人放心,我等已经将其暂留岛上,待他们休息一二日就护送他们到莱州来。”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几位大人当时能从乱军中奋战而出,自然都是深明大义,知晓事理的人,大人不必担心……” “甚好!”孙元化大喜过望,这些人获救对几乎是光杆司令的他来说当然是一个喜讯,但是他们又多少了解到自己被俘的事情。现在吕泽杨说得话很明白:这几个人都准备隐瞒被俘的经历了。大伙都是一条线上的了,只要统一口径,自然不必再担心被俘的事情。 当下孙元化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叫了一个幕僚带着他的手谕领他去见朱万年:凡是乡勇入城协守的,都要到他那里挂号,上报人数和兵器,以便府衙发给粮食军饷。同时视情况补充若干兵器。 走在掖县县城城鼓楼街那正南正北的大道上,望着不远处那破败的莱州府衙,吕泽扬吕元老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荒诞的违和感。 吕泽扬和吕洋,虽然名字只差了一个字,两人却是半点亲戚关系也拉不上:吕洋是宁夏人,吕泽扬家则是山东的,更确切一点,山东烟台莱州市,也就是如今孙元化所在的莱州府首县掖县。这也是元老院在发动机行动进行到关键时刻,终于把他从契卡繁重的审计工作中解放出来,派到了莱州前线。论起对莱州风物的熟悉,整个元老院无人能出其右,别的且不说,单是特侦队战士和潜伏的情报员中那口莱州话,都是吕泽扬元老亲自教的。 归化民中虽然也有黄安德等来自东三府的逃兵或者流民,但多数都是更往东的登州府人,也就是后来的威海烟台一带。那里的方言跟莱州方言的差距甚至达到了用耳朵一听就能分辨出来的地步,这也是让发动机行动筹划阶段的执委会极为头疼的地方,在实在找不到莱州籍归化民的情况下,只好把吕元老拉来死马当活马医给人做培训。也幸好莱州在明末到整个清朝人口成分变动并不大,方言得到了较好的保存,所以吕元老的莱州话教学,据发动机前指的反馈是“效果不错”。 其实在发动机行动的筹备阶段,吕元老就想回自己这个地理意义上的“老家”来看一下,无奈他既不是军方人员,也不是可有可无的酱油众。作为厦大会计学的科班毕业生,即使在人才济济的财经口,吕元老也是稀缺的财会业务人员,况且他又是为数不多在国税和稽查局都干过的人,熟悉组织架构,所以程栋和裔凡一直拿他当主要劳动力使,在契卡和税务总局等部门的草创阶段,吕元老一直是冲锋在第一线的。而发动机开始正赶上税收的年终核算阶段,吕元老感觉又几乎回到了当年在事务所实习的日子:从早到晚咖啡一杯接一杯,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面对堆积如山的年终报表忙得焦头烂额…… 忙到眼红的吕元老自然错过了第一批人员派遣的时机,他本人对此是很有意见的,之所以放弃平淡的公务员生活参加穿越,自然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吕元老怀揣了一个大志:以当年的财神爷宋子文为榜样,建立一个元老院版本的税警总团,或者,武装财政卫队! 税务警察是以缉私和打击偷漏税为目的而成立的强力部门,在俄罗斯、意大利等地方势力庞大的国度均有设置,而在天朝却没有,税务稽查局只有查账的权利,打击偷漏税的业务属于公安局的经济犯罪侦查科,这点甚至还不如海关,起码人家有专职的缉私警察。当然,税警的极致还是大舅哥宋子文的税警总团,当然在元老院体制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仿照意大利的例子,建立一支小有规模的,准军事化“武装财政卫队”还是颇得财经口的几位当家人的心意的――随着实力的拓展,裔凡也越发觉得自己的部门还是有必要抓一下枪杆子的,不然契卡这名字可就白瞎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节 南关栋梁 吕元老的提议正与他不谋而合,但在现在这种“工程师执政”的倾向下,直接向元老院提案恐怕被通过的可能性不大:财经口的名声恐怕比“法学俱乐部”的几位讼棍好的有限。不如曲线救国,吕泽扬的给出计划是:他去山东出外勤,先借助自己本乡本土的优势在发动机行动中立稳脚跟,跟情报局和军方搞好关系,提高财经口在元老院当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最后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决定,裔凡想了想又去跟程栋谋划了半天,最后同意了。于是吕元老就被“借调”到对外情报局培训了半月,在孙元化来到莱州后没几天,他也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元老院对于莱州城防的指导思想是:守得住,但又不能让叛军太过绝望而放弃攻城。最好的结果是叛军囤积重兵长期围困,小股乱兵四处劫掠,等到朝廷大军一到,造成整个东三府地方糜烂,权力处于“真空”阶段,从而方便发动机行动的开展。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能派北上支队的大军直接去帮助守城――莱州当地的官僚和士绅也不见得答应,孙元化更担不起这个责任。但是安排一支小分队携带重火器进入城中,在危急时刻直接对叛军进行打击还是有必要的,以免真的城破造成局面不好收拾,也算是给孙元化一个大人情。 经过研究,发动机前指决定分出一个连队,携带山地榴弹炮和打字机等重型火力压制装备登上莱州城墙,予以直接的火力支援,而吕泽扬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全面负责莱州的城防以及联络事宜。 为此吕泽扬专门到了一个吕氏聚集的寨子,模仿当年台湾老兵返乡探亲的做派,到族长家里拿出大图书馆伪造的“族谱”先拉关系,那口地道的方言外加一番银弹攻势,让族长稀里糊涂的先认下了自己这个“族侄”,接着装扮成家仆的特侦队队员就控制了族长和族中主要长老的全家。然后便“挟族长以令全寨”,宣布吕泽扬当“副团总”。吕家寨就算是落在吕泽扬手里了。他从当地的乡勇中招募了几个本地青年,炮车什么的用帆布伪装好,北上支队莱州分遣队便堂而皇之变成了吕家寨“土著”乡勇。 吕泽扬跟着幕僚来到朱万年那里报到,朱万年知道吕家寨,加上他又是一口的土话,并不起疑,当即登记了人数。入城的乡勇和兵丁,除了按人头供应粮草之外,每人还有一两银子的赏银。因而各路人马大多有虚报人数的行为。 朱万年对此事睁眼闭眼,目前正是要将士们卖命的时候,不能吝啬银子。莱州能够守住,和当初城中缙绅大户拿钱出来厚犒士兵有莫大的关系:当初莱州的守军为叛兵所诱惑,已经准备内应作乱,朱万年在城中发动缙绅大户厚赏三军,再辅以清城行动才算是保住了莱州没有被叛兵所夺。 吕泽扬带了一连人,又有炮手、特侦队员和吕家寨的乡勇,全部人数加起来足有一百四十多人,当下就报了一百五十人,算是特别克俭。 朱万年当下关照书吏按照一百五十人的份发给银子和十天的粮食、烧柴。发给领取粮草的文书。又问他可需要补充什么兵器,吕泽扬表示暂时不需要:武器装备很充足。 朱万年听说他主动请缨去守卫南关厢,很是惊讶――在城外守寨是件很冒险的事情,几乎就是弃子,一旦情势危急,城中将城门一关,负责拱卫城门的士兵一个也活不了。眼见来人镇定自若,谈笑如常,又不由得暗暗钦佩。 “原来吕家竟然有了如此果敢忠勇的子弟了,民间真是卧虎藏龙。”朱万年赞叹道,见吕泽扬身无寸甲,又提出是不是给他一领棉甲。 “多谢大人厚爱,草民不需要这个。”吕泽扬大大咧咧的说道,“铠甲穿着行动不便,不利厮杀。” 朱万年又赞赏了他几句,又加派了一个人带他去南关厢接防。 关厢已经“坚壁清野”。百姓和细软财物都已经入城,丁壮则编为一队,在南关厢牌甲的带领下关闭各条街巷的闸门。朝向外面的各个街巷出入口都用砖石土袋进行了封闭――虽说用处不是很大,至少能够迟滞攻城的敌人。 还有人在各所房屋内堆放柴草和清油,做好一旦关厢失守就纵火的准备,虽说关厢属于必守的范围,但是没有人认为关厢能够守卫很长时间。所以壮丁和牌甲个个愁眉苦脸――他们身为南关厢的壮丁、牌甲大约没什么机会退回城内去,十有八九是和驻守此地的官兵一起葬身此地。 幕僚将当地的牌甲范十二叫来,这让他一切听从“吕壮士”安排。 范十二是南关厢一座小饭铺的老板兼厨子,算是稍有资产的人,他又懂些拳脚功夫,平日里有能和衙门里的衙役书办糊弄,所以就摊上了当牌甲这档子事。 当牌甲有不少的好处,所以范十二少不了也干点被人背后骂的勾当――不过大体在本地居民的容忍程度之内,官面上的事情也愿意给本地百姓出个头,所以名声还算过得去。小钱钱也搞了些。 没想到叛兵要来攻打莱州,再加上叛兵在各地的种种暴行传来,范十二心如油煎一般:他还有一家老小,虽然都已经送入城内,但是这莱州到底能不能守住谁也没底,再者自己万一在守城战中送命,自家的儿子还小,留下的产业不是毁于战火就是被人占去,一家沦为乞丐难民都不是没可能的――所以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萎靡不振。 吕泽扬见这牌甲一脸等死的摸样。便宽慰了他几句,又把自己吹嘘了一番,让他放心:南关厢万无一失。 “人在关厢在,我等一定死战力保关厢不失!”吕泽扬豪气冲天的说道。 “壮士这么说,小的信得过。”范十二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信得过”的摸样,总算也是强打精神。吕泽扬的保证对他来说一文不值:这一百几十号人,每人只有一刀一枪而已,虽说人人背鸟铳,却连身铠甲都没有,就这幅摸样怎么看都不象是百战精兵――再说他们不过吕家寨的乡勇而已。 不过,他们是巡抚孙大人亲自派人带来得,看样子城里的官儿对他们很是重视,范十二不敢怠慢。 “你现在带我去关厢内外走一走,我要踏勘地形。” 吕泽扬在范十二的带领下在南关厢内外转了转,最后选了一户大户人家的王家坟院作为驻扎设防地点。 这处坟院地势高爽:处在一个高阜上。分为阴阳二宅。四面是密密麻麻的大树,有小河环绕,自身又有高墙。稍加改造就是合适的堡垒。而且地形上直接控制着通往月城的道路。叛军如果要进攻南门,就会遭到王家坟院火力的侧射,连关厢都冲不进去。 从南关厢再往南不到一里路就是掖南河,现在正是封冻的时候,缺少防御价值。吕泽扬打算让牌甲在关厢外再挖掘一道壕沟,设置拒马,用来迟滞叛兵的行动。 安排妥当,吕泽扬带着范十二回到王家坟院。在祠堂内已经开设了指挥所。墙上悬起了大幅莱州地图,桌子上正在组装装在箱子内的莱州地区沙盘模型:包括全城的大比例沙盘模型和小比例的莱州地形模型。 屋子里已经用带来的轻便铁皮炉升起了火,高大阴冷的祠堂正厅里顿时温暖如春。范十二好奇的看了看炉子――这炉子真是又好看又轻巧!不知道哪里来得? 吕泽扬请他坐下,说道:“咱们如今就是同舟共济了,大伙可得互相照顾着。” 范十二忙站起来,一脸诚恳的说道:“吕老爷!你说哪里的话,您现在是我们的主心骨,这一关厢的百姓可都指着您呢!” “哪里,哪里,我又不是朝廷的官。”吕泽扬知道他是拍马屁的客气话,但是总是很受用,不由得露出微笑:“你的壮丁队,有多少人?”他又正色道,“这是守御大计,凡事我要知道个底细――你是主,我是客,凡事我自有分寸。” 但凡涉及到用工不分古今都有弊端,吕泽扬特意说一声也是为了免去对方猜忌。 这种从平民百姓中临时征发出来的从十六到五十的壮丁队,在守城战的时候没有多少战力,但是很好的劳动力。 “到底多少人,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范十二陪笑道,“这几天跑了不少,我就实话和您说吧:报到县衙的是三百二十丁,实际大概有二百八十。” 等于每天侵吞四十个人的口粮――吕泽扬心想这家伙可够黑的! “……您老明鉴,我这也是不得已……”范十二“诉苦”道,“人人都知道牌甲管壮丁队这上面有好处,各路神仙小人哪个都不敢得罪,都得分润分润……” “不碍事,”吕泽扬笑道,“这也是应有之意。范牌甲不必放在心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节 虎头崖 吕泽扬的莱州土话打消了不少范十二的防范,眼见这个吕家寨的“团总”为人很是“上道”,又颇有大将镇定自若之风,范十二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吕泽扬知道自己人少力单,很多事情少不得要这队壮丁帮忙,当下又用了些笼络的手段,范十二毕竟只是个街面上混事的,没太多的心计,几下里两人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 范十二说关厢壮丁队分驻在附近的几座祠堂和坟院内,官府也发给了一些武器,不过壮丁队没经过操练,有武器也是白搭。 吕泽扬又宽慰他几句,又把代理连长钱多叫来。 钱多比黄安德晚一批入伍,两个人一起扛过枪,站过岗。钱多在部队中表现不算很出色,经历了澄迈战役和治安战的洗礼。排资论辈也升到了少尉。他原来不过是排长,北上支队到山东之后,因为冻疮问题有不少减员的,战列步兵三连的连长就因为脚生了冻疮行动不便被留在了屺坶岛,改由钱多担任代理连长。 钱多虽然一身土布棉袍子,但是长期军旅生活锻炼出来的精气神却是这身装扮掩饰不了的。 他迈着一步75厘米的步子走进厅堂,啪的一个立正敬礼:“战列步兵三连,代理连长,少尉钱多向您报到!首长请指示!” “稍息!”吕泽扬命令道,“” 走进来的动静和干脆利落的动作就让范十二一震――这小子真精神! 范十二在南关厢看到来入援的乡勇和本地军丁不少了,大多数都是一股萎靡不振的摸样,难得有几个精神的。 不仅有精神,而且身上隐隐约约的透出一股杀气来――他范十二在莱州城外开饭铺,过路的军爷见识过不少,上过阵,杀过人的军爷身上都有一股杀气,绝不是普通的彪形大汉逞血气之勇可以比拟的。 “这位是本地的牌甲范老爷,有什么需要找他就是!”吕泽扬介绍道,“范老爷是这里的老土地,我们在此驻扎还要请他多多帮忙。” 范十二赶紧陪着笑脸:“应尽的本分,本分。” 当下范十二和钱多出去商讨驻防、岗哨和修建工事的事情――这些事情钱多都会一一办好,作为一个经过教导队三个月16/7密集训练的少尉军官,他在这上面的能力只会比半吊子的吕元老更强。吕泽扬安排好手头的事情马上带着几个带着几个特侦队的战士出关厢,往城西的海庙港而去,准备进行一些前期的勘察工作。 他的算盘是:如果仅仅是协助孙元化守城,根本体现不出自己的价值,只有在发动机工作中作出更大的成绩,才能有力地提升自己以及财经口在元老院当中的地位,这就是要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了。 随着战事的发展,估计双方下一步的动作肯定是围绕莱州城防而展开的拉锯战,叛军荼毒的重心也将从登州附近转移到莱州,这已经是后来的潍坊和烟台西部一代,搜罗的难民如果从这里再走陆路去屺姆岛就未免有点远了――难民走陆路的速度太慢,于是在莱州附近找一个合适的港口当转运点就顺理成章了。 他打算在城西的海庙港作为转运点,这里是渤海湾著名的渔港,条件优越,后世的山东百姓闯关东以及八路军挺进东北不少就是从海庙出发的,尤其此地距离府城不过10公里,与莱州的陆路交通相对便捷。战端一起,肯定有大批的难民会跑进有城墙庇护府城避难,给城防工作带来压力,估计孙元化会巴不得元老院把这些消耗粮食的负担运走。 “只要在海庙港这里修好栈桥,有莱州城当鱼饵,人口不是滚滚而来么,这样算下去功劳大大的啊……”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骑在马上的吕元老想到这里忍不住擦了一下哈喇子。 可是赶到海庙港一看,心就凉了半截:海,冻住了。 也该他大意失荆州,在后世海庙港就经常作为渤海湾冬季封冻的典型上tv的新闻报道,这个小冰河期的大明,封冻情况只会更严重,吕元老光顾着想起海庙港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不自觉就忽略了这一点,现下只好抓耳挠腮,怎么办呢? 在海庙港的周围折腾一圈后,吕元老终于没了章程,只好跨上那匹从骑兵队借来的蒙古马,怏怏地打道回府了。 回去一路上,吕泽扬一直在合计怎么来挽救他的计划,现在黄县鹿老爷那边已经派出武装工作队深入到胶东半岛各处,“捡人”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而自己这边的行动八字刚有一撇,却又被这鬼天气无情地掰断了――少不得要在财经口内部的大佬中留下“言过其实”的不好印象。吕元老现在特别后悔他在出发前的酒宴 上对程栋和裔凡中夸下的海口,看来这外勤工作毕竟不是会计做帐,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回到县城南关的落脚点,吕泽扬站在莱州府大比例地图前,对照着刚才实地勘察的资料,又思量起来。 从地图上看,除开海庙港,莱州能出海的地方还有两处,分别是北边的三山岛和南边的虎头崖。吕泽扬的印象中:三山岛是后来当地政府重点开发的一个港口,他也去过一两次,虽然地理位置更靠近北边,但因为洋流的影响,冬季反而是不冻的,缺点是距离莱州府城的直线距离达到了25公里,难民走过来要两三天。陆路太远,海路上距离屺姆岛又仅有20海里,对航运来说又太近,修一个临时码头相当的不经济。吕元老摇了摇头,又把测距圆规的针脚划向了另一个待选的地点:虎头崖。 相比起海庙港,虎头崖的位置更加偏南,这里也是航运的终结点――整个莱州湾沿岸只有屺姆岛至虎头崖一线是适于船舶停靠的砂石质海岸,而虎头崖往西几乎都是滩涂,无法出海,所以从经济学角度讲,从这里转运灾民才是利润最大的点,不过存在的问题跟海庙港是类似的,结冰。 “结冰,结冰……”吕泽扬很是懊恼,转来转去还是绕回了这个无解的难题上面,其实根据他本人的经验,山东半岛的冬天并不特别冷,莱州鲜有气温掉到零下5度的时候,甚至有一年为了逞英雄,他不穿秋裤就过了冬。现在已经是崇祯五年的正月,如果乐观一点,海估计会在一两个月之内解冻,这段时间,元老院还是有耐心的。 问题是现在是明朝,莱州湾的气候和水文资料是不存在的,情况如果跟他估计的一样,利用这段封冻时间倒是可以在港口附近修筑设施,做好前期准备工作,难民暂时可以收容在城里――粮食不够的话请求屺姆岛那边支援孙元化一批粮食。待到春暖花开,莱州城就可以大批的爆人口。 不过,真要这么干就牵扯到难民的出城问题了。在原先的历史时空里,叛兵的主力屯驻在莱州城下,围城大半年。虽说古代的围城战很少能真正包围到“水泄不通”的地步,但是几千几万人要离城去海边叛军是不可能看不到的。 不过,鹿文渊曾今和他谈过,这件事他会设法解决的。至于怎么解决,吕泽扬大致也猜得出来:十有八九是要和叛兵达成什么协议。 范十二这会正安排人往王家坟院送门板搭铺,眼见这伙乡勇手脚麻利的各忙各的事情:号房子的、搭铺、修工事……没有人躲懒的,也没有人聚在一起说闲话。虽然各院之间人往来不断,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声息,秩序井然。 范十二暗暗佩服:难怪这吕老爷如此托大!这哪里是乡勇,分明是一等一的强兵! 走到一间院子里,里面一辆奇怪的双轮车正在冒青烟――车子范十二见过不少,车子上带烟囱得是头回见到,不由得十分稀罕。凑近一看,车子上竟然还有个铁制得灶台,正冒着火烧着一锅子开水。几个伙夫正在一旁忙碌,车旁旁边堆着许多木箱子还有刚刚送来得白菜萝卜和粮包 院子里还有几筐散发着海水腥味得海货――大概是刚才才弄来得。 随他来送铺板得壮丁也觉得稀罕,纷纷凑过去看热闹――这装在车子上得炉子真是头一回见,太开眼了。 伙夫见他们凑过来,也不阻拦,只是不许他们凑得太近,更不许他们凑近水桶和操作台。这几个伙夫全都围着布身油单,袖子高高得挽起,胳膊上还有一股奇怪得气味。 范十二正看得稀奇,忽然见钱多走了进来,招呼他过去。 “有什么吩咐?钱副爷?” “首长,嗯,老爷要吃海肠子和鲅鱼饺子,听说你过去是厨子,会做不?” “会会,这是本地有名得小菜,”范十二心想原来这吕老爷就好这个――这东西虽然好吃,达官贵人们却很少有人问津得――“穷人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节 莱州形势 吕老爷要吃,范十二当然要效劳。他作为饭铺的掌柜兼大厨对做这个并不陌生――老百姓吃不起像样的鱼肉,这种好吃又便宜的东西就是饭铺常做的菜肴。 虽说如此,海肠子这东西还是太贱了点,好年景就是老百姓都很少吃得,多半用来喂猪,也有人拿来钓鱼。范十二知道这东西虽然是个贱物,却能提鲜,所以平日里总是做些海肠子的粉调味,冒充高汤用。 范十二满口应承,赶紧到王家坟院厨房去:坟院有很大一部分是阳宅,老爷太太腊月上坟、春天踏春的时候少不得要在这里耽搁几日,所以阳宅里的设施和普通大户人家大体相近,厨房也很考究,不但锅灶齐全,连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甚至比范十二饭铺里的家伙还要齐全些。 厨房里已经被打扫的让范十二觉得“下不去脚”――太干净了。这伙吕家寨的乡勇,从一到关厢就体现出他们令人乍舌的洁癖。所有人放下背在身上的行囊,除了放哨干活的人之外,没事的是就是扫街扫院子,清理垃圾:不但驻地扫,连关厢的大街小巷也都扫得干干净净。街面上成堆的垃圾浮土也给清理里出去,连街面上的坑坑洼洼也都用土和碎砖瓦填没整平。整个关厢顿时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范十二在莱州活了大半辈子里,见识过的人和事不少,除了莱州知府有时候会因为迎接钦差、上官之类的,才会组织牌甲清扫街道,整修道路之外,从来就没有洒扫街道这一码事。街道上的卫生是归“看街的”的拔堆兵管理的,也就是在街面上撒撒水,收拾路倒尸体之类。 垃圾满地那是常态,随地大小便也不稀罕,就说他的小饭铺的外墙,常常有人当街便溺,弄得骚臭不堪。 范十二在门外蹭了蹭脚,这才小心翼翼迈步的走进来,见有个人正在厨房里忙活,他还以为是乡勇们带来的伙夫,定睛一看却是吕团总。 吕团总身前围着油单,袖子挽起,正在忙活。范十二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位吕老爷还自己下厨?! 以他的见识来说,能当一寨的团总,随时拉出百多个精悍的厮杀汉子,地面上就是不小的人物了。 没想到他还亲自到厨房里忙活,真让人有点猜不透――看这团总的摸样,细皮白肉的,也不像是个苦出身的。 眼见着范十二进来,吕泽扬招呼到:“来,帮我收拾海肠子!” 吕元老去海庙港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搞吃得。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垂涎已久的两样美味――海肠子和鲅鱼肉。现在虽说是海上封冻,却也正赶上海肠收获的季节,吕元老早就对此味思慕已久,无奈临高既不产这个也没人会做,勉强用土笋冻凑合,到底味道不大一样。如今外派回胶东半岛,自然要大快朵颐。至于发动机工作, 等吃饱了再说吧。 当下吕泽扬指点范十二对手做菜――现代人的做菜和明代人多少有些不同,特别是在火候和调味上。当下指点范十二操刀动手,剁鱼调馅。 范十二有心要讨好“吕团总”,除了海肠子之外又炒了几个菜。他原以为吕团总要喝酒,结果他什么也没要,直接把满满的一盆韭菜炒海肠子扒进肚子里。还意犹未尽,又让范十二给煮了五十多个鲅鱼丸子馅的饺子当零食。 “一会端到大厅里来。”他吩咐一声就带着地图、卡尺和是记事本一起搬到卧房里去考虑方针大计了。 “得嘞!您瞧好的吧。”范十二敲了敲锅子边,又找回了饭铺掌柜的感觉。 吕泽扬在大厅边选了一间房间最为自己的卧室――这里是王家坟院的阳宅部分,住房设施都很考究,设有地火龙,勤务兵生起火来,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可惜他的生活秘书学得是会计,没法充任一专多能的女勤务兵了。想到这里他马上考虑到等回临高去之后要在自己另一个时空的同乡里选一二个大妞充任自己的警卫员。 房间外有警卫员站岗――元老们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很注意的。吕元老打折饱嗝,腆着肚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吃饱喝足之后他的心情开朗了不少,连带着对前景也乐观起来。既然天意如此,等一个月也就等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落实到纸面上,早日发回临高,争取财经口几位大佬在执委扩大会议上的支持,以利于提案获得通过。 想到这里吕泽扬又往嘴中猛塞了俩饺子,含糊不清地对外面的勤务兵嚷嚷道:“沏壶茶来,太咸了!” 盘在炕上熬到半夜,洋洋洒洒三万余字的《莱州湾航运情况考察报告》终于出炉。有了这报告,做起ppt来就有了充分资料,开起扩大会议来更显得自己能力不凡。俗话说工作好不好,主要看汇报――吕元老敲了敲酸麻的大腿,面有得色:总算是去了一块心思,下面就要看程栋和裔凡在元老院的活动能力了,而自己眼前,还是要帮孙老头守好这莱州城啊! 有火力强悍的钱多连队守在身边,吕泽扬对莱州城的安全是不担心的,历史上前后不过一千多人零散援兵的情况下,朱万年和两巡抚靠着城中拼凑起来的四五千老弱队伍守住了城池。现在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莱州城作为难民临时的过冬安置点,少不得要在城防下一番功夫,至少要把莱州城的核心部分:四关四隅给保全了。 从地图上看,莱州府城是一个南北向的长方形,城墙所廓起来的部分大体相当于后来的文化东街、文昌南路、文泉东街和莱州南路这四条街道围起来的区域,此外在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外边还各有颇为繁华的一片关厢――现在这里已经被孙元化“坚壁清野”,居民大部都拢入城中,空余下来的房屋很多,拿来做难民营倒是正合适。前提是他们要能够在火炮的射程庇护之下――只是眼下手头只有两门山地榴可用。 莱州城上有三十六门大将军炮,虽然比不上红夷大炮,但是历史上的守御战斗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这些大炮,叛兵也不敢逼迫太近。 朱鸣夏也答应说必要的时候只要他一呼叫就会派出增援部队从海上对莱州进行策应,从海上机动一二个连到虎头崖或者海庙港登陆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叛军个冷不防。如果形势有利,乘机打个歼灭战抓俘虏也是有可能的。 相比起孙元化的惴惴不安,元老们对叛军的战斗力其实是颇为鄙视的:从举起反旗的那一刻起,这支部队原本还保有的一点组织纪律性早已荡然无存。当然,原本在大明的旗帜下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当兵吃粮的老兵油子罢了。扒去表面上那精良的装备和数目颇多的马匹,剩下的就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利益奸淫掳掠的普通土匪而已。尽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抱着对山东百姓和官府的刻骨仇恨,但是更多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得到金银和女人。 这样的军队欺负一下百姓,打打腐败不堪的官兵的顺风仗还可以,遇到严防死守的莱州城这种硬骨头,就不会有人愿意去拼命,当初莱州不过几千老弱残兵,顶住了几万叛军,大量火器的围攻,死守大半年,无非是靠着城内百姓缙绅一股“保卫家园”的劲头,同仇敌忾。 只要把叛军打疼了,第一阵劲头锐气给他消了,对方的接下来的进攻就不大会猛攻狠打了,叛军的将领为了维持士气和部下忠心,除了放任手下在莱州地界糟践就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这也给元老院搜罗难民增加了更多的机会 当然,具体的作战安排还是要跟熊钱多和他手下的军官商量,孙元化那边也要打好招呼,双方配合好行动――这等于是公开在大明官僚的眼皮底下展示肌肉,万一让哪个“忠君爱国”的一篇奏章送进京师不免添乱,这种“统一口径”的工作还需要孙军门帮忙。 所以他决定除了孙元化之外,尽量少和当地的官僚接触,即使是孙元化,也要少见为妙,以免引人注目。特别是王道纯,此人对孙元化的观感很恶劣,认为孙是造成登州大变的主要罪魁祸首。在历史上,王道纯在崇祯五年正月十八日上奏时称:孔有德作难山东,不到六天攻破了七县,第十日登州又沦陷,全是逆臣孙元化里通外应,巡抚余大成的贿赂放纵造成的。这种说法是因为登州刚刚失陷的时候,叛兵盗取登莱巡抚大印,四处签发的布告要各州府送粮饷到登州,大家都怀疑孙元化也一起叛变了。 现在,由于有了元老院的干涉,孙元化及时脱困,又表现出积极围剿的姿态来,所以王道纯就没有上奏这道对孙元化来说至关重要的奏折。(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节 北山先生 虽说如此,王道纯依然是一个隐患。因而吕元老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除去一切可能对孙元化和北上支队存在不利的人物。 在激烈的城市防御战中,亲临前线的大员们阵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莱州保卫战中徐从治就是中炮阵亡的。莱州分遣队里的几名特侦队员中就有身负这一秘密使命的狙击手,视情况随时进行必要的“定点清除”。 鞭炮的红色碎屑洒落了一地,人踩马踏的,很快就变成了街边乌黑的泥浆的一份子。虽说这些年来年景不好,天灾、兵乱、匪乱、东虏入寇……四面传来得都是坏消息,毕竟还是新春气象,北京城又是京师首善之地,市面依旧十分的热闹,这些天正是元宵灯节,街面一派人流如织,士女如云的兴旺场面。只是满地的流民和乞丐给这幅元宵灯节的场面涂抹上一层暗淡的色彩。 冷凝云坐在轿子里正在返回前门外的字号。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忙于拜客,既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执行任务而奔波――他的金融扩展计划暂时停顿了下来。 确保孙元化不死已经没有很大的难度了――孙元化及时脱困,洗刷了从贼造反的嫌疑。但是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要保住他的官位还有相当的难度。 孙元化巡抚登莱之后,按照晚明官场的惯例,但凡官员做到一定级别,或者是一方的大员,他的官声就会直线下降,从各科给事中、御史到其他各色清流,总有不断的弹劾帖子来揭发此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无穷的放大到极点。言论自由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从内阁学士到外派的方面大员,没有一个不被言官们骂得狗血淋头的。崇祯一朝五十一相,固然有他本人性格上的种种缺点,但是外界不断的噪声也的确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 要在一片嘈杂的骂声中保持对某个人的看法不动摇,大约只有杨嗣昌能够做到这点,洪承畴也算一个,不过他最后仓促出兵援锦州,不能不说其中有畏惧朝野清流“舆论”影响皇帝的成分在内。 纠结到最后,可以说崇祯一朝,凡稍有能力,敢于任事的大臣,基本都是毁于这奇葩的“言论自由”的氛围之中 冷凝云在“农场”接受培训的时候就被反复强调过要注意到言官的“舆论”――不但能够左右皇帝的判断,还能在朝廷中形成强大的党同伐异的气氛,使得有异议者不敢开口。 最可怕的是,这一舆论往往是“三观正”,占据着舆论制高点,就算是皇帝也很难反驳。清流的舆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把持了朝政,造成了最终大明的悲剧。 最终崇祯皇帝宁可在北京城里坐以待毙,也没有迁都南京――甚至连太子都没敢偷偷送走,失去了最后一个备份的机会,不得不说这三观正确的清流舆论造成的。 “张口都是为国为民,一股子凌然正气,实际还不是满肚子男盗女娼!”冷凝云是知道随后的历史发展趋势的人,知道明末这帮嘴上三观正得出奇的文官们许多晚节不保。不少人还当了三姓家奴。再看他们眼下的这番嘴脸,更是觉得不堪至极。 冷凝云刚刚去拜访了一位重要的人物――这位人物的身份不高,甚至堪称很低:一个家奴。但是在京师里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朝中不少官员见到他还要遵称他一声“北山先生”。 但是这位家奴却不是一般人,连冷凝云一贯觉得很牛b的杨公公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礼节大得过分。 此人正是眼下宫里司礼监太监张彝宪的家奴。 从崇祯四年起,原本已经被废除的派遣内监到军中监军的做法又恢复了,宫中太监的势力又开始抬头。而又以掌管司礼监的张彝宪又是目前最红的,他因为精通筹算,有经济之才,皇帝命他钩校户部、工部出入,还专门为他设立了官署“户工总理”。权限犹如外官之总督。京师中人都说这简直和九千岁当政的时候的涂文辅一样了。为此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引起了朝中的极大争论。特别是原户、工二部的官员,都耻于作为太监的下属,因而纷纷上疏力陈此事不可为。 不过冷凝云却知道这件事上文臣们是改变不了皇帝的愿望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乌开地的建议,通过杨公公去走张彝宪的路子。 张彝宪是宫中的红人,现在又当了户工总理,不仅地位高,事务也十分的繁忙。不要说冷凝云一个商人,就是杨公公这样处于宫廷权力核心边缘的大太监也不是轻易能够见到的。 好在权力就是拿来寻租的,自古至今无不如此。既然本人没时间没精力,自然有一批心腹来代办这些事情。“北山先生”就是张彝宪门下专门办理这类事情的家奴。 冷凝云不是没考虑过直接去找徐光启、周延儒等人,但是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再者阁臣中,周延儒、徐光启都是力挺孙元化的,徐光启的儿子和孙元化是儿女亲家,周延儒又是亲自扶持孙元化当巡抚的人,收受孙元化馈赠的大量貂皮金珠。孙元化自己也早就派人在他们那里走路子,想办法。自己无需花太多的心思,不如暗中用劲帮衬一把来得好。 相比之下,自己走太监的路子就方便的多。杨公公听说了他的请托之后,虽然面露诧异之色,但是也未拒绝。在看到馈赠的珍贵礼物之后。沉吟了片刻就派了个小太监带他去见小杨公公。 小杨公公又把他带到了这位“北山先生”的府上。这位北山先生的府邸规模很是气――和杨公公的宅邸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门房里坐满了候见的各色人等,其中不乏官员。冷凝云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冷板凳才得到了接见,从其他人羡慕的眼光来看,自己一个时辰就能见到人肯定还是托了两位杨公公的福。 冷凝云继续了他在北京的主要工作:磕头和送钱,在馈赠了一批稀罕的“澳洲珍货”之后,“北山先生”听了他的要求,然后很客气的端茶送客。 虽然人已经见到,钱也花了,但是到底能不能起到效果,冷凝云一点底也没有。虽说馈赠的“澳洲珍货”在临高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是在大明,这些珍货差不多值三千两银子。这在大明可是一笔巨款!周延儒起复重新入阁的时候,在朝堂的活动经费也不过一万两银子。 用价值三千两银子的“珍货”来帮孙元化保官帽这投资可真不算小。办不成的话自己虽然是受命行事,到底也要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此事你觉得怎么样?”冷凝云虽然一心要减少对乌开地的依赖,但是还是忍不住问站在轿子里伺候的他。 乌开地沉默片刻说道:“总在五五之间。” “这么低?”冷凝云一直觉得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办不成了。 “老爷要保孙火东,”乌开地小声说道,“光托一个张内相还不够,朝堂之上也需打点。” “这我知道。我是问,张内相会不会帮这个忙。” “老爷您放心,北山先生既然接了您的帖子,收了礼单,说明张内相对这件事没有忌讳――不然,恐怕您连北山先生都见不到。” “这么说,张内相是答应喽?” “答应不答应,他亦得看下一步的局势。”乌开地小声说道。 这不等于还是什么都没敲定。冷凝云心想。但是他也知道走张彝宪的路子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下面就是去寻找其他路子了。 冷凝云的轿子回到前门外的德隆银行北京支行,这里原是一座当铺,改成银行之后大体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格局。只是门前写着斗大的“当”字的照壁已经拆除,正门上悬着金字大匾,写着“德隆钱庄”。下面是三开间的门面,只有正中一开间是大门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石制柜台和铁栅栏。走近的话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算盘声和说话声。屋顶上安装了玻璃天窗,所以整个钱庄内光线明亮,只是到处都是栅栏:包括天花板都是铁栅做得。安全工作很是到位。 七八个伙计正在柜台后面忙活着,这里是德隆北京支行的门市,门市上的业务很简单:存取款、联号汇兑和小额贷款。业务量不大。不过利润比较稳定。足以应付银行的一切开支。门市柜台旁专有一个小院落是专门用接待较为有钱有地位的客人的。 冷凝云平日里从外面回来总要先到门市上转一转,看看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今天无心于此,吩咐轿夫直接把轿子从钱庄大门边的侧门抬了进去。直到内宅的月洞门前。他带着亲信马上就进了专门办理机密事宜的内书房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节 朝堂斗争 内书房院里的各间屋子都有不同的权限,因而越往里走,冷凝云身边的人越少,当他踏入内书房暖阁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乌开地了。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师爷们整理译好的邸抄和各种文件:这些都是每日有专人去收集整理好的。眼下要忙于孙元化工作,所以这方面的情报搜集工作愈发紧张了。 乌开地是冷凝云不可或缺的助手,经常要为他去办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所以一些简单搜集情报工作改为本地的奴仆们负责了。 京师冬季流入了大量来自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难民,这些难民露宿街头,就靠顺天府的施粥勉强度日,每天都有许多人冻饿而死。冷凝云从中收容了几十个孤儿,经过甄别之后,留下七八个机灵又可靠的专门负责每日跑外买邸报、到茶馆打听消息。其他他认为“不合适”的孩子被转送回临高去。 这些孩子多少都能认得几个字,每天一早带几个饼子出门,午后大约三点左右回来。回来之后把所见所闻告诉师爷,由师爷整理成稿。每周北京情报站就会通过起威镖局向临高发送一份《北京一周要闻汇总》,这份情报送到临高之后,除了情报分析处使用之外,也是大图书馆历史资料组的重要参考材料。 冷凝云在生活秘书的伺候下换过衣服,又喝了几口茶。翻看了下今天的资料汇编。他最关心的当然是有关登州局势的材料。 从邸报上的材料来看,抚剿之争已经渐渐开始淡了,朝野都开始倾向于剿了。这不仅是由于山东籍官员的奔走呼吁,更多的是原本的主抚派:熊明遇、徐光启和周延儒等人的态度有所转变。 显然,孙元化的信件已经到了京师,所以这些主抚派们开始转向。不过为了转向不至于太快太突兀,这些前主抚派们提出的是“缓剿”。而孙元化的奏折几天前也到了京师,冷凝云已经看到了全文,除去他的脱险经过和目前的军务政务处置之外,冷凝云注意到他沉痛检讨了以前的主抚政策,提出要“以剿为主,辅之以抚”。与目前周延儒、熊明遇等人的态度转变配合的十分妥当――显然双方在私底下已经充分的通过气了。 这使得原本朝堂上激烈的剿抚之争趋于平静,各方只是在“急剿”还是“缓剿”上有所争论,朝堂上的矛盾焦点又回到了对孙元化等一干人的处置问题上。 余大成已经是彻底落马了,他的落马除了处置登州叛乱不力之外,还有过去的一些旧问题:特别是他在镇压白莲教暴动上面无所作为,一味招抚,不但请求朝廷授给暴动首领官职,甚至有人传言他还和其头目结为兄弟的。所以这次被人集中火力猛攻倒台不足为奇。 孙元化因为有周延儒等人的维护,加上又及时脱困,没有遭到旧时空那样的指责他“叛变”的攻击,不过朝廷的舆论对他依然十分的不妙。 冷凝云在“农场”学习的时候听过讲座,知道攻击孙元化的人其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其说要追究孙元化的责任,不如说是借此机会攻击周延儒。 每到有重大的事件发生,朝堂上的各派势力都会借此攻击异己,党同伐异。借此兴起大狱来排斥打击政治对手。袁崇焕案发生之后,东林党主政之后遭到打压的原阉党成员借助这一事件,将东林党的主将之一大学士钱龙锡定成死罪,虽然最终经文震孟、黄道周等东林党人的竭力营救才算保持了性命,但是还是被流放定海卫直到大明覆亡,南明政权才算是将其赦免。 周延儒虽然不是阉党成员,但是也借助这一事件私下运作,赶走了内阁首辅成基命,自己当上的首辅。 登州叛乱这一大事件自然也成了朝堂上各种政治力量借机兴风作浪的大好机会。打击孙元化就是打击周延儒。 周延儒有不少仇人,但是最大的仇人却是同为大学士的温体仁。温体仁虽然是周延儒援引入阁的,但是在赶走首辅之后,两人就从狼狈为奸变成了互相倾轧。 从崇祯四年的春天开始,周延儒和温体仁就开始明争暗斗。在温体仁的授意和煽动下,言官不断的上奏折弹劾他。周延儒大权在握之后,行事肆无忌惮。连他的家奴都当了总兵。朝野之中对他不满者大有人在。到这一年的十一月份,对周延儒的弹劾进入到高潮。攻讦他所提拔的登莱巡抚孙元化也是用来打击周延儒的重要手段。 登莱兵变更是给了倒周派足够的弹药,因而针对孙元化的攻击愈发猛烈,从弹劾的内容看,从他靡费军饷到贪污,到走私辽东货物等等不一而足。大有要把孙元化打成是“社稷罪人”的势头。 这件事,与其说是保孙元化,不如说是保周延儒。冷凝云心想,孙元化其实不是关键,关键是周延儒。 就元老院本身来看,周延儒还是温体仁谁执政都不要紧。但是对他这个执行第一线任务的人来说,要保住孙的位置,就得从周和温之间的政治斗争入手。 大图书馆的历史研究组也做了类似的推测。冷凝云虽然不知道下一步对外情报局打算怎么干,但是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对外情报局显然已经开始着手了。 最大的表现就是从崇祯四年的年中开始,就有大量针对温体仁及其同党薛国观的揭帖出现,虽然其中大量的指责其是“阉党余孽”的文字看起来似乎是东林党所为,但是冷凝云很清楚,这些揭帖十有八九是“真理办公室”的手笔。 大规模的败坏温体仁的声誉――当然他的声誉本来就不怎么样――无疑是为东林党炮制足够的弹药。东林党是不会放过这个对付温体仁的机会的。 这里,就牵扯到更大局面中的运作了。冷凝云心想,干脆将温体仁直接暗杀是否是更简单的选择?以目前对外情报局和特侦队的行动能力来说,不漏痕迹的除掉温体仁这样的任务已经不算难事了--只是这样做是否有必要?这都需要权衡。 “算了,这就让江山、李炎他们去伤脑筋吧。”冷凝云决定不再想下去了。他还是按照对外情报局的指示,先做好拉拢大太监的工作――太监在关键时候的一言半语敌得过外面大臣的长篇大论。至于更深层次政治斗争上的工作由其他人去干就好。 冷凝云的报告通过无线电传到临高的电信总台。收报的归化民报务员发现这是一份密码电报,根据电报上开头呼号她知道这是一份“13部门”的电报。按照章程,她立刻将电报编号登记,随后装入13号部门的保密文件夹内。 当天晚上,中班的通讯员从电信总台取来了文件夹,电报随后被交到机要科译出电文,女机要员根据电文抬头的编号知道这是一封驻外站发来的重要情报。电文被装入带锁的红色文件夹,立刻送到了第一处:国内处或者叫大明处处长李炎的桌子上。 李炎看了报告,马上去找了江山。随后江山在对外情报局会议室和李炎、王鼎以及请来的大图书馆历史研究室总研究员于鄂水和真理办公室主任张好古的元老召开了一次工作会议 会议上认为冷凝云的分析大体是准确的。虽然最新的《北京一周要闻汇总》还没有送来,但是就以前得到的各种情报来看,要挽救孙元化的政治生命,还是要从大局上着手,清理掉反周延儒的势力。 暗杀温体仁从技术层面上没多少难度,但是大家讨论之后认为暗杀温体仁意义不大。温体仁死后只会造成周延儒独大,东林党一定会将斗争的矛头转向周延儒。周延儒也非东林党的盟友,当初整倒钱龙锡,赶走钱谦益的斗争中,温体仁和周延儒堪称狼狈为奸,东林也未必不会借着这次打倒孙元化的机会将周延儒赶走。 只有留着温体仁,东林党才有可能选择和周延儒合作。周延儒虽然对东林党下过手,但是和东林党之间还是有香火缘分的。崇祯四年的会试,正是在周延儒出任主考官,秘密操作之下,包括复社首领张溥在内的一大批复社学子中式。很难说二者之间有无秘密的交易。 “复社和东林其实就是一回事。”于鄂水说道,“张溥的势力,其实已经俨然在旧东林的大佬之上了。当初周延儒不顾旧规,硬是挤掉温体仁来当主考,除了要照顾自己好友的儿子当会元之外,还有收罗名儒为门下,扩大自己在朝廷内的势力的打算。从这点来看,复社和周延儒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是双方是有合作的基础的。毕竟后来周延儒的二次起复入阁,和复社的暗中操作支持也有极大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像和温体仁那样势不两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节 天水社 第三百三十九节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拉拢东林党了?”李炎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错,”于鄂水点头,“严格的说是复社。” “复社掌握着清流的舆论,只要他们在孙元化身上停止大规模的攻讦,孙元化的政治生命就有救了,是这个意思么?” “是这个意思。”于鄂水说道,“虽说言官并不是东林控制,但是复社的清流之名已经在朝野有了很大的声势。张溥在他去世前隐隐已经有了左右朝野舆论的能力,这股清流的能力不可小觑。” “不过,复社能帮这个忙吗?”王鼎持怀疑态度。他们现在做得,说白了就是类似美国院外游说集团干得,复社相当于某个强力政治党派。 说到底,要游说成功,一是要痛陈利害关系,二是要有利益交换。 王鼎觉得,从利害关系来看,复社很难说会为了保周延儒就出头帮助孙元化――说到底,孙元化、徐光启并不是东林一系,孙倒台对周延儒打击很大,但是周延儒倒台之后是否会对东林产生严重打击,东林和复社内部不一定形成统一的观点。 从利益交换的角度来看,元老院拿不出什么可以交换给复社的利益来。复社最关心的是在朝堂和地方上掌握权力,为此复社不惜在科场上预作安排,为自己人获得科名。相比之下,元老院目前对朝堂的影响力小得可怜――除非是打仗。 “不,复社挽救周延儒的可能性很大!”江山说,“温体仁是东林的死对头,如果周延儒被赶走,复社就丧失了在内阁中枢的全部影响力――这对要中兴大明,追求刷新朝政的复社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历史上,温体仁赶走周延儒当上首辅之后,东林在朝堂的势力就此遭到沉重打击。不但温体仁处处与东林作对,被定为“逆案”的阉党也不断的反扑。复社为了扭转这一颓势,不惜在七年后再次出全力帮助周延儒复出入阁。 可见周延儒是东林在中枢的主要盟友。特别是1631年周延儒在会试中为复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张溥不会不懂得有一个善意的内阁首辅的价值。江山认为,只要向张溥等人说明其中的利害,双方是有可能合作的。 李炎说:“这个任务可以交给赵引弓去办――他在杭州已经和复社的一些骨干人员建立起了友谊。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关系去接近张溥,执行说服工作。” “他出面岂不是有些奇怪,动机呢?” “别忘记赵引弓也是杭州教会的中坚分子,孙元化是天主教徒,出于同教情谊来救援,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立刻发电给杭州。” 正月里的杭州因为小冰河期的关系,不但小河多半结冰,西子湖畔亦有薄冰。 天气虽冷,街面却还热闹。初五一过,各家店铺都已开张,但有隔宿之粮的人家,都在忙于走亲访友的拜年。 赵引弓如今也是杭州城里的“名流”之一了。他的完璧书坊自从张岱和方以智先后来拜访之后,俨然成了城里出名的文化沙龙,不说城里城外的大小文士,就是城市里的一般百姓也知道完璧书坊是个“有意思的好去处”。 特别是复社在浙江的一些士子们,在方以智的带领下,常常到此地来聚会,探讨“格物之学”――赵引弓通过张岱馈赠给他的《光论初学》等书籍取得了很好得效果,成功的将这批关注格物的士子吸引到完璧书坊来。从而达到了他接近复社核心人物的目的。 “年也算过得差不多了。”高玄踏上完璧书坊的台阶的时候感慨了一声――比起去年年初他第一次到完璧书坊来,气色好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很齐整,手拿一柄不论春夏秋冬不离手的毛竹骨折扇,一副秀才公的摸样。显然是最近吃得饱腹穿得暖,小日子过得挺惬意。 自从高玄接受完璧书坊的聘请,当了签约写手,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收入――原本窘迫的日子大有好转,他在丈人舅子面前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高玄是“编修”,亦是本书坊的工作人员,门前的伙计并不招呼他,任由他径自穿过大厅,往后面的“编辑部”而去。 编辑部设在“完璧楼”,这是一栋带花园的“澳洲式”青砖三层小楼。楼上楼下有十来个房间,用来供编辑、写手、校对一干“读写编校”全套班子使用――赵引弓在完璧书坊内专门组建了“天水社”。 这个出版社的主要任务不是编辑完璧书坊印刷的书籍――那些都是用从临高运来的纸型印刷的,不需要什么编辑工作。出版社除了对一部分临高运来的传统书籍纸样进行校对之外,主要的工作是编辑各种通俗,尤其以杂志为主。 这些通俗读物全部采用石版印刷,这种印刷方式制版快,图文兼顾,很适合小规模多批次的印刷业务。中国的第一种通俗杂志点石斋画报就是采用的石版印刷的。启发赵引弓出版业务思路的正是从点石斋画报而来得。 不过他的业务范围要大得多,定期出版的杂志一共有三种,分别针对不同的人群,第一种就是《天水生活周刊》,这是针对张岱、方以智这一类的读书人:他们大多有举人、秀才的功名,有的还是进士,任过官。处境优渥,不少人还久负文名,是读书人当中的中上层分子,对精神生活有相当的追求。 《天水生活周刊》分为四个版块:时事评论、读书随感、文化娱乐和奇闻轶事。定位大致是旧时空三联或者凤凰的套路:既有一定的档次和深度,又不失为通俗读物。 赵引弓知道,虽然人群定位是中高层人群,但是他们在知识阶层中有知名度和影响力,这批人的阅读嗜好必然会影响很多人.正如小白领们总是不自觉的模仿商界精英一样,如果下力气在目标人群中打开知名度,这本杂志会辐射到整个知识阶层。 至于科技方面的介绍,赵引弓暂时先将其归入奇闻轶事内――要转变士大夫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再者向毫无基本科学概念却又自视为掌握知识的传统知识分子去科普全新的理念未免难度太大,不如先从人文角度入手来转变一点他们的观念。 第二种是《完璧斋画报》,就是《点石斋画报》的异时空盗版,图文混排,以图为主。内容以海外奇闻、社会轶事、自然科普为主,目标人群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城市市民。内容通俗易懂。 这二者画报均采用16开页面,印刷精美,因为针对的人群层次较高,因而价格也较高。赵引弓针对更底层的百姓推出了第三种杂志:《山海经画报》。这种画报最大程度的压缩了纸张和印刷的成本,采用廉价的纸张,石版制版也较为简单。开本缩减为32开。 内容社会新闻为主,杂糅民间传说和社会小说,再辅以少量的科普常识。主要以连环图的方式来表现――“文”很少,只有寥寥几句,不但用白话文还用俗体字。这对认字不多甚至完全不认字的普通百姓来说是极好的消遣读物。 杭州是个商业城市,从事第三产业的人口很多,市民文化非常发达,城市平民对消遣娱乐的需求很大,《山海经画报》这样的“连环画”正适应了他们的要求。 赵引弓用每个月一两到二两银子的代价雇佣了一批落魄文人为出版社工作,美曰其名为“编修”。有搞文字的,也有专门负责绘画的。 高玄走进院子,看门的仆人正在扫地,看到他进来了赶紧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声:“高先生!” 高玄客气的点点头,问了声:“老爷来了吗?” 赵引弓每隔三天早晨必到“编辑部”来“指导工作”一次,算着日子今天差不多就该来了。 “老爷今天没来。”仆人说道。这让高玄有点意外,赵老爷这个人虽然平时言谈举止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做事极有规矩,没什么特殊情况是他是不会改变自己的习惯。 高玄自顾自的进了小楼,来到自己的“公事房”。门口挂着的牌子是“社会部”。这个部门是专门编写社会新闻和市井故事的。也是本地读书人最多的一个部门。 房间已经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几排旧时空款式的办公桌脸对脸,背靠背的放着。让元老们一进来就觉得很熟悉。不过,桌子上放着的全是文房四宝。 公事房里已经来了好几个“编修”,众人一一见过礼。高玄一坐下,便有仆人送来了早饭。 赵老爷为人很不错,因为编修们的家境大多不好,所以每天早晨总供给来工作的“编修”们一顿早饭,虽然不外是油条白粥加萧山萝卜干,但是对穷酸们来说已足以暖彻心肺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节 去太仓 高玄喝了粥,吃了两根的油炸桧,又恋恋不舍的瞧了瞧旁边黄老爷的那根,黄老爷一贯只吃一根,另一根要留到下午就着茶当点心吃。 高玄到底年轻胃口好,光一根总觉得顶不住,于是只好把萝卜干多落了几根,用纸包上准备下午就茶用。 仆役们伺候他们吃完,收过家伙。各人就忙碌起来,审稿的审稿,写稿的写稿。高玄是作为创作写手招聘来得,他的工作是专门为《山海经画报》编写小说――而且还有专题,赵引弓指定他专门写志怪类的。要按旧时空的分类就是玄幻小说。 高玄没写过小说,不过编辑部设有图书资料室,收藏有唐代以来的各种说部,大多是赵引弓派人从南京等地的书坊买来得,也有一些很罕见的是从临高印刷里运来的。 最让高玄感兴趣的是几个上锁的书柜,这个书柜里藏得都是外面看不到的“澳洲珍本”,这些书都不许外借,只能在资料室阅读,摘抄要专门打申请。 其中最吸引高玄的是一个叫还珠楼主的人写得剑仙小说,让他简直放不下手――以至于每天的午休时间高玄都要赶去图书资料室“学习”。书柜里还有许多专写鬼狐故事的笔记小说。这其中他最喜欢的是纪晓岚、蒲松龄两位“澳洲大儒”的作品。不仅如此,高玄还经常从他们的作品中汲取养分。实际上高玄现在写得所谓玄幻小说不少都是是用这些简短的故事发挥开了改写、扩写。 总得来说就《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之类的充当题材,而《蜀山剑侠传》、《青城十九侠》之类的充当写作素材和教材。 高玄铺开本社专用的方格稿纸,开始写稿子。他的任务是每天三千字,一个月六万字:杂志的需求量很大,而且他写得文不仅可以在《山海经画报》上刊登,还能用来印刷小册子。天水社不定期出版一种叫《故事会》的16开小册子,专登各种市井新闻鬼怪故事,通篇用白话文俗体字,很受市民欢迎。 “高先生,明天就是这一期的截稿期了。主编先生问您的那篇《僵尸三打后花园》的稿子中午能出来了吗?”一个专门负责为编修们跑腿传话的孩子过来问他――赵引弓在各层楼之间安装的粗竹筒做得传声筒用来传递简单的消息。不过到部门就得靠人力传话里。 “你告诉主编,中午前把第一集给他,我觉得这项目可以弄个连载。” 高玄打发走了孩子,继续他的僵尸大战。正写到僵尸冲入花园,青豆侠到得了连发草,一次可以发出四枚飞剑来,将僵尸们打得落花流水,忽然外面一声大吼,犹如炮响一般,从墙外来了一个红眼巨怪…… 他边写边叹气――虽然写这个他并不讨厌,而去靠这个得到了不菲的收入,第一次靠着文字养活里自己和家人,到底觉得自己干得这个低人一等,“有辱斯文”。 相比之下他很羡慕隔壁的“时文部”的“编修”们,顾名思义,时文部的老先生们都是八股高手,不但八股文写得花团锦簇,试帖诗也是合辙合韵。这些老先生虽然“观场”若干次依然是个秀才,但是论及对时文的写作评论都有高明之处,因而赵引弓聘请他们来专门编撰时文集,从童子试、乡试、会试到殿试,各种卷子都搜罗来,归他们编撰点评。 赵引弓对这批老先生做了指导性讲话,当时编撰时文集的名家很多,这批人固然高明,到底比不过进士、举人出身的人编撰的有号召力,因而赵引弓建议大家独辟畦径:不仅仅是简单的编集和点评那些中了的卷子,也要把没中的选一些,分析为什么会没中。再将一些大家认为好,应中却没中的卷子也挑出来,单独出集评论。每次有府学有考试,考完之后《天水周刊》也会出一集时文评论专辑:有考题分析、主考生平、背景环境分析等等。 这批老先生平日里就是靠这个吃饭,但是知名度有限,收入亦不高。如今有人提供专门的地方,好吃好喝的让他们干这个,自我存在感大为增加,干劲十足,每天都可以听到他们在那里之乎者也的诵读那一篇篇时文。 大致就是另一个时空的高考习题集或者申论辅导材料 不过,再有辱斯文总算也没落到给人代笔书信那么惨,至于自己在天水社里编写什么,大可避而不谈。 整个天水社正在忙碌着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赵引弓已经坐上了前往太仓的船只。虽然复社的主要人物都在江南,而且时常在杭州相聚,但现在是正月里,除了张岱,和完璧书坊关系最好的方以智回里桐城老家,孙淳也在南浔自己的家中。幸好,他从张岱口中知道张溥新年期间从北京回来,正在太仓的家中。 赵引弓赶紧乘热打铁,请张岱引见去见张溥。 张岱原是个疏懒的人,正月里更是懒得动弹。但是平日里经常去完璧书坊里消遣聚会,觉得抹不开面子,便叫了自家的座船,和着赵引弓一起往太仓而去。 张岱的座船极尽考究:他是极重享受之人,就是身边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番精心。船上不但铺陈讲究,伙食精美,连伺候的婢女僮仆也是俊俏出众之辈,善解人意。然而赵引弓心中有事,哪里还顾得到这些。 张岱见他一路上面色凝重,似是心事重重,船泊半途叫人上岸办了一桌酒席,与他饮酒消愁。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虽然平日里在完璧书坊见识到赵引弓的种种“澳洲式”的享用――那真是皇亲国戚都比不上,但是骨子里,这位隐隐约约自称赵宋后裔的赵老爷是个极简朴的人,恐怕也不是生在富贵之家。 “引弓兄,此事急不来。”张岱大约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孙火东,劝慰道,“天如对徐相一贯是很敬重的,孙火东又是周相的人,想必他一定会帮忙的。” 赵引弓强笑着点点头――张溥帮忙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但是他是否真有左右舆论的能力?即使有,左右舆论能不能改变目前的朝议?这全是未知数。当下叹息道:“我也是尽人事罢了。” “正是,只要尽到人事,天命不可违。”张岱笑道,“孙火东的前程,自有天命。我等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窥得造化之秘?还是先喝酒!” 赵引弓将他的话回想一遍,觉得自己的心情大为不同了。与其为任务能不能完成而焦虑,不如放开心情。自己只是个穿越者,并不是上帝。开着作弊器也不见得能无往不胜。想到这里,原本一直觉得有块铅压在心头,沉重得做什么都没兴趣,此刻却轻松起来。看着窗外正在缓缓倒退的江南冬日风景,酒兴也勃然而发里。 “好,喝酒,”他心情一松,语气也轻快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好酒?” “自然有兰陵酒……” “这个不好,”赵引弓笑道,“我带有葡萄酒。” “好,好。”张岱对葡萄酒也很喜爱――明代已经有里葡萄酒,不过是少数人享用的舶来品。即使是张岱也很少弄到。 当下赵引弓关照奉华,将自己随身带上船的葡萄酒拿出来。 葡萄酒装在玻璃酒瓶中,殷红的酒液在玻璃瓶中流光溢彩,张岱在完璧书坊就喝过,知道这是最高级的“澳洲葡萄酒”,其实就是薛子良闲着没事的时候在农场和吴南海合伙酿制的。 临高种不出酿酒用的得葡萄,用得就是水果葡萄,口味偏甜酸,比较适合当时人的口味。 丫鬟见拿出了葡萄酒,马上就取出一套“澳洲水晶杯”给他们斟酒。这套杯子还是张岱特意托人从广州紫珍斋买来得。 “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下酒的?”赵引弓说道。 在旁伺候的丫鬟赶紧回到:“有鸭子。” 说着便安设杯筷,先送上下酒小碟。接着又上热菜:一只小瓷缸,里面隔水清炖的鸭子汤,鸭肉鲜嫩滑腻,鸭汤清香甘醇。一碟糟蒸白鱼,不见酒糟,但是糟香扑鼻。鱼身上还有几片子姜,入口鲜嫩无比。做得十分高明。果然世家的享用就是不同一般。 两人边饮边谈,谈及的多是复社中事。张岱不喜议论朝政国事,但是谈起社中人事却颇有兴趣。赵引弓有意要多搜集复社的资料,也不打断他的话头。 从张岱嘴里,他知道了许多复社成立和举行大会的细节,以及复社中只要人物的政治抱负、性格和关系。这对他以后展开朝廷工作是极其有用的材料。 张岱喝了几杯,已经有微醺了:农场葡萄酒因为是水果葡萄酿制的,所以放入不少白糖作为辅助发酵,上口容易但是酒精度不低。 问及赵引弓今后的打算,张岱便劝他设法在江南冒籍参加乡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节 张溥 “以你老兄现在在社中的声望,只要温习下一下时文,今科必定高中。”他笑着说道,张岱知道赵引弓这秀才来得不正――平日里言谈就感觉得出,这位赵老爷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四书五经上却稀松的很。 “小弟正是弄不来时文……” 张岱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即是我辈中人,何需这骗人的玩意?只要文理通顺就是了!” 赵引弓对复社操纵科举的事情早有所闻――这在江南士林中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复社自从金陵大会之后声势浩大,特别是东林派各级官员的加意扶持,使得加入复社成为科举的一条终南捷径。到张溥去世前复社声势最为显赫的时候,不但可以确定谁人可中,连名次都能事先安排。 明末许多以气节著称的清流,在这方面却是毫不顾忌,连文震孟这样素来以正直著称,连皇帝都十分敬重的讲官,大学士都曾经接受过张溥等人的请托,暗中安排复社士子的名次――很显然,赵引弓认为东林这批清流之所以愿意如此,首先还是受到了“争权”思维的影响。 朝堂之上,仅仅有气节是不能立足的,不要说自己的政纲贯彻实施,就是自保都很困难。东林和复社从天启年间激烈的党争之中已经看清了这点,要刷新朝政,首先要朝廷和地方上有足够多得“自己人”。而操纵科举是最容易达到这一目的的。复社的主要成员是士子,就科举文章来说要达到科举合格的标准是不难办到的。 赵引弓心中一动,他对自己的秀才功名早就有些不满了――应酬起来总觉得有点低人一等,特别是那些举人和在乡的进士,虽然对他很是客气,但是一听说他只是个“青衫”,未免就有看轻的意思露出来。 不过,这事情大约也是要花银子的,而且赵引弓还没加入复社,从工作的角度来看,他加入复社也不合适。 赵引弓道:“小弟还不是复社的一员呢……” 张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赵引弓的“真才实学”,要真入社恐怕“二张”是不能答应的――那真要闹出笑话来了。 不过他眼睛一亮,又说道:“不碍事,赵兄可以为社友嘛。”他潇洒的把扇子一合,“你这个社友如今也是名动江南了,让天如帮忙更上层楼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二人说说谈谈,一帆风顺的到了太仓。 太仓是直隶州,是弘治年间从昆山、嘉定、常熟三县分出地方新设的。太仓地处长江边,地多沙土,地势又相对高亢,所以多半种棉花。 从清代开始,太仓就是相当富裕的地方,就算是三年困难时期,当地的不少农民也有商品粮吃――靠得就是棉花。但是在明末,奇葩的财政体系使得这个棉花产地变得穷困不堪,原因是此地产粮极少,每年的税赋却又要用粮食来缴纳,当地百姓不得不卖棉之后购买外地粮食来缴粮赋。如果外地粮食便宜,负担还不算重,一旦外来粮食价格腾贵,负担就变得极其沉重。 这二年江南的棉纺织业很是萧条,连带着太仓的棉花种植业也受了很大的打击。沿途的村庄都显得很是萧条。 船到张溥家的河埠头。房屋很新,并非老宅。门前的进士及第的旗杆还是新立的,油漆硕新,透着股喜气。 赵引弓知道张溥虽然出身是典型的“富二代”、“官二代”,少时的生活却很艰难。他的伯父曾任南京工部尚书,父亲是太仓出名的大地主,但他在兄弟十人中是唯一的庶子,不但被家族里的人轻视,连其伯父的奴仆也瞧不起他,甚至对他的父亲也毫不在意。张溥的父亲一过世,十五岁的时候他就和母亲搬出张家,靠其母纺纱挣得学费。 单从张溥的身世来说,这段从被鄙夷的豪门庶子到名闻天下的文学盟主,不但是成功学的典范,就是写成小说也是个精彩的题材。 赵引弓关照蔡实投帖,自己和张岱在岸上等候。他知道张溥选为庶吉士之后,因为在翰林院锋芒毕露,不为温体仁所喜,就以照顾亲人为名告假回家,自此一直在家闲居,到去世也没有重回朝廷。 不过,他的影响力却在他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日益膨胀,一度甚至到了通过复社在朝势力具有了左右朝局的程度。 赵引弓心想,张溥的想法实际就是幕后操纵朝局――毕竟作为一个官僚来说,他和张采的年龄太轻,资历也不够,想要实施自己的政治纲领,只有通过那些资望深厚的高级官僚们:周延儒就是他的选择。 从保周延儒,打温体仁这个角度来说服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我家老爷请二位相公书房相见。”已经在门前迎候的门丁行着礼说,随即引着二人经过门厅,从天井里向右一拐,进了一道小门,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问书房;沿着墙根莳着些花木,西边角上还有一方水池,围着碧瓦栏杆,池中立着两片姿态奇古的石山,绿竹森然。 赵引弓无心细看,他匆忙地整理一下衣巾,等院子通报之后,就低着头,拱着手,放轻脚步,从院子揭起帘子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翰林院庶吉士张溥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 张溥很年轻,只有三十岁,和赵引弓是同龄人,颔下已经留了三缕清须,显得很是老成。赵引弓注意了下,觉得他的神情面容是个颇为宽厚之人,但是眼神中偶尔流过的熠熠神采,又说明此人意志坚韧,处事果决绝非单纯的无用好人。 据说张溥少时因为伯父家的豪奴陈鹏、过鲲曾经欺其父,又多次鄙视于他出身微贱。他便写里血书发誓要报仇,后来科举发达之后果然通过路振飞,将两名奴仆拘到崇明县,由县令判决后秘密处死了。 见他们二人进来,张溥已经面带微笑的迎了过来。双方作揖行礼,张岱先将赵引弓介绍给了张溥。双方又客套了一番。 “今日来见天如先生,实不相瞒,有事相求。”赵引弓开门见山的说道。 “学生已经略知一二,”张溥看着他的眼睛,颇有摄人心魄之力:不愧是高踞文坛盟主,能幕后影响朝政之人,“莫非为孙火东之事?” “正是。”赵引弓不由得暗暗吃惊――他的打算虽然向张岱说过,但是张岱此人对这类事情并无兴趣,不至于专程派人先去向张溥禀告。张溥一见他来就知道来意,可见其自身亦有情报网络。 “不错,正是为孙火东之事。”赵引弓点头道。 张溥并不说话,似乎正在考虑什么,半响说道:“先生何以为学生有如此之能,能帮得里孙火东?” “先生没有,复社、东林有。”赵引弓用极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也是一种拍马术,充分表达“大任舍你其谁”的意思。 张溥说:“孙火东是徐阁老之子有儿女之亲,何不求助于徐阁老?” “正因为如此,徐阁老不宜多言。”赵引弓说道。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赵引弓知道,他虽然身在太仓,朝堂的形式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他必然是在斟酌利弊。他想了想,用极真诚的口吻开口说道: “朝堂之上,孙火东不过是个小小的棋子。如今要穷究孙火东的,莫不是冲着周相去得……”他停顿下,以便增进对方的印象,“倒下一个孙火东,周相恐亦不能久立于朝堂里!” 能打动张溥的,就是周延儒的去留。周延儒对现在的东林和复社有多重要,想必张溥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先生何出此言?”对方紧紧的盯着他。 赵引弓就这个问题是做过功课的,他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后世关于周延儒、温体仁和东林之间的纠葛的研究资料很多,各方面的史料亦不少。论及材料的掌握的全面和深度可能要比当时的人还要强一些。因而他从钱龙锡案开始谈起,一直谈到最近薛国观指使御史弹劾周延儒当主考,安排吴伟业中一甲的种种斗争。不但各方面的材料详实,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特别是各方之间的纠葛和利害,梳理得条理分明。 张溥一直很注意的倾听着,眼中却不时露出讶异之色。直到赵引弓的这篇论文说完,才说道:“想不到先生身在广里,对朝堂之事却知道的如此清楚!” 赵引弓只得报以一笑:这话太敏感了。 张溥站起来踱了几步,转头问道:“先生真得认为:孙火东一倒,周相亦不能久留么?” “是!”赵引弓说得十分干脆,“孙火东与周相的关系,举世皆知。此次登州大变,孙火东若不能将功折罪,周相又何以自处?”他紧接着又添了一句,“周相一去,徐相又是风烛残年之身,其余阁臣哪个是温相的对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节 测试 张溥默不作声,不置可否的端着茶杯,只管默默地、小口地呷着茶,甚至没有看客人一眼。赵引弓心里又不安起来:莫非对方对自己的请托在表示拒绝?忽然他警醒起来,这一定是对方在试探他――中国的上位者们为了表现自己的“捉摸不定”,表达一种压力,往往喜欢玩弄这种心理战术。 唯一的对策就是彻底的无视,以沉默对沉默。 半响之后,张溥又说道:“听闻先生在杭州有一家书坊?” “不错,完璧书坊正是学生的产业。”赵引弓心想这“左顾言它”也是传统话语术之一,当下沉声凝气,不骄不躁的回答道。 “学生听得完璧书坊的经营颇为了得,先生很有陶朱之术。” “先人几代业商,才挣下一份家业,学生虽然进学,亦不敢忘先人挑担市卖之劳。”赵引弓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份做派让张溥点了点头,他早就听孙淳、方以智等复社中人谈过这位赵老爷和他的完璧书坊,知道赵老爷虽然看起来风度翩翩,其实肚子里没什么学问,经史子集中除了“史”还算多少知道些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谈起宋代历史来头头是道,很多人物、事件的评点也很有深度,显得极有研究,但是说起《资治通鉴》、《宋史》里的原文却大多一无所知。但是论及“杂学”、“格物”,其他人在他面前简直堪称无知了。方以智来信提及到赵引弓的时候对他的杂学五体投地。 总而言之,这位赵老爷的学问是很奇特的,他的秀才功名的由来不问可知。 更耐人寻味的是,赵老爷的完璧书坊里卖得用得大多是“澳洲货”。正好现在在当太仓知州的刘士斗就是南海县人。他和张溥是同年,又是复社成员。所以张溥对广东的“澳洲人”的种种作为知道不少。 赵引弓显然是靠着澳洲人发家的广东当地人之一,张溥当初就有这样的判断,现在更是深信不疑。 问题是,一个有着深厚澳洲人背景的人为何要挽救孙火东的前程?孙火东虽然醉心于西学,却没听说过他和澳洲人有什么交集。 他问道:“先生欲解火东之厄,所图何为?” 赵引弓早有准备,当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张溥点头道:“原来先生和孙火东是同教中人!” 他又问道:“先生即有陶朱之术,想必精通经济之道了。” 赵引弓想这发散性思维真有点赶不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便说道:“倒是略知一二。” “我太仓一地,原是割昆山、常熟、嘉定一隅,地势高亢,百姓多种花,少植禾。每年的秋赋白粮,都要从外地购粮才能完赋。且不说这漕运白粮入京沿途的苦楚,就是每年买粮完赋,往往还有奸商阻拦粮商运粮来销,囤积居奇,一石米卖到一两三四钱。百姓苦不堪言,往往为此破家,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解?” 赵引弓一愣:这算是考问自己的经济之道了?他想了想有点明白了,张溥多半已经准备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是他要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值得对方帮忙? 这层想破了,便一点也不奇怪了。特产贱,粮食贵的现象对赵引弓来说并不稀罕,凡是种植经济作物为主的地方,大多存在类似的问题,雷州也有。但是太仓的情况和雷州等地又不一样,江南是明代的重赋地区,粮赋负担很大,特别是白粮北运,对当地的百姓更是沉重的负担。 所谓白粮北运,是指由南直隶的苏州、常州、松江、嘉兴、湖州五府中的24县1州解运到京师供应库、光禄寺、酒醋面局、宗人府及百官俸禄的税粮,每年额派21万余石。品种包括白熟细米、白熟粳米、白熟糯米等优质米种,因是供应六宫及百官消费,故对米质的要求非常高,故当时官方折算,白粮与普通米相差极为悬殊。不仅如此,白粮解纳的消耗,冠诸种税米解纳之最。五府府志及其各县县志都异口同声宣称,充白粮解役者必破家。万历以后,愈演愈烈。因为路上耗费极大,需要粮长自己补贴费用,非富户不能充任。所以终明一代,此役一直是当地富户地主的梦魇。 他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资料,历史上张溥对这件事很上心――毕竟是他自己家乡的事情。当时他提出的办法是将太仓的应送京师的漕米就地拨给太仓卫和镇海卫的军米。这样就免去里漕运耗米的巨大开销。对减轻百姓的负担来说是个很好的办法,而去有一定的操作性。赵引弓认为,从张溥提出的这个办法来看,他还是很能抓住问题的本质的 单从现象上看,易花买粮的过程中,有人操纵粮食渠道,造成花贱粮贵的局面,加剧百姓的负担,应该从粮食流通渠道入手解决。但是张溥却看得很明白,根子不在粮食价格上,而在于漕运环节中的巨大损耗――特别是白粮。 白粮北运,采用得是所谓的官督民运的方式,由解送的粮长雇佣船只,准备资材,将粮食从运河运到北京。从在乡领取运粮的贴费开始,到沿途过关讨闸,最后到京师入仓,每个环节都要支付无穷无尽的规费。 一名粮长解运的白粮不到五百石,但是每一石的运费:宣德时每为三石左右,至成化时已经升至三四石;正德、嘉靖时,已升至四五石;到万历时以五六石为常,甚至有的飙升到8石。至崇祯时,粮解一名费银竟然可达1500两。 这样正耗和“花销”加在一起,每石白粮的运费几倍乃至十几倍于正赋。百姓为了完粮就得超额准备大量的米粮,对外来粮食的需求大为增加,加剧里粮价的进一步上涨。 只有将这超额的“损耗”设法予以消除,才能真正的减轻百姓负担。赵引弓想,就张溥所处的时代来说,这也算是在现有体制下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了。 但是赵引弓知道,这个可操作性很强的做法最终还是遭到漕运方面的反对而失败了,不仅如此,连上奏此事的知州刘光士也遭到了降职调任的处分。 每到王朝末年,既得利益集团都会顽固的坚持自己的所得利益,任何些许的改良都无法推行。最终造成积重难返的局面。相比清代的漕运组织――清代的漕运同样堪称腐败、低效、浪费严重,但是终于改成里官兑官运,解放了在大明统治下苦于漕粮运京的江南百姓,在运输效率上大有提高,相较之大明的漕运就高明多了。 赵引弓在杭州的一年时间里,除了办完璧书坊,另一件事就是广泛的考察江南的民生经济。他尤其注意到江南相当发达的民船运输业:不仅内河的航运业已经有里了很大的规模,在外海的沿海航线上,江南的船运业也十分发达,特别是在上海县等地,已经出现里规模很大的海运主。这些海运主坐拥十几艘乃是上百艘的沙船,北上山东、天津甚至直到辽东,运输南北货物。当然这些海运主还比较初级:他们大多自己就是货主,并非后来单纯以航运为业,只不过是在兼顾自己需求的时候也代办货运。清代上海县有名的沙船帮就是在这一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在赵引弓看来,大明完全可以将漕运改为海运,不但可以节省了巨额漕运费用,直接减轻百姓负担,还能免去维持漕运的庞大行政费用。就综合收益率来看远比裁驿站来得划算。 他一直在筹划着组建海运公司,进行南北货运。山海五路里的大有在上海的分号就在租用当地的沙船海运进行南北货贸易,获利颇丰,如果自己再组建海运公司,以临高的建造的h800的优秀性能,这利润还不是滚滚而来。 如果能够承运大明的漕运,赵引弓做梦都要笑出声来。这利润! 当然,要在大明做大买卖,大生意,没有缙绅在背后支持是不成的。他原本就在打徐光启家的主意,现在听到张溥在问此事,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如果张溥和复社都能意识到漕运改海运的好处,那么自己承揽漕运的计划就有很大的成功可能。 赵引弓缓缓道:“学生以为:花贱粮贵只是小恙,沉疴却在漕运之上!” 一瞬间,他看到张溥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情。这不仅是因为他的看法独到,而且正对了对方的胃口。 赵引弓心想:惭愧!又开作弊器了! 他随即理了理思路,开始侃侃而谈,先从大明的漕运问题开始谈,接着谈白粮的种种陋规和需索,说到百姓的负担不在于正赋,而在于层出不穷的“耗米”,眼见张溥听得仔细,便渐渐得将矛头转向漕运体制上。 因为时刻都准备“罢漕运海”,所以他肚子里关于漕运弊端的干货很多――全是黑材料――现在逐一抛出来,竟然把大明的漕运黑到一无是处误国蔽民之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节 朝政 除去整个漕运体制上的腐败低效,正常状况下维持河运亦十分困难,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历代王朝除了“治河”之外,在水利上的最大的开销就是维持运河的通畅。运河从南到北,二千多里,沿途要设置无数的水闸、水塘,开掘人工河流来调节水位和水量。特别是进入到山东之后,还要受到变幻无常的黄河河道的影响。每到入冬,淮河以北河道还会上冻,漕船无法通行,只能“守冻”。 维持运河设施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保证运力亦要花费。大量的漕运军丁和漕船又是一笔巨额的开销。整个漕运之艰难,花费之大,从经济成本上来说是完全不合算的。纯粹是“政治需要”的产物。 朱元璋建立大明定都南京而非北京,未尝没有“就近取粮”,靠近政府财赋供给地,减少转运成本的考虑。 赵引弓从经济角度和体制角度同时黑大明的漕运,事实清楚,论据充分,外加20~21世纪以来中外历史学者的考据、总结和评论,由不得张溥不佩服。 张溥对漕运的弊端早有认识――否则也不会建议朝廷将太仓的漕粮改为就地拨给军食。但是他没有全面的研究过这一问题,现在听赵引弓娓娓道来,条理分明。心中暗暗吃惊。这位赵老爷虽然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稀松之极,心中倒是大有丘壑!论及“经世致用”之学,自己身边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能够胜过这位赵老爷的。 他越听越惊讶,直到赵引弓说完,才缓缓道:“先生大才!” “不敢!一点私见而已。”赵引弓只觉得痛快淋漓,心情舒畅: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张三李四,而是大名鼎鼎的张溥!这样的人能赞自己一声“大才”,不免有些令人飘飘然。 “那先生以为,漕运败坏既是根本,漕米苦民之事当做何解?” 赵引弓蓄谋已久的一句话马上抛了出来。 “唯有废河改海!”赵引弓沉声说道,“漕运积弊已深,非另起炉灶不能为!” 这话说出来极有震撼力,自从隋代开凿运河,唐代开始东南成为王朝的财赋所出之地,漕运就成为维系王朝运转的大动脉。每年秋季源源不断北上的漕粮通畅与否可以说是关于到王朝的生死存亡的要政。 张溥是学富五车之人,知道废河改海并非赵引弓的首见。过去早有人这么说过,而且元代的漕运正是海运的。 但是一般人对大海都有畏惧之心――特别是中国这样的传统大陆国家,除了沿海居民之外,多数人都觉得坐船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何况将数十万石的粮食装在海上漂洋过海!想想就觉得不甚安心。 张溥也不例外,他对海运没什么直观的认识,说道:“海上风波无常,听闻朝廷从登州运往辽东的粮饷半途都要漂没许多,这漕米乃是国家之根本……” 赵引弓心想:这漂没与其说是给海龙王了,不如说是给了一班官员将佐们了――恐怕历任的登莱巡抚、东江将领、户部官员……都在这漂没中赚了够花几辈子的钱了,要不是这会大家都认为国外都是“蛮夷之地”,恐怕老婆孩子早移民了。 “海上行船,漂没是难免的,只是未必都是天灾。”赵引弓点了一点,随后又说道,“先生请想:大元享国虽短,亦有九十七年。若是漂没如此之多,大元恐怕连七年都保不住。” 和张溥的谈话持续了差不多好几个小时,赵引弓在经济问题上显露出来的深度和广度令这位明末的文坛盟主大为钦佩。应该说,复社并不是一个空谈义理性和儒学的团体,对“经济致用”之道还是相当重视的。 虽然最终张溥也没有给赵引弓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是赵引弓感觉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大致已经达到了。 乾清宫里,在深夜依然亮着灯光。 宫里的鼓楼已经打了三鼓,然而御前的牌子们依然在悄悄的剪着烛媒。看样子,今天皇帝又要通宵批阅奏折了。 灯火通明的暖阁里,御案上,整齐的叠放着成堆的奏折和塘报。这些全是下午刚刚从通政司送来得。几乎将半个书案堆满。 皇帝坐在御案后,灯光下他的面色晦暗,这是长期熬夜心力交瘁的人特有的面色。每日看不完的奏报,处理不完的政务。论到勤政,崇祯不仅比他的父亲、兄长、祖父都要勤勉,就算是放在整个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然而,就如同一个勤奋无比的学生却始终考试不及格一样,他的勤政并没有给大明的国势带来一点好转,反而愈发的每况愈下。 各地天灾:旱灾、大水、瘟疫、地震、匪患……请求减免粮赋和救济的奏折雪片一样的从各地飞来,就是一向富庶,国家财赋重镇的东南地区也不断的遭到灾害。本来已经严峻的财政简直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军事上的压力日趋增加,堪称内外交困:不仅陕西的流寇渐成气候,原本一直在关外肆虐的东虏的入寇关内更是给了他很大的震动。 似乎大明的局面还不够糟糕,就在奢安之乱总算渐渐平息下来之际,广东方面又来了一股海上巨寇髡贼,一度入侵琼州,竟然还打到了广州城下。两广总督王尊德出兵讨伐,结果广东总兵何如宾在琼州惨败,广东官军几乎全军覆没。接着又是这股巨寇在广东杀掠地方的塘报雪片般的飞来。 幸好,髡贼围攻广州城数月不下,又退回到海面上去了,广东方面虽然奏报地方损失惨重,但是总算没有失陷州府,他也下诏免去了被兵地区的若干府县的夏秋粮赋。这多少让他的心情宽舒了不少:广东现在是仅次于东南地区的第二饷源地。如果广东再糜烂,这朝局他真觉得要没法支撑了。 当接到广东巡抚李逢节的奏报髡贼已退出虎门,去向不明的时候,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从奏折和塘报中支支吾吾的语气和闪烁的言辞中他知道当地官兵多半是又打了若干败仗,损兵折将,地方糜烂,最后不过是对髡贼“尾随护送而去”。 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髡贼总算没有成为一患,琼州府失陷的各县也已经收复。大明在东虏和流寇上流了太多的血,再也经不起一个新得髡贼了。广东方面虽然损兵折将,但是总算没留下后患,光这样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然而这样让他感到宽慰的奏折并不多,每天流水般送到他御案上的总是无穷无尽的坏消息。最近几个月,登州兵变成了困扰他最多的朝务。 兵变这种事情,原本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从天启年间起,军队日渐跋扈,此起彼伏的闹饷、兵变,殴打文臣杀戮将领已然成了家常便饭。特别是东江,自从毛文龙被斩之后就一直没有太平过。没想到现在东江的辽人竟然在登州起事,公然占据州县,杀害官员起来。 事情越闹越大,有奏报说叛兵已经连下了七城――特别是登州的失陷令他十分震动。登州是辽东战线的海防重镇,不但连接着东江和山东,还起着和朝鲜联络的口岸作用。朝廷在当地多年经营――特别是孙元化当了登抚之后,朝廷每年在登州花费八十万两银子的军费用来练新军,造大炮。如今竟然全部灰飞烟灭,如何不让他感到痛心疾首。 盛怒之余,他几次想将孙元化革职拿问。但是每次都没有下决心。 孙元化从登州突围逃出之后,现在正在莱州布置防务和进剿事宜,如果这会将他拿下,一时半会也无合适的人选接任。其次,登莱一带的军队大多是孙元化统带过得,新派巡抚去,恐怕会军心不稳,万一再闹出事情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而且徐光启、周延儒两位大学士竭力为孙元化开脱,奏请皇帝让他待罪效力。 这二位大学士都是皇帝颇为敬重依仗的,他们的意见也不能无视。 眼下,最让皇帝感到头疼的是由此而来的激烈争论。 一开始,是激烈的剿抚之争,渐渐的,就成了对熊明遇、周延儒的集中攻击。雪片般的弹劾奏折堆满了他的案几。 熊明遇也就罢了,周延儒办事干练。是内阁中不可或缺的能为他理事分忧的人物。现在因为孙元化的关系,奏折都把矛头指向周延儒――孙元化能当上登莱巡抚是周延儒的运作,孙元化馈赠过貂皮人参等辽东特产给过周延儒,这些对掌握着东厂和锦衣卫的皇帝来说都不是秘密。 “诸臣工说是要治孙元化之罪,无非是意在周玉绳罢了。”他在心中这样暗想。心中有些疑惑,这其中莫非有党争的事情?皇帝最忌讳的便是这“党争”。 但是最近雪片一般针对周延儒的弹劾,使得他原本对这位首辅的信任感也渐渐的产生了动摇。(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节 党争的好处 他先粗粗翻看一遍奏疏的帖黄,这批大多都是各地和中枢官员关于登州局势的奏疏,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弹劾奏疏,其中有相当部分是针对周延儒和孙元化的。 周延儒有贪墨受贿的嫌疑,崇祯早就有所怀疑,他也曾经关照东厂悄悄的打探,但是回报上来的却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这使得秉性多疑的皇帝愈发感到困扰。 最近几年国事日渐棘手,他总是希望大臣们能够实心办事,然而从堆积如山的奏章里他看到的,除了国事忧艰之外,就是臣子们之间无休止的互相攻讦。 相比之下,周延儒虽然不断遭到弹劾,在办事上还能令他称心。此外,他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对周延儒的弹劾风潮背后有人在指使。 “你们一个个都说周延儒贪渎误国,换了你们就不误国了?”他内心冷笑,却又十分无奈。朝议也好,奏疏也罢,大多是空谈――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许多做法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并不解决问题,甚至是在饮鸩止渴,但是不如此又如何办呢? 周延儒几次已经表示要注籍回避,他都下旨温慰,但是面对不断飞来的弹劾奏疏,他又一次的动摇了。 接着又是几封弹劾的奏疏,却不是针对周延儒、孙元化的,而是刘宗周弹劾户部尚书闵洪学的。 闵洪学是温体仁的人,这点皇帝自己也很清楚。刘宗周弹劾闵洪学明显是针对温体仁的。 皇帝感到:在最近几天里,各处来得奏疏内容有了微妙的变化。针对温体仁等人的弹劾明显增加了,其中大多数都是东林党人。他们在奏疏中不厌其烦的提醒皇帝:温体仁当初曾经“阿附逆党”,入阁之后还企图为“逆党”和“钦定逆案”翻案,有些奏疏中还罗列了温体仁和他的同党们的种种言行。 除了针对温体仁一党之外,凡是在登州事变中被牵扯到的各级官员,最近都遭到了猛烈攻击。吴桥县令毕自寅因为纵容“罢市”,激起兵变已经被革职,他的兄长毕自严也遭到了猛烈攻击。 除此之外,新城王氏的几位在朝的官员也被指责要为“激变”负责。 “就没有一个好人!”崇祯不胜忧烦的丢下奏疏。他隐隐约约的感到,登州兵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兵乱,俨然有了朝廷大臣上借此机会党争的契机。 他托着头默然不语不愿意再打开一封奏章。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正在发闷,这时候值班的秉笔太监曹化淳又送来了一叠文书。他看到头一封就是从山东来得军情密奏,心中又是一震,简直不愿意拆封打开:最近从山东来得消息一条坏过一条: 就在半个月前,朝廷讨论调通州兵,让杨御藩统领,加总制衔,让他统辖山东各营官兵,又调天津兵马,让总兵王洪统领;又调保定兵马让总兵刘国柱统领。限定时间前去灭剿。 元月二十五日,杨御藩率领亲兵和铎营、沂营、青营的官兵前往来到朱桥镇,傍晚王洪率领的天津兵也赶到了,二十八日一块东进来到了新城。元月二十九日叛军自登州出来应战,结果天津兵首先溃退,王洪逃走。杨御藩被叛兵包围,半夜才闯出包围圈逃到了莱州,手下将兵西散逃走,杨御藩只带着三百名亲兵逃到莱州城下,差点被莱州城所拒,好不容易才进了城。 现在莫非是莱州也陷落了吗?一些可怕的猜想同时涌现心头,他虽然对打仗不在行,但是这些天来雪片般飞来的关于登州事变的奏疏中他已经了解到莱州的重要性,孙元化上奏疏说准备死守莱州,以免叛军流窜各地,造成“山东全境糜烂,祸及直隶”。 几天前杨御藩率领的天津兵的惨败似乎已经预示了登州之乱不会轻易的结束――搞不好还会成为又一股“乱寇”。 “孙元化真该死!”崇祯暗暗说道,勉强拿起密奏来拆开。 这时候他发现奏折是孙元化发来得,心情稍稍安定。孙元化眼下已经背负里失陷登州的罪名,莱州再失他断然没有再“突围”的道理,必定是殉城了。 如此说来莱州还在! 匆匆看了“事由”二句,不敢相信,重看一遍,嘴角闪出笑意,将全文看完,脸上恢复了血色。顿时舒了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闭了闭眼睛。半响他似乎觉得此事还不够可靠,赶快拆开巡按御史王道纯、新任山东巡抚徐從治和总兵杨御的奏报。 他全部看完脸上显出了笑容。似乎是为了发泄兴奋之情他站起身子在在殿堂内来回走了几步。 这几个人奏报的都是同样的消息,孙元化在黄县境内击败叛军毛承禄部,斩首数千。斩叛将毛承禄。继而又在莱州城下重创攻城叛军,再次斩首数百。官兵损伤不多。 “想不到孙元化还有几分任事之能!”他想着几天有奏疏认为孙元化长期经营登州,对山东形势和东江情况比较了解,在辽人中也素有威望,建议让他戴罪立功。 原本他已经准备将孙元化革职拿问,但是现在的局势又让他迟疑起来――特别是又有了山东战场上的第一个胜仗。他虽然恼怒孙元化失陷登州,但是想到他靠着莱州的几千残兵败将总算遏止住里叛军势如破竹的势头,靠得大约就是在登莱地区长期担任巡抚的余威。几天前有人密奏山东形势的时候就力陈“不可临阵换帅”。 此刻若将他撤下,新任登莱巡抚不见得就能获得将士缙绅的拥戴信任--闹不好还会激起兵变――皇帝太了解军队了,这帮子丘八自从天启末年开始就渐渐的变得桀骜不驯起来,凡事先要粮饷,稍有不满就聚众哗变,奈何现在八方走火,四面生烟,到处都要军队来维持…… 想到这里,他决定不再撤换孙元化,而是让他继续“戴罪立功”,留在莱州。去年年底他已经将其“降三级留任”,这次他决定不再给他叙功。至于杨御藩,因为前面刚刚打了一个败仗吃了降级的处分,这次叙功撤销处分;至于徐从治和莱州知府朱万年、掖县县令等人都有叙功升赏。另在奏疏后面开列有出力的地方缙绅士民,照例也有封赏。皇帝不再细看,下上谕由礼部酌情办理。 虽说如此,他还是不大放心,最近他对外臣已经渐渐的不信任起来,总觉得不及内臣可靠。因而他决定选择二个可靠又“知兵”的太监去莱州分别为孙元化和徐从治监军。他正在御马监的太监中考虑哪些人比较合适。在他看来最合适的莫过于高起潜。但是高起潜是内臣中少见的“知兵”人才。他觉得应该将他留在更关键的场合使用:一旦登州进剿的安排妥当,也要派遣一名太监监军。 正在沉思,忽然看到正要退出去的司礼监太监曹化淳,他心中不由得一动。曹化淳是当初信王府服侍过他,天启年间被魏忠贤排挤被发配到南京――属于一起受过难的从龙太监,因而对他非常信任。当即问道: “你在外间,可曾经听说过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的事情么?” 曹化淳躬身奏道:“奴婢每日在宫中伺候皇爷,外边事只是偶有风闻,况这是朝廷大事,奴婢如何敢说?” “你只管对朕直说。” 曹化淳好些天前已经受了杨公公的嘱托,收了若干好处,又收到了闲居在家的东林党人钱谦益送来的银子和书启,请他为周延儒说话。钱谦益和他的关系不一样――曹化淳是出自王安的门下,而钱谦益曾经为王安写过墓志铭――因而早就准备为周延儒和孙元化开脱。但是平日里他没有机会当面议论此事,现在经皇上一问,趁机跪下进奏。 奏疏的内容他早就考虑过,主要还是从皇帝最为忌讳的党争入手,暗示这次对孙元化和周延儒的攻击有温体仁和周延儒党争的成分在内。 这番话果然对崇祯产生里影响。他登基以来,最忌讳的就是朝廷的党争,更忌结党。他所以东林虽然在他手上得以平反,但是自崇祯一朝,除了崇祯初年一度“诸正在朝”之外,东林党人始终没能占据中枢要地。他长时间任用被人骂为“阉党余孽”的温体仁担任首辅,就有反制东林的意图在内。他原本就怀疑这其中有党争,现在曹化淳这番含沙射影的话语让他顿时警觉起来。 他让曹化淳退了出去,孙元化他已经不打算撤换,这番话更让他下定了决心,但是就这么饶过孙元化他又有些不甘:登州毕竟是每年八十万两耗费的军事重镇,孙元化丧师失地,就是问成大辟也不过分。他考虑再三,决定将已经突围的原登州官员:监军道王征、登莱道宋光兰革职,发配大同卫。张焘革职,留莱州军前效力。其余人员全部革职削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节 吕团总 吕泽扬坐在范十二的小饭铺里,他的小饭铺因为不显眼,又在道路旁边,眼下就成了莱州分遣队的前进指挥部。 碎砖灰泥砌成的墙上多里些不规则的孔眼,有地上满是泥土和碎砖瓦,桌椅已经被堆到一边,只留下当中的二张方桌拼在一起。上面放着一盏马灯和一幅地图。窗户已经被捣毁,用碎砖乱瓦封了起来。门口堆着沙袋――看上去就好像某部抗战片的外景。 吕泽扬穿着厚厚的棉袍子,外面罩着件土布袍,上面满是尘土和污垢,有的地方还撕破了。脑袋上戴着一顶范阳笠,腰里束着伏波军普通士兵用得帆布武装带,交错斜插着二支临高制造的三零式转轮手枪,一柄明军制式长刀倚着桌子。 范十二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边,自从七八天前的一场大战之后,他对这位吕团总崇拜的无以复加。 吕团总那不是人――是神,是战神!在范十二有限的知识中,就知道岳爷爷神勇无比,打得金兵屁滚尿流,保住了大宋的江山。但那也是一刀一枪的杀出来得。 这位吕团总在整个战斗中基本就没离开过王家坟院。从一开始叛兵游骑冲杀过来,到最后叛军步骑冲锋,吕团总一直站在王家坟院里的楼顶上,用两个圆筒子看,偶然吩咐身边的亲兵几句话,让他去传话。 听说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范十二吓得半死,寸步也不离开吕团总身边――他觉得头目总有逃命的法子,到时候自己跟着吕团总逃命就是。 没想到叛兵还没开始攻城,守南门的官兵就急急忙忙的关闭里城门,活生生的就把这几百人关断在外面。壮丁队里的许多人顿时乱了阵脚,纷纷跑向城门哭喊着央求上面开门,上面干脆来个充耳不闻,任你在下面叫骂苦求一概不理。 范十二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南关厢了,没料到战斗一开始他就看到那一百多团丁在屋顶和街垒放枪,白色的硝烟把整个关厢都快笼罩了,只听到烟雾里鸟铳的声音乒乒乓乓此起彼伏,到处是红色的火光,等到硝烟散去的时候关厢外面和街道入口上已经丢满了叛兵的尸体。 接下来的战斗中,海上的风不时的吹开浓厚的硝烟,范十二可以清楚的看到团丁们是如何列阵群射,从很远的距离就用鸟铳不断的击倒叛兵,好几次叛兵没能接近关厢就已经溃退了。吕团总还有二辆双轮小炮车,看上去小巧玲珑,几个人推着满地跑――怎么看都不是能顶用的玩意,莱州城头上的大大小小的炮位不少,范十二带着壮丁运过火药鉄子,都是一位赛过一位的大家伙。光看就知道沉重无比。可是一打起来才知道这小炮很猛,炮弹飞出去又远又准,落地还能开花,一炸就是一大片,打得叛兵哭爹喊娘,队伍常常没靠近关厢就散了。 等到叛兵最后一次攻南关厢,步骑几千人涌过来,靠着人多势众加上后面押队的不断的砍人,逼着叛兵冲进南关厢的街道,范十二眼看着乌压压一大片叛兵人头攒动着涌进来,犹如水银泻地一般,街道上一共就几十个团丁,吓得腿脚发抖眼见就要尿,只见从屋子里推出一架上面架着个扁箱子的独轮车,往街中间一横,前面的团丁立刻散开,箱子里就连续不断的喷出火焰来,噼里啪啦的连着响,顷刻就把冲进来的叛兵打得满地乱滚――最稀罕的是放过一阵,又能接着放第二阵,连绵不绝。接着几十个团丁端着鸟铳就冲上去一顿乱刺,硬生生的就把好几百人从街上给赶了出去。前面几百人丢盔卸甲,你推我搡,连滚带爬的逃,后面几十个团丁端着上了短剑的鸟铳在后面追,场面让范十二看得目瞪口呆――这仗打得! 叛军赶走之后检点战果,光街内街外的弃尸就有二百多具,很多人是被活活的踩死的。稍远一些的野地里因为担心敌人游骑袭击就没有出去清点弃尸,估计也得有二三百。还抓了几十个在逃跑中被踩得晕过去的俘虏。 城里的孙巡抚和徐巡抚知道了南关大捷的消息,验了送去的首级和旗幡、刀枪之后,不仅专门派人送来银子犒劳,还大大的对吕团总夸奖了一番,连带着范十二都受了褒奖。来人表示:孙、徐二位巡抚正在起草奏疏,开列有功人员的名单,到时候朝廷的封赏下来,就是白身也能得个功名,喜得饭铺掌柜范十二满面油光。倒是这位吕团总对此很是漠然,反倒是对城里送来得银子和酒肉比较感兴趣。 范十二至此对吕团总死心塌地,奉若神明――原本自己小命都快不保了,现在连皮都没破一点,听个响就能得朝廷的封赏,这吕团总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吕泽扬也很得意,战斗中只有一个人中了炮子阵亡,另有几个人受伤。损失微不足道――连弹药消耗得都不多。 抓了几十个俘虏他先初步审问了一番,凡是本地口音的,全部编入壮丁队使用――范十二现在简直成了他的跟屁虫兼应声虫,叫干什么都不含糊。辽东口音的他全部交给了朱万年,这些人多半是东江的老兵油子,留在手里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场大战之后,叛兵将进攻的矛头转向北、西、东三面,几乎每天都有攻打城门的炮声。吕泽扬除了加强戒备之外,还派了几个侦察兵到各处城门查看情况。万一遇到官兵抵挡不住的时候他就准备率队去帮个忙。 历史上莱州城靠着很少的兵力也守了下来,所以吕泽扬不是很担心,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他听侦察兵报告说各门的战斗都很激烈,叛军炮火猛烈,日夜都用大炮轰击,以至于守城官兵在城墙上只能躲在城垛后,即使如此,城头的城垛、女儿墙也在炮火下损毁了大半。各处伤亡都很大。 不过看士气似乎还不错,城中的缙绅富户在張忻的带头之下,拿出大笔的钱粮用来犒劳军队:明末基本上就是谁拿得出钱财来当兵就为谁卖命,否则就是皇帝都差不动:崇祯调关宁军到朱仙镇和李闯决战,朝廷不给军饷就不开拔。 吕泽扬最担心的是城中大小官员和官兵:现在莱州城里的官员如毛,仅文官巡抚就有二个,武将更多,元月三十日那天,總兵楊御蕃兵败新城鎮之后也逃入了莱州。现在城中光军队就有原先孙元化部下的登莱镇人马,随楊御蕃来得通州、天津和山东军队,莱州本地的军户……不同系统的军队夹杂在一起,虽然官将们着力弹压,还是不断发生小冲突。 叛兵攻打南关的时候,南官守将直接关闭城门的做法使得他清楚的认识到官兵就是坑爹的队员,不但不能指望他们帮忙,还得时刻防备着他们。果不其然的就是刚一打败叛兵,南关的官兵就冲出来抢割首级和兵器,吕泽扬毫不客气的命令用乱枪收拾了冲出来的乱兵才让他们老实了。 吕泽扬倒不在乎这点“功劳”,但是很怕他们在交火的时候在背后闹出乱子。幸亏没多久,从登州来得张焘就到了莱州,被孙元化任命为南关守将。 城中的防御也分划了范围,采用四门负责制。孙元化守南门,徐从治守北门,楊御蕃守西门,王道纯守东门。 吕泽扬划在孙元化防区内,让他省却了无数的麻烦。否则就他那天的南关大捷,没有孙元化罩着,对他这支小小的队伍起了不利于孺子之心的人早就伸出手来了。 即使这样,也不断有人要求来看看吕团总的“利器”。楊御蕃甚至提出要购买一些团丁们用得鸟铳和大炮,当然遭到了吕泽扬的回绝,不过他倒也不隐瞒,说是从广州买来得“海外利器”。 楊御蕃当下求他介绍,准备去广州购置“利器”。 张焘对他们的武器也非常的感兴趣――他和孙元化是教友,都是西式火器在中国的推广者,所以早就知道这位吕团总的利器其实就是广东的“髡贼”所用。特别是那种可以枪口装短剑,可以连发的火枪,只有髡贼才有。 这位所谓的吕团总,虽然说着一口莱州土话,却十有八九和髡贼有着很深的关系。 但是他和孙元化早就通过声气,所以对此一概装糊涂。为了避免麻烦,将原先守卫莱州南门的人马渐渐的都换成了原先的登州镇的残兵,兵力有点少,但是孙元化知道吕泽扬部下的战斗力,所以并不担心。 吕泽扬现在一切都觉得很满意,唯独不满意的是他的收容难民计划没理想那么丰满。 刚才有军官来汇报目前的难民收容状况。由于叛军来得速度非常之快,因而能够在叛军抵达前来到莱州的难民人数很少。等到叛兵兵临莱州城下之后,难民的来源就完全断绝了。他总共才收容了不到五百人。都安排在南关厢的空屋内。只等海边港口一开冻就外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节 协议 吕泽扬发觉自己还忽视了粮食困难的问题。莱州城内的粮食也就可以供应全城军民大概六七个月。按照朝廷调兵遣将的速度,没有三四个月是不会有大股人马来进剿的。而且能不能一战就取胜解围还是未知数。 不管是孙元化还是徐从治都很清楚目前朝廷的实际运作能力,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至于朱万年、洪县令之类的地方官要保持地面平静也得保存有足够的存粮,所以他们都不会愿意将粮食拨给吕泽扬供养难民。 “幸而只收容了五百多人,要不真要闹出笑话来!”吕泽扬想,现在叛军攻城很急,真要在四面关厢收容了好几千难民,要么自己不得不拼死保护难民,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难民被叛军荼毒,白做了收容的无用功。 吕泽扬痛苦的意识到:想以莱州为本地的难民收容中心,前提是叛兵解围,否则难民是绝对不会跑到双方交火的地方来得――再说现在莱州打得这么激烈,那怕说这里有米山面山也没用。 但是他很不甘心,已经决定到时候把范十二的壮丁队和他们的家口都拐骗走。范十二做得一手不错的胶东乡土菜,比临高元老院食堂做得饭菜更能满足他的莱州胃。吕泽扬心里已经准备把范十二弄回去当自己的私人厨子了――得叫他签个绝契…… 正在胡思乱想间,范十二和其他人都以为他在运筹帷幄,一个个不敢言声。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传令兵来报告,张焘求见。 “请!”吕泽扬说着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张焘虽然是已革的副将,毕竟是南门守将,孙元化的嫡系。不管是从莱州保卫战这个小局面还是到整个胶东地区的大势来说,这个人都需要敷衍一番。 张焘虽然已被革去副将,但是武将的官位原本就不甚值钱,既然能留任,只要打个胜仗就有起复的可能――明末战乱频繁,武将起家很快:左良玉在崇祯初年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军校,不过十来年功夫就成了拥兵十多万的一方藩镇。所以张焘对自己的前途并不担心。 他从孙元化口中知道这次得到屺姆岛的鹿庄主的鼎力支持,包括自己和孙元化能够留在胶东“戴罪留用”,有鹿老爷暗中运作的功劳。因而对这位鹿庄主来头的“吕团总”非常客气。 范十二一看来了这么一个大官,早唬得躲了出去。张焘和吕团总客气了几句,又恭维了一番他“治军有方”,吕泽扬也跟着谦虚了几句。眼见这位张副将说得都是客套话,知道他忌讳身边有人,当即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张焘这才开口,首先他代表孙元化表达了对“鹿庄主”的谢意,接着又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此次若非鹿老爷竭力周旋,莫说朝廷准我等戴罪立功,恐怕连首级亦不能保全,”张焘小声道,“大恩不言谢。今后但有用得到本将之处,本将一定竭力报效!” 吕泽扬赶紧道:“言重!言重!”他心想这好话开头一般都没有好事。孙元化、张焘这一干人能够留在胶东固然对今后开展工作大有好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己方也会愈来愈多的卷入山东的官场斗争之中,从某种意义来说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果然张焘的下一步就是传达孙元化的意思了,他希望吕泽扬能向鹿庄主去说项,设法弄一批“澳洲”枪炮来。 吕泽扬一愣,心想这孙元化还真是大明的洋务派,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训练的新军已经灰飞烟灭,又在寻思着搞洋枪洋炮了。 虽说向各方出口武器是已经决定的下一步贸易目标,但是伏波军自用装备的出口是绝对禁止的。孙元化再是元老院的扶持对象,也不可能把米尼步枪和拿破仑炮卖给他。 能卖得武器倒是已经在开发中了,想来这不算什么大问题。特别是南洋式步枪,比起大明目前坑爹的鸟铳、三眼铳来说绝对是颠覆性的武器,只是大明这个“运输大队长”实在太过给力,企划院很担心向大明销售武器最终会影响到对满清的武器出口销路。 不过,现在孙元化是戴罪留任,到底能不能继续巡抚登莱还有疑问。要是没了军队就没了每年八十万两的军饷,他作为巡抚又没有地方行政权力,到哪里去筹措这笔银子呢? 一瞬间吕泽扬的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的念头,张焘久经官场,从吕泽扬的面色中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当下又轻声道:“吕团总不必担心,只请转告鹿庄主,孙军门已经遣人入京。胶东之事,将来还可有所为。” 吕泽扬点点头,却不大相信。在他看来孙元化已经输光了本钱,要不是元老院这番运作他早就身首异处了。现在居然马上就在想东山再起。 不过这事情不归他考虑,让执委会去考虑吧。当下点头道:“一定转告!” 两人又闲谈一番,说起以后的战势,张焘颇为忧虑,因为叛军从二月初三在城下立营开始,已经围攻了十几天了,虽然南门大捷,但是其他各门防御都很吃紧,楊御蕃是宿将,又有亲兵作为骨干,指挥守卫门还尚觉可以支撑,相比之下王道纯和徐从治带得大多是本地卫所兵丁和城中壮丁,虽然作战颇为勇敢,毕竟缺少战斗经验,在作战中伤亡很大,全靠着王道纯、徐从治二人亲冒矢石,登城指挥才算维持住了士气。 至于南门,要不是吕泽扬打了个胜仗,灭了叛兵的锐气,光张焘手下那些莱州防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这莱州城若无援兵恐怕是凶多吉少。”张焘说道,“黄都督的援兵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 “左不过这些天必然就到了。”吕泽扬知道按照历史,黄龙的援兵应该就是这几天从海路抵达莱州。他心中忽然一动,援兵既然是从海路来,说明这几天海庙港等地的封冻已经结束了。否则援兵是不可能登岸的。 这样说来,莱州这边在虎头崖设立码头的时机已经到了。一旦在虎头崖设立一处堡寨,就可以吸引到附近不敢前往莱州避难的难民。 但是这势必又要造成分兵,吕泽扬手中那点人要分二处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屺姆岛那边出人――鹿文渊和朱鸣夏在当地拉队伍,已经编了不小的乡勇队伍,用少量正规军配合乡勇在虎头崖设一个寨子作为难民转运点应该没有难度。 只是以现在的状况来说,虎头崖再建难民营是不可能的,只能采用船等人的方式,让难民直接上船,凑满一船走一船,类似中巴车营运。 叛军兵败屺姆岛,又在莱州南门吃了个结结实实的败仗之后,北上支队的任务变暂时的简单起来,把屺坶岛周边地区变成坚不可摧的要塞,确保孙元化能够守住莱州就好了。 朱鸣夏不想给周边地区太多的保护,那样屺坶岛将不会再是难民的唯一选择。他按照执委会的意图按照明代的方式制作了一张地图,这是一张标注有哪里可以进攻,哪里必须绕行的胶东半岛地图。 释放毛承禄部下的四百名战兵俘虏的时候,他将几个头目叫来,命令他们将带话给孔有德。还给了他们这份地图。 传话的内容很简单:大家都是有家业的人,你干你的反叛大业,我守我的屺坶岛,最好不要相互出手,大家保持距离最好。信中还特别提醒,要求孔有德按照地图上的要求,不准袭击禁止攻击的地区,否则就立刻攻陷黄县县城,切断前往莱州的交通线。 朱鸣夏很确定孔有德会老老实实按照信中要求,绕开禁止进攻地区。这对孔有德自己来说影响不大。毛承禄的残部对伏波军火力必然是终身难忘。炮火瞬间就收割了一批批叛兵,他们连放炮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孔有德脑袋没被门夹,就会考虑接受信中的内容。这封信还隐晦地向孔有德透露另外一个重要信息――和澳洲人是可以商量的,并非水火不容。 鹿文渊对孔有德是否会接受建议表示怀疑,问万一其无视信中的威胁该咋办,朱鸣夏挥手虚空一抓道:“那就捏碎他的蛋蛋。” 被俘辽兵被放回登州城后很久都没有消息,直到吕泽扬的南关大捷之后,才从登州来了回音,他们带来了孔有德的一封书信,朱鸣夏看完信后一笑,把信扔给鹿文渊,叫他也看看信的内容,鹿文渊看了后大吃一惊。 “孔有德想与我们结盟?” “没错,在孔有德看来,我们人少,火器精良,他们武器不行,但是胜在人多,如果两者结合,便可割据成为一方霸主。” “我们答应他还是拒绝?”鹿文渊迅速的评估着这个建议的潜在好处和坏处。 “当然是一口回绝。”朱鸣夏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节 行动自由 “我们要保持中立。孔有德在这东三府这么一折腾早就臭不可闻,不管是士绅还是老百姓都对他们恨之入骨。我们绝对不能和他混在一起。别说结盟,就是和他们有过协议这事也得保密。这个政治清白很要紧。小鹿,和孔有德磨嘴皮就拜托给你了,我们一定要重申自己的立场,反正这狐狸也是个经常反水的二五仔,要他过来干啥?” 登州方面这次接到回信之后反应很快,没过几天就派来了人传话:既然鹿老爷这边不愿意结盟,他们也不勉强。对方表示愿意保证不进攻庄主指定的区域,但是屺坶岛方面不能干扰他们作战和运补,另外,还得给他们一万石粮食。 “……另外,孔帅还叫小的转告鹿老爷,请贵方不要派出大队人马在登莱游逛,紧守城寨就是了。以免发生意外的冲突……” 鹿文渊原本想装得深沉一点,听到登州方面的要求,渐渐的面部扭曲,继而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让传话的使者面露惊诧的表情。 “你去告诉孔有德,”鹿文渊好一阵才平复下来,说道,“要战要和,悉听尊便。我这里没有二话了。你去吧。” 使者狼狈而去。朱鸣夏随即命令特侦队和侦察兵们一起出动,在黄县大道上不断狙杀叛军的运输队,从登州运送红夷大炮和弹药往莱州去得车队在驿路上不断遭到冷枪射击,许多牛马被打死打伤,不得不经常停车等候新得牛马接替。随队的炮手和士兵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来一枚弹丸夺去性命,走起路来不免畏畏缩缩,一有风吹草动就四散躲避。运输队一天走不了四五里路。到最后甚至发生了士兵拒绝出城护送运输队的事情。 如果全用胁迫来得难民当然无所谓死亡,但是难民没有足够的叛兵看押一走远就会四散,一时间从登州到莱州运输线被完全卡断。 叛兵又改用船运,吕洋的指挥的海军分遣队在登州海域不断的进行巡逻,屡次击沉俘获从登州水寨内出发前往莱州的船只。 吕洋原本认为这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叛兵的航海技能很差,基本是采用沿海岸线航行的方式。在熟悉当地航线的渔民的指点下,吕洋指挥分遣队在登州港外几处小岛设立了观察站和临时停泊场,控制了登州出入船只的航线。 凡是进入登州的船只和登州前往辽东的船只,吕洋按照计划一概予以放行。但是只要是前往莱州的船只一概抓捕,拒绝投降的就击沉。虽说没收船上的货物之后人船全部放还,但是分遣队显露出得想什么时候上你就什么时候上你,想怎么上你就怎么上你的能力让登州城里的叛军乱了阵脚。而且对方一旦切断海上航线,叛军和东江镇各岛人马的联络就全部断了,更不用说去招揽他们了――这几乎是事关登州叛军生死的事情。因而没过几天,从登州就来了新得使者,双方按照鹿文渊的条件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北上支队取得了在当地自由活动的权力。 作为识别,凡是屺坶岛派出的队伍和零星人员,只要打屺坶岛旗号或者袖带屺坶岛标记的红箍,叛兵就一概不予拦截干涉。作为回报,鹿文渊保证不拦截出入登州的船只,不阻断骚扰叛军行动 至于使者提出的莱州问题――鹿文渊的回答很是简单:莱州南门和海边的虎头崖不得染指,其余各门任你们攻打,能打下来就是你们的本事,打不下来也别怪别人。作为回报,鹿文渊保证吕泽扬不在城外攻打袭扰叛军。 尽管条件苛刻,近乎蛮横无理,但是已经充分意识到对手强悍之处的叛军还是完全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位鹿庄主不要他们的脑袋,也不要城池。 如此一来,北上支队就在整个东三府地域放心大胆的自由活动起来。特别是在官府势力已经完全瓦解的登州附近地区,收容队四处活动,到处收容招募难民,散布屺坶岛是安全之地的消息。 大量的难民络绎不绝的从各地往屺坶岛而去,就是那些结寨自保,暂时还没有攻破的寨子,在叛兵日趋强大的声势之下也被收容队的人连哄带骗的拖家带口的往屺坶岛流动了。一时间,整个屺坶岛地区人满为患,幸好进入农历二月上旬之后,屺坶岛周边海域已经化冻,因为冰冻而受到严重影响的码头恢复了原有的运力。原先主要航行于济州岛-台湾-香港之间的船只开始改为航向屺坶岛,在香港的发动机前指已经下达了全面从山东抢运人口的命令。 为了减低人口转运中的协调复杂程度,充分利用船只和洋流、风向,在香港组织船运的索普下令所有从屺坶岛运送难民的h800船只全部航向济州岛,在济州岛卸下人口,而非过去的一部分转运到济州岛,一部分转运到高雄。 由于屺坶岛到济州岛的距离很近,航渡时间短,对难民的体质要求可以降到最低,这意味着难民无需进行一段时间的恢复,只要稍加补充饮食即可从屺坶岛起运。大大降低了对屺坶岛的居住、补给需求。难民转运最紧张的时候,从外面收容来得难民只对健康状况稍加鉴别就可以直接上船。 难民在济州岛就地进行“净化”处理。再经过60天的检疫之后再用船运往高雄。目前高雄已经有来自鲁南和浙江的移民一万多人。由于岛上几乎没有基础设施,一时间无力再接纳更多的人口流入了。在济州岛的“净化”时间正好作为高雄的缓冲建设时期。 从洋流和风向考虑。东北亚沿岸是向南的寒流,流速大约2节,台湾海峡附近向外是强大的黑潮暖流,流速大约4节左右。所以船队在南下的时候可以借助寒流,北上的时候则循着黑潮航行。 这样的话,从济州岛样到台南还是临高,都不需要别的中转地。如果是蒸汽船,8节速度加2节海潮就是10节,一天是240多海里。从济州岛3天就能到台南,5天能到临高。h800和其他帆船虽然速度慢一些,但是至少也有4节左右的速度,北上加上黑潮暖流,就是时速6节,按照白天10小时保持6节航 速,晚上14个小时维持在4~5节航速,合计一天能达到100多海里,从台南北上济州岛可在7~8天走完,如果是南下,走海岸线,寒流加成1~2节,从济州岛到台南大概需要10天时间。 难民在台湾休整数日之后再根据企划院编制的人口需求每周动态表决定人口转运流向。 为了进一步减少周转时间,发动机前指在高雄设立专门的人口转运中心,直接进行人口分配,除了留在高雄之外,大部分运往海南,分配到临高和海南岛上的其他各州县,也包括三亚大区。就是并不缺少人口的香港也分配了少量山东人口。 这是执委会第一次引入大量的北方人口,执委会要求将其尽可能广泛的分配到各个地方,逐步建立起海南、台湾的“移民社会”,避免某一方言区人口过多,破坏原先的乡土社会、宗族社会。 红日一轮跃出洋面,前一天已经装满了难民的js-14运输船队升起了旗帜开始起航。朱鸣夏正在旗舰上。山东这里的军事局势大致已经稳定,作为支队长,他很有必要去关心一下北上支队的另一部分:济州岛分遣队。 尽管济州岛上的李朝军队已经被完全摧毁,但是岛屿腹心地区的尚未建立起全面的控制,考虑到下一步可能会开展治安战,朱鸣夏决定一到济州岛就展开这方面的专门教育。 为了加强对济州岛的控制,这一航次上除了难民之外,还装运了屺坶岛组建的一部分乡勇队。这些乡勇队将在济州岛编入被正式编入北上支队,授予济州岛挺进纵队的番号,接受标准军事训练,完成训练后就成为守备部队暂时驻在济州岛。总参打算以后以少量北上支队人员为核心,编入济州岛挺进纵队组建国民军济州营作为当地的常备军。 此外,在山东获得的马、驴、骡子和牛,因为岛上难以饲养,除了留下部分战马之外其余这次全部装运上船,运往济州岛。 经过三天的航渡,js-14运输船队顺利进入了朝天浦。自从北上支队占领济州岛后,对济州岛的改造工程立刻上马。这里是第二舰队的锚地、元老院的马场、难民的中转站,还要担负起未来东北亚的贸易活动,军事活动的后勤基地。而这一切都需要船只运输。所以现在整个港区一片狼藉:伴随北上支队而来的归化民建筑队在加班加点搞基础建设,由岛上的百姓和官奴婢们编成的“奉公队”充当力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节 济州新貌(一) 朱鸣夏身穿北上支队的灰色呢冬装,披着呢子的军官斗篷威风凛凛的在扩音器的进行曲中走下跳板,朝天浦港区从事官朴昌范已经在岸边等候了――这为朴从事官如今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分辨接连不断的到来的船只上悬挂的旗号了。一看到有悬挂有“元老指挥旗”的旗号的船只入港,他就马上前来迎接:正如他过去经常在此迎接从本土来得官员们一样。 朴昌范这些日子来通过积极的学习和时刻的观察,已经充分领会了这些从大海上突然出现,自称“大宋”的短毛髡人的想法。 他们是打算在这济州岛长治久安的待下去了,行事和实力又俨然敌国。这对已经卖身投靠的朴昌范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当初他“附逆”是对李朝对他长期忽视打压的一时激愤的报复。现在看起来对方不但强大,而且要长期盘踞济州和李朝对着干,让他这位新出炉不久的“朝奸”愈发得劲。朴昌范对李朝的所有积怨:多年来怀才不遇的痛苦,被上官轻视虐待的屈辱全部化为了无穷的工作狂热。他不为钱财,不为女人,不为一切……只为了让有眼无珠的朝廷看看他们轻视自己的应得的报应! 朴昌范的手下大多换成了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中人、两班出身的官奴婢们。于是在这班怀恨在心的带路党日夜“无私奉公”之下,被分配到港区的“奉公队”的劳动效率成倍提高,提高的速度之快,让从临高来得建筑工程队的归化民也感到咂舌:怎么和首长说得“磕了药”似的? 朱鸣夏一走下跳板,朴昌范就迎了上来,一躬到底报名参见: “卑职济州朝天浦从事官朴昌范参见大人!” 朱鸣夏回了一个敬礼:“我是北上支队支队长,陆军少校朱鸣夏。” “是!冯大人已经关照过卑职了!”朴昌范做出个“请”的手势,“卑职为您带路!” “有劳了。” 在驿馆门口,一辆专门从临高运来的东风双轮马车已经在等待着朱鸣夏,上面已经挂上了军衔旗,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骑兵护卫队列队在旁。 这支护卫队全部是由治安军日本连的前武士们组成,一个个腰插双刀,身背步枪。虽然人和马都有点偏矮,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看到朱鸣夏到来,所有人一起拔刀致敬。 “好大的排场!”朱鸣夏嘀咕了一声,不过他心里对这套也很喜欢,当下对护卫队的致敬还礼,然后上了马车。 从朝天浦馆驿到济州的驿路已经初步抢修完毕。火山碎石、煤渣经过混合之后,被马拉得大石头碾子滚压得十分平整。这个巨大的石碾子还是专门用船从临高运来的。道路修通使得从济州城到朝天浦的行程时间被大大压缩,没用多久,朱鸣夏一行人就来到了济州城。 济州城换了主人之后,在外观上没发生什么特别显著的变化,只是城墙上多了不少瞭望的塔楼。马车一进入城内,朱鸣夏就发觉了里面其实已经成了一个大号的难民营。 正在三亚的临高建筑公司的总规划师季润之根据从济州发回的勘测图,做了对济州三座城池的重新规划,设在济州城的人口净化营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充分发挥城墙和原有建筑的作用,将整个济州城重新规划分割为:接受、净化、检疫、劳作和行政五个区域。在主要大型区域内再划分出小区以便管理。各区之间以木栅和铁丝网加以分割,又以道路连接。另外在城池四个角和中央,设置五座瞭望塔,塔上有配备了望远镜和狙击步枪的士兵,从空中监控全城的状况。 济州难民营的设计容量为五万人,如果有必要,可以扩充到十万人级别。设施当然很是简陋:因为不可能准备如此之多的建筑材料,除了少数营区和特殊建筑之外,没有大规模的建造类似临高检疫营地那样的木结构长屋,而是采用更为廉价的地窝棚。这种地窝棚在闯关东和日本开发北海道的时作为农民越冬住所被普遍运用。构造简单,保暖性强,节约建筑材料。缺点是取暖的烟很难散发,人长期烟熏火燎,影响健康。不过济州岛这里气温远比东北和北海道高,无需在地窝棚中生火。季润之的规划是先应急,然后逐步再将这些窝棚升级为木结构建筑。 不过,作为营地的一些必须的基础设施,比如厕所、医院和给排水系统,他还是不惜工本的从临高运去足够的建筑材料、 济州作为距离中国、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位置适中的一个岛屿,非常适合作为三地之间的运输中转枢纽,将来势必还会有更多的人口转移活动会经过这里,在这里多做一些投资是不会浪费的。 为了确保自己的设计能够得到充分的贯彻,季润之派遣自己的徒弟季园到济州岛来直接指挥落实。这个穿着蓝布工作服,背着帆布包,拿着图纸夹的年轻小伙子俨然是岛上的总建筑师,不但归化民要听他的安排,连冯宗泽在很多专业问题上也得征求下他的建议。 重新铺设街道上,马蹄得得,朱鸣夏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铁丝网、岗楼和简陋的窝棚。一些灰色的人影在其中慢慢的移动着,这些行动迟缓,形容枯槁的人,在这里经过六十天的检疫之后就会被分运到各地,成为健康又能干的元老院的士兵、工人和农民,成为元老院这部高速有序运转的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 马车驶入了济州监营。这里是北上支队济州岛前指所在地。朱鸣夏的下榻之处就设在这里。 冯宗泽和南宫无敌都不在,他们的工作很忙。只有薛子良在这里――他正和手下的特侦队员们开会,出来接待他的是本地的“带路党”兼翻译官:朴德猛。 朴德猛将他带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面积很小,但是有卧室又有办公室。很方便。朱鸣夏表示满意。接着他问道: “济州岛分遣队的指挥部在哪里?” “报告首长,就在这里的后厅里面。”朴德猛报告道,“我这就去城外请南宫长官来。” 朱鸣夏点了点头。他的勤务兵把箱子和背包送了进来,开始整理行李。朱鸣夏无事可做,便从屋子里踱了出来,往后厅的指挥部而去。 指挥部里,特侦队的会议刚刚结束,分队的队员们都散了出去。朱鸣夏为了免得敬礼还礼的麻烦,在转弯角等到人都散净了才进来、薛子良正在大地图前发呆。 “维尼,刚才在开会?”他打了个招呼 “哦?是你啊。”薛子良点点头,“正好你也来了,正在汇总情报,准备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眼前是一幅大比例的济州岛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各种符号,显然对济州岛进行了全面的侦察勘探工作。 “你们干了不少工作。”朱鸣夏说道,“侦查工作很到位嘛。” “当然,这几个月我的分队就在干这事了。”薛子良笑着说道,“虽然有点大材小用,反正权当练兵。”他说着打了个响指,进来一个勤务兵。 “给朱少校倒茶!” 一杯朝鲜产得松萝茶被送了过来。朱鸣夏闻了闻,说道,“好茶。你们很会享受。” “这里没什么好享受的。”薛子良耸了耸肩说道,“又荒凉,又没有女人,连酒都很差。简直就是个蛮荒之地。” “说说下一步的打算吧――你上次和南宫无敌说准备在当地展开治安战,这里的治安状况怎么样?” “实话说:风平浪静。”薛子良说道,“单纯从建立统治来看,元老院对济州岛的统治已经是无可争辩的了,但是,对元老院来说,这样的统治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你现在很了解元老院……” “不错,我现在是元老的一员了。要用元老的思维来考虑问题。”薛子良笑了笑,取出一支雪茄点了起来,“元老院迷恋于对基层的绝对控制,所以现在的局面只能算是一个好得开始。” 朱鸣夏仔细的看着地图上的各种记号,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工作,地图上不仅标注出了居民点、牧场、农田这些,还对桥梁、道路、河流和渡口的通行能力做了标注。有了这张地图。进行治安战就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进行治安战,对地方状况的掌握是第一位的要务,朱鸣夏的营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过治安战,但是他本人多次参加了治安战的总结会议和事后的专门学习,对此并不陌生。 “干得真漂亮!”他赞叹道。 “一般一般。”薛子良笑着说,“我们原本就有基本的地图,再加上岛上的居民也没什么敌意,除了人劳累点之外不需要什么代价。”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开济州岛政协会议,然后干掉不听话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节 济州新貌(二) 第三百四十九节 “是的,”薛子良点点头,“冯宗泽已经开始派人去给所有村寨送去通知,要他们在这几天到济州来开大会。” “会来吗?” “绝大多数都会。他们犯不着和我们硬顶――迄今为止,我们没干过什么妨碍这些基层权贵的利益的事情,这是一,”薛子良说,“二来他们也急于想知道我们准备干什么,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 薛子良仔细的解说了目前他们对整个济州岛地区的侦查工作。在他看来,在社会状态上,济州岛和他带着特侦队员踏遍的海南岛有相似的地方――官府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实际统治力不是很强,出了三城九镇,就是当地地主老爷们的天下,他们占据大片的山林牧场,拥有许多依附百姓,往往自己结寨自保,练有乡勇。 只要不去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这些人并不在意谁来坐朝廷,所以到目前为止基本看不到什么来自民间的反抗。偶然发生过的若干次武装冲突大致还是当地人没有见识到“倭髡”的厉害,企图打劫外人造成的。 “这里除了沿海地区之外,内陆大多是山场,多牧地林地,山主的势力很大,有点像十九世纪的墨西哥牧场主,”薛子良说道,“对李朝很恭顺,对我们也很恭顺。” 李朝虽然在整体形制上颇有“小中华”的感觉,走到京城一看好像是到了大明,实际李朝的地方势力很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远不如大明。两次倭乱中各地组织义兵又加强了这样的趋势。地方上的两班贵族几乎就是封建领主,老百姓被压迫很重,近乎农奴一样的地位。 朱鸣夏听了薛子良的介绍,大致心中有了数。不过具体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还要等冯宗泽和南宫无敌回来再讨论。 “这工作条件也太恶劣了些。”冯宗泽一边打量着熏得发黑的梁柱,一边抱怨着,“味道太可怕了。” 冯宗泽正在视察鸣镝庄,他对济州岛下一步的发展都很上心:除了为元老院提供马匹之外,按照21世纪的中国人的惯性思维,迅速的开展了商业活动,寻找扩大对外贸易的机会。 完全依靠中央调拨物资,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地方政府来说呆呆的时间实在有点太漫长了。特别是眼下济州岛正处于建设高潮,需要大量的物资。冯宗泽等人觉得,与其坐等千里迢迢的从香港运来物资,不如设法就近购买物资。他已经把这个想法上报到执委会,获得了殖民和贸易部的批准。 济州岛的大宗出产不多,主要就是牛马、弓箭和渔获。既然牛马是元老院严格管制的物资,渔获又是重要的食物来源,弓箭生产就成了最合适的大宗出口产品了。 在夺取三城九镇,初步建立起对济州岛的统治开始,冯宗泽就开始着手恢复和扩大弓箭业。因为缺少管理干部,加上对当地情况和制弓业也不熟悉,最终决定把所有的官营弓箭作坊全部包给了本地的鸣镝庄弓箭铺。 尽管前往东北开展贸易的批文还没有下来,但是冯宗泽对扩大弓箭生产和提高质量十分关心。虽然并不插手具体的经营管理,但是在技术上他已经开始在各家铺子内强制推广一些简单的新工艺和质量控制,同时从临高映入了若干专用的设备。 让冯宗泽感到条件恶劣的是正在熬煮的鱼胶十多口锅子正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熬制鱼胶的工艺和设备刚刚在归化民技术员的指导下进行了重新建造配置。原先简陋的火塘大灶上的熬胶的大锅换成了水泥砖石砌成的水浴槽,采用热效率更高的烟道集中加热。专用的熬胶锅装在水浴槽内进行加热,不但节约燃料,而且一直困扰熬胶工人的发焦问题也就跟着解决了。再也无需工人在熬胶锅旁无时不刻的盯着,用添撤燃料的方式来调整火力了。 看到正在作坊里的忙碌的朝鲜工匠,似乎对胶的恶臭浑然不觉――朝鲜式的房屋因为考虑保暖和节省建材的考虑,一般房屋都建得很矮小,这个“熬胶车间”也不例外。低矮的空间进一步加剧了气味的聚集,让冯宗泽感到头昏眼花。 “首长,请这边走。”朴德欢察言观色,早就发觉冯首长面色不豫了,赶紧将他引到院子里透透气。 “这车间要重建。太臭了!工匠们这么吃得消!”冯宗泽抱怨着赶紧从“车间”里走到院子里。 “首长说得是。”朴德欢说,“小的,不,我这就去吩咐赵掌柜去办!” “算了,”冯宗泽心想自己就暂时不要再出新花样了,最近的“改造”项目很多,赵掌柜已经在龇牙利嘴了――济州岛前指的布置下各种改进虽然牵扯到设备的都不用合作方花钱:设备和安装都由元老院承担,但是作坊里也有不小的花销。这种劳保上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了。 院子里一队推着紫电改和疾风式手推车的“奉公队”正在院子里卸下沉重的标准包装箱。包装箱上标准着重量,还绘有不同的箭头图案。每个箱子都要开箱检查之后再进行称重。这是冯宗泽主导的第二项改进:标准箭头。 冯宗泽考察过本地制造的弓箭。箭头都是济州岛上铁匠铺自己打制的,不但形制粗糙,而且装配的时候弓箭必须锉磨箭杆修配成型才能装配,装配效率不高。所以冯宗泽立刻就引入了标准箭头。 现在的标准箭头是在临高制造的,机械厂的工程师们根据现代弓箭的研究资料,开发出了几种不同用途的箭头,进行标准化生产。在展无涯等人看来这种东西其实是小五金的一种,做好模具之后采用冲压设备可以成批连续制造。省工省料。 临高制造的标准箭头送到岛上之后立刻就取代了本地产箭头,即使不依靠行政强制力这一改进的难度也不大:工匠们还没有见过制作的这么精良的箭头。装配时候花费的修锉功夫也大幅度的减少了。原本箭头也是外购的,现在不过是更换一家供货商――而且供货的价格并不比以前高――批量制造的小五金,成本极其低微,实际冯宗泽在销售箭头中还能有盈利。 然而冯宗泽还是不满意:他在视察中发现工匠装配箭头还是时常需要修锉。原来箭头虽然标准化了,与之相配的箭杆依然是手工制造的。公差大到可以用肉眼来识别。 “看来下一步是要引入箭杆制造机。”他想到在海林那里看到过类似的设备,不过是用来制造筷子和竹签的,原本是手摇的,后来改成了蒸汽机动力,从喂料口送入开好的竹木材料,旋刀自动将它们旋成一模一样的小棍子,调整旋刀的尺寸还能制造按照不同的尺寸生产。 这里暂时用不上蒸汽机,不过手摇也凑合了。冯宗泽忽然想到此地的水源还算丰富,可以考虑弄个水坝蓄能来推动水轮机,要不搞个风车驱动。 装配出来的箭在箭头上涂上鱼油防锈,再用纸按照十二支一捆进行包装,然后每十束装入一个包装箱就准备出库销售了――目前的各家弓箭铺的每周箭产量是二万枝,冯宗泽认为太少了。箭是消耗品,对于战争频繁的大明和大清来说,月产十万枝也未必够销。 现在的生产效率还是太低了。就算他这样的管理学外行也看得出弓箭铺可改进的地方很多。 为了确保自己的种种改进能够得到落实,也为了监督目前的弓箭材料的“统制”工作,他已经任命了朴德欢为“弓箭总监”,专门负责协调济州岛前指和弓箭行业的联络和各项改进工作。 因为他自己的工作也很多,所以只能满足于这样粗放的管理的模式。不过,将弓箭行业官督民办的好处是无需承担弓箭铺的费用和盈亏,冯宗泽给弓箭作坊的要求很简单:上交总产量五分之一的产品作为承包费和赋税。除此之外不再缴纳其他税费。 虽然只取得五分之一的产量,但是冯宗泽已经控制了岛上的主要港口,通过发给出口许可证的方式掌握了出口的主导权,其他弓箭铺生产出来得弓箭,除非走私偷运出口,否则就只能通过朝天浦港口装船出口。 目前负责弓箭出口的是黄云宇,他作为半岛上商团的代理人,有着天然的销售渠道。所以暂时济州岛制造的弓箭通过他的渠道出口的,为了扶持产业,暂时不收取出口税。 为了攥夺更大的利润,冯宗泽已经在打算以后搞个外贸公司来垄断济州岛的所有进出口业务,让这些弓箭作坊和弓箭铺只作为生产和岛内流通企业存在。 视察结束,冯宗泽在朴德欢的陪同下到了他的“弓箭业统制”办公室――就设在附近的一座铺子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节 送礼 原本的铺面已经按照现代风格重新布置过。朴德欢一度很不习惯垂腿高坐――作为身无常物的官奴婢,很多年来他一直是席地而坐。太师椅、高几这些家具虽然有,却不常用,即使是李朝的王室和两班们,在私下场合也大多席地而坐。 “小朴啊,”冯宗泽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最近的弓箭产量你得盯紧点!马上我们就要搞外贸公司了。弓箭是我们岛的出口拳头产品,你作为总监要给我看好了,不能让那伙商人在里面捞油水!”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做好元老院的四肢!”朴德欢立刻表达自己的拳拳爱戴之心。 “嗯。”冯宗泽原本想和他谈谈最近有人反映他在妓馆和一帮商人应酬太过频繁的事情,要他多加注意一些,但是这时候传令兵来了,向他报告说朱鸣夏已经到了。 “你自己平日的工作要做得尽量仔细,不要给人钻了空子!”冯宗泽提醒了他一句,他对这小伙子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是他第一批提拔起来的本地土著,年轻有文化,能办事。而且朴德换的逢迎本事也不差,这点冯宗泽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他戴上帽子就往外面走。朴德欢赶紧把他送了出去。 送走了冯宗泽,他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心里有点不安。现在他当了“弓箭监事”,说是“弓箭”,实则整个济州城内的手工作坊都归他的“统制”――这是元老们发明的一个新词,照他的理解是“都归他管”。实际上也差不多哦,包括各家作坊的原材料分配,生产改进、产品销售,都要受到他的监督和统计。 可以想象,这一高度计划性的“济州经济组合”虽然对济州岛前指来说是有效的控制了岛上的手工业和商业的经济活动,但是也给负责管理的官员打开了寻租之门。最近求他办事的人特别的多,他几乎每晚都在妓房应酬,到处是奉承的话语和阿谀的笑脸……朴德欢还从没过过这样舒心快活的日子,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从不觉得自己从商人们那里吃点喝点,受他们的招待,再拿些银子也什么大不了的――千里为官只为财,李朝虽然没这句天朝俗话,但是实行的是同样的官场准则,贪污贿赂的风气之盛,并不在大明之下,甚至更为肆无忌惮。 朴德欢少年时是中人官员之子,这方面的事情耳渲目染,根本不用人教,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心理负担。特别是“首长”们每天忙于各种事务,根本顾不上这块,等于是委托给了他,他虽然在其中吃点喝点,弄些好处,到底也把事情都搞得井井有条,冯首长前些日子还夸奖他“能干”…… 但是今天冯宗泽的这几句话给他泼了一瓢凉水――莫不成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下眼药?他想来想去,把怀疑的对象转到了金勇柱的身上。 金勇柱也是官奴婢――朴德欢过去还一度考虑过娶他的女儿当老婆。此人因为是猎户出身,已经被提拔为兵房吏,专门负责本地的治安,每天带着百十个本地的练勇在城里城外的巡逻,平时就在校场操练。这些穿着一式的土布对襟小褂子,戴大帽的乡勇都戴着红色的袖箍,上书:“治安”的乡勇们服装整齐,武器又很精良,走在路上倒比过去的官兵还要威武些。 金勇柱因为是猎户出身,以前经常吃肉,在当时的朝鲜百姓中是少见的高大健壮,带队走在街头更是威风凛凛,一时间“济州带路党”中的头牌朴德欢也对他心存忌惮。 朴德欢一贯看不起金勇柱――金勇柱不仅是官奴婢,而且是白丁出身:李朝百姓中最下等的贱民阶层,即粗鄙又无知。但是他现在当了兵房吏,又受冯宗泽的委派,经常到作坊来检验弓箭的质量,所以也尽量的敷衍。 虽然金勇柱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但是每次来验弓箭的时候总是用很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还听说金勇柱公开说他:“忘本”。有一次他去开会,在门廊里听到他对着另一个干部说起自己的宅邸来得“奇怪”。 “这个贱民!”他愈想愈觉得很有可能是此人在首长们面前作怪,不由暗暗骂道。 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外面响起了晚炮――每天定点在济州监营门口鸣放小炮宣告时间。朴德欢背起挎包就直接下班了。 他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六点到晚六点,一开始他挺巴结,不但早到晚走,有时候干脆睡在办公室里。最近他的工作热情已经消退了,每晚的应酬占用了他的时间,也耗尽了他的精力,渐渐的就变得迟到早退起来。今晚是个没有应酬的日子,他想早点回家,和兄弟商量下自己娶老婆的事情。 朴德欢虽然经常在妓房流连,娶妻的事情却一直放在心上――妓女毕竟是贱人,他现在好歹是个官儿,得正正经经的讨个良家女子做老婆,给朴家传宗接代。 原本城里可考虑的适龄女子不少,但是朴德欢自从“当了官”,眼界也就不同了。原本的官奴婢们虽然已经被废贱改良,但是他依然很计较,不列入考虑的范围。至于原先岛上的几个地方官员的女儿,实话说他也不敢招惹――怕引“首长”们的忌讳。因此他的目标就放在商人和地主们的女儿身上。 倒是有几家的商人和作坊主透出口风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朴德欢不是嫌弃人家女儿长得不好,就是觉得对方的身家不够,恐怕给不出丰厚的陪嫁,挑挑拣拣的一直到前几天黄云宇透出口风给他,金万镒金老爷对他很是赏识,打算将自己的一个孽女嫁给他。这让他喜出望外――这位金老爷在济州岛上可是头号的大人物,有着二品官衔!就是济州牧使、判官看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至于家产更是不计其数,光是山地牧场上漫山遍野的牛马羊就够骇人听闻了。 虽说只是孽女,到底也是金老爷的骨血,肯嫁给自己这个前不久还是官奴婢的人,朴德欢不由得感激涕零,欢喜的整晚都睡不着。 他知道这是金老爷对自己这些日子来所做的事情的向他表达出来的“好意”。为此他不由的觉得自己十分英明睿智,借着大好的机会攀上了金老爷的高枝。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很得意。 朴德欢洋洋得意的回到自家宅邸,他刚刚坐下,自家的女仆就来禀报,说黄云宇黄老爷派人来了。 他出去一看是崔玄泽,前些日子崔玄泽受老板黄云宇的指挥去大陆上卖货了,不在济州。 崔玄泽领着几个伙计,用车子拉着案几、屏风、橱柜和许多杂货。都是这里不多见的东西。济州岛孤悬海外,又没有多少手工业,家具和日用杂货都要靠半岛上输入,精品更少。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从京城来得高级货。 崔玄泽说:“我们黄老爷说了,朴老爷你好事近了。济州岛这地方没什么好买得东西,就专门叫我从京城帮你捎来这些东西。” 朴德欢连连称谢,他早就在头疼自己的住宅里陈设太过简陋了――他现在有钱,但是济州城这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自己要迎娶金老爷的女儿,得排场一些才行。黄老爷果然是个有心人。他也有点隐隐约约的担心,觉得自己和黄云宇他们交往的太深了,人情也欠得太多。 崔玄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道:“你就要做金老爷的娇客了,人家的女儿从小可没过过苦日子,家里土里土气的,夫人嫁过来了也不会不高兴。这些东西不碍事,你给钱就是了,钱不够我们黄老爷借给你就是。” 崔玄泽见他不多说什么,关照伙计们赶快卸车搬东西。 不一会,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已经摆上了新家具,墙壁上还挂了几幅字画,屋子里顿时焕然一新。朴德欢站在屋子里看看,脸上很是喜欢。 就算自己记忆中没有败落的老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气派! 崔玄泽让伙计们先回去了,又把一个年轻的女人领了进来。这人大约十八九岁,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北方女子。穿着一身布衣,虽说垂着头不说话,然而身姿却有一股子勾人的妩媚劲。一下就把朴德欢的目光勾住了。 崔玄泽笑嘻嘻的说:“朴老爷就要成家了。我们老爷说了:朴老爷家里就一个女佣,也就能洗洗衣服,做做饭的粗使。恐怕是伺候不了两班人家出身的夫人。正好我家老爷有个远房亲戚。她叫张成雪,是常民出身,家里人都没了。眼下没去处,就留在朴老爷身边使唤吧――也是她的一个归宿。” 朴德欢赶紧道:“使不得!使不得!黄老爷太过厚爱,我消受不起啊。”这份人情更大,而且自己马上就要迎娶金老爷的女儿了,夫人还没进门,先弄个漂亮的婢女在身边算怎么回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节 兄弟 “不碍事。金老爷是何等的豪杰,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崔玄泽满不在乎的说道,“金小姐是大家闺秀,更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再说了朴老爷你的内宅总得有个可靠地人。不然夫人进门都没人伺候。” 接着他有暗示金老爷知道此事,他大可收下无碍。朴德欢转念一想既然是孽女在家中的地位亦不会很高,自己大可不必多心。再者这女子也实在勾人,便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下来。 朴德欢送走了崔玄泽,叫人把自己的兄弟也叫回来。除了商量自己结婚的事情,他还有其他的打算:朴德猛充当的是翻译官,属于经常在首长身边,知道不少内部消息。他要打听下最近谁在首长身边给他下眼药,顺便也给自己的兄弟提个醒,有人可能会对自己兄弟不利。 在最近的济州岛“带路党”中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官场斗争”的迹象。冯宗泽苦于缺少合适的干部,大量任用带路党的一些负面影响已经渐渐浮现出来。大量旧人员被吸纳入了新政府的行政机构里,一些旧政权下的政治特色也随之产生。 朴德欢现在当了“弓箭监事”,自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随之而来的好处,今天的事情他打算和兄弟好好的谈一谈。 “累死我了……”朴德猛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城外回来了。 他今天的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城外的马圈帮尼克首长当翻译,尼克在首长们中间是以精力旺盛著称的,朴德猛甚至觉得他是不需要睡觉的:有一天他为尼克培训饲养员做现场翻译一直到午夜。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就又被他叫出来当翻译,大约只睡了不到二个时辰。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朴德猛觉得,给尼克当翻译不仅比给其他首长当翻译,比自己过去当官奴婢“当官差”的时候都累――那会是不动脑子的干,现在不但得时时刻刻的跟着他满地跑,还要不断的考虑该怎么把很多他根本没听说过哦的词汇翻译出来,堪称殚精竭虑。 因为工作繁忙,他大多数时间住在监营的宿舍,并不回到哥哥购置的宅院里。今天他刚回到宿舍,就有一个治安军士兵来告诉他大哥叫他今晚无路如何要回家一趟。 朴德猛听了赶紧就往回家赶,回到自己宅邸,刚进院门,女仆就迎了上来,接过他的挎包。 “家里有客人?”朴德猛看到外面的踏脚石上有一双女人的鞋子,不由觉得奇怪――哥哥一直打算娶亲,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结婚;而且大哥也不会带妓女回家。 “是新得的奴婢的,”女仆说道。 “新来得奴婢?”朴德猛有点奇怪,正在这时候,听到屋子里面大哥的声音: “是贤弟吗?快进来!” 朴德猛走进去,吃惊的发现自己的大哥正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一起喝酒。已经有点微醺了。 他正要行礼,朴德欢挥了挥手:“坐下吧。我们兄弟好好说会话。” “是。”朴德猛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 朴德欢虽然喝了几杯,脑子却很清楚,当即关照张成雪先退出去。当下将今天冯宗泽的事情向他说了,要他多注意首长们身边的事情,特别是看看有哪些人在首长们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他还特别提到了金勇柱可能在背后捣鬼,让朴德猛能不能找机会给金勇柱也来块黑砖。 朴德猛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哥哥半是叙说半是牢骚的话语,直到他说到金勇柱的时候才说道: “金勇柱很受首长们的器重,”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要把他女儿金五顺送去哪里‘学习’,回来当女官儿呢……” “胡闹!”朴德欢不觉说了一声,话说出口顿时吓了一身冷汗,首长的事情怎么能说“胡闹”。万一给人听了去报告,这诋毁上官的罪名可不小。 他赶紧四面张望了下,小声说道:“要个女人当官做什么?她长得又那么丑!” 朴德猛点头小声说道:“大哥说得是。不过他现在很受信任,大哥说得事怕是很难做到……” 他犹豫了下,想再说些自己的看法:大哥自从当上了弓箭监事之后,外面的应酬愈来愈多,宅子愈住愈大,各种享用也水涨船高,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不是嫂子的女人。 想起自己兄弟二人当初不过求得是每日能得一饱,有房子蔽身,能讨个女人当老婆的理想,朴德猛不由的觉得大哥如今变得也太大了。 “混蛋!”朴德欢见他一直犹豫着不肯答话,摆出一副“兄长”的面孔一本正经就的训斥起来了,“这点小事也办不到!你这个翻译官是怎么当得?” 朴德猛不敢吱声――他是这兄长一手抚养大得,对他很有畏惧。虽然觉得这事情不大妥当,也不敢当面提出来。 朴德欢发了脾气,又缓了缓:“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两人到这个地步有多不容易。首长们来了咱们翻了身,如今又是首长们用人之际,干活巴结是一回事,还得自保才成!要不然干得再巴结,还不是一样没个下场!”说着一仰脖又喝了一盅酒下去。 朴德猛只得说:“大哥见教的是。”实则心里不大以为然。在他看来,大哥如今生活享用这么高调,已经有点犯忌了――目前的“带路党”中还真没这么露骨的。 但是他不敢再说,只听大哥继续说到他的婚事。黄云宇给他的提了金老爷家孽女的亲事是朴德欢第一次向兄弟说出来。 “大哥,这不大妥当吧。”听了大哥的话,朴德猛虽然有些惧怕大哥,但是觉得事体重大,还是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位金老爷还是朝廷的二品官――虽说是个虚衔,到底也是李朝的人,大哥如今做得是大宋的官,不碍事么……” “这有什么?”朴德欢不以为然,“金老爷也是这次开会邀请的对象――再说了他的二品官不过是空衔而已。他又是养马的大户,你不是说首长们很看重马匹吗?和他搞好了关系,这济州岛不就成了大宋的马场?你哥哥我还有功呢。” 这番话似乎又很有道理,朴德猛到底是个少年,阅历有限。虽说心底里觉得还是哪里不妥,还是没说出来。 朴德欢见兄弟显然不大赞成他的婚事,也有点意兴阑珊,叫张成雪进来盛饭,一起吃了饭各自去休息了。 这一天晚上,在济州城内的一座大店铺的后院里,另一桌酒席正在进行中。桌上除了崔玄泽和黄云宇两人外,另一个正是赵明贵。 这三个人边小口的饮酒,边小声的说着话。 黄云宇捋着胡子,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才说道:“这么说他没推托?” “稍微做了做样子,我说了几句话他就收下了――这小子够贪得!” “贪才好,油锅里的钱也敢捞。”黄云宇笑了起来,“张成雪他瞧着可喜欢?” 崔玄泽赶紧道:“我看他喜欢的紧!” “好,好。”黄云宇连连点头,“明个你去找她,告诉她多花点心思,要尽快取得他的信任,牢牢的把他掌握在手里!” “这种事情她省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明贵这时才开口:“此人贪财好色,倒是容易掌握。就怕到了要紧关头靠不住。” “所以放一个张成雪到他身边去。”黄云宇说道。接着又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问道:“金老爷如今怎么说?” 实际崔玄泽到半岛上去,明面上是去贩卖货物。实际还带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为金万镒去联络李朝的官员。 金万镒作为本地的大地主虽然在官府覆灭的短暂混乱局面中乘乱侵吞了官马场的许多马匹,发了一笔横财,但是他对新来的“倭髡”并无归附之心。 这倒不是他对李朝有多少忠心,而是李朝治下,他在这岛上很是自在,虽说有几个官儿,免不了花费些应酬,每年还要贡献些马匹,但是除此之外,官府一点都不碍他的事。 如今换了这伙“倭髡”――虽然他们一直自称“大宋”,但是金老爷认为他们不过是改口缓慢的倭寇罢了。 这伙“倭髡”到了岛上之后,不抢不烧,只是一个劲的大肆营建,还不断的用大船将大明百姓运到岛上。在岛上开始修筑道路,丈量土地,盖马圈,又在清查户口,派人到全岛各地清查牧场……这一切举动都说明他们是别有所图。最近从朴德欢口中知道“倭髡”准备召集全岛各村召开会议,大户们都要派人参加的时候,金老爷不由得对自己的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忧虑。 他是岛上尽人皆知的首富,又有许多倭髡垂涎的马匹,莫不成是准备拿自己下手?金老爷虽然朝廷不怎么忠心,但是李朝毕竟不会要他的全部身家。这伙来历不明的“倭髡”可就难说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节 防务 他心里还有病,从朴家兄弟那里他知道倭髡对马匹兴趣极大,那个叫什么尼的倭髡头目一到岛上就每天扎在马圈里,这些日子又在组织人手清理各衙门的马匹档和各种土地文书。 虽说官府的档案乱成一锅粥,但是毕竟还是能看出岛上官马群和牧场的大概规模的。这件事上金老爷尤其担心――三城九镇陷落之后,趁着李朝统治力量刚刚崩溃,倭髡还没能把触角伸向内陆的那一段空白时间里,他指使手下人大规模的劫掠官府牧场,不但掳走大量官马、官牛,还将许多牧场的官奴婢并入他的寨子。许多地方,手下人直接移动了界标,将官马场中最肥沃的好地都占为己有。 金老爷虽然足不出户,但是通过黄云宇、崔玄泽和赵明贵等爪牙的积极活动,对整个济州岛的情况十分了解。眼见着倭髡如同高手布局,有条不紊的一个子一个子的布起局来了。 最近不断有小股的倭髡人马在内陆活动,现在又送信来要各家准备去参加什么“政协会议”,金老爷愈发觉得危机渐近了。 看来不干掉倭髡自己就没法太平。金老爷考虑了几天,最终决定还是要迎回王师。 金老爷不愧是岛上的枭雄,他认真的考虑过了王师回来之后自己“侵吞国有资产”的问题,还和身边的幕僚们认真的讨论过――最终的结论是不碍事。济州岛虽然一贯是流配之地,到底也是“王土”,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自己这方如果能出力迎回王师,朝廷必然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官马、官牛、官奴婢之类的活物,只要报个“战乱亡失”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至于牧场地界,现在朝廷自顾不暇:天灾、胡乱不断,朝局又不稳定,新来得州牧肯定是只求个平安无事,绝不会认真追究。 原本金老爷指使赵明贵勾结黄云宇去贿赂朴德欢不过是传统富豪的自保之术而已:把握新统治者的动向,再设法从中取利。这会他觉得自己掌握了朴德欢这么个人物,给自己“迎接王师”增加了不少砝码。 这次崔玄泽到半岛上去就是专程受命去见全罗道兵使申景裕――济州陷落的时候战死的济州判官李大厦是他的亲信。 “……申大人说了,朝廷的确在议收复济州的事情。”崔玄泽小声说道,“朝议倒是没什么分歧,只是朝廷眼下缺兵少粮,只能命令他‘相机恢复’,申大人不知道倭髡的实力,一时半会不能出兵。” “什么‘相机恢复’,不过是推诿之词!”赵明贵骂道。 “不,据申大人说如今朝廷的风气和光海君那会不一样了,大王对胡人的嚣张态度很不满意,对当初的议和很是厌恶。”崔玄泽说道,“眼下是老西派当道,朝里的老爷都嚷着要秣马厉兵,兵临鸭绿江呢。” 赵明贵不耐烦的说:“朝里的老爷说什么咱们管不着。就说这岛上的髡贼,朝廷到底管不管?” “连胡人都要打,这岛上的几个倭髡算得了什么?”崔玄泽喝了几口酒,“申大人说了,得我们把倭髡的底细都给摸清楚了,他才好出兵。” 赵明贵说:“还有呢?这帮官儿怕是没这么容易就出兵吧。” “赵老爷你真是洞察千里!”崔玄泽立刻拍了一记马屁。 “别扯淡了,快说吧,申老爷出什么条款?” “申大人说了,他的兵不够多,到时候要请金老爷组织‘义兵’一起响应。” 赵明贵想这倒不算难事。金老爷原本就有二百家丁。依附于他的奴婢、驱口和雇工连家眷在内有万把人。组织上千义兵不成问题。 义兵用不着多少开销,无非三顿饱饭,再许诺减免一些他们的身贡、租金之类就是。比起开拔就要花钱的官兵要节约的多,死了也无需抚恤。金老爷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义兵的战力一贯比官兵强。打了胜仗,倭髡乘船一跑,他们运来的人口和资财是跑不掉的。不但足够给义兵吃饱饭的开销,还能赚出不少来。 他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是粮草和赏钱了……”崔玄泽惴惴不安的说道,又瞧了赵明贵一眼。 赵明贵呆着脸一时不说话,这事金老爷也预料到了。但是到底怎么个章程,要看对方的价码,再者金老爷也没许他能答应什么不能答应什么。想了想说道:“粮草好说,官兵渡海来打倭髡,金老爷当然要报效。至于赏钱多少,还得要申大人给个章程。”他笑着说道,“这事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 “好说,好说,小的为老爷们效劳是理所当然的。”崔玄泽陪着笑脸,“如今我出入岛屿都方便――有朴德欢帮忙做幌子” “朴德欢还是挺有用的。我们要牢牢的把他拉住!”赵明贵说。 “小的明白。”崔玄泽大声说道,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敬礼!”随着金勇柱的吼声,由二十四名手持箫、管、笛等传统乐器,头戴黑色大帽的济州岛治安军朝鲜部队的军乐队一起开始演奏他们练了几个月的《向您致敬,司令同志》。虽然这威严的进行曲用传统乐器演奏明显表现力不够,好歹还算是成了调子。 全体治安军士兵同时竖直长矛,朱鸣夏在南宫无敌的陪同下检阅了三百名治安军朝鲜部队。 在济州岛当地吸纳官奴婢组建的朝籍治安军已经初具规模,三个连队边训练边执勤,已经完成治安军的大部分训练项目,因为暂时不给他们装备南洋式步枪,所以没有进行步枪射击训练,南宫无敌用教练枪训练了一些队列、操枪和刺杀的科目。 因为缺少远程投射兵器,在南宫无敌的批准下,金勇柱开展了弓箭教育工作,所以现在每个人都有弓箭的配备――朱鸣夏对此不太感冒,这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还是要尽快装备步枪。 在民乐风的进行曲声中,朱鸣夏手扶指挥刀,敬着礼检阅了部队。 乐声停止,朱鸣夏回到队列前,点了下头,金勇柱赶紧喊道:“稍息!” 全体刷的一声稍息。朱鸣夏觉得还算满意,队列相当整齐,虽然因为营养的关系看上去体魄不够威武,但是精气神已经出来了。看来南宫无敌的训练工作抓得还是不错的。当然了,也有负责具体训练的日籍治安军的军士们不断的“三宾的给”的加成效果。 朱鸣夏咳嗽了一声,开始高声宣读授予由元老院签发的军务总管廷命令:正式授予济州岛治安军朝鲜部队“治安军朝鲜挺进纵队”的番号,称号“白马”部队。以奔腾的白马为部队标记。他一边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大声的念,朴德猛一边大声的翻译着――实话说这个番号他琢磨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翻译,还是南宫首长自己拿出了译稿。 宣读命令完毕之后,全体人员三呼“为了元老院和人民”――是用含混不清的普通话喊得。这也是几个月来刻苦训练的结果。按照付三思的新近颁发的命令:不管是正规军、国民军还是治安军,必须统一使用普通话作为通用语言。 对外籍人员和少数民族组成的治安军有一定的变通,但是也要求尽快推行统一语言的工作。 检阅技术之后,朱鸣夏回到了监营的司令部,由南宫无敌汇报了目前的济州岛的防务工作。 南宫无敌对着地图进行了逐一的解说。目前济州岛的三城中,大静县和旌义县分别配置有一个农垦劳工中队,他们相当于屯戍部队,配备有冷兵器,主要以农牧业生产为主,兼顾当地守卫。 因为农垦中队全系冷兵器,战力不足。所以南宫无敌为每县加强了一个排的伏波军作为基干。在本地治安军成军之后,再给每县配备一个治安军连。 “……等难民大批净化完成之后,每县都会安置几百户人家,再从从中慢慢培训本地的国民军士兵,取代这些治安军部队。”南宫无敌介绍着他的下一步做法。 “不错,其他部队怎么安排的?” 被拆散的连队的连部和剩下的一个排部署在朝天浦码头作为卫戍部队。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李朝军队反攻,南宫无敌将余下的一个步兵连、一个工兵连以及其他零星部队集中在济州城和周边,作为机动部队使用。在其他各镇,他只部署少量的警戒兵力。以治安军日本连作为济州城卫戍部队。朝籍治安军作为辅助力量使用。防务部署上呈现北重南轻的态势。 “我们的兵力对这么大的一个岛来说实在有点不够。”南宫无敌说道,“内陆就是空白。这帮子躲在山里的大户地主我们管不着,连官马场都被他们占去不少。尼克天天和我扯这事,可是我们现在哪有兵力和人力进入内陆去接管马场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节 全岛归化 “当初我们才五百人,现在不也管着海南岛了?”朱鸣夏说道,“别着急。等山东的移民多了,自然就全是我们的了。” “也是,你带来的三个连的乡勇至少能顶替一部分日籍治安军的卫戍任务。”南宫无敌说道,“不过他们没有热兵器,最多也就是治安军一个水平。” “骑兵和辎重兵教导队呢?”朱鸣夏记得这些部队已经搬迁到了济州岛来了。人数也有好几百。 “他们全给尼克指使的团团转,我根本插不了手。”从海南岛运来的骑兵教导队和辎重兵教导队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忙于养马业务。 尼克接收了济州城外的马圈,又接收了三城九镇的马圈和附近的一些官马场,手中的马匹膨胀到了三千多匹。为了对这些马匹进行甄别、治疗、选育和饲养工作,不但两个教导队的人大多被他占用,本地的栅军和养马的官奴婢也用了不少人,还一个劲的喊人手不够。 “……尼克现在每天都找我要人,他对本地人很不满意――说是话说不明白,非要我手下的当兵的,起码也得是农垦中队的归化民。我也难啊。” 别看南宫无敌说得挺委屈,其实尼克占用这些部队他是心甘情愿的。至于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也期望早日看到威猛的骑兵部队。自从把日籍治安军连中的十几个前马上武士配上了战马,升级成了骑兵警卫队,南宫无敌就爱上了这种被骑兵簇拥着的感觉--要是人、马和军服武器再威风华丽一点就更帅了。 如此说来兵力的确有些单薄。南宫无敌手里的兵力是少而杂。他手上有各式各样的部队,其实是以辅助部队和后勤部队为主。除去两个教导队,能用的就是工兵连了。但是这个工兵连还承担着许多建筑工作的的核心施工队的任务。 真正能够用于作战部队仅有二个步兵连和一个日籍治安军连。至于海军的人马,基本无法动用――第二舰队的舰船频繁的来往于济州和山东之间,水兵的体力消耗很大,很难再抽出兵力来进行陆地运用。 如果不是当初送来的济州农垦联队承担了相当一部分的地方守备工作,济州岛分遣队连占点守线的任务都完不成。 也正因为济州岛的兵力匮乏,朱鸣夏才会从山东运来三百名乡勇。有这三百人就可以承担掉相当部分的镇戍工作,将兵力解放出来进行对内陆地区的机动作战。 朱鸣夏虽然不管政治工作,又是第一次到济州岛,但是通过每周送来的济州岛情报汇编对岛上的情况多少是有了解的。 即将召开的济州政治协商会议,实则就是一次要求全岛所有势力彻底臣服,表示诚意的会议,凡是表现不能让元老院满意的势力,随后就会遭到铲除。 这一点,恐怕岛上的许多豪强心中有数,所以眼下虽然风平浪静,会议一结束就会陷入到激烈的动荡。下一步就是视情况开展治安战,铲除“敌对势力”和“不安定因素”。 不过,企划院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给济州岛前委的秘密命令中,济州岛未来将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全面推行“集村并屯”。这是根据当地人民多为佃户、牧奴和官奴婢,人口密度很低的现状作出的。 济州岛除了极少数的商户之外,下层平民中几乎没有人有什么财产或者土地,集村并屯不会遭遇到很大的阻力。至于地主、牧主,自然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存在。 根据特侦队这几个月来深入济州岛进行的侦察工作,济州岛前委已经大致摸清了岛上的各个居民点,再根据各个居民点的规模和从监营内掌握的资料推算出岛上的实有总人口大约在四万三千人。 目前运到济州岛的山东难民已经有二万人,接下来还会运来更多。虽说大部分人口在净化结束之后将会转运到台湾和海南岛,但是会有相当的人口留在岛上,形成元老院在岛上的统治基础。 在此之前,北上支队要保证彻底的压服和铲除岛上的一切妨碍本岛“归化”的力量。根据某个还在论证中的计划:将一部分本岛的朝鲜百姓运到台湾和海南岛,从而加速他们的“归化”过程,只不过考虑到南下的运力问题才没有得到正式的批准。 朱鸣夏和南宫无敌讨论了一番部队的调整方案,在政协会议召开之前他要准备足够的机动兵力:至少要有一个完整的步兵连和若干炮兵做好随时出发作战的准备。日籍治安军连视情况也要投入战斗。 刚刚组建起来的白马部队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对本地状况比较熟悉,可以充当带路党和翻译。 这样看来总得兵力大体也够了。毕竟济州岛无论面积、地理环境还是社会状况都没有海南岛那么复杂。而且全岛“归化”的方针使得政治工作的工作量也大大的减少了。集村并屯之后想怎么“教育”都可以。 “尼克那里能够调出多少骑兵来?” “骑兵教导队大概能出动一个连,不过骑兵教导队新兵多,老兵少,怕是没什么大用。” 骑兵教导队中的老兵大多在山东充当侦察骑兵,济州岛上能执行作战任务的人员不多,而且这部分人还得充当马匹和士兵的教练。 朱鸣夏说道:“不碍事。他们现在大多驻扎在济州城外,可以当卫戍部队。再加上新来得山东治安军连,就能把日籍治安军全部抽出来当预备队――听说他们还挺能打?” “的确很能打,不爱用步枪,就爱上白兵……”南宫无敌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最能打的一个废了,虽然留得一条命,没法再当兵了。” “不能当兵可以干其他的。这类为我们流过血的都是培养对象。”朱鸣夏看了看手表,“走,我们去见老冯。看看他那政治协商会议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鸣夏在监营会议室等了半天才等到了冯宗泽和薛子良,两人就济州岛的局势和工作交换了看法,并就下一步的工作开展了讨论,眼看着天色已晚,冯宗泽设宴招待。 “这些天你在那小岛上过得挺艰苦的――天天吃干粮吧。” “还好,不缺肉吃,就是没蔬菜。”朱鸣夏大快朵颐的吃着海米炒白菜,“怎么没弄点朝鲜泡菜?酸酸辣辣的很下饭啊。” “这年头东亚除了我们还有谁在种红辣椒?”冯宗泽笑了起来,“不辣的泡菜有,我以为你没兴趣……” “的确没兴趣,有种没有?” “等开春吧。还有土豆、大蒜和柑橘。”冯宗泽兴致勃勃,“农委会说很快就派人来指导。土豆东西产量大,挺合适这里的条件。而且比红薯好吃,养活个十万人不成问题。至于柑橘和大蒜都是济州的名产,想来质量会很不错。” “我也想吃土豆很久了。”朱鸣夏说道。海南岛这地方不适合种土豆,只在吴南海的农庄里小规模的园艺化种一点,纯属为了留种,元老们难得才能吃到一次。 “对了,你带来得一群生活秘书怎么安排?我看有好几个啊……”冯宗泽有点淫荡的笑了起来,“到底是近水楼台……” “扯……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我怎么会干?”朱鸣夏不以为然,“她们都是我专门发掘的人才。她们在山东检疫隔离的天数差不够了。就是得你安排人净化下。然后单独找个地方安置――” “知道,知道。我一定找离监营很近的地方……”冯宗泽摆出一副“我全明白,你不用多说”的含蓄笑容。 “别想歪了,”朱鸣夏笑了笑,“不是距离监营近一点,而是最好就在监营里――我有事情要经常和她们交流交流。” 刘氏戏班的成员们就这样被安排在监营旁的一处官房院内。院内有女性的朝籍辅助人员看守,不但不许她们外出,还不许她们彼此交谈――除非首长在场。 剃了光头的刘忆思――也就是过去的戏班版主刘氏正死死盯着朱鸣夏的笔记本电脑,她现在习惯了这个奇怪的东西,电脑里正放着健美操音乐――《青春魅力》。昨天这个澳洲人首长布置了这任务,她被要求一遍又一偏的听这个音乐,直到自己能够演奏为止。这音乐与她以前接触过的音乐完全不一样,除了筝,笛,镲等乐器外,还有些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乐器。旋律更是陌生――在她听来简直和噪音差不多。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朱鸣夏那是什么乐器,朱鸣夏则告诉她,这些乐器只需要找到类似的去代替就好。 这是朱鸣夏的私人计划,他想训练出一批会跳健美操的女仆,一批能让元老回忆起旧时空岁月的女仆,一批更具现代审美观的女仆,一批可以成为橄榄球宝贝的女仆。他可以教基本动作和套路,也能简易的编排些动作,再复杂就要靠笔记本电脑了,他电脑上有大量比赛和训练时拍摄的视频,有了葫芦就能画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节 青春魅力 第三百五十四节 一直以来困扰这个计划的配乐问题也因为刘氏班子的出现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虽然她们的乐器和韵律操很不般配,不过也算目前能找到的是对音乐水平比较高的土著了。 先让她们熟悉熟悉现代音乐,再继而学习现代乐器、朱鸣夏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他要求刘氏学习的第一首曲目就是《青春魅力》,以传统乐器演奏为主,作为入门曲目再合适不过。 他自己几乎不看这些视频,穿越的时间并没有长到能让他淡忘视频里学生的长度。这些视频几乎都是他亲自拍摄,他看着这些孩子训练,流汗,受伤,获奖,有些毕业了,他把她们送走,更多的在他穿越那年还没有毕业。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些孩子,他答应自己结婚时候邀请她们成为永远不能实现的承诺,训练一批女仆拉拉队,对他也是一种心灵上的补偿。 培养拉拉队的事情,他在出发前专门和教育部门的胡青白、宣传部门的方非还有萧子山等人都谈过――不用说大家都对此表示了支持。 虽然服装的问题很难解决,朱鸣夏觉得从现在开始着手的话,等真正出队伍的时候这个问题大概也能解决了――至于怎么解决那就是轻工和化工部门的事情了。 “怎么样?有把握没有。”他看到刘忆思还在那里琢磨,问道。 刘忆思款款的站起来躬了躬身子:“老爷……嗯,首长,这种曲子奴婢是第一次听,一时还不能领会,须得多些日子才能领会……” “我给你时间,只是你要用心。”朱鸣夏说道,“这件事很要紧。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的那些女孩子们也得用心学。” “奴婢知道。” 朱鸣夏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刘忆思赶紧走上几步去打帘子――这都是全挂子的伺候人本事。 朱鸣夏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厅上正在练功的身影,“老高,谢谢你留给我的资料,以前看你训练学生,现在到我训练女仆,我会努力的。”他悄悄的说道。 刘忆思对自己的新主子的奇特乐理观念很是不解,不过她现在已经是绝契上按了手印的奴婢,主家别说是要她学弹几个新曲子,就是要她趴着弹、跪着弹、躺着弹、金鸡独立的弹曲都得从命。 要不是自己已经是年过三十的半老徐娘,长相也不是上人见喜的那种,就是要她脱光了弹也不会让她觉得奇怪――老爷们都喜欢一些古怪的调调,这位朱首长虽然穿着举止看上去“不类中华”,说不定有些稀罕的澳洲调调。 她照着反复播放的曲调,努力的在本子上记谱,这是她多年前在行院里学艺的时候下苦功留下的“幼功”,大多数曲子只要听几遍就能大致记下谱来。就是靠着这样的本事,这些年来不管什么时新的小调、曲子,她的班子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翻唱出来,争取了不少的恩客――干这行,即使是注重于高中端业务,在江南也是不乏激烈的竞争的。尤其是各家行院、名妓,实力远在她这个没根基的流浪班子之上。 刘忆思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勉勉强强的才支撑着班子,其中虽然好几次都濒临绝境,但是好歹都勉强支撑过来了。这一次在登州几乎要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幸而又得了转机…… 虽然全班都沦为奴婢,好歹活下了性命――虽然班子里的几个男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犯了主家的忌讳,拖出去直接就被绞死了,让全班子寝食难安了好几天。不过刘忆思却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些窃喜。 主家直接把班子里的几个男人处死,说明主家不想看到她们中有男人的存在,这说明什么?说明朱老爷是瞧上她们了:自家这个班子以后在主家至少不是浆衣舂米的下等婢仆了。 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昏天黑地的坐船:她们没坐过海船,船上的人又多,一路风浪颠簸,好不容易到了岸,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不过,自家登岸之后剃发洗浴之后--叫什么“净化”,被单独送到这处院落中似乎印证了她当初在难民营中的推测。 她想起自己刚到的时候在“净化”中种种羞人的遭遇,想着大约朱老爷对自己也有兴趣,再加上这些天来一直特意过来指导她弹奏,刚才还温言款慰……不由得心砰砰乱跳。这么说来,自己也有戏。刘忆思正在暗暗窃喜――吃香喝辣的日子就在后头。 刘忆思原本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自己的女儿似玉能够被朱老爷看上,结果好像是如花――现在叫赵静寒的更得朱老爷的喜爱――在难民营的时候她不得不对这个“养女”大加谄媚,免得有朝一日如花得势之后自己被拉清单。要说这些年来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更别说这样买来、捡来的女孩子了。 只是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呢?刘忆思最不安的就是这点了。登岸之后,她只见到沿途有田地、荒野,却无什么市镇――比起江南要荒凉很多,只是道路十分平整。 莫非是到了海外?刘忆思会想到自己这班人从码头走到城里来的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些穿着古怪的人,说话也是她们听不懂的。 而她们住得院子也很奇特。院子不大,房屋和门窗都很矮小,屋内全都铺设有地板……这些与众不同的屋舍让她感到困惑,说是穷人的居所吧,室内的地板、梁柱上的装饰,屋顶上的铺瓦还有每一间都有的火龙却不是穷人能用的,若是有钱人家,她还真没见识过哪家有钱人造这么格局矮小的房屋的。 虽然已经快到二月末了,屋子里的火龙还生着火,每间屋子里都是暖烘烘的,穿不上棉衣,只能穿着单衫子。 刘忆思正在胡思乱想,看到女儿刘似玉和着赵静寒回到屋子里来了。这间屋子里就住她们三个。 两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块烤热的红薯,正嬉笑着边吃边走――班子里的年轻女孩子年岁差不多,平日里一起演戏卖唱,又一起受刘忆思的虐待,所以彼此感情都不坏。 她们两个的脑袋都剃得精光,穿的衣服也很古怪――不是净化之后统一发给的棉布长衫:上身穿得是短袖露胳膊的圆领细麻布紧身小褂,下身是绸灯笼裤,光着脚。 大约是没料到刘忆思也在屋子里,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不言语了,连红薯都赶紧藏到身后去了。 虽说全班都给人收去了当了奴才,刘忆思作为班主到底积威尚存,两个女孩子平日里挨藤条,跪瓦片,都是给她打怕了的人。 “怕什么?一个个和呆头鹅似得!老娘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们?!”刘忆思一看两人的呆样,忍不住骂了出来――这些日子她的脾气已经在她的不断内省下改了不少,毕竟是打惯骂惯了,一看到两女这般木讷的摸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道。 “娘……”两个人怯生生的喊道。 “不要怕,”刘忆思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赶紧满脸堆笑,把语气缓了下来,“你们都是娘的乖女儿,怕什么?都过来!” 两个女孩子脸上都露出了不大适应的表情,赶紧过来挨着她在火炕上坐下。 刘忆思嘘寒问暖了几句以示亲热,还特意关照说如今头发都没了,一定要常常戴帽子,免得着凉。 “女人的头受不得风寒,不然老了就落下病……”刘忆思说道。 “娘……”刘似玉忍不住问道,“老爷剃光了我们的头发……是不是,是不是……要我们做姑子……” “哪能呢,”刘忆思笑道,“女儿你放心就是了。你们享福的好日子就在后头,”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静寒,“这都是托你赵姐姐的福。” 二个女孩子当然明白所谓“享福的好日子”是什么,特别是赵静寒,她比刘似玉要大几岁,人情世故也懂得多得多。当初朱老爷给自己取名和这些日子来班主对自己的态度迥变都暗示了什么。 赵静寒给朱老爷瞧上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收房的说法在戏班里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了。 平心而论,她对这位朱老爷也不讨厌,虽然他的头发和衣着很古怪,说话也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到底长得仪表堂堂,对大家说话的时候也很和气――一看就是个好人。给他当婢当妾对她这来说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只是不知道朱老爷的正室人怎么样?赵静寒见识过大妇的厉害――当初她自己差点被大妇活活打死,班子里和同行的姐妹被纳妾之后被大妇折磨死的,打出门来的事情也见识过。所以心中即期待又害怕。 但是最近的事情让她很是糊涂,这些天来班子里的姐妹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朱老爷没表现出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更没有传唤自己单独去见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节 石人“流血” 只是到了最近几天,工匠们一直在改造的正厅完工之后,朱老爷才来了一趟,还带来了这身奇怪的衣服――但是也不是她一个人独有:班子里凡是年龄在十八岁以下女孩子都有。朱老爷虽然单独和她说了话,也无外乎是要她把琵琶练好,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第二天就派来了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子。每天带着她们在正厅里练功:劈叉、压腿……正厅里原本的砖地全换成了地板,其中的一半铺着毯子,沿着墙还装着木杆。 作为戏班的一员,练功打把子也是日常的功夫。但是新来得女教习教得和其他师傅很不一样,不但有劈叉、压腿、下腰等等这样的传统动作,还有许多成套的新动作。既不是舞蹈,又不是唱戏的身段,只是姿态很好看。每次练习的时候,还有轻柔的乐声伴奏――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演奏。有时候没有伴奏,用一个“滴答滴答”左右摇摆作响的小摆件打拍子,要大家合着拍子做动作。 女教习并不说明为什么要这么练功,大家也不敢问。练功非常严格。每天练二个时辰,雷打不动,除了是生病,否则谁也不许缺席。 练功消耗大,所以每日她们还能额外得到一些红薯作为点心。红薯中膳食纤维的成分很大,只要不过量不会发胖,还能促进肠胃蠕动。再者按照朱鸣夏的标准,整个戏班目前都属于营养不良――在太平时节当然是不愁吃喝,无非是质量好坏,但是在登州大乱的这些日子把这些弱质女子饿惨了,几乎个个都落了形。 练功之外,就是由女教习每天上课――教识字和数数,还要学写自己的名字。班子里不少人是没有名字的,有的连姓都没有,全是班主取得艺名。这次大多取了新名字。包括班主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好歹没给她改了姓。 赵静寒练功识字之外,就是苦练琵琶――按照班主新记的谱。班主说了,这是朱老爷的命令――班子里凡是会乐器的女人都要苦练这些奇特的新曲。 这些日子班主自己也在拼命的练曲子,似乎朱老爷给她下了什么命令。每天晚上睡觉前,班主还要再教自己一遍。 因为她已经被朱老爷看上,班主不敢再伸手就打,张口就骂,但是从她的紧张急躁的神态来看,朱老爷一定是要她把这些曲子让大家都练好。 “女儿,你看,这是今天的谱子……”刘忆思堆着有点谄媚的笑容,把谱子拿了过来――原本她不肯将记谱认谱的本事教给她,这些日子算是倾囊相授了。 “你先歇一会,一会再跟着为娘练……这曲子是朱老爷指定要练熟,你可是我的台柱子……”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啸声,阴渗渗的让人浑身一激凛。屋子里的三个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上向着窗外望去。 啸叫声是从城外荒郊传来的,虽然当时引起了瞭望塔上的哨兵和巡逻队的注意,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正在城内值班的薛子良立刻派出一队日朝治安军混合分队出去,循着声音出去搜索,却一无所获。 听到带队的日本下士的汇报,薛子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啸叫声太奇怪了――听起来很像是某种动物的声音,问题是他当初还是美国大兵的时候去过不少次济州岛享受大海、阳光和女人,从没听说过济州岛有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动物的:低沉、阴森,充满了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诡异感觉。 “金大队长,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在叫?”他问正在值班室内的金勇柱。作为“白马大队”的大队长兼济州兵房吏,是带路党中的积极分子。冯宗泽对他很是信任,出于某种惯性,许多元老们不大信任知识分子和有产者出身的带路党,基本还是相信“越穷越革命”这套理论。 金勇柱倒也不负所望,不管是训练、巡逻都是冲在第一个。虽然不识字,但是学普通话很积极,基本上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金勇柱结结巴巴的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叫――但是有点很肯定,这东西不是动物,他原是猎户出身,流放到济州之后依然靠维生,几乎没什么济州岛上的动物是他没打过没吃过的。 不过他毫不迟疑的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再带人去看看。” 当猎户的人经常穿山越岭,风餐露宿,常去人迹罕至之地,有时要冒生命危险,因而颇为两极分化。一类人迷信无比,到处拜神,忌讳极多;另一类人百无禁忌,什么也不怕。金勇柱就是后一类人。 薛子良也觉得古怪,所以准备派几个特侦队员由他带路再去侦查一番,刚准备下命令,忽然卫兵报告说:金五顺来了,有急事找首长报告。 而且他的老婆、女儿、儿子现在都出来工作,全家都是带路积极分子。金五顺年轻聪明,学起普通话来比她老子要快得多,冯宗泽也给了她一个“民政从事官”的头衔,一时间在整个济州城的朝鲜百姓中都传为“奇闻”。 金五顺因为长得丑,一直被歧视嘲笑,所以她对赏识提拔自己的元老们抱着一种近乎爱慕的狂热情绪,虽然面上一点也不表露,但是干起活来的热情让见到的人都觉得吃惊。 这天她带着几个“女子奉公队”的队员去修渠工地送饭――农委会的特派员已经从临高来到济州岛,开始了当地第一个国有农庄的田地建设工作。 送饭结束之后,她带着人回城,还没到城门口,就看到城外的一个土丘旁围着一堆人,正在议论纷纷。金五顺见里面许多都是奉公队员,便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走近了一看,却是城门外的几座“多尔哈鲁邦”-―石人像的五官都在流血。围在石像边的奉公队员和普通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有的人觉得奇怪,有的人觉得害怕。她觉得这事挺蹊跷,朝着四周张望了下,发觉这里虽然距离城门不过半里路,却因为有许多隆起的土丘和杂树林,是一个观察的死角。 往日里她走过这里的时候也见过有人来这里烧香叩拜。但是她对这石像没什么感性认识――因为半岛上并没有这种石像。她好奇问过当地人,当地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样,大家对石像还是很有感情的,认为它们是当地的守护者。不时有人来烧香拜神,现在石像的五官却忽然流起血来,实在太过诡异了。她站在一边悄悄的听着,并不急于说话。 正在寻思,忽然听到一个老年的奉公队员正在激动的说:“不得了了,这是要有大灾变啊!石像流血,大凶啊!我们这济州要遭血光之灾了!” 有人插话道:“恐怕是最近干得事情惹了神怒了……” 金五顺听到这话,赶紧在人群中找寻说话的人,却找不到。 “不应该吧……大家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奉公队员不安的说道。 “自古贵贱都是命中注定的,有人非要逆天行事,还在岛上大兴土木……恐怕是冲犯了神灵……罪过罪过。” 含糊又很清晰的话语从人群中穿了出来。金五顺顿时觉得话头不对,仔细看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贩或者店铺伙计模样的男人,躲在人群中说话。 这番话引起了人群很大的不安。大家都明白所谓的“逆天行事”讲得是几个月前登岛的“大宋”,或者叫“倭髡”,废除了原本的公私贱民的身份,又在岛上大兴土木。 要说在场的人,几乎都受过他们的好处,但是李朝的百姓被压迫禁锢极深,不是几个月的宣传就能扭转的,加上现在又有迷信做助力,一时间人群中顿时弥漫起恐怖的情绪。 金五顺在她爹的影响下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她原本想站出来驳斥,但是想到这件事情很是蹊跷,冯首长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说过要提高警惕,时刻防备着李朝“余孽”的反扑。 “……所以我就赶快过来报告了。”她一口气把事情的整个经过都说了出来。薛子良是个“香蕉”,对“反革命分子利用封建迷信”的套路不是很理解,但是这件事他联想到当初美军在菲律宾搞治安战时候玩弄过的一个手法:在游击队活动区丢弃伪装被吸血鬼弄死的尸体,造成游击区内人民的大规模恐慌和逃避,收到了很好的瓦解游击队社会基础的效果。 “血是怎么弄上去的?”薛子良问道。 “我后来仔细看了,应该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金五顺说道,“血迹很新鲜,应该弄上去没多久。” 薛子良打开地图,石像所在地的确是瞭望哨的一个盲点――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所以当初也没有扫除视界。 这个地点距离道路不近不远,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任何人都能去做这件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节 315案 薛子良虽然没有头绪,但是要在第一时间消除影响还是知道的,当下关照金勇柱带几个人去清理石像,随后将周围土丘上的树木杂草清理一番。 但是事情却不像他清理环境那么容易,谣言很快开始发酵起来了。 傍晚时分,天气忽然阴沉起来,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月,岛上刮起了大风,开始下起细密的雨。在这阴暗的夜晚,济州城里城外的奉公队、朝鲜百姓住宅、店铺,甚至奉公队和白马队的宿舍里也刮起了一股阴风。 谣言四处传播,说石人流血是因为倭髡倒行逆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引起了神怒。眼见着就要给岛上降下大灾了。不知来由的怪声就是先兆,现在更是天昏地暗,星月无光。石像是因为哀怜百姓才五官流血的…… 种种谣言在四处散布,李朝的百姓们、官奴婢,受够了压迫和禁锢,心态上一时还转不过来,加上那些爱传言的人都在四处传播着谣言。他们神秘的交头接耳,信口雌黄的传播着,不时的根据自己的想象添枝加叶。越传越玄幻。他们在谣言中惊魂不定,感到岛上面临着灾难,整个济州城和周围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元老们对这件事很注意,冯宗泽听到谣言之后立刻召集元老们开会,就如何应对做了讨论。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这个谣言来得蹊跷,看样子应该是带着很强的政治目的。就谣言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岛上的李朝余孽干得。 冯宗泽在济州岛一直顺风顺水,干得有声有色。特别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济州弓箭产业”最近几个月的成绩斐然。从朝鲜半岛交易回来了不少粮食(虽然以杂粮为主)和高丽参。高丽参虽然元老院没什么用处,但是能作为转口贸易商品――日本和大明对高丽参的需求都很大,价格高昂。 不过,朝鲜的弓箭需求是有限的,虽说为了防备东胡再犯,朝廷一直在加强军备,但是李朝军队的总体装备水平不高,人数也很少。因而冯宗泽一直在考虑开发新市场的事情。比如满清。 济州岛作为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海上节点,借助便利的洋流和风向,完全可以涉足中日朝三方贸易。冯宗泽可不甘心仅仅当一个养马基地和贸易路线上的补给口岸。他和刘翔之间写过好多封长信,就如何发展“地方产业”的问题深入的交流。 现在济州岛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带路党们虽然言语不通,但是办事十分给力。当地治安又很平静。至于其他元老们:南宫无敌、薛子良、李海平和尼克基本只管自己的业务,不管民政。冯宗泽大事小事一把抓,走起路来都扬风带尘,只觉得自己主角光环熠熠生辉。正野心勃勃的想找个机会到企划院去“跑部”,准备给济州岛搞点工业项目来。这会忽然冒出来一个“敌对分子集团”让他犹如脑袋上挨了一棍子般。 倒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出乎意料――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想到敌对分子已经在暗地里布起局来了。自己居然茫然无知到对方开始动手了才知道。 一想到万一敌对分子来个“济州大暴动”,自己回临高去可就大大的难看了――元老院里的一帮子有事没事都要踢几脚的“反对派”,到时候又得开“听证会”…… 冯宗泽第一反应是要立即“破案”,但是回想起来,自己的内保工作在基本上就没怎么过问过,最近二个月一次都没接见过政治保卫局特派员……想到这里冯宗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济州前委在会议上决定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同时要借助这一机会狠狠地打击敌对分子的气焰。在冯宗泽的坚决要求下,决定由他主抓这一工作。 会后他马上关照传令兵将政保局的特派员刘富卿叫来。 政治保卫局派遣到济州的有一个工作组,他们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对山东转运来的难民进行甄别和“可靠性评估”。 赵曼熊在内部通报中特意指出:发动机行动中的最大问题是在转运来得难民中有可能会带入一些民间教门中的骨干分子。所以在屺母岛上就有临高天主教和新道教两大门派进行“清洗异端”。济州岛这里的政治保卫工作组进行“复查”。不但要从难民中揪出漏网之鱼,还要从已经改变信仰的前异端分子中寻找有没有接着改变信仰进行潜伏的人。 因而济州岛的政治保卫小组工作非常的繁忙。主持工作的特派员刘富卿是一名归化民干部。曾经是南京刑部的一名书办,因为在案卷上舞弊坏了事被充军到雷州卫所,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此人从徐闻渡海到临高来“投髡”。 此人在净化营里被发展为告密员,因为工作出色,从净化营地里当了一年多专职告密员。经过训练班的培训之后再被派遣到儋州组建政治保卫局侦察网,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这次被派遣到济州岛当特派员。 “政治保卫总局军士长,济州特派员刘富卿奉命前来报到!” 门口出现了一个形容猥琐的半老头子,原本应该很有气势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变得有气无力。 冯宗泽将案情简单的做了介绍,要他尽快破案。 “你知道,我对内保工作还是很重视的。这个案子出来也好,要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扎实一些。更仔细一些。前阶段我指示你们的要搞好侦察网布局的工作怎么样了?” 刘富卿有些诧异,因为他已经有二个多月没见过冯首长了――就是刚到的时候被接见过一次。要说有什么具体指示,这二个月更是一次也有。好在他的业务主要是接受政治保卫局的直接领导,冯宗泽管不管这块他都能够按照发来的命令和工作手册按部就班的工作。 他到底是公门老吏,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几个念头一转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岛上出了“反革命集团”,而且已经付诸了实际行动,冯首长这几个月却对政保工作没有什么指示,对景起来岂不是很难看?当下心领神会,马上大声说道: “报告:冯首长的口头指示我们已经都执行下去了,请首长放心!”他接着汇报了些情报网的布置和发展工作。因为济州岛的原住民是朝鲜人,所以他目前主要是从当地带路党和难民营中招募告密员,组织告密网络。 “关于这件案子――”冯宗泽觉得对方很知趣,点了点头,“就命名为315专案。你们有没有方向,有可疑人物吗?” “报告首长,有得。”刘富卿说道。他随即报告说济州城内的妓房有很大的问题。 “……商人们经常在里面聚饮,一些岛内的大地主、牧主的亲信也在其中频繁活动。三天两头的会客宴请,还有就是某些本地人干部出入也很频繁……” 说到这里他稍稍止住了话头。有关本地“带路党”的“不当行为”,在每周的内保例行报告中都有涉及。但是这位冯首长始终没有具体的指示给他们。他为此专门将材料汇报给政治保卫总局,但是从午木那边并没有就此给予他命令。 冯宗泽一听说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着急质问道:“这种事情怎么不及时向我报告?” 刘富卿赶紧说道:“我在每周给首长的报告中都汇报了,首长有一次还做了口头指示,首长工作太忙,大概有些记不清了吧?” 冯宗泽心想这是哪门子事?随后他马上明白刘富卿前半句肯定不假――只是自己最近忙着“经济建设”,事务繁忙,很久都没有仔细阅读内保的每周报告了。 至于后半句,那是百分百的假话――冯宗泽想。这家伙果然是个官场老油子。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案子你就用心去办吧。就从妓房下手。我会关照各部门全力配合你的” “明白,首长!” 刘富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难民营外的一座逃亡商人的宅院里。他关照人将金五顺传唤来,向她仔细的询问了当时的经过、她认识的在场的人和说话伙计的长相、特征。随后又根据她提供的在场人名单依次传唤问话。从各个角度了解了下当时的状况,同时进一步扩大掌握在场人员的名单。通过不断的传唤在场人员,很快就搞清了这个说话的人是济州城内一家弓材行的伙计,叫崔昌珉。 刘富卿马上传来了济州的户房吏,询问这家弓材行的东家是谁。 这件事其实他可以直接问朴德欢。但是刘富卿掌握的材料说明朴德欢的问题比较大――他在妓房出入频繁,而且和岛上的一些大商户、大地主的来往很密切。慎重起见还是不惊动他为好:如果他有问题,那是打草惊蛇;如果他是清白的,未免会引起冯首长的不快:朴德欢现在是首长面前的带路党红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节 里应外合 户房吏告诉他:这家铺子的东家是赵明贵。不过赵明贵本人是金万镒的奴婢。 这么说,此事和金万镒有一定的牵连。 刘富卿意识到这就是突破口。按照官府衙门的办案思路,有了线索不管有理无理,先把人拘来严刑拷打逼问口供。不过刘军士长在政治保卫总局培训班里已经学会了全新的办案思路,也深知元老们喜欢“斩草除根”,简单的抓到犯事的人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金万镒的这个名字,从他们登上济州岛的第一天开始就如雷贯耳。政治保卫局的工作人员是对元老们的意志想法了解最为深刻的人:首长们是不会容许在基层有比元老院更大的威权存在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大宋皇上一贯是这个调调。 他敏锐的嗅到了315专案背后的各种气味。不仅要“放长线钓大鱼”,重点是要揪出“幕后黑手”来。尽管刘军士长已经认定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和金老爷有关,但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就算没关系也得整出点关系来。 刘富卿关照人将自己手下的监视组组长叫来。 “把你手下的朝鲜人嘱托全部派出去。”刘福卿命令道,“重点监视妓房、赵明贵家和他的铺子。再派人专门监视赵明贵!看看有哪些人和他接触的,查清这些人的底细。” “明白!” 刘富卿迟疑了下:“还有,派人监视朴德欢!弄清楚他的活动规律。你再派人送个信给李万姬,要她找机会出来见我!” “是!” 李万姬在二个月前就被发展为告密员了。朴德欢在妓房宴饮作乐,和商人过从甚密的情报大多是由她提供的。遗憾的是赵明贵、黄云宇等人警惕性很高,谈到正事的时候不许妓女在场。到底谈了什么内容无从知道。 刘富卿是官场里打了几十年滚的老官蠹,所谓“正事”,不外乎是隐私舞弊,官商勾结的那点勾当,以“朴从事官”目前的职掌来说,要搞歪路子钱是很容易的。 反经济犯罪和防治腐败不是政治保卫局的工作――那是契卡的事情。他们就算是发现了线索也只能转报给契卡,再由他们去处理。不过,因为经济问题和“敌对势力”搞上了,这就是他们的管辖范围了。 刘富卿知道,朴从事官的日子不多了。他点着了自己的水烟――这是他唯一保持下来的旧享受。开始默默的思索下一步该干什么。 赵明贵指示手下人搞了石人滴血的把戏之后,又和黄云宇派手下人四处散播谣言,眼见着城里城外人心惶惶,知道自己的把戏起了作用。他和黄云宇是分了工的,黄专门负责和朴德欢以及半岛上的李朝官府进行联系,而他则充当金老爷的联系人。 谣言起了作用之后,赵明贵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二个伙计,带着几匹矮马,装着下乡收购弓材的摸样向城外走去。 济州城虽然门口有岗哨,但是并不进行登记,出入很是自由。他带着人往山里去,走到十几里路到了山麓附近的一个村子,收购了些弓材。确定无人尾随这才一个人往附近的山沟里而去。 他没有料到,从他离开济州城开始,就有一名专门选派的政治保卫局的朝鲜“嘱托”盯上了他。嘱托化装成砍柴的山民,远远的跟着赵明贵。 他看到赵明贵拐向荒山,凭借着树树丛杂草的掩护,悄悄的跟着他进了山谷。 山谷两边峰岭对峙,投下暗影,黑压压的。“嘱托”对这一带的环境很熟悉,象猎人追踪野兽一样紧紧的盯着他。山谷很长,越走越窄,有的地方几乎只有一线天空,地形崎岖。要不是嘱托自己也是山里人出身,根本就跟不住熟悉地形道路的赵明贵。 他跟着赵明贵一口气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穿过山谷,来到一个小村。 村子里只有七八户人家。“嘱托”对这一带的情况很熟悉,知道此地是某个地主的牧村。村里住得都是地主的牧奴和佃户。这会都出去干活了,村里除了老人和孩子,应该是没什么人的。 赵明贵进了村子之后直接往村西头的一座较好的宅子。“嘱托”知道这种宅子里住得大多是“庄头”之类的人物。他不便尾随进村,就在村西的小山坡上监视他。 北风刮得很紧,灌木丛中不停的摇摆着。嘱托蜷缩着身子,等着赵明贵出来。 赵明贵进到屋子里――这村子虽然不是金老爷的产业,但是地主和金老爷素来有来往。关系相当不错。因而他就选择了此地作为联络的地点。 这个地方,看似深山老林,实则距离济州城并不远。因为地形崎岖,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来――大多数本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村子,是个天然适合隐藏的地方。 在屋子里等他的,并不是此地的庄头,而是另外一个奴婢,也是金老爷的亲信之一。名叫金大海。 金大海是北陆的咸镜道人,是白丁贱民。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原是个山匪。被捉之后流放到济州岛为官奴婢。因为武力出众就被金老爷看上,成了他的私奴。 他在这里等赵明贵已经等了二天了――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这样足不出户等了二天已经让他满心烦躁,要不是金老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等到赵明贵带回确切消息,他早就回去了。 见赵明贵进来,他很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才来?” “老爷吩咐的事情不好办,还得趁着人不注意才能溜出来……” “见你娘的鬼!”金大海冷笑了一声,“你个没蛋的货,我看是在城里好吃好喝玩女人把事情都给耽误了!就这么几百个倭寇,算得了个屁。” 金大海对赵明贵一直羡慕嫉妒恨:混在花花世界的济州城里做老爷:有人伺候,随便吃喝玩乐,还有妓房的女人玩弄。他在金老爷的寨子里虽然也算是号人物,论及享受也不过是有间好房子住,顿顿有酒肉吃。下层的婢女可以随便玩弄罢了。虽说这帮丫头要她躺下就得躺下,要她脱光就得脱光,但是一个个都和死鱼一样任人发泄,连哼哼都不会哼哼,那有城里妓房的妓女来得可人,懂风情。 赵明贵见他张嘴就是妄自尊大的话,心中很是鄙夷。这个粗胚!他不露声色的在火塘边坐下,说道:“你说得轻巧!就算是几百个倭寇也够我们喝一壶了。” “有话快说,”金大海不满的一挥手,“老爷等我回去说话呢。” “有东西吃没有?我饿了。”赵明贵走了半天道,早就腹中空空了。有心要在这个粗坯勉强装装乔。 金大海只好叫人拿来酒菜。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农家的土酒和打猎的野物。 两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谈事。 赵明贵将目前城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特别说明自己的“石人流血”的把戏和散布的谣言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效果,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包括白马队的人都有动摇的迹象。 “……然后呢?”金大海追问道。 “然后?然后就得看你们的了。”赵明贵说道。 “朝廷的军队什么时候到还不知道,现在就发动义兵来不是找死么?” “你懂个屁!”赵明贵把嘴里的野鸡骨头一吐,“我说得不是这个!现在城里人心惶惶了,得再下点药才能叫他们进一步乱起来,不然大家等了几天看屁事都没有,我前面做得这番手脚不都白费了?” 金大海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点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干?” “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最近得派人在济州城里城外搞他几家伙。烧几座房子,再干掉几个倭髡,再把金勇柱这伙帮着倭髡做事的杀几个儆儆猴……” “我当什么事情,这种小事你们在城里自个干干不就是了――还要去扰动老爷!”金大海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情,根本无需自己带人去办。 “放你娘的屁。”赵明贵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你以为倭髡都是吃素的?他们一个个鬼得很,关防也严实。光靠我们几个在城里搞,一百年也不成!你们这些人平日里老爷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会要见真张了就下软蛋了?” 金大海是个粗坯,被他几句话一激来了气性,大大咧咧的说道:“你放心,只要老爷一声令下,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二话!宰几个倭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别得不说,我这手片箭,管教倭髡来一个死一个……” 他自吹自擂,赵明贵打断道:“你别吹了。快回去向老爷禀告!事情急,明天派人送个准信到城里来!” “成!”金大海点头,“还送到妓房?” “不行,妓房人多眼杂,恐怕倭髡早就注意到了。你派个人带点干牛筋什么的到我柜上就是。”他停了下,又叮嘱道,“带口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节 城里 刘富卿听取了嘱托的汇报,大致已经明白那个小村是敌人的联络据点,当即命令派出一个朝鲜人嘱托的小组24小时监视该地。 和李万姬的谈话也取得了很多新情况。李万姬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但是提供了朴德欢和赵明贵过从甚密的情报。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曾经偶然听妓房里的姐妹说过:朴德欢交上好运了:金老爷要把自己的孽女下嫁给朴德欢。 光凭这点,朴德欢的头号带路党生涯就算是没了。刘富卿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刘富卿深知权力寻租的奥妙,朴德欢掌握了权力拿来给自己捞好处不足为奇。但是现在看来,经济问题下面还有政治问题。 以他目前的地位和能力来说,金老爷不会在他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他打开文件柜,找出朴德欢的卷宗夹。里面已经搜集了不少告密员汇报的朴德欢的“经济问题”的材料。他仔细的核算了一番,认为金老爷从前支付给他的代价已经很可观了,完全犯不着再倒贴一个女儿给他。 孽女虽然地位很低,到底也是金家的人。一旦联姻就意味着双方家族的利益开始有所捆绑。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要知道,临高那里,元老院是待了二年多,打败了广东全省兵力的围攻才有这样的事情的。 这位本地的土皇帝金老爷这么积极,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刘富卿考虑了片刻,把对朴德欢的监视范围扩大到他在妓房接触过的所有人身上,最后,他把包括朴德猛也列入了监视名单。 随后他带着掌握的去见了冯宗泽。 冯宗泽翻看了下,当看到朴德欢的名字不时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皮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不由得猛得敲了一下桌子:“朴德欢!真该死!” 他不是不知道朴德欢在经济上有问题,但是抱着让人觉得给他们干活有汤喝的念头,一直没多加过问,认为自己给了他大恩,他应该会适可而止。没想到朴德欢会这么大胆!居然还牵扯进了“反革命暴动”。 想到自己对朴德欢的信任,冯宗泽颇有被叛卖的感觉。他脸色阴沉着不说话。盘算着要不要立刻把朴德欢抓起来。刘富卿小心翼翼的不说话。半响,冯宗泽才开口问下一步政治保卫总局打算怎么办。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监视的人员对以下这些人进行监视。”他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具体的监控措施,“一有异常情况马上会我会马上向您汇报的。” 刘富卿走了之后,冯宗泽赶紧去找和薛子良,把情况和他说了一番。薛子良受过反游击战、反暴动的专门训练,根据情报他判断出对方很可能会在近期采取行动。 “敌人已经抢了先机了。”薛子良说道,“我们对他们想干什么还不清楚。不过,从他们散布的谣言来看,敌人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大规模的恐怖行动来进一步渲染气氛……” “你是说人体炸弹?”冯宗泽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各种21世纪的新闻画面。 “不,他们没这个能力,连概念都未必见得有。”薛子良摇头,“最有可能的是纵火和投毒。” 这二种方式较为简单,而且能造成很大的社会影响。 “我来发布命令即刻升级警戒程度。”薛子良从墙上摘下枪套,“升级到橙色。” 橙色是“即将发生袭击”的预警状态,除了在第二次反围剿前一度在临高发出过之后还从来没有发出过。 预警发出之后,南宫无敌立刻下令在水井、粮库等重要建筑附近增派哨兵和游动哨,所有归化民都接到了提升戒备等级命令。根据事先准备好的预案,一旦发出红色警报,全体归化民都要手持武器到指定地点集中或者在原地进行戒备――全城“外松内紧”。 另外两个县也接到了提升警戒水平的通知。冯宗泽知道,以己方的实力来说,不会发生什么动摇根基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万一发生了比较严重的损失,自己就会颜面全无。 今天是星期天――自从“大宋”到了岛上之后,他们就开始推行一套与大明完全不同的历法制度,还采用了每七天一轮的周作息制度。当然,不管是归化民还是本地的奉公队,都没有星期天休息这码事,不过每到这一天,不大要紧的部门和工地上的工作时间一般都提前二个小时结束工作,当天城里也会组织集市,销售各种从香港运来得“澳洲货”,主要是各种日用品和棉布、绸缎。山民和牧民们也会把山里的各种土产拿出来销售。 组织集市,活跃市场,是元老院在地方行政中的一贯做法,不仅是为了就地获得当地的物资,增加当地百姓在经济上的依附感,还有了解各种讯息的作用。 这个星期天也和往日一样的热闹。街市上的人比往常多得多。店铺和饭铺早早的开了门。新开张不久的饭铺里人声鼎沸,几口大锅子加在沿街的院子里,煮着杂粮米饭和大酱汤。一个个瓷缸里装满了红彤彤的泡菜――这种由“倭髡”带来的口味新奇的泡菜立刻征服了当地百姓,很多人都开始学着制作“大宋泡菜”。岛上对红辣椒粉的需求顿时直线上升。 这家饭铺和附近的几家杂货铺都是冯宗泽指示本地的朝鲜带路党开设的,除了活跃经济之外,目的是尝试着推行流通券。既然要推行流通券,就必须有回收渠道。否则它的信用就无法建立起来。 小商贩们用背架背着沉重的大包裹,带着杂粮、蔬菜、海产品、水果和各种土产,从四面八方陆续进城来。摆开货摊,争相叫卖。张成雪提着广东产得竹篮子,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好像主妇买东西一样沿着货摊问价钱。 张成雪现在是朴德欢家的婢女,实际是赵明贵一伙安在朴德欢身边的棋子。至于什么金老爷的孽女下嫁之类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但是,在朴德欢没有失去利用价值前,他们需要在他身边布置一个能够时刻监视控制他的人。 自从赵明贵到山里和金大海接了头,很快就有消息送回来。说要赵明贵等人在城里动手,先是在水井里投毒,然后是纵火。但是不杀人――除非能够伪装为“暴毙”或者意外。因为要体现出“天罚”的意思来。为此,金大海要派几个人到城里来。 张成雪按照赵明贵的指示,专门到市场来窥探金大海的人有没有进城。她一会问问价,一会又挑挑东西,实则在专注的探寻带着特殊标记的人。 张成雪是赵明贵的奴婢。当初岛上瘟疫流行,她全家倒在赵明贵的铺子前,赵明贵给了几服药物救活了全家人,从此之后张成雪就成了赵明贵的忠仆。主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含糊。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发现前面来了三个背着背架的小贩,走在前面的一个很年轻,最后的一个却是瘦骨嶙峋的老头,中间却是个壮年人。从表面看和周围从山里来得山民们没什么两样。 张成雪赶紧朝着他们的脚上看去,三个人都用青色的布条束着裤口,穿着草鞋。草鞋的绳上不显眼的染出一段黑色。 她赶紧站到一边,看着他们找了块空地,铺开包袱皮在地上,开始叫卖起。他们卖得是山里的蘑菇干。张成雪赶紧上去问价,又装模作样的挑了很久。买了一些回去。 这三个人卖完了蘑菇干,去饭铺里饱餐了一顿大酱汤泡糙米饭,又在茶铺里坐了半天。天一黑就溜到了赵明贵的铺子里。 金五顺穿着新发得归化民制服,挎着个挎包,束着帆布武装带,雄赳赳的走在路上――她的头发已经剪短了,看上去和女归化民没什么两样。金家父女两人因为“觉悟高”、“不动摇”,已经被正式的列入了归化民干部的编制。不再是编制外的带路党“临时工”了。 金五顺现在是“妇女从事官”,原本冯宗泽准备送她和一批“青年积极分子”去临高学习,不过眼下形式比较紧张,就暂时把这事搁置下了。不过金五顺早就在和其他归化民干部的交往中知道了不少临高的事情,对这一“圣地”充满了向往。 她带着一队奉公队员去城外的马圈,尼克那里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为此每周都要征发一批奉公队员去马圈帮忙干各种粗活:打扫权舍,铡草、割晒干草等等。还要帮忙平整土地,开沟……准备用来种植优质牧草。 把奉公队员送到了马圈,她自己到了马场外围的一座小房子――这里新修了一座塘坝,用来蓄积山里流下来的泉水,再用渠道将清水送入马圈供马饮用。为此设置了水闸和看守水闸的小房子。 金五顺的兄弟金六顺就在马场负责看守水闸,她走近的时候,金刘顺正在水闸上擦拭铁制的转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节 金六顺 金六顺正在闸房上擦拭机器――所谓机器,不过是个铁制的手轮螺杆闸门,用来控制塘坝里的水量。这在临高是最常见不过的水利设施,但是在济州岛这却是“高科技”。金六顺因为年龄偏小,又很有动手能力的天赋――南宫无敌曾经看他做过一个弹弓,和他自己全套木工机械加工出来红木弹弓相比也毫不逊色――就派他在这里工作,打算局面稳定之后就送他去临高学习。 金六顺对自己分到这么个职务很是高兴,觉得这是莫大的信任。每天一有空就拿着块破抹布擦拭机器。把整个闸房弄得干干净净。 金五顺看到弟弟正在打扫卫生,也帮着抹布擦灰尘了。 “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六顺觉得不解。姐姐很少到马圈这边来。他知道姐姐现在“当了官”,各种事情非常多――很忙很忙。马圈这边多是力气活,一般也不用女工,所以姐姐也很少来。 “我来送奉公队员轮班。” “这事情也归姐姐管了吗?姐姐果然是官越做越大了。”六顺开着玩笑说道。 “最近局面不稳定,父亲大人要我来看看情况――马圈在城外。” 她刚才已经和驻在马圈的白马队人员交代了加强戒备的命令,根据新近的指令,“敌人”很可能会在最近几天进行破坏活动。 金六顺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推窗户,指着窗外说道:“别说这里就在城边上,就是不在城边上也不碍事――这马圈驻扎着好几百大军,谁这么不开眼来送死?” 辎重教导队和骑兵教导队登陆之后就驻扎在城外的马圈,随着接受马匹的不断增多,人妈多了容纳不下,于是又在城外其他地方开辟了二号和三号马场,分出一部分人、马。 不过即使这样,一号马场里的伏波军的也有一百多人。虽然是学兵居多,但是至少也是受过三个月基本步兵训练的人,而且全部装备有步枪――来攻打马场简直就是来自杀。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局势有点乱,有人想暗中捣鬼。你这里离开场部有半里多地。四面又是旷野。” “不碍事,倭寇……不,日本巡逻队每半小时就会巡逻过这里一次。”金六顺不在意的说道,“……你看,他们来了。” 水闸外面的土路上,一队日本治安军士兵骑着马从外面路过,他们的挎着的太刀悬在马背上,士兵们都戴着“阵笠”,穿着骑兵大氅,显得的威风凛凛。 要在过去,济州岛的百姓一看到这样的形象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但是这会,姐弟两人却觉得看着很是亲切――这些是保护他们安全的人,是首长的爪牙,他们的同类。 “还是要多小心。”金五顺说着看了看大铁轮子,“这是水闸,首长们说是很要害的机器……” “可不是,这里的水闸要是一垮,塘坝里的蓄积的水就会全流失,下面的几个马圈的水槽就供不上水,马饮水就难了。”金刘顺说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弓箭和砍刀,“我都要防备着,不是吹牛,来三五个人都别想动一动这水闸!” “知道你行。”金五顺看着弟弟渐渐健壮起来的身体――现在顿顿都吃得饱,弟弟原本有些孱弱的身子开始变得结实起来了。 她推开窗户看了看四周,发现水闸的另外一边是堤道,拦截着河道,而河的对面是一座用栅栏围绕起来的地方。虽然暮色渐浓,也看得出里面有好几个新建的像塔楼一样的东西,圆滚滚的像一个个大桶。 “那是什么?” “是新造的草料场。”金六顺说,“不过里面没有很多草――听首长说要等种草的田收了草才会用,现在里面就是堆些打来得干草。” “草还要种?” “是的。”金六顺点头,“尼首长说了,养马是很大的学问……” 他开始兴致勃勃的说最近他学到了什么。看到姐姐对屋子里的大铁轮子很感兴趣,又说起了他刚刚知道的许多新名词:螺杆、万向节、杠杆……这些东西都是他非常感兴趣的新事物,也是他一直缠着“小先生”们,求着他们解说的东西。 说着他又献宝似得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水车模型――水闸房里堪称“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粗糙长凳,金六顺就在墙壁上挂个篮子用来储物。水车是芳草地教学小组的一个学生为他做得,用水车推动的一个风扇,用来说明水力的做功的教具。 “姐姐你看,”说着他把小水车放到了水渠里,水车转了起来,带动着风扇也飞快的转了起来。 “这好玩。”金五顺也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个精巧的木制模型。 首长们不论干什么都很有学问。她看弟弟还站在水渠里兴致勃勃的看着水车就说“你坐下歇一会,不要玩了――现在水还冷。” “这可不是玩物,是‘能量’呀,这是水的‘力’,还有风的‘力’,火的‘力’――那些在朝天浦不用划桨使帆的,一跑就冒黑烟的船就是水和火共同的力……” 金五顺点点头,她对弟弟说得一切都不甚明了,也不是很想明了。但是看着弟弟如此的喋喋不休,兴致勃勃的摸样,和以前的混沌粗野,只知道玩弹弓,打兔子,摸鱼的野孩子判若两人。 “能也好,量也好,你赶快给我从水渠里出来吧!” “不碍事,一点小活计――这里一天到晚没什么事情做,就是守着闸门。要闲出病来了。”金刘顺满不在乎的说道,“只好多看书了。” “你能看书认字了?”金五顺很是惊喜。他们家是世代的贱民白丁,在李朝时代贱民读书认字是大逆不道之事。 “是,不上夜班的时候每天都去夜校上课,那里有几个小先生学问很大。不光能教认字。懂得东西真多。”金五顺羡慕的说道,“到底是大宋来得!” 由芳草地学校的高小学生组成的第一批“教育部分遣队”已经到了济州。他们分批前往济州和台湾,除了充当文职和技术人员之外,空闲时间还用来充当教员,为净化营地的难民进行扫盲。 本地的带路党和奉公队中的可造之材也能享受这一待遇――毕竟要让他们掌握汉语汉文才能有效的对其加以利用。 金五顺也在扫盲班学习,虽然普通话学得不坏,但是认字写字的水平就含糊了点。 她弟弟从墙壁上的一个篮子里拿出了一卷纸打开:这一卷纸上的四个字她认得二个:“济州”。他弟弟读了起来:“济州新闻”。 《济州新闻》是由济州岛前委编撰的一份对开小报,专门针对济州本地的百姓和难民营的难民。不定期出版。济州本地稿件写好之后用无线电拍发的形式发出,由《临高时报》社负责具体编辑和印刷出版。 执笔的人基本都是元老――归化民干部还不能够按照“元老的作文”模式来写报道。因为针对的对象是文盲和半文盲,所以遣词造句尽量简单,用字也尽量用笔划少的。内容以本地新闻、各种行政命令和简单的教学科普内容为主。一部分内容就是摘抄自《临高时报》。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黑色粗体的“行在快讯”,大致就是临高时报的报纸摘要。 “马袅工业区二号高炉已于本周点火一次成功!” “为博铺公社工人新村三期今日动工,预计将在六月底完工。完工之后,将为工人提供一百二十四套住房,预计将大大缓解工人住房困难的状况……” “本月十日,炮舰春潮号在博铺造船厂正式下水,海军军令部部长陈海阳少将出席了入水式……” 这些来自“行在”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既陌生又新奇。然而这让带路党们感到了自己并不孤独――有一个幸福的乐园正在他们生活的悲惨世界之外,虽然这个世界离他们如此的遥远, 他读起了头版新闻。头版新闻是关于济州岛即将召开第一次政治协商会议的消息。内容很简单,更类似一种“告示”。虽说如此,这姐弟两人还是对里面的很多词汇似懂非懂,只是大概的知道首长们要叫全岛上的人都推出头目来会议,商量以后的岛上的事情该怎么办。 金五顺因为是“干部”,参加过几次归化民干部的学习,关于这次会议的意义和重要性,她在会上听上级讲过,知道这是头等的大事。因为自家全家都已经和“首长”、“元老院”、“大宋”捆在一起了,所以她对此事非常的热心,很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正靠着头研读着报纸,天已经黑了,外面黑漆漆的,可以听到不远处马匹的嘶鸣声。在夜色中响起了悠扬的军号声――这是军队晚餐的信号。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马场里的几条狗也猛然的吠叫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节 动摇和坚定 张成雪正陪着朴德欢喝酒。这个一直以来都春风得意的人满面愁容――似乎有什么心事。自从出了那档子“石人流血”的事情之后,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每晚都喝闷酒,不再象以往那样经常出去应酬了,甚至在家的时候也不再和自己调笑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看出他的愁容背后隐藏着恐惧。 她很鄙视朴德欢:在她看来他是个无能之辈,不过是因缘际会,被无恶不作的倭髡看上,又接着被金老爷拉拢。 要不是赵老爷还要派他的用处,她真心直接给他一贴药,让他呜呼哀哉去了。 张成雪虽然也是苦出身的奴婢,却非良善之辈。当初在赵明贵家,她原在奴婢中并不出众:论姿色比她强得奴婢还有好几个,赵明贵也不甚看重她。然而她小小的年龄就耍弄手腕,挑拨离间、栽赃陷害,靠着耍弄阴谋诡计成了赵明贵的亲信。翻手就把几个原先得宠的婢女整治的死去活来。一个当初得罪过她的婢女被她唆使主人下令活活杖死,另一个则被她投毒致死。 虽然她的事迹后来被主人有所察觉,但是赵明贵却觉得是可用之材,便经常让她为自己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明贵派张成雪这个“干将”到朴德欢身边,明着是拉拢,暗中是监视。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层目的:在必要的时候对他进行“寝反”。 按照金老爷他们的算盘,先是“石人出血”来扰乱民心,接着就是这几天在城内城外进行纵火,增加恐怖气氛,最后就是接应朝廷大军,全岛起义兵。 到那个时候,朴德欢这样的人就是最好的内应。 不过,这个人的胆略有限,指望他当时候斩落城门或者刺杀倭髡大将高官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了。但是通过他再拉拢策反其他投靠倭髡的朝鲜人还是有可能的。 眼见着他最近情绪低落,张成雪旁敲侧击,大致已经知道他很是在意“石人流血”的事情,而且最近倭髡也流露出对他不信任的态度来。更有风声说一贯对他很是重视的冯首长准备全面清查他在“弓箭从事官”任上的账目。 张成雪认为,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已经使他开始有所动摇――“寝反”的时机已到。她一边给赵明贵斟酒,一边盘算着。 “老爷,您一个人怎么喝闷酒呢?”她故作娇媚的问道,身子往他身上靠去。 朴德欢寥无兴趣的说:“不喝闷酒还有什么好干得?” “老爷最近怎么不去妓房快活了?”张成雪说道,“几个姐姐可都想着老爷您呢。” “怎么,你愿意我去妓房?”朴德欢有些醺然的问道。 “奴婢哪敢对老爷的事情多嘴。奴婢知道老爷您去妓房又不是为了女人,是和几位老爷谈事做买卖呢。” “如今要避避风头,我和黄老爷、赵老爷他们来往得多了些……首长们好像不喜欢……”朴德欢打着酒嗝说道,“做人也真是难!我跑妓房应酬他们还不是为了为首长做买卖,” “是呀,没有老爷出力,这岛上的弓箭和特产能卖得出去?”张成雪悄悄的开始第一次调拨,“还有买来得粮食的,解决了这岛上多少人的吃饭……这都是老爷您的功劳啊。” 朴德欢一听愈发感到愤懑――人总是会夸大自己的贡献和能力,忽视他人的作用,喝得有些“高”得时候更加如此。被她一挑,顿时牢骚满腹,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想过了。老爷我的权太大了――那帮子人看了眼红,一个个都在首长们面前不知道说什么!金勇柱这个贱民王八蛋!” 张成雪知道他最近对金勇柱父女的地位上升很不满意,便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老爷,慎声!金大队长现在可是首长们面前的红人,连着他家的女儿儿子都抖得很……” “屁!”朴德欢愈发不满了,因为最近冯宗泽等人的确经常单独召见金勇柱父女,“一家子贱人!”似乎是无从发泄不满,他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 “金勇柱家倒不要紧,一家子白丁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就怕首长们……”说着她故作忧心忡忡的止住了话头,故意勾朴德欢的话。 果然,朴德欢问了起来:“就怕首长们什么?” “奴婢是说,最近石人流血的事情……” 朴德欢一挥手:“不要怕,这都是有敌人捣鬼,你不要信谣言。”然而他的话说得很是无力。 张成雪早看出他内心的疑惧,说道:“奴婢觉得:说有人暗中捣鬼,或许是真得。可是天下的事情,无风不起浪。首长们本事虽然很大,到底是外来的,毕竟不是承天受命的朝廷正统――想当初两次倭乱的时候,倭寇也是势大滔天,连平壤都给占了,最后还是败了……” 朴德欢一惊,赶紧说道:“不要瞎说!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是,奴婢多嘴了。”张成雪赶紧垂下目光,给他斟酒,“老爷别想这些烦心事了,还是尽情的乐一乐吧。”说着身子紧紧的贴了上去,知道刚才自己这番话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等这几天城里城外再烧几把火,他就会成为惊弓之鸟,象沉船上的老鼠,忙不迭的要找逃命的稻草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又是连着几声,朴德欢浑身一凛,猛得推开张成雪,站了起来。惊慌不安的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注意,有情况!”金五顺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几个人已经出现在门口了。金五顺马上喊了一声:“什么人?!” 这几个都是本地人打扮,脑袋上缠着白帕,手里拿着刀棍。 屋子里冒出个女人大声喝问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都是一怔。金五顺一看对方全都拿着棍子,还有人提着刀,知道来者不善,赶紧大喊一声:“有坏人!”说着拔出随身的砍刀扑了上去。金六顺也跟着拔出砍刀冲了上来,对准当头的一个一刀砍下去,另一个从侧面窜过把他使劲一堆,将他推倒在地上,刀也脱了手。他马上跳起来操起板凳就打了起来。 金五顺一刀砍倒了第一个匪徒,正当她准备跳上去给那个疼得满地打滚匪徒再来一刀的时候,另外一个匪徒已经冲了进来,用棍子打飞了砍刀,将她打倒在地。她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小腿就是狠命一口,匪徒惨叫一声。旁边的同伙赶紧拔出小刀猛刺了她胳膊一刀。正在这时候,六顺已经砸倒了和他厮打的匪徒,赶紧冲过来,轮起板凳使劲的朝着匪徒的脑袋上砸去。顿时让就他送了命。这时候他被刺中了一枪,倒在血泊里了。 金五顺一看弟弟被刺中倒地,犹如疯了一般捡起砍刀的冲上来,这时候外面枪声愈发密集,当头的匪徒赶紧喊道:“快点火!快点火!”随着他的喊叫声,一个匪徒从窗口爬进来,将浸透了油的破布草绳往铁手轮和螺杆上缠去。 “要放火!”金五顺惊叫起来,她听弟弟说过这水闸对马场很重要,顾不上匪徒,赶紧冲上去拉破布,正在这时候,有人狠狠的从背后砍了她一刀。金五顺血流如注的倒了下来。 外面的枪声密集,不时传来“义兵”们的惨叫和惊呼声,攻打水闸的几个人原以为对付一个半大小子再放把火很容易,没料到竟然会有死伤,眼看着外面的形势不妙,打头的赶紧把火种丢在破布上,又连丢了几个火把在屋子里,匆忙逃了出去。 金五顺身上中了几刀已经昏了过去,这时候浓烟熏醒了她。她朝着烟雾的地方看去,看到水闸上已经燃起了火光,她咬紧牙关,使劲朝着水闸滚了过去,拼着命的把已经烧着的破布和草绳从上面撕扯下来,往水渠里丢去。 因为心急慌忙,所以缠在手轮和螺杆上的破布并不多,金五顺直到最后一条破布被丢进水渠才松了劲,顿时又昏了过去…… 城外的三个马圈同时遭到了“义兵”的袭击,枪声密集。许多火箭往马圈方向射去――然而因为米尼步枪的火力,义兵们没能进入有效射程就开始胡乱射箭,一时间固然效果壮观,却只是引燃了部分草地和一些外围的木棚之类简易建筑,看上去火光熊熊,实则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马圈里的守军随后发动了冲锋,日本治安军的骑兵队从侧翼包抄,辎重教导队的学兵用上刺刀反冲,因为一号马场建立早,守备设施比较全面,金大海只在这里投入了四五十人,治安军骑兵一出现就立刻溃不成军,四散奔逃。骑兵队挥舞起太刀不断的砍杀。火箭引燃的草地和木棚反而暴露了“义兵”的身影,成了绝好的追杀目标。 最后,那些腿脚最快的人终于跑进了黑暗,逃出一条性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节 救治 朴德欢打开门赶紧走到院子里,只见城外马圈方向有火光,已经映红了天空。枪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马的嘶鸣和狗的吠叫。他心里一颤,浑身都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张成雪悄悄的动背后走近了他,她看着他的背影:现在这个位置,直接给他后腰上一刀,他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就得一命呜呼…… 她激动的浑身颤抖,禁不住的想去摸裙子下的匕首,幸好她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不无遗憾的想到现在还得留着他的命。 “老爷,夜凉,您别站在院子里。”她言语温柔的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朴德欢怔怔的没有答话,这时,城里也响起了几声枪响,接着,只见外面街道上哨子声,脚步声和口令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成排的火把从墙外经过。他从口令的口音中知道,不仅伏波军,日本人队和白马队也出动了――城里显然也出了什么大事。 一时间,纵火、行刺、暴乱甚至更可怕的朝廷大军的反攻……种种可怕的念头纷纷涌进他的脑海。 一时间,颤抖从全身弥漫到牙齿,格格作响。还是张成雪看得明白,知道此人的草包本色暴露无遗,留在外面恐怕多事,上前温言劝慰,将他扶到房中休息。 城中已经在薛子良的指挥下全城戒严。原本济州城一入夜街道就宣布宵禁,这会更是出动大批武装人员进行巡逻盘查。一时间四门紧闭,各条街道上家家户户闭门落锁。 城里城外的骚动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这次在城里城外发动起来的义兵人数并不多,拢共不到三百人。其中十几个潜入城内准备纵火。按照黄云宇、赵明贵等人的设想,等城外马圈起火,马惊之后,倭髡肯定会抽调城内人员出来增援,城内一乱,他们就可以乘机放火投毒。没想到去烧马圈的队伍立刻就溃散了――原本有心趁着城中混乱出来进行破坏活动的义兵们一出动就接二连三的被捕,顽抗的当场击毙。 枪声已经完全平息下来了,薛子良带着巡逻队巡视了城内的各个重要地点,他特别担心的是难民营发生“营啸”之类的内部骚乱,虽然有镇爆步兵,毕竟会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虽说这济州岛的军政主官都不是自己,但是死伤还是越少越好。前委都是在一条船上的人。 巡逻到难民营的时候他遇到了朱鸣夏,朱鸣夏穿着防刺背心,戴着八零钢盔,手里还提着一支sks步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 “城里有损失没有?”见薛子良带着巡逻队过来,他忙问。 “没有,城里的匪徒全抓住了――要么就被打死了。现在正在开始全城大搜查。” “那城里就劳烦你了,我要带人出去看看马圈的情况。”朱鸣夏说。虽说城外兵力雄厚,本地的所谓“义兵”来个四五千也不过是些稻草人,但是马圈里住着尼克这位元老,于情于理都要表达出“高度关注”。 朱鸣夏带着巡逻队打开城门前往城外的马圈,到的马圈外,烧着木棚子和草地上火焰已经被扑灭了,尼克正提握着他的glock手枪坐在办公室外面的院子里,身边簇拥着他的徒弟。看到朱鸣夏来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马圈安全吗?”朱鸣夏问道。 “全部都安全,除了几个木棚子之外没什么损失。就是一些马受了惊吓,正在安抚。”尼克说道。 他没有派出人员进行进一步的搜索,尼克大概觉得把敌人赶走就好了。不过这黑灯瞎火的派出小部队去搜索也没什么可非议的。 “可惜有死伤!”尼克叹口气,“我大意了!” 朱鸣夏走进水闸房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学兵们发现火光之后立刻冲进去扑救:不光是金五顺拼命保护下来的水闸设备无恙,房屋也只损坏了门窗。 金五顺昏迷不醒,金六顺已经断了气。围拢在周围的人看到朱鸣夏过来,纷纷闪开一条道路。朱鸣夏走进看了看,地上到处是血迹,地上还丢着二具“义兵”的尸体。一个脑浆迸裂,一个浑身都是刀痕。眼见都是断气多时了。 手轮、螺杆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还挂着半条烧焦的破布。粗糙的长凳已经折断了,沾满了脑浆和鲜血。 看到一条被撕扯了一半的布条子还攥在金五顺发黑的手上,朱鸣夏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感动:一直以来,他总是抱着对本时空的百姓实用主义的态度。他关注他们的忠诚只是为了他们能为元老院所驱使。所用的各种政治工作的手段和理论,不过是前往全球制霸道路中的一种“术”罢了。 然而这姐弟两人为了一个简易的水闸房,不惜以命相搏。这样淳朴又伟大的忠诚使得他的内心也不由得被触动了。 一个卫生员正在给金五顺包扎,他低声问道:“伤势怎么样?危险吗。” 卫生员说:“身上被砍了三四刀,都砍得不深,小臂上有刺伤,也没有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还有双手二度烧伤。详细的情况要等冯首长看了之后才能知道。” “你去告诉冯首长,说是我说得,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她。明白吗?” “是,我一定转告!” 朱鸣夏回到城里,见已经有俘虏被送来――审俘有政治保卫局的人去办。他又到部队宿营地去查看了下。一番折腾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是朱鸣夏毫无睡意,擦了一把脸,就去卫生所看金五顺去了。 原本他对这个长相有点丑的女子并不关注――只知道是白马队队长的女儿,办事又很出色,是个不错的归化民干部苗子。但是昨晚的事情让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期望她能好好的活下来:这样意志坚定又忠心耿耿的归化民是难得的人才…… 城门上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随后是开城门的“晨炮”响了起来。成群结队的百姓和奉公队队员们,往城里城外的各处工地、工场走去。伏波军士兵唱着歌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街上经过。整个城区就像没发生过战斗一般又开始了新得一天。 晚上的骚乱造成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然战果也不大。击毙砍杀五十多名“义兵”,活捉了十五人。缴获了几包准备给水井用来投毒的毒药。通过对俘虏的审问无疑可以将城内所有的“敌对分子”都挖出来。 朱鸣夏估计,这些人的窝家很有可能是当地的商铺。不过具体怎么样由政治保卫总局判断,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城门口已经加强了盘查,只有为元老院服务持有通行证的本地百姓和奉公队才能自由进出济州城,一般百姓许进不许出。 这么一来,济州岛的治安战恐怕要提前展开了――朱鸣夏原本打算等政治协商会议开过之后再根据会议情况制定个方案再展开,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他走进卫生所里,只见冯宗泽和几个护士、卫生员正在忙活。护士正在为金五顺清创、缝合伤口。金五顺面色苍白,双眉紧锁,不时因为消毒药水的刺激轻轻的哼几声。 “怎么样?” “伤不算重……”冯宗泽穿着白大褂,袖子卷起老高,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不过也够猛了,七处砍伤,一处刺伤。伤口不深,缝合了就没事。但是失血过多……”他指了下吊瓶,“我这里没血浆,只好用葡萄糖生理盐水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去。” “不会危及性命吧?” “难说,不输血的话五五之间。”冯宗泽说,“我给她注射了破伤风和抗生素。感染这关问题不大,但是……”他说着指着她这正在清创的双手。 “双手二度烧伤――我没本事治得。”冯宗泽说道,“说不定还要涉及到植皮,这些都得到临高去总医院才能做……” “那就尽快转院吧。输血的话,能不能搞现场献血?” 冯宗泽犹豫了下:“实话说,我不是大夫。只是药店老板,外科上的事情我搞不定――再说还有血型问题: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血型。” “护士能验么?应该是很简单的吧” “的确,不过护士对验血型好像没什么信心……” 朱鸣夏知道这些护士都是来轮训的学员,碰到这样弄不好会死人的关节上犹豫不决是很自然的。但是现在的状况恐怕也由不得等派有经验的护士来了。便说道:“先向山东发个电,派专船把谢大夫送来。要是等不及就先让她们试试看――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冯宗泽沉重的点点头:“我一定尽力。一稳定下来就派船送她去临高。” 朱鸣夏出了病房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压抑的抽泣声。转身望去,只见院子角落里蹲着个男人的身影,肩膀正在抽动。他知道那是金勇柱,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悄悄的走开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节 破案 “现在召开元老院济州岛前委扩大会议,”冯宗泽有气无力的说道,“济州岛地区应到元老五人,实到四人。到会人员:冯宗泽、南宫无敌、薛子良、朱鸣夏。请假一人:尼克。” 他接着看了一眼围着桌子的一干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冯宗泽只觉得内心很是苦涩。他拿起刚刚收到的电报,读了起来: 济州前委:冯、南宫、薛、尼并转北上支队支队长朱 三月二十五日十二时电悉。 一、济州骚乱事件应引起你们的重视――在新开发地区展开民事工作的时候,要注意地方势力的反扑。特别是要注意保护元老、归化民人员和本地合作者的安全,以免士气动摇。 二、在开展民政工作时,可以放手任用本地人员。不论采取何种形式的利用,但是要注意对其的甄别和控制。以免成为敌人的内应或者牵扯入腐败活动。严重影响我方声誉。 三、有关济州岛的行政设置,根据企划院、民政人民委员会的会议决定,将济州岛作为“新行政示范区”,全面推行“标准村”。 四、济州岛的经济建设工作宜保持现有局面,暂不扩张规模和种类。 五、关于金五顺、六顺事迹的优抚和宣传工作大致同意你们的意见,已转宣传部处理。关于追认金六顺为荣誉少尉的事宜,根据你们上报的材料,他生前是一名奉公队员,并未加入任何形式的军籍,此条不准。 六、今后济州岛目前的工作重点将是推行全岛治安强化。因此自收电之日起,济州岛前委排名为薛子良、冯宗泽、南宫无敌、尼克。由薛子良负责全面工作。 冯宗泽念完电报,神情寂寥的坐了下来。与会的每个人都在电文上画了圈。 在座的元老们个个心知肚明虽然济州岛的骚动严格说起了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元老院来说也谈不上有何损失,如果按照“坏事变好事”的理论,还出了金家姐弟这样的标兵人物,怎么说都是好处多过坏处。 不过,从之前他们各自与在临高的朋友、同事、上级的私人电报,通过专门发给元老阅读的内部刊物《启明星》、《每周动态》上他们已经知道:执委会很有可能借机敲打一下最近冒头的“地方主义”倾向。 这一倾向在占领海南全岛之后就有所抬头,但是海南毕竟是本岛,济州岛天高皇帝远,周边环境复杂,所赋予的政策自由度也相对较大:要办些什么事,总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来迫使企划院同意或者同意一部分。 特别是《启明星》上刊登的几篇杀气腾腾的理论文章:《旗帜鲜明的反对地方主义》和《外派=油水,谁来监督外派元老的权力膨胀》。前一篇的署名是杜雯,后一篇是署名是“独立政治评论员”。 一看这二个署名济州岛上的众元老就知道不好惹。 这次中央政务院和企划院发来的电文就证明了他们的估计是正确的。当然,电文本身还算是相当客气的,没有否定济州岛前委的工作。 薛子良站了起来,他还真不适应这种“元老院式”的命令体系。但是他这几年耳渲目染,大致也弄明白了这一山寨体系的运作规律和种种潜台词。 冯宗泽不再主持工作,换成了他,说明执委会要求他们把工作重心转到“强化治安”上去。 他有点尴尬的打开手里的文件夹,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他的同事们经常说得:“感谢组织的信任和同志们的支持”之类的话,最终决定还是不说为好,直入正题,谈起了下一步的治安战步骤和具体实施方案。 冯宗泽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心里记挂着315专案的进展。愈来愈多的证据都表明,他一手提拔委以重任的朴德欢不但有经济问题,还有重大的叛变嫌疑。 从俘虏口中,已经坐实了赵明贵是315活动的幕后策划人,而他的黑后台就是金万镒。张成雪虽然是黄云宇所赠,但是实际却是赵明贵的奴婢。 指向朴德欢叛变的证据链已经基本完成,只等下一步刘富卿把他们一网打尽,直觉取得物证和口供了。 薛子良谈过治安战第一阶段的具体作战计划之后,南宫无敌又开始谈有关的集村并屯和武装移民工作,冯宗泽一概都没听进去,浑浑噩噩的直到会议结束,他赶紧往政治保卫总局济州办事处而去。 现在正值中午,大多数人都在工作。街道上有些冷清,用石灰呛过得“义兵”脑袋戳在削尖的木杆上,整齐的排列在监营附近的街道边。冯宗泽每次走过都觉得很不舒服。 济州岛的三月,天还有点冷,刘富卿却只穿着件本色的棉布单褂――首长们叫它“衬衫”,袖子高高的挽起,领口敞开着,半秃的脑袋上冒着热气,边抽着烟卷边看着刚刚拿出来的审讯材料。 从抓获的十五个俘虏开始,从审问中挖出了更多的线索。这十五个人虽然全是小角色,但是他们从潜入城池到夜里出来纵火之间的藏身地是有着无法洗脱的“敌人”嫌疑的。通过拷问俘虏,他们很快就挖出了一批和金万镒有关,为“义兵”们提供藏身之处的城内商铺和住家。其中还包括一些奉公队队员和带路党干部。 搜捕工作立刻就开始了,刘富卿指挥白马队全城大索,抓了上百人。不管是家眷还是奴婢一股脑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抓起来审问。他自己也亲自上阵,轮番“熬鹰”。 经过一番连夜突击审讯,大致将嫌疑犯甄别清楚:大多数人是无辜的或者牵扯不深。出于谨慎考虑,他暂时还是将这批人扣押在难民营中,等待首长们的指示再发落。 刘富卿熟悉大明官场的一套做派,这样的案子,在大明就是“谋逆”。牵扯到的人,不论主从都可以重谴。事情最终闹得多大,牵扯的人有多多,就看主事官员和皇帝的想法了。 他还不清楚“澳洲人”对这类案子的具体处理思路。要不要借机兴起大狱,还是和风细雨一吹了事。 因为整个315案件和后来的320骚乱的脉络已经理清。刘富卿决定整理一下就将去找冯宗泽汇报,然后再请示下一步的工作――午木已经给了他指示:在案件的侦破和处理上“听从冯首长的指示”。 冯宗泽的到来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从和午木首长之间的电报联系和这些天的事件中他这个奸猾的老吏已经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冯首长现在急于要洗脱自己在内保工作上的麻痹大意这一罪名。 他把领口的扣子扣上,随后开始一五一十的汇报工作进展。 赵明贵是第一个被捕的――政治保卫总局的侦察员认定他就是敌对势力在济州城内的总后台。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没有错。 从赵明贵的商铺和宅子中搜出了大量的文书、书信、兵器和毒药。甚至还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平民服装。 最关键的是搜出来了“往来账”,其中详细记录了他在本地进行“公关活动”的各种花费。朴德欢赫然是花费的头一名。 除了朴德欢之外,账本上还牵扯到多名“带路党”人员。包括朝天浦港务局、马圈管理处、济州奉公队和白马队中都有他应酬交际过得人物。大部分涉及金额很小,而且不是通过他本人出面,即使政治保卫总局也没有觉察到。 赵明贵因为多年从事商业活动,早就建立起了一个遍及济州城里城外的商业网络,通过这个网络他能够在背后操作很多事。 “真是处心积虑!”冯宗泽简直要拍案而起了。看来自己对赵明贵这个商人的重视度太低了! “赵明贵的口供呢?有什么新发现?” “他原本死不开口,今早终于招了。”刘富卿说,“不过我们审了他几天几夜,现在他有点糊涂,口供也有颠三倒四的地方……” “怎么样,供出他的后台了么?” “是,他明确供认说这一切都是金万镒指示他干得。”刘富卿说,“牵扯到一个主要人员还有黄云宇,不过他已经跑了……” 冯宗泽知道这个名字,此人正是济州岛弓箭产业的承包商,为自己的弓箭出口的商业活动出了不少力气。想到自己还对他颇为假以辞色,甚至打算吸收他当归化民干部――他不由得恼羞成怒,问道:“跑了?” “是,在315案之后他就离开济州了。我们查看了朝天浦的出入境记录,他去半岛上做买卖去了。” “算他走运!”他恨恨的说道。 刘富卿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记下“黄云宇=over”。 “我们已经逮捕了他的家眷和伙计。他的大伙计崔玄泽供述,他们已经到半岛上和李朝的地方官进行了联络,有反攻济州的计划。” 冯宗泽点点头问道:“朴德欢抓起来了没有?” “还没有。他是重要的本地干部,我希望得到您的批准……” “我批准了,立刻抓人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节 冯宗泽 冯宗泽脱下了沾有血迹的手术手套丢在瓷盘里,清水上立刻飘出了缕缕血丝。一个护士小心翼翼的端了出去。医用乳胶手套要重复清洗消毒使用,直到不能用为止。这是临高匮乏的医疗物资水平下制定的规矩之一。 今天是第二次清创上药。冯宗泽点燃了一根雪茄,有些烦躁。作为一个前药房老板,他过去是不抽烟的――烟会沾染在手指和衣服上,给买药的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自从315案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莫名其妙的烦躁,抽起了南宫无敌带来的元老特供南海雪茄。 看着护士们正在清理的桌上的医疗垃圾和器械。他不由得有些牙酸:金五顺身上的伤口――刀伤且不说,就从她手上的大面积二级烧伤,就不难推测这个矮小的女人当时是以一种多么强大的意志做支撑才能挺下来:要知道医学上的疼痛等级,大面积深度烧伤所产生的疼痛仅次于分娩的疼痛。 金五顺全身的伤口没有一处是防御伤,冯宗泽不明白这个归化民为什么会如此的舍生忘死――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女人产生敬意。 做了基本处理防止伤口感染后,冯宗泽就将私人带来的芬太尼透皮贴剂给金五顺用上了。这原本是他压箱底的私货,现在却能最大程度的减轻金五顺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在去临高的船上轻松一点。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冯宗泽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不算太靠谱的执业药师而不是专业的医生,更别说烧伤科的大夫了。就算到了临高,以现有的医疗环境做植皮,手术的成功率也不会太高。最保险的治疗手段还是截肢,但他还是存着一份希望,希望金五顺能保住她的手。 “真截肢的话,大不了咱就收了她照顾她下半辈子。” 冯宗泽在心里给自己说的这个恶劣的冷笑话,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多少。因为他又想到了朴德欢和他背后的黑手。自己先前的犹豫不决并不是优柔寡断。一是因为实在不想在已经经营了不短的时间的地方大开杀戒,一旦开杀相当于弱化版本的对自己领地下“灭绝令”会给济州带来短暂的“阵痛期”。而且对自己提拔的带路党搞大清洗很损伤自己在元老院的威信的。 对自己的统治区大开杀戒,无疑会引执委会对自己行政能力的置疑――这比在元老院内被人抨击要严重的多。毕竟执委会掌握着行政权力。 济州这事一出,冯宗泽就已经能想到元老院那些酱油党们是怎么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了,只要开了所谓的听证会,等待自己最好的评价恐怕就是:失察、没有识人之明、麻痹大意、放纵花了不少培训成本的带路党被腐化,坐视敌对分子活动……最坏的恐怕就是无能和玩忽职守了。 雷州糖业和广州站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尽管和这次的性质不太一样,但留守的酱油元老们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在外为元老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他们眼中外派就是等于福利,是地方山头! 在这种问题上只要玩脱一次想翻身就难了,尤其是自己这种没什么派别靠山,却手握“重权”的酱油元老。特别是儋州的工作队团灭事件,曾经一度使得当事几个元老灰头土脸。 冯宗泽想着自己有可能会坐在马蹄形桌子中间那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被人“轮”,就有点不寒而栗。 “这帮二货!”他暗暗咒骂道,“你们就知道杀人,杀个屁!你们不知道人都是宝贵的财富么。” 不过,大清洗也不失为一种给自己重新树立形象,塞人口舌的办法…… “济州岛要有血光之灾?全是因为有人逆天而行?哼!正是如此!”想到这里冯宗泽眼睛一亮,心中的戾气再也压不住了。 尽管以血还血并不是解决眼前“危机”最好的办法,却是最不坏的。他明白现在全岛的形式远没恶化到需要动用大军进行全面清洗的程度,但考虑到远在临高的元老院。他还是决定行事果决一些,规模声势可以搞得大一些。 金家姐弟的事情要大书特书!他想着,这是320骚动中最大的闪光点!所谓坏事变好事…… 到目前为止,元老院统治下还没有发生过如此能够用来宣传的“新道德”的典范,尽管在临高的翠岗和三亚的“烈士公墓”里已经埋葬了许多因公殉职的归化民,但是没有一个有金六顺这么具有强烈的震撼人心的效果。 金家姐妹的材料自己要亲自做,做得尽量详细。 雪茄的烟头在烟雾中明灭着,冯宗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启明星》和《每周动态》。 昨晚,他仔细研读了上面的每一篇文章。《启明星》是元老院的理论刊物,《每周动态》则是一周来元老院的各种讯息汇编。两者结合起来看对掌握最新的元老院动态有很大好处。 他再一次的对前不久的事情进行了复盘。从执委会的层面来看,320骚动其实算不了什么。 第一,事件发生前指挥组是有发觉有准备的;第二,迅速的镇压了暴动,损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第三,这一事件之后可以借此机会清洗当地的最大地方势力,取得大量牛马,足够堵住企划院和执委的嘴。 虽然济州岛的牛马早就是他们的囊中物,但是原本可能要付出一些赎买代价,经济手段才能取得的东西变成了不需一文的战利品,而且还充分的体现了“依法治国”的精神。 从执委会给他们的电文和各种资讯综合起来看,自己在济州岛的所作所为,执委会是既满意又不满意的。但是总体层面是满意的,否则不会把自己在前委的排名只下降一位了。而且还给了一个非常光表的理由:“今后济州岛目前的工作重点将是推行全岛治安强化。” 按照这一指示精神:完全可以把他的排名降到南宫无敌之后。但是只下降到薛子良之后,说明什么?执委会对自己在济州岛的民事工作还是大体满意的。 执委会的不满意在哪里呢?显然是“地方主义”。包括电文中对济州岛经济开发问题的指示,都说明了这点。冯宗泽心想,《启明星》上的两篇文章,实际是对外派元老的敲打。 想到这里,他已经豁然开朗。今天晚上自己要写一份厚厚的报告了。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铃铛摇了摇,进来的是他的生活秘书。 “告诉警卫,我要出门。” “请问首长,要去哪里?”生活秘书问道。 “去政保处。” 刘富卿佝偻着背站在冯宗泽面前――虽然他很努力的向学会年轻的同僚们那种“澳洲式”昂首挺胸的派头,但是多年的大明小吏生涯已经将他的腰背折腾成这副摸样。 “朴德欢的招了吗?”他问道 “全交待了,”刘富卿说道。朴德欢一被带进政保处就垮了,哭着喊着的交待了一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个劲的说自己“没有背叛首长”,还“日月可鉴”。 “你认为他说得是真得吗?” “我认为:他说得是真得。”刘富卿知道,首长是不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传统公门里刀笔吏那套在他们面前是吃不开的。 接着他拿出口供材料交给冯宗泽,冯宗泽摆了摆手:“你择要汇报吧。” 刘富卿一五一十的把朴德欢交待的经济问题简要的说明了一番,包括对朴德欢宅邸内的搜查结果――赃款赃物的总价值按照本地标准还算客观。冯宗泽呆板着脸毫无表情的听着。 他话音一落,冯宗泽问道:“有没有他牵扯进315和320专案的线索。” “报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牵扯进了这二件案子。不过,他家里的奴婢张成雪有重大嫌疑――表面上她是黄云宇送给朴德欢的,我们发现她实际上是赵明贵的奴婢。所以我们正在对她进行审问。从她口中应该能够获得朴德欢是否参与这二起阴谋活动的证据。” “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冯宗泽点头。朴德欢没有卷入阴谋的事实令他大为宽慰。如果有一丝牵扯进去的证据都会对他很不利。政治保卫总局是垂直领导的,自己无法对有关材料施加影响。 这样也好,他想,有政治保卫总局来为朴德欢背书,比单纯自己搞一个“结论”出来更有说服力。朴德欢是腐败分子总比他是个“反革命分子”来得好。 “朴德猛呢?”他想起了朴德欢的兄弟。 “已经结束对他的审查――结论是没有参与。暂时对其实施24小时监控。” 冯宗泽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准备离开,刘富卿想起了什么,汇报道: “朴德欢说他希望见首长一面――” 冯宗泽一瞬间甚至有些心痛的感觉,他迟疑了一下,说:“不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节 公判大会 朴德欢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犹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消失在创业的轰轰烈烈的年代。他并没有被刻意的抹去。后世的历史学家,即使没有得到“真理部”的特别许可,也能在契卡和仲裁庭的公开档案中查询到他的最终结果:以贪腐且数额较大罪被判处终身苦役。档案中的记载仅到此为止。如果他有兴趣再继续查询这个人的下落,就得向真理部申请一张中等级别的档案查询许可证。然后他可以从浩如烟海的档案中查询到在朴德欢成为一长串数字之后的第四年,一张由鸿基煤矿特殊劳动处签发的死亡证明,死因:“事故”。 然而在当时的时间点上,朴德欢的被捕和审判却引起了济州的极大轰动。这个红极一时的前官奴婢,澳洲人的“弓箭从事官”,被揭发出来收取了大量的贿赂,有重大的贪腐行为。 以此为契机,从朴德欢身边的关系又陆续逮捕了一批与此有关的奉公人员和本地商人。轰轰烈烈的搞了一次反腐败运动。 由于济州岛这里没有正式的法庭,只有军事法庭――这种军事法庭并非由军人组成。而是仲裁庭为了配合扩张阶段地方机构不全,管理模式多为军管。受过法律培训的归化民干部少而且很多时候地方形式千变万化的环境下做出的折衷模式。 说引用的法律,大致是仲裁庭有成文法或者判例的循规判决,没有的,充当法官的元老可以从权,至于使用哪一种法律则悉听尊便。 从“依法治国”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法制体制是极其粗糙的。所以仲裁庭已经发出通知:他们正在组织二个小组,即将到济州岛和台湾岛进行调研,着手制定两地的《基本法》。 南宫无敌临时充当庭长,成批的签署判决书。根据仲裁庭的相关建议,事关腐败案的判决只有二种:若干年苦役,没收全部财产。除了朴德欢之外,大多数涉案人都判处了三年以上不等的苦役。判处苦役的人员,不论年份全部发往台湾、海南甚至越南服役。那些罪行非常轻微的,处没收财产,然后留在本地编为“惩罚队”,无限期服劳役。 为了揭示这一运动的重要意义,《济州新闻》不但推出了案情专号,还专门在学宫搞了个反腐败成果展,学宫大成殿的地板上堆满了各种查抄出来的财货。 冯宗泽觉得这些“赃物”实在有些寒酸。朴德欢宅邸中抄出的银子铜钱累计还不到五十两,绸缎十几匹。其他什么棉布、家具、大米、食盐……林林总总的大多是生活日用品,连大酱都有。 “这也算赃物?”冯宗泽看了一圈忍不住评论道,“就这玩意?至少也该把张成雪绑了一起放在这儿,我觉得就她还算值点钱。” “在一群人都要饿死的时候,吃得饱的人就是权贵。腐败不腐败,得看总体的物质水平。”南宫无敌说道,“别说济州岛这么个李朝的边郡,就是李朝的权贵又能有多少财货?你不是去过南朝鲜,参观过那个什么王宫么。那房子在大明也就一不发达地区中等地主大院的水平。你不能说人住在里面就不配叫朝鲜大王了。” “话是没错,就是觉得忒寒颤了。”冯宗泽说。 “我们觉得寒颤,李朝的百姓还觉得很丰富呢。”南宫无敌看了看手表,小声问,“行动快开始了吧?” “准时开始。”冯宗泽也小声的回答道,“薛维尼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南宫无敌没吱声,两个人回到了监营。这里已经新布置了一间指挥所――济州岛治安强化运动即将从这里发出第一道命令。 济州治安强化运动由薛子良亲自制定,元老院在济州的所有资源,不管陆海军还是民政系统,都由他统一调配使用。 不过薛子良很清楚元老院的“嗜好”――没有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他们是不会欣赏的。所以他把这一工作交给了冯宗泽去处理。 冯宗泽、南宫无敌分头深入各部门,向各农垦中队、山东乡勇、日籍治安军、白马队和朝鲜奉公队传达了开展治安强化运动的命令。运动很快就在整个济州城展开了。 运动的开头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公审”。在监营前搭起了高台,白马队人员手持棍棒为此秩序,日本治安军一个个太刀出鞘。城中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走得动的全得参加。除了本地百姓,还有一部分山东移民和农垦队人员也来参加。整个广场和街道上挤得满满的。 冯宗泽有心要“搞大”,不惜动用扩音器,又专门配备了翻译进行同声传译:虽然公审的受众主要是当地百姓,但是也要给山东移民们提个醒。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叫声中,以赵明贵、张成雪为首的一批“谋逆分子”被押出来公开审判。事先已经宣读了他们的罪行,公布了证据,重点提到这些破坏分子组织实施放火、投毒等破坏活动――这和一般的破坏不一样,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无差别攻击,典型的“恐怖活动”,很容易激发起普通百姓的恐惧和仇恨。 南宫无敌还不断的把矛头引向金老爷和李朝。“恐惧”-“仇恨”,原本是“朝廷正统”的李朝成了“敌人”,百姓将自身可能受到伤害的恐惧转化为的无穷仇恨――更不用说岛上的朝鲜百姓对李朝根本没什么好感,许多人还是被流放的囚犯和官奴婢。在南宫无敌声色俱厉的不断的吼叫和质问声和藏身在群众中的归化民宣传人员的呼应下,被激发起来的仇恨情绪爆发出来,口号声此起彼伏。 赵明贵面如土色――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即使在面对政治保卫局“熬鹰”式审问,身心几乎崩溃的状态下他也没有这般的恐惧:台下的人一个个咬牙切齿,似乎要把他活活的撕碎。虽然“大宋”的官儿没叫他跪下,但是他双腿一软,已经瘫软如泥。只能靠二个白马队的队员扶着才没倒下去。 相比之下,还是张成雪要镇定的多,她面色煞白,几次企图挣扎着大喊大叫,但是每次刚一开口就被归化民宣传人员组织好的怒吼淹没,接连好几次,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最后反扑也是徒劳。 其他囚犯自知大祸临头,一个个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有的甚至屎尿齐流。正当南宫无敌要宣布判决的时候,张成雪忽然趁着抓住她胳膊的女白马队员不备,狠狠的咬了对方一口。 这下不用宣传人员鼓动,早已被挑动得红了眼的百姓们一起发出吼叫:“杀了她!”人群甚至开始向台子边涌动。白马队和日本治安军赶紧弹压,防止人潮冲上来。 张成雪在台子上疯了一般的拼命挣扎,两个女队员根本压制不住她,赶紧上来两个男队员,将她死死的按住。嘴里也被塞进了一个麻团。 南宫无敌很欣赏张成雪的反应――这真是“垂死挣扎”的最好体现。随即他站起来开始宣判。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济州315、320谋逆案判决如下――” 军鼓猛然敲打起来,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南宫无敌故意停顿了下,以使自己的判决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赵明贵,死刑!” “……张成雪,死刑!” …… 他一个接一个的宣读着判决。赵明贵以下十三人在城中因为组织、接应、窝藏和联络“逆贼”被判处死刑;另有十五名潜入城中预谋放火投毒的“义兵”亦被判死刑。 其余涉及人员,分别判处不同苦役。涉案人员的财产全部没收。这么一来,济州城内除了少数小微商业之外,成规模的私营手工业和商业活动已经不复存在。 在审判中被揭发出来的“幕后黑手”:金万镒、黄云宇和多名本地牧主、地主被缺席判处死刑,没收全部财产。 判处死刑的囚犯分别被绞死在济州四门外树起的绞架上,任其风干。 判决结束之后,又召开了“讨逆誓师大会”,大会上首先宣布了对金家姐弟二人的事迹表彰,随后宣布对全岛“敌对分子”进行“讨伐”。最后,由南宫无敌和冯宗泽检阅了讨伐军。包括伏波军、日本治安军、白马队和山东乡勇编组的国民军接受了检阅。 军鼓声声,炮声隆隆。济州城里闹得如汤鼎沸的时候,一支支讨伐队已经悄悄的出动,犹如利箭一般射向早已标定的目标。济州岛治安强化运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冯宗泽拖着兴奋又疲惫的甚至回到了监营里的办公室。他看了看手表:按照计划表,半小时之后第一批破寨的消息就会传来。这时候警卫来报告:“翻译从事官朴德猛请求首长接见。” “请他进来。”冯宗泽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节 水原洞 朴德猛面色晦暗,穿着最粗糙的布袍,蓬头垢面的进来了。朴德猛原本是个很活跃的少年人,此刻看上去犹如换了个人一般。 两名警卫紧紧的跟在后面,冯宗泽暗中叹息,他有些猜到了朴德猛来得意图。 他在距离冯宗泽很远的地方就行了传统的大礼。 “首长……” “朴德猛你起来吧。” “是,首长。”朴德猛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小的……我有一个请求,请首长恩准。” “说吧。” “我打小是由兄长抚养,当初千里发遣,一直到济州落户,都是兄长照顾我……”朴德欢说到动情处,已经是泣不成声,“小的知道兄长罪不可恕,负了首长的信任。都是他咎由自取,”他用衣袖抹了下眼泪,“大宋国法无情,小的也绝不敢为他求情。只是兄长一朝发遣,恐无再回济州之日,这世上只有我兄弟二人,再也不忍分离……” 说着他又擦眼泪:“小的愿随兄长发遣……还请首长恩准!” 冯宗泽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我元老院最重依法治国,绝无株连亲族之说。你兄是你兄,你是你。你自请随同发遣断无此理,也与法不符。”他说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我元老院用人,一不论出身贵贱,二不论学问高低,只要是忠诚可靠,实心办事之人,我们一概都是信得过,断然不会叫你们没下场。你不要自疑。”说着他站起身踱了几步,“好好的做你的事情去罢。” 自从放火投毒失败,赵明贵等人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传来,聚集在水原洞金家庄园里的各路人马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二品衔的金万镒在社会阶层近乎固化的李朝社会里,不仅是大财主,而且还跻身于两班阶层,在当地人中间几乎是权力、财富和地位的化身。 济州d日之后,他乘乱吞并了大量的官马场,弄到了上万头官马官牛,连着看管马场的官奴婢和栅军都被他并入自己的麾下。在岛上财势滔天。 内陆的各种地主牧主原本就仰他的鼻息,现在更是一个个紧随身后,唯恐在这济州的“乱世”里忠心表得不够,自己的土地和财富被金大人吞并。 这批人云集在金老爷的水原洞庄园里,时刻准备按照金老爷的动向亦步亦趋,除了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的安全,还能在混乱中打捞一票:虽然官马场大多落入了金老爷手里,但是三城周围也有不少被倭髡夺去了。听说倭髡又运来了许多人口、粮食和物资到岛上,如果一鼓作气把髡贼干掉,虽然大头免不了被官兵和金老爷拿走,自家还是能够乘乱弄点汤喝的。 在这样的思维下,黄云宇从本土回来带回了全罗道兵使申景裕的信件后,水原洞这里就已经开始秣马厉兵,准备召集“义兵”。 第一件事,就是从岛内各处征集粮草。“义兵”很廉价,不用花费什么军饷,连征集用的邮票钱都不用,各处吩咐一声就得来给主子们打仗。但是饿着肚子终归是不能打仗的――要打胜仗,还得给他们吃饱才行。 济州岛的水温条件实则不差,但是土壤不适合种植水稻,多以种植杂粮为主,产量很低。内陆又大多是牧场,所以各家的庄园存粮都很有限。虽然竭力调集粮草,也只勉强凑出了四千名义兵吃半个月的粮食。 这些动作自然瞒不过特侦队的眼睛。自古以来,征集粮食就是要打仗的前奏。根据总参谋部不久前下发的军官自学教材《阵中要务1632》所述:农业社会进行战争动员通常是以大规模征集粮草的形式开始的,一旦农户存粮低于生存必须,农民只能在参加乡勇、民兵或者揭竿而起之间做选择,在统治当局没有被摧毁的情况下,农民通常会选择前者。 济州岛上的李朝官府虽然已经被摧毁,但是内陆地区几乎没有触动,而且内陆的居民大多是人身依附性很强的官私奴婢和佃户。主子就是他们的天,叫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特侦队始终保持着对他们的监视。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320事件之后水原洞附近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了――不但每天都有大量的义兵向这里集中,特侦队还发现有一些较小的庄园的庄主正在“搬家”,向水原洞庄园里运送家产和口眷。 原本计划的“天衣无缝”的方案,结果却是一败涂地。这使得内陆的老爷们顿时慌了手脚。一部分人主张集中力量固守几个设防较好的主要庄园,一面派出使者去向全罗道兵使申景裕告急,等待官兵来增援之后再来起来呼应。 另一部分人认为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要等官兵来是坐以待毙――谁知道官兵会不会来。只有趁着倭寇立足未稳,征集全部丁壮决一死战。 虽然倭寇站立战力强悍,而且火器很多,但是有些人认为当年三浦倭乱时候几百济州义兵一样打得倭寇狼狈而逃,就算这些来历不明的倭寇再厉害,他们也有了十倍的“义兵”,就算不能一鼓歼灭,也能打倭髡的半残――至不济也能让他们心生畏惧,不敢侵犯内陆。等到朝廷的大兵到了再做计较。 讨论到最后,最终大家还是认为应该持重――毕竟倭髡的威名也传到了内陆,多数人还是有些犯嘀咕的。而且在内陆作战大家地形熟悉,义兵们的士气也容易维持,还节省粮食和运力。 被征集起来的义兵们动手大规模的修缮防御工事。正在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支特别挺进讨伐队已经悄悄的来到了水原洞。 水原洞是岛上所有抵抗力量的中枢,敲掉这个地方,活捉金万镒,等于是对岛上残余李朝地方势力的“斩首”。 因而这支特别挺进队里编入了三个四人攻击小组――其他讨伐队只编入一个组作为向导、侦察兵和狙击手使用。 特别挺进讨伐队以一个排的伏波军为核心,加强有日籍治安军、白马队和国民军济州挺进纵队各一个连。另外加强有二门12磅山地榴弹炮作为攻坚兵器。 元老总觉得用成建制的特侦队和现代武器去打正规战,就等于是玩游戏开作弊器,在济州岛这种战力为笑话的地方用特侦队,简直就是玩一个很弱智的游戏的easy难度还作弊,恐怕会被嗤笑一辈子。但是薛子良认为这一行动的对全岛治安强化有重要意义,必须以猛虎扑羊的姿态一举击杀。 水原洞的一座山上,山林里两个人正在跋涉。从他们破烂的衣服和疲惫的面容来看,他们是这里的穷苦人,在山上已经待了不少时间了。 “爹,不会遇到倭寇吧” “别瞎说,找路!” 金大屋和金太多父子扛着斧头和刚砍下来的木头寻找出山的路,这几天山雾甚大,这两个跟着伐木队进山砍树的义兵似乎走迷了路,由于怕遇到倭寇又不敢轻易走出树林,就摸索着前进,不觉天已经快黑了。 人的名字往往寄托了家庭的期望,中国人贫民起名爱叫宝、富、贵,富人爱用文、武、朝,官宦之家则用德、才、贤,基本上是缺啥叫啥。人同此心,朝鲜人也一样,听名字就知道这家人穷的叮当响。作为一户佃农,他们连房子的宅基也不是自己的。 去年的粮食缴了租子就不够吃,一开春就闹春荒。正没奈何苦熬着,听说海上来了倭寇。庄主借了两斗半杂粮,条件是出来当义兵,不但能吃饱饭,还答应免今年一半的租子。 吃饱饭,免租子当然都不错。但是父子俩最在意的是,万一真的被倭寇砍了脑袋,庄主定是认为他们逃了,家里的老婆、弟妹恐怕就过不了这一冬了。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铜锣响,接着就是呜呜的海螺号,十四岁的金太多想撒腿就跑,等到想跑才忽然觉得腿不听使唤了,三十多岁的老爹咬咬牙,拽着儿子跌跌撞撞的跑出树林,接下来传来了一声铁炮的轰击声,金大屋的腿也不听使唤了,接着只觉得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翻滚在地。 弥兵卫拿着拿着步枪,带着三四个人从山岗上追下来,受伤的金家老爹尿已经流出来了,拌着血染红了裤子,这回换成儿子抓着爹的胳膊连滚带爬的往前跑,眼泪鼻涕流的稀里哗啦。眨眼间倭寇已经追到了他们的屁股后面一脚把他们踹倒在地。弥兵卫心想,天天吃澳洲人的大米和鱼,果然有力气,当年自己在天王山也是这么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命,可怜老爹没逃出来。 如果没有这个这个莫名其妙的走神,现在金家父子的脑袋已经搬家了,既然首长对砍人头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也不用这个计功劳。但是武士家庭出身的弥兵卫总是直肠子驴一般想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节 十分钟 不过就在举起太刀的时候,弥兵卫低头看见这两个穷光蛋朝鲜足轻丧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被强烈的既视感控制了。 在 1616年那场平定天下的大阪之阵那一仗时,自己和死去的爹也是这样丧魂落魄屁滚尿流,爹中枪倒在山林边,一个武士跑来砍了爹的人头,自己拖着尸体不觉屎尿流了一地,另一个武士的刀也对准了他的脑袋,拎着他爹脑袋的那个回头喊了一句:“要个毛孩子首级干啥,额发都没剃,你个蠢货还要给他剃头吗?” 这一幕经常出现在他梦里,每次脑袋都被不同的人拿走,醒来后他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感谢对方。如果父亲没有丢掉脑袋,自己也许不会被教堂收养,后来也不会参加暴动,亡命天涯,也许在哪里已经做了农民安心给地主种地,也许投到哪个乡下大名帐下做了什么卫门…… “唉,你,还能走不能?”他用刀背敲了敲老的那个:“吓傻了啊,哑巴?聋子?还是说天生的白痴,白痴怎么会生儿子的?哪个白痴女人给你生的?” 弥兵卫的态度很是蛮横--自从“班长恶魔”紫川中箭受伤之后,下士们依次擢升,原本是轮不到他这个大头兵当下士的,但是一部分正牌子马上武士被选拔进了元老的骑兵警卫队,足轻出身的他就荣升为九班的下士了。 虽然这最后一个班是不满员的――连他只有五个人,但是好歹有四个大头兵供他驱使。弥兵卫自然把当初自己受过的无数的“爱的教育”宣泄到手下身上。下士当得有滋有味。 看着这二个衣不蔽体的朝鲜足轻,弥兵卫想这两个八嘎足轻既然还活着,就让他们活着吧。首长们喜欢俘虏。既然澳洲人来了,这个该死的天下也许就变得不一样了吧? …… 日本连在拂晓前进搜索中扫除了水原洞外的零星义兵。不出薛子良所料,义兵们根本没有在外围安置足够的哨兵。连烽燧这样最常见的警报设施都没准备。薛子良审问被俘的义兵之后得知:这帮李朝老爷们还没做完防御准备。似乎他们根本不认为“倭髡”会很快出兵来攻打。 薛子良已经对本时空土著――不管文明程度高低低劣的军事水平习以为常了,但是低到如此程度的还不多见:对方对打仗显然是一窍不通,就水平来说还不如他打过的海南岛土匪。 薛子良站在山坡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水原洞。 所谓“洞”,并非真得有山洞――这是朝鲜特有的地名。水原洞是内陆山区的一大片缓坡,地形相对平缓,虽然因为地形倾斜的关系蓄不足水来种地,但是牧草繁盛,是个放牧牛马的好地方。 金老爷的庄园就在这片缓坡的一座山丘上,形制和薛子良见过的朝鲜城池很不一样:是一座简易的山城。庄园矗立在山丘的顶部。山顶的顶部被完全削平,成为一个圆形的平台。用矗立在火山岩基础上的粗大木栅环绕,有木结构的塔楼和门楼。栅栏内部是许多房屋院落,大约是金老爷的宅院和奴婢们的居所。 山坡上有一道道同心圆的壕沟和拒马、鹿柴。通向门楼的道路只有前后各一条狭窄的下挖式道路。看上去设防很是严密――当然这是按济州岛本身的水准来说。 除了山城本身,附近还散落着三四处村落和大片的木棚、马圈。应该都是庄园的牧奴、佃户们的住所。 在山城下面,还环绕土丘临时设立的五座义兵营地,和庄园互相支撑,营地外面亦设有栅栏和壕沟。根据义兵的口供,每座营地大约有四百人,都配有朝鲜自制的大炮和鸟铳。 在薛子良看来这种防御配置不值一提,看上去还算气派,实则不过土鸡瓦狗罢了。不过对方既然龟缩在一起,摆出死守待援的阵型那是最好不过――一次性歼灭敌人主力,抓到足够的俘虏比满岛展开搜索战要爽气多了。 但是薛子良最关心的是一战拿获或者消灭岛上的地方豪强们。彻底瓦解岛上的基层统治阶层,为下一步的集村并屯做好政治上的准备。 侦察兵已经标明了所有可能逃离庄园所用的道路,薛子良命令由特侦队的狙击手和伏波军来控制这些道路,捕获俘虏。他的兵力不多,所以决定一鼓作气直接突击庄园,以短促的打击使得敌人陷入全面混乱。 四月五日清晨七时,拔刀队和白马队在庄园前列阵,尽管白马队只有弓箭和长枪,但是依然声势逼人――统一服装、统一装备和整齐的队列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立刻就让营寨内的义兵们软了脚。 金大海见来得不是正牌子倭寇,全是用长矛的“朝奸”,而且人数也不多。反倒是士气大涨,决定出去打一仗,给倭髡点颜色看看。当即带着几十个手下挥着刀给“义兵”们打气,在他的呵斥和拳打脚踢之下,义兵们总算出来列阵了。 列阵的义兵有一千人之多,除了二百多名各位老爷的家丁装束齐整,武器较好之外,多数义兵用得不过是朝鲜特色的“短枪”。这种只有一人高的刺击武器在任何人看来都没什么实战意义,但是在济州岛上差不多就是比较像样的兵器了。 济州岛这里虽然特产是弓箭,但是义兵们中能用弓箭的人却不多。弓箭本身的价格相当昂贵,又需要不断的练习,除了以此为生的猎户之类的人物之外,一般佃户、牧奴很少有善于使用的。因而弓箭手全是各位老爷的家丁。除此之外,还有五六十支火铳,种类繁杂,有李朝官府制造发给官军用得,也有从前倭寇遗落的。 这一千多人队形凌乱的站在营寨前――金大海为了增加胜算,不让队伍前出太多以便得到寨子里的大炮的支援。 不过,即使是金大海这样的井底之蛙,也看得出对面是虎狼之师,虽然己方人多势众,到底也有点内心忐忑,知道免不了一场恶战。 春天的和风吹拂着大地,牧草一片新绿,开满了野花,牧场之春美不胜收。被征集来的义兵们想着家里的家人,又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回家:老爷已经许了愿,打跑了倭髡,每人给五斗大麦,还能免交今年的身贡和租子――好歹能缓缓气 忽然,倭髡的战鼓猛得敲打起来,义兵们的队形一阵骚动,充当压阵的家丁们大声的喊叫着,努力维持着秩序。 白马队的阵型中间开始走出一排排戴着“阵笠”的士兵,他们全部拿着鸟铳,在军鼓声中沉着的走了出来,很快在战线前展开成横队。 军鼓的点子由缓趋急,士兵们刷得一声,整齐的举起了鸟铳开始瞄准。义兵们更加骚动了,站在第一排的人挤挤挨挨的向后退去,想挤到人背后去。 金大海眼见不妙,赶紧大吼道:“放箭!放箭!” 他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准备开始射击。家丁们凌乱的射出了第一排箭。羽箭大多落在半途中,只有少数箭落在战列线跟前。整个队列一动不动,军鼓声突然停止。 阵线上喷发出一排白色的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队形。铅弹划破空气发出嗖嗖声,射入了人的身体,撕破了皮肤、肌肉,将血管和骨头打得粉碎。鲜血从一个个破衣烂衫的躯体上喷射出来,惨叫声,哀嚎声和尖叫声顿时笼罩了整个义兵的行列。站在前排的义兵们顿时乱了起来。 春风把硝烟吹散,薛子良从望远镜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义兵的队列虽然还大致存在,但是前前后后都乱成一团。 “吹号!上刺刀,突击!”他原本打算再打几排枪的,现在看来已经毫无必要了。 随着一阵激昂的军号声,治安军的日本士兵端着刺刀嚎叫着开始“猪突”,弥兵卫一马当先,挥舞着一柄太刀一路发出刺耳的嚎叫狂奔。 “命令炮兵,用榴弹炮击营寨。”薛子良命令道,“白马队准备上!” “白马队!准备!”随着伏波军军官的口令,白马队将长矛放平,准备跟着下一波突击。 薛子良马上就发觉用不着白马队突击了,拔刀队猪突一波流推上去,早就乱了阵脚的义兵们马上崩溃了。这帮子货真价实的倭寇一个个眼睛发红,刺刀发亮,义兵们从小都是被倭寇的故事吓怕了的人,这下哪里还站得稳,顿时一哄而散。 12磅榴弹的爆炸加剧了混乱的局面。这一千多训练不足的义兵的四散奔逃,原本在寨子里的留守人员也跟着大乱起来,纷纷打开寨门奔逃。 金大海一开始还拼命督促家丁维持秩序,等到炮弹落下爆炸的时候,他再也鼓不起要“决一死战”的豪情,带着家丁撒脚就往山丘上的庄园逃去。 薛子良抱着胳膊,看了看手表:才十分钟。 他命令道:“白马队,上!多抓俘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节 新规划 冯宗泽俯身注视着沙盘,在上面用小旗插来插去。朱鸣夏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监营外面的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不断的传来,不时还夹杂着慷慨激昂,高亢到近乎泣血的女声的口号――不过冯宗泽听不懂,是用朝鲜话喊得,他唯一听得懂的就是“满赛”、“满赛”。 监营外面的广场上正在召开斗争大会。几天前从水原洞押送来得俘虏正在被“斗争”。 在寨外击溃义兵主力之后,薛子良乘着各处一片混乱,命令各部直趋庄园,不理睬城外的营寨,任他们自行溃散。 果然,拔刀队的狂热“猪突”下,城外的营寨不占而乱,纷纷溃散,拔刀队直追到庄园门楼下,经过几分钟战斗就夺取了门楼。 白马队随即冲入――在对待同胞上比异族的拔刀队要更为凶残。拔刀队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不伤妇孺,不杀俘虏是基本的纪律。但是完全由济州最底层百姓组成的白马队胸中充满了对整个李朝体制、权贵的仇恨。当他们冲入金老爷的宅院的时候,手中的长矛和砍刀连妇孺、猫狗都不放过,整个庄园里一片哭喊惨叫之声,屋里院内,到处横卧着尸体,血流满地。有人甚至开始放火。薛子良不等不派出济州挺进纵队冲进去接管宅邸以免造成更大的破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算是恢复了秩序。 水原洞庄园拿下之后,济州的第一地方豪强金万镒的势力就宣告土崩瓦解了。不过战利品令薛子良稍稍失望。虽然根据被俘的管家口供和抄获的账本说明他名下马牛土地无数,但是浮财并不出众。不过是他们在海南打掉的几个豪强地主的水平:其中还包括了相当一部分本地依附于他的地方豪强寄存的财物。 抄来得钱财总共只有三千两银子,四万贯各种成色的铜钱。另有六百匹各色绸缎。 民生物资上,缴获了粗细棉布、麻布五千多匹,另外有一千多石各种粮食――大部分是本地的大麦、荞麦之类的杂粮。 不过,在畜牧产品上的缴获却非常的丰厚。仅在庄园里就抄出硝制好得各种牛马牲畜皮七八千张,还有大量的角、筋、蹄、毛、鬃之类的副产品。另外,还搜获了许多牲畜的咸肉、干肉。薛子良估计总量可达三四吨。薛子良问了俘虏才知道,老爷们是不吃这些的肉――牧场上凡有牲畜倒毙,专门供牧奴当伙食用,吃不了的再做成干肉咸肉。 庄园内的老爷们大部分被活捉,一部分挺进纵队抢救不及时被白马队活活的剁了。薛子良对他们不感兴趣,交给企划院的“特别搜索队”去“搜刮”。他们在“询问”技术上是受过周洞天的专门指导的。 薛子良按照计划,就以水原洞庄园为自己的行动基地开展“治安强化”。由于岛内的豪强大部分都聚集在水原洞,基本被一网打尽,下一步就是尽快对这些人的庄园进行接收和清查。 就在他在忙活着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冯宗泽带着一批归化民干部来到水原洞,召开“斗争大会”。 冯宗泽眼看着薛子良一上手就打了漂亮仗,心中很是捉急。为了充分表现自己的“能力”,他决定把自己“善于群众工作”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充分的“发动群众”再者,他还要公报私仇――因为这金老爷在城中的布局搞得自己灰头土脸。 冯宗泽带着工作队在水原洞搞斗争,“诉苦”、“挖根子”,“挖浮财”,轰轰烈烈的折腾了七八天,充分“发动群众”,最后把俘虏“斗争”死了一批,接着带着他们的脑袋和另外一半已经吓得半死的俘虏带回济州来继续“斗争”,以便继续教育济州的百姓。 冯宗泽搞群众运动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如何配合薛子良的治安强化运动来进一步推进济州的“民政新示范区”计划。 执委会已经决定,将济州岛建设成“新行政示范区”。这个示范区内将完全按照元老的理想状态进行民政体制的配置。 具体说来,就是在全岛推行“标准村”。 在临高和海南的其他州县已经建设了一部分由移民组成的标准村。但是整个行政区域完全按照标准村进行建设的还没有过。 台湾岛也是“新行政示范区”选择的地点之一,但是台湾目前的开发度极低,自身的经济和产业几乎还是空白,所以最终执委会选择了济州岛作为示范区。 冯宗泽知道,执委会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文总更是这一计划的积极鼓吹者。济州岛前委已经接到办公厅的电报:文总将在近期来济州岛“慰问和指导工作”。 文德嗣是标准村的方案的制定者,而且他还有一整套“新示范区”的行政设置,运作模式的草案。显然他来到济州岛指导什么样的工作是不问可知的。 济州岛前委几天前在水原洞召开了第二次扩大会议,尼克也出人意料的参加了――当然也不算太出乎意料,因为水原洞庄园附近的牧场和大量的马匹早就吸引着他了。 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因地制宜推行标准村。虽说文总是方案的制定者,但是他只在纯架空的环境下搞过方案。具体到每个地区都必须有相应的方案。而且这一方法还必须和企划院的济州岛经济发展规划相吻合。 经过讨论之后,前委取得了一致的意见:济州的经济将以畜牧业为主,标准村的建设将围绕“畜牧业”进行建设,换句话说,大部分标准村将是“畜牧专业村”。 按照尼克的想法,济州岛的畜牧业将采取“农户牧场”的模式。既元老院作为地主,将大片牧场出佃给专业农户,只收取少量的地租。每家农户经营较小规模的牧场,每个牧场畜养400~500匹马匹。 农户只管畜牧饲养,在每个畜牧区设立兽医站,负责马匹、牲畜的保健、治疗、防疫和配种工作。另外在兽医站所在地设立种马牧场。农户的母马不许私下配种。 每年,对各农户的牧场进行一次马匹甄选。合用的马匹将以现金收购或者收取“马税”的方式征集到国有牧场进行集中饲养调教一阶段,再分拨到各处。 不过,尼克也承认,这个方法仰赖于有经验的畜牧户和足够的畜牧技术人员,就以目前的济州岛牧奴的水平来说恐怕是难以达到良好的效果,所以他认为第一步是先利用现有的设施建设几个国有的大牧场。第一是保证现有的牧群规模,其次能够起到示范教学作用。 “但是这些牧业标准村的布局应该考虑到以后家庭牧场的设置,包括马圈占用面积、配套牧场和水源。”尼克说道。 牧场之外再开发一部分土地,设置农业标准村以种植柑橘、大麦、荞麦、燕麦和土豆。这些作物除了作为饲料之外,也可以养活一部分人口。特别是土豆:产量很高。虽然土豆的热量不足――四公斤土豆才能顶一公斤大米,但是维生素含量丰富,是很合用的救济口粮。另外,元老们对炒土豆丝、土豆饼、牛肉烧土豆等等的土豆菜也心仪已久了。 在这个方案的背后,还有一个与之配套的复杂的人口重新配置方案。具体来说,就是将一部分山东移民留在济州岛,而济州岛上的朝鲜百姓将大部分移往台湾和海南。从而彻底的改变济州岛的人口结构。形成在南朝鲜地区的汉族移民聚居点,成为元老院在朝鲜半岛的重要跳板。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在目睹了当地带路党的表现之后,朱鸣夏决定向执委会进言:不要大量运送朝鲜百姓南下――毕竟这济州岛上的朝鲜百姓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万人。移入五万山东、浙江难民就已经是对半分的比例了。 朱鸣夏的建议是从当地朝鲜百姓中大量招募朝鲜治安军,运往台湾和越南执行任务。日本人部队虽然表现很好,但是人数毕竟有限,目前来说也很难进一步的扩大日本治安军的数量。相对人口较多的朝鲜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朝鲜人和性格上与日本人颇有共同点,都有类似的“岛国性格”。只要有充分训练,在作战上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相比之纯属雇佣关系的日本治安军来说,济州岛上的朝鲜百姓属于“苦大仇深”一类,受过元老院的大恩,忠诚度更有保证。 朱鸣夏估算了下,从济州岛可以招募一千名治安军,组成十个连。这些连队用在台湾或者越南都可以充分的缓解目前元老院军事力量紧张的状况。朱鸣夏从电报中知道的消息是两地的局势都不大稳定,急需治安部队增援。 “动员招募工作要尽快展开。”朱鸣夏自言自语,“现在我们太缺兵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节 集村并屯(一) 文德嗣站在水原洞的庄园前。 天气很好,堪称风和日丽。十多天前的战斗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除了庄园前刚刚铺设好的道路两旁的一排人头。那都是十几天前水原洞大捷后砍下的脑袋。其中大多数是白马队人员砍下的。薛子良觉得既然已经砍下了,不如都这么摆出来震慑一下潜在的敌人。 元老们对人头已经很漠视了――象文德嗣这样的元老,只觉得人头还太少,形不成一条真正的骷髅大道。 十几天前,执委会已经秘密下令给大图书馆和卫生部,让他们设法收集迄今为止元老院所征服、击败的敌人的重要首领的头骨骷髅,进行防腐之后妥善保存。 文德嗣穿着细帆布的猎装,一只手插在胸前的衣襟里,眺望着水原洞牧场――此处将建设第一个标准村,作为“国有济州第一畜牧场”的附属村落。 第一畜牧场的场部就设在原先的水原洞庄园所在地,这里有现成的建筑可以暂时利用。尼克和薛子良都把他们的总部搬到了这里。薛子良认为在这里指挥讨伐队比较方便。 山坡上的牧草丰茂,春天正是牧草繁茂的时候,三三两两的马群正在牧草间悠闲的漫步吃草。一派田园牧歌的美好场面。 文德嗣对养马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对骑兵非常的迷恋。加上济州岛这里又是第一个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设置标准村的地区,所以他才会亲临此地。一个人能够实施自己的狂想曲的中的某一部分是很难得的事情。 当然了,某些狂想曲是注定不会被元老院的大多数元老所接受的。想到这里,文德嗣在内心又一次的叹了口气。 他刚才已经听取了薛子良的“治安强化”行动的具体报告。讨伐队大致完成了对全济州岛三分之一的居民点的“肃正”,目前,这些居民点的百姓已经逐步迁徙到在全岛设立的包括水原洞、济州三城等十个临时营地内。在这十个营地内,百姓将进行民事登记和“净化”。 “这样会不会造成难民营不够用?”文德嗣很赞成这种“彻底打散重来”的思路,但是考虑到岛上可有几万朝鲜百姓,这么一来等于是凭空为净化工作增加了四五万人的工作量。文德嗣身为执委会主席,虽然不抓具体工作,但是最终层层反馈上来得问题还是要到他的面前的。每次执委会会议都是要拿出具体的解决办法来得。 冯宗泽赶紧补充道:“不要紧。我们打得是时间差。” 他解释到目前第一批山东难民已经结束了净化检疫期。难民营有一定的空余床位可以吸纳一部分岛上的百姓。下一波大规模的山东难民到来之前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欠缺的主要是净化所需的消毒药品和服装。 “粮食呢?”文德嗣想这不是凭空多了几万张吃饭的嘴了吗? “每家每户都有一定的粮食存量,我们都进行了登记,然后发给他们粮卡作为凭证。”冯宗泽说这些百姓的存粮都是不够的,大多数人依靠给地主、牧主干活发给的口粮。 “……现在这帮地主牧主的粮食都成了我们的了,我们就是拿朝鲜地主的粮食救济朝鲜百姓而已,用不着额外的支出。企划院要额外支出的主要是药品和服装――这两者我们缺口比较大。” “服装和药品的缺口一时半会很难给你们解决,我在会议上提一下,重点给你们解决。”文德嗣一边听着一边注意着马场上的马匹,他的眼光被一匹马吸引住了,这匹马的身高、个头都明显在其他马匹之上:它的身高有一米五十,浅黑的毛色,修长的脖子,十分的神俊。在平均身高还没有一米二十的马群里简直是鹤立鸡群。一名牧人骑着马专门照看它。 “那匹马好漂亮!是什么马?” “是阿阑驰的儿子‘黑太子’,”尼克用一种充满了柔情的语调说道,仿佛这马是他的儿子,“用得是冷冻的英纯血精液。” 由于阿阑驰已经超过二十岁,作为种马来说最好的繁殖年龄已经过去,如果不尽量利用它仅存的繁殖能力很快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所以尼克这几年费了很大的功夫来为它进行人工授精。精液来自液氮罐子里冷冻的英纯血的精液。良种牲畜的特性一般都来自父本,用良种马的精液来配比较差的地方原种母马也能得到很好的马匹,但是以劣质父本配良种母本则没什么价值。特别尼克的意图是保持培育英纯血的种马。 培育英纯血当然不是为了赛马或者摆阔气,从遗传学来说英纯血的遗传学特别强,用来改良其他马种,提高速率上特别有效。作为马匹育种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种马。所以他不遗余力的为阿阑驰进行人工授精,这几年先后产下了几匹小马,但是产下的英纯血马不是母马就是因为临高的过于炎热潮湿的气候原因死掉了――英纯血是非常“娇贵”的,对水土适应性差。公马好容易就存活了这么一匹,尼克给他取名为“黑太子”,现在刚刚一岁。济州的形势一稳定,他就把这些马都运到了济州,放牧在这得天独厚的山区马场。 “真漂亮!”文德嗣赞叹道,想象着上面骑着披着华丽的短斗篷的骠骑兵。冯宗泽的咳嗽声把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文总,您看是不是让企划院再给我这里批一个被服厂?我们这里有足够的女劳动力。仓库里还缴获了许多布匹,完全可以自产自销。将来还可以向其他方面供应……” 文德嗣考虑了下,说:“这要求也算合理。不过你这里有个问题:济州岛不产棉花,更没有棉布。朝鲜和日本也不产。没有棉布的供应链条,在这里搞了个被服厂,还得从外面运来棉布进来。有点多此一举。” 冯宗泽不肯放弃这个想法,他接着说道:“文总,济州和朝鲜、日本虽然不产棉布,但是济州距离松江很近,松江那边有大量的棉布,完全可以从松江运送过来。赵引弓想在那里搞棉纺织。他纺织的布总不见得能够全部消化,完全可以分运一部分到济州岛,再说现在临高的被服厂一样是用从印度来的棉布嘛……”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执委会不管是在大陆展开行动还是北上辽东、朝鲜,东进日本,济州岛都是重要的中转基地,在这里设立被服厂可以就近补给。” 文德嗣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你打个报告吧。我们讨论讨论。” 冯宗泽听他松了口很是高兴。当下又介绍起其他的配套工作了。 为了满足在济州和台湾大规模开发中的基建工程所需的建筑材料,企划院打算在济州和台湾岛各投资建立一个建材综合厂。每个综合厂设有砖瓦厂:配备蒸汽机驱动的自动制砖机、搅拌机、大型连续窑、石灰窑和水泥立窑;一个木材加工厂:台湾本身的林木资源很丰富,济州岛的林木资源虽然谈不上如何的丰富,但是朝鲜半岛和辽东都有足够的林木资源可供开发。 但是这些设备是赶不上新行政村的进度的,因而暂时就临高派来得工程队为核心,吸纳难民中的木工等建筑工人组成的本地施工队正在拆除一部分多余的房屋用来回收建筑材料。 “集村并屯”的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废弃居民点,这些居民点的建筑物都可以拆除之后回收建筑材料。济州的建筑物,不论贫富贵贱都大量使用石料――此地有大量的火山碎石可供建筑用。回收这些石料和木材,配合从临高运来的建材就可以满足第一批标准村的建设需求了。 水原洞这里的拆除工作也在进行中,在拆除的行列中许多是新近编入奉公队的队员,拆毁旧房子要住新房子的宣传已经在他们中间传开了:首长们要让每个人都住进宽敞暖和的新房子。 原本他们还不太相信--这种善事做得也太大了,但是看到从事官们真得来宣布了消息。 “看哪!这就是要发给大家的住房的图!”一张在临高印刷出来的建筑效果图被打开了,上面画着棋盘一样的田野和住房。 住房是按照在临高已经修建过的标准住宅建造的。不过由于第一批村落全部是畜牧业村,所以在结构上稍做调整。 “看,这就是准备给大家建设的村子。中间是住所,四周是田地,田地外面是牧场。这就是给大家的住宅。所有的房子围成四方形的,一共分38户。每户有有12米半见方的两层,四角的角楼一层还有公用厕所!大家可以把马粪也倒进去,就能变成沼气煮饭吃!中间还有水井――不能打水井的地方用蓄水池。住宅外面是公共马圈,还有专门的马的饮水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节 集村并屯(二) 鼓动进行“集村并屯”或者宣传口叫做“新生活”工作没有花很大的力气。比之于大明,李朝的济州岛上没有什么中间阶层:只有老爷和奴隶。数量不多的所谓的常民,基本都是依附性很强的佃户,过得日子比奴婢好得有限。 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故土难离之类的概念。土地房屋村舍都不是自己的,无非有个遮风避雨能睡觉的地方,现在有人对他们说:你们干活吧,只要干活就会有新房子住。这房子比老爷们住得还要好――仅仅这一点就足够打动他们了。 效果感十足的效果图展板前,人山人海的聚集着朝鲜土著,他们贪婪的看着图版上的村落、房屋和周围的田野、牧场,一个个不时的发出不相信的惊叹。只是一个瓦片盖的房子就让他们难以置信了:这些人中有许多人几辈子都没住过头上瓦片的房子。乱石墙,干草顶,一代一代的就这么过了。一幅新生活的画卷已经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因为蓝图绘制的太过美好,很多人有难以置信的感觉。但是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过去是给主人、东家干活,澳宋最坏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主人、东家。要他们干活,破草房子、杂粮饭还是要给得。 在澳洲人派来得伏波军士兵的指挥下,水原洞一带的原金老爷家的佃户、私奴婢已经被按照性别、年龄组织起水原洞奉公队。冯宗泽为了克服干部紧缺的状况,和薛子良商量之后决定派遣一部分伏波军士兵充当临时干部。 水原洞作为“治安强化”的中心基地,又是未来的骑兵和辎重兵教导队的主要驻地,平时有大量的驻军。到济州岛的北上支队的士兵大多是在第二次反围剿前入伍的,至少已经服役了一年半以上,大致都可以读写,做些简便计算,纪律性、执行力和交流能力都比较强,远不是本地的带路党干部可以比拟的。在他们不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派遣基本的民事管理工作还是能够胜任的。 奉公队动手拆掉了已经无人的村落,然后在澳宋建筑工人的指导下用拆下来的建材修筑自己的临时营地。这种住所就是东北的“马架子”,简易窝棚。虽然很不结实又透风,但是作为几个月的过渡建筑已经够用,而且现在是春天,气温会越来越高,不需要保暖的考虑。至于老弱妇孺被安置到了济州城的净化营干些杂活。 青壮年男女组成的奉公队在水原洞的工地上努力干活。从济州、大静、旌义三城奉公队中选拔出来的带路党干部们手中拿着大棒子,在工地上巡视着――他们作为第一批“从龙”的本地百姓,被认为是相对“可靠”。所以选调了一批来此地作为“监工”使用。 冯宗泽正在金老爷庄园里的临时工程指挥部里坐镇。这处庄园,除了一部分较好的主人用房和仓库留作办公用房和宿舍之外已经被大部分被拆掉,冯宗泽原本指望从拆房子中得到一部分被藏匿的财宝和物资,企划院在其小册子《特别搜索工作须知》中曾经提到过,大户人家的宅院内往往有秘密的暗室和地下窖藏,存有大量的财货和物资,还列举了许多不同的秘密储存方式以供参考。 但是金老爷的庄园里却什么都没有,冯宗泽大发一笔横财的想法彻底的破灭了。 “没想到这里这么穷!要不是有马牛真是亏大了。”冯宗泽嘀咕着, 临时工程指挥部设在庄园的一座观景亭里――说是亭子,其实四面都有长窗,关起来是小屋子。现在冯宗泽叫人把三面都打开,带着青草和野花香气的春风吹拂进来,让他身心舒畅。 从这里俯瞰下面,原本的几个小村落已经被拆为平地,山坡下是修得整整齐齐的“过渡营”,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形制统一,道路齐整,看上去倒也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工地上,蚂蚁一般的奉公队员们正在工作,车辆川流不息,四面红旗招展。几处主要设施都在同时开工。还有许多人在不远处新开辟的采石场工作,叮叮当当的采石声随着风声不时传来。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有大量的牛马参加工作,因而工作效率大为提高。特别是在筑路和平整土地上。济州岛的第一个标准村的轮廓已经初步显露出来了。 按照“新行政示范区”的规划,济州岛要建立一个标准村的网络。季润之按照文总的思路完成了标准村的规划和细节设计。总体说来,标准村的概念是建立在高度分工的基础上的,分为耕作村、副业村和牧业村,但是在一般的环境下这样的高度分工很难做到。济州岛可以算是一个特例,它本身高度的畜牧业经济为主体的结构和稀少的人口使得这一规划能够实施下去。 在理想状态下,一个标准的农业村的建筑和耕地大小为13501350。分为99共81个150150的格子(含道路等设施)。 耕地分两部分,分别各有38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约有22公顷土地,由村里的38户居民进行轮作,为了公平起见每家都应该有较远和较近的各一块地,一块种植粮食,另一块种植畜牧作物或绿肥。村庄本体在正中央,占用一个格子的空间。 村庄本身是4排建筑物围起来的一个正方形。每侧墙像客家围楼一样同时也是村民住所。所有房屋的窗户都朝向内部开窗。住房均为二层建筑,如果建筑材料获取容易或者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修为三层。每边安排10户居民。有一条边的中间部分安排大门和村公所,占用约两户的位置。围屋的每个角有向外突出的角楼,主要起公共储存、瞭望、防御的作用。其中一个角楼的底楼安排厕所,厕所下面是沼气池。沼气池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获得沼气――一百多人的粪便和生活污水产生的沼气是不够做生活燃料的,只能用做公关照明用。 沼气池的作用是对废水和排泄物进行无害化处理,处理过的废水通过暗渠排到灌溉渠道内。至于沼气沉渣定期清理后就是很好的肥料。 村庄中间围起来的空场就是水井和打谷场的所在。这样一共占去了77个格子,余下的4块格子用来安排村庄连接大路的路面,两侧安排铁匠铺子等等不适合放在村庄中的公共建筑。如果环境许可,村庄的周边的丘陵应予以封山保护,以便村庄取得燃料和种植经济作物所用。 村子中间的打谷场,除了用来打谷和作为村民聚会之用。这种村子,主要用于生产而不是防御,打谷场其实也是有为路过的伏波军、治安军休息所用的目的。 在具备粮食库存和火枪的情况下,这种村庄可以有效的抵抗一切冷兵器游匪的攻击。在进驻了最多一个营的正规部队后,这个村庄就是任何土著势力均无法拔除的堡垒。 在以牧业或者种植经济作物的地区,这一体系也可以使用,只不过在土地配置和公关建筑上有所调整,比如这个兴建中的国有济州第一畜牧场附属水原洞初号牧业村就没有每户耕地的布置。只有几块公有耕地,用来种植少量的杂粮和蔬菜。在海南进行的若干标准村试点中,由于土地产权的限制,标准村的土地配置也没有按照这一方案进行理想化配置。 标准村的居民人数,理想条件下村庄里的居民应该符合60岁以下,每个年龄的男女都各有1~15个的情况,共计150人左右,根据现代加拿大清教徒的安排,超过200人即应该分村――因村内事务已经难以协调了。 在稳定的环境下,人口是逐渐增多的――在临高的体系下,这些多余的人员会被运至元老院所安排的新区,或者吸收到工厂、军队和学校里面。 每个标准村不超过二百人,使得村庄的规模受到严格的限制。每个种植业标准村每年能提供数吨粮食和一两名输出人员,同时接纳退役人员。可以充当沿途的驿站。至于在摧毁宗族体系上的作用――即使不采用任何行政手段进行干涉,在这一体系下能够形成的再大的宗族规模也不会超过一个村子。而且外出人员的见识和得到的体系支持力量使得在一段时间后村里有话事权的肯定是退役军人或退休的老工人。 放大到更大的体系中,每个地区的标准村会组成一个网络,用道路连接。标准村之间的距离视当地的具体情况而定,一般至少在2公里以上。在没有电话或者有线电报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烽火信号进行紧急联系。多个标准村合理拉开间距的话,使得当地完全处于控制下。稍大的非体系内土著团体均无法通过和生存。(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节 集村并屯(三) 第三百七十节 而即使在没有铁路的支持下,通过一连串间距3~4公里的标准村,部队能够快速开进,并能保证一定规模以下的部队的士兵的休息和补给需求。 不过,这一体系在现实运用中还牵涉到地形、土地肥瘠、土地产权等各种问题,所以并不能完美的适用于所有的地区,目前在各地试点的标准村实际主要运用的是标准村的建筑形式。 按照文德嗣的看法,种植业标准村特别适用于土质均衡的广阔的温带平原地带,比如华北和北美的大平原。另外就是需要长期开展治安战的地区――在这一体系下可以最大限度的对土地和人口、物资进行严密的控制。 薛子良在进行了第一阶段的治安战之后给执委会呈交的报告中对济州岛的长期治安形势认为是可以形成“长期稳定的治安区”,所以济州岛的标准村在防御等级上要低得多。村落不设置护城河,对房屋外墙和角楼的建材也不做强制性要求,以便进一步的降低成本和就地使用建材。 村落的墙壁全部采用济州岛本地产的火山碎石砌墙。粘合剂采用的是传统的灰泥――济州岛的水泥窑还在修筑中,只能暂时代用。屋顶盖瓦片,砖瓦、碎石、黄沙、石灰和水泥在建材厂完工之后可以全部立足本地供应――实际上水泥黄沙石子之类的大众建筑材料的销售圈子,在有现代物流体系和交通工具的旧时空也不会超过五百公里,否则物流成本就会大得无法接受。更不用说在17世纪了。 济州岛的木材比较缺少,目前主要是回收旧建筑的木料,总体预计缺口比较大。需要输入一部分木材。不过朝鲜半岛上并不缺少木材,从对朝贸易中就可以就近得到满足,另外台湾和福建亦可供应一部分木材。 冯宗泽对这一体系谈不上喜欢:他觉得这体系有点“太不人性化”――过于规整了,让人想起了监狱。他本人还是喜欢那种有点诗情画意的村落。但是看到朝鲜百姓们围着看板如痴如醉的围着看板和效果图,脸上露出欣喜又惊讶的表情,他又释然了。 冯宗泽是亲自经过当地百姓的小屋子的:碎石胡乱堆成的墙壁上连涂抹墙壁的草和泥都没有,矮小到21世纪的高个子们脑袋可以碰到的房梁的屋顶――这屋顶多年没有更换,茅草已经发黑发愁,成了各种虫子和老鼠的乐园。屋里没有地板,没有方砖,就是泥地,一个火塘熏黑了屋子里的一切。 在这种条件下,济州岛百姓的皮肤病高发也就不足为奇了――特别是这里的冬季气温比较高,更容易滋生各种细菌和寄生虫。 仅仅是对他们进行身体上的净化和治疗,不给他们一个干净卫生的生活环境,那么这一切净化手续就全白费了。要推行新得卫生习惯更是无从说起。 金太多正在费力的搬起一块大石头,父亲金大屋把绳子穿在下面穿上木杠,金大屋腿上有伤只能一瘸一拐的做点杂活。金太多和堂兄金山胖一起抬着这块石头铺在国有济州第一畜牧场附属水原洞初号牧业村的地基护坡上。 二十刚刚出头的金山胖一点都不胖,反而瘦得可怜,一上午的高强度劳动已经让他喘得不行了。虽然现在是澳宋首长管饭: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是大碗的荞麦饭、水煮面糊;辣白菜、咸萝卜管够――比他做梦的时候吃得都好。但是干活的强度也大。一顿饱饭吃下去,一个时辰多就饿了。 休息的哨子响了起来。汗流浃背的兄弟俩走到工地旁的休息站,大木桶里装满了凉开水。春季已经进入了肠胃道传染病的高发期,为此下达了命令不许喝生水,每个人还发给了一个带盖子的竹水壶,用绳子栓在腰里。 一个看管休息站的女人拿着竹勺子给他们的杯子都倒了满满一杯。两个人拿起竹杯子咕咚咕咚痛饮痛饮。 水略带咸味――里面加了少量的食盐用来补充盐分。 “别喝那么快,呛死你们俩。”一个看守休息站的女奉公队员喊道。 金山胖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只觉得汗如雨下。他看着正在修建中的标准村,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感觉,他用胳膊肘推了推金太多:“你说这村子真是给我们造得?” “首长老爷们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金太多父子因为当过首长老爷几天俘虏,算是本地新投靠百姓中最熟悉“首长老爷”的人了,说起来这父子两在首长那里也就是吃了几顿俘虏伙食,被几个卫生员上下其手的“治疗”“净化”了一番。但是这番经历已经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同凡人,俨然以“首长老爷通”自居。 他当下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我们如今都是首长老爷的奴婢了。老爷说造几所房子给奴婢住有什么奇怪的?你过去不也住金老爷的房子?” “住金老爷的房子不假,可那房子能和那图上画得一样吗?”金山胖还是不大相信,“那房子!看样子比金老爷住得还好,恐怕得是两班老爷这样的人才能住得吧……” “两班老爷算个屁!”金太多严格说起来没得到太多澳洲老爷的好处,但是见识到了首长老爷的强大,特别是他们给士兵的装备和伙食。实力折服人,也让人羡慕。弱者又喜欢吹嘘与自己有关系的强者来获取心理满足感觉,因而他为元老院吹嘘起来也就有点没谱了,“首长老爷有钱的不得了,光给他们当兵的人的吃穿用度我看两班老爷就比不了……” 金山胖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看到那些穿着统一服装的倭髡士兵一个个精神又挺拔,而且个个身材健壮结实,就算是那些戴着大帽的本地士兵也很精神――那种气色过去只有在姥爷或者是商人们的脸上才看得到。看样子金太多说话不假。 “我也想当奉公队员,或者当兵也行。”金山胖羡慕的说道。 “我也想。”金太多叹了口气,想起当初当了俘虏之后吃得第一顿饱饭――因为他们是第一批被俘的,人数很少。就没有专门煮给俘虏吃得救济口粮,而是在治安军的锅子里吃得草地口粮。那醇厚的鲜香味道让他至今不能忘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招兵,我也想当白马队……” 两个人正在闲扯,休息结束的哨声响了起来,他们赶紧起身重新投入工作――奉公队的大棒子抽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这一次他们被派去修筑公共浴室。在拆除金老爷家庄园的时候,发现庄园内有一处温泉――济州岛是火山岛,地热活动比较频繁,有温泉不足为奇。冯宗泽看了下,硫磺含量很高,出水量也大。就起了兴建温泉浴室的念头。 含硫磺的温泉对皮肤病有一定的治疗作用,因而他决定在温泉上设立一个提水站,将温泉水引到场部山脚下的牧场商业街上,专门修建一个公共浴室专门给当地百姓使用。另外再引出一股水给场部里的尼克等元老们享受,如果找得到合适的地点,搞个牧场招待所也不错,此地的山区牧场风景还算可人,又有温泉,很适合来济州岛的元老在此休闲放松。 因为管道、瓷砖和提水设备需要从临高运来,所以暂时只进行土建工程。金太多和金山胖两个忙着在挖渠道干活的时候,奉公队用大喇叭开始喊话了。 “注意啦,注意啦!全体社员到场部山坡下集合了!今天今天皇上首长来了,有重要讲话!”似乎是为了加强语气,奉公队又加了一句,“不来得、迟到的统统没晚饭吃!” “皇上首长是什么人?” “好像是大王?” “济州不是归了倭……首长。” “首长就不兴有大王了?” “……” 半小时后社员集结完毕,这些社员都是官奴婢和金万溢家的私奴,大家对“社员”这个称呼还非常陌生,吃了奉公队几棒子之后才知道“社员”是喊自己:大约是新来的澳洲首长倭寇的官奴婢的意思,不过当社员奴婢还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起码大部分时间可以吃饱了,也不会动不动挨打,连下跪都很少。 奇怪的音乐响起,旌旗招展,十几个穿着大氅,戴着阵笠的倭寇马队开道。后面是一队背着鸟铳的灰衣士兵。在他们的护卫下,一行身材高大的灰衣人出现在山坡上,他们总有几个显然是首领,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奉在中间。有些和“首长老爷”有过接触的人认出灰衣人当中有一个是“冯老爷”。 也没有谁指挥,山下的社员呼啦一声乱七八糟的跪倒了一片。 “大家都起来吧。”一个跟首长来的奉公队翻译说“首长说都起来,不起来打屁股,听见没有?” “是……”随着缓慢而杂乱的应声,杂乱的人群乱哄哄的又站了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节 植树造林 有人把一个喇叭拿到首长面前,这时候有几个奉公队员正急匆匆的跑过来,压低了声音不断的提醒大家:“首长说完话要拼命的拍巴掌!还要欢呼!欢呼的时候双手要举起来!不然不给饭吃!” 大伙都有点稀里糊涂不知所以然,但是事关待会有没有饭吃,既然首长老爷不喜欢下跪磕头,大家就拼命的拍巴掌好了。 文德嗣看着下面挤挤挨挨蚂蚁一般的本地劳工和拿着大棒子的奉公队员,咳嗽了一声。他拿着铁皮大喇叭,开始发表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这篇讲话里用得新词之多,字义之新让朴德猛翻译官完全招架不住。不得不进行一些创造性的发挥。总算让山下的人大约明白了:现在正在建设的村子是首长免费恩赐给大家住得――他们不再是李朝或者什么老爷的奴婢,而是堂堂正正的澳宋归化民了! 作为归化民,他们将用七年的工作和服役来补偿首长们解放他们,并且赐给他们衣食住房和教育的代价。 以后在整个济州岛上还要建立更多这样的村子,让所有人安居乐业:“……人人有房子住,人人有活干,每个干活的人都能吃饱饭!” 听众们一阵骚动――人人都有不要钱的免费房子!还都能吃饱饭吃!济州岛上从来就不缺肯干活的人,但是吃饱饭的人却没多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记事起就很少记得有吃饱饭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慢性饥饿已经是一种生活常态,不算是人生的痛苦之一了。 “山胖你听见啥了?东家让奴婢盖房子天经地义,现在给咱们住,没说要欠债啥的?”金大屋偷偷问侄子。 “反正就是说要天天干活,种粮种菜放马放羊啥的。” “废话,不干活吃什么啊。不过真得是说干活就能吃饱饭?”金大屋还是有些忧心忡忡,这些年来活没少干――有时候还是累得半死,但是从来没有过吃饱的日子,就在一个多月前,因为度春荒还没少吃野菜。 “没错,首长老爷就是这么说得。” “快,拍巴掌!”金太多眼尖,看到一个奉公队员已经开始鼓掌,赶紧推了父亲和堂兄一把。 朴德猛尽管不能百分之百准确的翻译出“文主席”的每一句话,但是他却准确的根据文德嗣的语气变化和演讲内容随时变换着自己的表情和声音,时而低沉有力,时而慷慨激昂,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表现力却十足,好似一个无师自通的播音员。 众人渐渐的被讲话的内容所吸引,又被朴德猛的表情煽动,一个个都激动起来,在奉公队员的带动下已经连着发出了好几次“雷鸣般的掌声”。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正当文德嗣说到高潮,将“擎天巨手”高高举起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机灵的奉公队员带头高举双手,高呼“满赛!” 于是整个山坡上都喊起了“满赛”,一时很有些山呼海啸的意思。文德嗣的朝鲜语水平只听得懂一个“满赛”,当下笑容满面,频频举手致意。下面的群众愈发激动,一个个跟着奉公队员高举双手,“满赛”之声响彻了整个牧场。 文德嗣微笑着挥手,虽然作为执委会主席,他经常出席重大场合,接受群众的欢呼和致意,已经不会为此感到激动,但是比起这里的欢呼,海南岛上的归化民不论从表情、动作还是声音上都差了不少。看来文宣部门应该到这里来好好的采采风,选拔一些人才。 讲话结束之后,宣布首长老爷要进行下一项节目――种树。 文德斯本来就是户外旅行爱好者,对山林有天生的爱好。在临高杂务缠身,上了济州岛后四处考察,顺便视察治安强化工作。标准村也是治安强化的一个项目。因而他走了不少“治安区”的标准村宅基地。转了一圈发现一个问题――许多选为标准村宅基地的地方附近没有树林。济州岛的山区尽管山林茂密,但是标准村基本都坐落在牧场和已开发的土地上,周边很少有成片的山林。 “这样怎么行!”文德斯在会上拍着桌子说道,“没有树林村民怎么生活?烧柴怎么办?农具怎么办?修理房屋、篱笆怎么办?都去砍伐山林的话宝贵的林木资源就会被白白的浪费!我们要植树造林。” 总前委立刻向临高的农委会发出求援。南海农庄的农委会直辖种植园里有各种从异时空引种来得植物。特别是旧时空的培育出来的经济作物。这些经济作物在农委会的精心照顾下生长状态良好。法石禄根据济州的气候和具体的需求,选择了一种叫做“美国竹柳”的速生树。 “美国竹柳”是个商品名,有的地方叫“美国转基因竹柳”,其实和“转基因”、“美国”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该树种是前时空安徽林业人员开发的杂交速生柳,只是用了北美红柳的亲本,才叫了“美国”,然后又被加上子虚乌有的“转基因”概念――纯粹是商业噱头。 竹柳的特点就是具有不可思议的速生能力和极高的抗性,几乎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存活生长,而且长得极快,纤维素含量高达76,接近竹子。旧时空主要被用来满足出口导向经济对包装纸箱和新闻纸、办公纸的需求,也用来制作胶合板和廉价实木家具。 国内种一般是筷子大小的插条密植,施上化肥之后两三年就能采伐。竹柳和旧时空的许多经济作物、动物一样,经常被用来作为商业骗局的项目:不少人花了时间精力种了以后发觉根本没有那么大销路,价格暴跌。 农委会把它拿到本时空来原先也是为了造纸和做家具,不过在海南竹柳不如桉树生长快,而且一时半会木材厂也做不了复合板。农委会觉得没什么推广的价值。所以只是小规模种植留种。后来外派到了台湾的农垦中队发现可以用这种树扎篱笆――一举两得。 济州岛的气候和淮南地区差不多,竹柳自然是一种很好的柴林树,就算不施肥不浇水,三五年以后也可以达到用材标准。即可以用它来充当牧场和村落的篱笆,还能顺便充当薪柴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此种包含泽被后世的意义使得种树自古以来就是个很适合首长参加的活动。文总自然也不会错过。冯宗泽已经派人在标准村外准备了专门的场地。这里有几个小土丘,用来植树造林正合适。 事先挖好的坑有两个,一个是用来种植竹柳的,另外一个则准备用来种植白皮松。 之所以还要种木棉,是因为竹柳的寿命不长,即使不加采伐,三四十年就会空心倒伏。这对有纪念意义的树木来说未免不妥。冯宗泽考虑再三,决定再种一棵白皮松。 送来的竹柳插条长的长短的短,有的已经生根,有的像根筷子。奉公队挑选出一些看起来健壮又比较高得送到标准村工地。至于白皮松这里多得是,专门从山里选了几棵小树连夜挖出来小心翼翼的送来。 文德嗣在冯宗泽的陪同下来到植树地点,奉公队和归化民们簇拥在四周。两人先是频频招手致意,接着将树苗植入坑中,开始培土,浇水。四周照例又是一片掌声和满赛的呼声。 文德嗣眼见自己种下的树苗在微风中摇曳,四面绿草如茵,群众环绕,卫队肃立,领袖感十足。心情很是愉快,当下吟哦道: “我来为植种,我去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 冯宗泽心中一紧,暗骂文总真不要脸,居然把弘一法师的诗给抄走了。然而他只是面带微笑的一个劲的鼓掌,连声说好。随即又叫来一个中人出身,当过小官的流人,叫他赶紧用笔墨录下来,说准备镌刻成种树石碑。 “这个就不要了,有违我们的本意嘛。小冯啊,这样有个人崇拜的嫌疑,我们要强调集体领导。”文总很谦虚的说道。 “你说得很对。”冯宗泽连连点头,“不过这首诗裱起来留个纪念也能充分体现出元老院对我们济州的关怀和爱护。” 文德嗣又发表了一番植树造林利国利民的讲话。实际上这番讲话现场没有几个本地人听懂。不过树林很快茁壮成长起来,首长种的树苗在后来被村民们当圣物一样悉心看护,插上牌子每年供奉,每到竹柳要倒伏的时候就会被重新补种上新得――济州岛上的第一棵竹柳就这样永远生机勃勃的生长着,庇护着元老院的人民。 后来这篇树林被辟为公园,有一名元老在柳树林散步之时用英文写下一首小诗,后被编成歌曲广为传唱,风靡全球,那就是《漫步柳园(down by sally garden)》 而被移栽过来的这种生长速度和生命力都强悍的树,后来被济州岛归化民称为“文德斯柳”,这个名字后来不胫而走,以至于后来变成了全世界通用的学名。(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节 万里煌 标准村的建设在文德嗣发表演说之后与日俱进。新出炉的归化民们在美好的未来前景和吃饱饭的现实双重激励下爆发出了极大的干劲。冯宗泽当然也不客气,每天12小时的工作量,要不是要节约燃料,他甚至还想让归化民们两班倒的进行工作。 薛子良指挥的治安强化运动在攻占水原洞庄园之后就成为一场武装游行加暴力拆迁,没有遇到任何成规模的抵抗。部队按图索骥的将特侦队早先绘制在地图上的村落、庄园进行巡回,百姓被带到过度营地去接受净化,至于地主老爷则全部用来现场“斗争”。财产全部没收。 随着济州岛的消息不断的出现在《临高时报》、《启明星》等刊物上,济州岛这个不起眼的岛屿忽然成了元老们的注视的焦点。除了环绕在济州推行的种种政策引发了新一轮的口水战之外,也吸引了另外一些元老的浓厚兴趣。 刚刚从文昌主持春播春种工作回来的万里辉在公寓里美美的冲了澡。自从办公厅给百仞城换装了新得集中供热锅炉之后,原本靠着宿舍区里的小锅炉烧热水打摆子一般的热水供应终于正常了,能够24小时的供应热水。 万里辉上上下下的把自己洗刷了好几遍,毫不吝惜的大量使用农委会实验室里蒸馏出来的天然草本香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了好几遍,总算是把一个月来沾染上的田肥味压了下去。 1632年的旧历新年一过,万里辉作为天地合的主要农技员就开始对琼北新归化各县的国有农场和天地会客户进行了巡视指导工作,走了琼北的四个主要农业县,推广新得高产稻种――农委会从1631年开始在美台洋的农委会直辖农场里开辟了制种场,专门辟出数百亩最好的土地用来水稻制种,从1632年开始从旧时空带来的优质稻种被正式推广出去。 由于种子数量有限,所以目前新稻种只推广到临高和另外三个县的国有农场和天地会客户。 工作十分辛苦,但是万里辉的精神和肉体都有了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看到沉寂的土地灌满了水,插上了绿色的秧苗,新栽种的防风林的树苗在微风中摇摆,充满了新希望的农民和农工充满期望的面孔……他的心充满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激荡之情。 回想起自己过往在临高第一次去天地会的客户家的时候,农村凋敝,荒芜和冷漠的气氛,那种强烈的孤独感觉令他几乎要放弃。 如今,即使是在琼山、文昌这样的“新区”,农村也能感受到一种全新的蓬勃向上的气氛。到处开展的水利和筑路工程,阳光下劳作的成群劳工,新建的农场房舍。到处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土地、粮食和农民,万里辉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的亲近这一切。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农业是如此的美好,是这样的吸引他作为一种事业――当初只是因为这是他和弟弟唯一的一技之长才选择了到农委会,想得不过是靠这个作为晋身的跳板。 他怀着这样美好的感受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出了门。一路吹着口哨朝着农庄而去――他要到南海咖啡馆去享受下人生,再和已经很久没见的弟弟见面。 南海咖啡馆的气氛随着物质条件的不断改善,小资情调日益升级,不但面积扩大,气氛亦愈来愈好。加上吴南海两口子的刻意经营,在元老们的心目中成了休闲娱乐的圣地。虽然工作繁忙,元老们还是喜欢带着自己的生活秘书到这里来坐坐。 因为这个原因,南海咖啡馆除了增设私密性较好的卡座之外,还专门开辟了单间供元老使用。倒不是为了让元老和生活秘书卿卿我我,而是让元老们在咖啡馆的小规模讨论有个私密的地方。毕竟很多讨论是不适合当着女仆的面进行的。 一进门,万里辉就看到了正低头坐在雕花木窗下喝茶的弟弟。几个月不见,弟弟更加结实了,皮肤黝黑,越来越象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万里辉一屁股坐在弟弟对面,抬手向正在忙碌的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和以前一样。 片刻之后,一杯咖啡和一盘农庄大棚种植西瓜切片端了上来。万里辉美美的呷了一口咖啡,抬头发现弟弟有点不对劲――有些神思恍惚,心神不安。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想家了,想爸妈了。” “唉,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给自己买了巨额保险吗?这些足够我们爸妈度过晚年了。” “你为什么不带爸妈一起来呢?” “我也想啊,我们这是冒险,你敢让爸妈和我们一起冒险,出了事怎么办?再说他们年纪大了,这里的医疗条件能和旧时空一样吗?好了好了,爸妈在那边会过的很好的。” 看到弟弟还在犹豫,万里辉连忙换了一个话题:“你在临高过得还好吗?” “挺好,就是没什么意思。”万里煌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每天就是那点活计,没新花样。” 万里煌因为年龄比较小,吴南海一般不派他出差到外地,基本就在临高工作。 万里辉见他情绪不高,颇有厌倦的情绪,心中有些着急。日子过得苦一些,工作辛苦一些都不怕,最怕情绪低落。一旦产生了厌烦情绪那就做什么都做不好了。 老是待在临高也不好,他暗想,弟弟毕竟年轻不定性,又在好动的年龄,与其窝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干重复劳动不如让他出去独当一面的做些工作。不但锻炼自身,还能够积累日后的政治资本。 外派的话,到琼山、文昌这些地方没花头――尽管当地也需要农技人员。但是这些都不算新开发区,只能算是日常工作。得去香港、台湾或者济州这样的地方了。 凭着万里辉还算扎实的农业地理,他知道香港尽管即安全距离又近,但是此地的农业开发乏善可陈。港岛本身没什么农业价值,九龙半岛一带已经安排了若干农垦中队去屯垦,农委会也派过人去指导,虽然在珠江口,但却是元老院的统治区,又有重兵把守――如果按照游戏里的功勋值来计算的话,香港显然功勋值不如台湾和济州岛。 万里辉觉得这两个地方还是济州岛来得安全――虽然距离要远一些,但是济州岛没有疟疾的问题。台湾的开发过程中这是绕不开的槛,有关开发人员在当地染上疟疾的消息不断传回来。 济州岛的纬度和江苏差不多,气候温和,又没什么大的敌对威胁――李朝就是战五渣,根据济州传来的消息,当地的一点反抗力量更是战二渣。而且那里一个农技专业人员的人也没有,自己的兄弟去了等于是专门给他开了包场的副本――刷起功勋来蹭蹭的。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看了看弟弟,弟弟已经是个棒小伙了,1628年的d日过后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四年,他很快就是二十岁的人了。 二十岁的人,在古代已经是娶妻生子,担起抚养家庭的重任的一家之主了。 想在元老院刷出足够的存在感来,不努力打拼一番是不行的。 “小煌,你买女仆了吗?”他忽然问道。 “没有,哥哥你不是说我年龄小,不要买吗?”万里煌说道。 “买一个吧,哥哥给钱。”万里辉说,“《启明星》上有报道,很快就有一批山东难民要到临高了,里面肯定有新选得女仆。你上次没报名摇号也没买女仆,这次去报个名,可以优先摇号。去选个a级以上的吧。” 万里煌有些感到突然,因为哥哥对自己买女仆这事一直是很反对的。当然他哥哥自己也没买。 “好得,我明天就去报名。钱不要紧,我的补助金、工资、补贴什么的都没怎么用。”万里煌说,接着又问道,“哥,你和那个叫符喜的什么时候办啊。” “这事不着急。符喜年龄小了点,又还在芳草地念书,我现在就提出结婚未免不好看:有强占女学生的嫌疑。不过嘛,她我肯定是要得:我打算把这事当做一个典型来抓――可惜头筹已经被勋素济给拔去了。不过不要紧,他那边是租佃大地主,不符合执委会的精神,符不二是新兴的经营地主,属于以后要大力扶持的对象。” “我看符一金不错。虽然长得黑点,但是身材不错。”万里煌说,“你去巡视的时候,符一金来农庄上过培训班,我看这女孩子人不错,又大方。” “是吗?”万里辉想到符一金的模样,觉得也未尝不可。但是这会他顾不得想这事。便提起了让万里煌申请去济州岛工作的事情。 “……你现在觉得在临高工作无聊,不如干脆到济州岛去干点事情。那里正缺农业口的元老,你一去就能受重用,比窝在这里默默无闻的干好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节 同志? 万里煌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和吴南海说一声――他原本也有点伤脑筋,已经派元老去台湾了,济州岛怎么也得派个元老去才能让济州前委满意。” “没错,要让领导省心。”万里辉决定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育一下兄弟,让他多提高点认识。 “老吴是技术干部――所以农业口这块估计不会有太大的人事动作,下一次换届最多换个人当农业人民委员,十有八九还是我们农业口自己出人。老吴平日里人缘好,又有专业能力,还搞了这么个咖啡馆专门给他的拉票。所以就算换了人农业口肯定也是他当权,你和他多搞好关系,以后肯定能提携你的。” “好,我记住了。”万里煌点点头。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还是要有得。”万里辉觉得还得再点拨下兄弟。 “不要紧,老吴是个好人。” “你又不是小姑娘,发什么好人牌?”万里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知道吗?现在外面都在谣言:什么农场的母女哀嚎――对了,你还记得那个被抓住的赖大吗?” “知道,听说被战犯公审大会之后被和其他战犯一起处决了。他不是来找他未婚妻初晴才被抓的吗?” “那你知道他死后怎么处理的么?” “不知道。” “听说被南海偷偷埋在他家门前的小树下――初晴还天天给那棵树浇水。”万里辉看了下四周低声说到。 “不是吧?南海会做出这种事?”万里煌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他和吴南海接触很多,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此事,“我不相信,那对母女的事情根本就是捏造!这个我们农委会的人最清楚!” “难说!”万里辉拉长了语调,“难说……” “……”万里煌一个劲的摇头,坚决不相信这事。 万里辉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根基,而且是典型的空穴来风。象弟弟这样比较纯净的“非社会人”是不会相信的,虽说他自己也知道未免捕风捉影,但是给弟弟提个醒总没错。他话锋一转,又聊到了北美众的身上。 北美的人马自从召开了游艇会议之后,利用飞云号搞聚会、烧烤晚会什么的一时间有声有色,也颇争取了些人气――钱水廷这个元老院议长的头衔就是这么来得。但是每次聚会邀请的人毕竟有限,虽然钱家兄弟竭力想扩大邀请面,但是万家兄弟这样要么经常外出,要么几乎从不外出,存在感偏弱的元老很容易被遗忘。 “他们真是势无忌惮,就这么公开的拉拢,当我们的眼睛是瞎的啊。”万里煌愤愤的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精英了!” “呵呵,是不是他们没邀请你,你嫉妒了啊?”万里辉笑着说道。 “没,我才没兴趣跟他们混在一起,一股子洋味。” “啧啧,还说没嫉妒,露狐狸尾巴了。其实本来这事没什么,谁叫他们的生活背景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想的很好,方式却搞错了,也找错了人。以后有得他们后悔呢――好歹元老院还是一人一票的!” 考虑了下万里辉接着说道:“找机会在投票的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不会重视我们的。” “知道了。” “我看了本周日程安排,过几天独孤要回临高参加土肥料生产学习培训班――肯定会叫你去上课。你多和他亲近亲近,马督公不会不管他的。” “哥,我明白。” 民政人民委员会社会工作部设在民政人民委员会大院内的三间平房内。这个机构不大,大多数时间也很冷清:只有编制元老三人。董薇薇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每天只到这里来半天,做些事务性工作。至于另外一位元老,顶着社科部调研员头衔的刘月菲则基本不出现在办公室――他总是被差遣出去不断调研中。至于杜雯本人,大多数时间也在基层跑来跑去,忙于搞调查和开会。 杜雯的办公室工作基本都是在夜间进行的,所以社工部的灯光总是要到午夜过后才会熄灭,有时候甚至会到黎明。由于电力紧缺,执委会要求是尽量压缩办公行政用电,除了某些重要部门之外,大多数部门只供电到晚上九点。为此办公厅为各个行政机构安装了煤气灯作为公共照明。不过在室内,出于万无一失的保证元老的安全考虑,只额外配备了煤油灯作为电灯的补充――煤焦化联合工厂的煤焦油厂可以相当稳定的提供照明用的煤油了。 她的办公室里就有这么一盏煤油灯,玻璃罩子擦得雪亮,这是杜雯的生活秘书杜梅为她打理的。尽管杜雯坚决反对女仆分配制度,但是某一天她忽然跑到办公厅,用自己的女仆补助金买下了杜梅。杜梅是女仆学校第一期最后的二十多个“待分配”的学员。如果杜雯不买下她就会被直接分配到行政部门干庶务工作去了。 杜雯看着这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惶恐的提着藤编箱子站在她的面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把你以前在女仆学校学得乌七八糟东西全部忘掉!全身心的投入到解放全人类的工作中来吧!” 除了这一高尚的工作目的,杜雯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为她做收拾屋子、洗衣服和打饭之类的杂活。她还很想在这个女孩子身上试试看“教育的力量”,将自己的理念和思想传授下去。 杜雯很清楚,自己在元老院中是绝对的少数,斯巴达克团这个组织在元老院内声音十分的微弱,成员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个刘月菲――此人为什么到社工部和为什么加入斯巴达克团杜雯很清楚。至于斯巴达克团的盟友们,全部都是为了政治斗争的需要才和她结盟的。 在元老院里,她是孤独的。 即使是她最为敬爱的马督公,在某些问题的立场上也是非常的不可靠。杜雯很久以前就意识到,马督公为了政治斗争的需要,已经开始变“修”了。 如果自己死了,自己所宣扬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杜雯每次想到这里,就有极大的紧迫感――她必须选择自己衣钵的传人了! 她原本想收养几个孤女作为自己的养女来亲自教育。但是办公厅对非技术类的元老直接收养孤儿有很大的限制,只同意她进行孤儿助养。所以杜雯的直接收养申请一直被压在萧子山的办公桌上。使得她只好选择生活秘书作为突破口。 现在杜雯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现在已经是四月的天气,她穿着一件本地服装厂制作的棉布衬衫,因为夜晚气温低,肩膀上又披着件夹衣。她正在伏案工作,批阅报告。一盏台灯的光芒照着她面前成堆的文件。 比起其他元老院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陈设有些复杂――元老们的办公室一般都是种斯巴达式的,除了必须的家具和办公用品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这一方面是物质条件有限,另一方面也是元老们一种追求刻意的艰苦朴素的风气。 但是杜雯的办公室却很不一样。墙壁上挂着装着玻璃镜框的马恩列斯毛五位领袖的肖像,桌子上有一尊斯大林的半身石膏像,旁边却是一座景德镇烧制的花木兰跃马瓷摆设。这些全是她个人的收藏。 沿着墙壁,摆放着许多个实木白坯的文件柜,上面都仔细的贴着标签。这些全部是社工部的报告,来自工作组、调研员和各公社各村的干部。还有来自其他部门的报告。现在,社工部掌握整个临高县的全部村落的详细社会状况,包括土地状况、财富分部、人口状况、思想动态等等。 这一体系还在不断的完善中:墙面上悬挂着“社会普查进度图”。上面的数字和图例显示:琼北的几个主要农业人口大县,琼山已经完成了55,澄迈41,文昌43,定安38。 杜雯在报告的后面画了个圈,暂时她还没什么想批示的,就算批示也未必有用――社工部工作很繁重,但是权限并不很大。重大决策权都在刘牧州手里。 但是她的心情却并不平静。她刚才阅读的,是济州岛的社会工作小组送来的《关于在济州推行标准村建设的社会工作报告》。 报告中除了汇报了在济州岛进行的一系列社会调查的情况之外,还重点汇报了目前在济州进行治安强化,推行标准村工作中的详细情况。杜雯对此非常有兴趣,因为济州岛前委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次大规模的土改。 虽然这次土改并不分配土地给农民,而是直接的“国有化”,但是就其意识来说是非常先进的!杜雯原本就对在海南推行的“缓进”式土地改革不满,现在看到济州如同狂飙一般的形式,顿时大为感兴趣。 “想不到冯宗泽还是个人才!想不到他的思想理念竟然和我这么接近!”她暗暗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在临高的世界里,同志恢复到它的本来意义。 第三百七十四节 钟博士 “小杜!”杜雯喊了一声,她习惯于夜间工作,所以身边的人也得跟着她一起当夜猫子。杜梅在首长没有睡觉前自然也不能睡觉,这会正睡眼惺忪的歪在办公室的木制沙发上,听到首长的叫声,赶紧爬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迅速的理了理头发,一路小跑的赶到杜雯的办公桌前,立正站好。 杜梅没有穿生活秘书们的不成文的制服――女仆装,但是穿着标准的元老院一般文职人员的制服:只有两个兜的棉布“人民装”。胸口缀着身份识别布条。 “马上给我打电话给办公厅,说我要动一动。” 杜梅早就习惯了杜首长的工作方式,也知道首长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最迅速的加以满足”,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表示了异议:“首长,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给办公厅值班室打电话,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元老院是永远不会睡着的!”杜雯冷冷的抬起眼睛说。 “是,首长。”杜梅不敢继续争辩,其实这会打电话去和明天一早打电话去没什么分别,值班室的办事员只是记录下而已。但是她已经很了解这位女首长的脾气。赶紧又请示道:“请问首长要去哪里?哪天去?” “我要去济州。叫准备派船。时间是一周之内。” “是,首长。” 就在这会,距离临高即使公里远,澄迈县西部一个叫做“虎头村”的地方,电灯的灯光正在黑夜中闪耀。 澄迈虽然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就已经是“蓝区”,也是第一个建立起初步的县级政权的地方。但是元老院在此地的机构依然是很稀少的。大部分集中在县城周边。在广大农村,只是刚刚开始着手建立基层政权。 在这一片漆黑中,虎头村的灯光就显得十分突兀。这里三面环水,只有东面连接陆地。临高-澄迈的公路在修筑的时候特意修建了一条连接此地的支路。然而支路来到虎头村前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在连接陆地的地方开挖了一道壕沟,将这里和陆地分开,成为一个“孤岛”,只用吊桥连接。 似乎嫌壕沟的阻断能力还不强,在壕沟的后面还有一道高高的土堤,土堤上矗立着铁丝网和岗楼。电灯光森然的照射着土堤上唯一的出入口――一道紧闭的木制栅栏门。栅栏门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是“禁区”二个斗大的墨字。 在这个小“孤岛”的海岸线上,林立的礁石充当了天然的防御工事,瞭望塔警戒着来自海上的一切威胁。只要海况允许,海警的巡逻艇二十四小时的警戒着周围的海域――没有得到的许可的船只一律不得靠近此地。 哨兵们每一小时换一次岗,牵着狗的巡逻队在海边巡逻,不放过一点可疑的迹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临大敌的保卫的是什么,大多数士兵在他们的整个执勤期内从来没有进入过核心地区:在这小小孤岛上的山坡上的大院。 大院的面积很大,围墙是用本地的石块砌成的,墙壁即高又厚,从外面看,只能看到突出在围墙上面的屋顶和塔楼。 大院同样警备森严,除了每隔几天,从陆路或者海路会运来一些箱子,又运走一些箱子。除此之外,大门几乎从不打开。不过士兵们有时候会听到院落里传来洪亮的钟声。 有些人便传说院子里是一座“澳洲寺”。但是这钟声并不像寺院里那么准时的响起,他们也看不到一个像和尚摸样的人。 “不听,不看,不问,不传”,八字真言用石灰水刷在墙壁上,更平添了这里的神秘感。 这里就是虎头村天文台,元老院的授时中心。 在没有卫星导航和定位的时代,授时,对元老院这样极度依赖海运的地区霸权来说,这是一桩至关重要的科技点。船只在海上航行,要准确的为自身定位,确定航线得依赖于经纬度测算。 维度是很容易测算出来得。因为纬度是由自然法则确定的,赤道就是零纬度,两极则是90度,无论哪里都一样。通过天文观测定位:无论是以太阳高度为参考的六分仪,还是观测恒星位置的牵星板,都能相当准确的确定船只所处的维度。但是经度就不同了,地球一直在转,没有任何天然的办法确定零经度的位置,只能人为规定。同样,也没有任何天体能够用来直观地显示经度的差异。 所以人们很早就开始尝试利用时间来测试经度。当时的人已经知道:地球每24小时自转一周360度。每个小时就相当于经度的15度。只要知道两地的时间差异,就可以知道两者之间的经度差了。如果知道某地的正午12点正好是伦敦的上午10点,那么就说明此地在伦敦东边30度的地方。于是,经度的问题就转换成一个等价的问题:如何测量两地的时间差。 1530年,荷兰数学家伽玛?弗里西斯(gea frisi)提出用钟表来测量时间差来推断所在地的经度。按照他的设想,用一台钟表始终保持某地(比如伦敦)的时间,然后带着它来到新的地点,利用太阳高度测量当地时间,再和伦敦的钟表做对比,就能知道此地和伦敦的经度差。 这个设想在当时受限于钟表的工艺水平和经度是根本无法实现的,但是它已经初步的提出了航海钟这一划时代的概念。 在卫星定位系统被投入使用之前,正是靠了这一设想,航海的船只才能挣脱了千百年来水手们不得不依赖于海岸线和岛屿链航行的桎梏,任意航行在大海的任意地点。 元老院没有卫星可以用,为舰队和商船配备航海钟就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d日穿越过来的每一艘船都额外配置了多个航海钟,但是规模日益扩大的船队和各行各业对精确对时的要求都对钟表有着强烈的需求。就目前来说,企划院的仓库里储存了不少钟表和配件材料,有些元老还带了大量的手表私货,但是靠储备终非长远之计。 科技部一成立,执委会给钟利时下达的二个首要任务就是精确计时和无线电技术。钟利时作为科技人民委员决定亲自上阵来来解决这个问题。 要精确计时首先就要有一个准确的测时机构,这就需要一个天文台。 元老院曾经计划在高山岭建立过一个天文台,但是钟利时认为这个天文台的位置不佳,通过对照地图和实地勘探,他选择了东经110度经线作为确定本地时间的子午线。 这条经线上最合适的陆上观测点正是这个叫“虎头村”的地方。这座海拔15米的太白天文台称不上是一座正规的天文台,仅仅是一个测量时间的机构。此地也不是一个理想的天文台台址,海拔过低,多台风和多雨的气候令钟利时十分头疼。 根据他呈报的发展方案,此地只作为一五二五期间的测时台使用。二五之后将另外选择合适的地点――如果可能的话,将格林尼治攻占下来最好。 “如果给我一支天下无敌的舰队,我最想进攻的国家是英国,最想占领的地方是格林尼治村。” ――《授时与经度》 帝国科学院院士,钟利时博士著 太白大学出版社1645年第一版,1655年第二版第178次印刷 在没有格林尼治作为天文台的时候,虎头村还算合用,这里海陆交通便利,又紧靠临高,是统治的核心区域,便于警卫――天文台要安置大量旧时空带来的“黑科技”产品,安全工作是重中之重。 虎头村天文台动工之后,有某元老文青觉得“虎头”这个地名又傻又土。便依据此地位于澄迈西部的巧合,附会传说中的西方灵兽白虎,改“虎头”为“太白”,为“虎头天文台”取了一个让钟博士险些尿床的名字――“太白天文台”。 太白天文台内装备有中星仪、天文钟、短波授时电台等等许多装备。其中无线电授时是临高海军旗舰才有权使用的黑科技。无线电技术从另一个方面解决了航海钟的走时精度问题。 此处也是科技部钟表车间的所在地。大院里有四座测试重锤动力钟机的测试用钟塔,钟塔上安装有避雷针。钟利时的家“太白公馆”也在这里。后来依托太白天文台发展出一所大学――“太白大学”。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一只纤纤素手在钟博士的肩膀上轻轻的推着。 “嗯……再也吃不下了……”钟博士嘀咕着,身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 “父亲大人……”语音中带着些无奈,纤纤素手的主人蹲下身子捡起了衣服重新又给他披了上去,“执委会开扩大会议了!” “嗯?!”钟博士身子一凛,眼睛猛得睁开了,“告诉他们等等,我这就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节 钟小英 当然,一分钟之后钟博士就意识到没执委会什么事--他还在自己的太白公馆的工作室里。放在一张小茶几上罩着棉布罩子的电话机搁得好好的。 工作桌前的大玻璃窗上,已经布满了水珠――外面开始下雨了。 “海上又要起风浪了吧。”钟利时说着缓缓的站起身来。钟小英赶紧服侍他把外套穿好--这会气温明显下降了。 “是,父亲大人,现在的温度是摄氏19度。湿度90。气压表的读数正在上升,估计下雨不会持续很久。” “不错。”钟利时满意的点点头,钟小英是他的义女。他是从女仆培训班把她买回来的。钟小英是广东东莞县人,皮肤微黑,相貌平平,但是眼睛很大,身高也算够格。 钟利时没摇到号,他对女仆培训班第一期b级以下的感觉没有入眼,正打算随便买一个回去洗衣做饭兼暖床的时候,他发现有个女孩子的眼睛十分灵活,又大又亮,立刻就被吸引住了,问了几句话,觉得这个少女思维敏捷是个可造之材就花钱买下了。 钟利时不久就发觉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除了做家务之外,在他做实验,搞研究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一旁安静的观察着,不时还会搭一把手。渐渐的,钟博士发觉她在这方面颇有些天赋,就开始着手教她一些科学知识和简单的数学。 少女显示出来得学习领悟能力让他又惊又喜。再三考虑之后,钟利时决定收她为养女。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钟小英。 钟小英能读能写,毛笔字写得比百分之九十的元老还好。另外会点三脚猫的拳脚。显然不是出身贫苦家庭。钟博士特意调阅过她在难民营的“自述”,知道她出身在小官吏家庭。祖父当过县令,父亲排行第三,读书不成。祖父去世分家之后家道很快就败落下来,只能靠着家中女眷缫丝勉强度日。没料到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又使得她家破人亡。幸存的钟小英几乎被无良的亲戚卖到妓院里。 元老院不但解救她于万劫不复的火坑,还给了她安心稳定的生活――特别是这位学识渊博,仪态儒雅的钟博士更是令她倾慕不已。自从收为养女之后,对钟博士执礼愈发恭敬。不但每日晨昏定省,而且在偶然偷看到几部钟博士收藏的几部动画之后就改口叫他父亲大人了。 “父亲大人,您忙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钟小英扶着他的胳膊。 “现在几点了?” “回禀父亲大人,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分。” “时候还早。”钟博士打了个哈欠,他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想到了外面测试用钟塔上新安装的“验重摆二式”,他在这座大钟上实现了简单的定点报时功能,只不过限于整点敲打一记,从效果来说,类似于目前的工场定点鸣放汽笛――还是很初级的阶段。 不过即使这样,也是钟博士呕心沥血的工作成果了。这二年多来,钟利时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为重建钟表工业而努力。这不仅事关元老院和执委会的重托,而且也和自己的面子、声誉有严重的关系。 建筑总公司的混蛋!这二年来他在内心经常咒骂的一句话。这帮子人明明知道一时半会拿不出大钟,却喜欢在建筑上都设计上一个钟楼。据说这说为了贯彻元老院的“将现代时间观念灌输到每个土著头脑中”的精神。 问题是这些钟楼根本无钟可配,于是钟楼就成了一个个张着空洞嘴巴的阁楼,为了防止风雨的侵袭,不得不用木板和芦席将要安装钟面的空洞封闭起来。这些丑陋的封闭的洞口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无言的控诉着什么。让钟博士看到了就浑身不自在。 每到元老院召开常务会的时候,总有某个不开眼的元老询问,到底什么时候海关钟楼的大钟才能敲响,关于那个空荡荡的钟楼已经引起了许多归化民和土著的猜测。久而久之,钟博士的钟楼就成了元老们的月经话题。 钟博士一开始还有点坐如针毡的感觉,后来干脆就来个充耳不闻。他作为科技人民委员在扩大会议上能够直接和执委会沟通,加上能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混个位置的人对科研的特点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科研项目从来就不是立竿见影出成果的。因而在投入上并不吝啬。 在钟利时的一手操办下,企划院批准了太白授时中心的建设。从建成之始,钟利时就搬到了这里的太白公馆,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除了每周去百仞新城一天处理科技人民委员会的日常工作之外,就是参加中央政务院和执委会召开的会议,除此之外基本不出现在百仞新城,除了新年团拜会这样的重要场合之外也不参加元老们的社交活动。 隐居使得他能安心来做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摆弄现成的钟表与自己实际设计钟表完全是两回事。特别是还要在符合当前糟糕的原材料和生产工艺水平。 企划院批准他可以使用各种管控物资,甚至包括从旧时空带来得,短期内无法生产的“第一类管控物资”,但是钟博士很清楚,动用这些物资来实现钟表制造是没有价值的――在本时空不具备持续性生产能力。正如他们当初使用带来得钟表元件制造的一批座钟和落地钟。 为了简便容易生产起见,他着手的第一个工作是摆锤式的钟――这在技术上难度最低,十六世纪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原始版本。此类钟一般都是傻大黑粗型,对材料和加工精度的要求可以比较低。 即使如此钟利时在设计第一台原型钟的时候还是头疼了好一阵子。 钟表最关键的部分是调速机构,钟摆调速机构里首先要实现的是擒纵机构。擒纵机构简单点形容就是一个“丫”字形状的带有两个牙的装置,它在反复摆动中工作,用“丫”头的两个牙反复地卡、放一个类似齿轮的擒纵棘轮,使这个棘轮随着它的动作一齿一齿地步进,这个就是擒纵机构。这个“丫”字一样的零件叫做“擒纵叉”,上面两个控制棘轮的卡牙叫做“叉瓦”。 钟利时设计的头两个零件就是擒纵叉和擒纵棘轮。就这俩简单的东西让他折腾得灰头土脸。 首先试验的木头样品是忽略其他的功能,只测试擒纵功能的一号试验机。一个人用手来回扳动擒纵叉、一个人用手扭动棘轮,测试擒纵叉与棘轮的运动关系。钟利时一开始把擒纵叉设计到了棘轮的下面,因为钟摆也在下面。但实际测试的时候,只要他一松手这擒纵叉就脱开了,负责扳动棘轮的巴特用力过猛摔肿了胳膊肘。 巴特并不姓“巴”,实际上他的本命叫巴特尔――他父亲是蒙古“夷丁”,随同某个武将调防到广东。巴特尔虽然生在草原上,却在珠江边长大,成了个满口广东话的蒙古人。虽说是说着广东话,吃着稻米长大。但是他还是长得颇为壮实。第二次反围剿的时候,十五岁的巴特尔作为明军的一员来打仗,最后当了俘虏。接着就变成了巴特。 钟利时要搞钟表不能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他得有点归化民的班底。他决定自己收几个徒弟来亲自培养。其中之一就是巴特,道理很简单,钟利时需要一个壮实的徒弟――人力部门派给钟利时的几个归化民学徒都是无法承担重体力劳动的体弱者。 巴特胳膊肿了几天。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发生,钟利时把擒纵叉设计到了棘轮的顶部。事后证明他为这事头疼是没有必要的,只要把引摆杆和擒纵叉组装起来就不会出这个问题了。这件事充分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在机械性能方面认识的不足。为此他专门去了次大图书馆,专门弄了些钟表零件的机械加工类书籍来看。 随后他着手建造二号擒纵机构试验机,用途是来测试“传冲”功能。“传冲”是指擒纵叉的叉瓦在与棘轮的齿脱开过程中,叉瓦的斜面与棘轮的齿斜面相互作用,将棘轮的动力传 递给擒纵叉。擒纵叉将这个力量传递给钟摆,使钟摆获得持续摆动下去的能量。这次试验获得了98的成功,钟利时让用力扭动棘轮,当他拨开擒纵叉的瞬间,擒纵叉如他所设计的那样向另一面强力地弹开,将他的手给打肿了――当天晚餐的时候,被吓傻了的巴特得到二只鸡大腿的奖励。 三号试验装置是测试完整的钟摆调速器。钟利时让人在钟表车间里搭建了一个10米高的木头平台,上面安装了一个4米长的钟摆。将二号试验装置安装在上面,在擒纵叉的尾部开了一个豁口,与联接钟摆的引摆上一根销钉配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节 验重摆一式 粗劣的配合精度使这个销钉在与擒纵叉动作时产生“哗啦——哗啦——”的声音。这倒不是主要问题,因为毕竟这是试验品。 在科技部服务的元老们纷纷来参观这个原始的钟摆系统,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意见,特别是关于材料和加工方面的。在他们的建议下,钟博士重新设计并且改进了其中的某些部件,使得整体运转的可靠性有所提高。 为了保守钟摆的秘密,这个木头平台四周均用木板严丝合缝地遮蔽起来。在炎热多雨的临高,里面的环境如同蒸笼一般。 这次钟利时没有拿蒙古大力士巴特当动力,而是在棘轮轴上设计了一个辘轳,下面吊了一麻袋沙子。用沙袋当重锤做动力。巴特的职责是负责将几个25公斤重的沙袋扛上10米高的钟楼。当钟利时放下沙袋的一刻,擒纵叉被棘轮撞击,尾部失去平衡慢慢的摆动起来,触发了第一个擒纵传冲动作。随着棘轮的力量被越来 越多地传递到钟摆上,钟摆的摆动幅度逐渐加大,直到维持一个稳定的角度,带动着擒纵叉有节奏地工作起来。棘轮伴随着钟摆的摆动一步步地转动起来。 这套简单的木制原型机标志着临高钟表事业的开始。它采用了1656年发明的钟摆调速器、1765年发明的自由式擒纵机构。望着成功运转的三号试验机构,钟利时想到了发现单摆运动规律的伽利略,不禁流下了眼泪。此时此刻,伽利略老前辈在应该正遭受着罗马教廷的迫害,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钟利时从水深火热的测试塔里走出来的时候,好像从水里刚出来一样,人们并没有发觉他流泪了,只有钟小英给父亲大人送晚饭的时候才发觉他情绪低落,闷闷不乐。 “父亲大人……”钟小英将手放在钟博士的肩上,“您不高兴了……” “嗯……我在想一个人……” “是一位前辈……先生……”钟博士说着不由的握住了义女的手――柔软又温暖。让他的心情熨帖起来。 在三号试验装置的基础上,钟利时给它安装了一组齿轮来实现分针和时针的关系,重新设计了钟摆的长度并校准了它的周期。同时还增加了更多的沙袋和带有止逆棘轮的上锤装置。这样,一台可以使用的四号试验装置便诞生了。 在四号试验装置的基础上,钟利时设计、试制了一套完整的钟楼用钟机。钟机用得是青铜材料来保证性能。部分弹性元件使用得是磷青铜制造。由于这是试制品,所有的零件都是科技部的元老自己单个加工的,有些则拿到机械加工厂请专业元老去做。当然也没什么公差控制之类的概念――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钟楼钟机每一台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每台都有些许不同的改进。 制造钟机的同时,临高建筑公司为这套钟机建造了一座遮蔽性、通风性都非常好的砖拱结构实验钟楼。钟楼位于太白天文台西侧,是后来的钟表车间所在地。 钟利时亲自主持安装。这套钟机被命名为yzb-1型钟机,也叫做“验重摆一式”。“验重摆一式”钟机只有计时功能,且只有分针和时针。为了提高运行稳定性,表针尾部均有配重,确保表针的转轴是重心。这样,表针在钟楼侧立面旋转的时候不会由于偏心而对钟机造成影响。 “验重摆一式”先后造了三台,每一台都有一些改动。大型钟机和手表的情况是不同的,因此钟利时做了一些与手表设计不同的尝试。在动力部分,他把提供动力的驱动轮安装在传动组的不同的位置,比较这些安装方法的优劣型。在擒纵叉方面,擒纵叉的叉瓦和棘轮是摩擦最频繁的部件。手表的擒纵叉叉瓦采用比棘轮耐磨的红宝石制造,因为更换棘轮比叉瓦更方便一些。而对于大型钟机而言,叉瓦体积大,更换方便,而大型棘轮造价很高。因此,钟利时在钟楼的钟机上尝试采用比青铜棘轮略软的材质制造可替换的叉瓦,以保护比较昂贵的棘轮。 “验重摆一式”的动力是四组重锤,通过四个铁链驱动的上锤轮分别上锤。采用多个重锤的目的是为了缓解上锤时钟机扭力的变化,减轻上锤对走时精度造成的影响。上锤轮比重锤的驱动轮直径大一倍,这样设计是为了上锤时省力。驱动轮有类似自行车后轮那种止逆棘轮,只能逆时针单向转动上锤(重锤轮工作的旋转方向则是顺时针)。大型钟机的动力比较强劲,在检修钟机的时候,需要放掉所有的重锤以保证检修人员的安全。为了防止重锤意外坠落,重锤下面是不能停留的,如同 “吊臂下方不能站人”的道理一样。 三部“验重摆一式”钟机在经过一个月的测试之后正式投入了使用――原本钟博士并不打算让这种试验品进入实用阶段,只打算保留安装在试验钟楼上的一台做教学展示用。但是企划院认为既然已经造出来了,就此废弃太过浪费:仅为生产这三部钟机就消耗了大量元老技工的工作时间。于是有两部就被正式安装到空置的钟楼里。“验重摆一式”它只有一侧钟面,也没有灯光照明。后来又经过改装添加了夜间照明系统。 事实证明青铜钟机的寿命很长,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是在良好的维护下一直运行正常。在连续运行了三十年之后这三部“验重摆一式”钟机才被替换下来,作为澳宋钟表业的始祖,成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钟利时在第四部钟机上做了一些大的修改:他给钟机设计了两个同步的钟面,并且设计了一个简易的整点击锤装置,用来在整点敲响一口铜钟。这个简单报时装置只能发出一响。这种可以勉强报时的钟机被称为“验重摆二式”。 “验重摆二式”刚刚在实验钟楼上安装完成,正在测试中。不过钟博士对这款钟机并不满意,只是验证下自己的思路是否可行。 “每到整点,钟都响了吗?”钟利时看了看工作室里的一台钟。这台钟看上去很有本时空的风格:瓷器烧制的钟面,木制的钟壳,黄铜的指针。也的确是由科技部的钟表车间装配的。但是里面却是另一个时空产得石英机芯。 钟的背后突兀的拖出电线来,接在一个木盒子上。木盒子里是钟博士发明的“钟氏一号”电池,临高没有干电池,只能采用外接电池的方式给石英钟供电。 石英钟表在旧时空就是廉价货的代名词,普通的成品表零售价才只有几十元。但是在走时准确上却完胜一切机械表。元老院在d日前曾经采购了大量的计时器材,除了成品钟表之外,还有大量的零散件。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石英钟的机芯和石英振荡器。外壳是在本时空制造的,以充分的节约船上的空间。 这些本地组装的石英钟分布在一些需要精确掌握时间的重要的车间――作为管控物资每一台石英钟都有编号,元老和得到授权的科技部职工之外严禁任何人触动。 钟利时间之所以如此重视石英钟,是因为石英钟是他们掌握的计时器中最为精确的。一个计时系统需要精确的校表器作为基准。他当初建议大量购置石英振荡器就准备用它来制造本时空基准校表器,在电子元件失效前用带来的半导体元件做放大器。 钟博士的计划是以石英校表器作为母本,再制造一批高精度的机械校表器,本地制造的钟表就是用机械校表器来进行校对。这个分级的校对系统对维持计时的准确性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旧时空,广播电台的无线电授时是主要校时方式。临高这里暂时还做不到普及这一体系,必须使用校表器。 “是,女儿每到整点都听了,每次都能敲响。”钟小英恭恭敬敬的说着呈上一个文件板夹,上面精确的记录了每次敲钟的确切时间。 钟利时看了下,每次的钟声都比石英钟显示的时间延后一些,有的甚至延后一二秒之多。这不只是声波速度的问题――他在安装钟机之后曾经测试过,走时误差没有这么大,显然敲钟的机械传动还有些问题。 “传动还是有问题啊。”钟博士低声说着,放下了板夹。他看了看外面的雨势,似乎没有减弱的趋势。看来对钟机进行检查的事情得留在明天做了。 他在自己的记事板上写了一句:在工作室和实验钟楼间架设有顶廊檐。 现在是十一点,钟利时准备在零点的时候去太白天文台校准一下时间。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钟博士看着自己桌上的一大堆零件和图纸,决定先把机械校表器的试制工作继续做下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节 太白天文台 宽大的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小型专业设备,夹具、虎钳、桌面车床……当然也少不了专业修表工具。这些东西要是给某个做模型的人看到肯定会羡慕到死:其中不乏花了大价钱购买的高级设备。 工作台前就是面向大院的大型玻璃窗,用铁质方框镶嵌玻璃,即保证玻璃的强度又确保了窗户足够大,能够为整个工作室提供充足的光线。 似乎还嫌光线不足,在工作室的屋顶上还设有大幅的天窗,外罩木制的百叶窗,即能投射下足够的光线,又不至于阳光过于灼热刺眼。 工作室的墙壁上是如同中药铺一般的整排的小抽屉和整齐的货架。种类繁多的各种工具、配件全部分门别类的收纳在内。这些都是专门从广州雇来得细木匠精心制作的,上好的木材,全部用卯榫结构,不用一根钉子,内外都用桐油涂刷过再彻底阴干。确保工具和元器件的绝对安全。 除了他的工作台之外,还有四张设备齐全的小型工作台,分别是钟小英和自己的徒弟们的。 钟博士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室内度过。在工作台的侧面是设备齐全的大型绘图板,在旧时空他早就不用绘图板了--都用cad,但是当年念书的时候留下的底子还在,因而画起来还算得心应手。所有的验证设备都是先绘图再着手制造的。之所以要如此一丝不苟,除了他的工作惯性之外,还有借此教育自己的养女和徒弟的目的在内――元老中能用cad的人很多,但是用过使用绘图板制图的人却很少。 钟博士打开工作台灯,着手制作他的“完全知识版权”的校表器。这个校表器的所有部件都是临高的工业目前能够自产或者在不久的将来能够自产的。 这个“完全自主知识版权”的校表器上用得放大器是一只电子管――临高的工业体系还造不出这东西,钟博士的电子管是从企划院的仓库里领来得:邬德很郑重的告诉他要小心使用,因为储备中电子管的数量并不多。 至于传统的校表器上的纸带,他改用磨砂玻璃滚筒代替纸,打点头用水在磨砂玻璃滚筒上打水点。为此他专门到萧白郎那里定做了一批高精度的磨砂玻璃滚筒。原理很简单的东西,装配起来并不容易,钟博士又不是高级钳工出身,在修配研磨上的水平相当的业余。损耗很大,试制的时候得准备比较多的备件。 钟小英在他工作的时候,悄悄的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开始修磨工具。作为一个钟表技师,虽然有现成的全套工具可以购置,但是还需要自己进行修磨。會磨鑷子、螺絲刀之类基本工具是钟表技师的基本功。 鑷子要修整到平整尖銳,夾取零件才不易導致零件四處飛散或者傷及零件,導致刮傷基板等零件。 每只钟表的機心螺絲刀口的口徑都不一样,要修整口徑大小,才能不傷到螺丝。螺絲刀厚度視不同螺絲而定,磨到能使螺絲與螺絲刀能密合,插頂到螺絲刀口底部才算合乎要求。 钟小英做这件事颇有造诣,所以现在钟博士的工具修磨都归她做了。 “你先去睡觉好了,已经很晚了。”钟利时背着身子说道,“明天还有一整天的工作呢。” “父亲大人没有休息,女儿怎么敢休息?女儿不累。为父亲大人做点小事也好。” 钟利时无声的笑了笑:“那好,一会和我一起去天文台看看吧。”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钟博士的这个想法已经呈交上去有一段日子了。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他需要让养女接触到元老院的核心装备。为此他专门递交了申请,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直到几天前,他才收到了同意申请的书面文件。 钟小英激动的脸都红了――天文台一直是他们的“禁地”,她知道那里除了元老之外,还没有哪个归化民能够踏足其内。 父亲大人如此的信任自己,显然已经把她看做真正的女儿了。一股热潮在钟小英胸中涌动,她放下工具,走到钟利时身边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多谢父亲大人!” 钟博士吃了一惊,差点没把手中的工具都掉了。虽然很突兀,但是心中也是一阵温暖,当下温言道:“你起来吧,我们父女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正说着话,桌子上的电子定时器鸣叫起来。已经是23:45了。要赶在0点之前到天文台去校对时间。钟博士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一个木盒子装到口袋里。 钟小英已经取来了风衣,从工作室到天文台之间有长廊连接,不过不是完全封闭的。刮风下雨的时候难免被风雨侵袭。 钟博士默默的穿上,说:“你也穿上外套。外面风大。” “是,谢谢父亲大人关心。”钟小英也穿上了风衣,又取了马灯在前面照明――长廊里没有照明的。 外面风雨交加,又黑又冷。两人摸着黑走过长廊,来到天文台。天文台是座三层的红砖建筑,正门外面的砖铺广场上用青铜镶嵌出“元初子午线”――实际就是通过此地的东经110度线。 长廊通往的是天文台的后门。钟博士掏出随身的一串钥匙,凭手感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钢制防盗门。 天文台的底部是一个天花板直达三楼的空间,二楼是走马楼,通过环形楼梯可以直接走到三楼的楼顶。楼顶可手工打开屋顶的简易观测台。观测台上安装着元老院手中最好的天文望远镜――当然要按照天文学的标准来说也就是业余级水准,不过按照本时空标准来说就是“神器”了。 钟博士很少摆弄那台神器,他平时关注的是一旁精确安装在东经110度线上的中星仪。中星仪通过观测恒星过上中天(过观测站的子午圈)来精确测定恒星过上中天的时刻,以求得恒星钟的钟差,从而确定世界时、恒星赤经和基本天文点的经度。 此物发明于17世纪,不过在目前的时段里,临高的中星仪就是全世界独一份的。更不用说它还是在21世纪的时空里制造的。 天文学在古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定时。用中星仪作为测时/测定经纬度是个成熟的方法。在天文台使用人工观测的条件下,也可以做到秒级的精确度。 科技部拥有完备的经纬度资料,再加上天文软件,可以做出精确的恒星表来。再配合上太阳升降时间的观测,就能够提供准确到秒级的定时。即使到了21世纪有了精确的原子时,但是仍然要用天文时间来核对。 这些工作,迄今为止都是钟博士自己做得。天文观测是非常枯燥又耗时的事情,他不能一天到晚在这上面消耗时间。否则他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他还有无线电项目需要去攻克。 小英是个非常仔细的女孩子,又很“坐得住”。他打算慢慢的培养她来做天文观测,将授时的原理讲授给她,而不是当个钟表技师。 不过今天他并没有带她上楼顶――外面风雨大作,根本不可能用中星仪观测天象。他打开电灯,光线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 天文台有很多高精尖设备必须使用电,所以企划院很慷慨的在这里安装了一套风电和一套太阳能发电设备。建筑物里也都安装了电灯以便防火。 带着钟小英来到楼梯下,那里有一道隐蔽在暗处的门,同样用得原装防盗门。打开防盗门,钟博士打开了电灯,电灯照耀着一道向下的楼梯。 “父亲大人――” “往下走吧。”钟利时说着,返身锁上了门。 两人沿着台阶往下走了十几层,钟博士又打开了一盏电灯。他们来到了一间宽阔的房间里――这是一座半地下室,有着坚固的钢筋水泥梁柱。墙壁上、天花板上都敷设着厚厚的保温隔潮材料。 房间里,在专们制造的架子上安置不同的稀奇古怪的设备,所有的设备都罩着玻璃罩子。有的她是认得的,就是工作室的钟,有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闪烁着红色的字符。 钟博士走到墙边,看了看上面的温度和湿度记录仪――都是来自旧时空的产品,用来监测半地下室里的恒温恒湿环境。 这间地下室里,安置的是元老院计时系统中最核心的东西:基准时钟。 基准时钟不是一台,而是好几台。其中一台是小灵通基站上的备用时钟,另外几台则来自丰城轮上的备用航海钟。上面精确的显示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北京时间和格林威治时间。 这些钟因为其记录的时间的重要性,一直被安置在高山岭的企划院特别仓库里,精心的维持着恒温恒湿的状态。作为重要的基准时间。一直到太白天文台正式建立,元老院的所有钟表都以这几台基准钟为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节 李思雅的归来 钟博士为临高的制定的定时/报时方案,就是把这些精心维护的备用时钟作为天文台基准时钟。每天用中星仪的观测时间来对照。当发现时钟和中星仪测定时间出现较大误差时候,则变更时钟时间。结合两者,可以提供10-8的长期精度。 他默默的取下一个挂在墙壁上的板夹。在无法用天文时校对的时候,基准时间采用旧时空带来得格林威治时间。钟博士在格林威治的零点记录了其他各块计时器的时间,又从口袋了掏出了带来得石英钟,仔细的校对了下。 “父亲大人,这里是……” “小英,你现在是在元老院的机要之地。”钟博士用十分严肃的声音说道,“这里的一切,除非我同意你说出去,否则你到死也不能向外人吐露一个字,明白吗?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为父也不能救你。” 钟小英悚然,赶紧跪下道:“女儿知道了,女儿向天发誓,若无父亲大人首肯,绝不向人吐露此地的一字一句!否则天诛地灭!” 钟利时点点头,对钟小英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谈什么《元老院保密条例》不如赌咒起誓来得现实。他说道:“你起来吧!现在过来,为父现在传授你我澳洲先贤的授时之秘……” 安平港港内,停泊着许多准备出航的船只。大多数是大小不一的广船、福船,也夹杂着几艘西洋式的帆船,港内帆樯林立。 就在码头的一角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停泊着一艘不起眼的中型广船,船的吃水线很深,似乎是装满了货物,正在等待起航。 水手们三三两两的散布在甲板上,摸样十分的悠闲。在船的甲板下面,一场秘密的会面正在进行。 甲板下面又黑又臭的货仓已经腾空,放着两张椅子。其中一张上坐着个年轻的女子,裹着黑色的斗篷,风帽罩在她的头上,使得她的面孔几乎淹没在黑暗中。只能从她说话的声音中知道这是个年青的女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同样披着斗篷的男子。从舱口射入的少量光线看得出他虽然满脸都是污垢,年龄却不大。他似乎同样害怕被人认出来一样,用斗篷的一角遮挡着面孔 “我有活要交给你去办。你仔细听清楚。”男人说道。 “我洗耳恭听。”女人说道, “一条运送去台湾移民的大福船正在安平炮台下面停泊着,这船明天一早就要扬帆出海去笨港。” “这么说我今天夜里必须去那条船上?” “立刻动身,也就是说只要你答应了就得出发。傍晚这船会卸货,其中的一部分货物会转运到那艘船上――你乘着卸货的机会下船过去。” “好的,现在您再谈谈您要交给我的使命。” “你的任务很简单:让荷兰人和澳洲人为敌――要刀兵相见。” “越简单的任务越难做。”女人评论道,“给我多久的时间?” “愈快愈好。”男人说,“大人的期望是在三四个月之内。” “这太难了。”女人说道。 “三千两银子。” 女人一口回绝:“五千两。” “三千五百两。”男人加码。 “五千两。一钱也不能少。” “三千八百两,最多了――再给你的船一年免费的令旗。”这面旗价值不菲,打个折卖给任何一个商人所得至少在一千两以上。 “四千两,加一面旗。就这个价。” “成交。” “先付一千两。”女人说道,“余下的钱事成之后再付。” “没有问题。”男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家兄说过,您是一位令人瞠目结舌的奇女子――这次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不敢当。”女人的面孔虽然看不清楚,却能让人感到她此刻笑颜如花,“请转告将军大人,我愿竭诚为他效劳。” “那我就耳听好消息了。”男人发出了抑制着的笑声。 船只晃动了下,从舱口投射下来得阳光掠过她的面颊――正是李丝雅。 她比过去显得要丰腴一些,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多年来一直在海上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的生活对女人的美貌是一种消磨的利器。 李丝雅并不缺钱花,她也没有什么需要投入大笔金钱的野心,冒险和玩弄阴谋就是她的娱乐――她乐此不彼。 她并不十分憎恨或者厌恶澳洲人,虽然隐隐约约的对澳洲人感到气恼--因为她并没有受到澳洲人的重视:不管这种重视是喜爱、欣赏还是仇恨。李丝雅总觉得,自己对澳洲人耍弄了许多诡计,勾引过各种势力与他们为敌,还绑架过对方的首领。对方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但是迄今为止,看不出澳洲人对她有什么另眼相看的仇恨。 当然,她对澳洲人的兴趣还远远不止于这些。自从让妹妹和澳洲人搭上了线,她获得了许多第一手材料,但是她最感兴趣的问题:“七海霸者之証”――到底是什么始终没有得到一点线索。 即使和李华梅接触最多的海军和贸易方面的元老也从没有透露出一点口风,李华梅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出这个词来,生怕由此打草惊蛇。虽说对于普通的水手和士兵她不需要这般小心,但是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 不論如何,“七海霸者之証”看名字和海軍是有關的,澳洲人海軍強大也是衆所周知的了。李丝雅通过她的乳妹可以掌握到许多澳洲人新装备的奇怪器械的消息。她聯想到這些東西可能是獲得某种認可的證明,或者某种權限。 澳洲人很有可能已经取得了“七海霸者之証”!她这样想着,并且一度亲自驾船下南洋,向着更南面的海域进发去探险,试图找到澳洲人一路北上的痕迹。 然而这段探险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新得情报。除了看到了许多荒芜的绿色小岛,就是不穿衣服的土人。她雇佣的荷兰领航员很明确的告诉她,即使一直向南,越过回归线她也不会找到什么澳洲,那里只有一些荒芜的大岛。 这次不成功的探险回来之后,李丝雅把目光重新投射到了临高。她意识到:以澳洲人在南中國海面上的势力,在可以預見到的阶段其力量在短期内是無法被遏制的,要想真正的摸清楚澳洲人的底细和“七海霸者之証”,只有派人混入他们中间才行。为此在她从海外远航归来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在勝利后的擴張勢力過程中,很容易以商人或者投效者的身份,派人混入澳洲人的隊伍,去获得情报。她想知道: 澳洲人強大的器械和“七海霸者之証”的秘密,如有可能,如何得到這力量和證書。澳洲人的來由和去向:即爲何抛棄給予他們強大力量的祖國來到此處,以及他們想要達到怎樣的目的。澳洲人沒有明確說出想征服大陸,但很多人都在關注他們,李丝雅想由此来判斷他們下一步的動向,加以利用。 自己的乳妹已经作为商人和他们接上了线,但是商人并不十分受到重视。特别是李华梅的出身使得对方始终对她抱有戒心。要让她更进一步的取得信任,必须为澳洲人做出更大的贡献――或者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才行。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对方十分精明,要取得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所以她想到了另外一条思路。 她从乳妹的口中得知,澳洲人正在按照某一标准搜罗女子作为自己的女仆――他们的所谓女仆,就是婢妾。虽然澳洲人的审美趣味和大明人士很不一样。但是从他们提出的种种标准来看,这些女仆的用途不问可知。 那么完全按照他们的标准来寻觅几个女人派到临高去就是最好的方法。她可以通过掌握家眷的方式来控制这些女人。 男人在床上是最松弛最没有警惕性的时候,对着心爱的女人,为了炫耀他们很可能什么都会说出来。即使他们没有这样,平日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也会得到比李华梅多得多的消息。 除了女仆,澳洲人大量的收容招募难民和水手也是个极好的突破口。一般的难民没什么用处,但是他们对十几岁的孤儿少年十分感兴趣,据说大量的收容之后进行教育,许多岗位都是些青少年在掌握。这些孩子未来必然会是澳洲人的亲信,可以得到许多的情报。 在此之前,给澳洲人制造一点混乱她是十分乐意――所谓浑水才好摸鱼。如果澳洲人能和荷兰人发生冲突,损失掉一些人手的话,他们在补充人员方面或许就不会太挑剔了。此外,在这个郑家一手策划的谋略中,她还有自己的计划。如果成功的话,自己距离澳洲人的秘密就会更近一步。 郑芝龙眼下绝不是澳洲人的对手――这是李思雅的判断。他们急于挑动荷兰人和澳洲人发生冲突正是对自身实力不自信的体现。当然了,刘老香的存在也让他们难以随心所欲的行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节 郭怀一 李丝雅在笨港下了船,去找郭怀一接头。 台南的笨港这一带虽然表面上是荷兰人的势力范围,实则荷兰人在这里并无实际控制,只有一个传教点。这里的福建移民大多是颜思齐、郑芝龙一手安排移民而来得,除了向荷兰人缴纳人头税来获取荷兰人的武力保护之外,基本上是由大大小小的华人村长寨主控制。而这些人又都听命于台南的汉人移民的首领郭怀一。 郭怀一从表面看只是当地的移民村落油车行村的村长而已。实际上是郑芝龙安排在台南的代理人。这在福建移民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即使是荷兰人也很清楚郭怀一在华人中的强大影响力。 李丝雅假扮成男子,在郑芝凤派来得人的护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落油车行村,在这里的一座富有闽南风格的大宅中见到了郭怀一。郭怀一是个中年人,看摸样和本地的闽南地主没什么两样:黝黑的皮肤,深深的皱纹,虽然是地主,也要自己带着雇工下地干活。待人接物也很是和气, 李丝雅虽然是第一次到台湾,她的消息却一直很灵通。她知道郭怀一从颜思齐时代就受命来到台南主持这里的移民垦荒了,是郑芝龙都要尊重几分的大伙里的元老级人物。 然而郑芝龙对台湾并不十分重视。自从他控制安平之后就开辟了直接前往日本的贸易线路,对台湾这个贸易上的中转站兴趣不是很大,除了鼓励闽南移民之外,对如何增加实际对台湾的控制力没有花费很大的心思――当然他眼下也没有这个精力。 因为缺少大陆上的支援,郭怀一不得不依靠自己来组织自卫。他的方针很简单,在大方向上臣服于荷兰人,向荷兰人缴纳人头税,出劳役,同时还向荷兰人提供各种台湾的贸易商品――台湾的主要输出品鹿皮大多来自闽南移民的猎人或者冒险和土著交易的小商贩之手。这使得荷兰人视台南的闽南移民是“有用的百姓”,也愿意用武力来保护闽南移民。历任商馆总督不遗余力的讨伐土著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证闽南移民的劳作安全。 当然,荷兰人自身的实力也很有限,有时候自顾不暇,所以在小的方面,他只能鼓励各村寨组成乡勇来自卫。移民到台湾的福建人基本都来自闽南地区,原本就浓重的地域色彩,加上移民往往又有以宗族为单位移居的。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个以地域、宗族为核心的小集团村落。形成了许多土豪。 闽南移民土豪集团一直到清代收复台湾之后依然把持着台湾的基层社会,甚至较之于大陆更为严重。加上严重的疟疾问题,外来的官吏衙役往往水土不服,坐不满任期就病死。清代设在台湾的一府二县对基层毫无控制力,甚至派衙役官吏下乡办事都有人身危险。后来乾隆年间起事的林爽文,本身也有这一背景。 郭怀一就是这一土豪集团的盟主,李丝雅很清楚,他和郑芝龙在“大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有很大的威望和权力,但不是绝对的令行禁止。 因而她决定对郭怀一尽量少说话,只说和任务有关的事情。 她出示了郑芝凤的信物,郭怀一凝视半响,当下将她请到内院用茶,两人秘谈起来。 李丝雅的来意,郭怀一已经知道。早在数天前,就有一名信使带来了郑芝凤的书信。他一直在等着她的到来。 李丝雅最关心的是澳洲人在台湾的具体情况――郑芝凤只告诉她:澳洲人在打狗一带运来了大量移民,而且大兴土木修筑城堡。 “姑娘,”郭怀一沉吟片刻,“在下还是带你去当地走一趟,你亲眼看看才好。否则,只言片语,恐难以说清。” 李丝雅觉得这也无不可,毕竟要亲眼看到了,才好制定具体的计划,当下应允:“也好。就要有劳先生派几个得力能干之人给我带路了。” “不碍事,这个方便。”郭怀一说这里的闽南移民最近和打狗的澳洲人交往很多,双方经常有贸易往来,有的人还干脆直接搬到打狗去居住了。找几个即可靠又熟悉情况的人当向导很容易。 “荷兰人对澳洲人什么态度?”李丝雅最关心的此事。 “总督对澳洲人非常担忧。”郭怀一说道,“甚至可以说是寝食难安。” 汉斯?普特曼斯对澳洲人在打狗的移民行动非常的担忧。首先是澳洲人可怕的投送能力。在不到半年时间里,澳洲人已经向打狗运去了四万移民。要知道从颜思齐时代开始起的闽南移民,延续了十多年的移民活动也没有运来这许多移民。而且伴随移民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建筑材料和大量的物资。 荷兰人在台湾换了第五任长官,才刚刚修筑起一座像样的城堡。而澳洲人从登陆伊始就修筑了一座比热兰遮城更大的堡垒的,而且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已经完成了80的工作量。于此同时,他们还修筑码头,疏浚港口,大量的开垦荒地。 有着如此可怕效率和海上运力的邻居就在不到几十里格之外,难怪汉斯?普特曼斯要寝食难安了。 “……十多天前,总督还请我们这些人去商馆会议,要我们多小心澳洲人。”郭怀一笑着说道。 “哦?他说什么了?” “不外乎要我们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和澳洲人多接触之类的话。”郭怀一说,“荷兰人很怕澳洲人把我拉过去。这样就没人给他们干活、收购鹿皮,也没人缴人头税了。” “澳洲人有这样的想法吗?” 郭怀一摇头:“没有。他们从来没派人来招揽。似乎完全对我们不感兴趣。”他饶有兴趣的说道,“倒是我们这里有不少人被那里吸引了,去做买卖的,做工的都有,还有得干脆就直接跑过去了。” “这么说来澳洲人在打狗是完全开放的?” “不错,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去他们那里做工,做买卖,就算想定居也可以。”郭怀一说,“倒是自由自在,来去自由。听说大员那边的日本人也跑去了不少。” “日本人为什么要去?”李丝雅有些奇怪。 “因为汉斯?普特曼斯不许日本人按照他们的耶稣会那套礼仪祈祷,要按照他们的荷兰的‘真正的基督教’的礼仪祈祷,日本人一直有意见。现在澳洲人那里有耶稣会的传教士,还有座小教堂。日本人很多都跑过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李丝雅愈发明白荷兰人长官的担心了,日本人对大员的荷兰人十分重要。他们虽然不像闽南移民那么在经济上有重要的作用,却是荷兰人的水手和士兵的重要来源。 现在澳洲人的手已经伸到了这里――这帮澳洲人挖墙角的本事真不小! 李丝雅愈发有了要重新会一会澳洲人的冲动。 了解下来的情况令她很是满意:大员的荷兰人充满了对澳洲人的忧虑和恐惧。而且她知道自从东印度公司在香港和海南岛都开设商馆之后,大量的中国货物从广东转口,对大员的贸易打击十分沉重。 当初东印度公司在台湾设立商馆,面对变化莫测的合作伙伴,忍受种种不便和不断的亏损,正是看中了这里的对华贸易采购窗口的作用――公司需要在这里吸引中国商人来销售公司急需的各种商品。 而现在,香港和三亚已经能满足公司的大多数需求――要不是大员在就近吸纳福建的外销瓷和靛蓝上有一定的优势,还有作为对日贸易基地的作用,否则它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可以想象自身的重要性不断下降的台湾长官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于公于私,汉斯?普特曼斯对澳洲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情,很容易被人挑拨。 至于澳洲人,李丝雅认为,既然他们也是崛起中的海上霸权,就不会对荷兰人充满友好的感情。说到底,他们目前的贸易合作是一种互利,这种互利之间谈不上任何互信的成分。 或许在双方的内部,都有向对方开火,一举重创甚至摧毁对手的企图。李丝雅为东印度公司服务过,刺探过澳洲人的情报,很清楚荷兰人的想法。 “最近大员港内有什么公司的重要人物吗?” “不清楚,我并不经常去大员。”郭怀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天就安排人去打探一下。” “好。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亲自去大员看看。” 郭怀一打量了下她,说:“恕我直言:李姑娘有点太惹人注目了……” 在台湾这样的地方,普通女人抛头露面不稀奇――特别是闽南妇女往往还是重要的劳动力。问题是李丝雅是中葡混血,相貌异于常人,而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李丝雅笑道:“不要紧,我化个妆就是。保证让人看不出面目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节 重要的消息 李丝雅化妆成一个本地的闽南女子,脸上涂得黑黝黝的,又戴了很深的斗笠,跟着郭怀一手下的几个人,伪装成到大员销售鹿皮的猎人一起去了大员。 她的身份是其中一个猎人的“女儿”。这几个人全是郭怀一的心腹手下,经常往来于大员和笨港之间,以做买卖为名窥探荷兰人的动向。 从笨港到大员的道路已经基本上安全了――起码在白天,汉人移民和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可以成群结队的行走不用担心遭遇土人的袭击了。 台湾岛上的土著大多是从东南亚漂来得马来人种,有些是唐宋时代才登陆台湾的,许多所谓的原住民从他们遥远的故土带来得一种猎头的习俗。 猎头并不见得为了仇恨或者利益――当然有仇恨和利益更好,很多时候更多就是为猎头而猎头,村寨里木桩上的一排排人头就像现代人的收藏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可以炫耀的收藏品。风干的人头用以证明主人的勇气和力量。 流落到岛上的遇难船员,取水的水手,登岛的闽南移民,在登陆伊始纷纷沦为猎头的对象。疟疾和土著部落的猎头杀使得台湾岛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令外人闻风色变。 随着移民增多,自卫武装建立和荷兰人在台湾的经营,新港等地的土人开始归附,猎头杀这种事情已经少了许多。但是独身上路依然不安全。从笨港到大员的道路两侧虽然已经开发了不少农田,但是大面积的依然是荒野,人迹罕至。荷兰人也好,移民们也好,都难以保证这一带的治安。 荷兰商馆最初是设在北线尾岛上,兼顾防御和拱卫台江内海。不过,为了和当地人交易方便,在鹿耳门水道的一侧另外建立了几栋房屋作为贸易站之用。收购鹿皮和蔗糖,销售一些日用杂货、铁器和食盐之类的商品。 贸易站本身也是砖石的楼房,二楼、三楼都是库房,用来堆放收购来得货物。在商站的门口,交售鹿皮土产的汉人和新港等地的土著民正在台阶下排队依次等候。台阶上摆着张大桌子,鹿皮被摆在桌面上,由一个低级荷兰商务员负责验看给价――鹿皮是除了砂糖之外台湾最有价值的本地输出品,荷兰人对此十分重视。 五月的台湾阳光已经十分灼热,除了土著照例光头露身之外,汉人几乎全部戴着闽南常见的竹笠。几乎看不到面容。李丝雅知道只要自己的面孔不被人看到就不会有问题。她小心的在竹笠下观察着大员的情况。 虽然在这个地方很难仔细的观察到热兰遮城堡的进度,然而即使是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到工程量已经过半,李丝雅估计,用不了半年就会全部完工。 比热兰遮城堡更能显示出荷兰人的警惕状态的是他们在北线尾岛上的炮台。炮台显然被加固过,在垒壁上树起得竹竿墙说明荷兰人新近加强的戒备。她发觉北线尾岛上炮台上的火炮数量也增加了。在岛上巡逻的哨兵也增加了。 联想到郭怀一说过,荷兰人最近正在大量招募民夫去工地施工,显然他们正急于将热兰遮城完工,作为防御澳洲人进攻的支撑点。 这里距离日本人村很近,李丝雅很快发觉在商馆门口的公告牌子张贴有日文布告。她借故走过去看了一眼,发觉是荷兰人的招募令。 荷兰人正在招募日本人入伍当兵――这个新发现印证了她的推想。她深知东印度公司的吝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招募雇佣兵的。 普特曼斯长官不是对澳洲人有着极深的戒心,就是意图对澳洲人不轨。 不过,就目前看来,在台湾的实力对比上荷兰人远不是澳洲人的对手,汉斯?普特曼斯不可能疯狂到主动对澳洲人采取敌对行动。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权力。 卖完鹿皮,李丝雅来到大员街上――在荷兰人的收购站外面因为贸易的关系有了简单的集市。此时不过有几家店铺和一些小摊子。做得是当地土著和来贸易的汉人的生意。街面上,店铺里,进进出出的许多都是当地的潇拢社、麻豆社和新港社的土著,他们因为已经受到了荷兰传教士的“教化”,已经有了简单的衣着。只是不少土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在街上东倒西歪。 荷兰人从巴达维亚运来大量的亚力酒,又从临高运来朗姆酒,专门用来向土著交换皮货。 让土人染上酒瘾,这是大航海时代许多贸易公司的惯用手法。文明程度较低的土著一般不需要太多的生活日用品,要迫使土著经常来做交易,只有在有依赖性的嗜好品上多动脑筋。土著一旦染上酒瘾,就成了公司可以盘剥的可怜虫。从南北美洲到白令海峡、西伯利亚,到处都在上演这一幕。 李丝雅自己也做过这种生意,对此完全不以为意。她让郭怀一的手下带她进了一家比较像样的酒铺。从门口进出的人来看这里不招待土人,出入的都是汉人,间或也有日本人、黑人和东印度人进出。 酒馆里人声鼎沸,屋子里的窗户全部开着通风。里面上了七八成座。酒馆总是有着许多新闻的。特别是这样的小酒馆。从出入的人物来看,此地不仅有来贸易的汉人,还有在荷兰人手下服役的各色人等。从他们的口中应该能知道许多消息的。 李丝雅能说好些在东亚海面上通行的语言――甚至包括一些土话。在她的示意下,一行人在几个日本人喝酒的桌子附近找了张桌子,要了些酒饭,悄悄的吃喝起来。 日本人说得是日语――大约觉得在这里都是中国人,日语不会有人能听懂,所以讲话内容毫不避讳。李丝雅很快就得到了许多消息:包括最近加强的戒备;下达了增加城内和各处堡垒稻米、火药储量的命令;从巴达维亚还将运来新得火炮和火绳枪。 接着李丝雅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从巴达维亚趁着南信风而来得贸易船只上将载运一位大人物来到热兰遮城, 虽然日本人的地位比较低,不知道来得人到底是谁,但是从他们交谈中提到的为迎接这位大人物做得种种准备工作来看,来者至少是一位相当于巴达维亚评议会成员级别的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或者可能是某位来自荷兰国内的大人物。 这一消息立刻引起了李丝雅的极大兴趣。这位大人物突然降临显然有着重要的目的。如果能知道来者是谁,有何目的,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出了酒馆之后,李丝雅当即决定在当地留宿一晚,以便将此事调查清查。 集市上有简陋的客栈,李丝雅当然不便去住。好在郭怀一在当地有人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接应人员,就留宿在其家。 “大员街附近有妓女活动吗?”她住下之后马上询问随从。 “有,街上有好些妓女。有汉人也有土人……” “都做哪些人的生意?” “什么人都做。” “有做红毛人生意的吗?” “街上没有。不过在北线尾岛码头那边有一家酒馆,都是些咸水妹,有汉人,也有黑人。偶而还会有鬼妹。专做船上的水手的生意,城里的红毛人也经常去那里。” 李丝雅知道汉人口中的黑人即包括非洲来得黑奴,也包括东印度群岛的土人。黑人在东亚比较罕见,更不大会有黑女人;比较有可能的是荷兰人从巴达维亚带来得东亚度土著女奴。 “天一落黑,你就设法送我登上北线尾岛。” “小的明白!”随从得到过指示,一切听从这个女人的安排。 “我要返回的时候,会在岸边举灯光为号,你派船过来接我。” “这个容易。”随从说道,“船用不着返回。鹿耳门那边礁石多,水又浅。红毛鬼从来不过去巡逻。我把船藏在礁石堆里。你在岸边打个口哨我就出来接应。” 天色完全黑了之后,李丝雅和两个随从悄悄的来到岸边,这里已经备下了一条小船。李丝雅裹着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轻盈的一跳,落在船上。 “走吧。” 小船悄悄的划过水面――这里是鹿耳门水道,大船无法通行,因而人迹罕至。小船很快就安然横渡过水道,靠在岸边的乱礁丛中。 “在这里等我,要是天亮之前我没回来,你就赶快回去禀告郭头人。”李丝雅观察了下岸边的情况,叮嘱道。 “小的明白。” 李丝雅悄悄的登上了海岸,这里距离码头不远,码头上黑黝黝的,只有几处灯还亮着。她已经问清楚酒馆的所在方位,便向那里摸去。 她小心的躲过码头附近的哨兵,在一处货堆旁边脱掉了斗篷。她穿着一件欧洲式的棉布衣裙,故意撕破了些地方,头发也蓬松的披散了下来。她撕掉了一圈裙摆,让自己的小腿露出一部分。又很快的从口袋里掏出胭脂,迅速的在脸上和嘴唇上涂抹,接着又用炭笔给自己勾画了眉毛和眼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节 到台湾去 李丝雅轻快的跳到小船上的时候已经距离登岸过去了二个小时。她裹着斗篷,上船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走。” 船桨划破黝黑的海面,海风吹来,让她刚才喝过酒的身体一阵发冷。她不由自主的裹紧了斗篷。 在酒馆里的二个小时她收获颇丰:从喝得烂醉的一名低级商务员助理口中她知道即将抵达大员的是来自巴达维亚的一个“公司的大人物”,接着她又从一名荷兰仆役那里得知――这位大人物还将携带家眷,而且不止一人。接着又有人提到来得人中间有女眷,普特曼斯长官命人专门布置了一间供上层女性使用的房间,还专门从福建购买了真丝的衣料和被褥。 这让李丝雅十分感兴趣:这年头在海上漂泊的女性极少,虽然商船的船长有携带妻子的,但是大多达官贵人在进行航海的时候是不带女眷的――海上的航渡十分危险,暗礁、海盗、变化莫测的天气和漫长的海上航线使得每次航行犹如在独木桥上行走。 具体的抵达日期,大概就是在六月初。他们在大员短暂停留后将继续北上前往日本。李丝雅知道,从巴达维亚到大员和日本,只有在春夏两季乘着南信风北上,然后再秋季乘着北信风返回。对方六月抵达大员,短暂停留之后即前往日本,说明他们很可能会在十月初就返航巴达维亚。 这说明来人只是短期的访问,不是长期的到任。来人很可能是担负着巡视东印度公司商馆运作、账目检查任务的公司要员。 李丝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即将到来的东印度公司巡视员是她完成任务的重要手段。 初夏的夜晚,星空显得格外璀璨。在旧时空的天际下已经变得混沌一片的银河在此间分为闪耀。 太白天文台的屋顶上,钟小英正俯身在中星仪的镜筒上,记录观测着通过中天的天文时间。 在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之后,钟小英把记录交给义父,又好奇的凑在天文望远镜上观察着星空。 “好美呀!”钟小英望着美丽的星空,不禁发出感叹。从天文望远镜中看到的星空,更加明亮璀璨,“义父,你们真了不起!” 少女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实现电气化,你看到的会更美……”钟利时对钟小英说:“为父明天就要回高山岭去研制新得大钟了,要一个月才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每天记录天文时的事情不可废――元老院会派元老和几个学生来和你一起工作,来得元老你也是认识的,就是芳草地的袁叔叔,他有个天文观测小组……”钟小英使劲地点了点头,对钟利时说道:“义父早点回来,女儿还要跟你学……” 想到明天就要去台湾,望着天真无邪的钟小英,钟利时实在有些不忍骗她。只好说他要去参加一项绝密的研究。可是,如果如实对钟小英讲,却要让她为自己担心――这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台湾的疟疾十分严重,因而一直为跟随主人派到台湾去的女仆学校的朋友担心。 拂晓,沉睡了一夜的临高港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这一天注定格外忙碌。码头上,工人不停地忙碌着,将一箱箱给养吊装到停泊在码头的运输船上。 钟利时在诨名“西班牙妓女”号的运输船泊位上指挥码头工人将一个个大小长短不一的箱子、草包轻轻地吊装到货仓里。嘱咐那些大手大脚的工人对这些箱子要特别“温柔”一些。因为,这些箱子里放的货物不是别的,正是台湾大区订制的钟机件和为台南授时用得校表器。 钟博士这次去台湾,除了安装钟机和调试校表器为台南大区授时,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设法勘探在台南的南岬,为以后建立灯塔做准备。这一灯塔对台湾沿海的航行安全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为此,执委会特别派遣了柳正等远程勘探部的元老一起前往。 看着十多箱货物被安全吊装到船舱,钟利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接下来,这些宝贝能不能安全运到目的地,就看路上的海况如何了。 钟利时登上“西班牙妓女”号,一名水兵将他领到分配给他的仓室。这是一个两人住的船舱,相当狭小――和旧时空的火车卧铺差不多,设有两个面对面的双层铺位,然而在这艘载重不过200吨的船上也算是格外的优待了,水手和士兵只能睡吊铺。钟利时的铺位就在上铺。 钟利时刚把行李放到床下,此时一个推门而入。此人正是远程勘探部的柳正。柳正这些年来东奔西跑,皮肤比旧时空的建筑工还黑,不过身子却愈发健壮结实。一见到钟利时,便用他那炸药一般的嗓门问候道:“好久不见!钟博士!这一路我们就要一起做伴了!” 他看了看船舱四周:“这船条件差了点,不过好歹是我们远程勘探部自己的船,真不容易。” “这船的船籍不还是海军的吗?”钟利时问道,他上船的时候看到船尾油漆的还是海军的“临特”的编号。 “海军答应是这船归我们随调随用――这就很不错了。”柳正拿出一支雪茄,看了眼正要阻止他的钟利时,笑着说,“我不抽就闻闻味,船上的规矩我懂得。” 钟利时问道:“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大明白……” “尽管问!” “这船怎么取了这么个诨名?” 柳正听罢大笑:“运输船人人都想用,运力又紧张,除非是紧急任务能调专船,否则就只能等着搭便船。整个临高港只有我们的这艘船随时待命,我们勘探部用船的次数不多,空置的时候多。急需的时候随叫随到,这个用了那个用。弟兄们都说‘这船好比妓女一样,轮番被人糟蹋’,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说罢,两人放声大笑。 正在说笑,门又推开了,进来得是方敬涵,他的扑克脸也黑黝黝的,留下了常年在野外工作的痕迹。看到柳正已经到了不由得一怔,说:“老柳!你怎么已经到船上来了?嫂子不是说要来送你吗?” “我才不要她送,婆婆妈妈的,少不得又要掉眼泪。”柳正一挥手,“也不知道哪个傻逼告诉她的,台湾有土人猎头,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让我别去……” “你有孩子了吧?老婆自然感受不同了。”钟博士劝慰了几句。 “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去拓展我们大汉民族的生存空间么!”柳正正色道, 方敬涵说:“柳大,这次去台南做田野考察我们可得显得和蔼可亲,免得让土人起了警惕……” 柳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纳粹,只要向心归化都是一家人。不然的话,”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就只能作为历史名词流传下去吧。” 钟利时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华夏社”的皇汉分子,也不多插话。当下讨论起这次田野调查的事情――他也要参加调查,钟博士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不一定能顶得住。 “问题不大的,”柳正说,“我读了几本欧洲人调查记录,通往南岬的道路不算太崎岖。我们会带民夫的,大不了叫民夫抬滑竿抬着你走。问题是土人比较多,而且相当的凶悍。一直到日据时期才把他们全部收服。” 钟利时觉得坐滑竿考察未免有点滑稽,但是万一真得自己体力不支也只好这样。他说:“安全上,我们肯定要请派遣军护送的。只要多注意方式方法。这些土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尽量和平的通过,拿到资料就好。” 一切准备就绪,第60次护航编队已经整装待发,静静地停泊在港口等待出发的命令。听到港口的海关钟楼打响了浑厚的钟声,护航编队的总指挥下达了启航的命令。水手抛下系留缆绳,收起锚链。拖船将帆船一艘艘缓缓拖离码头,码头上的喇叭开始演奏《军舰进行曲》。随船的士兵和水手纷纷向岸上的亲友挥手道别。 钟利时靠在船舷,望着送别的人群,不仅想起家中的钟小英。此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钟利时顺着声音望去,竟发现钟小英正拼命地挤进人群,向他高声喊着“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你为什么骗我!” 钟利时一时也无法向她解释,只能拼命地挥手冲她喊道:“回去吧!好好地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正在呼喊间,钟小英忽然一个猛子扎到了防波堤下的海里,在一片惊呼声中,她从十几米外冒出头来,向着钟利时的船只猛得游了过去。 钟利时一时手忙脚乱,结巴着喊道:“快!快!救人!” 港内的救生艇马上靠了过去捞人,钟小英不闻不问,一个劲的跟着船游了过来。钟利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发信号,让她上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节 海上 护航队连续航行八天,除了钟博士严重晕船,卧床不起之外,一路无事。 “西班牙妓女”的排水量小,船只的稳性也就比较差。海上稍有风浪就会颠簸。钟利时从d日起就没怎么出过海,很不适应,幸好钟小英不晕船,一路照顾。因为钟小英也上了船,柳正和方敬涵觉得不好意思和钟博士再合住一间,虽然小英再三声明不要紧,他们还是搬到船员的大统舱里睡吊铺去了。 到了第九天上午的时候,舰队开始格外紧张起来。从旗舰传来信号:要求所有舰船进入戒备状态。 守在炮位上的炮手和瞭望的水兵都增加了。“西班牙妓女”本身就很小,一旦开始临战准备舱室里就更加骚动不安起来。来来回回的士兵和水手,搬运炮弹和火药的哼哧声,士官们装模作样的吼叫。 柳正早就在舱室里“闷出个鸟来”,听说可能有武戏看,今天又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便约着方敬涵和钟博士上甲板看看。 钟博士出海几好天,在义女的悉心照顾下已经适应了航海,听说海上有警,他原是不想上去得,但是想到这小破船即没有装甲,又不是厚达数英寸的橡木船壳,在甲板下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自己若是给这两个皇汉看扁了,以后在台湾开展工作多有不便,当下装作若无其事的也跟着上来了,只是脑袋上已经戴上了元老专用的钢盔一顶。 值更的军官没有阻拦,他们很顺利的登上了甲板。甲板上,水兵们各就各位,炮衣已经揭下,只是还未装填弹药。从甲板上可以看到整个护航队的船只正在破浪航行。轻快的双桅巡逻艇接着风势快速的穿梭在船队中。 虽然护航队的规模不大,但也足以让第一次见识到元老院的海军编队海上雄姿的钟博士兴奋起来。他手扶舷墙,贪婪的看着海面上的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双桅巡逻艇已经不是临高出发的那些了,几天前在香港以东海面,临高的海岸警备队派出的护航队已经脱离编队返航了,现在是海军第一舰队的巡逻艇在护航。 柳正和方敬涵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了,他们拉着钟博士上了后艉楼,船长正拿着望远镜观察。 这船是配属给远程勘探队的,所以柳正和船长很熟悉。船长叫陈嵩,是个白胡子老头。他是跑船多年的老火长,下过十几次南洋,也去过台湾、暹罗、日本等地,给商人驾过船,也干过没本钱的买卖。海上情况很熟悉,原本已经退休在广州乡下了。澳洲人炮打广州之后,他眼见投靠澳洲人的海上好汉一个个都混得人模狗样,自己家中虽然有些积蓄,到底还是觉得家底太薄,有几个儿孙也没有成器的,便再作冯妇,全家来临高投靠澳洲人了,没多久就因为海况熟悉当上了船长,因为年龄偏大,不适合队列服务,海军就把他编入预备役,当了“西班牙妓女”的船长。 这老头虽然年过六十一把年纪,身子骨却还格外健朗。一见到柳正等人,便用他那暴雷般的嗓门问候道:“我这船怎么样?伺候您老还舒服吧。” “还成,就是和你一样,有点老……” “老得好,败火。”老头子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他穿着一件邋遢的海军制服,戴着预备役海军中尉的军衔。军服倒是规规矩矩的穿着,只是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了,敞着胸。露出了里面的土布小褂,没穿制式的海军衬衫。 “怎么,有敌情?” “没有,”陈嵩放下望远镜,“我们很快就要到打狗了,这里是航线最危险的地方。如果郑芝龙或者红毛鬼要拦截我们,这里就是最有可能的一段航程了。” 这一带是前往大员、笨港和高雄的航线的必经之路,这半年来元老院的船队穿梭不断,如果敌人有心要拦截,这一段航程就是最适合的地点。 为此每一个批次的护航队航行到这里都会提升戒备状态。 钟博士知道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原本有点慌乱的心情顿时安定下来――这时候觉得自己戴着钢盔十分的突兀,而且阳光火辣辣的晒着钢盔很快就变得滚烫。他赶紧悄悄的摘了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问道:“郑芝龙和荷兰人有过什么举动吗?” “最近半年我跑了这里好几次了,的确偶然有几条船靠近过。不过都没什么举动。”陈嵩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们也得敢啊,荷兰人就不说了,船小还像点摸样。郑芝龙那几条船,破烂流丢的,一炮打过去还不得立马散架。” 几个人都没言声,显然郑芝龙也好,荷兰人也好,都不愿意显示出敌对的态度来,侦察的时候都用旧船小船,显然有避免擦枪走火的意思。 钟博士借此机会问起目前的海上的方位测试的效果来。 由于航海钟的开发滞后,所以目前海上的编队主要采取的领航船领航的模式,有一艘装备有旧时空石英表的船只担任领航船,旗舰也装备钟表,作为后备。 对于那些比较重要的船只,则船长直接配发一块旧时空带来得机械手表,不过,这仅限于极少数船。 但是这一方式并不可靠,机械手表可能会停走,领航船只在风浪中或许会失散、沉没。因而对于元老院指挥下得大多数船只来说,测定经度采用得是“月距法”。 简单来说,就是使用六分仪观测月亮和太阳之间的距离,来判断船只所在的经度。 1514年,德国天文学家约翰尼斯?沃纳(johanerner)通过观测发现,月亮在天空中的相对位置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大约每小时移动一个月亮直径的距离。他假定地球上观察到的月亮行为都是一样的,只要在两地分别观测月亮,准确记下它移动到某个位置的时间,就能算出两地的经度差。 但是这个“月距法”需要准确而又完整的星表。在旧时空,这是天文学家花了几十年才观测绘制出来了。不过,对于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元老院科技部来说这不成问题。借助现有的天文资料和计算机、天文软件,钟博士很容易就拿出了精确的南北半球的星表,接着又计算出了从1631年开始每一年的《月距表》。于是科技部在1632年出版了《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把1632年整年的月距和经度的关系列举了出来,还附有一把专用计算尺。海员利用计算尺和年鉴,可以在20分钟内计算经度的时间。至于精度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不过陈嵩对这一方法却颇有微词――因为月距法需要相当的数学计算能力,虽然钟博士推出了专用的计算尺和数表,大大简化了计算难度,但是对大多数是文盲出身的船长来说实在是有点难。幸好目前大多数船只走得都是传统航线,对精确测算经度的需求不大。勉强也凑合了下去。前往台湾和济州岛的船只则都配备了海军学员来充当航海长,担任计算领航的任务。 陈船长正在抱怨,这时候信号兵来报告,从旗舰发来信号,有一艘“未识别船只”正在距离编队三海里外航行,护航的巡逻艇已经去临检了。 钟利时拿起自己的俄罗斯望远镜,顺着船长指点的方向望去,果然海面上有一艘孤零零的大福船,附近的双桅巡逻艇正迅速朝目标靠拢过去。 对方显然没有抵抗的打算,很快就落了帆。巡逻艇上的海兵登上了福船,开始临检整艘船只。 穿上的水手都是大明百姓的打扮,开出口是地道的闽南口音。海兵上士打量了一下出来迎接的船主,看上去都是明朝人。 盘问之后知道这是一艘从泉州前往大员的福船,船上运得是福建的靛蓝和砂糖,还有二百多名福建移民――荷兰人为了获得劳动力,增加税收,对运去移民的船主开出了不错的奖赏条件。 检查下来也证明船老大并没有说谎。除了贸易商品和移民,船上还携带了一些日用杂货。虽然也有几门用来自卫的土炮和火药铅子,但是并无任何异常的情况。因而巡逻艇在临检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点头哈腰的船老大目送着巡逻帆船掠过浪尖,迅速的赶上已经远去的船队,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光芒。 “西班牙妓女”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进入高雄港――打狗的名字未免太过“低俗”,政务院已经下令按照原时空的地名改为“高雄”。 台湾的这个桥头堡,原本元老院常委会在会议中建议在高雄成立“台湾州”或者“台湾省”,但是政务院认为眼下对台湾的控制仅限高雄一地。整个台南尚未统一。直接设立“州”或者“省”为时过早。 最终决定只在高雄设“市”。这个市的“市长”,是个叫魏八尺的元老。 此时,他正坐在码头的海关廊檐下准备迎接元老的到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节 高雄市 魏八尺原本不叫八尺,这个名字是d日之后自己取得。他还一直说:“请叫我的字:近南”。模样微微发胖,加上长期在建筑总公司当过一线的施工员,便成了一个壮实的黑胖子。 魏八尺过去从事的是管理咨询业,自己是经济学硕士,了解管理学,城市规划,建筑设计,尤其擅长商业模式设计,但是他的志向却很奇怪。在一次组织处就元老个人的就职意向做得调查中,魏八尺填写的居然是劳动营管理总局局长,并且非常热心的提出自己愿意到第一线去工作。还写了一段抒情式的自述: “……帝国的无限光彩之下,隐藏着无尽的黑暗,反对帝国的人时刻在增长,时刻蠢蠢欲动。帝国的司法系统在不断的镇压他们,耗费了帝国大量的资源。劳动改造营管理总局,就是要从他们身上最大程度的榨取价值,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同时支持帝国的发展,管理总局的管辖范围遍及世界各地,从西伯利亚的荒原,到东南亚的橡胶林,从美洲的矿山,到非洲的农场,管理总局支撑着帝国的扩张,是帝国建设的急先锋。我魏八尺愿意为这一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然在魏八尺秘不示人的日记里,他描绘了更宏伟的蓝图。当然他的想象力并没有超越全苏内务人民委员会。在他的日记里他理想的管理总局本身也是一个帝国:有自己的武装,法律,工厂,农场,社会组织。而他魏八尺,帝国元老,是管理总局的总设计者,建设者,管理者,维护者,管理总局秩序的守护人。冷酷而无情的决策机器,严格的管理者…… 由于组织处根本就没打算设立这一显赫的职位,加上自述中的勃勃权力欲。于是魏八尺就继续在临高建筑总公司当包工头。不过,在使用“强制性劳动力”的时候,更多的任命魏八尺去充当组织者了。发动机行动一开始,魏八尺的技能加上包工头经验的双重作用,被任命为高雄市长,组织对高雄地区的开发。 之所以任命这么一个人去当高雄市长,主要目前指挥部对高雄的定位使然。目前来说,高雄基地的首要目的是进行人口净化和转运。从山东、苏北和浙北运来的大量难民将集中在此地净化检疫,然后再将其中的大部分难民转运到海南去填充元老院的学校、农场、工厂和建筑工地。。 魏八尺的首要任务除了管理好难民营,还要充分的挖掘难民们在检疫营里的劳动力--企划院不喜欢有人白吃饭。所以在难民们等候检疫和转运的日子里,魏八尺还要安排他们去劳动,开发台南平原――元老院对这一地区的农业抱有很大的希望。 这个任务有很大的难度,首先难民们的死亡率很高。明末战乱瘟疫频繁,天花、霍乱、伤寒……只要想得到的各种传染病,在难民营都有发现。特别是烈性天花,通过呼吸道传染,死亡率极高。鉴于天气转暖,各种传染病开始进入爆发期。为此卫生部规定在收容点收容的难民必须在收容当地进行前置隔离检疫,满12天才能登船。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隔绝传染病的传染。其次是运来得难民大多筋疲力尽,身体虚弱,要想让他们能干活需要相当时间的恢复。而当难民们终于安全的度过检疫期,身体素质也有所恢复的时候,往往也就是要离开台湾的时候了。 所以魏八尺管辖下的总人口虽然数字很大,实则可用的劳动力并不是太多。特别是能够用来进行重体力劳动的人不多。相对来说,只有从济州岛难民营转运来得难民在体力上能够充分役使。这使得魏八尺要进行的许多台南开发工程严重的迟滞。 站在凤山顶上的瞭望台,魏八尺可以看到从海岸线一直延伸向内陆,气派不凡的连绵不绝的木屋,看上去煞是唬人,里面的常住人口,根据每天更新一次的精密表格,很少有低于四万人的时候 魏八尺却知道这些人目前能为元老院做出的贡献少得可怜,而难民营里的损耗比率也相当惊人。 检疫营地里每天都要转运十几人到隔离区。一旦被送到隔离区。隔离区按照不同的传染病被分为各种病区。那些最可怕,传染性最强的隔离病区被单独建在沙洲上。隔离区死去的人被运到一个荒芜的沙洲上火化,就是隔离区本身,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纵火烧毁,然后再建新得。 传染病始终是压在魏八尺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而企划院发来的土地开垦与水利建设统计表更让他愁眉不展。 更要命的是从临高来得每一班船都带来了各部委办文件、通知、统计表格。魏八尺发觉自己陷入了可怕的文牍大海之中, 魏八尺现在对自己当“台湾总督”已经不那么欢呼雀跃了。虽然他手下的“臣民”最多,武力最强,但是面对的局面也最为复杂。想到办公桌上一堆文件和正在进入港口的某艘船上装得满满的上锁的“机要公文箱”,魏八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他已经好多天没兴趣让生活秘书进卧室了。 “刀不磨,很快就会生锈。”他嘀咕着,看着正在进入港口的护航队。他好几天前就接到了办公厅的电报,通报了有元老要到高雄来进行若干项目的工作。 “还要搞什么灯塔。嫌我事情不够多吗?”魏八尺心情愈发不好。 高雄港的炮台冒出一股白烟,炮声轰鸣。这是在为欢迎元老的到来鸣放的礼炮。魏八尺站了起来,整理下自己的棉麻混纺热带制服,戴上藤盔帽,快步走向“西班牙妓女”靠泊的栈桥走去。身后一批生活秘书、随员纷纷跟上。 魏八尺和柳正等人不过是在年会和元老院大会上有过数面之缘分,工作上并无多少交际,相比之下钟利时他就很熟悉了,钟利时的太白天文台就是魏八尺指挥劳改营的囚犯们修筑的。 几位元老在栈桥上客套一番。钟博士又叮嘱了一番卸货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随即在随员们的簇拥下坐上了魏八尺的“公务车”――托济州岛攻略之福,从济州运来了一百多匹马。李赤骑和洪部长立刻就将库存若干“公务用”马车全部报请办公厅分拨各处使用。魏八尺这里因为涉及到与荷兰人和其他外国人的交涉外交事宜,所以分配到两辆。 钟博士在上车前看了一眼刚刚建好的高雄海关大楼。双层的红砖建筑上照例又造了钟楼――这回它可以不用空置了。 马车启动之后沿着煤渣铺设的道路疾驰起来,高雄作为海军的军港和加煤站,堆积有大量的军舰用下来得煤渣、煤灰,道路硬化工作做得比较好。大路两侧是新树立起的电报杆。穿着背后写着临高电信的工人正爬在杆子上铺设电报线路。 马车沿着新铺设的“元老院大道”一路驶向“市政厅”――同时还是魏八尺的“市长官邸”。这座建筑出自临高建筑公司的张兴培之手,看上去和旧时空的欧美小镇的市政厅没什么两样。张兴培最擅长木结构预制材建筑。因为组装迅速,房型又美观实用,所以在新区开发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上到高雄市政厅,下到难民营的宿舍长屋,都是这种建筑。 市政厅建在半人高得石建屋上,外面涂着白色的石灰,在阳光下显得即气派又漂亮。即使按照元老们的眼光这官邸也相当不错。当然这个市政厅也少不了一个钟楼。 市政厅前是高雄市政广场,广场的地面已经有一半碎石铺砌。一条深深的大沟从中间穿过。工人们正在沟底砌上砖块。沿着广场周围已经用竹竿和白石灰线划分了地块,准备陆续修建各种公用和商业建筑。有的地块上已经矗立起了临时的竹棚,有的则已经在开工建造。石子、水泥、黄沙和石灰堆得到处都是。临高来得专业建筑工人和劳动队穿梭来往,蒸汽打桩机和劳动号子此起彼伏的呼应着。 “这是大排水渠。新城市要从地底下就做扎实了。”魏八尺原本情绪低落,但是这一切到底是自己一手搞出来得,不免要在元老们面前吹嘘吹嘘。于是便不时的指点着正在建设的工地,“这地方雨水很多,排水不搞好要出问题的。”接着他又指点着周围的建筑,介绍着各自的功用。最大的两个建筑地块是为农委会和海军准备的。海军和农委会在这里都开设有办事处。目前来说高雄本地的建设主要是围绕这两个部门而进行的。 这两处地块上,已经修建起临时竹棚,树起了“办事处”的牌子,归化民军官和干部进进出出,不断的有通讯员带着文件来到这里,看上去十分的忙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节 八尺的野望 魏八尺看到海军部圈占的地皮,不由得“哼”了一声。海军在高雄简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什么事情都要围绕着海军运转。 明老当然不会对他指手画脚,但是他手下那一干海军少壮派军官――在元老院的“黑话”体系中,少壮派军官是特指非旧时空军人或者专业技术人员出身的军迷军官――就显得很不客气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拜访”他,要求他解决海军的种种需求。 海军在旧时空的“国军”的旗津营区设立加煤站,作为第一舰队驻泊场。此地除了海军第一舰队的战舰和补给船,还进驻了海岸警备队的轻型舰艇,用来监视附近海域和护送运输船队。此地已经俨然是一个重要的海军基地了。 原本海军想在左营设立基地,不过考虑到现阶段实力有限,不宜分散实力,也为了节约码头设施,减少工作量。就将第一个营区设立在此地。 由于大量的舰船进驻和频繁的进出,使得旗津成为高雄地区基建的一个重头部分。海军的基地不像陆军那么简单,有帐篷营房就能勉强对付了。海军要伺候军舰,特别是立春这样带有验证性质的蒸汽机动力战舰,对后勤的依赖程度极大。 为了减小对高雄的后勤压力,联勤总部在香港岛利用当地的造船厂设立了修船厂专门负责对军舰进行修理维护,只在高雄派遣修理船作为简易修理之用,但是海军专用的码头、栈桥、仓库、营房和加煤站还是需要的。 海军的需求挤占了魏八尺有限的人力资源。魏八尺很不情愿看着资源被海军消耗,但是发动机行动这顶大帽子之下,他没法抗拒海军的要求。再者他自己也很清楚,没有海军第一舰队的存在,也就不存在什么高雄市了。 马车驶入市政厅前的院子,门口的礼兵同时举起敬礼。一名穿着开领热带款干部服的归化民迎了出来,将他们迎入正厅。 魏八尺问道:“筵席摆好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迎接摆好了,就设在楼顶的露台上。” 一行人上了市政厅楼顶的露台――这里已经搭好了遮阳棚,遮阳棚下藤制的桌椅摆设齐整,从海面上吹来的海风吹在身上很是舒畅。桌子上已经摆下了丰盛的菜肴。冰镇过得格瓦斯和柠檬水的瓶子上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钟利时等人原本在船上吃“航海干粮”已经没了胃口,眼见着一桌子好吃好喝的,个个眼神发绿,也不跟魏八尺客套,一个个落座大吃起来。 席上的煮菜是鹿肉――这是台湾除了鹿皮之外的第二大出口物资。鹿肉几乎全是瘦肉,脂肪不多,口味比较清淡,正适合这里炎热的气候。 钟博士看到桌子上鹿肉、野鸡、海鲜和蔬菜虽然丰盛,但是烹调很简单,调味亦不丰富,还是大鱼大肉的层次,愈发有明珠暗投的感觉。他原本是个很好饮食的人,在临高几年,因为吃多了元老院食堂的伙食感到乏味,很早就自己在家里起火做饭。 眼见着这里的食材还算丰富,不由得先盘算起自己的在这边的小日子如何安排的问题了。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大概的看到魏八尺的领土的全貌。虽然市政厅十分之堂皇,广场、道路和码头也是有模有样,但是放眼到整个高雄市就是一个硕大的棚户区――只不过是建筑规整的棚户区。占据了高雄市主要面积的建筑是成排成排的毫无修饰的涂着煤焦油的高脚木屋。其中散步着一些零星的二层木屋。台湾多台风、地震、多泥石流,这种木屋比较适应环境。 整个高雄市周围被土垒、竹栅和壕沟围起来,沿线是木头修建的茅草顶岗楼。以这样的城市为中心,周围已经开辟出了一些农田和种植园。可以看到还没完工,略显凌乱的公路、壕沟和渠道。在沿着道路延伸出稍远的地方,可以看到几个居民点――新建不久的标准村。 说到“像个城市”的地方,只有这个市政厅、码头和城市西北面城门外一条商业街道。 再往外面,就是大片的荒芜的平原了,大多数植被还是原生态的。坐在这样一个城市中央的欧洲式的市政厅楼顶,穿得整整齐齐的喝着冰镇的柠檬水,身边还有女仆仆役伺候。颇让元老们人恍然有了英国人在殖民地感觉。 然而他们开垦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除了他们所在的一片地,就是开发出来的农田在楼顶上看来也不过是荒原上茂密植被皮肤上的一小片疤痕而已。海滩上长满了红树林,到处是茂密的榕树、苏铁、竹子…… 单从旅游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正是一片小资们热爱的热带海滨的原生态美景。但是这几个人一个个都觉得忧心忡忡,压力很大。 要把这个中世纪早期欧洲城市摸样的所谓高雄市建设成台湾的首府,连接东北亚与东南亚的区域中心城市,海军基地,政治、经济。文化、工业中心,开拓台湾的出发阵地。不知道还得有多少年? 一群人推杯换盏,席间问起高雄这里的开发事宜,魏八尺不免又叹了一番苦经。经过他的不断争取,分配给他可以就地安置的移民人数指标已经扩大到了一万人。这让他在第一波登陆的台南农垦联队的基础上总算有了更大的基本队伍。 但是人多之后,任务也加重了。这一万人净化完成之后都要安置,按照文总的标准村配置到各个居民点,建立起集约化的国有农场。魏八尺知道农委会虽然没有下达垦荒目标,但是高雄面对的是广阔的嘉南平原,在旧时空就是台湾最主要的农业区,从上到下对这里的农业期待值是很高的。自己如果折腾了一年没拿出结结实实的业绩来,这个高雄市长也不用干了。 魏八尺盘算了好几次,给自己的指标是到1632年年底完成开垦荒地三万亩。 这三万亩耕地,换算到他的一万人口上,就是每人在半年时间里要开垦三亩地。 这对于全部是生地,植被茂密的原生态土地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特别是这里的植被非常发达,防火烧荒之后用牛犁地都经常出现牛力不够的状况。不得不依靠人工锄地翻地。 “……开荒种地是个力气活,又费工具。我这里除了台南联队装备齐全,给我的一万人指标我都没工具给他们……”魏八尺说,“白羽说给我几台蒸汽拖拉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幸好冯宗泽还够朋友,企划院批给我的马和牛算是立刻就送来了。”他说着眺望着城市外面的农田,“要有拖拉机就好了。” 来得一干人对农业都没什么研究,自然也无法评论。倒是柳正很是关心另外一件事。 “你在这里开荒种地,那帮子吃人生番没找你麻烦?” 按照柳正,也包括大多数元老的想法,登陆台湾之后,魏八尺少不得要演一回拿着玻璃珠子骗取原住民土地的殖民者的角色。没想到一点接触也没有。 魏八尺摇摇头:“倒没有――土人早就从这里退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特侦队的报告说这里原本有土人的村庄和水稻田。我们刚登陆的时候发觉不少地方的确是开垦过得。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跑到内陆去了。” 柳正这倒是知道的:“他们吃过明朝海盗的亏。当年海盗登陆他们去割人头,海盗吃亏了回来报复,把他们杀得砍瓜切菜一样的,就此跑到内陆去了。这帮子野蛮人,不动刀子不知道厉害!” “这边的土人除了一开始有人来悄悄的窥探过之外,基本就没出现。不过他们也不和我们接触,不到市场来。”魏八尺接过生活秘书递来的凉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去年海天号在这边和他们干了一架,杀了他们不少人。所以他们现在对我们又恨又怕。听来做买卖的汉人小贩说:土人那里我们就和妖怪差不多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哄骗他们写卖地的地契……” 钟博士笑了笑:“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别说土人不开化,他们对自己的土地还是很有感情的。” 方敬涵一直关心着他的考察任务,听说有小贩和土人有来往,当即很是感兴趣――他需要一个向导才能开展考察旅行。当下询问起细节来。 魏八尺说他在高雄市的西面整修了个小港口,然后在港口边搞了个商业街。 搞这个商业街的目的不全是为了赚钱,更多是通过和当地的汉人、土著进行贸易来掌握各种情报,顺便看看能不能发展几个带路党。 “这附近的土人,对外人的态度怎么样?猎头不猎头?” “听土人说了,这里有所谓的凤山八社。倒是没有猎头的习惯。不过他们对外人不大受欢迎,杀掉一个陌生人对他们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魏八尺说,“当初海天号来侦查,他们也是突然袭击侦察队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节 八尺的野望续 魏八尺知道柳正等人来得目的,又劝告道:“你们要去搞什么考察,我得专门派人马保护着你们去。土人杀人不问为什么,只要你是个陌生人就足够了。” 他说了件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有个经常去土人村庄去做买卖的小贩,无缘无故的被人在路上被杀死了。 “……土人很多疑善变,一分钟前和你谈得好好的,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他的族人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意见,马上就会要了你的命!”魏八尺摇着头,“特别是你们要去的小琉球南岬那一带,土人更是出了名的凶残,这里的平埔族人都怕他们。我们现在拍难民出去搞基建也非得有武装护卫不可。” 方敬涵听得有点毛骨悚然――他和远程勘探队的同事们不止一次的深入到海南岛的生黎地区,虽然对方往往对外人抱有敌意和不信任,但是只要有向导带路双方还是可以沟通的,而且他们对带来货物的商贩是相当友善的――绝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杀人。 柳正面不改色:“怕个鸟,我就不信我两支左轮是吃素的。先屠灭了几个村子再说!” 钟博士见小方有了胆怯之意,心想这魏八尺壶里卖得是什么药?就他出发前突击读过的基本书来说台湾的几个土著部落,就是一度让荷兰人头疼的麻豆、新港,也不过是几十个欧洲士兵加几百土著“皇协军”就给解决了:杀几十个人,烧毁个村子就能逼迫他们投降归顺。荷兰人刚到台湾的时候觉得土人是个威胁无非是因为他们当时兵力不足。以元老院在台南的实力,不搞主动出击的大扫荡就很普世了――登陆迄今半年多,本地的塔加里扬等各族都没有出头搞敌对活动就很说明问题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的危言耸听。 万一方敬涵不去了,传回临高不成了他在“散布恐慌情绪”? 众人酒足饭饱,魏八尺又请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休息一下”。魏八尺的办公室设在市政府的二楼。占用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钟博士目测面积至少在一百平方米,窗户很大,屋子里无比明亮。一张实木制造的沉重的办公桌,桌子上铺着临高产钢化玻璃板。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木制的盾徽,钟利时博士也曾经就元老院的各种徽章标志作为顾问参加过几次会议,从没见过这个奇怪的徽章。 魏八尺的人事资料他是看不到的,但是只要知道他理想的人都知道这是魏八尺计划中的劳改管理总局的徽章。 在他的办公桌的两旁,分别悬挂着启明星旗和他的个人元老旗。看上去派头十足。 在他的办公室里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幅巨大的展板,上面是他用黑色仿宋体写得《高雄二五规划》,下面的图是他自己绘制的。 别看魏八尺没念过规划学,肚子里的货色纯属兴趣自学的。但这规划图倒是画得中规中矩,很有点票友下海的意思。 眼看着钟博士对这规划图饶有兴趣,魏八尺一个箭步上来,热情洋溢的解说起来: “钟博士,你看,这是对高雄市的整体规划设想,还没有报给企划院,您看看,也给我参谋参谋……” 魏八尺口沫横飞的解说起来,钟博士越听越不是味――他感觉这就好像在旧时空有一次跟人去某三线城市蹭饭,市领导大谈要把本市建成“国际化大都市”一个味。 什么“……高雄发展军事工业得天独厚。以军事工业为基础,必须配套发展钢铁和化学工业。同时搞一点轻纺、食品等轻工业。搞一点装备制造。形成一个可以独立运作的工业体系。支援各类行动。”;“以帝国石油公司高雄千万吨炼化一体化项目为基础的化工产业集群、 以高雄钢铁总公司、高雄造船厂为基础的造船工业集群,以高雄重型机械厂为主的装备制造集群,以帝国1024厂为基础的军事工业集群将在旧时空的高雄港区一字排开……”仅仅这些话听着就有一种令人起疑的成分在内。 钟利时于是便只是嗯嗯啊啊的,不发表什么具体的看法。魏八尺见自己的一番宏图伟业解说上去没什么反应,不有得兴味索然,当下就吩咐人为几位元老安排住所。 钟利时因为本次的任务主要是安装几台钟机,为了便于施工就直接进了海关大楼。至于柳正和方敬涵则直接住在新修得高雄市招待所。 招待所是为最近不断到高雄来得元老们预备的。修筑在山脚下一片稀疏的高大树林中。背山面海,既通风又遮阳。四面有铁丝网和壕沟环绕。里面的建筑同样是木结构的高脚屋。只不过建造的更为精致,这是张兴培充分发挥想象力设计的建筑群: 中间是一个大型的圆顶高脚屋,以这个圆形高脚屋为中心,四面分两层错落有致的环绕着21座小型的高脚屋。这些小型的高脚屋全部用绳编的索桥与中心的大高脚屋连接。 “靠,简直就是在拍电影!”柳正忍不住说道。 所有的屋顶上面都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用来防水隔热――高雄这里是热带季风气候,高温多雨。茅草可以有效的隔绝阳光直射的热量和滑走雨水,所以连木制板壁的外墙也采用了茅草捆作为隔热材料。 柳正和方敬涵第一次近距离看这种高脚屋。别看这屋子貌似原始,实则包含着许多超越时代的科技。 高雄的高脚屋结构是张兴培设计得,除了考虑易加工易安装之外,还充分考虑了当地的气候和自然条件。 高脚屋的屋脚打斜撑,增强它的稳定性。檩条、屋架和屋顶的草束之间用绳子牢牢地绑好,防止揭盖。 木屋本身修筑成圆形,屋顶设计成馒头形。这种馒头形房屋接近流线型,空气动力学性能比较好――太平洋岛屿上的土著确实有这种馒头形的高脚屋,在抵御台风侵袭上表现出了它的价值。 建筑设计图出来之后,张兴培又专门制作了几个比例模型送到高山岭的科技部流体动力实验室进行风洞测试,验证其防风性能。 每所房屋的梯子都是从底部安装的,晚上收起来,酷似b2轰炸机那种向下开的舷梯。 “这简直就是ufo的母船嘛。”方敬涵赞叹道。他注意到所有的高脚屋的屋脚还有类似碟子一样的装置。 “这是防蛇、鼠攀爬用得。”柳正在旧时空去过西南很多山区,见多识广。 “方首长,您住得是14号,柳首长,您住得是19号。”带路的魏八尺的生活秘书笑容可掬的说道。 14号和19号都是单人住房。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柜子之外别无他物。屋子里既安静又清凉。门窗上都安装了铁网纱――这一产品是在卫生部的强烈要求下由企划院下令工能委试制并批量投产的。为了台湾和整个海南的开发中尽量少损失劳动力,最大程度的减少疟疾的危害,这是必不可少的防御手段。 “浴室、厕所、洗衣房和餐厅都在中央大厅,”生活秘书介绍道,“这里有人24小时为首长服务。您只要一拉房间里的召唤绳就会有人为您服务。” “不错嘛,这是谁的点子?我看他应该去搞旅游开发。”柳正赞叹道。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一定是某一位伟大的首长的智慧结晶。”魏八尺的生活秘书用恭敬又包含热情的话语说道。 柳正随口问道:“这里有其他元老吗?” “有好几位呢,海军的元老有时候也来这里,住几天就又出海了。”生活秘书回答道,她微笑着补充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晚饭的时候您到服务台问一下就知道了。” 魏八尺在屋顶上欢迎钟利时一干人的时候,李丝雅化妆成一个同安装束的渔民女子,坐在一条小渔船上。 船上堆满了鱼虾海产。自从高雄建市之后,海岸警备队在高雄设立了警备区,派驻了巡逻艇。随即而来的就是“捕捞税”体制也随即在高雄附近海域实施了。 从北港、大员到高雄一带的海域,原本就有福建渔民在此捕鱼。但是此地距离福建沿海已有相当的距离,加上荷兰人的存在,渔船来得不多。魏八尺在这里设立了渔业合作社,招募附近的福建渔民入社,贷给渔民船只和粮食,收购渔获。派遣巡逻艇巡逻,保护渔民作业。这些举措吸引了许多渔民来这里捕鱼――虽说缴纳五分之一的渔获的税有些重,但是这里能够提供避风停泊,还能就近销售渔获,补充食水,省却了往返于大陆之间的时间。加上安全有保证,渔民还是乐于接受的。 李丝雅曾经有过多次扮演渔民女子的经历,因而装扮起来一点破绽也没有。这条船是她让郭怀一预备的,正儿八经的挂着捕鱼许可旗的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节 寻找弱点 她坐在船尾的甲板上,装着低头整理渔网,从斗笠下面观察着澳洲人的港口。 澳洲人停泊着许多大船的主要港口是不允许民船进入的,正如他们的主城也许外人进入一样。 对民船和外人开放的,只有设在城市西面的一小片地区,整修了一个天然的小港口,然后环绕港口修了一条街道作为商业区。 这个商业区任何人都可以出入,在这里做买卖。虽然它也被栅栏和壕沟环绕,但是它和主城区之间用壕沟隔离开得,必须通过岗哨和吊桥才能进入主城区――澳洲人对外人非常警惕。 李丝雅已经观察到,在旗山山顶,澳洲人设有炮台和塔楼。乳妹说过他们的大炮射程极大,看来并不是虚言――否则不至于设炮台在山顶上。 仅仅从海上看到的澳洲人的规模和实力,李丝雅就知道在东亚没有哪一家能够用“正攻法”摧毁这个城市了。台湾岛上不管是近在咫尺的荷兰人、闽南移民集团还是远在岛屿北面的西班牙人,都显得微不足道。 要让荷兰人和澳洲人翻脸,难度实在太大。 李丝雅的信心有些动摇。但是她很快想到,荷兰人身后还有整个东印度公司。如果真得能够激怒荷兰人,让他们意识到澳洲人的存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们一定会倾巢出动来和澳洲人决一死战。 要做到这点,就得看自己的手腕和本事了。 “我们要靠港了。”船老大小声的提醒她。 李丝雅点点头。 渔船很快就进入了港口――因为船上悬挂着海岸警备队发给的捕鱼许可旗,没有人来盘查询问,这艘小渔船很快就停泊到栈桥边了。 码头上堆满了装满渔获的藤筐和木箱,地上散落着鱼鳞和散落下来的小鱼虾。浓烈的鱼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不时的,男人或者女人,两人一组的杠着沉重的还滴着海水的渔获“吭哧哼哧”的从栈桥上走过。 距离栈桥不远地方的一座茅草顶的大木屋是渔业社的收购点。这里还代收捕捞税。门口设着一大排的“地秤”――李丝雅还是第一回见识这种装在地上的秤。她在东亚沿海见识到最多的是中国人的吊杆秤。不管是在澳门还是巴达维亚,中国商人们总是拿着大小不一的杆秤称量着各种货物来买进卖出。以至于荷兰人、英国人也不得不在某些时候接受他们的度量衡。 渔民们把渔获放到地秤上,司秤员移动下就很快报出了斤两。监收的人翻看着渔获,很快报出了渔获的品名和级别:“一级”、“二级”、“特级”、“等外”…… 旁边的一块大黑板上,书写着各种渔获的种类和等级收购价目表,李丝雅觉得这毫无价值,因为几乎没有渔民认字的。这种按照种类分级收购的概念在传统的中国渔栏里也有,但是渔栏主利用渔民全是文盲和对渔栏提供小额贷款十分依赖的特点,往往以好说坏,任意舞弊。上好的鱼虾,到最后往往是被压到廉价至极的水平才能卖掉。有时候海上丰收,船刚一靠岸,这边渔栏马上关门停收,借此压价。 李丝雅不是到这里来考察渔业的,但是她很敏感,知道这是澳洲人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按质给价”、“公平买卖”,能做到这两点就立刻能争取到很大一部分人心。特别是沿海的渔民,长期处在“高买低卖”的食物链底层,忍受层层盘剥,往往渔获满仓却吃不到几顿饱饭。 澳洲人蛊惑人心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到这里的来得渔民人这么多,不但有漳、泉等地的渔民,听口音广东的渔民来得也不少。李丝雅心想,自己有时候和乳妹聊天,发觉她也不时的说澳洲人的好话,赞叹他们“有本事,心眼好”。 她就怀着这样复杂的心绪,沿着街道漫步。渔行的一边是销售渔具、粮食、灯油、布匹之类渔民需要的日用杂货的商店,铺子很大。商品琳琅满目。李丝雅对此不感兴趣,但是看得出渔民们对此地很有兴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拿着刚刚得到钱来这里选购商品,满载而归。 商店的旁边有一个布告栏,贴着大幅的布告,旁边还有一个人拿着着大喇叭在大声的说着什么,周围围着一圈人。李丝雅原本想去看看布告,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渔姑的身份,便止住了脚步,在人群后面听着。 原来布告上贴得是招募告示,澳洲人正在招募水手和雇工,凡是愿意来得,都可以帮助安置家眷,分给房屋。 “……带着全家一起来吧,我们有的是房屋和粮食!”拿着喇叭大声喊叫的人激情澎湃的用闽南话喊着,“家里的老人、小孩、女人,都可以做工赚钱!” 为了给急剧扩大的船队补充足够的水手,海军打起了在这里捕鱼的渔民的主意。虽然招募的成果不算很显著,倒是也募集了好几百人。海军在当地搞了一个学兵教导队专门负责训练这些新丁。 澳洲人在招募水手,莫非是准备打仗?李丝雅暗想着,不管是不是真得,这个迹象倒是一个很好的调拨借口。她正沉思着,忽然听到有人用闽南话喊道:“这位姑娘慢走!” 李丝雅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里有人会叫住自己,赶紧强制自己镇定。这时候来了一个穿着胖胖的中年妇人,她穿着澳洲人手下的女人常穿得那种蓝布短袖裤褂,满脸笑容。 “姑娘,你是哪里人呀?”胖女人倒是自来熟一般,先拉住了她的手。 李丝雅做出一副害羞的摸样,低着头说道:“大娘莫要动手,奴家是诏安县人士。” “看不出诏安县还出姑娘这样的人才!”胖女人上下打量的了好几遍,大有把李丝雅生吞活剥之意,口中啧啧称赞。李丝雅不由得心中害怕:她自己虽然将面孔涂黑,将头发也全部编成辫子,以掩饰自己身上的葡萄牙人血统,但是她的比一般女子高挺的鼻子和异于普通人的长相是没法靠化妆来掩饰的。这样被人凑近了看很容易露出破绽来。心中暗暗着急,万一露陷,这里可是澳洲人的地盘,被抓住了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别得不说,自己当初绑架那个啥文主席的事情,对景起来就够被澳洲人千刀万剐了。 她强抑害怕,镇定的笑道:“大娘莫要取消奴家,奴家还要买了东西回船上去呢……” 胖女人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一看你就是渔家的女儿。每日里风里来浪里去得。难得你长得一表人才。如今大娘有个好去处,保你和你全家都享用不尽……”她絮絮叨叨,李丝雅却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胖女子是个人牙。 这等人牙专在闹市街头寻觅贫家小户家的女儿中有无“可造之材”,打听了具体的底细之后再在有纳妾蓄婢要求的大户人家中牵线拉媒。 没想到这里也有!她暗暗疑惑,这里哪来得大户人家?然而她马上就明白过来:莫非是在为澳洲人选购女仆? 只听对方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澳洲老爷们如今正要收买婢女,我看你这姑娘长得高挑,眉眼高低和他们的要求甚是般配。你若是有意,和家里人一同来这里写个契就是――你家即是闽南的,又到这里捕鱼,总该知道澳洲人的信用和本事,给他们当丫鬟,就比一般中等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贵些,家里人也能沾光不少……”似乎唯恐她不相信,胖女人还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姑娘你看,大娘我可是真真正正的澳洲人力资源处办事员,要在大明,也算个‘未入流’……” 幸好这时候郭怀一的人来了,李丝雅才乘机摆脱了对方。她装着买东西的摸样在街道上又逛了一圈:集市的街道很短,除了渔业社收购站和商店之外,只有一个专门为渔民提供修船服务的修船厂,一个收购买卖鹿皮山货销售日用品的店铺和一家提供简单饭菜的饭铺。再往内部去就是用木栅栏拦住的禁区了。从外面看进去,似乎都是仓库和作坊。各种渔获似乎都是被运到里面去处理的。几根红色的烟囱矗立着冒着黑烟,一股臭鱼烂虾夹杂着煤烟的怪味不时传来。 到这个集市上来得人,除了渔民就是附近的一些原住民和汉族的猎户。他们几乎全是来卖鹿皮、鹿肉的,也在这里购买粮食、食盐和日用杂货。 李丝雅沿着街道来回走了二趟,没发觉有什么值得利用弱点。这里看似开放松懈:街道上只有一些拿着棍棒的丁壮维持秩序,带着刀枪的士兵一个也看不到,但是具体的守备措施完全看不到,显然是外松内紧。从海上突袭的话还要冒着敌人炮火的威胁,加上对方的舰队近在咫尺,恐怕根本没什么机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节 隔离带 看来,不打入他们内部就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李丝雅在回北港的船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今天的所见所闻愈发坚定了要派人潜入澳洲人内部的打算。 可惜,最合适的人选:自己的乳妹已经作为商人在他们面前露了面,而她自己也不合适,虽然她看来是很合乎澳洲人口味的那种女子,但是她曾在那个文掌柜面前露过面,要混到元老圈子里就是自投罗网。 思索再三,她决定做二个决定:第一,让乳妹正式的投奔澳洲人,成为“体制中人”,以她的操船技术和对印度航路的熟悉程度,澳洲人的海军和殖民部一直对她垂青有加。乳妹曾经说过,澳洲人在整个广东福建沿海招揽搜罗水手,也曾经多次流露出招揽她的意思。如果她提出要投奔澳洲人,多半可以混个海军中的职位――起码是个舰长。这样她就不会仅仅只是局限于和澳洲人贸易的商业伙伴了。而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入许多严禁外人出入的地区的归化民了。特别是能够融合入海军团体。必然可以掌握更多的秘密。 第二,立刻从自己的班底中物色一个合适的少女作为女仆打入元老的圈子中去。这个想法她过去就有,现在愈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办不到就得派人打入到归化民中去,尽量接近澳洲人。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更多的可以做长远的打算。 如果有必要的话,牺牲下郑芝龙的计划,确保自己的人能够取得澳洲人的信任也无不可。 虽然这样会给自己的信用造成负面的影响,但是澳洲人很快或者说已经是东亚海面上最大的势力了,孰轻孰重,她心里明白的很。 “七海霸者之证”的秘密已经随着澳洲人势力的稳固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如果不能及时的在他们中间打入楔子,自己将来就更无缘于此了。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回到北港,郭怀一问她。 “给我派船,我要先回安平!”李丝雅说道。 李丝雅在安平见到了郑芝凤,她大概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并且要求郑芝凤安排几个得力人手听候她的差遣, “我会派人来和他们联络的,叫他们在泉州待命就是。” 一场大雨过后,通往港口的道路被冲毁了相当长的一段道路。工人们正在费力的清理,他们卖劲地喊着号子,推来一车又一车的煤渣填补着道路。 因为道路毁坏和雨水的冲刷,使得港口通往高雄市区的交通又一次的中断了。 洪劳军把自己的草帽往后推了推,忽然大声的呵斥着一个正带着人填埋路基的劳动组长,接着又指挥起用马匹拖拉着的大石头碾子碾压新铺的路面。 作为临高建筑公司派驻在这里的项目组头头,洪劳军和他的下手史大富两个每天都忙得四脚朝天。 高雄市的基建工作基本就是由他们这个项目组负责的。期间临高建筑公司也派出一些元老来临时出差人员来负责一些专业性较强的工作。但是常驻的就是他们二个。 眼下,主城区、炮台和港口已经大致完工,除了这日常的小修小补,现在项目组的最大工程就是水利工程了。 所谓水利工程,不仅包括台南连队开发的国有农庄的渠道灌溉设施,还包括了防海水倒灌和土壤排水的功能。 台南平原尽管对农业开发来说有极好的条件,但是不足的地方亦是很多的。 首先是这里的土壤砂质较多,每年夏秋两季又是雨水集中的时期。往往会造成小规模的山洪和河水泛滥,时常会造成“山水奔瀉,衝為澗壑 ,流沙壅積,熟田亦為荒壤。”所以必须修筑水库、加深河床,修筑水渠来容纳和排泄雨水。其次这里依山靠海,海边没有堤岸保护,海风稍大,海水就会涌入,土地遭到滷浸,土壤盐渍化严重。虽然这里的雨水较多,依靠淡水冲刷还能重新种植,但是期间要抛荒数年。日本人占据台湾之后,八田与一曾经花了大力气在台南主持修建水利工程,才算解决了台南沿海的土地存在着盐渍化的问题。 项目组的市政和港口项目大致完工,开始进入水利建设的时候,魏八尺专门找洪劳军和史大富谈话,要求他们下一步全面实施“台南平原水利建设纲要”。 这个纲要是魏八尺编制的,规模很是宏大。洪劳军和史大富看了之后觉得摊子有点大了――魏八尺实际上是以日踞时代的水利工程来编制这个纲要的。 洪劳军查询了带来得旧时空八田与一搞得台南水利工程的资料,觉得现阶段搞海岸堤防工程耗费太大,虽然魏八尺说人力供应没有问题,但是在材料上差得太远。所以他给企划院正式上报的水利工程实施方案只限于为国有农场进行配套的灌排渠道和水闸。 即使缩小了目标,水利工程进度的依然缓慢。渠道和水闸要修筑在平整过的土地上,这就仰赖于开荒的速度。台南平原的开荒难度虽然不算很大,但是毕竟是生地,完全靠人力效率不高,而且草莽中的各种虫蛇和疟疾都给开荒和施工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在冬季草木相对干燥的时候,台南联队就实施了多次大规模的烧荒来驱逐毒虫猛兽和昆虫。随后以高雄市为出发点,开始环形开荒。这一开荒行动并不仅仅是为了农业,更多的是为了建立“卫生隔离带”。 为了尽量减少难民的损失,专门从三亚开辟了奴隶航线――由于有夸克源源不断的奴隶输入,田独的奴隶没有缺口,甚至有些过剩了。 奴隶们在农垦联队的民兵和黎苗雇佣兵的监视下,由建筑公司和农委会的人联合指挥,在烧荒过的土地上一米一米的推进。魏八尺发给他们足够的工具――虽然他并不在意奴隶的死亡率,但是没有工具的消耗是无意义的。 对水坑、小池塘、流动性差的沟渠、低洼地……全部进行填埋,烧荒过后残存的草木挖掘出来进行二次焚烧。所有动物全部杀死,坑洞填塞。在一些难以引火焚烧的河畔草木茂密的低洼湿地里用人力运土直接进行填埋工作,将河流渠道化。 这一工作当然是严重破坏环境,实施过程中因为感染疟疾、猛兽毒蛇袭击、体力透支造成的人员损失也相当惨重--每天都有几十具奴隶的尸体被抛入大海。 靠着这一暴力手段和广泛使用纱窗、蚊帐等防御手段,使得整个高雄难民营的疟疾感染和蛇虫咬伤比率下降到一个可以容忍的地步。 在建立起这一隔离带之后,才正式的开始垦荒工作。在台南那种水热条件下,荒地如果不立刻开发为农田,野草和杂树在雨季将很快收复失地――更不用说夏天的雨水造成的裸露地表的破坏性会更大。整地和水利工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行。 今天轮到史大富去“开荒”――洪劳军擅长组织大规模基础建设,所以修水利的事情大部分是由他在负责,今天算是“休息”,调换到市区里做点小修小补的工作。 洪劳军的“休息”其实和不休息也没什么两样,他不断的吆喝着,斥骂着,不时还得亲自指点施工员的工作――修桥补路是个技术活,没经验的工人干不象,其实就是从临高调来的“骨干”,在洪劳军眼里干活的水平也不堪的很,矮子里拔长子罢了。 被雨水冲毁的路段有十来处,要在旧时空,同样的工人数量,只要材料足够,不用建筑机械,靠人力施工二小时之内他就可以全部修复。但是在这里,从早晨七点开始修,到现在下午三点还有最后十来米的路面没有铺完。 一辆装得如同小山似的平板车随着工人的号子声摇晃着慢慢的推了过来――道路上从早晨就开始排队的运输车因为道路马上就要修通,被调走的装卸工人们又被调度室重新召回来了。 洪劳军看了看还有几米没有修完的道路,把施工员们叫来,要他们督促工人加把劲,在最短时间内把道路抢通。 还是要修一条轻型铁轨才行。洪劳军看了看道路上排着队等候的车辆。哪怕多花些人力物力也好,这通行效率就不是这种简易公路能够相提并论的。 一整天站在工地边指手画脚,他的精力已经被热气和噪声耗尽了。洪劳军无精打采地坐回到遮阳伞下的摇椅上,摇着扇子。生活秘书给他端来了冰镇过柠檬水。他喝了几口。打了个哈欠,一边摇晃着椅子,一边有气无力地催促着:“快点……快点……” “砰!砰!砰!……”港口处突然响起一阵炮声,把洪劳军吓得差点从摇椅上跌下来。“怎么回事!哪里开炮!”他一边大喊一边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节 访问 推车的码头工人和修路的建筑工人一看到首长慌张起来,一个个也跟着慌乱起来。幸好他们在元老院的旗帜下干活的日子不短了,多少有些组织性纪律性的概念,没有一哄而散。 洪劳军拿着手枪,瞬间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在旧时空他负责组织过许多工程,手下也带过几十个包工头,上千的工人,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识过。耳听着炮声隆隆,码头那边起来浓烟,接着又看到旗山炮台也冒起了白色的烟雾,估计着多半是有敌人从海上袭来,正在炮击码头。 他赶紧拿起哨子一吹:“各组长注意,整队!” 各组的组长惊魂稍定,一个个都吹起了哨子,“集合!”的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拜难民营的军训、饿饭和棍棒纪律所赐,工人们虽然很害怕,还是条件反射式的站到了各自的组长身后。 “报数!”组长们开始报数整顿队列。 “按序号全体撤回营地!”洪劳军命令道。各队按照预案分别撤回自己的营地。以派驻在这里的陆海军人数来说,本地区任何一个势力来攻打高雄都是自取灭亡。所以没必要让劳工们上阵。 “海军都干什么吃得!还吹什么高雄是绝对防御圈……” 正在这时候,忽然从码头传来了长短不一的汽笛声,洪劳军听了听,是“平安无事”的信号――刚才的炮声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战斗。 他这才松了口气,下令恢复工作。 不过,他也无心继续待在工地了,当下叫来一个施工员,命令他监工,自己带着警卫员和女仆骑上自行车往码头而去。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搬运工人正在看热闹,一艘已经落了帆的双桅船正在小发艇的牵引下缓缓的进入港口。 后桅上,飘扬的是一面奥兰治旗――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亚地区经常悬挂的旗帜。 “荷兰人来了?”洪劳军觉得奇怪,荷兰人已经不是第一回有船到高雄来了。从高雄d日起的第一个月,荷兰人就每个月都有船只到这里来,每次都以贸易为借口,双方交换一些商品。当然了,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荷兰人的窥探。不过魏八尺也无所谓荷兰人的这种举动――显露的实力越强,荷兰人越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更节约备战的精力。 但是,从洪劳军到这里起,荷兰人每次派来得都是些单桅杆的几十吨小艇从来没有像模像样的派一艘上百吨的双桅大船来。更不用说进港的时候还鸣放礼炮了。 “这不会是来送最后通牒的使者吧。”洪劳军嘀咕着,用力蹬了几脚,带着随从往码头旁的棱堡骑去。 棱堡的中心塔楼里是海军幕僚长兼第一舰队的参谋长李迪――按照制度,他和明秋还有立春号的舰长李子平、掣电号舰长蒙德、驭风号舰长乐琳五个人轮番出海代行指挥权,以确保每个巡逻航次至少有二名元老军官在编队中,二名元老军官在高雄,还有一人作为机动。 李迪正拿着望远镜眺望进入港口的荷兰船,看到洪劳军来了便打了个招呼。 “荷兰人这回来得这么大张旗鼓干什么?还一本正经的放礼炮。” “来得是客人――要来我们这里‘访问’。”李迪说道。 “客人?访问?”洪劳军不解的问道,“有外交官要来?” “差多不吧。”李迪点点头,“据说这是一次‘私人访问’。” 洪劳军有点稀里糊涂,他闹不清这里面的道道,既然是“访问”,来得多半是外交官,又为啥叫“私人访问”?不过他是个奉行“沉默是金”的人,也不再多问――反正他对荷兰男人一概不感兴趣,17世纪又不会有荷兰女人当外交官。这事情就让魏八尺去负责好了。他这几天在招待所听柳正闲磕牙的时候说过:这会欧洲人身上都是臭烘烘的…… 李迪却显得很是兴奋,眼看着船已经靠上了码头,他把望远镜往身边的女勤务兵手里一塞,扣上了胸前敞开的扣子,又抹了下头发,精神焕发的一路小跑着下去了。洪劳军看得稀里糊涂,干脆也跟着下去看个热闹。 来到栈桥边一看才发觉阵势不小。除了抢先一步抵达的李迪之外,还有市长魏八尺和来出差的科技部头头钟博士,连一贯对“白皮猴子”嗤之以鼻的方敬涵都来了。只见这几个人一个个衣衫整齐,油头粉面,显然都是经过一番修饰。特别是李迪,腰间的海军白色武装带束得大概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钟博士更是一身西服,还正式的打上了领带。 他不嫌热得荒?洪劳军暗暗奇怪。 最为正式的来了一个排的海兵,一个个制服整洁,步枪上的枪刺闪亮,星拳红旗和启明星旗在海风中飘扬。这场面,摆明了要欢迎什么大人物的场面。 洪劳军暗暗纳罕――因为在临高这些年来他就没看到什么像模像样的欢迎外宾的场面。当初荷兰东印度公司派使者来也是很简单的派了马车去码头迎接下就完事了。 他对这种假模假式的场合并不感兴趣,既然魏八尺的秘书没有通知他今天有礼宾任务,他也乐得就在一边看看热闹。 因为有栈桥的关系,荷兰船上的人无需换乘小艇,而是直接从舷桥上下来了。 洪劳军这才发觉为什么李迪等人如此的热心――原来来人当中真有个穿裙子的! 二个男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长裤和紧身的击剑短袄,领口是层层叠叠的白色绣花翻领――虽然质地看得出棉麻的,但是这三十度的气温下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光看着也够热得。 他们戴着宽边的帽子,但是不见披散下来得长发,除了一柄象征身份的佩剑之外不佩戴任何装饰物――那年头上流社会男人身上常见的项链、丝带、花结之类的装饰品在他们身上全部不见踪影。荷兰人既是严肃的新教徒又是节俭的商人,在不事奢华,艰苦朴素上的风气在当时的欧洲是出了名的。 二个荷兰男子看摸样都在四五十岁的摸样,表情严肃――当时的新教徒们常见的表情。相比之下,女人穿得反倒是凉快――她穿着一件丝绸的连衣裙,戴着临高出口的宽边草帽,金色的发卷从帽子下面垂了下来,显得活泼许多。 在女孩子的身后还有一位少年,他的穿着没有成年人那么正式,虽然也带着白色的翻领,但是短上衣和裤子看上去要轻便宽松了许多。他没戴帽子,正好奇的张望着码头的全景。 魏八尺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钟博士也赶紧跟了上来――之所以把钟博士也叫来,是因为钟博士会一点科技德语,和荷兰人能沟通。原本高雄这里有一名福建招募来得归化民德语翻译,但是此人只会荷兰语和闽南语互翻,普通话说得一塌糊涂,因而对他实在有点不放心,这一“重大场合”就让钟博士出面了。 这一访问是由大员的荷兰人在一周前提出来得。从热兰遮城来的使者带来了总督汉斯?普特曼斯的口信,有二位荷兰来得“尊贵的先生”希望能够到高雄访问。如果能够蒙魏总督许可,他将携随员在一周后抵达。 魏八尺对接待荷兰使者这码事并不太感兴趣,虽然双方就高雄的贸易地位问题还没有进行过正式的磋商并且签署协议,但是双方已经默认可以互相展开贸易。有双方的贸易协定和大炮两者的保证,荷兰人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再者,如果对方要他签署什么正式的协议,他也没这个权力。 现在对方现在既然已经提出要来访问,魏八尺觉得也无不可。特别是当使者提到来者是一名“亲王的外交官”,名叫康斯坦丁?惠更斯的时候,担任翻译的钟博士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乐,接下来,魏八尺就在钟博士的催促下同意了这一访问要求。 “欢迎您,康斯坦丁?惠更斯先生,”魏八尺在保持着足够的威严的前提下说道,“还有您,佛兰茨?冯?邦库特先生。” “向您和元老院致敬!”两人同时脱帽鞠躬。康斯坦丁?惠更斯抬起头来发觉有个脖子上挂着布条子,脑袋半谢的元老摸样的人正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但是听他开出口来倒是一口相好得德语――这是他整个东亚之行中听到的最正确的高地德语了。 “这两位是?”魏八尺从信中得知来人将携带家眷――其中还有女眷,原以为是个健壮的德国龙骑兵,没想到来者居然一位娇小的金发少女,不由得眼中放光。 “这是我的儿子韦斯特里和女儿克雷蒂亚。”扬?佛兰茨?邦库特满面春风的介绍道,“他们对东亚的风土人情十分好奇。特别是我的儿子韦斯特里,他冀望成为一个博物学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节 私人目的 “幸会!” 双方在码头稍做寒暄,随后魏八尺陪同二人检阅了海兵队。检阅完毕,双方登上马车向海关旁的商馆而去。 为了防止荷兰人带来瘟疫,所以每次荷兰人到来都只能入住商馆。不管总督吹嘘 “亲王的外交官”如何的地位尊崇,在元老院眼中他们都是潜在的病菌携带者。 商馆设在码头的一角,漂亮的三层红砖房子。外面环绕着半人高得竹篱笆,上面缠绕着藤本月季,这会花开得正艳。看上去姹紫嫣红煞是漂亮,实际上面全是小刺,起着铁丝网的作用。商馆的楼上是供商人、外交使者和高级海员休息的酒店――此地不接待“人类的渣滓”:水手。他们一律必须住在船上,不许登岸住宿。 楼下是食堂、酒吧和免税商店。不但有单独的厕所还有洗浴设备。这里配备有从济州运来得拿着大棒子的朝鲜治安军士兵,第一要务就是督促入住此地的客人洗澡,否则就棍棒伺候。 为了保证在此地工作的服务人员的安全,他们全都种过牛痘,并且注射了实验性的各种当时常见传染病的疫苗。 使者一行自然不用享受如此的“礼遇”。相对于当时的欧洲人来说,荷兰人算是相当讲卫生的。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对荷兰人城市和住宅的清洁整齐留有深刻的印象。 “请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解一解旅途的疲劳。”魏八尺送他们到商馆大厅,“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他示意了下正在大厅里等候客人的服务人员,“要好好的招待几位客人。” “是,首长!” 钟利时说道:“我陪同他们上去吧。” 魏八尺嘿嘿的笑了笑:“怎么,看到小惠更斯他爹就兴奋了?还是瞧上了小洋马?” 钟博士也报以笑容:“我要和小惠更斯他爹多交流交流,他也是个科学家,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惠更斯和邦库特一行人的随员被安置在二楼,而他们这被引到商馆的三楼――专门接待高级客人或者愿意出大钱享受的客人。这里早已准备好了四间住房。每间卧房的门口都挂着德语写得客人的名子的木牌。 服务员打开第一间卧室的房门:“这是小姐的房间。”钟利时笑容可掬的说道。 克雷蒂亚不由得叫了一声:“真漂亮!” 三个男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露出了赞叹的面容。 按照17世纪的标准,这房间谈不上豪华,更不算漂亮。如果要按照当时的装饰风格来说,是很“荷兰”的:房间面积很小,墙壁刷得雪白,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板。家具简单又实用,没有许多雕刻的装饰。称得上装饰的只有墙壁上的一幅中国画和瓷器花瓶中插着的鲜花。 虽然在艺术造型上有所不同,但是整体的审美趣味是典型的荷兰布尔乔亚式的。 如果说有什么引起了大家的赞叹,那就是朝着海湾开设的大幅玻璃窗户。可以看到湛蓝的大海和不远处的碧绿的山川――风景宜人。 钟博士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惠更斯他爹的身上,这会才把目光投射到佛兰茨?冯?邦库特的一双儿女身上。 白种人因为早熟,所以少年男女的年龄很难估计。钟博士过去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过不少欧美人士,德国佬也结交过几个,心里多少有个谱。看摸样,克雷蒂亚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韦斯特里应该比姐姐小二三岁。 他们的头发都呈现漂亮的金色,克雷蒂亚和韦斯特里的身材并不高大。克雷蒂亚充其量也就一米六十的水平。韦斯特里还要矮一些。两人的身材都堪称匀称漂亮,但是已经发育成熟的少女一点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意思――钟博士不由得微微失望。 “这里是套房吗?”克雷蒂亚好奇的打开里面的一扇原木小门,顿时掩住了口,惊讶的叫了起来,“上帝!” “怎么了?姐姐。”大约是年龄的关系,韦斯特里比起感情内敛沉着的父亲要外向的多,这会立刻就冲了过去。 韦斯特里在门口也发出了吃惊的叫声:“太……难以置信了!” 他转过头来用急切的目光望着钟利时:“先生……这,这就是澳洲人的盥洗室么……” 钟博士微微一笑,现代化的卫浴设备,这是在本时空最具有震撼性效果的装备。没有一个土著能够抵抗它的强大魅力。对于欧洲人来说,这一震撼更为巨大:因为整个盥洗室的材质都是瓷器。 “这些水管真得可以自己放出热水和冷水来吗?” “当然可以。”钟利时说道,“这和喷泉的原理其实没什么两样。” “是,我明白,可是喷泉只是喷泉而已。”韦斯特里兴奋的满眼放光,“这太神奇了!”他对着笑吟吟的姐姐说道,“我们这次到这里来真是太正确了!”说着他从浴室门口跑到了钟博士的面前,“我可以向您每天请教吗?我一直对‘自然害怕真空’这一定律感到不解……” “当然可以……”钟博士有点猝不及防,他原本想和惠更斯他爹更多的展开学术交流,顺便再打听下克里斯蒂安?惠更斯的现状,没想到这个少年对科学也有很大的热情。 他快速的过滤了一遍头脑中的这一历史时期的欧洲科学家,貌似没有一个叫韦斯特里?邦库特的人。 “太好了!”韦斯特里扭头又向父亲望去,“可以吗?父亲。” “当然,我的孩子。”邦库特先生虽然看上去十分的严肃,但是显然十分溺爱这个男孩子,“只要钟博士不反对。”他说着又对钟博士微微鞠了鞠躬:“希望这没有给您带来困扰……” “没有,一点也没有。”钟博士好为人师的情绪又一次发作了,“我十分乐意。” 钟博士又向他们关照几点注意事项――根据规定,外来访客只能在商馆周边和民用码头附近活动,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到商业街去走走。要进入高雄市区必须申请通行证。 寒暄已毕,钟博士正要离开,忽然邦库特先生紧走几步跟了上来。 “钟博士,请您留步。” “什么事?” “我有一点个人的小小请求。”邦库特先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天花一直是一种非常凶险的瘟疫。” “是的。” “我在荷兰和巴达维亚都听说过,中国人有一种预防天花的手术,可以使人在不发生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感染一次轻度的天花,然后终身不再得天花――” “没错。这叫人痘术。”钟利时点点头,反问道,“您想为孩子接种人痘?” “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的孩子们都没有出过天花。我希望他们能够躲过瘟疫之神的魔手……所以这次我愿意冒险带他们到亚洲来。但是在巴达维亚我向中国人打听了具体的接种方法――我略懂一点医学:这种主动感染的方式并不十分安全,还有相当高的死亡率……”邦库特先生显得很是焦虑。 钟利时点点头。人痘术虽然在预防医学上是一个创举,但是就危险性来说比牛痘大得多。 “这时候有人告诉我,澳洲人掌握一种特殊的人痘术,能够让接种者百分之百的安全……” 钟博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官员会冒险带着一双儿女航海万里――从荷兰到巴达维亚,正常的航程超过一百六十天――冒着海上失事的危险来到东亚。除了要满足儿子“看世界”当博物学者的愿望之外,还有这个意图在内。 的确,临高现在给所有收容来得难民都接种牛痘――这是疫苗中最容易获得的一种,基本上杜绝了天花的感染。这种名气看来也渐渐的传了出去。 他当下和颜悦色道:“这个问题不大,我向魏市长提一提。” 高雄原本就有专业防疫人员在为难民接种牛痘,再加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感谢您了!”邦库特见他并不推脱,心中大喜,立刻行了个礼。钟博士不由得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礼物,作为感谢之用。”邦库特先生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个……嗯,”钟博士虽然很好奇,但是根据元老院的纪律,元老是不能和土著私相收受礼物的,当即他委婉的拒绝道,“邦库特先生,我们是不能私下收取礼物的。您的礼物要在正式场合馈赠才可以……” 邦库特见他说话的神情很是坚决,在巴达维亚也听说过澳洲人元老的“廉洁”,所以不再坚持。 “先生,”韦斯特里插了上来,“我到哪里可以向您请教呢?” “就到海关来吧。我正在海关进行一项工程。”钟利时指着窗外的海关大楼,又对含笑站在一边的惠更斯先生说道,“我想惠更斯先生说不定也有兴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节 惠更斯 钟利时回到市政府,把情况和魏八尺等人说了一下――本地元老虽然不少,但是多系临时出差性质,不是高雄前委的成员,毋须参加前委会议。不过八尺为了在形式上尊重下元老院的权威,在议事的时候总是通知一下,来不来悉听尊便。 想洪劳军、史大富这样的元老,平日里除非是事关自己的工作,否则是从不参加前委会议,海军的元老一般也不来参加。 这次会议室里倒是来了不少人,一个个嘴角带笑,双目含春,有几个还在会议室里来回的走动,吸着雪茄,不时还有一阵说笑声,显得很是活跃。 钟博士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当下硬着头皮先谈了谈具体的安置情况,又把邦库特先生的要求说了一下。 “牛痘没什么,这个我可以做主。”魏八尺想了想说,他手里夹着一支巨型花冠形南海雪茄,和他的脸型有点不般配。“你说这二个荷兰人跑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要和我们谈判?” “我看没什么具体的目的。”钟博士说道,“总督的使者说:是一次私人访问。” 柳正说:“我看这两个荷兰人是不怀好意,恐怕是间谍!” “间谍那是肯定的,别说这年头了,就是几百年后外交官不还担负搜集情报的义务。”魏八尺不以为然,“反正给他们亮亮肌肉,以后说不定就能叫荷兰人直接从大员滚蛋,也省得我们动粗。” 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小洋马――元老们对荷兰人居然会不远万里的带着孩子到东亚来感到疑惑,现在听到钟博士介绍是为了种痘倒是释然了。毕竟在这上到皇帝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闻“花”色变的时代,一种可以预防感染的医术足够让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了。 再者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航海过程固然艰苦,毕竟不是苦逼的水手和小商人,不用冒着风险去乘坐需要不断抽水才能浮起来的破船,也不会因为长时间食用低劣的食物和过度操劳而丧命,安全性还是有一定的保证。 “说起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魏八尺问道。 “按照大员来得使者说得,是惠更斯他爹是代表亲王来得--也就是说他代表七省政府来,而不是代表东印度公司。至于邦库特先生,他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员,至少也和这里的汉斯?普特曼斯一个级别。”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荷兰人要派出一名外交官和一名高级商务员到台湾来?还专门派出一艘船?难道就为了送他们的孩子去接种牛痘,顺便看看我们的建设成就?荷兰人不会是有病吧。”柳正还是感到奇怪。 “我认为他们的目的是和幕府去谈判解决滨田弥兵卫事件。”魏八尺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多次,他说,“从1626年起到现在正是日荷贸易中断,按照历史的走向,也正是在今年,最终以荷兰人妥协而最终得到解决的。” 如此一说,大家都比较释然。与日本的贸易的确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最重要的贸易活动,可想而知他们对解决这一问题迫切程度。 “我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位荷兰政府的代表――康斯坦丁?惠更斯先生并不是东印度公司的雇员,而七省联合政府一般也不会插手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活动。” 李迪说:“惠更斯应该是更多的冲着我们来得――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东亚的大势力了。” “这也有可能。”魏八尺点头,“我们就招待招待他们,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接着他对钟利时说:“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看你对人惠更斯老爹很有兴趣么……” 钟利时赶紧辩白:“我是对他儿子……”忽然他发觉这样的说法也不妥,赶紧话锋一转:“他们是客人,我们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了。”说着他又看了下众元老,语重心长的说道:“人家都是客人,千万可别干出啥让客人害怕的事情来――体面些。” 当场全体元老纷纷表示自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绝没有一点丧尸的想法,全是元老院的“绅士”云云,接着纷纷表示应该举办一个盛大的招待会来招待荷兰贵宾。魏八尺对此尤其来劲: “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们的洋……不,客人。”他说着雪茄乱挥,“让他们充分的体会到我元老院的热情好客和对荷兰人民的深情厚谊。” 黄昏时分,钟利时与几名厨师在海关的厨房着手准备款待招待会菜肴。 钟博士除了学富五车之外,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不仅爱吃而且爱揣摩着学做。在临高的时候很早就自己开伙做饭。太白天文台落成之后,科技部的同仁们只要弄到了好得食材或者是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就会聚众去天文台让钟博士掌勺“搓一顿”。有人戏言,太白天文台里除了仪器设备多,就是厨具多了。 他这次到台湾来出差也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做了充足的准备。各种厨具和调味品装了满满一箱子。海关大楼里一直空置的厨房也就归他使用了。 这会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钟利时嘱咐钟小英看好熬煮着番茄浓汤的罐子,自己则拿着一把锤子在敲燕皮用的肉泥。等准备好燕皮,他回头吩咐小英把调好味的肉馅拿来,却发现身后帮忙的人居然是惠更斯。 钟利时惊道:“惠更斯先生?您怎么……” 惠更斯微微一笑,对钟利时道:“我对烹饪也非常有兴趣,刚才听您的女儿说您擅长烹饪,尤其是烤鸭非常好吃,我想来看看您烤的鸭子和我们那边的烤鹅有什么不同……” “欢迎!欢迎!只是您不要嫌弃厨房乱就好……”钟利时一边招呼着惠更斯。心中暗暗奇怪:钟小英什么时候会说德语了?至于这几个荷兰人,要能说几句不成调的广东话就算很难得了。 钟利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钟小英正手脚麻利地给鸭子打气,一边打气一边还和金发少女在说笑。虽然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两人正在交流。 “小英!?”钟利时大吃一惊。 惠更斯大约看出了他的诧异,不由得微微一笑,说:“您不用感到奇怪,您的女儿并不会说德语,不过克雷蒂亚在船上和巴达维亚向中国水手和商人学了不少中国话……” “是广东话吧。”钟利时说道。 惠更斯不解:“那不就是中国话吗?” 钟利时哭笑不得,这种到了20世纪好莱坞电影里但凡中国人都说一口广东话的传统误解果然历史悠久。当下只好说:“您看,您说的是低地德语,而我和邦库特先生说得都是高地德语……您不能说这两者是一回事吧。” “哦,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惠更斯若有所思,“但是您说得德语很奇怪……” 钟博士正要继续解释下去,忽然听到耳畔两个少女的发出一阵笑声。钟小英见钟利时发现自己,冲钟利时调皮地一笑。用普通话对着他大声说:“父亲大人,她的广东话我也不是听得很明白……” 钟博士叮嘱“你小心做事,当心被烫着了!” 钟小英对钟利时说:“克雷蒂亚说要教我用荷兰的方法做鱼……”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钟利时想这倒是促进有益的好办法。当然这种友谊有什么具体的用处就不好讲了……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变得太过于“元老院化”了。任何事情都要讲意义,看用途。 钟利时把打好气的鸭子挂进烤炉里――他一共烤了六只。元老们自不必说,几个荷兰人恐怕也是大胃王,六只鸭子是起码的了。他看了看火头,用铁钩子拨弄了一番,看到火势合适了才关上火门,来观摩克雷蒂亚的荷兰式烤鱼。 “把骨头、尾巴、头都去掉,只留肉……然后放橄榄油、香叶、洋葱、牛奶……” 看得出克雷蒂亚的手艺不错,动作很是娴熟。钟博士不由得赞叹了几句,在他感觉里这女孩子应该也算是大家闺秀,没想到还能下得厨房。 “从前我一直帮妈妈做饭。”克雷蒂亚说,“后来天主带走了妈妈,就只有我做饭了……” 钟博士知道这年头人的平均年龄都很短,但是从她的语言中可以听得出邦库特家早年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否则在这个人力成本低廉的时代不至于要老婆女儿下厨做饭。难怪她和钟小英颇有共同语言――都是劳动人民出身。 “邦库特小姐是位很能干的小姐。一路上多亏她照顾我们的生活。”惠更斯微笑着说道,他是荷兰贵族又是外交官。但是荷兰的社会风气与一般欧洲国家不同,贵族和有钱人生活朴素,崇尚劳动。所以对劳动的态度相对要正面一些。 钟博士乘机打听:“惠更斯先生,您的小儿子克里斯蒂安还好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节 潜移默化 康斯坦丁?惠更斯一怔,克里斯蒂安是他的幼子,1629年出生,现在才不过是三岁的幼儿。除了自己的亲朋好友没人知道这个孩子。自己也没向邦库特先生等人提起过他。这个远在万里之外的钟博士怎么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心中有些奇怪,说道:“他很好。” “笛卡尔先生呢?” 哲学家、物理学家笛卡尔此时正在荷兰搞研究,从1629年起笛卡尔就客居荷兰二十多年,潜心着述和研究。他也是康斯坦丁?惠更斯的朋友。克里斯蒂安会成为物理学家,受笛卡尔的影响应该是很大的。 “他也很好。”康斯坦丁?惠更斯说着有些警惕起来,这位绅士怎么什么都知道?笛卡尔固然不算是小人物,但是在整个欧洲也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更别说这个连欧洲名字都搞不清的东亚地区了 钟博士微微一笑:“其实我对笛卡尔先生久仰大名,听说他对光学问题很有研究?” “的确,不过他更多的对数学问题感兴趣。” 康斯坦丁?惠更斯虽然没有大成就,但也是个学富五车的科学家,对数学当然不陌生。两人便在烤鸭炉旁探讨起笛卡尔最近一直在研究的解析几何问题。两人一谈起来就入了港。三分钟之后惠更斯先生就对钟博士五体投地了。 “您真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家!”他兴奋的说道,“笛卡尔先生一直没能想通的问题,您都轻易的拿出了解决的思路!”他兴奋的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您有否着作可以供我一观。” 钟博士含笑道:“着作……” 忽然钟小英叫了起来:“鸭子!鸭子冒烟了!” 钟博士一听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拿叉子翻动烤鸭,紧急时刻他还不忘“诱拐”的计划,赶紧对惠更斯说:“我送一本鸭……不,小册子,您带回去给笛卡尔先生看一看――这是我对某些数学、光学问题的思考。” “这太好了。”惠更斯连连点头,说道:“您的鸭子似乎烤得差不多了……” 不一会儿,克雷蒂亚的鱼烧好了,钟利时的鸭子也烤好了。钟利时一手锋利的钢刀一手铁叉,把烤好的头一只鸭子亲自切成片,整齐的排列成行。对惠更斯说道:“烤鸭切片也是讲究,每一刀都要有皮、有肉……然后把鸭肉卷到菏叶饼里,加上京葱段、甜面酱……来!尝尝……” 面粉和甜面酱是钟博士带来得,至于大葱则是本地菜地的出品。当然都是最好的上品。 这回,不光是惠更斯,连克雷蒂亚和都饶有兴趣的来围观了。这种吃法对欧洲人来说相当新奇的,更不用说此时的荷兰人是以吃得差出名的。 惠更斯的眼睛猛然凸了出来,半天说不出话。 “味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好极了!”惠更斯由衷的赞叹道,“比烤鹅好吃多了!嗯,是一种复合的口味。” 宴会在海关大厅举行,大厅四面的窗户打开,安装着铁纱窗罩,即能吹进凉爽的海风,又能防止这里繁盛的昆虫纷纷来飞蛾扑火。 煤气灯将整个大厅照得雪亮。克雷蒂亚悄悄的走进来看了看。看到四面的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不由得一阵肉麻。赶紧转过头去。她好奇的看着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条餐桌上的餐具和刀叉。虽然大多数菜肴都是中菜口味,但是形式上还是采用自助餐会。白色桌布上全部是瓷餐具和银餐具――魏八尺对“台湾总督府”的排场很是看重,处处都想彰显“元老院最高代表的威仪”。 “好多刀叉和瓷器……真排场……”克雷蒂亚小声的对弟弟说道。 当时在欧洲使用刀叉还不普遍,至于筷子,她反而并不觉得稀奇:在巴达维亚她已经习惯了中国人的餐具,而且一度跃跃欲试。 韦斯特里也穿上了正式的礼服――他和姐姐也得到了正式的邀请。这会正觉得有些燥热――欧洲人,特别是有些身份的欧洲人,即使在炎热的东南亚也不脱下呢服装,原本就红彤彤的皮肤愈发的发红了,犹如一只只烧烤过的大虾。 “澳洲人听说的确是很奢侈的。”韦斯特里故作沉稳的说,“父亲说过,澳洲人物产丰饶,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 他说着指着宴会厅尽头的一座红木落地摆锤钟――和紫明楼的那座一样,是现代机件和本时空外壳的和成品。 “姐姐你看,这就是澳洲人的钟,很漂亮是不是?”韦斯特里津津有味的说道,“它和荷兰钟很不一样。据说它出自钟博士之手――我很想能够向他学习。” 两个人正小声的说话,大座钟响起了响亮的敲钟声,连着敲打了六下之后,空荡荡的宴会厅里忽然响起了音乐声――这是元老院钦定的迎宾曲:《美丽的澳洲》 由魏八尺领头,钟利时、洪劳军、史大富等元老身着正式礼服在音乐声中依次入席。海猫与惠更斯分别致辞,随后乐队演奏交响乐,宴会随即开始。 面对满桌子中西美食,一干元老与惠更斯同行的荷兰人吃的狼吞虎咽,汁水淋漓。可钟利时和惠更斯却显得有些拘谨,尽管没吃多少多少却不停地打着饱嗝。魏八尺觉得有些奇怪,问惠更斯道:“惠更斯先生,菜肴不对您的口味吗?” “噢,非常好吃!非常好吃!” 钟小英见状悄悄地冲克雷蒂亚耳语几句,两人不禁逗得忍俊不止。韦特里斯急忙凑过身去打听,克雷蒂亚悄悄地对弟弟说:“他们两个在厨房一边做一边吃,每人吃了差不多有半只鸭和两条鱼……” 宴会的第二天,魏八尺让人带着邦库特姐弟两人去了高雄卫生所,在那里检查了下身体,然后就接种了牛痘。 牛痘的反应非常微小,基本上不需要太多的照料。慎重起见他们按照医生的嘱咐休息了几天,到种痘的地方基本结疤之后才重新出来活动。钟利时给他们送了几本大图书馆出版的科普性质的画报去打发时间。据负责照顾他们的女仆的报告:韦特里斯看得很是入神,一直想弄懂画报上解说的汉字。还特意向女仆提出希望得到一本荷澳词典之类的书。 钟博士心想荷汉大字典我倒是有一本,不过不能给他。想来大图书馆里肯定有现成的,问题是需求量太小,恐怕难以专门出版印刷。 “知识就是力量。”他暗暗想,只要你有了力量,自然就有人期望来理解你,学习你。来学习你的语言。传授语言说起来也是文化传播的一种有效手段――应该提请大图书馆出版一些字典、语言学课本之类。 他想了想,把钟小英叫来了――他发觉自己的养女和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似乎不坏,宴会上一直比比划划有说有笑的。 “父亲大人问我克雷蒂亚的广东话说得怎么样吗?”钟小英做了个鬼脸,“她的广东话说得和父亲大人一样好……” “咳咳,”钟博士咳嗽了几声,钟小英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她能说简单的会话,复杂一些的就要比划了――不过克雷蒂亚小姐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强。她说她能说好几种语言……” “既然是这样,你就好好的去教她普通话吧。”钟利时说道,“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还有她的弟弟。” “遵命,父亲大人。”钟小英说,“可是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他们至少会在这里待上半个月以上。”钟利时已经向惠更斯打听过:他们计划在台湾停留一个月。原本是打算住在热兰遮城的。不过昨天惠更斯已经通知他:他们希望能够下榻在更为舒适卫生的高雄商馆了――当然,他们会支付食宿费用的。 “我还想朝夕和您讨论数学、天文学和物理学方面的问题。”惠更斯表现出很大的热情。 几天之后,姐弟两人的疤痕已经痊愈。邦库特因为在大员还有公司的事务要处理,就先一步回了大员,让姐弟两人先留在高雄,由惠更斯监护。 “对不起,请问圣安东尼教堂在哪里?”维斯特里与克雷蒂亚两个从大门出来――这是这些天来他们第一次出门,一下子对阳光不大适应 “就在那边的山坡上……”商馆仆人指点着。街道旁的一座小山丘上,矗立着一座木结构的耶稣会教堂。 维斯特里与克雷蒂亚还是第一回没有人陪同的自由外出活动――这里又是完全陌生的区域,不免有些胆怯。两人听说这里有一座天主教的教堂,有欧洲来得传教士在。于是决定去那里看看――克雷蒂亚还能说一点意大利语。 佛兰茨?冯?邦库特一家并不是七省共和国的公民,他们是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服务的德国人,来自德国西北部地区老汉萨同盟城市,这一地区的德国人有许多充当商人和水手。邦库特一家实际上是天主教徒。(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节 钟楼工程 荷兰是宗教自由的国家,所以邦库特一家在荷兰的时候是享有宗教自由的。但是自从他们上了东印度公司的船只之后,就不得不遵从东印度公司的规矩:任何人都必须参加新教的祈祷仪式,否则以叛逆论处。 这让这两个初次离开家乡的少年很是担忧。因而听说这里有天主教堂之后他们决定去教堂做忏悔。 “姐姐,我们慢慢的走过去吧。”维斯特里说,“这里的道路很好。” 这里的道路好得出奇,只有在尼德兰本土那些最发达繁荣的城市才能见到如此完善的道路:虽然路面不是用石块铺砌的,但是黑色的碎砾石铺设的道路光滑又平整,两边有石块砌成的路肩,还有排水的暗沟。 路边的新栽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虽然树形还嫌矮小,但是也遮挡了不少的阳光。 克雷蒂亚有些不放心,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一个卫兵护送我们去教堂?” “不需要吧,这里看上去很安全。”维斯特里兴奋的说道,“这里让我回到尼德兰的感觉,到处都是这么清洁、有序。我们走吧。” 商馆的守卫们已经接到命令,允许他们在指定区域自由活动,因而对他们离开商馆不加干涉。 从商馆到教堂距离不是很远,但是徒步也得二十分钟以上,两人沿着道路缓步前行,呼吸着带着海风的新鲜空气,一边欣赏着沿路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维斯特里对工地上的每一种东西都很感兴趣:蒸汽起重机、人力翻斗车、搅拌机……这些临高产的傻大黑粗的工程机械和施工车辆勾起了这个少年无穷的兴趣。 “可惜我没有带素描本……”少年即兴奋又惋惜的说道,“从教堂回来我一定要去去速写本!” “好,好。”克雷蒂亚含笑说着。 两人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的道路旁,平行的出现了新得道路――不,说道路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两根铁制轨道,横卧在一根根的木料之上,一直向远处延伸过去。 “姐姐,这就是轨道吧。”维斯特里说,“我听水手们说过,澳洲人的码头都铺有这种可以运行重车的轨道――和英国人的采石场里用得差不多。” 铺设轨道的工作因为铁轨没有及时运到,暂时停顿了下来,只有路基用得材料和一些设备堆放着。维斯特里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道路上下来,爬上了路基。 维斯特里蹲下身子,开始研究其铁轨和枕木,然后又仔细的看起来道钉的连接来。克雷蒂亚知道弟弟的爱好,就站在一边等他。 “不许上路基!” 维斯特里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呼喊――他听不懂汉语,只好呆呆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却见轨道上一辆人力轨道车飞驰而来。维斯特里好奇地望着那车子,对克雷蒂亚说道:“我觉得要是我们能乘这东西去教堂会更快一些……” 正说话的功夫,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独自一人来回压着轨道车过来,两人一看正是钟小英。这些天钟小英每天都到商馆来和克雷蒂亚聊天,顺便教授对方普通话。两人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 钟小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咦?是你们?你们怎么不在商馆休息,爬上铁路了?” “我们种的痘已经愈合了。”克雷蒂亚抢先说道,“那边有教堂,我们决定过去看看。” 维斯特里上前用结结巴巴的广东话打招呼道:“小姐!我可以搭车吗?” 钟小英微笑着摇了摇头,比划着说:“这车不安全……” 维斯特里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忽然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小布包,冲那女子晃了晃:“不白搭你的车,有礼物……” 钟小英还是摇头。还是克雷蒂亚有办法,她的上去和钟小英嘀嘀咕咕的连说带比划了一番,最后钟小英冲他们笑道:“既然这样就上来吧……” 维斯特里大喜过望,一下子跳上了车子,好奇的打量着这辆轨道车,似乎什么都想问。钟小英知道他的意思,连连摇手:“我只会用,不要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问我的父亲大人吧。” “钟博士吗?我一定会去请教的。”维斯特里对钟利时充满了好奇心,“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就在海关呀,确切的说:在海关的钟楼上――正在安装大钟呢。”钟小英说,“你扶住那边的把手,往下压,对了,要一起卖力喔……” 钟小英与维斯特里一起压着轨道车,向圣安东尼教堂的方向前进。路上,维斯特里还问个不停:“钟博士在安装的大钟我可以去看看吗?我对这些机械很有兴趣――”似乎是担心要求不能被接受,“我向一个艺术家学习过金工和木匠的手艺,可以帮忙。” 这番话对广东话极初级水平的克雷蒂亚来说有点繁难,她不得不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算基本表达了弟弟的意思。 “当然可以。”钟小英笑着说,“父亲大人的木工手艺不好,有免费的工人他会很高兴的。” 克雷蒂亚问:“这里有这么多的人,都是你们从中国移民移来得吗?” “是啊。台湾这个地方原本是没有文明人的。只有猎头的土人。” “你们真了不起。”克雷蒂亚由衷的说道。虽然大员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是大员至今还是一个荒芜的贸易站,要不是正在修建中的热兰遮城,大员简直连个城镇也算不上。 “元老院很了不起。”钟小英的脸上露出了无限崇拜的神情。 临高教会在高雄设立的教堂规模很小,是一处木结构的小教堂。这个教堂和新道教的道观比邻而居:两者隔着一条马路而已。双方倒是相安无事,两者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继续从屺母岛开始的“铲除异端”的战斗。何影给两大教会的指令中明确要求他们:以最严格的姿态去“拯救灵魂”。 从澳门派来得传教士一门心思的在“拯救灵魂”的战斗中胜过新道教,在难民营“铲除异端”的战斗中十分的狂热,以至于教士不慎感染传染病蒙主召唤了。因为一时间澳门方面无人可派,临高教会就把约翰?德莫特派来了。这个红头发爱尔兰人很高兴能够摆脱无穷无尽的绘制彩色玻璃和画壁画的工作,高高兴兴的来上任了。 但是,当钟小英陪同姐弟两人进入教堂的时候,约翰?德莫特依然愁眉苦脸的蹲在墙壁旁绘制壁画。这个临高建筑总公司制造的预制件装配小教堂里是没有任何装饰的,全得他自己来做。 而且事情还不算完,自从这个脑门微谢的钟元老到了高雄,就一直在威逼利诱他为大钟制做铁制的指针和数字――还指名要用花体的。 约翰?德莫特觉得自己很难兼顾教堂的美化、灵魂的拯救和为元老院服务这三项任务。特别是前二者,对他来说是无上重要的事情。但是,想到当初出发前会长对他的教诲,他又不敢回绝钟元老的要求。 今天钟元老再一次的出现了,正当他没奈何的时候,钟小英一行人的出现暂时让他摆脱了困境――钟博士被维斯特里缠住了:这个少年对他真在着手建造的大钟充满了好奇,不断的问这问那。 “钟先生,我可以去看看那大钟里面的机械吗?”维斯特里最后问道。 “当然可以,你不再休息几天?” “这孩子等不及了……”克雷蒂亚笑道,“钟博士,你可以放心,我弟弟会金工和木工。你能派上他的用处的。” “好吧,你明天可以直接到海关的钟楼上来找我。”钟利时点头,“我和小英这些天一直住在海关。” “那我和姐姐也可以住到海关来吗?这样能朝夕向您请教了。”维斯特里说道。 钟利时想了想:“可以。不过你们需要向商馆方面申请一下,履行下必要的手续。” 第二天,维斯特里姐弟就带着行李搬进了海关大楼――高雄海关虽然已经运作,实际业务量极小,二楼以上空房间很多,姐弟两人找了房间住下之后维斯特里便迫不及待地要加入到建造大钟的施工队伍中。 钟楼上的工匠有好几个人,大多是木匠,领头的是从山东收容来得难民马林溪。 马林溪自从在冰海里找回一条命之后就被送到了济州岛。在那里待了四十天。他是有手艺的人,在难民营地里也被另眼相看,很快就编入了直属的劳工队参加了济州岛上的建设。自然获得的食物质量要比一般难民好一些。 几个月的时间,他考了个丙种文凭。接着被运到了台湾准备转运回临高去充实临高建筑总公司的技工队伍。不过马林溪在手艺让他已经有了点小名气,所以就被洪劳军截留下来,被编入了直属工程队。史大富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教了他些简单的识图绘图的技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节 钟小英的礼物 马林溪的春天到来了。他过去造屋的时候种种奇思妙想,被师傅和同行斥为“离经叛道”的“胡言乱语”都在首长这里得到了首肯。特别是当他阅读了几本史大富专门借给他看得现代木工技术书籍之后,犹如一下给他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马林溪痛感自己过去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吃苦受罪不说,学到的东西和首长传授的相比简直就如同芥子与大萝卜的区别。感激涕零之余,学起来也愈发用心。技术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高雄出了名归化民木匠。 这次在海关建造大钟,钟利时特意把他要来带队施工。 钟利时在图纸上给维斯特里讲解大钟的构造:“这是大钟的动力,是由提升起来的重锤获得动力。每天要提升一次……这里是大钟的心脏,钟摆获得动力不断地摆动,使大钟走时准确……这些齿轮调整速度,最终驱动那些指针来指示时间……这里是击锤机构,用来打点……” 维斯特里望着图纸,羡慕不已地叹道:“真是太伟大了……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正在安装齿轮,要求准确……” “我会金工和木工,应该可以胜任。” 克雷蒂亚笑着说道:“你可以信赖他的手艺。” 得到允许之后,维斯特里急忙回到自己房间找来自己的行李,原来里面全是他准备的各种工具。马上根据图纸干了起来。 马林溪等一干工匠看着稀奇:来个鬼佬不说,居然还会干木工活!马林溪是个热爱学习的人,马上凑过来看对方的工具和手艺。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手艺人用自己的技术沟通,一会之后就开始慢慢的比划着沟通起来。 望着与工匠们一起工作的维斯特里,钟利时对克雷蒂亚说道:“这小伙子很聪明,而且非常能干……” “他是个心灵手巧的少年。”克雷蒂亚骄傲的说道,“他热爱科学,特别喜欢各种新奇的器具。一心想成为达?芬奇一样的人物。”说着她有点不好意思,“您大概不知道达?芬奇吧……” “我当然知道他。”钟博士含笑道,“倒是欧洲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了吧。” “是的。”克雷蒂亚有些惊讶,达?芬奇虽然在活着的时候享有盛誉,但是死后很快就落寞了,一直到近代才被人重新“发现”。在17世纪很少有人还记得他。 就这样这样维斯特里和克雷蒂亚就在钟楼上帮忙干活,闲下来的时候钟小英就教他们说普通话,有时候也一起出游――三个少年之间的友谊与日俱增。 这样过了十来天。这天晚上,克雷蒂亚照例用鹅毛笔在日记本上写下当日的见闻。不想写了一半,随身带来的墨水用尽了。维斯特里干了一天的活,这会已经睡得很死。克雷蒂亚不愿意去打扰他就去找住在同一层楼上的钟小英要一点墨水――她的门缝里还露出光线来 钟小英正趴在床上写钟利时留给她的数学作业――作业对她来说很难,正卡着想不出来,闷得无聊。见克雷蒂亚来找她不禁喜出望外。 两人比比划划聊了一阵子――钟小英企图让克雷蒂亚帮她考虑数学题。但是克雷蒂亚一个中文也不认识,对现代数学符号更是一窍不通。 倒是克雷蒂亚发现她写字的笔十分特别。那笔是金属制作的笔尖,写上好久都不见钟小英去沾墨水。 克雷蒂亚好奇地问道:“你们的笔真是太奇特的,它的墨水用不完吗?” “也不是这样……”钟小英打开笔弹,露出里面的储墨器,“这叫‘钢笔’。里面有个玻璃管做的储墨器,玻璃管里是漆片作的毛细器,有许多缝隙可以存墨水。我父亲的钢笔是用橡胶做的软囊,更好用一些,可惜橡胶太贵了。我这种是比较便宜的。” 钟小英讲了半天才让克雷蒂亚了解了什么是“橡胶”。她马上想了起来:“我知道了,去年你们的派人到巴达维亚,帮助公司种的树就是这种橡胶。” “是的,这种树要在热带才能长得好。” “这笔真好,你们这里有卖的吗?” “可惜刚刚研制出来,还没有投产。不过父亲说过阵子要办个钢笔厂。” 见克雷蒂亚喜欢,钟小英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科技部出厂不久的新笔送给克雷蒂亚:“送给你的,笔尖我修过,比较好用喔。不过只能用临高出产的墨水,不然会堵塞住得。我再送你一大瓶墨水好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克雷蒂亚对于这个礼物欣喜不已,她拿在胸前端详了好一会,“我把它送给维斯特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钟小英看到她对兄弟的情谊,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您没有兄弟吗?” “曾经有过。他们和我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死了?钟博士不是您的父亲吗?” “不,他是我的养父。”钟小英不愿意多提过往的伤心事,转过身去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元老院把救我出比死还可怕的地狱,也是我的大恩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一点也不象。” 钟小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当然不会象了――我原来是为钟博士当女仆的,后来他收我做了养女。” 克雷蒂亚很是吃惊。这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即使是在号称最为“平等”和“开明”的七省共和国。 钟小英不愿多提往事,她看了看克雷蒂亚:“你穿得太多了――你不觉得热吗?” 克雷蒂亚穿得是亚麻的衬裙和紧身的胸褡,在只穿着临高纺织的高支数亚麻布做得睡袍的钟小英看来既别扭又炎热。何况她的额头上还满是汗珠。 “我也觉得有些热,特别是胸褡,常常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 “我觉得你该换些衣服。特别是你的紧身褡――父亲大人说过影响健康。”钟小英说着从床上爬了下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在归化民阶层中,“首长们的女仆”是最具有消费力的阶层――虽然办公厅并不给她们开工资,但是元老们每个月的收入相当一部分都花在她们身上。可以说女仆们推动着元老院的消费。 钟小英是养女,在消费层面上就更进一层了。钟利时在她身上很愿意花钱,所以她的衣箱相当有规模。 钟小英取出宽松的睡袍和棉布的胸罩。 “都是新得,我没穿过。”钟小英说道,“我看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应该合身。” 克雷蒂亚好奇的看着胸罩――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内衣。不由得跃跃欲试,当下就开始解紧身褡的绳结,钟小英也来帮忙。 紧身褡一解开,露出了脖子,钟小英不由得大吃一惊:克雷蒂亚的粉嫩雪白的脸蛋下面的脖子竟然是乌黑的!这种肮脏程度,起码也有几个月没洗澡了。 克雷蒂亚察觉到了她的惊讶:“您怎么了?” “克雷蒂亚,你好久没洗澡了吧?”钟小英惊奇的说道。 “从离开巴达维亚前就没有。怎么了?”克雷蒂亚不以为然,“我每天都洗脸和手脚,它们都很干净。而且我每天都换衣服。” “可是你不洗澡――光换衣服怎么行呢?”钟小英对她的理论很是诧异。钟小英在家的时候虽然家道中落,也没有元老们的卫生习惯――天天洗澡换衣,但是每天都要用水,夏天三四天也得冲个凉,冬天少一些,一个月也得洗一次澡。没听说能好几个月不洗澡光换衣服的。 钟小英很是不解:“商馆里不是有很好的浴室吗?冷热水那么方便。” “我的衣服很整洁,脸和手脚非常干净,这不足够了吗?”克雷蒂亚说道,“再说教士们和医生都说,经常洗澡会染上各种疾病。” 钟小英一听着急了,立刻开始给她讲授了一番“讲卫生”的道理,大谈“保持清洁对女性生理健康的意义”,虽然一大半克雷蒂亚都没听明白,但是大概的意思她是懂得:她的这个新朋友要她去洗澡。 “可是我这几天不能洗澡。”克雷蒂亚犹豫着说道。 “为什么?” “因为……”克雷蒂亚脸有些红了,扭捏的不愿意说下去。钟小英忽然明白了,难怪这几天克雷蒂亚举止特别“文雅”。 “原来是这样。”她也有些脸红了,“你可以洗淋浴的。”说着她又从床上下来,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纸盒子。 纸盒子是密封着的,上面印着一行字:“妇女卫生保健套装a”,下面是一行小字:“卫生部医药卫生材料总厂”。接下来是阿拉伯数字的年月日。 盒子里装得是卫生部最近开始量产的妇女卫生产品:消毒卫生纸和棉纱卫生带,盒子里里还附带一块消毒肥皂。 “这是我送你的另外一件礼物。”钟小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关于荷兰人的卫生习惯,英国人说过:他们的身体比房屋和街道肮脏。很多17世纪的访客都注意到一个特点,荷兰人的城市和住家十分的清洁。但是他们的个人卫生却很差。 17世纪的荷兰人没有洗澡的习惯,中产和上层社会每天洗手脚和脸,仅此而已。在17世纪早期,整个荷兰只有一个公共浴室。 考虑到荷兰人实际上就是德国人,而德国人的不讲卫生从中世纪起就是在欧洲出了名的。 第三百九十四节 沐浴 海关的房间没有浴室――这里未来都是准备作为办公用得。不过在一楼有配套淋浴的公共浴室――在亚热带地区要保持公务员的清洁干净,公共浴室不可少。 钟小英拿着个临高木器厂制造的藤衣篮,里面放着换洗的衣物和肥皂之类的,领着克雷蒂亚悄悄的从楼梯上下来。楼道里黑乎乎的,但是窗外的月光很亮,足够让她们看清道路。 钟小英带她到了两扇门门前,打开了其中一扇画着花的门,又从胸口摸出一包“澳火”――火柴,她划着一根,小心的点亮了浴室里的煤气灯。 煤气灯的光芒非常亮,克雷蒂亚好奇的看着这个“公共浴室”。墙壁一面放着一排带格子的木架,每一格木架里都有一个放衣服的藤筐。另一面是木制的长凳。 “来,在这里脱衣服吧。”钟小英把说道。 “这里合适吗?”克雷蒂亚虽然被钟小英的忽悠到了浴室,但是还是觉得不大安全――她在巴达维亚洗过几次澡,都是在城堡里总督府的卧室里,从没有在这么开阔的地方洗澡。 “不要紧。”钟小英知道海关大楼的前后门入夜后都锁闭了,而且还有士兵和军犬巡逻站岗。浴室虽然有窗户,但是窗户开得很高,而且还罩着木制百叶窗和铁纱网。 虽然在同性面前,但是脱去衣裙依然让克雷蒂亚略显羞涩。她脱去胸褡,依然穿着贴身的衬裙。幸好,钟小英也没有“坦诚相待”,而是穿着睡袍。 “来吧。”她小声的说道,“我们轻一点,大家都睡着了。” 克雷蒂亚面颊发热--她觉得心头直跳,倍感暧昧。一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跟着她到浴室来。 里面的浴室不大,沿着墙有十多个一面敞开的小隔间。墙壁、地面都贴上了瓷砖,地上有排水槽。沿着墙壁还有一些搓澡用得长木凳。这里每天都有人使用,所以地面上还有水渍。 “来吧,你把衣服脱掉,先去冲洗一下。”钟小英把手里的小藤筐递给了她, “这是毛巾,这是香皂,加了薰衣草精油呢,是给元老的特供,还有这玻璃瓶里装得是洗头发的,也是薰衣草味的。洗头发又柔软又干净。”钟小英看着她的一头卷曲的金发,“你的头发真漂亮!” “你的黑色长发也很好看呀。”克雷蒂亚说着却迟疑的不脱衣服。 钟小英知道她尴尬,便转过身子说,“我在这边等你,你冲洗好了再过来坐下我帮你擦背。” 克雷蒂亚红着脸,象做贼似得脱掉了衬裙,赶紧躲进了隔间里,打开水龙头,赶紧洗了起来。 她一连洗了好几遍,才硬着头皮趴到了钟小英前的木凳子上,由钟小英把她擦洗起身子。 “用得是丝瓜络,有点疼哦。” “不要紧,我忍得住。”克雷蒂亚小声的说道。 钟小英用丝瓜络又洗又擦,又是打肥皂又是清水冲洗,好不容易才把克雷蒂亚身上经年累月的泥垢都搓洗下来,整个身子被擦得红彤彤的了。克雷蒂亚的身子在丝瓜络和肥皂的交替揉搓之下,不时绷紧又放松。她面色潮红,双目紧闭,紧咬牙关,任由她摆弄。然而不时还是忍不住的发出“嗯嗯啊啊”的之声。 直到又一瓢清水冲到身上,才听到钟小英略显疲惫的声音:“好了,起来吧。” 克雷蒂亚赶紧坐了起来,一头金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胸前,两颊通红,湛蓝色大眼睛里迷迷蒙蒙,似乎蒙着一层水汽一般。嘴唇娇艳似血一般,凹凸有致的身子白中透红,让钟小英看了也觉得呆了一呆,喉咙一阵发干,赶紧移开视线。 钟小英暗暗觉得可惜,虽然白人女子碧眼金发,肤色雪白,和汉人女子相比又另有一种风韵。但是皮肤触感粗糙,上面坑坑洼洼的似乎有许多凸起。洗去浑身的汗臭污垢之后,又有一股淡淡的狐骚味――即使是薰衣草香皂也没法掩盖。 “好了,我们去穿衣服吧。”钟小英故作镇定扶她起来,这时手中一滑肥皂掉了出去,她赶紧俯下身子去捡。心急慌忙脚下又是一滑,只觉得脸颊被一个结实又富有弹性的物体紧紧的挤压了一下,不由得满脸绯红。 赶紧站稳了身子,却见克雷蒂亚也是满脸羞色,两人不交一言的往更衣室里而去。 克雷蒂亚在钟小英的帮助下换上了衣服。这些是钟小英特意挑得,都是从钟博士为她买得新衣服。两人的身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只是克雷蒂亚的身材要比钟小英丰满一些,多少有些偏紧。 有些衣服是克雷蒂亚从没见过的――她从没穿过胸罩。钟小英一边帮她穿戴,一边教她方法:先让她身体前倾,将乳/房套进罩杯内再帮她扣上,调整肩带。期间碰擦到某些娇嫩又敏感的皮肤,克雷蒂亚不由得出发几声娇喘。 第二天一早,钟博士一大早起来,却发觉一向起得比自己早的女儿还在沉睡中,他就自己盥洗了先去厨房做早饭,在走廊里正遇到维斯特里。 “早啊,维斯特里。” “早,钟博士。”维斯特里说,“钟小姐已经去厨房了?” “她还在休息,可能这些天太辛苦了。”钟利时说。 “哦,克雷蒂亚也在睡觉。”维斯特里说,“我们吃了早饭就到工地去吧。” 这个时候,在距离海关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栋预制件木结构小楼,小楼的门口有哨兵站岗,却没有悬挂任何标志。这栋小楼的玻璃窗上永远关着百叶窗,每天晚上窗户的缝隙里总是有灯光。 这里是政治保卫总局高雄办事处和对外情报局高雄办事处。两个机构各小楼的占据一半,楼梯设在中间。 上午7时,港口报时的汽笛响过,办公楼内工作人员正在紧张的工作――这两个部门的工作是部分昼夜的。发动机行动正在运转中,郑芝龙的在台湾海峡的动向也要时刻加以监视。大量的情报和材料涌入,让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许可从办公室里出来――他作为对外情报局的专职海军情报人员从高雄d日之后就一直常驻在这里。海上最大最危险的敌人:荷兰人和郑芝龙都在台湾海峡活动,海军亟需搜集它们的活动情报。许可就是担负着这一任务来到高雄的。 他已经工作了一个晚上来阅读从福建沿海各地发来的情报,以便向元老院和军令部、第一、第二舰队提供每周一次的情报判断。这是件责任很大的事情。许可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来做。情报局的情报员们散布在郑芝龙的主要活动区域,搜集有关贸易商品的流转、募兵和造船的消息。汇报港口内的船只每日动态变化。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郑芝龙并无任何异动。他正盘算着报告怎么写的时候,走廊里的一名警卫叫住他:“首长,门口有名水兵想见你,他说是从第一舰队司令部来的,给你送信。这是他的命令证件。” “不必了,我到门厅去吧。”许可想呼吸下新鲜的空气,顺便让自己办公室里的烟气散一散。 在门厅里,一名海军二等兵正等在这里,当看到一名不认识的首长过来,立刻立正行礼。 警卫介绍道:“这位就是许可首长。” “二等兵,你找我有事?”许可问。 信使传达了海军人民委员明秋的书面命令:让许可立刻到第一舰队司令部去。 “你回去报告,我马上就来。”许可打发走了信使,心中暗暗奇怪。有什么事情明秋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专门派人送个口信? 疑惑归疑惑,他现在虽然在对外情报局上班,但是编制还在海军。明秋可是不折不扣的部门主官。 他赶紧去盥洗室盥洗了一把。回到办公室正要穿上凉爽的棉麻混纺衬衫,突然想起这是去见海军的领导,又再度打开衣柜,拿出了热带款的海军上尉制服。自从外派对外情报局后,他也很久没有穿过军服了。 第一舰队司令部设在旗津基地的一栋普通营房内。一名佩戴文书兵种符号的的归化民海军女军士长已经在门口等他:“上尉,我带您上去,请跟我来。” 为了培养团结一致的精神,在军队内部,无论是元老还是归化民,正式场合都以军阶或职务称呼彼此。在这里,首长和归化民的差别是不存在。 来到委员办公室前,军士长说道:“上尉,您可以直接进去,人民委员同志正在等您。” “谢谢。”许可有礼貌回答。 面对着门,许可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敲门。 “进来。”办公室的主人出声了。 “报告委员,海军上尉许可,奉命前来报到。” 明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他穿着一身热带海军制服,上面除了军兵种符号和军衔之外什么都没有,显得干净利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节 案件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许可照规矩又喊了一声。 “服务,服务。”明秋点点头,说,“坐吧。”说着指了指沙发。 落座之后明秋直截了当的问道,“看你的档案,在d日以前,你是警察?” “是的,我先是在交警工作了两年,然后刑侦三年,最后一年在法制处,直到穿越。”许可手放在膝盖上,笔直地坐在沙发,有些拘谨地回答。 “不要这么拘束,放轻松。”明秋笑了笑,“你当过兵吧?” “大三时参军,在海军北海舰队服役过两年。” “这么说,你的阅历还是挺丰富的。d日之后在海军工作,又在对外情报局工作,军警宪特岂不是全了?” 许可慢慢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回答,而是等着明秋把话挑明。 “这里有份东西,你先看一下。”明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许可。 打开文件夹,首先是几张照片。在眼下带来得物资不断消耗,而代用品还没有量产的这个阶段,除了少数重要用途之外已经很少有照片了。 照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类型了:案发现场照片。 第一张照片就是一名一丝不挂,浑身赤裸的男子尸体躺在海滩上,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更恐怖的是,没有头颅。 “这是昨天在海滩上发现的一起凶杀案。尸体是被冲上海滩的。虽然他的人头不见了,但是致死部位应该是死者后腰处的刀伤。 “当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也不知道案件是否是在我们管辖区内发生的,所以暂时由高雄警察所负责。但是昨天下午,有人从纹身上认出死者是一名归化民出身的海军中士,叫张牵牛,警察所提取了指纹和张牵牛档案里的指纹留底做了比对,确认就是他――前天晚上他彻夜未归,没想到是遭了毒手!”明秋说到这里,有意的停顿了一下。许可依然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听着。 “由于案件涉及海军人员,我和魏八尺商量后,打算把案子从警察所接过来。考虑到你是海军中唯一有办案经验的,我们准备交给你负责,怎么样?”明秋说完,看着许可,不说话了。 虽然明秋的话结尾是个疑问句,但是许可很清楚,其实这是个肯定句。他立即站了起来,响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明秋此时脸上有了笑意,他招呼道:“先坐下,对于破案,我是外行,不过你能说说有什么计划吗?” 许可一边斟酌一边慢慢地说:“首先我准备先到现场去看看,到周边进行走访,或许有人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再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和死前几日的活动着手,看他生前都和什么人来往,是否与人结仇,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许可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即使到了新世界,自己还是要做回老本行啊。 明秋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好,先就这样吧。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现在的对外情报局的工作?” “我已经和江山联系过,他说他同意我的意见:让李迪先帮忙顶一顶。你指点下他就是了” “我需要一些人手,帮我到东门市等地进行走访。此外,我要询问平民和军人,需要得到授权。我还需要得到警察所的协助。” “这都没有问题,基地勤务连的人员随你调遣。我马上签署命令,委任你你兼任高雄基地的保卫干事。任何海军人员都必须配合你的询问。至于平民方面,我已经和仲裁庭的马甲通过气,他给了你授权的。这是文件。”明秋说着拿出两份文件来。 “张牵牛的个人档案我也需要。”许可连忙补充。 “等下你可以跟我的副官去取。”明秋很爽快地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我要先研究一下案卷材料,下午就可以开始了。” 许可马上着手调查,他先阅读了张牵牛的档案。张牵牛的生平和海军的大多数官兵相差无几:渔民出身,父母早逝世,有兄妹个一,早年各投生路,目前下落不明。曾经在诸彩老手下当过海盗,南日岛大溃败之后他随同一些过去的同伙流落到广东沿海继续当海匪。在海军的剿匪收容行动中投降。然后加入海军。 在海军中他的服役经历很平淡。张牵牛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关系,没有编入作战支队,长期在担任巡逻警戒任务的支队服役,执行了大量的巡逻任务,他有没文化,只有一个丙种文凭,因而无法选调教导队,一直在特务艇上担任舱面水手。目前他所在的海护041单桅巡逻艇正停泊在高雄休整待命中。 张牵牛在海盗中不是什么大人物,从来没有指挥过一艘船。但是此人十六岁入伙,长期混迹海盗团伙十几年,待过多个“大伙”,是典型的海盗集团中的基干力量,认识的人多。因而政治审查鉴定中对他的评语是:“好结交,讲义气,社会关系复杂”。 家庭和个人生活:没有家眷,不好女色――偶而在休假期间嫖宿。没有同性恋倾向和行为。 政治保卫总局在训练营里给张牵牛出具的鉴定的3c――可控制使用第三级。许可翻到最新的一次政治鉴定:3b。作为一个服役超过二年的老海军,他的政治鉴定未免低了一些。 接着他又翻阅了政治保卫总局提供的十人团相关报告,报告中指出张牵牛“好勇斗狠,自由散漫,纪律性不强”。 再看他的违纪记录,前前后后十几次,属于“大错没有。小错不断”,而且基本和“好勇斗狠,自由散漫”八个字有关。其中与喝酒有关的违纪竟然占据了大多数。有的是醉酒后没有及时回舰,有的是酒后斗殴。最近的三次居然就发生在一个月内。 可想而知他在海军中混得就很一般了,按照他的服役时间和参加的巡航次数,怎么也该混到上士这个层面了。 许可大致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个人的大概摸样:文化不高,学习能力差,好酒,讲朋友义气。 这样一个人突然被人杀死,又被残忍的砍掉了脑袋丢入大海,案件的动机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既然他既不好色,又不是同性恋,显然不会是情杀,如果说是谋财害命,一个海军上士,又以他这样的生活状态,不会有很多积蓄。而且士兵们的军饷大多以银行转账的方式支付到储蓄账户上,他身边不可能有许多现金。 他的社会关系复杂是个难点,但是这里是高雄,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得临高。占据高雄九成以上的人口是在近乎囚禁的状态下,能够自由活动的人,每一个都能查到明确的动向和背景。 许可警觉起来了:砍掉人头,剥光衣服,显然是防备着万一尸体被发现之后让他们无法辨认身份。即使在21世纪,这也是反侦察手段中很有用的一招。要不是有人辨认出了他的纹身,张牵牛的头上可能就永远要戴着一顶说不清的“失踪”帽子了。 许可考虑再三,给卫生所打了个电话找雷恩,询问张牵牛的尸检报告。 雷恩作为专业的防疫人员,被卫生部派到在高雄担任卫生所的头头。他在电话里告诉许可:检验下来张牵牛的致死伤的确是腰部的一刀,但是在肠胃和血液中发现了大量的酒精,已经达到了醉酒的标准。因而他很可能是被人灌醉之后杀死的。至于头颅,的确是死后再砍掉的。 “凶器和刀具能判定吗?” “从刀口看,凶器是一柄匕首,砍掉脑袋的就是海军的标准砍刀。”雷恩说,“听说是没有找到凶器。不过我找了一柄海军的砍刀比对了下。” “多谢了。尸体麻烦再保留几天。” “没问题,有问题你再打电话来吧。” 许可放下电话,又开始翻阅调阅来得记录。 根据海军旗津营地的记录,张牵牛是在前天的下午二点出门的,登记的去向是高雄市区――市区有一家规模较大的陆海军服务社,有酒馆、餐厅和商店。休假的陆海军士兵常常去那里消遣。照规矩应该在下午六点前返回营地 按照当天十八点之后陆海军联合巡逻队的记录,在当天拘留的逾期未归军人中没有张牵牛的名字。显然,他在十八点之前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人挟持在秘密地点。 许可又亲自去了一趟军人服务社。服务社的人很快就认出了张牵牛的照片,说他有时到这里来,但是因为有二三次酗酒闹事被巡逻队抓过,最近一直没见他来过。 显然,事发当天张牵牛没有到军人服务社,那么他去哪里喝酒了呢? 许可立刻关照把和张牵牛关系较好的几名水兵和他的直接指挥官传唤来询问。 他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了一个重要线索:张牵牛最近经常到商业街的酒馆去喝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节 维斯特里的愿望 商业街上的酒馆是合作社开得,但是商业街本身是开放性的,在“打开大门找商机”的口号下,商业街一直是殖民和贸易部最看重的经营项目。白天街门敞开:渔民、商人、水手、土人……都可以到商业街来购物消费,是个人流复杂的地方。 许可当即关照把勤务连的连长叫来,要他先去把张牵牛周围的人际关系进行一番详细调查,调查他最近有什么异样,说过些什么,经常去哪里,和本地的哪些人交往密切。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去了商业街。 商业街上卖酒的消费场所不多,一共只有二家小酒店,三四个茶饭摊子和一座合作社开办的商店。许可没费什么力气就查询到张牵牛在当天下午一直在一家小酒店里喝酒。期间换过好几拨酒友。 这家小酒店是私营的,店主是从北港迁徙过来的,向高雄市政府租了一间铺面开设酒店,兼卖饭食。酒是向这里的合作社商店批来得的朗姆酒和果子酒,掺水之后卖给顾客,当然,价格也很便宜,至于合作社开设的酒店的三分之一的。 除了便宜之外,这家小酒店一样吸引人的特色,那就是蚵仔煎。店主在店铺门口摆上个炉子,每天现做现卖,生意很是火爆,吸引了大量的客源。甚至每次荷兰船到港都有东南亚和欧洲的水手来吃这个。 酒便宜,又有好吃的美食,使得酒店的客流量很大。许可一见门庭若市的模样――桌子一直摆到了大街上――就知道这调查不会简单。 他带着人亮出证件,很快就从伙计那里确认到张牵牛确实来过这里:他是这里的常客据伙计回忆,这位海军很喜欢和人喝酒,和什么人都一起喝,不管是闽南移民、台湾土著还是外国水手。 至于他的酒友是哪些人,伙计就记不清了。商业街这里人来人往,每天都有船只进出。除了少数经常在这里的人之外,他不可能认得每一个人。 许可微感失望,他知道案件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就开始最费力也最无聊的“排查”阶段了。简单的说,查清每个和张牵牛有关联的人,逐一调查他们的背景和案发当天的活动情况。 暮色中的商业街格外热闹。各种肤色的水手、陆海军士兵、北港和大陆上来得客商、渔民、土著部落的居民、日本村来得妓女……在街巷间穿梭着。 维斯特里和德莫特教士陪着克雷蒂亚和钟小英一起在港口的街道上漫步。商业街上虽然谈不上繁华,但是比起热兰遮城有商业气氛的多了。钟小英带着克雷蒂亚去逛女人们喜欢的合作社高雄支社。 高雄支社是李梅亲自抓得,目的是吸引福建沿海的小贸易商来高雄交易。高雄支社还承担着与荷兰人的进出口贸易,所以颇有规模:二层小楼,出挑屋檐,大玻璃橱窗,各种“澳货”琳琅满目,穿着青布汉服风连衣裙的中年女服务员们拉开嗓子,南腔北调的招揽着客户。当然也少不了几个手拿大棒,戴着大帽的朝鲜治安军。外来水手和本地土人经常因为酗酒在本地闹事。 钟小英带着克雷蒂亚到合作社挑选一些衣料作为礼物――再过一周就是邦库特姐弟回大员的日子了。 克雷蒂亚没有选择丝绸――在大员一样能够买到,她选得是从临高运来得高支数棉麻混纺衣料。这种由临高纺织厂纺织的高级衣料原本只供元老和一部分归化民,现在开始小规模供应市场。由于料子挺括,又透气吸汗,很受欢迎。 服装厂出品的棉麻质地的针织袜子也引起了她的很大兴趣。其实,这商店里的许多东西她都想买,但是邦库特是在一个待员工吝啬无情著称的公司工作,虽然身居高位,收入并不高――当然他利用职权也弄点走私货发点小财,但是毕竟是不上台面的事情。作为他的女儿,她手头可用的钱很少。只好拿起一件,看看标价,盘算半天,又依依不舍的放下。如此反复的折腾。钟小英也兴致勃勃的跟着帮忙参谋,两个女人从一楼开始看起,到二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维斯特里一开始倒也兴致勃勃,时间久了未免索然无味,德莫特教士为了避免“尘世的诱惑”,从不在商店里乱逛,两人便在一楼的沿街休息区闲坐。休息区紧挨着大玻璃橱窗,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上景色。布置了些藤制桌椅,放了几盆绿色的盆栽,除了供人休憩之外还卖些冷饮茶水。但是一般的百姓很少问津,里面空荡荡的。 德莫特教士在高雄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特别是他还为合作社绘制过几幅装饰用得油画,为了保持“灵魂纯洁”,他拒绝收取报酬。浴室合作社将他列入了贵宾名单,他一落座服务员就送来两杯冰红茶。 关于冰红茶是否属于“诱惑肉体的享受”, 德莫特教士一度内心挣扎过。不过其他神父都对此没有翼翼,而且他也没有找到有关的教皇训谕――红茶这种东西在当时的世界上是临高独有的物产,教宗也无从发表其看法。 不管是在临高还是高雄,坐下来喝一杯微甜回味又甘苦的冰凉饮料,的确使人心旷神怡。 两人喝着冰凉微甜味红茶,维斯特里开始兴奋的谈起这些日子来他和钟博士一起安装大钟的种种故事,大钟上的种种器具和零件给了他无穷无尽的遐思。 “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维斯特里大口喝着红茶,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感想,教士保持着谦逊的笑容,认真得听着。直到维斯特里告一段落,他才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告诫年轻人,不要为种种新奇的事物所迷惑,要真心侍奉天主云云。 正说着这番宗教说教,钟小英和克雷蒂亚面色红彤彤,汗淋淋的提着好几个大小草袋过来了。钟小英关照再送冰红茶来。女人一来话就更多了,克雷蒂亚兴奋的展示着在这里购买的各种“澳货”。 维斯特里却对这些澳货兴趣不大,他在钟楼工地的这些日子,对澳洲人的科学愈发崇拜,感觉是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几天前他和惠更斯在闲聊的时候,发觉惠更斯先生也有这样的看法。为此惠更斯先生还专门写了几首诗来表达他的感想。 “姐姐,说起来就要离开这里我还有些遗憾呢。”维斯特里说道,“我真想在这里继续跟随钟博士学习。听说他不久之后还要去野人的地盘考察……” 克雷蒂亚一听他又要想去“野人的地盘”,不由得想起了维斯特里在巴达维亚独自溜出城市进入荒野“考察”,差点被鳄鱼吃了的往事。 她赶紧循循善诱:“你不是想去日本很久了吗?我们到大员之后马上就要去日本了。” 维斯特里一想还准备去日本就不再提想留在高雄的事情了,他又转向钟小英: “钟小姐,临高有大学吗?” “大学?”钟小英呆了一呆,她知道大学是什么――钟利时和她说过。临高当然不存在大学,但是在外国人面前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当下说:“有啊,临高有好几所大学呢。” 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维斯特里也觉得有些不信,钟小英只得硬着头皮吹嘘道:“我父亲是太白大学的教授。太白大学专门讲授天文、授时和机械。还有德嗣大学,有法学、文艺和造船专业;还有袅仁医科大学、南海农大……” 她灵机一动,随口用元老的名字编造了几个大学,说得有鼻子有眼,倒让维斯特里有点疑惑起来。但是的欧洲,大学绝对是稀罕之物,荷兰的大学属于比较多得,但是一个城市有一个大学或者“名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说一个城市里有好几个大学――简直闻所未闻。 钟小英正在信口开河,忽然看到旁边还坐着个教士,心道“不好,要露馅!”这约翰?德莫特就是从临高来得。当下赶紧补漏了一句:“不过这些大学只接受元老院为最忠诚可靠的归化民,外人一般都不知道。”说着狠狠的瞪了可怜的教士一眼。硬生生的把德莫特这位诚实的教士的话给咽了回去。 维斯特里没有发觉这瞬间钟小英的神情变化,听说这些大学“只接受元老院为最忠诚可靠的归化民”,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 “这么说不接受外国的留学生了?” 钟小英心想你是要逼死我啊。这大学都没有,哪来什么留学生。但是面上不露声色的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得元老院开会才能决定吧。不过,你就算想留学,这点汉语水平太差了――那里可不用德语上课。” “不要紧,我可以学。”维斯特里马上表态,“你看我这些日子也会了不少汉语了。不是夸口,我们姐弟学起语言来可是强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所谓“名校”是荷兰当时的一种大学。当时的荷兰因为成立较早的大学垄断了“大学”这一称号,所以后来成立的只能叫“名校”。 17世纪的荷兰的大学是比较有名的,主要是受宗教干扰较少。 第三百九十七节 维斯特里之死 许可的侦查工作到下午还是没什么进展。虽然勤务连的小伙子们干劲十足,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到目前为止,基本调查还原了张牵牛离开基地之后的路线,只能确定一点的是他在下午16时30之后离开酒店之后还活着。17时的汽笛之后,有人在商业街的渔船码头边最后一次看到他――正在海边呕吐,据目击者说,但是身边没有同行者。 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张牵牛了。 现在,勤务连和警察所的人正在排查每一个和张牵牛有过接触的人,看是否能找到新线索。 许可自己带着材料回到了办公室。他要重新整理一遍思路。把掌握的材料“串一串”。 期间雷恩打来电话,说根据他亲自上阵重新验尸结果,张牵牛胳膊上、手上有防御伤。在被杀前应该和凶手过过搏斗。 他很清楚,排查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事发已经超过24小时了,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逃之夭夭。 但是这件事让许可一直有些迷惑不解。到目前为止,凶手的动机依然模糊不明。 以他干刑侦那几年的经验来说,凶杀案99都是有动机的――所谓无差别杀人那是沧海一粟。杀死张牵牛的凶手肯定有其目的。 前面他已经排除了情杀或者抢劫杀人,那么报复杀人就成为最大的嫌疑。海军中的许多人出身海盗,如果要细查历史都不见得清白,很可能背负有血债和仇杀。凶手很可能是偶然发现他在高雄才起了杀意。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剥掉他的衣服呢,这让他迷惑不解。凶手砍掉他的脑袋可以理解――为了泄愤,但是剥掉衣服就有些奇怪了。 在他看来,剥掉衣服、砍掉脑袋,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不希望有人能认出这具尸体是谁。从仇杀的角度来看多少有点说不通。 凶手剥衣服做什么? 许可正在苦思冥想,忽然一个念头闯进了他的脑海。他顿时一激灵:对啊,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 他马上跳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猛得摇了几下:“接旗津基地司令部。” 几分钟之后,港口、商业区的汽笛都同时鸣叫起来了,这是海军的“紧急归队”的信号。一旦听到这一信号,所有请假外出的海军官兵都要归队。 许可有了了一个新得推论:凶杀案很可能和张牵牛的制服有关! 他接着命令正在待命的勤务连的传令兵:“你马上跑步去找连长,说是我的命令:从17:30开始拘捕所有在商业街、高雄市区和港口活动的海军士兵。集中押送到基地内进行甄别!” “是,长官!”传令兵敬了个礼,一个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许可摘下挂在墙上的枪套正要出去。这时候忽然电话铃又响了,他赶紧接了起来: 电话是警察所打来的,他们报告的消息完全印证了他的推断。 大概在一小时前,警察所接到一名海军士兵的报案:他的制服不见了! 这名士兵在几小时前从基地请假出来,在商业街找了一个“黄牌”,去了商业街上合作社商店楼上的“客栈”。办事结束之后,他照例睡着了,醒来得时候发现制服和海军匕首都不见了。 “黄牌”本身是没问题的――这些黄牌都是从临高“分流”过来得个体妓女,挑选标准是在临高执业超过一年以上,以确保她们没有奸细混迹其中。警察所开始以为是普通的盗窃案,所以只是询问了“黄牌”,但是黄牌自己也睡着了,提供不了更多的情况。探勘现场发现窃贼是从合作社商店的后面爬落水管上来,然后撬开窗户翻入得。 随后去探勘的警察发现了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妓女本身的衣物、首饰乃至银钱都在。唯独少了水兵的东西。 警察所的所长是从临高调来得,在芳草地接受过警政培训,算是科班出身。这个奇怪的失窃案让他立刻联想到张牵牛的凶杀案:也是水兵,也是没了制服。他马上拨打了许可的电话汇报此事。 许可听了所长在电话里的案件介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所长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完全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这是两起有关联的案件――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水兵的制服,显然他们有某种政治意图的! 许可挂了电话,赶紧又摇起来电话手柄。 汽笛没有干扰在合作社酒楼的一干人的雅兴。几个人喝完了茶,看到天色已晚决定先回去吃饭――钟博士今天据说要做“寒食菜”。大家都准备去品尝一番。出门的时候,钟小英和克雷蒂亚因为又决定要买一件新得衣服,就落在了后面。维斯特里和教士先生漫步在大街上。 这时候迎面走来个醉熏熏的士兵,与维斯特里撞了一下。士兵冲维斯特里嚷道:“嘿!红毛,你瞎了吗?” 维斯特里也没回答――他只是歉意地耸了耸肩膀:“你怎么不说话?” 士兵还是不肯罢休,靠了过来 德莫特教士摇了摇头,示意维斯特里不要搭理这个醉汉。两人继续向前走,不想他忽然拔出随身的海军匕首,猛得刺了维斯特里的后腰二刀,维斯特里惨叫一声顿时应声倒地。街头上立马骚乱起来。那醉汉刺倒了维斯特里,又挥着匕首向德莫特教士刺了过去,教士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克雷蒂亚和钟小英正朝这边走,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呆了。钟小英在家学过武艺,动作十分灵活。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看到闯祸的士兵正在夺路而逃。 钟小英拔出1630款左轮手枪――钟博士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请人教过她射击术,还专门为她申领了手枪。但是她没有开枪:街道上的人太多了,贸然开枪会伤及无辜。她把牙一咬,追了过去。 这一切都被克雷蒂亚看在眼里。克雷蒂亚缓过神来,急忙去看躺在地上的维斯特里,只见维斯特里身下洇出了大滩的鲜血,再用手触及他的口鼻,已然没了呼吸。克雷蒂亚顿时瘫跪在地。 钟小英跟着凶手一路追了过去,这时候整个商业街上已经响起了警察刺耳的哨声,钟小英知道,现在商业街的各个出入口大门正在关闭,而且就算能够逃出大门,出了门就是荒野,走夜路就是在找死。 凶手朝着渔船码头发足狂奔。钟小英紧随其后。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海军士兵会杀人――但是她直觉这个人不像水兵。 必须抓活得才行! 对方跑到渔船码头上,直接朝着海湾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一口气潜出十几米才露出头上,立刻劈波斩浪的游了起来,看得出水性极好。钟小英不敢跟着跳下去追――她的水性不算太差,但是和对方相比却差出一大截来,在海里未必是对方的对手。她急得直跺脚――港口入口有巡逻的海军舢板,但是没法通知他们过来拦截。 海湾里的渔船不少,这一阵骚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从船舱里出来“围观”,钟小英大喊:“抓住他!” 但是渔民们看到正在游泳的人是个士兵,大喊大叫的又是一个穿着“髡人”衣服的少女,搞不清状况,没人敢造次。 眼见着凶手已经快游出手枪的有效射程,她再也顾不得要“抓活得”,按照在飞云俱乐部学来得射击姿势,双手举枪,身体微蹲,瞄准之后扣响了扳机。 几乎就在同时,正在游泳的人双手一摊,顿时沉了下去。 “杀人了!”一声尖叫从渔船上传了出来。整个渔船码头也乱了起来。 钟小英好不容易才从码头脱了身,码头上执勤的治安军不会说汉语,拦住她不放。一直等到警察赶来才算脱身。她赶紧回到案发地点。只见克雷蒂亚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怀中紧紧的抱着维斯特里的头。再看教士,也是一动不动。 闻讯而来的治安军士兵和警察已经在旁边围起了人墙。 不想德莫特教士此时竟晃了晃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钟小英急忙过去搀扶他。 “教士,你怎么样?” 教士上上下下的摸索了半天,发觉自己一根毛也没被伤到。不由得拿出脖子上的十字架,用嘴巴亲吻了一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上帝保佑……”说着他又赶紧检查了一下维斯特里的呼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可怜的孩子……” 说着他开始喃喃的念起来经文。 这会许可和钟博士也赶来了,只见教士正在那里给维斯特里做祈祷。许可面色难看之极――没想到这么一起大案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了! 钟利时问钟小英道:“怎么不赶快送医院?维斯特里还有救吗?” “洋和尚说他已经没气了,在给维斯特里超度呢……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说着,钟小英不禁鼻子一酸,流下了清泪,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没想到就这么死去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节 凶手 钟博士本想上前安慰克雷蒂亚几句,只见克雷蒂亚含着眼泪抱着维斯特里的头,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德莫特教士作完祷告,吩咐几名教会的杂役将维斯特里的尸体抬回教堂举办追思仪式,让钟小英陪着克雷蒂亚。 “德莫特教士,你没事吧?”钟小英看到凶手也刺了教士一刀,但是看他一点事都没有,不由得感到奇怪。 “上帝保佑……”教士从怀里拿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小经本,刀子在经本上戳出了一个深深的洞。不过经本的厚度很大而且是用羊皮装帧的,有效的抵挡了这一刺。 教士还有点惊魂未定,说起话来有点颠三倒四,一点没有念经的时候的顺溜劲。许可知道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有用,关照人先护送他回教堂。 “在教堂门口加岗哨。”许可命令警察所的所长,“派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惠更斯!让他这几天不要出商馆。” 他脸色铁青,这件事的篓子有点大了。他戴上手套,默默的探勘了现场。刺杀维斯特里的匕首就丢在地上,这是海军发给水兵的标准匕首――其实就是水手刀。 这把匕首沾满了鲜血。凶手刺中教士之后就立刻丢下了刀逃走。许可拿出一个装物证的牛皮纸口袋,小心的把匕首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刺杀发生后的一片混乱中也不可能很好的保护现场。 许可回到办公室,见魏八尺、钟利时和其他几个元老都来了。魏八尺这几天一直在和惠更斯应酬――惠更斯到远东来可不是为了“增长知识”,他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来远东的。 虽然魏八尺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但是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惠更斯的东亚之行目的是搜集东亚的具体情报,他到高雄之后,不放过任何一个和元老交谈的机会,虽然他可怜的中文水平不得不仰赖于翻译,但是整体给魏八尺的感觉就是惠更斯是个求知欲太旺盛的人――他什么都有兴趣,什么都愿意和元老们交流。即使在钟博士 当然了,外交官从诞生那天起就天然的担负着政府的海外耳目的工作,魏八尺对此并不忌讳。他甚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充分向荷兰人展示自己的实力,开拓更多的贸易机会――也免得他们想入非非。 魏八尺一进门就气得浑身直哆嗦,把桌子一拍问许可道:“这是哪个部队的混蛋干的!拉出去枪毙!” 许可摇头说:“凶手是假扮的!” “什么?!” 许可将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两起案件都向他介绍了一遍。 魏八尺勃然大怒,又拍了桌子:“你是干什么吃得!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外宾?就由着一个毛孩子带着他们满地乱窜!” 许可本来就焦头烂额,这会被魏八尺一声怒吼不由得火也冒了起来,他当仁不让的回敬道:“魏元老,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我不是高雄警察所的所长,我是受海军和对外情报局的领导,主管发动机行动的情报工作。本地的治安保卫是你的职责范围。” 魏八尺被他一顶,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犹如斗鸡一般。钟博士赶紧出来打圆场。 “大家不要生气,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在这里吵架于事无补,还是先想想怎么查清这件事吧。” 这次高雄方面的失误是明显的:对威斯特里这样的比较重要的人物没有派遣警卫人员。不管是钟博士还是魏八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惠更斯身上,对这一对荷兰少年的人身安全没有太多的关注,更没想到有人会专门找他们下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荷兰人不足惧,但是元老院给他魏八尺的任务不是和荷兰人开兵见仗。要真闹成了事绝没有自己的好处。 魏八尺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解开领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们说怎么办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再过几天大员就要派船来接他们了,现在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他说着连连摇头叹气。 钟博士心想这邦库特一片苦心把孩子带到东亚来种牛痘,想得是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没想到就这么死了――高雄之行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真有些世事变幻莫测的虚无之感,不由得长吁了一声。 “如果让邦库特知道他儿子遇害,而且还是被‘元老院士兵’打死的……他非得跟咱们玩命呀!”魏八尺摇了摇头,连连叹气。 邦库特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员,在巴达维亚和总督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再怎么说这事也没法促进双方的合作和增进友谊。 “荷兰人的感想算个屁,不服来打呀!”方敬涵满不在乎的说道,“干脆把小洋马扣下,立马宣战,攻下大员杀光白皮!反正都破脸了!”小方最近深受柳正的影响:对什么惠更斯、维斯特里统统没兴趣,认为都是“无价值的白皮类人生物”。只有小洋马克雷蒂亚对元老院有点价值。 “这不是遂了敌人的愿?”魏八尺说,“人是巴不得我们和荷兰人打起来。”他挥舞着胳膊,激动道:“我们当然不怕什么荷兰人,但是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再者,就这么给人耍了还要老老实实的按照人的套路去走,老子也咽不下这口气!” 钟博士说:“这件事有阴谋!” “很有可能是郑芝龙干得。”许可说。这个念头从他抵达凶案现场就出现了――整个案件的目的性太强了,从头到尾都带着栽赃陷害的味道。 按照推理的原则:谁是案件的最大受益者,谁就有最大的嫌疑。郑芝龙显然是最大的嫌疑分子。 “荷兰人应该没这么容易上当,这案子手段太低级了。”魏八尺说,“目的性很明显。” “错了,这手段很高级。”许可说,“满街的人都看到了,是一个我们的水兵杀了人,而且这个水兵是喝醉了酒――或者说,看上去是喝醉了。” 换句话说,栽赃的形式是“激情杀人”,而不是“蓄意谋杀”。如果说元老院蓄意谋杀威斯特里,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但是一个喝醉的水兵当街杀人,就完全合情合理。 从责任角度来说,威斯特里是在元老院的地盘上,被一个元老院的公职人员杀害的。这是眼下众所周知的“事实”,起码有好几百人目睹了这一“事实”。 元老院要洗刷自己的罪名,就得设法破案找出真凶――还得有证据。 以这个时代海盗团伙甚至官府的管理水平,真摊上这一手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就是十九世纪的英国海军都未必防得了这招。 许可遗憾的说道:“可惜凶手已经死了!” 魏八尺又跳了起来,冲着钟利时抱怨:“钟博士,你没事教你那干女儿玩枪做什么?这不一枪把凶手给毙了!不是替敌人杀人灭口么!” “小英这不是怕他跑掉……”钟利时有点词穷――这件事还真没法夸小英的。但是当时情急之下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的通讯手段还十分的落后,无法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到海上的巡逻艇。 当然如果小英不开这一枪,凶手说不定就全身而退了。他真要跑了对他们来说和被击毙是一码事。 “我觉得吧,你对你的干女儿未免有点宠溺过度。”魏八尺气呼呼的说着扇起了扇子,“要好好的教育!” 钟利时满肚子对魏八尺的腹诽,但是这事他的确也辩不出什么名堂来。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许可赶紧接起电话,电话是雷恩打来的,凶手的尸体已经被运到卫生所了,雷恩打算过一个小时开始尸体检验,问许可等人要不要去看看。 “我这就去!”许可说道。 钟博士说:“我也去!” 魏八尺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先去料理下善后的事情,再去和惠更斯解释一下。”他无力的摇着脑袋,“一会我们再讨论这事情怎么处理。” 方敬涵对解剖尸体也没什么兴趣,正好柳正最近在商业街上寻觅到一个带路党,正准备去野地考察,约方敬涵先去讨论下考察计划,他就告辞了 钟利时回到海关的住所,准备收拾下必须的装备。刚打开门,只见钟小英眼泪汪汪的跪在地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这是干什么?” “都是女儿不好,一时不慎开枪打死了凶手。”钟小英哭着说道,“请父亲大人恕罪。” “不要哭,你起来。”钟利时摆着手,“你怎么知道凶手已经死了?” “女儿刚才送克雷蒂亚回商馆,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雷恩叔叔带着人去收殓凶手的尸体,他说女儿这一枪是帮着坏人‘杀人灭口’了。女儿知道错了,还请父亲大人原谅!”她即后悔又伤心,说着说着不由得伏在地上痛哭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节 第二个凶手 “没有得事。”钟利时看到义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得心软了,“让凶手跑了不是更糟?要想不想为威斯特里报仇,抓住真正的幕后凶手?” 钟小英点点头:“女儿愿意。” “你怕见死人吗?” 钟小英迟疑了下,说道:“女儿怕,但是会让自己不怕得。” “好,那你就帮我收拾东西,去把第14号箱子取来。” 钟利时收拾了下东西,带着钟小英出了海关大楼。因为威斯特里的被杀已经被定性为“敌对势力的政治谋杀”,整个高雄的警戒水平都提升了,门口都加了治安军的岗哨。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口来接钟利时父女。 负责尸检的高雄卫生所按照卫生部的标准是三级所――有元老医生坐镇。不过这个元老医生很水:雷恩的本职是防疫。不过有元老医生的地方,药品和设备的配置也会高级一些是不争的事实。 高雄卫生所也是一栋预制件木结构建筑。颇有些规模。比较考究的是它的地基是用石块修筑的。屋子下面设有地下室。 一个护士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幽深斜坡展现在钟利时面前。钟利时小心地拎着一个皮包随护士向前走,钟小英则扛着一个硕大的木头箱子和一副木头架子跟在他后面。 走到通道的尽头,护士打开了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砖砌的拱形地窖。严格说来这是个半地下室。接近拱顶的墙壁上开有窗户,光线可以从上面投射下来。为了防止有人偷窥地下室。窗户外面有蒙着铁纱的百叶窗罩子,严禁闲杂人等接近。 地窖里亮着电灯――卫生所是高雄市极少数有自备风力发电机的地方。里面很是阴冷,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钟博士走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地窖的当中是一张解剖台。台子上放着一具赤裸的尸体。沿着墙壁是一排置放杂物的柜子。还有些大大小小泡着标本的玻璃罐子。雷恩和许可已经等在里面了,见钟利时到来,急忙上前招呼:“钟博士,东西带了吗?” 钟利时指了指后面累得满头大汗的钟小英,说道:“带来了,就是那东西……小英,把它装上!” 钟小英看到尸体的时候畏缩了下,但是她还是努力的镇定自己。把那木架立在地上,随后将那木头箱子安装到木架上。从箱子一头拉出一个风琴状满是褶皱的皮囊。皮囊的一头的铜框架上安装着镜头。钟小英又把一个黑色绒布罩子蒙到箱子后面,对钟利时说:“装好了……” 钟利时指着那个一人高的东西,对他们说:“这就是我最近正在研究的照相机,这是工程样机。” 接着几个人又忙着调整架子,好让照相机能够俯拍到解剖台上的尸体。 尸体的面目安详,似乎是在微笑,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钟小英鼓足勇气上前看了看,对钟利时说道:“这就是我打死的那个刺客。” 雷恩冲钟小英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尸体说:“你根本没打中他。” “什么?” “你说你开了一枪,凶手就沉下去了,所以叔叔还以为真是你开枪打死他的。”雷恩摇着头说,“但是他身上根本没有枪伤,连擦伤都没有――” “这么说不是我打死他的喽?”钟小英追问道。 钟博士笑着说:“这下你没有心理阴影了吧。”看到养女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他也觉得安慰了许多。指挥着钟小英先忙活起来。 钟利时在照相机后面立了一块白布屏风,试了试发射灯光的角度,尽量将尸体的面目照亮。 钟小英摇了摇头:“光还是不够强……” “快门要调到一秒……” 钟利时钻进相机后面的黑布罩子里,调整焦距,使影象清晰地倒映在底片座上一块白纸前。随后,他关闭快门,对钟小英说:“把底片拿来……” 钟小英连忙从皮包内的黑布口袋里拿出一片被黑纸包裹的玻璃片。钟利时在黑布罩内摸着黑取下玻璃片上的黑纸,把玻璃片安装到底片座上,随后按动快门。钟利时小心地把那玻璃片放在黑布口袋里,随后钻出照相机后面黑布罩子。 “好了,我回去冲洗出来。” “可以开始了吗?”雷恩问。 “可以了。等你检查完了我再拍一张。” 雷恩取出口罩:“大家先戴好口罩吧。”他取出尸检表格:“小许,你是干公安出身,这个应该懂……” “行,你说我来填。”许可接了过去。 雷恩俯身看了看尸体,他虽然是防疫专业,到底也是医学院科班出来的,对解剖并不陌生。 “死者系一男子,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发育正常,营养良好,体型结实。”雷恩一边观察尸体的外表,一边说,“肌肉松弛。”他接着翻开眼皮,说:“瞳孔等圆,直径 03 厘米。”又把已经僵硬的颌骨撬开,观察了下牙齿。 死者皮肤黝黑,粗手大脚,显然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劳动人民。 “是个水手或者船民。”雷恩看着他的手脚,“他的掌心有长期拉绳索形成的老茧,脚底有厚茧,脚拇指弯曲――这是长期光脚用脚趾抓甲板的痕迹。” 死者身上有不少伤疤,大多是利器伤。显然这是个好勇斗狠的人。 雷恩仔细的观察着尸体,忽然他叫了起来:“死因找到了!” 他拿起镊子,从尸体的胳膊肘下拔出了一根细细的木签,只有牙签长短。 许可和钟博士立刻凑了上去。 “吹箭。”雷恩洋洋得意的说道,“死亡原因是箭毒。”他仔细的端详着这根吹箭,“我刚才就觉得死者的神情很奇怪,难怪!” 钟博士知道箭毒有多种,但是基本致死原因都是肌肉松弛剂,起效很快。 虽然致死原因已经找到,但是出于谨慎考虑,雷恩还是动手解剖了尸体。钟博士父女勉强坚持到看完开膛就敬谢不敏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许可和雷恩两个人做完了全过程。 解剖结果没有什么新发现。雷恩缝合了刀口。两个人走出地下室,雷恩带着一干人到了卫生所二楼他的办公室,拿出盒雪茄来,几个男人一人一支的抽了起来。 “这个人是疍户。”许可说,“他那种特有脚拇指的形状,还有脚底的厚皮,都是船民的特征。” 海军中有许多疍户出身的水兵,他们的形体体征许可很熟悉。 雷恩却摇了摇头:“如果是疍户出身,他的身体状况也有点太好了。”他指着尸检报告,“此人的牙齿磨损程度不大,显然平日里吃得食品质量不错。而且明显不是个营养不良的人。” “如果他是个海盗中的基干人员――比如小头目或者‘掌柜的’的亲信就不足为奇。”许可对海盗团伙的组织是下过一番功夫研究的,“还有他身上的伤疤,应该是个亡命之徒。” “这么说凶手是个海盗。”钟博士插话道。 “十有八九。”许可点点头,“多半是被人指使或者收买来干这个的,没想到被人灭了口!” “那另一个凶手岂不是还在高雄!”钟利时站起来激动的说道。 事件一发生,码头和各处城门就全部被封闭了,许进不许出。不管凶手是谁,现在应该还滞留在高雄。 “当然。不然为什么还要第二套制服?说明凶手至少有二个人。”许可说,“对方可能还有后手。” 许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拿着尸检报告,开始在白纸上用草图复原凶手被吹箭射杀时的场景。 吹箭是在左胳膊肘后发现的,箭头斜向1点钟方向射入他的身体,入射角度向下。说明射箭的人在凶手的左后上侧。 至于距离,吹箭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十米。所以当时射箭的人应该是坐在距离凶手不远的一艘小船上。 由于及时的封闭了港口,当时的所有船只都还滞留在港内。所以第二个凶手还在港口里! 正在这时候,有人送来了装着从死者身上搜出的所有物品的证物盒。许可戴上手套,用放大镜一件一件的仔细端详着。 正端详着,忽然钟博士来了。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有一点。”许可发觉钟利时对这件案子特别热心,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钟小英在这案子里牵扯很深――钟博士很有舔犊之情,急于要洗脱小英。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几张流通券,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一张张牵牛的军人证。流通券和军人证应该是从张牵牛身上得来得。正如刺死维斯特里的匕首也是从张牵牛身上得来的一样。 唯一有点价值的,是一张骨牌。 骨牌很普通,许可知道这是一张牌九:竹、牛骨制造的,很是精致。许可知道海军中严格禁止赌博,而且张牵牛的纪律处分中从来没有牵扯到赌博的。所以这张牌必然是被杀的凶手的个人物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节 指纹 许可小心的用带着手套的手捏起骨牌,拿起放大镜仔细的观察起来:骨牌因为质地的关系,往往能够留下很清晰的指纹。 放大镜下,他果然发现了骨牌上的指纹很清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可打开柜子。取出了他的鉴证工具箱――并非他从旧时空带来得,而是临高自己制造的。 提取指纹在旧时空用透明胶带就能提取,但是本时空就得另外动一番脑筋了。许可拿出一小瓶碳粉,轻轻得用刷子刷在骨牌上。 指纹很清晰的浮现在骨牌上。有提取价值的指纹有三枚。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块用薄纸包装的小玻璃片,这种玻璃片是按照特殊规格制造的,类似于显微镜上使用的载玻片。他小心的拆开包装,确切玻璃片上清洁无垢,又从一个小瓶子里取出一点黏胶液:基本原料是蜂蜡和松香,能够在保持粘度的前提下保证透明度。他用棉签尽量匀称的涂满玻璃片。接着他用这片玻璃片小心的将骨牌上的指纹黏了下来,贴在一张白色的卡纸上。 这样他很快就提取了三枚指纹,虽然指纹都有残缺,但是已经足够可以提供比对。 尸检报告上附有指纹,他用放大镜逐一比对。很快就有了个新发现。 三枚指纹中有一枚不是死者的! 这个发现令许可大为振奋。骨牌上的另外一个人的指纹,很可能就是凶手的同伙留下的! 钟博士一直旁观,看到许可流露出高兴的表情,知道案情有了突破。问道:“怎么样?有进展?” “可能得到了嫌疑人的指纹。”许可很是兴奋,“这样我们就能准确的找到凶手了!” 钟利时饶有兴趣的看着骨牌,他想起钟小英有时候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拿着牌九一个人玩――既然会玩,说不定能看得出点其他门道来。当即建议把钟小英也叫来看看这个物证。 许可倒是无可无不可――虽然他觉得这没什么意义。但是也不便拂了钟博士的面子。当下叫了一个人去把钟小英请来。 钟小英戴上手套,仔细的看了看这块骨牌,对许可说:“这是赌博用的牌……” 许可想着不是废话么?钟小英看出他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这是赌徒们用得牌。” 许可点点头,问道:“你们对这种牌有什么说法吗?比如它代表什么暗号?” 钟小英说:“如果他们用这张牌的点数做暗号,我也不会知道。不过――”她接过那张牌,仔细看了看,对许可说:“这张牌是赌徒出老千用的,他们经常伪造赌场的牌出老千。”她 “你看,这张牌上有记号……” “记号?” “赌场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们为了防止别人做假,都在自己的牌上做了某种记号。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牌,实则都各家都不一样。但高明的赌徒往往连记号也能模仿出来,所以实际上这个办法只能防一防生手……” 不一会儿,钟小英指了指牌上一角:对许可说:“这几道缺口是人为造成的,必定有一家赌场的牌上有同样的缺口。这个人一定是这家赌场的常客……” 许可拿出放大镜仔细的看了看,果然牌的一角有几道细微的刻痕,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出来。 “真有你的。”许可赞叹道,“要不是你,我们还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猫腻。” “叔叔过誉了。”钟小英谦虚的说道,“赌场有很多,光知道是赌场又知道是哪里,也没什么用处。” “至少是多了一条线索。”许可倒是不以为意,“没想到你知道的真不少!” 钟小英苦笑了一下:“我大哥就是个嗜赌如命之徒――要不是这样或许还败落的不是那么快……”她说着神情很是落寞。 送走了钟博士父女,许可考虑再三,决定对所有滞留高雄的外来渔民、水手进行一次全面摸排,逐一比对指纹。 他向明秋和魏八尺通报了自己的计划。明秋当然是让他“便宜行事”。至于魏八尺,这会更是热心的表示要“全力支持”。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工作。”魏八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在高雄发生这样的事情,说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辜负了元老院的信任,我很痛心。”说着他做出沉痛的摸样。 在当晚他又亲自到海关的工地上,很亲热的和钟博士就海关的钟楼和科技部在高雄的其他项目的建设工作讨论了一个小时以上,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对钟博士的敬仰之情,当然也不忘大大夸奖了一番钟小英“智勇双全”云云。 第二天一早,许可就带着带领黑压压一大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向码头进发。这是基地勤务连的全部人马。 码头和商业街一样,从案发当时起就被彻底封锁,任何人不许出入。魏八尺调来了大批朝鲜治安军四下把守,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已经登岸的必须留在客栈内,没有登岸的留在船上,都不许随意走动。 “快点!第一排到那边去!第二排封锁路口!快!”随着许可的命令,勤务连的士兵们迅速控制了码头各处要害,围得像铁桶一般。原本就担惊受怕的人们见此情景吓得不知所措。 一个归化民攀上一堆货物,抓起铁皮话筒冲着渔船的人喊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我们奉命调查案件,不会危害到大家的人身安全。请你们立刻登岸,随后按顺序排成20队,接受检查……” 他反复重复着这段话,治安军们按照事先发布的命令,拿着大棒子开始指挥人群登岸排队。码头上的人们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不一会儿,20条长队渐渐成型。士兵按照许可的吩咐,对码头上的人开始逐个进行搜查。同时让每个人留下和获取指纹相同的手指的指纹。 有嫌疑的人不时被拉出去准备进行下一步甄别,等待搜查的人们不禁有些担忧,虽然无人敢说话,但是空气中的压抑感达到了顶点。 搜查了一上午,整整搜查取证了二百多人,扣留的有嫌疑的十几个人。 许可让人先去盘查嫌疑犯,自己亲自动手比对指纹。 比对指纹是件枯燥又准确度不高的事情。在没有计算机指纹自动比对系统之前,依靠指纹找到罪犯的概率很小――即使罪犯留下过指纹案底,指纹比对人员也很难从浩如烟海的档案卡片中比对出相符的人。因而过去指纹比对更多的是用在确认罪犯上。 幸好排查人数有限,而且只有一个指纹需要比对。即使这样,比对指纹还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比对到第一百十一个人的时候,他找到了相符的指纹。 “就是他!”许可叫了起来,他马上对待命的警察说道:“把111号立刻拘捕!送到警察所!” “他已经被拘捕了……”警察说。 “什么?” “他随身行李里带有一副牌九骨牌――您关照过得,凡是身上有牌九骨牌和类似笛子之类空心竹木管的人全部扣留甄别。” “太好了。”许可想这下对得起的地方就更多了,“立刻把他送去!”他想起来什么,又加了一句,“他那条船上的其他人也一起拘捕” “是,首长。其他嫌疑犯怎么办?” “也送去。”许可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线索。 魏八尺正与钟利时在警察所里谈论调查的进展,忽听外面几声吆喝,两个警察将一人五花大绑,连推带攘送到南海的办公室。 魏八尺问道:“人找到了?” “没错。”许可很是兴奋,这个突破口已掌握,案件破获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还有十来个嫌疑犯,得花点功夫把他们都给审明白了!” 但是这个指纹相符的必然是重点对象。他关照立刻把人送到审讯室去,准备亲自讯问。 魏八尺和钟利时为了表示对此也要尽一份力,希望能够参加讯问。许可只好答应了。 “我也学习过审问技术,可以帮你先讯问下。”魏八尺十分的热心。 “好吧。你先问问他个人基本情况,还有他随身携带的骨牌的来历。” 许可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特别是他要先要对嫌疑犯所在渔船上的人进行一番调查,以便掌握此人的背景材料再着手关键环节的审问。他知道魏八尺博览群书,也算是个肚子里有点干货的。 魏八尺让人给嫌疑犯倒了杯水,随后和颜悦色地对那人说道:“你不要怕,我们大宋是一个法制社会,不会把你怎么样。有些事问你,请你如实回答我们……”魏八尺大致问了一下那人的姓名、职业。知道此人名叫李顺,福建人。是在渔船上打零工的伙计。具体问起牌的来历,不想那李顺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说出牌的真实来历,只说这是他带着消遣用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节 第三个人 魏八尺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眼看快到中午了。钟利时对李顺说道:“你看,时间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既然你不肯说,我想你是有难处的。马上就要开饭了,不如先吃过午饭再谈?” 李顺对魏八尺道:“魏老爷,这牌真得是我自己带着玩得――我们打鱼人苦,夜里不能睡觉还要看海,全靠摸个牌九消遣。” “你的牌九不成套,怎么只有几个牌?还有的到哪里去了?”魏八尺刚才已经看过搜出出来的他的随身物品,里面有三四个骨牌,根本不可能用来玩牌九的。 “玩得时候失落掉了……”李顺眨巴着眼睛,“老爷您明鉴!我们船上每天颠上颠下得,一不小心就会少掉几块。” 魏八尺摇着头:“你自己玩得牌,在牌上做记号干什么?二短一长是哪个赌场的记号?!” “这个……”李顺没想到澳洲人居然知道这个,呆了一呆,愁眉苦脸道,“老爷,这事情见不得光的,要是赌场的老大知道了,非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魏八尺:“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况且我也不是白让你帮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 李顺一见那物,顿时眉开眼笑。可仔细一想又愁眉苦脸起来:“我……我还有老婆孩子……” 魏八尺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李顺看到桌子上两块银子,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呢……” 魏八尺含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孝心。”说着他叫了一声:“来人。” 门外立刻进来一个形容猥琐,个子矮小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佩戴着蓝色领章。 “午饭时间到了,你好好招待这位李孝子一番。”他看了看手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好好的用真理来感化他。”魏八尺微笑着走出了屋外。 魏八尺来到屋外的走廊里,矮个子归化民从里面把门划上,随后便听到里面响起一阵关节脱臼的脆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魏八尺拿出一支雪茄,点着了火,缓缓的吐着烟圈。这时候许可已经回来了,看到魏八尺在屋外抽烟,说: “怎么?你这么快就用上专政的铁拳了?” 魏八尺无奈的耸了下肩:“我这个人肯定面太善……” 不一会儿,归化民工作人员已经出来了,他一个碰脚跟的立正:“报告首长,他说他什么都愿意说。” 魏八尺看了看手表:“三分钟。”他对许可说,“你们政治保卫总局的人很能干么。” “我是情报局的。”许可不得不纠正他。这个政治保卫局的归化民是从前琼州府衙里的一个衙役,专管刑讯逼供的,下手凶残,毫无节操。是很好用的打手。 根据李顺的交待:他携带的骨牌是伪造泉州府晋江县一家赌场的,赌场的老板叫林十帽。被打死的凶手叫森久胜,是个日本人。他和李顺是旧相识,不过两者并不很熟悉。 森久胜在日本国内杀了人,随“唐船”逃到了中国,一直混迹在泉州各地干点黑买卖度日,据李顺说杀过不少人,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因为常年混迹泉州一带,能说一口不错的闽南话。 李顺是因为作弊被林十帽逮到,原本说要跺了他一只手的,后来林十帽又说只要他跟随森久胜去台湾一趟就既往不咎――还能再给他二十两银子的好处。 他和森久胜以应募当杂工为名,混上了一条来台湾海域打鱼的大渔船,就这么来到了高雄。 到高雄之后,李顺就是按照森久胜的布置替他跑腿做事,包括盗窃制服的事情也是他干得――李顺的正业就是当窃盗。制服盗取到之后他交给了李顺,然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至于森久胜到高雄来干什么,他一无所知。只知道听森久胜的吩咐就是。森久胜被杀之后他很害怕,但是也无法离开高雄,只好坐等开港之后再溜走。 “怎么?他不知道杀死张牵牛的事情?”许可问道。 不过,他不是杀死森久胜的人。到底是谁杀了他,李顺也不知道――但是他说森久胜在此地应该还有熟人,他经常会单独出去和人会面。 最要命的是,连张牵牛被杀的细节李顺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森久胜杀了个人。 “这就是个小喽罗,跑腿的么。”魏八尺对他的供词失望的很。 “起码我们有了新得线索。”许可虽然这么说,眉头依然紧皱,看来这神秘的第三个人才是关键。排查工作还要继续下去。 卫兵将瘫软在地的李顺架了出来,魏八尺摇了摇头,吩咐道:“找个医生给他看看吧,我们是法制社会,要讲人道。”他掸了下烟灰。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魏八尺问道。 “第一,我们还得继续排查,抓到这第三个人――也是关键的那个人。”许可说。 李顺是个跑腿的,森久胜只是个杀手,真正躲在幕后指挥又杀死森久胜灭口的人才是关键人物。 抓到他也就水落石出了。 魏八尺有点遗憾:“闹了半天我们还是不能查清究竟是谁要刺杀维斯特里。”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只是我们无法证明而已。” “一官。” “他的嫌疑是最大的。”许可说,“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不过我人为在本时空,阴谋不会搞得过于复杂。而且调拨我们和荷兰人之间的关系他的受益面最大。” “郑一官为什么会派个日本人前来呢?” “别忘记郑一官在日本可有很大的势力的。颜思齐长期在日本经营,幕府方面很说得上话。郑芝龙继承的是颜思齐的班底,这些关系他肯定也继承了一部分。再说郑成功的妈田川氏就是日本人。”许可说,“日本人在东亚这一带沿海到处都有,都是些无根无底的人,正是充当杀手炮灰的好材料。” “凭手上的这些材料,我们好歹能够给邦库特父女一个交代了。” “还不算彻底查清。因为只是我们自己清楚了,想让他们完全相信必须拿出过硬的证据来。”许可说,“一定要抓住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还在高雄,但是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许可掌握到的唯一线索就是此人能发射吹箭。 但是吹箭筒是件很容易隐匿的东西,要处理掉的话也很容易。在搜查中没有发现可疑的筒状物,说明此人很可能已经处理掉了凶器。 许可心想,这个对手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决定,还是先从梳理已抓到的嫌疑犯入手。另外,李顺和他那条渔船上的人也可以再问问,说不定能获得一些新的线索。 许可一面让人继续审问嫌疑犯。再一次重新梳理了一遍掌握的案情。又重新访问了钟小英,让她把追击森久胜时的所有细节都回忆一遍。 钟小英在回忆的时候提供了一个线索:她大概记得森久胜是从哪里跳下海的。 “你记得?”许可大喜过望,“我们去现场看看!” “可是我记得不一定很准确……” “不要紧,去了再说。” 随后他就带着钟小英到森久胜被杀的渔船码头现场。虽然码头上没有监控设备,无法调阅监控来查明森久胜被杀时候的准确位置,但是大致知道他是在距离码头多远的地方被击中的――按照钟小英的回忆,此人大概游出去有15~20米远。 “他应该就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钟小英指点着。这里沿着码头有一排栓缆绳的木桩。“具体是哪一根我不记得了。”她仔细的看着木桩,似乎想竭力回忆起当天的细节。 “对不起,想不起来了。”她不无遗憾的说道,接着又看了看四周的方位,“但是就在这三四根桩子之间的位置。” 这段距离大概有十米。许可在拍纸簿上大致绘制出了地形和方位。接着又标注出了森久胜大概被击中的位置范围。 许可知道即使现代吹箭射程也很有限,本时空这种手工吹箭加工粗糙,限于携带型也不会做得很长,因而它的有效射程极短,充其量不会超过20米。 根据距离、吹箭的角度,他很快就计算出了吹箭发射的大概位置。 “走,我们去港务看看。”许可带着钟小英去了渔船码头的港务处。 担任港务主任的归化民干部是个退役的海军,看到有海军首长来赶快立正敬礼。 “稍息!”许可说,“我要查案发当天的船只停泊位置。” “是,长官。”港务主任说,“从当天起到现在,船只的位置都没有变化。我这就给您看泊位图。” 每一艘民船进入港口之后都要按照港务处的指定泊位停靠,每艘船都有对应的编号标记在港口的平面图上。基本上是一目了然。许可对照自己的草图,很快就圈定了能够发射吹箭的八艘渔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节 克雷蒂亚的抉择 “把这八艘船,”许可在泊位图上以这八艘船为核心画了一个圈,把周围的十多艘船都圈了进来,“全部抓起来逐一讯问,船上重新搜查!”他加重了语气,“特别是搜索圆筒形物体,所有竹竿全部锯开检验!” “是,长官!”港务主任不敢怠慢,赶紧去调动人手。 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当一名水兵拆开一根长篙的时候,一个矮个子女人忽然跳入大海,早就在待命的舢板立刻围了上去,就在有人拿出渔网准备把她捞出来的时候,走投无路的逃犯忽然沉了下去。 “不好!”许可看得清清楚楚,难道还有第四个凶手在?他一边指挥人严密布控,一面搜索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然而尸体捞上来证明并没有第四个人。这个皮肤黝黑个子矮小的女人的掌心刺着一根木签――大约在逃跑无望的状态下自杀了。 经过四周的渔民辨认,此人是一艘渔船上的杂工。传讯船主之后得知是他在福建出航的时候在码头招募的杂工。此女自称是疍户,说一口广东话,渔家的活很麻利, 尸体被送到了雷恩那里法检,警察则搜查了整艘渔船,发现木质的吹管镶在一根篙子里,至于吹箭,是固定在一个扇形的木簪上。插在发髻上。尖端套着一个小竹管子。看上去就好像福建妇女在发髻上常戴得一排剑形木发簪一般。 “我们的警务人员太业余了。”他在卫生所的地下室面对这具尸体的时候发出了这样的慨叹。 如果是他本人或者任何一个略具专业水平的人,应该会把这个女人列入嫌疑犯。但是事实是她一直不在嫌疑犯的名单里。 “我觉得她的面目很奇特――不像汉人。”许可端详着死者的面孔。 “疍户很难说是汉人。”雷恩不经意的说,“他们原本就是南中国地区的土生民族,和汉人在血缘上差得很远。” “不,此人绝不是疍户。”许可说,海军中疍户出身的士兵很多,体型特征特别明显:人臂粗、臀大、腰板宽、腰杆硬,且两足内曲,这些特点的形成均与他们终日在船上活动有关。但是这个女人身体瘦小,胳膊和腿都很细。双足也不内曲。 “而且她身上一点纹身也没有,”许可指着赤裸的尸体,“疍户没有不纹身。”他又端详了好一会,“我觉得这个人的长相,有点类似南亚那边的血统。” 死者是何许人也已经无法查证,而且从渔船上搜到的行李也没有什么切入点:寻常的粗布替换衣服,一些散碎的铜钱和银子。显然,此人十分小心,没有携带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而且从她不能脱身就自杀来看,其幕后的力量亦不可小窥。 许可紧皱眉头,最要紧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不说,第二套制服也下落不明――他觉得这套制服很可能已经被销毁,大约就沉在港湾里或者干脆给烧了,毕竟人都没逃出去,衣服也不会自己逃走。 不过,搜集到的所有线索,都把矛头指向了郑芝龙。 下一步的工作,已经超越了他的工作范围。必须向临高方面请示了。 在佛兰茨?冯?邦库特从大员抵达之后的第三天,在高雄举行了维斯特里的葬礼。因为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久存,就按照从大员赶来的邦库特的要求,在高雄以天主教仪式下葬。魏八尺有心要笼络,指示德莫特要大操大办一番。仪式上的蜡烛要多点,追思弥撒要多做几台,总而言之:一切从繁。把个德莫特教士累得差点断气。 魏八尺和钟利时父女都出席了葬礼仪式。邦库特倒是没显出悲痛欲绝的神情,虽然从得知维斯特里的死讯那一刻他的面色就象死人一样惨白,但是自始自终始终保持着极度克制下的冷静――近乎冷漠。倒是克雷蒂亚,前后哭昏过几次,葬礼上她穿着全黑的丧服,眼睛通红,一头金发映得她的面容愈发憔悴。 “他一直期盼看到一个新世界……”克雷蒂亚在将手中的花束放到棺木上的时候哽咽着说道。钟小英闻声也不由得落泪。 刚刚安装完成的海关大钟响起了敲钟的声音,和着教堂打响的丧钟,回荡在墓地上空。 葬礼结束之后,魏八尺少不得看望慰问一番家属。接着又专门去拜访了惠更斯。 “惠更斯先生,”魏八尺的诚恳又不失悲伤的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查明,此事并非我方军人所为――而是台湾海峡对面的某一股势力所为。意图挑拨元老院与共和国的友好往来。对此我们深表遗憾,并且对邦库特先生的家属致以诚挚的歉意和慰问。我们将着力于将凶手缉拿归案。以彻底查清这一案件背后的真凶。” “此事我亦觉得深感遗憾。”惠更斯用德语说道,他少不得也来了一番外交言辞表示此事不会影响共和国与元老院之间的“友谊”。同时也期盼元老院能早日抓获杀害维斯特里的凶手云云。维斯特里的被杀的确使他非常的震惊,也为这孩子突然被杀感到惋惜。但是他并不觉得此事在外交的大层面有多大的影响。死者只是一个少年,既不是共和国的官员,亦非东印度公司的高层。 七省共和国的公民,每年在东亚-东南亚地区因为各种原因丧命的足有好几百,其中被杀占去了相当一部分。要不是维斯特里是东印度公司高级官员邦库特之子,他的死不是引起半点浪花。 正如钟利时和魏八尺事先估计的,佛兰茨?冯?邦库特虽然悲痛欲绝,但是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东印度公司和澳洲人的合作――东印度公司既然能把前任的福摩莎总督送给日本人去审判关押以换取贸易,死掉一个官员儿子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对于元老院来说,这一事件却是属于“影响恶劣”――与其说有此事在大局上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不如说伤害了元老们冷艳高贵的自尊心。于是在许可的报告地递交上去之后不到三天,从临高传来了执委会的指示电报:“由许可负责组成调查组,彻底查清此案真相。” 魏八尺企图混过去的企图也破灭了,执委会要他“即刻提交一份详实准确客观的事情经过和处理报告。”这一命令同时发给了许可、钟利时和雷恩。 “妈的,这是要大伙背靠背写揭发材料啊!”魏八尺接到电报之后咒骂道。别得不说,自己当初得罪过许可和钟博士――特别是钟博士,小英可是他的心头肉。这下这两个人还不乘机把自己大黑特黑……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消气社交”有没有做到位?魏八尺有点觉得寝食难安,这高雄的大好局面可刚刚开始,自己宏图大志还在纸面上,可别为了这事就此断送了大好前程。魏八尺寻思着还得进一步对这两个人做做工作…… 次日凌晨,克雷蒂亚收拾好行装离开了教堂――事发之后,她一直在教堂为维斯特里祈祷。今天是邦库特先生离开高雄回大员的日子,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启程到日本去了。 钟博士父女和德莫特教士来送行。钟小英的眼睛红红的,钟利时上前说:“克雷蒂亚小姐,维斯特里的事我们感到特别难过。但我们没有保护好维斯特里,我们也有责任。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你和邦库特一个交代的。” 克雷蒂亚犹豫片刻,擦擦眼角的泪水,一声不吭地走上马车。望着马车向港口的方向越驶越远,钟利时和德莫特教士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克雷蒂亚来到码头外的栅栏正要通关,忽听身后一个女子在叫她。回身一看原来是钟小英追了上来。看到自己的朋友恋恋不舍,又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和维斯特里、小英一起度过的愉快时光,克雷蒂亚再也忍不住了,扑倒钟小英的怀里痛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钟小英对克雷蒂亚说道:“你要走了我一定要来送送你。” 克雷蒂亚她低声答了一句“谢谢你……” “克雷蒂亚小姐,我一定会帮你把凶手找到的……”她低声说道。 克雷蒂亚听到这里,不由被钟小英的一番话所感动。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思索片刻,替钟小英擦了擦眼泪,对她说:“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等我……” 钟利时与德莫特教士站在教堂的钟楼上望着码头停泊的荷兰快艇。随着海关钟楼的一声钟声。荷兰快艇缓缓驶离开码头。望着荷兰船远去的帆影,教士不由得画了一个十字,钟利时长叹一声。二人正准备离开,此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正从港口的方向驶来。 马车停在教堂门口,只见钟小英竟然和克雷蒂亚一起从马车上下来。钟利时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从塔楼下来迎上前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节 萨拉热窝事件的延续 “克雷蒂亚小姐,你没走?”钟利时问道。 克雷蒂亚双手搂住钟小英的脖子对他们说道:“你们要谢谢小英……”钟小英擦了擦哭红的眼睛,顿时破涕为笑。 “维斯特里的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他答应他从日本回来之前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克雷蒂亚说,“请让我帮忙吧。” “好。”钟利时点点头。心道这样也好,有了苦主作为见证人,比自己的单方面调查来得更有说服力。 “来吧,我们回家吧。”钟利时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这里还有个客人呢,赶紧又说,“……嗯,我们回海关吧。”他又问克雷蒂亚:“你还是住商馆吧,那里的房间还可以继续住。开支由我们来承担。” “不了,博士,我还是回海关去住――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和小英一起住:我希望能够朝夕学习普通话。”她说,“我希望能够继续延续维斯特里的学业,继续向您学习。” 钟博士大为感动,这个女孩子从来没有表现过对科学的兴趣,现在忽然有了这样的意愿,显然是为了“继承遗志”。 不管那个时代和文化,意志坚定的人总是会受到尊重。钟利时不由得肃然起敬。 “好,我一定我会尽我所能的传授知识给您。”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嗯……我们现在先去做一件对人生和科学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吃早饭。” 济州岛上薛子良接到了北炜发来得命令:全分队立刻移防至高雄。 虽然命令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济州岛上的元老们都知道:收拾郑芝龙的事情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 高雄原本已经有一个分队:钱水协分队。特侦队是“元老院最锋利的剑”,一个方向配属一个分队已经是属于重视了,现在有了二个分队,目的不问可知。 冯宗泽舒了口气:还好,这说明元老院的注意力已经从济州岛转移开了。当然,济州岛贡献了大量牛马给元老院也是大功一件。特别是牛,已经大批运往海南和台湾用来支援农业开发。马匹尽管还在“盘点恢复”中,但是陆军的第一个作战用轻骑兵中队已经在济州岛正式组建起来了。第一个不用代畜输卒的全骡马化炮兵连和第一个骑炮连也在组建中。 冯宗泽通过在临高的朋友知道:陆军对济州岛的工作十分满意。特别是东门吹雨,在总参的会议上大谈济州岛组建治安军的经验“非常好”。小小的济州岛,不过三万多本地人口,已经贡献了六百名白马部队的士兵了,现在他们中的二个连已经海运到了高雄,承担了大量简单但又重要的协从性工作:放哨、巡逻、维持秩序,必要的时候还充当劳工……成为当地的重要的内卫力量。大大减轻了北上支队的压力。 除了陆军方面的加分项,广雷派的积极活动,还有杜雯到济州搞调研后不断的发出的调研报告。这些报告不是发在《启明星》上就是发在《临高时报》上。也给了他很多展示济州前委正面形象的机会。 济州岛这里,李朝根本没有发动反攻的迹象。薛子良指挥分队渡海进行了几次强力侦察,整个过程犹如闲庭散步一般。最长的一次,薛子良带着十来个人,巡游了大半个全罗道,历时半个多月,对全罗道沿海地区的道路码头做了一番测绘侦察工作。期间杀死数百朝鲜军民:从官吏、两班到士兵、乡勇。攻占堡寨若干。造成整个全罗道戒严,最后整个分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济州岛,不但无人伤亡,连子弹都没用多少。 这次行动完全打消了冯宗泽等人对李朝反攻的顾虑:就李朝的基层控制水平和悲剧性的社会财政状况,实在难以想象他们能够聚集起足够的反攻的兵力并且支撑这一战役。 种种迹象表明,冯宗泽这个济州岛的行政长官度过了目前的危机。为了进一步获得元老院的支持,他和朱鸣夏合作,按照办公厅制定的女仆评分标准,从济州岛的朝鲜百姓中暗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准备输送到女仆学校。 虽然济州岛上的朝鲜女子很少有能入元老们眼的,但是毕竟有几万人口的基数,再者多少有点异国风情――有得元老就好这口。就算最后只能挑选到几个,也充分表现自己这样的驻外人员是“时刻想元老所想”。 济州岛前委在济州举办了宴会欢送薛子良。热闹的就会之后薛子良就带着他的分队和装备乘坐h800运输船移防到高雄。 下船伊始,还没把屁股坐热他就接到了第二道命令:“休整三天。分队立刻开始海岛登陆和城市突袭战斗教育。” 这道命令也太明显了。薛子良心想这是摆明了要干掉郑芝龙的架势。 虽然在正式程序上,作为部队指挥官无权过问具体的战略决策,但是在凤山堡――这是陆军在高雄的基地,特侦队指挥部就设在凤山脚下――他和钱水协进行了充分的交换意见。 “这在高雄的元老们中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钱水协说,“元老院的确有这个意思。” 薛子良有些好奇:“怎么忽然想到要打郑芝龙了?我们不是无害通过台湾海峡很久了么。” 钱水协嘿嘿的笑了笑:“你不知道前几天的萨拉热窝事件吧。” 薛子良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于是钱水协就将维斯特里被杀事件向他详细的说了一遍。薛子良听得连连摇头:“这是找死么!” “没错。”钱水协说,“虽然事情还没有彻底查清,但是这事摆明了是老郑派人干得。原来这也没什么,左不过死了个荷兰少年,况且荷兰人信不信人是我们杀得根本也没所谓――除非他们不打算和咱们做买卖了。就是元老院里的那帮人觉得自个一贯英明神武,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这次就算不干掉老郑,也够他喝一壶的。” 他接着又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块肉到了该吃的时候了。” 薛子良轻轻吹了下口哨:“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忙了。” 许可这时候正在伤脑筋:要进一步调查就得深入到晋江县去找林十帽――这是他们现在掌握的唯一线索。 但是登陆到大陆上去,还要深入内陆,这谈何容易。郑芝龙的老巢安平城就在晋江县境内。晋江等于是郑芝龙的腹心地盘。 自己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外人,说话还带着奇怪的口音的人一在晋江露面郑芝龙就会得到消息――这才叫自投罗网。 他们连林十帽的赌场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根据李顺的交待说在县城北关厢外。这种赌场既没有字号又没有门脸,没有熟人引荐恐怕连门都找不到。当然这事只要动用情报局在泉州等地的情报网:山海两路系统的网点就能够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援,查清具体的地址和人物活动情况都不成问题,但是要“彻底查清真相”,非得把见到林十帽问出口供来。 思来想去,这事只有让特侦队再作冯妇,去晋江县城把林十帽林老板来个“掏被窝”,直接绑到高雄来审问了。 许可当即发电给临高,向江山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很快江山就复电表示同意他动用情报网搜集相关的情报。许可随即向在泉州的山海两路的情报网系统发出了具体的指令。 几天后,有交通员从泉州随渔船到高雄,送来了详细的情报。 许可要调查的林十帽是晋江当地的一个土霸――按现代说法就是黑社会头子,主营一家赌场和一家典当。赌场就在县城北关厢外。此人不仅经营赌场,还豢养了一群打手。专为人提供有偿服务,是打伤、打残还是打死,都看雇主愿意花多少钱。除此之外,林十帽的另外一个主业就是替海盗们销赃,贩卖各种违禁品,因此他一直和海盗商人们勾连很深。 郑芝龙占据安平之后,林十帽不是郑家的正式部属,相当于日本战国的“国人众”一类的角色:能够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但是一旦有事需要他效劳,他是绝不能拒绝的。 但是最近几个月,林十帽没有和郑家的人有过接触。基本就是在干他的老本行:开赌场、贩卖赃物。他在郑家正在建立的的体系里不但是个外人,也谈不上有多重要。 许可想:郑家很可能并不是直接接触他――赌场里人来人往,只要派人给他送一封信就可以。 情报员还送来了晋江县城的详细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林十帽的住宅、赌场和其他“营业场所”的详细地点。另外还提供了他平日里的活动路线和生活规律。许可觉得有这个就足够可以实施绑架计划了。 但是他也有些担心,既然林十帽和郑家素有勾连,他在这个当口突然失踪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郑家的警觉? 转念一想,郑家警觉也好,不警觉也好,他们的下场已经是注定的了。想到这里,他叫了一声:“备车,我要去凤山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节 姐妹们 深夜,李华梅――李淳站在对於短暂生命中如此熟悉的门前,迟疑着,不知為何会感到如此痛苦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有些迷失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这栋躲藏在澳门葡萄牙人街区小巷深处的欧洲式的大屋子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奢华而冰冷。一个贸然闯入的外人在没有送命之前会认为这里是空得。 即使在小姐还没有去航海冒险之前,似乎房子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仆役们几乎从来不出现,他们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如同幽灵一般的从房屋的各个角落冒出来。 李淳从来不知道仆役们都在干什么,她连仆役们的名字也喊不全。虽然仆人们都称呼她“淳小姐”,但是她知道,她自己也是这栋大房子里的奴仆,就和她的妈妈、姐姐一样。 大小姐的事情,永远没有人能够知道。即使是她,姐姐口中“最亲爱的妹妹”也不知道。 李淳的手仍然悬在门把手上,迟疑着。 门把手上装着意大利工匠做得拨号锁,除了大小姐只有她有这个号码。 為了最爱的小姐,她也登上了航海的快船,经历了肉体和精神的考验无数,出生入死的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好多次命悬一线,永远要沉没在大海的深处。 李淳最后一次地深呼吸后屏住,推动了门把,悄悄地打开门,然后踏入房间。整个宅子里,只有她能够这样直接进入大小姐的房间。 关门时,她呼出了一口气,视线转移到床上正在酣睡的大小姐身上。一张法兰西式的大船上极尽奢华的铺满了丝绸的被褥。她佇立著凝视著床上的女子,双脚微微蜷缩著,枕头上披洒着浓密鬈曲的长发。李丝雅的胸脯稳定地起伏运动著,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晕红。李华梅觉得这是生平所见最美丽的景象。 她的眼睛湿润了。站在姐姐床前的时候,“这是我唯一的亲人”的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自从自己的亲姐姐下落不明之后,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们这对毫无血缘,却是在同一个母亲的怀抱中吮吸过乳汁的姐妹了。 “淳妹……” 似乎感觉到有人站到了她的床前,李丝雅的眼眸闪烁著张开了,用那双清澈冷静得如同泉水的瞳孔望著她。 李丝雅温柔地将李淳牵过,力道正好让她在靠近自己的床沿坐下。李淳黑色的瞳孔和李丝雅柔和的带棕色瞳孔互相凝视著,她的脑子被数不清的思绪填满,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麼,只是望著眼前她亲爱的姐姐。 “你回来了。”李丝雅问道。 李淳温顺的低下了头:“是,小姐。” “叫我姐姐。 “是,姐姐。” “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李淳说,“风很大,杭州号又是条好船。这次又赚了很多钱,姐姐你关照的事情我也办了。” “我就知道小淳是个可靠的人。”李丝雅将垂下的发丝撂到耳后,又伸手将滑落到李淳如绢的黑发轻柔地将其拨开,“我上次和你说得话,你考虑过了么? “姐姐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做。”李淳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比起过去姐姐交给她的许多任务要容易的多,但是她总觉得其中包含着极大的危险,“只是我去了,就意味着失去了自由行动的可能性,再和姐姐联络也会变得很难。” 就在一个月前,李丝雅和她谈过,要她以加入临高海军或者东南亚公司为手段,打入澳洲人内部,取得澳洲人的信任,伺机窃取澳洲人的秘密。 “这些姐姐都有安排。”李丝雅兴致很好。不久前在极偶然的机会下,她掌握了一个秘密。 “淳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大姐的下落,我已经查到了。” “什么?姐姐她?!”李淳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李丝雅的肩膀。 “好痛!”李丝雅做作的撅起了嘴。 “啊,对不起!”李淳赶紧松开了手,低下头,“姐姐我太鲁莽了……”她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冒出了炙热的火焰。 李丝雅口中的“姐姐”,是她的乳姐――李淳的亲姐姐。 自从大姐忽然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李淳无日不在思念她的姐姐。 虽然当初大姐失踪的时候,李丝雅的父母动用了手中的一切资源去追查她的下落,但是所有的回复都是“下落不明”。李淳的父母为此先后病倒去世。 丝雅姐姐不愿意随着父亲回葡萄牙去,而是留在澳门女承父业,继续从事这危险的海上勾当,不能不说有为了寻找大姐下落的原因在内。李淳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满心歉疚。 “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李丝雅说:“她就在临高――在澳洲人手里。” “什么?!”李淳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我去过临高好多次。” “临高很大,人又这么多。何况你是个外人呢。”李丝雅说道,“他们能给你多大的活动范围?” “姐姐――” “我的一个人,一个月前在徐闻看到了她,随澳洲人来巡诊的大夫一起来得。她现在好像也做了大夫……”李丝雅说,“他特意装成病人去看病靠近去看――就是她。” “是吗?!”李淳激动的无以复加。 “没错。他还特意悄悄的打听了。”李丝雅笑了笑,“大姐现在改名叫李默了。她气色很好,而且我们都当了阿姨。” 李淳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这简直是做梦一般的感觉。 “没想到我们姐妹还有相见的一天。”李淳哽咽着说道。 “她现在已经是澳洲人的人了,恐怕不能再回澳门了,不然姐姐还真想请她回家来相聚……” 李丝雅轻而易举的说服了李淳打入澳洲人的内部的计划。其实她掌握的情报比她告诉乳妹的多得多。而最重要的一个消息就是李默现在就在广州――距澳门不过咫尺之遥。 有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乳妹,控制这个当初桀骜不驯的大姐也就不成问题。李丝雅的父亲在回葡萄牙前告诉过她:其实李淳的姐姐并不是被人绑架,而是和人私奔了。男方是一个海盗团伙中的“掌柜”。 此事很不光彩,闹翻了也无助于双方的合作关系――最关键的是李淳的姐姐根本不愿意回来。所以李丝雅的父亲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只告诉了李淳的父母。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只要听姐姐的话,我们一家就会团圆的。”李丝雅爱抚着乳妹顺滑的黑发,“我们还有个可爱的外甥女呢……” “嗯,嗯,”李淳忍着眼泪,陶醉在“团圆”的虚幻幸福感中,“我会好好的听姐姐的话。” 鸟鸣婉转,黎明已经到来,阳光穿过天窗透进屋来,将沉睡中的一切沐浴其中。李丝雅颤动的眼帘终於睁开,周围的一切映入眼中。 李淳已经离开了――按照她的嘱咐打入临高去了――留下得只有枕头上几根长长的发丝和被单里淡淡的香气。她已经走了――心中竟有了淡淡的悲伤,仿佛是丢失了什麼重要的东西。 李丝雅在安达曼女仆们的伺候下穿好衣服,来到早餐桌前。正当她要开始吃早饭的时候,有人给她送来一封书信。 信封上上着封蜡,封皮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几个符号。李丝雅看了一样面色大变,她赶紧拆开封套。 信是用葡萄牙文写得,只有寥寥数语,但是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如遭雷击一般。 刺杀荷兰人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派去的两个杀手却有一个被活捉了,最糟糕的是她派去担负灭口任务的安达曼女仆死了。 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震动,她没想到自己的女仆会暴露,这个女仆精细能干,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还懂得水上人家的种种暗语和风俗,经常冒充疍户活动。是她手下的最得力的女仆――没想到竟然丧在澳洲人手里! 这个损失令她几乎吃不下饭去,损失这么一个重要的人手,对她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李顺既然已经被捉,供出林十帽恐怕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但是这无关紧要。她的计划十分周全,冒充澳洲军人杀了一个荷兰人――而且还是东印度公司高级商务员的儿子,从分量上说已经十足。至于荷兰人是不是会为此和澳洲人翻脸,这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至于脏水会因为晋江的林十帽这条线索而被引到郑家身上,也不要紧――只要不引到她身上就好了。 不管为谁办事,都不能引火烧身。这是李丝雅在海上纵横多年得出的最宝贵的经验。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飞速的盘旋着十多个念头,女仆们在旁静静的候着,默认不语。直到她把信装起,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吃鱼生粥,女仆们才又重新动作起来。 “吐罗,”她吃了几口粥,招呼一个女仆,“你马上去码头,关照他们准备好一艘小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发觉很多人不知道什么叫乳妹。 李淳(李华梅)和李丝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有人以为李淳和李丝雅是同父异母姐妹,这是不对的--这种关系下李淳叫庶妹而不是乳妹。 乳(兄弟姐妹)是过去大户人家中的一种奴仆。因为母亲充当小主人的奶妈而享有的一种称呼。他们和被哺乳的小主人就是乳“兄弟姐们”的关系,享有一定的优待,往往和小主人一起长大,感情比较深厚。 第四百零五节 巡诊 魏八尺的关于维斯特里被杀事件的报告写了很久,在如何就这件事措词上费了很大的脑子。涂涂改改,深深后悔当年怎么不去选修个公文写作或者传媒写作之类的课目。 这件事,虽然就后果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元老院多少有灰头土脸之感,比起老冯在济州岛“运筹帷幄一举粉碎反革命骚乱”,还有个金五顺姐弟的光辉事迹,自己这边实在没什么闪光点可以发掘。 在数易其稿之后,魏八尺终于决定还是摆出一副“深刻检查”的态度,不但不能回避问题,还要重点谈――凡是元老院那帮“魔王”爱挑的刺,不用他们挑,自己全部写出来,然后再来一个“深刻检讨”。充分“端正态度”。 反正这高雄也是他一手主持建设起来的,至少目前为止高雄的运转一切正常,不论是人口转运,城市建设还是经济状态。他觉得:和没事都要踹三脚的元老院中的某些人不同,执委会对行政的延续性和稳定性还是看重的――特别是目前是草创开发阶段。 “最多到听证会上被人狂喷一顿――昔日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呢。”魏八尺边写边自我安慰。 但是仅仅“态度良好”是不够的。冯宗泽后来能够混过关,和他在马政、“土改”和标准村建设上的大手笔分不开的。他充分显示了自己有成为“能员”的潜质。自己也得加紧表现一下。 第二天,魏八尺办公室里的“高雄二五规划”大展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换上了另外一块写着“高雄农田开发规划”的展板。 没错,魏八尺在经过几小时的思考之后决定把自己刷功绩的方向放到元老院最关心也最头疼的农业问题上。 “中国的问题,归根到底是吃饭问题。”魏八尺看着他和生活秘书一夜不眠突击帮忙干出来得成果。 不论是企划院还是农委会都没有给他决定的开荒目标。魏八尺自己给自己定得目标是三万亩,但是现在他决定把这个数字翻三倍:一年之内开荒十万亩。 魏八尺这么做倒也不是拍脑袋决定。前阶段高雄地区的开荒和开辟卫生带的工作进展都比较顺利,虽然人力损耗很大――但是死得都是奴隶,难民的损耗不大。而且整个开荒工作的效率比他预计的高得多。 他现在手上有一万常驻人口,还有三万难民――就算这三万难民有一半是在恢复期,不能全力驱使,多少也能干点轻活。 高雄作为新得农业开发区,在农技、肥料和农药上获得的支持肯定是有限的,基本上是靠天吃饭的耕作,亩产不高。但是此地水热条件好,即使保守估计亩产水稻一百公斤还是能够办到的。一年三季的话,可收获的粮食还是不少的。按照农委会保守的亩产测算,10万亩农田水稻、甘薯、豆子轮种,至少可收获有1万吨谷物,2万吨甘薯,几千吨豆子。这些粮食足够养活数万人。搞得好的话高雄的粮食可以勉强自给。 正在思考,通信员送来了电报。 魏八尺一惊,以为是执委会发来要他回临高去开听证会或者“休假式治疗”的通知。看到电文的封皮是农委会发来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电报是吴南海发来得,内容是关于他上次向农委会提出的建议:派遣若干甘蔗和糖业方面的专家来高雄来筹办糖业的回复。台湾的传统经济作物甘蔗也是财源――福建移民很多都是种植甘蔗的,如果他们也开辟一部分土地种植甘蔗发展制糖业,在经济上的收益也能给自己加分。 从以前和农委会的电报往来中,魏八尺意识到农委会对高雄的农业开发兴趣很大――原本他的心思不在这块上,一心想给高雄弄点小工业。这会农业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于是和农委会之间的互动也明显增加起来了。 电报里吴南海显出了很大的兴趣,表示很快就将派出元老技术员到高雄。而且他也已经和轻工业部的勋素济打了招呼,他也表示愿意在高雄设立糖厂,不过增设糖厂需要企划院的审批才能立项。 “奶奶的,这不是要老子去跑部吧?”魏八尺把电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点吃不准。转念一想眼下自己还是老实点,少搞点多余的事情――先把甘蔗种出来再说。 碧绿的波浪翻滚着,自西向东涌过琼州海峡。一艘气势沉稳的黑色明轮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张着风帆,以威风八面的速度破浪前进。 虽然它的速度已经让所过之处的所有船只都抛到身后,但是烟囱里喷吐出得黑烟和白汽并不浓厚,激荡着海水的明轮转动的速度也不快,说明它的锅炉和蒸汽机并没有达到满负荷的工作状态。 船的主桅上,迎风跳跃的夺目旗帜是蓝色的启明星旗。 这艘全柚木建造的明轮船,标准排水量500吨,在17世纪的中国沿海也算得上一艘“大船”了。 它得外观并不象元老院的其他船只那样有着标准的涂装:浅黑色,而是保持着柚木的原始色彩和花纹。甲板上也看不到林立的炮位。一点没有元老院属下得船只那种简洁的外表,相反,在许多细节上都有考究的外观装饰,最显眼的雕饰就是一座章鱼的船首像。而艉楼上的宫灯造型又凸显出中国味,显示出一种“和平”的模样。 这是临高造船厂为广州站建造的“游轮”――“章鱼号”号。是专门供郭东主在广州“骄奢淫逸”,显示元老院的实力之用。 因为要深入内河水域,章鱼号的吨位就不能太大――为了减少工作量就在临高建造的五百吨621型明轮拖船的船型基础上为“郭东主”设计建造了这艘“豪华游轮”。因为主要是在内河和珠江口海域地区,航速要求不高,所以换用较小马力的发动机,以减少锅炉、蒸汽机和煤舱的体积。 在这艘按照本时空标准相当奢华的轮船上,搭载着卫生人民委员时袅仁为首的巡诊医疗组一行人。 为了扩大元老院在整个海南岛和广东的影响力。从年初开始,卫生人民委员会就开始组建巡回医疗队:由卫生部门中的若干名元老和归化民中的优秀人员组成,开始了对琼州府各县的巡诊。 巡诊的范围涉及到整个海南岛地区,也包括雷州和广州。雷州自不用说,徐闻、海康两县在雷州站孜孜不倦的渗透下已经“临高化”了。之所以要加入广州,主要是为了二五期间对珠三角地区展开攻略做好准备。 广州是这次大巡诊的延续,也是此次巡诊的最后一站。澄迈一战之后,元老院在医学方面的优势通过得到救治的大明伤兵及战场上的围观群众,传遍了整个广东。 这些地区的一些精明的商人,开始打“澳洲神药”的主意。而元老院的现代药物的产销流通,除了润世堂的中成药有一部分是走民间渠道销售出口之外,全部是通过企划院的统一调配。主要通过卫生系统使用,除了极少量由驻外站提出的“特需”之外,没有任何出口安排的--自用都不够。 但是据郭逸等人的情报反馈,至少在广州等地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在出口批次上的润世堂的中成药。甚至出现了一些根本不在出口名单上的卫生部制药厂的产品。 更糟糕的出现了假冒产品。除了早已经出现的假冒润世堂的中成药,甚至还有更神奇的物品:广州站给卫生部送来了一个纸盒包装得蜂蜜米粉丸,标签上写着“磺胺丸”,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大宋临高府御药坊,大宋元老院特需。 最让元老们吃惊的是,这几行木版雕刻印刷的字全部是简体字,而且从左到右横排。装帧风格明显是模仿临高制造的现代产品的。 磺胺此物,是目前他们量产的最有效的抗生素,素来有神药的名声,商人居然会想到造假药。 药品不同于寻常商品,造假会延误病情,甚至致人死亡。假药一旦泛滥会严重影响现代医药的名声,对未来的卫生工作产生严重的影响。 这一情况引起了卫生部门的高度重视。 于是企划院与卫生部一群头头脑脑几经合计,觉得与其制定一系列措施,防止现代药物通过各级医疗体系泄露、走私,或是联合其他部门、采取诸多手段打击黑市,不如自己身先士卒,把澳洲医馆开到临高以外,不但扩大元老院和现代卫生观念的影响,还能打击假冒伪劣产品。 况且卫生部自产的归化民医务人员,在回到基层行医的时候,尚有给病号口服碘酒的事迹,以本位面土著的知识素养,他们出口的一切药物对他们来说都是处方药。不派些元老们自己培养的医务人员指导土著用药,卫生部真担心叫人砸了“澳洲神药”的招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节 医疗保险和省港医院 时枭仁下榻的舱室,在轮船远离动力机房的一端,房间朝向动力机房的一面墙还堆起了填满椰棕的大包――聊胜于无,这是为了在锅炉爆炸时保护首长安全的设计。包括854、901等等一系列被视为“临高工业的骄傲”的自产蒸汽动力船只,在元老院成员的眼中,大抵就是这么一个安全状况,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时,时枭仁正端坐在舱室内的书桌前,翻阅着面前打开的一本厚厚的书籍,一脸的晦气。自启程之后他的脸色就似乎不太好,当然不是因为他向随行人员解释的晕船,而是因为摆在他面前的其实不是书,是一份在他结束了对上个地区的巡诊返回临高休整时,民政部门交由他审阅――或说接受的归化民公费医疗规范细则。 时枭仁日常在与国内出身的元老医生交流的时候,有意无意会提起“兄弟我在美国的时候”,但他从来没有提过,当年他在美国行医时,是如何受到医疗保险的牵制的。没想到现在穿越到美国建国一百多年前,还是要被医保日,而且还是作法自缚的崭新日法。想到这,时枭仁的心情就格外不好。 去年下半年,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由财政口提出:要在卫生系统内采取货币化结算制度,不再实施药品、器械的免费调拨,同样,所有卫生服务也要核定具体的价格。 这倒不是针对卫生部一家:关于在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工厂、商业单位实施货币化核算的政策,财政总监程栋已经多次提过。这次算是初步展开了――卫生部是试点单位。 对货币化核算这点,时部长倒没什么异议。毕竟不搞货币化结算,财政口的货币发行总量、经济总量、财政开支等等一堆就是无头账。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实施货币化核算本身没什么难点,无非是多了财务账目。过去卫生部门只管领东西、造东西和看病。有什么需要只管打报告。现在这个流程里除了打报告之外还得按照调拨价目表核算成流通券。当然算出来的钱也就是记在账目上,在德隆过下手续。对卫生部的影响就是又进了几个会计、收银和出纳。 元老和归化民看病也多了事情:过去看病就是登个记,现在得填写三联单。把药品和诊疗费用列出明细和金额,再分别交给给民政部和财政部。为此卫生部下属的三家医院还专门进了一批收银员来负责这事。 然而下面的动向就不对路了:民政部随后就要求卫生部制定一部针对归化民常见病的临床路径,用于指导归化民医护人员的诊疗活动。当时卫生部不以为意,本来出了几家配备元老医护人员的大医院,归化民的医疗事业除了宣传卫生习惯的公共卫生和防疫工作,基本上就是解决个红伤和日常头痛脑热的水准,卫生部把发给念了几个月速成班的归化民医护用的常见病手册中的内容重新组织了一下,就给民政部交了差。 没料几个月之后,财政部和民政部根据卫生部提交的临床路径联合发文,指导针对有公费医疗的归化民的诊疗活动。确切的说就是根据卫生部提交的临床路径,指导针对有公费医疗的归化民的诊疗活动,并予以限定费用。如无特殊原因,进入路径治疗的患者诊疗活动退出路径,所发生的一切超出限额的费用,由医疗机构自行承担,公费医疗不予给付。 民政部的理由是:因为现代医疗是建立在耗资巨大的高技术投入的基础上的,根据原位面的经验,医疗费用的增长,基本上是快于同期经济发展速度与居民收入的。 目前元老院针对归化民军人、职工的诊疗活动,全部纳入公费医疗制度,免费提供。元老院现代体制控制下的区域内,向非职工身份的归化民提供的医疗,也基本上是半卖半送,以上是元老院的政治优越性。 民政部的理由是:虽然现在整体的医疗事业还很粗陋,但如果不对公费医疗的给付进行限制,在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技术跨越式发展的帝国,恐怕会过早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福利包袱,影响到未来的长远统治。 听罢这个理由,时枭仁当即反问民政部:“饿死鬼需要担心肥胖症么”,并与参加商洽的民政部及民政部拉来的财政部的有关负责同志“坦率交谈”并“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会谈是有益的”,双方是“充分保留意见”的。 时部长很清楚,这件事背后有财金部门某些人的黑手――至于他们的目的,不外乎一直在积极鼓吹的“健全社会保险制度”。 时枭仁的意见是:元老院的卫生体系针对归化民的医疗活动还很原始,原始到半数常见内科治疗以元老们的看法都是安慰疗法,迫切需要大力发展。早早的对原始的医疗活动定下这样那样的经济限制,肯定会限制住元老院医疗事业的发展进步。医学是一项实践性很强的科学,过早束缚住实践的手脚对提升医疗水平不利。 他不好意思说医生其实是一种熟练工,练得越多技术越好。所以时部长特别强调实践出真知这一伟大的真理,接着又引申到单靠为元老服务的医疗活动是练不熟手的,元老院的医学发展必将裹足不前――将来等元老们…… 况且目前元老院属下的医疗机构所需的现代物资和药品全部依靠计划调拨,虽然现在改成了货币化结算,但是本质还是全额拨款性质。如果公费医疗拒绝给付,出现的亏空要从哪里补?财政缺口扩大势必会影响整个卫生体系的维持和自我升级,到时候卫生部门就很难“全心全意的为元老院服务”了。 这番话显然引起了元老院的“高度重视”,所以这事目前就算是搁浅了。但是时袅仁依然心中不快――看来财金口对医保这块颇有势在必得之感。 章鱼号在出琼州海峡之后就和海口出发的二艘巡逻艇汇合,组成一个小型的护航编队前往香港。 按照计划,章鱼号要在香港停泊数日清理灰渣,同时做最后的修饰,然后章鱼号就会选择一个好日子沿着珠江一路航行到白鹅潭,正式交给郭逸作为他的游艇。 按照计划,章鱼号就停泊在新建的广州大世界的水域,作为澳洲文明和生活方式的展示和象征。 章鱼号下锚之后,香港基地的一干元老纷纷到码头迎接,虽然中央政务院、执委会办公厅和契卡几次联合发文,要求驻外元老减少对减少对出差、来访和过路元老的迎来送往的活动,大幅减少“三公”开支,但是驻外站的元老们一个个都抱着“礼多人不怪”或者“京城里的和尚好念经”的思想,招待“元老同志”之风愈来愈烈。少不得大吃大喝一番,外加各种土产礼物。一时间“盼出差”、“求出差”之风大盛。 各地应对压缩开支的办法也很简单:元老每年都有大笔的分红,存在银行内不过是个数字,直接拿出来消费财政部门和契卡也无话可说。为此吴南海的咖啡馆每个月都要向各处驻外站发出大量的格瓦斯、朗姆酒、雪茄之类的高档消费品的“特供邮包”。 香港站这里亦不例外,由于发动机行动的关系,在香港的元老很多:包括企划院、民政部和陆海军方面。不过他们均属出差性质,不需要也没必要来迎接。出现在中环一号码头上的,是常驻香港的二名元老:打头的是农垦香港联队的联队长洛辰,身旁是香港商务代表洪水尹。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干部服,手里提着个公文包。 时袅仁从跳板上下来,洛辰、洪水尹等人握手寒暄。二人嘘寒问暖,十分殷勤。时部长心中十分清楚,两人对自己如此的热情,除了自己是“京里的和尚”之外,还有个争取项目的意思在内:确切的说是计划中的“省港总医院”。 在广州或者香港搞个省港医院的想法,在元老院中由来已久。最近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一方面自然是出于经济目的,另一方面也有扩大元老院和现代卫生医疗影响的意思在内――和派遣巡诊医疗队差不多的意思。 不过对卫生部来说,最主要的好处是有大量能够自己支付费用的病人给卫生部门的新丁练手。在目前这个医疗保险制度的阴云已经开始笼罩的时候,这个方案对时部长有很大的诱惑力。 “施建涛这家伙真不够意思,要弄辆马车都推说没有马――这香港岛上除了造船厂哪里还有马啊……”伴着声音来的,是一个矮胖的身影,这就是医药卫生口的元老里唯一一个没有医、药、卫、护、生物专业学历――不,根本就没有学历的卫生部直属百仞总医院医务科科长邓铂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节 医务科长 邓铂鋆在时枭仁的卫生部从龙有了一段日子,在百仞总医院成立早期,虽然有公共卫生专业的人才鼎力相助,但是医院日常运转工作越来越干扰时枭仁等人的临床工作。即便大家都是博士、硕士,也需要人去做打杂碎催的活计――正式的说法是总务后勤行政这块――这个有一定专业性的现代活计一时半会儿是土著归化民无法接手的。 原本这个工作是赵艳梅的先生何平的。不过自从卫生部属下制药企业不断扩编。何平作为曾经有过制药厂工作过的经历继续留在行政岗位上未免可惜,就被调去卫生部药械总厂和老婆做夫妻档去了。 这么一来总务工作就没人了。于是,人事部门从档案中挑选了一个自穿越以来一直宅在大图书馆当管理员的但是表示过强烈的“医疗卫生这行当我最熟”的邓姓宅男,由他负责百仞总医院的后勤总务工作。 邓姓宅男的前半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作为医科大学教授的儿子,他虽然知识面较同龄人宽广,且有高度发散性思维,却连高中都没考上。教授看出他不是认真读书的材料,于是送他去参军,本来觉得我的儿子再不务正业,在部队那个环境中 总能学出个考军校的水平吧?没想到他在某个大院里当不出操的少爷兵接线员都当不利索,号码背不过,于是草草结束了一年的服役。回家赋闲半年。 教授想总该给他找个有技能的出路,想到自己从事眼科屈光专业多年,好歹算是有点名气和关系,于是又送他去熟人开的眼镜店当学徒,准备学成了顶着教授担当顾问的光环开眼镜店。好在当邓姓宅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徒生活即将蒙混不过去的时候,教授供职的大学为了照顾某位big head退伍的儿子,忽的出台了一个当期有效的转业安置文件,邓姓宅男因而混入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成为了行政楼里一个跑龙套的碎催。在碎催生活也再次陷入困境时,邓姓宅男毅然参加了穿越。 邓铂鋆在医务科的工作,在时袅仁看来也就是差强人意――比归化民强得一点就是此人至少能和无障碍沟通,知道什么叫现代医学。而且时时刻刻都能冒出无数术语和整套的病案来,足够唬弄归化民。在本时空下当个科长大致还算凑合。 邓科长在百仞总医院是个最忙碌的人,全院乃至全卫生部上下的吃喝拉撒都归他管,基本上和人说不了三句话就会要来句“兄弟还有点事情要去办”。自然是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香港来的――时袅仁派他来得目的自然和巡诊有关,当然其中还有省港医院的筹建工作。 邓铂鋆笑嘻嘻的不说话,跟在时部长身边。众人一路迎到香港商站大楼里,少不得又是一番接风洗尘的应酬,最后将他送到客房内安顿。 因为时部长是人民委员一级的高级干部,时时刻刻都要日理万机,所以这客房是套间,卧室之外还有办公室,供来访的元老办公会客用。 时袅仁下船伊始,不免身心疲乏,但是去广州巡诊不比在绿区、黄区,广州这地方虽然现在元老院几乎是半公开在活动,但是到底也是敌人的统治区,怎么也得算个橙区,自己一干人深入“大明地方统治核心区域”去活动,虽然小郭拍胸脯说绝无问题,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时院。”邓铂鋆不习惯元老院那种苏维埃式的称呼,还是习惯性的用旧时空的称呼,既显得热络又显得自己是出身卫生系统,“去广州巡诊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旅途劳顿,在香港这里休息几天再发出吧。” 时袅仁说:“广州那边也都准备好了?” “是,就设在广州的紫诚记――我已经派李默去那里打前站了。” 李默虽然是最早的一批护士,但是她的学习水平不行,护理学什么的一直过不了关,各种专业课程学起来很吃力。时袅仁觉得她在这方面恐怕也没什么发展潜力,费半天功夫充其量就是个护工的水平,干脆调她到总务上去――总算她能写能算,普通话说得也不坏,给邓铂鋆打下手还是富裕的。 这次让她去广州打前站也是因为她能说一口很好的广州官话。 时袅仁点点头,他知道邓铂鋆打得什么主意:这小子别看当个科长的稍嫌不富裕,但是在钻营搞钱上极富创意。这次到广州来巡诊,邓铂鋆主动要求来打前站,连巡诊计划都是他一手制定的。时袅仁没出发前看了一眼就乐了:“你这是铁了心要搞省港总医院啊。” 原本巡诊就是件比较“简化”的事情,主要是搞搞内科治疗,顺便做点门诊小手术之类。不管是人员配备还是药品、器械,都是相当简单的。 但是这回广州巡诊配备的人力物力,明显都比着海南、雷州巡诊要上一个层次。要不是时袅仁不同意,企划院那边也肯定通不过,邓科长保不定把移动式手术室都要弄广州去显摆一番了。 “我休息一天就行了,不知道章鱼号要整备几天?” “我刚才去见施元老的时候他说最多二天就行。”邓铂鋆说着拿上来一个文件夹,“这是关于省港医院设置的一个计划书草案,您先过目圈阅一下。” 时袅仁接过计划书看了看,看罢他笑了笑:“小邓,你这省港医院,倒是颇有私立医院之风……” 邓铂鋆在座位上落座。皱着眉,假笑似的向上咧着嘴角,这是他特有的“半笑半严肃”表情,细声说:“现在卫生部面临的情况您也是知道。五道口那帮人虎视眈眈,成天吹风说什么国家财政很紧张,需要照顾的方方面面很多,卫生系统的开支太大……这次货币化核算还有被您顶回去的医疗保险制度改革背后的意思您肯定都明白……我估计着,下一步五道口肯定要搞出个医院经营指标之类,逼着咱们公办医院搞创收,好削减对卫生医疗系统的拨款。” 说到经营指标,时院长不由气得连骂了几个f开头的词汇,拍着桌子说到:“这简直就是胡闹,弄什么经营指标。经费没浪费就成,管这么多干什么?公办医院这种公益性单位就得完全搞专家治理,彻底的公益性才行!一搞狗屁的经营指标还成什么了?不又成总务长治院!这种就该被批倒批臭的东西,居然还有人愿意来捧?!” 邓铂鋆等他骂完,才说道:“时院您说得是。公办医院要坚持公益性这个方针要一百年不动摇。但是经费方面的缺口以后肯定会愈来愈大。我看五道口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企划院这次愿意开这个口子,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自筹资金办医疗――” 时枭仁打断邓铂鋆的话,说:“这些题外话就不要谈了。你这么搞这么激烈的医疗产业化――什么高级病房、特级护理……这不是摆明了要为大地主大官僚服务么?恐怕有违元老院的扩大影响,争取民心的指导意见。” 邓铂鋆胸有成竹的说道:“指导意见是个意见,关键看成效如何。咱们在这里开个医院,不管这么说也比本时空这帮子半巫半医的大夫强几百倍。只要能治好人,就是扩大了现代医学的影响,争取了民心――再说不还有医疗贷款这个口子。” “医疗贷款?”时部长乐了,“你这是要到企划院去上班啊,就你定的这套经营路线,恐怕一般人要治好病非得卖房卖地再卖身当一辈子契约奴不可了。” “契约奴总比死了好。再说在给元老院当契约奴,比他们给地主老爷当佃户强多了不是?”邓铂鋆不慌不忙的说道,“再说了,这等于也是给五道口那帮子算盘精上点贡,让他们在预算上少卡咱们点――有贷款业务他们不是最乐意嘛。” 时袅仁心想虽说他说起话来云山雾罩,唾沫横飞,但是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当下在文件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画了个圈交还给了邓铂鋆。 “还要多方审批,这事情你也不用急。”时袅仁说,“少不得要在元老院耽误一阵子。” “是,那当然。这样大的事情,肯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邓铂鋆连连点头,又不经意的说:“为了减少财政开支,这省港医院在投资方上可以多方出资,不一定非得靠财政全额拨款。”邓铂鋆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可以开放一部分给民间资本。我们可以向广州大世界项目一样运作。元老个人也可以投资嘛……” 时袅仁心想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考虑了下说道:“具体到投资来源问题不是我个人能够左右的,还是要看企划院和中央政务院的意思。” “是,是,这当然要按照元老院的精神办。”邓铂鋆笑得象一朵花似得,“时院,您先休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节 李默 李默正在收拾房间。这里是紫诚记的一间空铺面房――郭逸自从回到广州之后,不但原先的产业全面装修翻新,又将原先惠福街圈占的空置荒地破墙开店,造了一排二层铺面,用来扩展营业面积。 这次巡诊就用了其中的一座铺面。广州站的总务负责人孙常派了工匠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前面是挂号和候诊的地方,二楼设诊疗室,后面设了一个简易手术室,铺砌了瓷砖。当然条件不能和临高等地的医院相提并论,不过在广州城里也算头一份了。 李默收拾着从香港转运来得药品、器械和各种用品,都要一一归置到架子上以备随时取用。她学不了医,做这些总务上的事情还算得心应手。特别是邓铂鋆平日里主要是“抓总”,具体到细节的时候很多由她来负责落实――这些事,早年在澳门的宅子里跟着当管家的爹妈耳熏目染的,她天生就能举一反三。久而久之,她在百仞总医院就成了大家都要尊重三分的“李大姐”了。 李默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生活简单却很充实,女儿进了澳洲老爷的学校――原是可以寄宿的,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天让孩子自己上下学:反正从芳草地到卫生部的住宅区也不远。路上也很安全。 李默用自己的工资加上贷款在归化民的住宅区买了一套小房子――“新话”叫“公寓”。她因为年资高,收入上比起新分配来不久的护士们要强得多了。 临高是个男多女少的地方,李默年不过三十,长相也也不坏,况且还有不错的收入。纵然是个寡妇又带着孩子,向她提亲的人依然不少。有的人条件还相当不错,但是李默一概回绝,继续过着她的独身生活。因而卫生部的归化民们中就有风言风语,说她冀图嫁给“首长”当小妾。也有人笑她痴心妄想――带着个孩子的寡妇还想攀首长的高枝。 李默对此一笑了之,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诳着私奔的怀春少女了。更不会为周围人的几句空话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李默现在全身心都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李荃进了芳草地国民学校,学习成绩还不错――马上就要初小毕业了,学校里的老师建议她念高小。李默还有些迟疑。读高小又是一笔费用:李荃不是收容来得孤儿,也不是烈士遗属。照规定:归化民职工的子女念高小免缴学费,但是要缴杂费和伙食费。女儿又不是成绩非常出色的那种孩子:倒是可以得一笔奖学金弥补过去。 每个月的杂费和伙食费虽不多,但是对她一个背着二十五年住房贷款还有女儿要抚养的单身母亲来说还是有点负担的。 不过这次到广州来之前,初晴来找她聊天,听说了这事之后便要她放宽心:她会去向吴老爷说,让他资助。 这丫头到底还是个好心的孩子。李默想到这个叫她“姐姐”的女孩子。当年她在苟家庄备受欺凌也难以存活的时候,初晴是内院的丫头,算不上如何受宠,和她更是非亲非故。 不时却偷偷将内院的残羹剩饭带出来给她,这才让她们母女苟延残喘熬到被张兴教带给吴首长的那一天。 在农庄重逢之后,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一开始农场草创,上到元老,下到刚刚招募收容来得农工,个个都要出工劳力,她又带着个孩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全靠初晴帮忙。那怕是她和吴老爷正式成婚之后,对待她们母子依然是过去那样热络。这点让见多了世态炎凉的李默常常感慨不已。 自己当初被当家的送到琼州,托付苟家庄苟老爷的时候那是多风光。一去就专门修了一座小院子,还专门留下自家的一个兄弟照看。家里是全套的新家什。苟家老爷虽然没有露面,但是老婆小妾都来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还来陪着打牌说话解闷,临高的天气热,李荃胃口不好,她关照小厨房变着法子换花样制备各种清淡小菜。每隔三四个月就会有人送来银子,还关照看护她的人在当地买了田地耕种用来伪装身份。当时她真觉得自己的男人是天下最好的海上男儿。 没想到不上半年,当家的死在海上,手下的弟兄风云流散,苟家兄弟吞没了当家的寄存的货物,翻脸就不认人了。照看她的兄弟突然得急病死之后,更是直接霸去了她的田地房舍。接着又被苟家的家丁头目霸占,糟蹋够了又赶将出去――还扬言不许其他男人碰她,几乎将她和女儿活活饿死。要不是初晴当初仗义援手,哪里还能过上现在这样“像个人”的日子,又能重回到广州。 广州这个地方,是她魂牵梦绕所在――她的父母都是本地的土著,虽然她未曾记事就随着父母迁到了澳门,做了李丝雅家的奴仆。但是在她的孩提时期,还是经常有时跟随为主人办事的父母,有时伴随着尚在牙牙学语的小姐到广州来――李丝雅的母亲就是出身在广州。 李默有时候也会想念妹妹,然而即使是当初最困苦,几乎就要沦为饿殍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设法回澳门去――她即不愿意丢人现眼也不愿意面对当初自己私奔之后父母为此先后离世的悲惨往事。 但是广州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全是美好的回忆,现在有些空闲,她心中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希望能到打小走过的街道去走一走,买些曾经熟稔的食物尝一尝。 但是想到临来广州前政治保卫总局的人向他们宣布的纪律:第一条就不是不许单身上街,年轻女子尤其不许单身上街――古代城市的坑蒙拐骗多得惊人,诱拐妇女儿童是一门很大的产业。过去的寡妇女子,家中若无男人,便会遭人谋算。往往不是被雇来得浮浪子弟诱拐就是干脆在上街的时候被人直接绑走。 再说这广州城里虽然澳洲人的名头显赫,但是保不定有什么人暗中窥觊。因而政治保卫局规定凡是要上街办事,第一要登记,第二必须由镖局的护卫陪同。 这么麻烦的手续,让李默打消了上街的念头――反正在广州的日子还多,总会有机会的。 时袅仁在香港休息了二天,香港造船厂集中人力物力把章鱼号又修饰了一番,时部长才风风光光的坐着章鱼号往广州去。 从香港往广州的水路已经完全是海军香港分遣队的控制之下,因而章鱼号没有护航舰艇。虽然自从在香港设立商站,621拖轮和大发艇就经常往来于黄埔和港岛之间的江面,对江上和沿岸的土著来说,蒸汽船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西洋镜了,然而这艘装饰华美的船只冒烟激水,一路逆流而上还是引来了许多目光。 游轮在广州大东门外的“广州大世界”码头下锚停泊。这里原本是荒芜的江滩,现在两岸都是热闹的工地:脚手架林立,工人们如同蚂蚁般上下忙碌着。蒸汽机呼哧呼哧的冒着烟,驱动着吊车、搅拌机、打桩机各种工程机械。最壮观的是一台蒸汽动力塔吊,全铁架结构,高度足有二十五米――比广州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 大世界码头和通往大东门的道路作为项目的基础工程是最早完工的。必须从临高运来的设备和物质就在这里直接卸载。章鱼号也将以这里作为停泊地点。 大世界的项目总经理张易坤已经在码头迎接。码头上已经打出了“欢迎时太医”的大横幅,站满了广州站的欢迎人群,这自然都是郭逸的安排。为得是给时大夫一行造势。一开始有人认为“太医”未免有逾制之嫌,但是本时空也算是对大夫的尊称,算不上什么。 根据此前广州站私下进行的宣传,时枭仁原本是皇室御医,官居太医院院使――于鄂水提示说大宋朝的御药院的头头是阉党的位置,所以时大夫只能当个院使了。因为宋主宅心仁厚,不忍境外黎庶缺医少药,于是让时太医来大明悬壶济世云云。 时袅仁和他寒暄几句,就上了准备妥当的东风马车。大世界还在施工中,满地烟尘,不便久留。巡诊队一行人便在起威一干人的护送下往广州城而去。 通往大东门的街道即宽又平,人行道全用石块铺设――标准和临高不相上下。道路两旁两边已经栽上了行道树,还预留下了未来安装路灯用的基座和铺设煤气管的沟渠。按照广州站一干元老的设想,未来这条道路就是广州的香榭丽舍大街。大街两边虽然还是荒地,但是很多土地已经被广州站巧取豪夺圈占了――准备着等广州大世界项目火起来之后继续开发。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城。吕易忠早早的赶到大东门照应――其实就是他不照应广州城里城外也无人敢来拦截刁难起威的镖师护送的车轿队,吕易忠不过来为了向“首长”们表现自己的“任事勤慎”的态度。 但是他来这么一迎,时袅仁少不得停车打个招呼,敷衍几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节 姐妹相见 吕易忠气色很好,满面红光――自从他回到广州之后,开始还有些羞羞答答,羞于见人。眼见着髡贼在广州气势愈来愈大,买卖越做越红火,珠江上跑来跑去的都是澳洲人的火轮,一船船的货物拉进来,又一船船的货物运出去,官儿们也都一副紧着来贴冷屁股的热笑脸。不由得满腔的悲愁羞愧散去了一大半,渐渐得又故态重萌起来,每天奔走周旋于广州大大小小的官府之间,俨然一副“髡贼幕僚”的摸样。惹得官场上对他人人侧目。 这次巡诊,吕易忠为了协调官场的关系也奔走了一番。双方寒暄几句,吕易忠赶紧上了轿子,亲自在前面带路――南海、番禺两县都派出了衙役前来弹压护送。 时袅仁坐在马车中,看着陌生的沿路街景,想到第二次反围剿前广州站的人是狼狈撤退,现在自己头顶“大宋御医”的名头,居然就这样坐着马车在带路党的引领下大模大样的进城了。咱们这元老院的事业也做得有点王师的样子了。 前面有衙役开道,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惠福街,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应酬吃吃喝喝。第二天一早,门诊的牌子就挂了出去。 因为事先做过一定的宣传,一开诊就来了不少病人,其中许多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得。 整个惠福街上已经挤得人山人海。轿子沿着街道排出去老远。两县的衙役和起威的人马都在现场弹压,甚至从南海县还派来了一名典史来坐镇。 因为已经进入初夏,日头很大。为免有人等候的时候中暑,孙常事先已经安排人沿着街搭起凉棚,还备下了凉茶。 临时看诊的铺面房,前后都大量安放了冰块用来得降温--虽然在广州城内修建煤气冷库的项目被否决了,但是在香港却有一个规模很大的煤气冷库,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冰块用船运到广州的紫诚记销售。紫字号的各家店铺也跟着都享受起“土空调”了。 病患先挂号――只许一名家属陪同,挂号前都要在“生死状”上按指印,声明生死各凭天命,医死不问。然后再由护士初步检查分诊。 时袅仁分了工,让带来得归化民的医士和医科实习生先按科接诊,自己坐镇看护,有处理不了的再自己上。 不过时大夫最关键的事是做外科手术:现代医学的最强项目。大多数传统医学都可以找到手术的记录,但是手术很少见――因为手术的死亡率太高了:缺少麻醉药、补液手段和抗生素。 但是外科手术对许多病症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巡诊中往往引起土著的轰动。和抗生素一起被土著并称为“澳洲医术双绝”。 时大夫见到了在雷州的第一个病人。一位十几岁的广州富商的独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右胳膊皮肤下长出一个瘤,最近半年,那个瘤子越长越大,像串葡萄似的蔓延开来,几乎长满了半条胳膊,而且带来剧痛。 富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澳洲人的医术十分高明,特地找门路找到了裴莉秀的门上。在裴莉秀的安排下先登记上了。当然富商也给足了银子。 时枭仁看过病人,确定了之前根据照片做出的脂肪瘤的判断,当即吩咐送到手术室等候。 富商独子的手术很是顺利,切下的重约三斤的脂肪瘤。时大夫叫护士泡在盛满酒精的大玻璃瓶里,端了出去,放在门诊挂号地方的架子上展览,极大丰富了当地居民的谈资,也结结实实的做了一次宣传。因为担心术后感染,时太医要求病人留院治疗一周左右,及时换药和口服抗生素。 巡诊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的,从早晨八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八点。十二小时连续看诊。期间医护人员每天轮番休息三小时。 在此期间,时大夫每天一早先诊视手术住院病人伤口,指挥护士为病人换药。然后开始做手术,手术往往要做到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他小休片刻,然后起床再到门诊上,处理随行归化民医护人员在上午的门诊中发现的超乎自己诊疗能力的病人。 看病的人和看热闹的人把惠福街堵得里三层外三层,当然其中看热闹的人不少,周边的商铺也乘机做了不少买卖。 除了几个被看热闹的送来砸场子的瘫子、瘸子、盲人、聋哑人,大多数土著病号都能在时太医这里得到妥善的处理。本位面的大明,土著的卫生习惯和营养水平极差,所以时枭仁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原位面的非洲难民营服务。比起需要下田和需要打铁的元老,时枭仁这些年在穿越众中算是养尊处优的,所以在看助手在处理因个人卫生习惯导致的疾病――比如为患恶疮的病人引流、换药时,不免产生了少许心理不适,但是三天下来,时枭仁一行人已经接诊了七八百号病人,用手术为大量因为沙眼患倒睫角膜炎这一当地常见病的患者免除致盲风险,做了许多次跌打损伤的骨科小手术,还做了若干阑尾炎、疝气手术。同行的归化民医务人员在他的指导下独当一面,处理的不少本位面的医学无能为力的肝炎,菌痢,急性胃肠炎,小儿急症腹泻发热病例。 李默作为庶务负责人忙前忙后,倒也过得充实。晚上洗澡吃饭睡觉,不想往事――虽说广州不是她的伤心地,但是忆旧总是会连带带给她许多伤痛。 这天她正顶替挂号,忙碌了半天,临到收拾的时候忽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柜台下面多了一个信封。 正诧异间,打开信封一看,却落下一个紫丁香绦结来,李默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她赶紧将信塞入胸前。急急忙忙的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觉得李大姐很是特别,面色时而苍白,时而晕红。似乎发生了什么特别事情。几个女护士私下议论说莫非这位一贯以冷漠著称的李大姐红鸾星动? 眼见又忙过了几天,巡诊已到尾声。最后一天巡诊结束,郭逸在紫明楼宴请众人,说考虑到这一周大家十分的辛苦,请他们在广州休憩二天。广州站将组织大家往白鹅潭等地游玩一番。有想到街上游逛购物的,广州站也会安排人陪同随行。 李默对广州很熟悉,当下说自己不参加旅游团,就想请个人陪着在广州城里走走。 当下广州站方面请了一个起威镖局的女镖师跟随她一起上街。临出发前,广州站还给每人发了一两银子作为零花。 李默和女镖师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和土产,又来到了紫明楼,对女镖师说自己想在这里洗个澡。紫明楼是广州站的地盘,女镖师自然无需作陪――更何况洗澡是私密的事情,当下就一楼等待。 李默开一间三楼的包房――白天三楼的包房很冷清,客人不多。要到入夜才会火爆。她入得房去,却即不脱衣也不放水,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即焦急又兴奋,似乎在备受煎熬一般。如果是另一个人看到,还以为这位李大姐身处热恋之中,正在等候她的情人。 好在她的等待没有多久,包房的门就被有节奏的敲响了:哒、哒、哒――,两短一长,正是信中约定的信号。她赶紧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将门锁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头发上罩着纱帕,手中还捧着一个衣包,就似这里常见的陪同主人来洗浴消遣的大户人家婢女一般。 然而,不是李丝雅又是谁? “大姐――” “小姐。”李默双唇颤抖,眼前的李丝雅已经不是她当初私奔时候的童女,已然是花开到盛时堪折的大好年华了,然而她的眉眼、举止和一颦一笑,依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进屋说吧。”李丝雅说着,自己先侧身进了包房。 这个会面计划是她思考过很久的,她早就观察到:巡诊队的人员上街都有人陪同,自己不可能在无人的情况下和李默会面――大姐是绝对会见自己的,这点她可以肯定。但是如何私下碰面就是个问题了。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合适。她让一个手下以富商的身份先包下紫明楼三楼的一个包间,自己化妆成婢女随同进入紫明楼。 只要姐姐愿意见她,她就会按照信里的办法,也到这里来开包房。她就能和李默会面了。 李默关上房门,又锁好。返身望去,李丝雅已经除去了头上的纱帕,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小姐。”她几乎要失声哭出来。一瞬间,过去的一切又一一浮现在眼前,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叫我妹妹。”李丝雅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虽然会面有着利用乳姐的意图,但是自小一起长大,姐妹之间的感情极深,一时间眼中泪花滚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节 真情与心计 李丝雅和李默泪眼相对了许久,当初三姐妹在一起嬉戏无忧的日子恍如隔世一般。 “想不到我们姐妹还有相见之日!”李默颤声说道,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只紫丁香的绦结。这是当年李默亲手编得,三姐妹一人一个。她自己的那只早就在颠沛流离中失去了,没想到妹妹还保存的好好的。 两人诉说了多年来的相思之苦,问道这些年来日子,李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悲苦,边说边哭,惹得李丝雅也直抹眼泪。 “……多亏了初晴妹子在苟家庄接济,后来又遇到了张大哥好心带我去投髡……首长……”李默哭诉道,“姐姐和你外甥女在苟家庄,真是什么苦都吃过,到地狱了走了一遭。” 苟家庄李丝雅当然知道,她勾结过苟二,让他去当了一个没起什么大作用的闲子。真没想到李默竟然在此人的庄子上饱受欺凌虐待,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愧疚兼而有之,然而说起来这也是李默咎由自取――回想起当初她一言不发的偷偷和人私奔而去,让还在童年的李丝雅在心中留下了被抛弃被背叛的深深阴影。 看到她如今愧疚难当,哭得梨花带雨,她心中却莫名的有些快意。 “这些伤心事就不要再说了。”李丝雅悠悠的叹了一声,“姐姐,你就这么把我们丢下,好狠心!” 李默心中原本就愧疚,被她一埋怨愈发无地自容――她原本就是半奴才身份的乳姐,在李丝雅面前低人一等惯了的。被她用这话一压哪里还吃得住,起身噗通一声跪在李丝雅面前,忍着泪道:“姐姐知道错了。都是当年一时被迷了心窍,这些年吃得苦头,也是姐姐咎由自取受得罚……” 李丝雅见她跪倒在地,心中得意:李默已经是重新认了她的主子身份。她这十来年混迹在外,要收服她,仅仅靠姐妹亲情是不够得,必须让她服软认错,重建自己的威权才行。所以刚才这一句看似只是小儿女的抱怨,实则后面话中有话:李默姐妹的父母就是因为她的私奔而先后去世的,死后李默亦没回来奔丧扫墓,以“不孝”的大义名分相责,再加上自己的主子余威,由不得她不跪不服软。 眼见她已经跪下认错,李丝雅点到为止,当下满脸不忍之色的虚扶她起来:“姐姐不要这样,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什么对错,姐姐吃了这许多苦,妹妹也没能帮到你……” 李默那里知道这妹子心中的弯弯绕,还当她顾念姐妹之情,不愿让自己太难堪,愈发感激。两人又哭一会,便问起李丝雅和李荃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 说起这些年来得往事,李丝雅没有多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说这些年来一直在海上“混日子”――李默见妹妹一副出没风波饱经风霜的摸样,知道这些年来恐怕也是在海上干什么勾当,十之八九又是老爷当年做得“黑买卖”,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虽然这几年来的生活和工作一直是在农场和医院两点一线,但是比起其他归化民来得说能够更多的接触到元老。只言片语能够听到一些政策和消息。她知道元老院对海盗是深恶痛绝,若不是能主动投靠的,抓到了不是去“改造”就得死路一条。不由得担心起来,劝告了几句不要再沾着有海水腥的银子了。不论是回葡萄牙去和老爷一起过日子,还是留在澳门逍遥自在都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李丝雅叹息一声不愿说话:她母亲出身卑微,并未和父亲举行过天主教婚礼――实际她父亲在葡萄牙亦有正式的妻子和儿女。父亲和那边的葡萄牙太太虽说写信来说只要她愿意回去,就承认她正式女儿的身份,但是毕竟出身就矮了人一头。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愿意受这个委屈?再者回了葡萄牙,就得正正经经的梳起头发,穿上满是金线的裙子,日日在家中端坐苦挨着等有哪个绅士看中了自己或者自己的嫁妆来求婚…… 她现在已经积攒下了一二十万的财产,与其去葡萄牙过被人约束的日子,不如在这里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好。 她说:“我娘是中国人。再说没见到姐姐你,就是让我去葡萄牙我也不安心。”她避而不答其他问题,问道:“姐姐,你在临高过得还好么?” “好,好。”李摸擦着眼泪,笑道,“吴老爷人很好,初晴妹子待我也好。姐姐在卫生部做活,按月拿钱,你的外甥女也有书念――首长们对我们母女还真不错。” 李丝雅从她的言辞语句中就已经知道大姐对这帮“髡贼”的态度是感恩戴德,想要说动她为自己做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要她顾念这份亲情,起码能够得到很多髡贼内部的消息。眼下不是要姐姐替自己干活,先花心思笼络住她才是正经。 因而她也做出“破涕为笑”的摸样,说道:“姐姐如今有个好托付,妹妹也放心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两个小金锭,“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李默一看,这是两个“笔锭如意”的小金锭,总有一两多重。虽然够得上是份“重礼”,但是李默知道这份礼物在大户人家中馈赠亲友的儿童是很寻常的,算不得过格。因而并未推辞。 “一点金子,给外甥女儿打个首饰戴戴吧。”李丝雅一副好阿姨的摸样,“外甥女儿转眼也大了,姨娘的东西都没收过,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李默又追问起李淳的下落。 “淳妹早就不在我身边了。”李丝雅露出一点“哀苦”的摸样,“她大了,我管不住了。非要一个人到海上闯天下――说要找姐姐你的下落。一去就是好几年。早先偶然回来看看我。最近几年干脆就没了音信,只是时不时的传来些消息,真真假假。不过她现在大约还是平安无事。” “这碗饭还是不要吃为好。”李默听了愈发歉疚,“出没风波的,动不动就要沉船死人。”她说起最近一次临高的海难:从高雄来得船队途中遇到风暴沉了一艘运输船,还有几艘船也受创,一下就死了几百人。 李丝雅听得十分注意,这个消息虽然对她没什么用,但是说明只要能够经常姐姐,就能知道许多这样的零星消息,保不定就有重要的消息遗漏出来。 正在打算盘,却听李默说道:“妹妹,你就不要再做旧勾当了,不如搬到临高来住吧。这里谋生容易,你能做买卖,澳洲老爷这里再欢迎不过,不论是投到首长手下还是自己开个洋庄商行都能生发。我们姐妹也能长久相伴了。” 李丝雅心中一动,其实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自己在文主席面前露过相。在临高久住就是自投罗网――要是当初把文主席直接杀了就好了。 她故作姿态的长叹一声,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不能去临高。” “为什么?” “澳洲人初来广东的时候,妹妹一时无知,得罪了他们,就此结下了梁子――若是给他们拿住,恐怕凶多吉少……” 李默吓了一跳:“什么?妹妹你――” “姐姐你就别问了,”李丝雅必须让李默对这次会面保密,这个底牌是非亮不可的,“不过,澳洲人如今已经是海上的一霸,大约一时半会也看不上妹妹这点旧事了。姐姐不必担心――只是临高我是不能去了。” 李默点头:“姐姐知道了。” “姐姐,我要去了,你洗个澡再走吧。”李丝雅估摸她们已经聊了一个小时左右了,要解相思之情的话,聊个一天一夜都能说下去,但是时间久了,难免引起髡贼的怀疑。 李默恋恋不舍,但是也知道无法可想,妹妹既然得罪了澳洲人,这里自然不能久留。只是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起身相送说:“妹妹你自己要小心……”言毕又流下了眼泪。 “我会给姐姐写书信的。”李丝雅说道,“不知道书信送到哪里?” 李默想了想:“你只要将信投到这里起威镖局的邮箱里,信封上写百仞总医院李默收就是。” 为了便于移民到临高的广东移民和广东亲戚之间的联系,利用起威镖局的镖路和分号,邮政总局开通了广东各地的邮路。用来传送书信,十分方便。 “若是直接送信,就送到南海农庄宿舍区十二栋一零五号了。”李默说道。 李丝雅说了声:“知道了,姐姐珍重!”重新将纱帕蒙在头上,稍稍推开门看了看,眼见四面无人,悄然无声的又潜回自己的包房去了。 李默擦干眼泪,到浴室放满了水,匆匆洗过一个澡,又叫了一杯加了许多冰的冰镇饮料――她知道要掩饰哭泣过的眼睛,用冰块冷敷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节 告密 李默回来之后,按规定销了假。随后女镖师按照办事章程写了一份陪同报告交给广州站保卫部:这一部门专门分管广州站的安全保卫和反渗透工作。受情报局和政治保卫局的双重领导。 编号:163207012438 类型:例行报告 秘级:秘密 我陪同监视对象在0903从紫诚记出发,……(中略)……1210监视对象表示想去紫明楼见识一下,顺便洗个澡我陪同见识对象于1306进入紫明楼之后,直接前往柜台要求开一间三楼的高级洗浴包房。 随后紫明楼伙计(胸牌号码013)为她办理了开房手续,包房名为“流香”。 开房之后,我陪同监视目标进入紫明楼“流香”包房。因白天三楼包房极少有客人,所以三楼仅有一名值班伙计(胸牌号码051)。随后我离开三楼回到一楼的休息等待室。 在那里我一直待到1600,监视对象要求结账,并按照账单用流通卷支付了账单。随后我们在1614离开了紫明楼,于1640返回紫诚记。途中无异常。 广州站保卫部的归化民工作人员阅读将这份报告放入按日索引的监视记录中归档。 巡诊队按照计划在第二天搭乘章鱼号返回了临高。 就在他们返回临高之后不久,在政治保卫总局侦查处处长周伯韬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告密材料。 这类告密材料每天都能收到很多,都是由政治保卫总局掌握的各个侦察网指挥下的告密员写来得。分为例行报告和专题报告。例行报告是每周撰写的,主要汇报周围的社会舆论,社会状况,类似通讯;专题报告则是专门针对某人、某事进行的报告。 不管哪一种报告都是先送到分析处,由归化民工作人员进行阅读分析,然后根据内容分别决定去向。99的告密材料都是直接编目归档,只有少数被认为“有价值”的材料才会被转交到侦察处。 周伯韬打开了报告,仔细的阅读起来。 报告是巡诊队内的一名卫生部的归化民告密员撰写的。内容是关于李默在广州期间的不正常行为。包括她的一场神情和举动。在报告的最后,该告密员着重指出,李默在离开广州的前一晚曾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周伯韬心想,这算屁个“有情况”。难道还不许人有点私人感情么?这告密员的警惕性也太高了吧。分析处的人在干什么,把这种无中生有的垃圾都给送了过来。他刚想把文件丢到一边直接pass掉,又想起了什么――难怪这份报告会送到他的桌子上!他想,这李默不就是传说中“南海农庄的哀嚎”中的母亲吗?且不论这事情是真是假,有一点周伯韬是肯定的,那就是李默和吴南海的关系不一般,即使不在农业部上班,她买宿舍却是在农业部的职工住宅区,而且和吴南海的老婆吴初晴关系亲密。经常去吴家做客。 既然牵扯到元老和家眷了,归化民工作人员当然不敢做主,直接把皮球踢给上级请示是最合适的办法。 周伯韬考虑了下是否要进入调查程序。他觉得此人既然牵扯到吴南海,不调查似乎更为合适,免得牵扯入元老的个人生活方面的隐私。赵曼熊在政治保卫局会议上多次提醒大家:政治保卫工作不能针对元老同志。 他拿起钢笔,想在处理意见栏目上写上“不予调查”,刚想落笔又犹豫了起来。 但是万一真得有什么隐情――周伯韬又犹豫起来:李默是百仞总医院的医务科秘书――相当于该科室归化民干部的首席,百仞总医院又是为元老服务的定点医院。 李默身上,要么不出事,要么出大事。 想到这里,周伯韬打消了“不予调查”的念头,他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吩咐她说: “请您将卫生部百仞总医院医务科秘书李默近一两年的全部档案材料整理好给我送来。” 周伯韬亲自将她档案材料研究了一番。特别是读了李默的自述: 按照李默的自述,她是广州南海县人,父母在广州一家做海贸生意的大户人家当奴婢,她也是在该户大户人家出生的,共有姐妹三人。 她十八岁的时候受人诱骗和人私奔,后来才知道诱骗她的人是个海盗中的“掌柜”。一起飘泊数年之后生了女儿李荃,“掌柜”就将她安置到了临高苟家庄上,托苟家老爷照顾。另外又派了自己的结义弟兄照护她。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就宣称结义兄弟是她的男人。 她男人就这样隔三个月半年的来看她一次。这样的日子就过了数年,海上突然传来消息,“掌柜”死在海上――到底是出了海难还是被人杀死她也一无所知,但是苟家就此断了供应,全靠结义兄弟种地打猎维生。 就在他们登陆前一年,结义兄弟突发疾病死了,她被苟家庄的家丁头子看中霸占。后来玩腻了又被赶了出来,带着孩子做零活,乞讨为生。在几乎就要饿死的时候被张兴教带了回来,从此成了归化民。 周伯韬翻到自述后面的“外调”材料――限于统治区域和人力的关系,他们没有能力做大规模面面俱到的外调。但是因为她长期和元老接触,后来又调入百仞总医院这样事关元老安危的关键性部门,所以政治保卫总局专门组织了针对她自述的外调。 通过讯问过去苟家庄的旧人,大致证实了她在自述中所说的d日之前在临高的状况,而且从大图书馆的档案库房里翻阅出了缴获的苟家庄的文件书信。从书信中的确找到了李默过去丈夫和苟大苟二之间的信件,证实她说得海盗丈夫的事情不假。至于她在广州的情况,也委托广州站进行过外调。 广州站的反馈比较失望:关于她所说的大户人家,去原址调查已经不知所踪。也问不到相关的信息。但是广州此地做海贸生意的商户来来往往,查询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为此政治保卫总局专门对她进行了一次广州情况的测试――证明她的确对广州很熟悉。曾经在广州生活的自述是事实。 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李默在广州这一段的生活经历完全是空白,可以说是历史不清。不过在本时空这个缺少足够文字记载和严密社会管理制度的社会中进行详细调查是很难的。很多归化民根本就无法找到任何外调材料来证明他们的自述。相比之下,李默算是“历史清楚”的了。 周伯韬看了好几遍材料,没看出什么疑点,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空白没法证实,但是就逻辑和合理性来说李默的自述并无漏洞。 对她的政治鉴定也无懈可击,而且评级很高:李默的第一次鉴定就是iiia,在她晋升为医务科秘书的时候第二次鉴定为iic。 这就这样的评级水平和详实的外调资料来说,去调查她有点实在有些勉强――颇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要是给时部长或者吴委员知道了,多半会惹得他们心里不快。 就在他研究材料的时候,一名身穿整洁制服,佩戴蓝色领章的政治保卫总局女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立正站好,正是柯云――她戴着新制定不久的政治保卫见习指挥员军衔。相当于伏波军的准尉。 “见习指挥员,请您立刻着手将这件事调查一下。”周伯韬将材料推到她的面前,“将材料研究一下,对她进行一次详细的调查。” “是,地区指挥!” 周伯韬的军衔相当于伏波军的中校,这是目前元老在暴力机构中担任中层职务的普遍军衔。赵曼熊把自己的军衔谦虚的定为地区副总指挥――相当于上校。 “不过这件事不要让卫生部知道,更不能让农业部的人知道。特别是不能惊动元老。”周伯韬想,要是调查下来一无所获,又被哪个元老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他叮嘱道,“你要秘密的进行调查。” “是,地区指挥!”柯云干脆利落的回答和点头, 柯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研究了一遍这些材料,觉得十分棘手。这根本就没什么好调查的么!柯云想了想,决定先接见下告密员,听听告密员还能提供些什么材料。 她用公文纸写下了要在今天晚上1800在72号安全屋召见告密员00967号的指令。盖上自己的章,然后拉了拉铃。应声从门外进来了一名政治保卫二级职员。 “将这份公文交给机要通讯室。”她学着首长们的口气――简短、冷淡。 “是。见习指挥员。”二级职员碰了下脚跟出去了。 既然告密信是关于巡诊队的广州之行有关,广州方面应该也有相关的材料,柯云心想,不妨调阅一下他们的材料:按照政治保卫章程,诊疗队人员的行动应该都有专门的监视报告留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节 调查 东门市的某家商店的后面有个堆放杂物的仓库,第72号安全屋就设在这仓库里。这里闹中取静,前后门出入方便。是周伯韬亲自选定的地方。 店主是临高本地的最早的一批老归化民,对元老院很忠诚。对“有关部门”的要求当然不会拒绝。只要对得上暗号的人就会被直接引入这间仓库。 仓库不大,已经堆满了货物,只有靠着门有一张三条腿靠墙放得小桌子和几条长凳。柯云和00967号告密员就坐在桌子旁。 00967号告密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属于最低层次的“外围告密员”――除了掌握她的侦察网直接上司外她是见不到总局人员的。从她激动的神情就知道她对这次召见受宠若惊。 柯云事先调阅过她的档案,告密员十九岁,刚从护理班毕业,分在百仞总医院当护士。 她是在芳草地期间被吸收的。工作热情很高,经常写告密信,但是几乎全是没什么价值的捕风捉影。 “您和我说说李默在广州的事情吧,说得详细一些。”柯云说道。 告密员兴致勃勃的开始诉说李默在广州的事情,特别是她出现异常情况的那几天,说得尤其详细,简直是不厌其烦的说到了每个细节。 柯云听得十分仔细,她很快从告密员杂乱无章的语句中梳理出了线索:李默在广州的前几天都是正常的,直到某一天晚上才开始变得心烦意乱的。 在柯云的循循善诱之下,她回忆出了更多的细节。大概是当天的中午过后李默才开始神情有异的。因为当天下午的午休,她发觉李默一直在翻来覆去。时而还在小声抽泣。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柯云来了兴趣,这说明当天上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告密员竭力回忆着当天的事情,柯云很快就发觉一个问题:李默做得是后台工作,大部分时间是在管仓库发药和账目,基本没有和土著碰面的机会。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神情异常,柯云询问道: “这一天她和外人有什么接触么?” “没有,”告密员摇着头,“她不是护士医士,不管分诊看病,也不管配药和挂号……”说道挂号的时候告密员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都忘记了,当天中午她顶替了挂号的护士大概一个小时……” 柯云点点头,看来就在这挂号的一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此之外,告密员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柯云夸奖了告密员几句,表示她的材料很有用处。 “侦查员同志,李默是叛徒吗?”少女护士兴奋的脸都红了。如果自己能揭发出一个叛徒,“元老院和人民的敌人”来,这真是太光荣了。 柯云避而不答,很冷淡的回答道:“你知道纪律的。” 不许打听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严守机构的秘密,这是告密员的基本准则。 “是,我知道了,侦查员同志。”告密员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蔫了。 “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是要明白纪律就是纪律。”柯云学着当初教官的口气――要不断的激励告密员,“从现在起你要时刻注意她的新动向。” 柯云回到侦查处的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侦查处大多数办公室的煤气灯光都亮着――政治保卫总局的工作人员更喜欢夜间工作。 政治保卫总局的机构扩展的很快,侦查处原来和执行处合用的设在县城外的旧大院已经不敷使用,经过协调之后,执行处搬去了新址。 执行处空出来的办公室和房屋很快就被侦查员的办公室和塞满了卷宗的档案室填塞满了。 柯云向门外的警卫出示了通行证,走进了执行处的二层办公楼里。一楼的中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名夜班警卫。她朝着右面的走廊走去。走廊里什么装饰都没有,简单涂白的墙壁上简单的着煤气灯,连地板只是砖铺地。沿着走廊两边全是办公室的门――有差不多20间几乎每一间门上的毛玻璃都露出灯光来,不时还有人出入。 柯云的办公室在一楼,她点亮了煤气灯。办公室很小――这些房子都是d日过后不久建造的,当时人力物力都不够,所以等级很低,完全是粗制滥造,天护板很低,红砖的墙面是去年刚刚用石灰砂浆涂平的。 侦查员的办公室每人一间,以便他们能够不受打扰的潜心自己的工作。一面墙用白茬木板打造成书架。上面塞满了卷宗盒子和内部出版的各种标准工作手册――为了适应工作人员的低水平,所有的工作都被细化为标准步骤。 靠窗放着一张不上油漆的圣船牌办公桌,两把简陋的靠背椅子。为了抵御临高夏夜的酷热,玻璃窗都开着,用窗户外面的铁制纱网阻挡着被煤气灯光吸引来得密密麻麻的昆虫。 纱窗不仅是为了防御昆虫,也防止办公室内的纸片被吹出去――一片碎纸也不能离开办公室这是赵曼熊制定的内部章程中的一条。 出于节俭办公的考虑,凡是需要销毁的文件,每天由专人打包加封条存入保管库。积攒到一定时候由专人专车运到造纸厂投入化浆池销毁。 柯云在办公桌前坐下,桌面上和所有的元老院行政机构的办公桌一样,铺着一块玻璃板。下面压着政治保卫总局定制的木刻年历、 她从笔架上拔出蘸水笔,开始填写调阅档案的申请文件。她要调阅广州站保卫部关于巡诊队人员活动的全部例行监视报告,同时还包括紫明楼当天的值班记录和窃听报告。 这些报告都保存在广州站保卫部的档案室里,大体上每个巡诊队的归化民队员离开广州站的设施后的行动都有陪同人员撰写相关的记录报告――这是常规备案制度的一部分。 除非记录中有明显的可疑状况或者对象已经被列入政治保卫总局的监视名单,否则这些记录只作为备案材料存放在档案室,直到某一天某个侦查员忽然某个人在某一天的行踪产生兴趣的时候才会被调阅。 调阅请求从机要通讯室发出去,要72小时之后才能从广州运回材料。在此之前,柯云只能耐心的等待。 在此期间,她召见了一名“嘱托”――嘱托比普通的告密员要上一个等级,他们同样是兼职的业余人员,只不过不再仅仅简单的监视周边的人和事,有时候还会被侦查员赋予的某些简单任务。 这名嘱托在农委会的农场工作,老实巴交的农工摸样。他的住所和李默的寓所相距很近。 “从现在起,你要每天早晚记录李默的行动规律。她每天都干什么,和什么人见面。每天给我报告。这次任务要保密――你直接向我报告。” “是,侦查员同志。”嘱托表示完全明白。 “您和她的关系怎么样?她有朋友吗?” “关系一般。”嘱托皱眉道,“我们就是普通的邻里关系。平日里客客气气见面打个招呼。李默在农委会没什么朋友,大家都说她很傲气,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她就和吴首长的老婆初晴的关系还不错。” “好吧,你就盯着她好了。” 随后,柯云又召见了另一名告密员,布置了同样的监视任务――只不过监视的对象换成了李荃。 告密员是一名初小女教师,似乎对这一命令感到惊讶,她默默的接受了命令。 “您是她的班主任吗?”柯云问。 “不是,她是2-11班的。”女教师说道,“不过我上过这个班的课。” “您对她有印象吗?” 一般的学生,女教师还真难有印象,因为每个初小教师都是超负荷工作,除了少数成绩特别优异或者特别糟糕的学生,普通学生都留不下什么印象。 但是李荃她的确有印象。 “她和别人很不一样。”女教师迟疑了下说道,“她的家长可能是在某位元老身边当差,家庭条件很好。” “为什么?” “我有几次看到她穿得便服――是元老的孩子才穿得那种澳洲款式的……”女教师说她的学习用品也很高级,不是学校统一配发的大路货,有些显然是元老才有得。 “除此之外呢?” “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不大活跃。成绩一般。” “请您以后多注意她的动向――”柯云说道,“我不是暗示您她有什么问题,这只是出于一种慎重的关心。所以您要完全保密,用不着我再和重复有关纪律。” 打发走了女教师。她按照标准调查程序给百仞邮政总局的检查所送去了她的指令:“自即日起对李默、李荃的所有往来信件执行开检。” 完全这一系列的调查程序之后,柯云再次检查了自己在单子上列出的项目――已经全部打上了钩,只等广州的档案材料运来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节 磨刀 二天之后,机要通讯室给她送来了一只还散发着海水味道的小木箱。箱子是按照联勤总部发布的包装容器标准制造的标准箱中最小的一种,专门用来装运公文和零星小物件之用。使用东南亚柚木制造,四角包铁,内衬兽皮防水。 箱子被涂着黑白色的竖道和一排阿拉伯数字的编码,表示这是一只装有重要公文的箱子。搭扣上有铅封。 柯云打开铅封,从箱子里取出了卷宗材料,粗粗的浏览了一下封面,核对了事先用电报发来的装箱清单。 材料共有三份。第一份是女镖师撰写的关于李默外出的记录,第二份是紫明楼伙计的口述。第三份是关于紫明楼的窃听记录的报告。 后两份是柯云根据告密员提供的材料特别要求调取的――毕竟她在整个外出期间在紫明楼逗留的时间最长。她先打开了第一份监视报告,报告内容很详细,从李默当天出门开始,事无巨细,连她在广州吃了什么小吃都有记录。不过在柯云看来,这份报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证明了告密员所说她曾经去过紫明楼的消息无误。 接着她打开了第二份报告,是紫色楼伙计的口述报告,证明了女镖师的记录无误:李默的确到了紫明楼,也的确开了包房。 这份报告交错证明了李默在紫明楼的行踪,但是对她在那里干过什么依然一无所知。 柯云将希望放在第三份报告上:她知道紫明楼的三楼包房有几间是设有窃听装置的。但是打开之后她大失所望。第三份报告说明确写明:没有关于李默在“流香”包厢里的窃听记录。 柯云提出的调阅材料的电报一到广州就引起了林佰光的重视,他立刻命令调取了当天紫明楼的窃听记录,但是紫明楼的窃听记录里并没有流香包间的报告。不过后面却有一份关于当天三楼包房所有客人的调查材料。 由于电子窃听器材是第一级管控物资,整个广州站只有三套器材。为了节约使用寿命,每一次窃听都要由林佰光本人批准后再使用器材。 为了弥补现代器材的不足,在重修紫明楼的时候,对所有包房都安装了铜制窃听管――然而窃听管的实际效果很差,听音模糊,拾音范围有限。而且保卫部也不可能24小时派遣监听员进行监听。 李默不是重要人物也不在重点监视名单上,而且她是单独一个人进入包房的,所以当班的保卫人员并没有安排监听员对其包房进行监听。 林佰光知道:总局不会无缘无故的调取李默的监视材料,显然这个人有某些“问题”,引起了总局的“兴趣”,所以他马上安排对紫明楼当天的值班人员进行全面的调查。 调查的重点,当然是三楼上的值班伙计。因为当天在上楼上的伙计只有她们二人。 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白天,正是营业最淡的时候――紫明楼白天客人不多,尤其是三楼的包房。所以白班三楼上仅有二名值班伙计。 根据这二名伙计的回忆,当天三楼包房上和李默同时在的客人还有二拨。林佰光反复询问李默有无和这二拨客人接触,但是伙计都回忆不起来,因为另二拨客人都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排场很大,不时有招呼,伙计没法一直注意包间的人员流动。 林佰光让人调取了这一时段的来客登记本和结账记录。二拨客人中有一拨是紫明楼的老客户,另一拨则是第一次来得新客人:一位年轻的公子哥,一个中年仆役,一个少年仆役,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据伙计说,陪同公子哥进入包房的是少年仆役和丫鬟,其他人都在一楼的休息室休息。 新客人的地址落款这引起了林佰光的注意,地址上写得是“日升寓”――这是一家大客栈,专门做外地的官宦富商的买卖。 这说明客人是外路人――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来紫明楼开“澳洲荤”的外地人很多,但是他们一般都是选择气氛最浓最热烈的的晚上才来,很少人白天会来。 他马上命令派人去去日升寓调查这拨新客人的身份。派去汇报的人报告说这拨客人确实在日升寓住过,但是就在来紫明楼的第二天就离开了。 来客在日升寓填写的“所来”是江西分宜,“所去”也江西分宜。林佰光怎么看都觉得这拨人透着可疑。当下派起威镖局的人去水路码头调查有无这样一拨人在最近几天往江西去得。结果是并无这样一拨人。 但是这一结果不能说明什么,调查不是万能的,没有目击者不等于没有这回事。但是想从这条线上追查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这两拨人即非重要人物也不再监控名单上,自然保卫部也没有安排人去窃听他们的谈话――不然保卫部扩编一百倍都不够用。 柯云阅读完了这份广州保卫部的附属报告:显然,李默去紫明楼这件事非常有疑点,而这去向不明的外地客人更是可疑。可惜伙计没能全程监视,紫明楼也没有窃听的记录――当然对窃听记录这件事她原本也没抱多大的指望。 但是这就留下了一个可能性:李默很有可能在紫明楼和这家富家公子和手下的人有过接触。十有八九是公子哥手下的少年仆役或者丫鬟。 虽然从广州没有得到决定性的资料,但是柯云认为自己已经判明了一点:李默是有问题的。这件案子值得她继续查下去。 一艘大波航运的运输船停泊在围头湾里,船锚下着,甲板上穿着一式白色制服的水手正在刷洗甲板。 这是一艘运盐的船,按照双方签署的商业协议,每个月有十五艘装满食盐的大波航运的船只运来食盐卖给郑家,郑家用一半现货:靛青、靛蓝、药材、木材、瓷器和茶叶,一半用白银来支付货价 这样的贸易已经持续了半年多,迄今为止,双方的贸易合作很是顺利。没有发生什么贸易摩擦, 许可和钱水协站在艉楼安装着纱窗的窗户前,用大口径望远镜观察着整个围头湾和海湾内的大小金门岛、厦门岛、鼓浪屿等诸岛。 这些岛屿现在都在郑芝龙的控制之下,各岛都有守军。特别是安平对面的金门岛,更是守备严密。和安平形成掎角之势之势。 包括若干艘欧洲式的双桅、三桅帆船在内的郑家舰队主力正停泊在围头湾内的各个锚地。不过这里并没有并没有千帆云集的宏大场面,充其量也就一百多艘。而且大部分是中小型的广船和福船。 就那船况――难怪荷兰人一直瞧不起郑芝龙的海上战力。郑芝龙基本上还是不脱海盗的本色,不但船型杂乱,而且整备不佳,一副破烂流丢的模样。 这种舰队如果在开阔海面和荷兰人对战很难取得优势,难怪他们都喜欢用火船战术。 郑芝龙的船虽然多,但是他养得不是一支海军而是贸易船队。不能维持太多只有消耗没有产出的武装战舰。因而他属下的船只大多在贸易航行,要不是有刘香这个最后的对手没有被铲除,他恐怕连这一百多艘船也不会都留在这里:养人养船都是要花大钱的。 钱水协说:“虽然船少,但是这些船应该是他们的主力吧――毕竟是时刻备战保卫老巢的船只。” “未必,”许可一边在绘图板上标注观察到的船只锚地位置和炮台、营房,一边说道,“郑芝龙最大最好的船都在日本和马尼拉航线上――毕竟是这二条航线才是他立足的本钱。日本人说到长崎的安海船都是很大的。郑芝龙要得是贸易,不是打仗。” “这么说我们很难对他进行一网打尽式的突然袭击了?” “没错。想在一次战斗中全歼他的主力很难――因为他不大可能将自己的船都集中起来。”许可说,“但是安平这里是他的老巢,如果我们能把安平,还有这里的鼓浪屿、厦门岛、大小金门岛上的郑家势力连根拔起。” “这么说我们实际上要进行的不是马尼拉湾战斗而是一次大规模的两栖突击了?” “至少我的建议是这样。”许可说道,“至于军令部和执委会会采取何种策略我就不知道了。” 钱水协想:这的确很有可能。如果仅仅是一次给郑芝龙一次印象深刻的海上炮击,完全用不着调动二个特侦分队到高雄来备战,更用不着自己专门到这里来进行敌前侦察――这摆明了是要他们进行两栖突击前的武力侦察和先导作战。 “据说金门岛和厦门岛都是郑家的财货聚集之地,当年清军一个突袭拿下金门岛,缴获的金银有几百万两,从上到下全发了一笔横财。”许可说,“不过这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现在郑家应该还没有积攒下这么多的财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节 晋江县 钱水协咽了一口口水,几百万黄金白银――比他们一直鼓吹的“飞翔的河南人”计划还要牛b啊。他贪婪的看着不远处的金门岛,仿佛看着一座金子堆成的小岛。 “这块肥肉给老郑一个人吞,想想都咽不下这一口气。”钱水协摸了摸腋下的手枪,他已经把手下的特侦队员混在水手中,乘着用小船转运货物的机会,对途经的金门岛和安平海滩进行了滩头勘测,还利用了这几天的停泊,校对了潮位表。 “快了,快了。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正在说话,有水兵进来报告:有人从晋江来。 许可精神一振:船一到港,他就派人混上岸去,到晋江县实地探看一下林十帽的状况,按照他的计划,准备先把林十帽绑回来。 只要把人绑到,就由不得他不开口,到时候把他和李顺一干人,外加口供和物证往荷兰人那里一送,维斯特里案就算是真相大白了。 “让他马上来报告。” 过来一会,从甲板上带进来一个当地渔民打扮人。这人是许可从勤务连带来得一个水兵,就是晋江本地人,这次化妆上岸就是专门去晋江当地“踩盘子”,为特侦队打前站。 侦查员报告说晋江县城里一切正常,林十帽的赌场依然开着。并无特殊之处。郑家 许可原本担心林十帽已经被人灭口,听说一切正常便放了心。下一步,他打算亲自带队进入晋江县城,现场指挥行动。 除了要彻底查清这桩案子之外,他还打算对县城和安平镇都进行一次巡游式的参谋旅行,充分的掌握当地的情况――毕竟这才是他这个海军情报人员的本职工作。 他问道:“队员们都准备好没有?” “都准备好了,连我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们就上岸干他一票。” “好。传令兵!” 随着许可的一声招呼,一个水手立刻走了进来。 “告诉船队的指挥,明天一早返航!” 当晚,从大波航运的运盐船的船尾的阴影里悄悄打开了一道暗门,从暗门里放下一根绳子,十个黑影一个接一个从船尾的暗门滑入大海。 最后滑入大海的,一只竹子和充气皮口袋绑扎成的小浮筏。上面固定着一个个箱子和皮袋。 许可和钱水廷带着八名队员,泅水推动着浮筏,趁着潮水,向岸边游去。在他们预定上岸的海滩上可以看到幽幽的绿光――犹如鬼火一般。 预定上岸的地点,在一处距离安平城七八里外的海滩,距离运盐船有四千米。这对人人都要过一万米武装泅渡课目的特侦队员来说不足挂齿――何况他们携带的装备还都放在筏子上。 但是对许可来说,这四千米就有点累人了,钱水廷特意派了两个队员推送他。即使这样,他们也预计晚了十分钟才登上海滩。 海滩上早就有二个黑衣人等候,许可知道他们是对外情报局部署在当地的情报人员。这次是来协助他们行动的。 “天诛八尺!”来人说道。 “还我公图!”钱水协对了口令。 “这边走。”接应的人急急忙忙的招呼着,许可一怔――此人说得不仅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声音十分的熟悉。 这人应该是个元老!但是还没等他转过念头来,他就被特侦队员簇拥着一路小跑起来。 一路上月黑星稀,几乎看不清道路,四面虫鸣声响成一片,但是引路的人似乎熟门熟路,带着他们一路疾走。转来绕去,似乎走了二十分钟,忽然止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他小声说道。 许可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处院落,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菜地中,看样子,似乎是一座小寺庙。 带路的人有节奏的轻轻叩了几下门,门立刻就开了。一行人马上闪了进去。 院子里漆黑一团,不见灯火,一行人依旧由他们引路,进屋下梯。正昏天黑地的不辨方向,房间里擦得亮起了一小团火焰,接着整个屋子里就大放光明。一时间许可眼睛都睁不开,眨巴了半天才算看清,站在对面来接应他们的正是谌天雄。 谌天雄自从在雷州干出了名堂,就成了雷州站的情报人员,伪装成道士主持邹和尚庙。最近二年雷州渐渐“临高化”,谌天雄在雷州干不出什么名堂来,便申请回了临高,将邹和尚庙转交给了新道教。自己边在机械口帮忙干活边在情报局培训班上课――许可在临高还上过他的明代社会生活的课――准备二次外派。 发动机行动开始之后不久,谌天雄就被对外情报局派到了福建泉州府。专门主持做郑芝龙方面的工作。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后院一间废弃的偏殿,四面窗户都被封堵上了,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安装着木条栅栏。靠墙全是柜子和架子,堆放着箱子物件。 “怎么样,我这地方不错吧?”谌天雄笑着说,“我叫人预备下了热水,你们先洗个澡,换身衣服!”说着已经有人送来了衣服包。 一行人洗过澡,换过本地的便服,钱水廷关照队员们都去休息,他和许可急于要掌握第一手消息,便和谌天雄在马灯下密谈。 谌天雄在本地待了几个月,他不是泉州本地人,难以很快融入社会,但是他能说广州话,所以就以糖业商人的面目出现――当时糖业商人中广东人很多。福建在明末又是重要的糖产地。自从月港被郑芝龙摧毁,安平就成了福建的主要贸易口岸,大量的福建特产:糖货、靛蓝、茶叶和外销瓷都在这里集散。谌天雄来这里做买卖一点也不扎眼。 至于这所庙宇是他最近刚刚弄到手,就做了一处秘密的据点。 据谌天雄说,晋江这里,基本上就是郑芝龙的天下――虽然县里的大小官儿都是朝廷委派,但是县里的吏目衙役,大多听命于郑家的人。 好在郑芝龙对参合地方政事不感兴趣,他插手官府无非是为了让郑家能够攥取更多的利益。 “……郑家如今在整个泉州都在收购土地,势头非常猛。晋江这里尤其厉害。”谌天雄说,“郑家的兄弟一个劲的买地,只要有地出让就非买不可,很有点巧取豪夺的意思。” 历史上,郑家从郑芝龙受招安开始就在福建大规模的并购土地,一度成为泉州、漳州两地的最大的地主。 当然这些耗费了大量海贸资金购置来得土地最后都便宜了满清。 “民怨很大?” “在老百姓中也谈不上有多大,郑家在这里搞海贸,多少没地的人靠这个吃饭――特别是福建这里山多地少,土地原本就很集中,自耕农很少。他们家巧取豪夺也和老百姓干系不大。倒是本地的大小地主颇有怨恨。” “郑家在这里有代理人吗?” “这儿离安平才几里地?郑家在泉州府都是跺一脚掉土的角色了。多少官儿紧着巴结呢。真要有什么事,从安平镇送一张片子就能让县令团团转。用不着专门派人。” “我是说这里的城狐社鼠……” “老郑眼下对他们还顾不上。”谌天雄说,“他现在事情多,光一个刘老香就够他受得了。” 许可知道最近一个月来刘老香频繁发动对福建沿海的侵扰活动,甚至一度北上到浙江海域,虽然没能阻断郑芝龙的北上、南下两条主要贸易线路,但是对郑芝龙依然形成了很大的压力。 “也只有我们……” “没错,也只有我们才知道掌握基层的用处。”谌天雄说,“郑芝龙没这个见识――他说起来倒是个了不起的大商人。不过上升到政治层面见识就差多了了。” 郑家固然一度在东南沿海叱诧风云,但是明末清初的乱局中,除了其建立的大陆贸易/情报网颇有亮点之外,在行政和治军方面均无上佳表现。总体没超过地方豪强的水平。 听说晋江城内并无郑芝龙的势力活动,许可对明天进入县城实施侦察和绑架行动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当下决定明天就去晋江县城里走一遭。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安排,明日再派人接应你们进城。”谌天雄嘱咐道。 “特侦队要携带武器装备进城,有难度么?” “没有问题。伪装下就可以。” 第二天一早,谌天雄已经派了两个人备下了二乘轿子,接钱水廷和许可。轿子不单为摆阔气,轿底有夹层,可以夹带武器之类的装备。因而抬轿子的都是专门挑选的精壮汉子。 八个队员一色青衣小帽,有的肩挑行李,有的拿着包裹,扮成富商随从仆役,大模大样的从城门口进了城。城门口虽然有衙役士兵,却只盘查穷苦百姓和行旅客商,对这样的富豪派头十足的行列并不过问。 许可按照谌天雄事先的安排,在城中找了一家大客栈,把货物安放好,留了几名队员看守货物,自己换了身体面的衣服,由向导带路到街上去走走。装作是外地来得客商来观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节 林十帽 当然观光的重点是林十帽的赌场和住家。两处都不在繁华之地。谌天雄为了摸清林十帽的行动规律事先已经叫一个手下悄悄的打探过他的行动规律。 林十帽白天都在家中休息,一直要到上灯前才去赌场。两地之间的距离徒步大约有十分钟。不过他从来不走过去,而是坐轿子――林十帽在县城里是个吃得开兜得转的人,但是长期经营赌场兼放高利贷,害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要找他寻仇的人自然不少。更多的是要剁了他,扬名立万夺赌场的好汉。林十帽不能不小心。不仅出入都坐轿子,还有七八个壮汉打手护卫左右。 钱水协觉得在路上袭击他的方案不行――动静太大,而且他们人又少,不足以控制撤退道路。一旦四门关闭,他们就只能一路斩关夺将硬杀出去,到时候肯定会造成平民百姓的大量伤亡,自身也多了很多消耗和伤亡――抓林十帽本身就是一次低成本的附属行动,安平才是大鱼,在晋江大砍大杀未免就本末倒置了。 在特侦队的城市作战中,城墙和城门一直是他们觉得麻烦的问题――给渗透和脱离都造成了比较大的困难。 “我们只能掏被窝。”钱水协说,“进到宅子或者赌场里直接把他绑出来。” “最好是在住宅里绑。”许可说,“赌场里人太多,不好下手。” 但是这么一来就得在白天动手。白天动手的好处是得手之后可以快速的出城撤离,但是白天动手难以隐蔽的接近和进入,容易被人发现。 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动手。得手之后直接从城墙上翻墙出去弄到庙里。只要出了城,怎么转运都很方便。 “赌场的内部我派人去探视过――和雷州那个赌场很相似。”谌天雄说着拿出了一张平面图,“第一进是大众赌场,人人可进,第二进是有点身份的去得,就得有人介绍了,生客不能进……”他在图上指示着,“第三进我们的人进不去了,估计是账房之类的地方,林十帽很可能就在这里面,但是我们对第三进的情况掌握不够。” “他晚上出来么?” “出来,大概个把时辰会出来转转,也和人玩几把。不过近一段日子他很少出来,就是出来也带着好几个保镖。” “看来有人警告过他了。”许可说。 院子的墙壁很高,后门用得是很厚的木板还包着铁皮。一般情况都是上门栓外加顶门杆,不用炸药根本打不开。因为赌场往往有大量的现金出入,又都是不可见官的“黑钱”,所以对防贼防盗一贯很重视。 几个人商议了一会,决定从后院外直接掏洞进第三进院落。中国式建筑都有“法式”,越是好房子造房的“方式”越严谨。第三进的房屋结构虽然他们没有亲自调查过,但是估计和其他类似的院落是一致的。至于林十帽的方位,极有可能在第三进的东西厢房里――在赌场营业的时候他十有八九会在账房看着银钱出入,不大可能待在正房内。 入夜时分,海风渐渐大起来,原本炎热的街道渐渐凉爽起来。随着入夜起更的梆子声响起,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起来。 暮色愈来愈浓,街上渐渐的就断了人迹。眼见着三更的头一更刚刚敲过,一簇簇的人影悄悄的客栈后墙翻墙而出,沿着后院外小巷子,一路疾走,绕过县衙,钻进了县前大街南面的局民区。一路穿过背街小巷,在靠近赌场屋后的小巷里停下。 这里是背街小巷,巷子里漆黑一团,弥漫着一股尿骚味混合着垃圾味的恶心臭味。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停下脚步静听的时候,才能隔着院墙模模糊糊的听到说笑声。 许可从谌天雄那里知道这条穷巷里住户很少,只有些很穷的百姓住着――他们是没兴趣参合任何事情的。 他驻足倾听了片刻,确定赌场的后院墙就在这里。谌天雄提供的地图十分精确,即使没有派遣向导他借助夜视镜也顺利的将人带到了准确位置。 “后门就在那里。”钱水协小声说。 “就是他说得那扇门?” “没错,我确认过了,一切周边特征都和他说得一样。” 许可看了看手表, “动手吧。”已是夜半十二点以后。夜很静,只有呼呼的风声,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 钱水协打了个手势:“动手!” 几个特侦队员在墙壁走了几步,找到了一个地方开始动手挖洞。 这套技术是警察总局在临高抓到的一伙贼人传授的法子:除非是石块的墙基,不然哪怕是磨砖对缝糯米浆灌缝的清水砖墙也能掏出个洞来。 特侦队这套手法很有兴趣。翻墙固然速度很快,但是许多大户人家院落里往往有护院,对房顶墙顶的观察特别仔细。如果不巧遇到他们正好巡夜经过,就很容易把偷袭闹成强攻。要迅速安静的消灭目标,特侦队又缺少消音器,无法给自动武器消声。用弩箭射速太慢,仓促之间只能射一次。 经过几次实践观摩和查阅资料,薛子良和北炜搞了一套专门的掏墙洞的工具。都用上好的碳钢制造,不但坚硬耐用,而且效率也比这伙贼人用得高明。 两个队员拿着掏墙的工具靠近墙边。用铲刀在轻轻地划着石灰的砖缝,来回地在石灰缝上划着、刻着,要用力,但又不能弄出声响。到把一块砖四面的石灰缝都挖进去时,看到出了缝隙,一个队员两手擎着带钩的撬棍,把猪蹄形的尖端插进挖进去的石灰缝里,轻轻地往上一撬,这块砖活动了。另一名队员将砖轻轻地拔出来,递给别人,再慢慢地像生怕跌破的瓷器似的放在地上。 钱水协制止了队员的继续挖掘,他戴上了红外线夜视镜,小心的趴在砖头拔出之后的洞口,朝着院子里张望,确保挖墙的地方准备无敌情。 他们挖墙的位置,大概在院墙的转角处,原本就是光线很暗淡的地方,而且墙角一般都盖厕所,是个难以观察的死角。挖开之后容易隐蔽。 第一块砖被拔出来之后效率就提高了。黑影里的人们紧张地劳作着,铁锹划着石灰缝,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声响。 洞口很快就挖得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了。一名戴着夜视镜的队员小心的匍匐着爬了进去,接着钱水协也爬了进去。 院子的结构和他们预计的基本一样。有二个保镖,一个就在站在东厢房的廊檐下,另一个隐蔽的很好,但是红外线的热成像效果使得他藏身的花架子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钱水协做了抹脖子的动作。二个队员悄悄的沿着廊檐的阴影分别摸到花架和柱子后面,无声的将两名保镖抹了脖子 队员们已经按组准备好突击:院子里有四道门,正房、左右厢房和院门。保险起见,每一道门都要把住。 钱水协一步跃进院子,手里挥着冲锋枪,一声口哨,四个小组哗地向三处屋门和一处院门冲去,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三个门都被人踹开,突击队员蹿了进去。 正房里悄无声息,但是东西厢房里都传来了咔嚓声和被扼住喉咙的垂死叫声。 许可跟着钱水协冲进了东厢房,厢房的地上已经躺着二具尸体,都是账房先生打扮,这时队员们从里面已经揪出了一个半裸的壮汉,身上沾满了鲜血。 “就是他。”队员说道,“要反抗,不得已给了他一家伙。里面还宰了一个兔子。”他说这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许可怕他送命,眼见他只是两边胳膊上各被刺了一刀,虽然鲜血直流,性命大约一时无碍。 “给他包扎下带走!”许可说,“撬开银箱!” 账房里堆满了账册,不过许可并不需要知道赌场的经营状况。队员门迅速的撬开钱箱――前面三个箱子全是铜钱,第四个箱子里面是各种整锭和散碎的银子,队员们打开空背包,将里面的银子迅速的倒入二个背包――将这次绑架伪装成江洋大盗的入室抢劫。 几分钟之后,全队人员已经押着林十帽悄悄的从墙洞里撤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谌天雄的小庙的密室里已然成了刑讯室。在被一名队员拔下了第二个指甲之后,原本一直忍着疼面不改色的林十帽终于开口了。 “姓名?” “林十帽” “做什么营生?” “开个赌场混碗饭吃……”林十帽失了不少血,又遭了酷刑,整个人萎靡不振。 “你认识森久胜吗?” 林十帽惊讶的看来他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是个倭人,一直在本地混饭……小人也时常接济他。” “李顺呢?” “也是……也是在这里混饭的……” “谁让你雇森久胜的?” “……” 许可看了队员一眼,队员看了手中的钳子一眼。 “我说,我说,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林十帽又怕又疼,几乎要晕过去,知道眼前这几个人不是善茬――他早就接到了人告警,说最近有人可能会对他不利,要他尽快找个地方躲避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节 殖民和贸易部长 林十帽虽然做了种种戒备,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这晋江县城离着安平镇近在咫尺,他又是帮着郑芝龙做事的,想要动他都得掂量掂量。 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辣,悄然无声的进来直接就把自己给“掏了被窝”,杀人劫财绑票一气呵成,这做派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外路江洋大盗的摸样。然而直到他被人逼供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 这伙人是髡贼啊! 说到这髡贼已经是闽粤海面上鼎鼎大名的势力了,一度还打到了广州城下,杀得珠江水赤…… 一想到自己落在这帮人手里,林十帽浑身发冷,吞吞吐吐的说森久胜和李顺的确是他雇佣的,为此他拿了二百两银子。 “……是一个我不认得的人叫我雇得,这人我真没见过――是个中年人,挺有钱的掌柜模样――就说要雇二个胆大不怕死敢杀人的。雇到了人我就直接把人交给她了……” “你一个堂堂的赌场老板,随随便便个不认识的外路人叫你雇凶你就雇?你还懂不懂规矩?”许可说着歪了下下巴,“给林老板提个醒!” 队员又举起了钳子就要上来拔,林十帽疼得冷汗淋淋,他再也顶不住了,只好说道: “好汉饶命!别……别动手……” 林十帽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来人他的确不认识,但是他拿来了一张的郑芝凤的片子――这晋江城里还没人敢违抗郑家几位爷的命令。 “是郑芝凤?” “是……”一想到自己出卖了郑家三爷,林十帽又是汗如雨下:一边是无恶不作的髡贼,一边是泉州一霸郑家,自己这下是把两造里都给得罪死了,全家非被挫骨扬灰不可。 “片子?”许可一愣,早知道该把这片子也带出来――直接的物证,“你收在哪里了?” “他就给我看了看,然后就收回去了。” “收回去了?”许可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林十帽生怕他还要拷问,赶紧哀求道: “老爷!小人算是哪家牌面上的人物,给我瞧瞧片子就算是给了面子了,小人哪里还敢要他留下片子!” 许可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大效果了,打个了收拾,队员们把他押了下去。到晚上再趁着夜色把他送上去高雄的船。 虽然没有掌握最直接的物证,不过有林十帽这个人证也足够了――反正本时空的普遍的法制理念还是以口供为主的。 不过,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就在维斯特里案件的汇报送到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的时候,向郑芝龙宣战,借此铲除这一福建沿海的庞大势力的动议就已经出现了。 虽然双方通过私盐贸易结成了松散的商业伙伴关系,但是双方显然谈不上有多少互信关系。郑芝龙不外乎是慑于澳洲人的船队和本身十分落后的远海作战能力才保持着克制的态度。长远来说双方迟早是要拉破脸皮的。 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是郑芝龙还是元老院,都在打这个算盘。 维斯特里案件的材料在被详细报告到了临高之后,一时间对郑芝龙宣战的舆论尘嚣甚上――这其中也少不了魏八尺的暗中运作。 要减轻自己的责任,就得转移大家的目标,魏八尺对这套思路早有领悟。自己在高雄的套路在元老院已经被人批判过,眼下又出了这么一档之丢人现眼的事情,想要避免“休假式治疗”,只有把舆论搞大,越大越好,让郑芝龙去吸引元老院的火力。 元老院只要一和郑芝龙开战,高雄就是战争前线,为了保证这一基地的运作稳定,执委会是绝不会临阵换人的,等到仗一打完,普天同庆,谁都顾不得来追究他这个高雄市长有什么问题了――就算追究也就是意思意思。无非来个“态度端正深刻的检讨”就能了事了 魏八尺写完报告之后在一次高雄元老们的会餐中对柳正等人大谈了一番对郑芝龙暗箭伤人,耍弄阴谋云云,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柳正虽然是个皇汉,对他来说荷兰人这种“白皮大猩猩”比郑芝龙更可恶,死个“白皮小崽子”他是一点也不会有啥伤感可惜之情,但是他更在意“元老院之威仪”,一听说郑氏集团来这种阴得手段,严重的损害了元老院的面子和形象,顿时勃然大怒。 作为元老院皇汉社团“华夏社”的总瓢把子,柳正当即发了一封电报给华夏社人员,要他们在元老院会议上提出立刻消灭郑芝龙的提案。 随后他又派出一名信使,带着自己的密信,搭乘转运难民的船只回临高。送信给常师德。信中除了简单的问候之后,谈了下这次事件的大致经过,并就目前高雄所处的环境和未来的发展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广雷派的灵魂人物常师德心领神会,马上就去暗中运作了。 于是元老院对郑芝龙开战的呼声便愈来愈大起来――不过在元老院内部,具体到如何制定对郑政策一直存在争议。 大多数元老是所谓的“摧毁派”,要求彻底无情的“碾碎”郑氏海商集团,从福建沿海将郑氏集团连根拔起,在清洗掉郑氏核心之后收编其残部和船只,直接控制马尼拉和日本航线。 另一派是以殖民和贸易部长斯凯德为首的少数元老,认为应该以此为契机发出最后通牒,要求郑氏集团承认元老院的宗主权,称臣纳贡,同时交出每年收益的一半。 采取这一“压服”策略的主要理由是可以利用郑芝龙现有的运作模式和商业网络,毋须自己动手组织贸易就可以坐收厚利。不管是在执委会会议上还是在元老院常委会的会议上他都强烈的推荐自己的这个方案。 但是司凯德掌握的票仓太少,在元老院就如何处置郑芝龙海上集团的最终投票中,他的方案遭到了否决。于是对郑氏集团的“最终解决”方案就成为了正式的决议。 司凯德灰溜溜的从百仞城露天电影院回来了――这个最早修建的“群众文化娱乐”项目迄今依然是元老院召开全体大会的场所。 提案在大会上遭到否决让他很是不快,在心底里暗骂了无数遍“民主就是暴徒的狂欢”之类的话之后,他回到了殖民和贸易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窗户里俯瞰着下面大厅里巨大的沙盘,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他原本计划中的利用郑芝龙的势力的方案已经被否决,老郑就不会再蹦跶多久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军务总管的业务了。 执委会按照元老院通过的决议已经发出了命令:向台湾海峡派遣二个特侦分队――特侦分队的调动必须由执委会签发命令,而不是军务总管庭。第一舰队停泊在高雄的蒸汽动力战舰也得到了命令:“即刻前往香港基地接受全面维护。” 这节奏,怎么看都是要动武的前奏。 司凯德从骨子里发对动武,为此在元老院大会上被人喷“右倾投降主义”。虽说被议长钱水廷现场制止了,但是他知道元老院里这帮人肯定会就此大造舆论,不用说本周的《启明星》上肯定又要有人撰文批判“投降主义”了。 不过司凯德作为殖民和贸易部长,对整个海运运行图完全了然在胸,就目前阶段来说,要登陆金、厦,就后勤和运输方面来说并无太大的困难――反正按照执委会的意思,这是一次打了就走的行动,不会长期占据金厦地区。也不会在当地驻军,那么现在的海上运力无需多承担额外的补给任务。 再说以企划院的属性和具体的天气海况来看,最终发动对金、厦的进攻很有可能是在今年的冬季:第一,冬季没有台风,不论是航渡还是两栖登陆都很安全;第二,去日本贸易的安平船是夏季出发的,冬季正好带着从日本够得的金银、铜料和海味干货返回港口歇冬,这个时候发动进攻,能够有最大的收获。 但是这么一来,郑芝龙集团就有可能死灰复燃――司凯德很担心,去了郑芝龙,在福建又出了个李芝龙、刘芝龙,再者郑氏集团人口不少,除了郑芝龙的亲兄弟,他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和养兄弟,后来都是郑氏集团的骨干。一次突袭是没法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跑出去几个说不定就会打着郑家的大旗出来重整旗鼓。 当然,他可以就此撒手不管,顺便看看戏。不过作为殖民和贸易部的部长,看戏的结果就是被冷落在旁。他对本部门就此被挤出对郑工作感到不甘心。最好能够在这件事里插一脚,充分的刷出殖民和贸易部的存在感才行。 司凯德盯着自己对面的东亚海域的大地图,上面标注着各方的势力和他们的贸易线路图。 要怎么才能刷出殖民和贸易部门的存在感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节 釜底抽薪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近送来得各驻外站的工作报告上了。他想起最近的赵引弓送来得关于设法开辟上海-天津的海上航线的报告。赵引弓在报告中提出,大明的沿海航运业技术水平落后,效率低下。以元老院目前的航海技术来说,即使使用上海本地的沙船也可以大量的运输货物,加快南北双向的物流贸易。特别是漕粮运输这块,不但有很大的利润,更能进一步扰乱大明的社会经济基础。 不过他感兴趣的不仅仅是这件事,而是赵引弓提到的上海。 上海作为贸易口岸,不但在中国沿海贸易中有重要的意义,更是重要的外贸港口。司凯德一直疑惑,为什么上海这个口岸在明代的重要性比不过福建?明代的主要对外贸易口岸,从最早的双屿、月港到明末的安平、厦门,无一例外都在福建沿海。 从贸易角度来说,福建三面环山,平原很少,除了食糖和靛蓝之外自身也不是当大宗贸易商品的生产基地。许多商品都是从外省千里转运到福建再出口的。明代的克拉克瓷早先是江西烧造,后来因为从江西转运到福建路途艰难,损耗大,运费大,这才有人在福建就地设窑烧制。 但是这一情况又是当时中国已经开始落后的海上定位导航技术所局限的。中国的传统航海导航术,主要是依靠“针路”,以指南针配合海上地标航行,因而航海一般都是沿着岛链进行。当时去日本的海船,都是按照走台湾方向沿着第一岛链航行到日本的路线。所以往日本去得航路,自古以来就以浙江和福建两省的港口为主。 由于从明代开始在天文定位法上开始落后,航海愈发依赖海上地标定位,以至于中国沿海的南北航行,元代海船可进黑水洋,到了明代反而倒退到只能在沿海群岛间航行了。 这条航线的最大问题就是绕路,从福建航到日本的航线多走夏季航线,乘东南季风,先到台湾,再顺着东南季风沿着琉球到长崎,全程1000海里。而从上海出发就可以选择在冬季乘着西北季风,直航长崎只要400海里,如果从上海起航,帆船十天就可以到长崎了。路程缩短一大半不说,还避开了夏季常见的台风。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上海都是比安平好一百倍的港口。上海处于长江入海口,背靠长江和大运河两条黄金水道,而且自身又是物产最丰富,社会最富庶的长江中下游地区。不管是江西的瓷器,浙江的生丝,松江的棉布,要运到走上海均可通过便捷廉价的内河水路航运,广东福建的砂糖和靛蓝也可以走沿海航线。 如果赵引弓的杭州站能够大规模的开展对日贸易,不但这块肥肉可以落入元老院之口,而且从根子就上切断了郑芝龙、李芝龙等福建大海商重整旗鼓的可能性。 这个方案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过,司凯德也动过心,但是他觉得这个项目未免太费事,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也很可观,而且很可能激化和郑氏集团的矛盾――完全可以在互利合作的基础上先利用郑芝龙的势力获得收益,以后再慢慢图谋不迟。 现在看来和平改编利用的前景已经不存在,从上海开辟对日贸易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与其被动的等人来提,不如自己先开展起来。好歹这也是一招对付郑氏集团的“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这算不上直接行动,但是在整体战略上的意义可比一次单纯的战术袭击价值要大得多了。 何况现在他们还掌握了济州岛这个中继基地,不管船只避风补给还是屯积货物都是有利的条件――何况还可以以济州为基地出口朝鲜和辽东的特产到日本。司凯德知道当时的高丽参在日本是“特效神药”,价比黄金还供不应求。许多日本少女为了给亲人治病而卖身为娼。 司凯德想,怎么看开展对日贸易都是件要紧的事情,问题是这件事该派谁去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派从东南亚回来的平秋盛去日本――关于这件事平秋盛已经恳求了他很久了。现在平秋盛是他手下的干将――自从去了一趟东南亚,顺利的打开了和暹罗之间的贸易往来。这一贸易路线给为粮食问题捉襟见肘的元老院运来了大量的稻米,平秋盛在元老院的人气值大涨。成了最近冒头的一批实干型人才――他的意见和愿望,司凯德不能不认真考虑。 再者眼下元老院里颇有一股要把他“干下去”的势力存在。平秋盛在殖民和贸易部里要专业有专业,要功勋有功勋,很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合适“新人选”。被人拉过去当炮弹就不妙了。不如乘此机会把他弄到他最喜欢的日本业务上,做他的“平将军”、“平幕府”的梦,只要离开中央几年,自然这股风就散了。 平秋盛哪里知道司部长肚子里的弯弯绕,听说要他去主持对日贸易,不由得精神大振,表示自己准备一下立刻就出发。 “我打算先去趟济州――这个地方对开展对日贸易非常重要。”平秋盛早就研究过当时的中日朝三方贸易,早已经成竹在胸说起自己的方案来,头头是道。 日本并非人人可以去贸易的地方――按照幕府的锁国令,只有大明、荷兰和葡萄牙商人准许到日本进行贸易。荷兰人因为滨田弥兵卫事件暂时被停止了贸易,得今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消气之旅”奏效之后才会重开商路。至于大明商人,也只有那些得到幕府的朱印状的商人才能到长崎去贸易。 赵引弓就算马上派出商船去日本,也会因为没有朱印状而无法展开贸易。 当然了,按照殖民主义者的派头,元老院大可搞一次17世纪的“黑船来访”,问题是现在元老院的海上实力毕竟有限,不宜大放群嘲技能。比起郑芝龙、刘香这样的腹心之患,日本到底只算是一个可以刷钱的地方而已。 这么一来,想要开展对日贸易势必要找马甲或者特别渠道。 找马甲就是寻找一户有朱印状的海商,采取各种手段控制其之后利用他的朱印状去贸易。至于特别渠道,就是走对马藩的渠道。 平秋盛觉得,与其不着边际的寻找一家朱印状海商借壳上市,不如先从对马藩这条特殊渠道入手来得快捷。 他把自己的看法向司凯德说了一番,司凯德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你是殖民贸易部对中日朝贸易的全权代表――我已经签发了文件,不仅是大明对日、朝的进出口业务,济州对日本和大明的贸易也由你负责管理协调。” 平秋盛连连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再给你派几个归化民助手,有个日本人你可以带去――正牌子日本武士出身。” “紫川!紫川!紫川……” 紫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每喘一口气都大石头都更重一点,而且火辣辣的疼,渐渐的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呼吸,疼痛也消失了,眼前变成了一条光的隧道,隧道里似乎有人唱歌,有人在演能剧,自己正被一股力量拉着一步一步向隧道尽头走去…… 我蒙主召唤了 一个声音对他说:你还有事情要做,去吧…… “紫川!首长叫你!” 原来是梦。 自从在济州城负伤,紫川秀次经常做这个梦,实际上人在陷入休克状态时,神经活动并没有完全停止,一部分感观会零零散散接受一些外界信息。 当时紫川秀次腿上和右腋下各中一箭,和东南亚的竹弓不同,朝鲜的复合弓杀伤力十足,右腋下那箭穿透了胸腔,造成开放式血气胸,要在别处自然是没命了,不过澳洲人的军队不是别处,军医拿一个临高制的大号青铜针头插在胸腔上给他放了气,又用上了抗生素,所以天主决定让他回去。 随后由于他伤情较重,冯宗泽和济州的归化民军医都没能力继续治疗,如果继续留在济州迟早要送命。而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又让元老觉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太可惜。死马当活马医医,他就随着一艘海军舰船被送到了临高,住进了马袅陆军总医院。 十几天的海上航行几乎要了他的命,不过紫川的生命力很强,一番折腾之后他终于慢慢的开始恢复了。 死罪以免活罪不饶,腿上那箭射穿了膝盖,好歹腿是保住了,不过想彻底好是不太可能了,紫川的下半辈子既不能跑也不能爬墙了。因而他现在十分担心自己在澳洲人手下顿顿有大米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最后脑补出了一个天主的安慰。 年轻的澳洲护士已经给他拿来了干净整齐的军服,帮他穿好了衣服。随后他支起拐杖,在护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马袅总医院的病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节 平将军 走廊里的大玻璃窗外投射进来明亮的阳光,把用石灰刷得雪白的墙壁照射白得刺眼,让久在病床上的紫川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幸亏旁边有护士搀扶。 “小心……” 穿着蓝色衣裙的护士说得是一种他不大熟悉的中国话,和首长们说得差不多。紫川知道这叫普通话,是澳洲首长们说得“国语”,自己也一直在拼命的学,可是就是不着调,和这小护士差得很远。 紫川学普通话的老师个是归化民下士――这老师的水平不怎么样,学生自然也好不了。 长廊式的大病房里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马袅陆军总医院的病房里现在注满了病人――大多是最近净化营里送来得。 山东之乱已经进入到高潮,每天都有大批难民涌向莱州和屺母岛,这些人九死一生,又病又饿,即使经过了济州或者高雄的难民营净化,身体有所恢复,到了临高之后还是出现了大批的水土不服症状,结果就是各医院挤满了补液的病号,蒸汽消毒室24小时运作。 紫川进了医院办公室的院子,感觉有点不一样――院子里有几名冷着脸的警卫人员,紫川被卫兵引到一间办公室里: “首长在里面等你。” “首长dono,紫川治安军下士秀次参上!”紫川在办公室门口自报家门。 像所有雇主一样,澳洲人也并不太介意日本雇佣兵按自己的武士习俗在姓名中间加一堆零碎。 “进来!” “听说紫川下士光荣负伤,复原的还不错。” “感谢首长dono关怀,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紫川努力想让自己站得更挺拔些。 “这位是执委司凯德部长” “部长dono!”说话紫川就要往地上趴,在临高受训的时候大概了解,部长类似于奉公的强藩大名,执委类似于丰臣秀吉时代的奉行、大佬,属于比大名还要恐怖的存在。 “起来说话。”司凯德说着也站起来,“紫川秀次!” “是!” “鉴于你在济州战役中的英勇表现,执委会决定授予你光明奖章!连上次军务总监部颁发的战伤章我一起带过来了,现在给你授勋,请立正!” “是!”紫川激动的面色发红,立刻敬了个礼。 光明奖章全称“北斗光明勋章”,分为三等勋章和奖章。授予在开拓殖民地和领土的战争中的有功人员。至于战伤章是授予在战斗中受伤的武装人员和民兵,但所受伤害必须来自于敌人的直接伤害,意外造成的不能获得。获战伤章者每年有少量补贴。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紫川看着自己胸前的勋章,想起了当年去某高级武士家看到家主珍藏的领主发给的“感状”。没想到这澳洲的感状自家如今也有了!激动之余不由得大声说道。 “请坐下!” “是!” “元老院和人民决定交给你一个新得,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秀次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现在有伤在身,轮野太刀太勉强了,所以决定你即日起脱离治安军系统,转到殖民和贸易部属下!”司凯德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一把佩剑,“我代表元老院将这柄剑授予你!愿你在新的岗位上成为新得元老院之剑!” 自打钢铁厂投产,钢铁就成了三级管控物资,金属产品出口也不再受到严格的控制。殖民和贸易部就订造了一批各类刀剑,专供出口。目前主要是向东南亚出售。1629式砍刀是大宗出口品,销售对象主要是东南亚地区。除此之外还小规模的批量制造了一些其他刀剑。这柄是仿65式骑兵刀,只是把黄铜配饰改成了钢制,轻而长,锋利坚韧,很受欧洲人的欢迎。 “好剑!”虽然不是武士刀,不过作为一个武士,钢口好坏一望便知。 “小人不甚惶恐,秀次愿意做元老院的佩剑,肝脑涂地……”在战国时代的日本,主君向家臣赠刀是极高的礼遇,相当于说我把刀交给你了,你就是我的刀,类似的还有德川家康向德川秀中赠铠甲,以示移交德川军主力的指挥权,以及丰臣秀吉向德川家康赠阵羽织,表示将天下作战指挥 权授予德川家康…… “要做元老院和人民的剑,大家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工作的革命同志嘛。”不觉间违和感已经掉了一地。 “组织上呢,给你这把剑不是让你打打杀杀,”司凯德心满意足,小日本的调调其实也蛮不错的,“咱们就从这剑说起,过几天会有对马宗家的船到济州岛,我记得你父亲在太阁征朝的时候曾经在小西行长手下做事吧。” “是,首长。” 武士一头雾水。 “当初小西军数次援护宗义智,过几天你就作为平首长的随从去济州岛。宗家的人很快会到岛上来,你的旧主公是他们主公的恩人,你可以用这剑斩点东西给他们看看。” “大人……不,元老院想把刀剑卖给对马宗家?” “具体的任务,平首长会给你布置的。”司凯德说,“你现在已经是我殖民和贸易部的工作人员了。恭喜你。” 紫川所属的治安军指挥、军务和人事都归陆军部领导。但是具体到各地的运用,则主要由当地的行政领导负责。为此司凯德为他办理了调动手续,紫川现在已经不再是治安军了,而是殖民和贸易部属下的低级办事员了――算是踏进了归化民干部体系的最低级别。 要按照旧时空的说法那就是从临时工变成体制内的了。 紫川久在治安军,又会说中国话,和归化民指挥员交往比较多,知道“编制”的要紧,这个身份就相当于自己从足轻变成足轻组头了――最低级的武士了。 不用说还能继续顿顿吃大米,恐怕还能吃得更好些。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也他大约也知道殖民部是做买卖的部门,把自己一个挥太刀的要去做什么?莫非真要自己去演示刀剑的厉害? 作为一个基层武士,紫川非常清楚日本刀的真正水准,虽然后世把日本刀吹的很神奇,似乎把把都能吹毛断发,实则真正的上好精品只是凤毛麟角,得当传家宝一样供着。首长的刀剑虽然比不上最好的日本刀,但是比起一般马上武士装备的已经好出不少了。 紫川得了勋章和佩刀,晕乎乎的腾云驾雾的回到病房,他已经在急着想出院了。 平秋盛去了次组织部,领取了正式的任命文件就赶回自己的公寓去了。 平秋盛是“撸党”的一员,作为他准备缔造的平幕府的“平将军”,他觉得自己最少也得娶个清华家的女儿。因而不顾许多人的关于本时空日本少女的长相问题的劝告,坚定不移的走着撸党的路线,因为短期内不准备要女人连公寓也买了个最小的。 但是撸党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平秋盛眼看着别人回家之后出双入对,晚上热饭热菜,少不得夜里还要惊天动地一番,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最终有一天觉悟了,就去女仆学校买了个女仆――当然只剩下d级了。 这个d级女仆长相倒还相当不错,评级这么低主要是贫乳又矮――只有一米五。要按照当初的选拔标准,她原本属于不合格的,但是长相上给她加分不少。还是送到女仆学校去了。 可惜登陆伊始,一众元老都急于找丰乳肥臀类型的充分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贫乳罗莉型不受欢迎,便一直滞销,女仆学校只好把她租给吴南海,在咖啡馆打工。 平秋盛觉得也就她还凑合――平秋盛虽然对日本宅文化颇有研究,但是对贫乳星人并无嗜好,纯粹是满足有无问题。买下之后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平凌子。 平凌子穿着带白色围裙的女仆装,头上束着个大大的蝴蝶结,她身材瘦小,眼睛很大,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就是那种“萌”属性少女。平秋盛不自觉的就按照自己熟悉的形象把她给重新塑造了下。 此刻平凌子在公寓里收拾行李――他这一去济州、日本至少也得一年半载,许多东西必须随身携带才行。特别是一些在临高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到了济州都没有,靠运输船运包裹又太漫长,需要的东西都要尽量带足。 至于公寓里那些旧时空带来的贵重又不是目前需要的东西要整理收拾一下,统一送到办公厅设在高山岭的仓库里去――那里的储存环境比公寓里好得多。 “主人,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书籍也带去吗?”平凌子看到平秋盛回来,汇报道。 “带去,外语学习要经常性复习。”平秋盛说。这些都是临高印刷厂小批量印刷的日语口语教材。这是教育部和大图书馆联合编撰的,主要有日语、德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专供培养外事人员使用。平秋盛没事的时候就教女仆学日语。将来有了平幕府之后,平凌子就是最好的助手,也能混个什么院之类的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节 日韩贸易 平秋盛很小心的隐瞒着――或者说自以为自己隐瞒着相当日本新一代幕府将军的野心。所以一直以来他尽量以“宅文化爱好者”的面目出现。 在他的内心深处,十分希望保存日本传统的文化和语言,让日本在原有的历史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最好一直走到大正,然后就直接进入十分有爱的平成。昭和精神什么的就直接没有好了。 但是这个思路他从来没敢和任何人提起过,这多少有点“政治不正确”的意思在内。平秋盛很难琢磨元老院对日本的态度:既不是对待朝鲜、越南那样要干脆利落的“华夏化”,又不是对付东南亚那种毫不犹豫的“最终解决”――是一种暧昧的爱恨交加的感觉。 现在,日本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平秋盛就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登上了前往济州岛的运输船。 运输船是一艘h800型和谐轮:“宅急送”。这船虽然不是威风凛凛的854或者901型蒸汽战舰,速度上略有欠缺,但是载重量800吨的船实际排水量是1400吨,只比854的满载排水量小一些。 越大的船坐着越不颠簸,因而除了海军元老和有急事的元老之外,多数前往香港、济州和台湾出差的元老都首选乘坐h800,较大的船体也能够布置较好的住舱:在艉舱内安排有类似火车软座布局的“高级包厢”。 和平秋盛同时去济州岛的,还有另外二名元老。分别是准备开战对后金贸易的黄骅和农委会的李幺儿。 黄骅自从从情报培训班毕业之后一直“待命”――也就是在机械总厂继续干活。每周到情报局去报个到,聊聊天听听讲座,对外情报局术语称之为“回汤”,意思就是免得时间久了忘记了培训内容。 他这么一等就是一年多,眼看着济州岛都陷落了n久,登州之乱也快画上了句号,外派还是遥遥无期,正在失望间,外派的任务突然就下达了――先随船到济州岛,再伺机进入满清的地盘开展贸易和情报工作。 这个黑龙江壮汉眼下正心潮澎湃,时常站在甲板上遥望大海,不时仰天长啸,颇有要在荒蛮中建功立业的意气风发,甚至表示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李幺儿就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平秋盛见她相貌端正温婉,虽然年龄有二十七八岁的摸样,但是说起话来还是一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子的摸样,不知道为何吴南海要派这么一个女孩子要去济州岛。 旅途漫长无聊,平秋盛和她聊天才知道她原本在财经口上班,是财经部门的会计,但是因为对会计不感兴趣,反而对园艺兴趣浓厚,又酷爱料理。就申请调到农委会工作去了――恰好五道口系统正大力推行货币化结算,各部门都需要专职会计,于是李幺儿就正式调到农委会任总会计师。 虽说到了农委会还是当会计,而且一上任就有多年来得账目需要清理,接着又有无数的核算要做,但是起码是换到了一个她感兴趣的地方,从农委会的办公室里推开窗户,窗外就是四季花开美丽园圃:载满了各种香草、草药和花卉。 在这里上班,怎么也比财经口那冷冰冰的充斥着“工业美”的包豪斯风格的办公楼强得多。闲暇之余,她还可以和吴初晴、刘三和他的徒弟符悟本等几个热爱园艺的人一起伺弄园圃,生活过得十分充实。于是便闹着要住到农场的农委会公寓里来。 李幺儿的丈夫梅法正在工能委上班,住到农场之后上班距离太远。夫妻两人进行了一昼夜的谈判之后,李幺儿以将丈夫可以购买的女仆数量从二人增加到四人为条件,终于取得了一致。于是夫妻两人就从百仞新城的公寓里搬了出来,入住了农委会的公寓 “想不到你还真够大方的。”平秋盛在闲聊中听说叹道,允许买女仆就够不错了,还能允许买四个! “当初我就和他说过只要主次分明,我是不会在意的。不过丫鬟就是丫鬟,不许正式纳妾!”李幺儿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要哪个女仆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一个指头就摁死她。”她泛着甜美可爱的笑容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让平秋盛脖颈一凉,意识到她说得绝不是什么笑话。 “再说了,就算我坚决不同意,他真要真要这么干,我拦得住他吗?”李幺儿说,“男人就这个德性!刘三直接就把他老婆给甩了――与其背上这个名声再被甩掉,不如有条件开放,可控性好得多了。” 李幺儿这番理论说得平秋盛无言以对,他重新找了个话题,“你到济州去做什么?”平秋盛对此很是好奇。 “去开发人参资源。”李幺儿说,“我对人参很有兴趣,也学得不少专业知识。朝鲜和辽东的特产不就是人参嘛。” 接着她滔滔不绝的谈起人参鉴别、种植和萃取方面的种种知识――冷门的很,也不知道她一个学会计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冷知识。 “济州岛的条件比较艰苦啊。” “不要紧,我天性就喜欢旅游,不怕吃苦。大概继承了我爸爱冒险的基因。”李幺儿说得又急又快,“从前我可是资深驴友,去过很多荒山野岭的。” 她说着激动的站起身来:“一想到这个时空还有很多没被人类污染和改造过得大好河山,我就超兴奋!” 护航队在高雄短暂停泊,补充了食水,又卸下了一批货物,然后又往济州岛航行,终于在六月初顺利的驶入了朝天浦码头。 平秋盛上岸之后,马上就开始筹备起自己的日本之行的计划了。 开展对日贸易是元老院早就定下得的方针,过去由于缺少合适的出发港口和对郑芝龙、刘香和荷兰人三方实力的顾忌,所以这一贸易一直没有开展。眼下济州岛到手,荷兰人算是半个盟友,郑芝龙和刘香的势力相互死掐牵制,己方的海军实力又大涨,已经到了可以正式动手的的时候了――工能委和财经口对日本的白银和红铜早就垂涎三尺了。 司凯德给他的指令是除了要设法展开对日贸易之外,还要对日本的社会进行一定的渗透工作,建立贸易和情报网络,做好情报搜集。为下一步的对日工作做好准备。 “仅仅在平户搞个商馆那是不够的,幕府对华人的猜忌也很重。”司凯德说,“原本华人在平户可以租住散居在日本人住宅区,后来就被禁止了。要是只弄个商馆,我们就和广州十三行的外国人没什么区别了。” 司凯德原本还想叫他在日本搜购粮食以供应济州岛的难民营,不过平秋盛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本时空的整个东亚大陆的北部都因为小冰河气候受到影响,无论大明、朝鲜、还是日本的粮食都是连年减产,所以他当时就表示这不可能办到的――就算能搞到些粮食价格也不会便宜,幕府能否允许出口还是个问题。 好在自从农委会派遣万里辉去济州岛种土豆之后,济州岛的粮食供应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缓解。这事已经不算是急务了。 对日贸易,平秋盛认为依赖从临高输出商品是不可靠的――临高的工业产品本身就受到产能的限制,而且自用上的消耗很大,再加上需要千里迢迢的北上,成本这块就变得无法接受了。通过上海站在江南采购各种商品输出到日本是最理想的做法。毕竟这些商品在日本已经是久受欢迎了。在济州岛也可以建立起简单的加工业,制造一些初级澳洲货打开日本的市场。 至于对朝贸易,他的想法是从临高带去的成药换取朝鲜的人参和木棉布。本时空的朝鲜并不具备太大的消费力,但是大量的药品,包括临高开发出的防冻膏在当前的北方还是很有市场的。人参在日本和大明都是俏货,木棉布则是日朝贸易的大宗――当时日本对纺织品的需求量很大。 平秋盛给执委会递交过一份报告,建议对于建奴的贸易也应该以这类物品为主,一来建奴不缺银子,二来皇太极对奢侈品贸易十分抗拒。但是不管这些国家政策如何,药品总是需要的,特别是这种穷兵黩武,经济建立在战争抢劫的土匪式政权,对红药的需求特别巨大。要换取辽东的人口,又不能大规模粮食的话,成药就成了一种很好的产品。 成药的原材料可以直接从朝鲜就近获得,也可以从大明进口――济州岛的好处就是距离朝鲜、日本和大明都很近。一些成本较低的药品可以考虑在济州岛设厂制造。 贸易的航线上虽然上海到平户的航线既快又便捷,但是多了济州岛这个优越的中转站之后,贸易线路又有了多样性的选择,可以展开一定程度的三角贸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节 对马藩 平秋盛设想从日本返回的船只可以先驶向济州岛,在济州岛装上朝鲜人参之后再返回上海,在上海销售后装上当地的布匹、丝绸、日用品,再运往日本销售。 不过,事实是否能够如他所想,还得靠实践来证明。特别是对日贸易最要紧的一头:上海方面还要大力依赖赵引弓的工作。毕竟船只、货源和码头都要靠他来组织。他在出发前已经就这一问题撰写了一封长信,由专人送到杭州站去。 老赵虽然和他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是这种刷功勋的副本想来他是不会放过得。 不过平秋盛等不及老赵那边的工作了,他决定暂时先把自己的五岛攻略放一放,先从最方便的对马路线着手。 处在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之间的对马岛上的宗家,本国国石高达10万石。但是实际上对马土地狭小,算上飞地粮食产量连2万石都没有。这个所谓的10万石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对朝贸易的经济收入。 在整个德川时代,虽然日本奉行锁国政策,只开长崎一个口岸,但是对马国却一直可以搞对朝对清贸易,这个贸易渠道理论上和幕府没有关系,也没有太多的限制。是方便的马上可以利用的渠道。 宗家在日本战国史上堪称不倒翁,在丰臣秀吉侵朝战争中,宗氏家督宗义智和老丈人小西行长大搞两面三刀,对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第一次议和失败和第二次侵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结果因为丰臣秀吉病死,逃过了问罪。 到了关原之战时,宗氏跟小西行长一起加入西军,无论是倒向德川氏的丰臣武将,还是自己的友军石田三成和西国各大名,对宗家都没什么好脸。到了西军战败,石田、小西被砍头,宗义智反倒被德川家康的原谅,大阪之阵后又得到了不减封不改易的承诺。比之小早川秀秋之流命好太多了。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宗家的好运气或许也和其领国的无足轻重有关。对日本四岛上的统治者和强力大名来说,对马只是个远离本土的贫瘠岛屿而已,正如北海道的大名只要及时磕头表忠心,绝没有哪个将军想到要来对付他们。 不过想让对马国就范还需要做一些工作。历史上日本侵朝失败之后宗家就和朝鲜私自议和,原本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然而随着丰臣政权的解体,德川家得了天下――德川家康没有参加过侵朝,对入侵朝鲜这事也不热衷,所以宗家的议和反倒成了功劳。 1607年对马藩和朝鲜又签了贸易协定,对马和朝鲜的关系相当不错:对马藩对李朝称臣,也算是李朝的藩镇,因而能在同样锁国的朝鲜的半岛南部三浦设有倭馆。双方的贸易往来相当的频繁。 平秋盛知道这种贸易实际上是单方面的。朝鲜的商团一般不派船去日本,主要是由对马的商人派船到朝鲜进行贸易――因而指望朝鲜方面的船只是不行的。 再者日朝贸易除了朝鲜转口的中国货,就是朝鲜的手工产品、药材、毛皮一类――这些都不是济州的主要物产,所以对马的船几年也不会去济州一趟。 要在济州坐等日本商船来访,那真不知得等几年才行。 第一件事就是让对马的船过来。反正以现在澳宋在黄海上的力量,让谁的船过来或者不过来都是以念之间的事。 于是在平秋盛出发前,司凯德就动身找到海军部,要求海军部电令济州岛的分舰队分批去拦截对马派到朝鲜的贸易船,捕拿船只。在命令里特别嘱咐要把捕获到的对马商人和宗氏家臣放回去,普通船员和乘客如放下武器也一律优待,尽量保障船只货物安全。船只和货物扣留在济州岛等候处置。 临检扣船这类活是海军的基本功,所以等平秋盛到济州的时候,宗家已经被抓了三四条船,现在对马守中藩上下应该都知道了现在有一支大海匪正在拦截自己的船只。 作为该藩最大的财源,他们不可能不来解决这件事的。这点不管是司凯德还是平秋盛都十分的肯定。 平秋盛抵达之后,照例和岛上的军政元老们一番应酬敷衍了一番。冯宗泽知道平元老此来是为了开展日朝贸易,对平秋盛十分的热情――这个方案如果成事的话,济州岛就会成为重要的贸易节点,且不说这其中带动的效益有多大,光在本地建立加工业加工出口产品这点就让他做梦也要笑了――不至于自己弄点苦逼的弓箭业还被一帮子元老喷。 在酒桌上就拍板将朝天浦新建的海关大楼里拨了三间房子给他――反正有了贸易才有关税。接着拍胸脯说他要人有人,要物给物,总而言之济州岛前委无条件支持这一贸易行动。 平秋盛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和行李一起搬了进去,日朝贸易工作小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张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的等着宗家的人上门――丢了几艘大船对宗家绝非小事,更别说对朝贸易是宗家经济的命根子。 如果没有海外贸易,对马这样的穷藩在幕府的“参勤交代”和“手传普请”两大政策的折腾下,财政早就完蛋了。德川幕府的前三代将军以法度严苛著称,史称“武断政治”。这一政策在家光时代发展到最高潮,幕府动辄对大名、小大名减封改易,消灭了许多藩。宗家宗家虽然得到过德川幕府永不改易的承诺,不过被“倭寇”或者别的海匪截断航路这种事如果让江户知道,说不定新近亲政的三代将军就会直接被改易,就算不改易,这个借口也可以让自己切腹,然后派家臣过来“辅佐幼主”了。 但要攻打济州岛只凭对马一国的实力也办不到,再者武力解决也师出无名――说到底济州岛是李朝的领土,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外藩”来打,恐怕到时候海贼没解决,先和李朝之间的关系闹崩了。 既然战争不是选项,对马府中藩内部对占领济州岛的这伙来历不明的武装团伙,态度自然变得很游移,首席家老柳川调兴为代表的家老派把持着整个日本对朝鲜李朝的外交大局,是日朝贸易中的既得利益派,自然不希望横生枝节,主张对济州岛势力不予理睬,以免刺激李朝。 家主宗义成此时还不到30岁,同时宗家名义上也是朝鲜的领外藩,这也是宗家得以向在釜山倭馆派遣官员治理的法理基础,自然也比较倾向亲朝派。 但是不予理睬并不能解决问题,特别是这伙海贼已经封锁了航线,就算被扣的船货不要了,下面还要不要继续派船去朝鲜? 殖民和贸易部和大图书馆提前做了功课,明白对马藩里那点小九九,采取先兵后礼的策略——先拦截扣留对马国船只,封锁对日航线。这样一来导致在朝的倭馆孤悬海外。倭馆只是一个面积狭小的街市,没有农业,如果贸易被切断,那么倭人生活无着,骚乱起来又是一件难以收场的事情。 100多年前,李朝曾经因为防备倭寇关闭过三浦倭馆,导致倭馆叛乱。由于宗氏派兵全力支援,倭馆众才免于被全歼,宗家在战国日本虽然废柴,好歹比李朝那种战五渣强悍的多,李朝维持不起长期冲突,很快重开了对日贸易。不过如今的宗家却没有这个底气――经过16世纪的几次战争,对马藩的精壮男子几乎损失殆尽。 16世纪宗氏屡次卷入主家兼盟友少贰氏在九州、中国地区的混战,损失不小,最终少贰氏败落,宗氏自己在本土的飞地也所剩无几。 丰臣秀吉侵朝前,命宗义智与李朝交涉“借道伐明”,最终也没交涉下来,还多有欺诈蒙骗行为,并且遭人揭发。为表忠心,第一次侵朝战争时宗义智动员了对马国 16-53岁的全部男子,拼凑了一支5000人的大军跟随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登陆,不过就像宗家参与的其他战争一样,对马的渔民上了陆地就败多胜少损失惨重。到第二次侵朝,宗家拼上老本也只拼凑了1000来人。 如今以宗家的力量自然不可能独立发动一场进攻战,何况回来的家臣和商人已经添油加醋的了这股海匪的“大黑船”、“大铳”(火炮)和铁炮如何可怕,以至于宗家很怀疑对方是某种新得南蛮人而不是什么简单的海贼。 宗家当小大名吃的就是日朝管道这碗饭,要不然也不必理睬澳洲人。结果虽然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像当初朝鲜派遣“探贼使”去对马试探议和一样,宗家也派了个“探贼使”来济州交涉,只要济州的不管哪路好汉能放回船只,解除封锁,其它事情都好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节 使节 而且要事不宜迟,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进入夏季之后日本列岛周围台风增多,一般不再出海远航。 宗义成派出了一支小小的使团――当然是秘密派出得。幕府对各种南蛮人都很警惕,万一要是知道本藩私下和新来的南蛮人接触,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一艘日本帆船缓缓的侧风驶向济州岛。说是日本帆船,实则就是一艘中国制造的广船。日本但是的造船业很不发达,一般远航的商人都是从中国或者东南亚买船。 因为是在异国买船,所以船只的吨位普遍不大,这艘船的载重量不过70吨,满排也只有一百多吨,是艘很小的船只,只相当于元老院海军的三级特务艇――最小的一种特务艇的级别。 对马的水手很熟悉济州岛这一代的水文,当初侵朝失败,宗义智从釜山撤军之后为避开朝鲜水师追击,曾假道济州岛回国。 船在距离济州岛十多海里处就被巡逻艇拦截住了――在殖民和贸易部的要求下,第二舰队在对马海峡设立了封锁线,严禁一切船只往来朝鲜和日本之间。 对马守的使臣是宗义成的家臣长船严七郎和长崎商人竹屋宗正,长船家本来是宇喜多家臣,宇喜多秀家在关原战败后被流放,家臣成了浪人各奔东西,年少的严七郎身无长技,几经辗转投靠到了对马守门下,一直被作为外交炮灰使用,好在日本已经天下太平,大名间的外交斗争无非是些利益瓜葛,不会为难对方使者丢掉性命。无非是跑腿受累罢了,对这个俸禄只有五十石下级武士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差事了――起码在奉公期间吃饭不要自己掏钱。 竹屋是宗家的远亲和商业代理人――这年头商人多半还兼任外交任务,竹屋宗正在长崎和中国商人打过交道,能说一口汉语。――据被遣返的商人说自称澳洲人的这伙人说得是汉语――虽然口音很怪。而且他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的事情。算是二手“澳洲通”,便被请来帮忙。 这次出使也是竹屋想要的,不管怎么说澳洲的货品在长崎也很受欢迎。澳洲货目前只是少量的被销到日本,主要集中在奢侈品方面,价格非常昂贵。而且几乎全部控制在那些中国商人手里。 货少又俏,当然轮不到竹屋来经销――竹屋在长崎只能算是中等商户,在长崎的商圈里地位不高。想直接从广州进货,他在幕府里也没什么门路,拿不到去广州的朱印状。好在自己还有一条船,经常利用宗家的关系私下跑跑朝鲜,贩卖些货物。富贵险中求,这次就主动请缨,出人出船还出资筹办了一批贡礼,承担了济州求和的任务――当然正使还是长船严七郎。 听说来者是去济州岛求见“澳洲人”,巡逻艇派出武装人员登上了这艘小帆船,接管了要害不满,随后使者的小船就巡逻艇的押送下往朝天浦航去。 竹屋被宗义成招去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大讲了一番道听途说来的澳洲事迹:琼州大破明军,大铁船炮轰白鹅潭之类,林林总总的各种“澳洲货”,加上被放回来的商人添油加醋的控诉过劫持他们的“四芒星旗大船”是如何疾走如飞,如何的枪炮如林云云……虽然其实只是些特务艇和巡逻艇而已――这些都已经在对马守中府上下留下了澳洲人不亚于南蛮的印象。 这番如同神话一般的演义,自然也有许多人不信得――认为未免太过夸大其词。然而当使者的船靠近朝天浦的时候,港内停泊着的一排h800,浅黑色,在海浪中轻轻摇晃的巨大身躯让使团颇为震撼。 往日本去的中国商船中颇有一些载重吨超过五百吨,满排近千吨的大船,但是比起满排1400吨,有着巨大桅杆和漂亮船型的h800还是显得小了点。和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的南蛮大海船不相上下。 竹屋在长崎当商人日久,在日本是极有见识的一个人,各式各样的中国海船和南蛮大船都见识过。 就吨位尺度来说,h800并不比其他海船更大,但是整整一排这样的大船停泊着,视觉上的冲击比孤零零的一二艘大海船要强得多:长崎港内不管是中国海商的船还是南蛮船,每次不过来一二艘而已。 就在这些大船的周围,还停泊着许多小一些的船只。即使是这些船也都比他们这艘船大多得多――甚至比他们见过的大多数船要大。 这次大规模的集结船只并非是为了炫耀武力,而是第二舰队和运输船团在济州等候入夏前的最后一次开航――随着夏季的降临,台风季的到来。海上航运将告一段落。包括所有的蒸汽战舰和h800在内的大多数船只将返航各自的母港。按照海军军令部的命令,蒸汽战舰全部返回临高维护,h800返回香港进行维护,其他风帆船视情况在济州、高雄和香港接受维护检修。 海军的大规模的“歇夏”不仅是为了躲避台风,也有休整队伍的用意。 持续了大半年的密集航运和护航,使得海军的船只和人员都显出了疲态,蒸汽动力船只原本性能就不太稳定,已经多次出现事故,亟需进厂维护,而人员的疲劳度也达到了极点――由于缺少后备人员,水手都是超负荷工作。 甲板上的使团顿时鸦雀无声。这样的一股“海贼”或者“南蛮”,都绝非善辈――就这直接强占济州岛的力度,恐怕也不是一般南蛮商人和海贼能干出来得事情。 平秋盛并不清楚来使里还有二手“澳洲通”。不过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头一两天自然要先冷冷他们,便安排他们到朝天浦驿馆住下。房间里照例摆上澳宋宣传画册:一半是莱布?特里尼和他学生的画作:临高的建筑和风景,威风凛凛的伏波军,野上隼夫船集风格的舰船,史诗风格的战斗场景――大多是某元老私藏的战锤40k图片ps改绘,当然也掺了一些前时空的东西……总之先震撼晕了再谈。 第三天一大早,平秋盛在朝天浦商馆里召见对马使臣。 “我乃对马国使者长船严七郎兵卫,奉国主之命,令你等……” 平秋盛面无表情,脑袋里飞速思索着昨天晚上复习过得有关对马宗家的功课…… 对马国不大,家臣团不小,以前的主家少贰氏衰败以后家臣团整建制逃到对马,小西行长作为前代家主的老丈人,掉了脑袋以后又来了一伙流浪家臣,然后还有七零八落自己漂泊到此的……比如长船严七郎一家。 家臣一多,吃财政饭的人就嫌多了――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因为来源复杂,加上僧多粥少,免不了就会有多个山头,彼此争权夺利。 由于宗义成对柳川、须佐那些家老势大不满,有意扶植没根没底的外来家臣,严七郎才算拿到了一年五十石俸禄,住在城下町的长屋里,还要奉公,日子苦得一逼,比足轻强不了多少。按幕府的法度,武士不能打工,也没有土地,要靠老婆给商人家带孩子贴补家用。这次作为正使,一身行头都是主家借的。 不过长船家毕竟服侍过大佬级人物,气焰绝对嚣张,严七郎的两个哥哥都是在交涉的时候耍狠切腹而死,他也是靠敢拚命能诈唬才成了家臣。 “你可知罪!”平秋盛听完他冗长的言辞,把脸一拉,心里想:“你大爷的,老子比你丫还横。” “本官乃太府寺卿领沿海制置使麾下提举济州市舶使,乃上国差遣。你家主才是个从四位下的侍从,竟敢遣人来此不逊!莫非你家主是着你来开战的?那我便令海军即刻收押你等船只,明日舰队启程炮轰倭馆!踏平对马!封锁长崎!” “两位大人息怒,且听小人一言。”竹屋宗正急得差点蹦起来,要是那些“澳洲黑船”真的开到长崎,江户必然震动,相关人等落个切腹就算好的了。 “我等此来并无兴师问罪之意。”竹屋委婉的说道,“本藩与朝鲜之贸易,由来已久,并未有任何触发澳洲之处,不知为何占据济州岛,拦截我船……” “这济州岛本我大宋国土,伪元灭于伪明之时,被高丽夷逆窃据,今日我澳宋光复旧领,你等可有话讲!?” “旧日之事,且与我日本无关,是非短长,我等也不便妄言。只是这船只系本藩所有……” “你对马国既是东瀛藩属又是高丽藩属,我帝国现无意征服日本,你家主是要当高丽人还是要当倭国人?” “对马乃日本藩国,外附朝鲜是为从权,我家主不欲与贵部开战,且我神国自家康公以来,诸位大君皆以天下安静为己任,约束诸大名不起外衅。”竹屋知道对手实力强大,耍狠的没什么意义,只有表现自己充分的“爱好和平”才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节 协定 “话说,你说江户大君,我正好想给他写封信,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见对方开始缓解气氛,二位来使松了一口气,不过腹黑流从来都是在这种时候发力: “到底应该叫‘日本大君’,还是‘日本国王’” “自秀吉公不受日本王之印我国天下人便称大君。” “那好。”平秋盛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你来看,这秀忠公的国书上却用‘日本国王’之印。” 1607年日本和朝鲜议和之时,对马国受德川家康委托要求朝鲜遣使,朝鲜方面提出要求日本递交国书引渡破坏王陵的罪人,宗义智和家老柳川智永,玄苏和尚伪造了一份国书,并且随便抓了几个罪犯弄成哑巴送了过去。朝鲜人明知对方作假,还是派来了“回答兼刷还使团”,双边关系得以恢复,但是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掩盖。 由于幕府并没有真的递交国书,朝鲜方面回复了一份国书又把宗义智架到了火上烤,于是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朝鲜的国书,德川不知朝鲜是回复国书,于是又给朝鲜回了一份,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这份……于是来来往往,宗家三人组篡改国书十几份,直到全部病故,他们的后人又继承先辈光荣传统继续篡改事业,直到1634年柳川调兴挑起事端告发了此事,最终将军家光反复权衡之后再次饶过宗家,把柳川氏流放,此后两国的统治者见到的国书才是正版。 此事是东亚外交史上著名的“柳川一件”事件。这种现代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的东亚是不鲜见的,为了“面子”、“正统”、“国格”问题,当时东亚三国没在这方面少折腾过。万历援朝期间中日之间也闹过类似的假使节、假国书的事情。当时的消息闭塞,而且国与国之间信息传播速度很慢,通外语的人才又少,即使是上位者也不得不依赖极少数人来通使,大有舞弊的空间。 d日之前于鄂水就专门从日本韩国的电子图书馆里搜集到了不少篡改国书的pdf,本时空里柳川还没有告密……这二位使者眼下已经惊得汗流满面了。 虽然长船和竹屋都曾经在酒桌上听到过有关风传,不过并没有对证。如今这伙来历不明的澳宋人居然把和原件一模一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 实际上这时候双方想到的都是一个人――三代将军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此人,生下来就得了“竹千代”的名字――这是德川家嫡长子的世袭乳名,家康死前特意安排二代将军秀忠退位,让家光继承三代将军,可见这位大御所对家光的殷切期望。 而家光也不负祖父的期望。他几乎就是日本家族政治的人格化,遗传了德川家的腹黑和谨慎,又继承了母系浅井家的顽固和保守,还还有外祖织田家的霸道和果断……总之,是个足以令天下大名战栗归命的强权人物。德川家的“武断政治”在他手中发展到了最高峰,不但增添了多条武家法度,执行起来更是毫不留情。许多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大名都在其手中因为各种“犯禁”之事惨遭改易。不管是亲藩、谱代还是外样,无人敢挑战幕府的权威。 这个时候,德川家光还没有后来这么强悍的声名,不过自从1632年1月二代目大御所德川秀忠病死,家光正式亲政,大权独揽,已经渐渐显露出强人本色。 双方的不同之处在于,府中藩一方,将军是一句话可以决定自己、家人乃至主君生死存亡的存在,而在临高一方看来,家光无非是若干对手中统治比较稳固的一个,顶多是需要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让其就范而已。 长船严七郎兵卫和竹屋只翻看了文件几页便汗如雨下,既然这伙号称澳洲人的家伙能拿到当年的罪证的拓印件或者是什么,自然有办法拿到将军面前。这可要了老命了:长船和竹屋作为直接相关人,不要说将军或者主公,就是柳川、须佐这些家老也惹不起。不但死不足惜,连名节忠义也会碎一地――事情一出来本藩改易恐怕是跑不掉的,当事的藩内重臣十有八九全得切腹。到时候长船家就成了府中藩的罪人,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被人追杀满门。 为今之计,只有衡量一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对方亮出底牌来显然不是要府中藩改易。 严七郎俯身道:“还请大人明示!” “我大宋只结交忠义之人,二位可当得起忠义二字。”见二位使者汗如雨下体若筛糠,平秋盛把准备好的救命稻草扔了下去 “我等世代忠义” “既是忠义之人,我大澳宋愿与你家约法三章……” 接下来自然就是商讨贸易协定,贸易协定主要约定总共有3条: 一、对马国照日本、朝鲜例,对澳宋称臣,澳宋封宗家为对马团练副使;同时委任宗家担当临高和江户幕府之间的通信奉行,设法同江户建立贸易关系。 二、济州和对马双方互相开放口岸,双方商船可凭印鉴自由进出,并互相享受最惠待遇; 三、双方互设领事,商办双方关税和贸易配额,对马藩派一庶子在济州岛领事馆主持,相当于人质。业务由竹屋经办,澳宋可在对马设贸易领事馆,同时在长崎的竹屋派遣若干专门人员,这个点主要是给情报部要的。 条约附件对日本方面输出品种限制很少:除了禁止运来日本刀之外其他货物一概放行。大体来说眼下的日本能输出的东西很少:主要是日本刀、扇子、金、银、铜、俵物(海产干货)和丝织品。反正这些东西除了日本刀之外对元老院来说都有用处,起码能够用来转口。为了增加日本方面的出口,还特意指出日本方面可以销售木材――不过对府中藩这种自身没有山林的海岛藩来说从本岛采伐运输再出口恐怕也没什么利润了。 竹屋看了平秋盛展示的货物样品之后大为震惊――四十年前界港商人纳屋助左卫门,也就是后来把紫川秀次弄到南洋的那个吕宋助左卫门,从泉州走私了一批青白瓷献给丰臣秀吉几件,编造说是吕宋瓷。丰臣秀吉没见过这么好的器具,一口气赏赐了十几万石,然后又和利休居士一起贩卖“吕宋茶碗”,又狠赚了天下大名一笔。秀吉一死此人只好逃命去了柬埔寨。现在澳洲人不但有上等的青白瓷,还有像玉石一样的骨瓷,像水晶一样的各种玻璃器,定价按日本人的眼力价并不算贵。转手出去就是十倍、百倍的利润! 特别是全套的玻璃和瓷器茶具,细分为大明式、澳宋式――所谓澳宋式就是英式红茶茶具和旧时空的乌龙茶茶具。当然也少不了日本茶道用得那种稀奇古怪造型和色泽的。 至于大宗的消费品,有各种质地的布匹,这也是当时日本的主要进口商品,当时的幕府规定庶民只许穿着棉麻制品,而日本本岛的棉花:不论是木棉还是草棉都不敷使用。所以每年都要从大明和朝鲜进口棉布。特别是朝鲜的木棉布,是日朝贸易中的大宗货物。 元老院虽然自己还没有办棉纺厂,但是东印度公司从印度运来大量的廉价棉布,大明的松江府也是衣被天下之地,而海南、广东又是传统木棉产地,家织棉布数量也很可观。所以日本人要多少都可以提供,性价比大大超过朝鲜货。 至于其他林林总总的货样:特别是小五金件和机制农具更是让宗家目不暇给――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高,但却一直是市场上的俏货,有多少能销多少。更别说澳洲人提供的这些产品的铁质一看就是非常优良的产品。 澳宋样品装了几十个箱子,让对马使者对自己的礼品自惭形秽:送来的倭刀200把大部分是用来打点一般倭寇的普通货色――也就是出口大明三两银子一把的那种。按照平秋盛的授意,紫川秀次首先斥责对方的礼品无理,然后右臂绑着纱布,左手拿着细如柳叶的轻剑当场斩断了几把。 反倒是充满了日本特色的美术品受到了欢迎:折扇和屏风以其特有的日式审美趣味很得平秋盛的喜爱,完全可以送到临高去馈赠给诸位元老。还有就是日本的特产丝织品:天鹅绒。这是日本主要的出口丝织品,很受当时的欧洲人欢迎――但是日本大量进口中国的生丝主要就是为了制造出口用的丝织品。 馈赠给平秋盛的礼物显然是精挑细选的,而且颇为贵重:一柄上好的太刀和一柄胁差――虽然是“新刀”,但是也是出于冶炼名师之手,堪称名贵。天鹅绒二匹,黄金小判十枚,丁银五十枚。 平秋盛这才显露出笑容:虽然一切礼品都要上交企划院,但是这份厚礼充分体现出对马方面的对自己的“尊重”――马屁这东西始终是让人受用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所谓新刀是指1600年以后造的刀--当然只限于出于著名的冶炼师之手的 第四百二十三节 双管齐下 双方草签了协议――贸易协定得等对马守用印,完成委任,并且派来人质才有效力。双方约定一个月以后对马国派船来济州。以前虏获的对马商船要等协定生效后才能发还,为表 诚意,这次济州方面释放了所有被俘人员,每人赠送了一身衣服,一双澳洲草鞋和两瓶朗姆酒,官佐还送了一个临高造的玻璃灯笼。使团成员也各有礼品,还带给宗义成一套骨瓷和一支临高产的左轮枪。 这支左轮手枪是特制版--和南洋式步枪一样,是一支滑膛火帽枪。就威力和射程来说实在很一般,不过火帽这个东西赋予了它前所未有的快速射击的效果。这就是足够大的卖点了。 “首长,我们要向府中藩出口刀剑吗?” “不一定。”平秋盛含糊其辞。目前的日本属于“天下安静”的状态,刀剑之类的东西真谈不上有多大的市场。 要按照一部分元老,也包括平秋盛和司凯德的想法,是准备在1633的锁国令之后的乱局中推波助澜大搞一票。 德川幕府和丰臣政权一样,对外来的天主教怀有极深的不信任感。对德川幕府来说,切支丹大名几乎全是过去的西军阵营,幕府一直担心天主教信仰会被外样大名所利用来发动反幕府的一揆,进而勾结船坚炮利的南蛮人。 政治加上宗教的双重不信任使得幕府对切支丹教的迫害日深。北九州由于是切支丹教徒的主要聚居地,更是受到了幕府的严密监控。1628年幕府老中土井利胜、酒井忠世“巡视”肥前国岛原郡,揆一次便用火刑烧死切支丹教徒570人。 1630年,幕府下达了“禁教令”:切支丹教徒被勒令在两个月之内放弃信仰,否则处死。在寺泽广高、松浦忠信、宗义成等切支丹大名的努力争取下,“禁教令”终于被停止实行。但是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在1633年再一次颁布“禁教令”并勒令切支丹教的主要维护者――肥前唐津24万石大名寺泽广高切腹,唐津藩随之遭到改易,由大和信贵山六万六千石大名松仓胜家入主寺泽领,开始了对切支丹教徒的残酷迫害。1633年~1638年六年之间被松仓胜家烧死的切支丹教徒多达一万人,矛盾变得极度激化。 虽说天草大暴动要1638年,但是实际上在整个1633~1638年之间都有得是机会可以煽动起切支丹一揆。西南诸藩的外样大名:萨摩、长洲等藩一直对幕府怀有敌意,一旦幕府无法及时的压制天草时贞四郎,那么原本在幕府残酷压制,心怀不满的的外样大名――特别是参加过关原之战的西军大名,很可能重新揭竿而起。因为“葵三代”时期严酷的“武断政治”遭到改易的各家大名的众多浪人们也会随之呼应――这些浪人到家光去世庆安四年(1651)人数已经膨胀到五十万。这会估计没这么多,但是二三十万人总是有得。 这批浪人既无收入,又被自己的武士身份所累,心中怀着怨恨,一旦有重燃战火,再取得功名利禄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战乱一起,各地大名和幕府就又会需要大量的军火。这么一来,原本战国时期就行之有效的扩大外贸这一政策就又会得到重视,锁国之策必然不了了之,种种限制金银铜外流的政策也会因为军火的需求而放松――这一点对平秋盛是相当困扰的,因为贵金属外流严重,幕府已经从1616年开始就限制白银和铜的流出了。 但是,这个美妙的计划牵扯到具体的到对日谋略――这是执委会和元老院才能最终决断的。所以平秋盛只能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不能投入太多的资源。 他对紫川说:“另外还有些事你要准备一下,组织上准备派你回趟日本。” “请首长指示!” “这一次你要结交宗氏家臣,如果得到宗氏许可,下次来船就跟船去对马。” “是!” “在对马安排好事务之后,你就搭乘他们的船回长崎去办几件事:一是这次济州岛,包括之前在台湾,有十几位治安军阵亡和病故,还有两人受伤想回家,你要送他们和骨灰回去,并且把帝国的抚恤金和奖章带给他们家人。” “是,感谢元老院大恩大德。” “其次,你要去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你的教友,叫天草四郎时贞。他也可能叫益田时贞或者大矢野四郎、江部四郎,他的生父过去是小西行长的家臣,名叫益田好次。后来被过继给天草甚兵卫。这个人现在大概是十一岁,眼下可能住在长崎。可能向荷兰人学习过医术……这是他的资料,要详细记住,要倒背如流,现在德川发布了禁教令,你要注意隐蔽自己的身份。” “是!”紫川不知道为什么平元老忽然对一个十一岁的浪人有了兴趣,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你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无须和他联系。宗氏虽然改宗,但也是暗中同情天主教的,你可以在宗氏的家臣中找到暗中依然信奉切支丹的可靠的教徒和天草建立书信往来。将来必有用处。” “是。”紫川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果然是天主托梦给自己有大任托付。 “小人万死不辞。” “最后一件事是看看能不能招募到足够的浪人。”平秋盛说,“治安军决定再增加六个日本人连队。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浪人――年龄不能太大了。最好在三十岁以下。” “是!”最后这个任务最简单。紫川想他认识的没饭吃的浪人没五十也有一百。再通过他们去找人,就是拉一二千人都不成问题。 幕府严禁日本人出国,已经出国的日本人不许回国,否则一律处死。因而这件事必须在秘密的背景下进行。 “十一区不能抗拒让人震惊的事物……”看着对马使者的船远去,紫川秀次听平元老满怀惆怅的冒出一句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话……也许是自己的汉语不够好吧。 但是平元老并不能就此窝在济州岛。济州岛的元老已经够多了。他到这里来开展对日贸易是双管齐下,现在对马这一管已经插进去了,另一根也得尽快插入才行。 “收拾行李,我们也得出发了。”平秋盛对着自己的生活秘书平绫子说道。 平秋盛站在甲板上远望,福江岛已经在望,这是一艘中国式的帆船。这艘船是海军从长期附近掳获的,船上还有不到50人。这艘倒霉的帆船在一个多月前在对马海峡被海军扣留的――该船原本准备去釜山的。 当时海军的任务是捕拿府中藩的船,但是审问该船的火长和通事知道他们并非对马宗家的船,而是来自五岛周氏。 因为捕拿了貌似中国人的海商,济州岛方面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将情况发电请示 一封电报发到了临高,平秋盛得知之后立刻发电:“人、船、货全部扣留。” 对于周氏凡是熟悉这一段中日贸易历史的元老都知道此人。庆长十五年,也即万历三十八年(1611), 从福建出发到日本贸易的江宁府人周性如在骏府接受了德川家康授予他个人的朱印状,从日本各处港口直到长崎畅通无阻。这种朱印状是幕府发给日本海商的,周性如能够取得可见当时家康对他的重视程度。 周氏在日经营的地盘是就再日本的五岛列岛。所谓五岛列岛,是九州岛西海岸外呈东北-西南向的群岛,属现代时空的的长崎县管辖。包括福江、久贺、奈留、若松和中通5岛,还有附近等140多个岛屿。此地距离日本当时的主要对外港口长崎很近,又多天然港口和锚地,是对日贸易的海商们歇船休整的重要地点。当时的五岛列岛作为在日中国人的主要据点其影响力也是可观的。 这次周氏集团的船是运送刀剑去朝鲜换取人参,因为货物不多路程也不算远,所以只派出了一艘百来吨的帆船和几搜随船的小艇。没想到货船刚到济州岛洋面就倒霉的遇到了澳洲人的快艇,毫无悬念的被俘了。虽然被掳上岸之后被不断的审问,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群形象奇特的人物到底想要干什么。直到澳洲人告诉他们要随船去日本,他们依然摸不清这伙人的想法。 平秋盛自有一套说辞:他自称是恒武平氏之后,当年先祖在坛之浦合战后率残余族人西渡大陆,一路漂流到福建,定居福州。后蒙古大军临境,平氏族人乃随端宗及官民一路南下,从崖山渡海,经占城、暹罗终于到了澳洲,而今已历三百五十年,自己正是平清盛公的第二十二代孙。先祖在时,一刻不忘回归故土,再加上平秋盛那口当时听着很怪的日语,让人对他的说法多少有些将信将疑。这样自然这一路行来,和当地人的关系便亲切了起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节 五岛列岛 船上的中国人谁也没把他的所谓平将军后裔当回事――中国人对日本的历史即不熟悉又打小就熟悉这种攀附阔祖宗的把戏,所以也就姑且听之。相比之下,对家名和家族血脉传承十分感兴趣的日本水手倒是对此很感兴趣。 眼见前方福江岛已经渐渐浮现在海面上,一直凭栏而立,意图塑造其“历史性的一瞬”的平秋盛低声吟唱起一首日语歌来: 通りませ通りませ(通过吧 通过吧) 行かば何処が细道なれば(前进 何处成为小道的话) 天神元へと至る细道(至往天神的小道) ご意见ご无用通れぬとても(无需见解 难以通过) この子の十の御祝いに(这孩子 十岁的祭礼) 両のお札を纳めに参ず(奉纳双符咒的拜祭) 行きはよいなぎ帰りはこわき(去时凉风 回时倦怠) 我が中こわきの通しかな――(我心倦怠 能否直达) 紫川等一干随同前往五岛的归化民干部毕恭毕敬的听着平首长五音不全的歌咏――日本籍归化民显然毫无不适应之感,广东福建的归化民都带着奇怪的忍耐神情倾听着。 因为这次是商务合作,所以随行人员并不多。除了他自己的生活秘书,两名从特侦队抽调的护卫人员和几名商务人员外,还有一名叫乔田至的元老。 这位乔元老很年轻,在旧时空是个不成功的码农兼成功的宅男。乔元老当码农当得无聊,客串当黑客。不成功的黑客的结果就不得不跑路到异时空来免得被查水表。乔元老和所有的码农元老一样,d日之后就待在大图书馆里搞搞资料工作。也为执委会和各个部门写写程序代码。特别是企划院,对数据库的二次开发有很大的需求。 乔元老在图书馆默默无闻的打酱油打了三年,期间也买了个女仆,但是他很快就对女仆厌倦了――这女仆和他的想象距离太大了。无聊的工作外加乏味的女仆,乔田至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他决定要出去冒险,就报名参加了对日工作。幸好他有特殊的技能点:英语和日语。尤其是后者,虽然乔元老一天日语专业课也没上过,但是靠着多年的宅文化的熏陶,居然自学到能直接看动画和日剧的地步。 他们携带的只有很简单的药品、武器和一部电台。平秋盛自己是医学专业,后来又从事建筑业,除了日语还略通一些朝鲜语,在日本打造一个情报站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周家搭上线,就坐坐顺风船。 五岛现在是福江藩治下。福江藩的藩主是五岛家。五岛家在九州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海盗,或者叫水军家族。五岛水军从源平合战起就已经活跃在这一带,是典型的日本沿海的豪强国人,从元代开始渐渐兴起的“倭寇”中也不乏他们的身影。 五岛家族就这样干着半海盗半渔民的日子,一直传承了21代。第21代当主五岛玄雅曾经率领五岛水军参加过丰臣秀吉的朝鲜攻略。丰臣秀吉死后,在关原合战中保持了中立,因而五岛玄雅得以庆长八年(1603),从德川家康手中获得了朱印状,正式成为福江藩初代藩主,成为15000石的外样大名。 平秋盛记得这个时候福江藩的藩主是二代目五岛盛利,这个五岛家的养子在十八年前的一场政治斗争中干掉了对手,初代藩主玄雅的亲生儿子大滨主水。为了巩固权力,整顿藩内家臣,盛利用了二十年,而今已经到了尾声。 平秋盛为他准备了一份不错的礼物,一把临高产的钢制装饰剑、一对椭圆梳妆镜和一尊玻璃佛像,作为一个一万五千石的外样大名,想必盛利大人是能够知道这份礼物的分量的。 平秋盛收起心头的思绪,船已经到了福江岛码头,一番忙碌后,终于上岸,早有一个年轻人在码头恭候,大船出发前已经差了一个通事乘一艘小快船回去通报,来人便是了。 “平老爷,我家老爷已经备下轿子。”通事一阵招呼,只见旁边棚子里出来一顶双人小轿,说是轿子,其实是日式的驾笼,看轿夫的身形与神态,想是倭人无疑了。虽说入乡随俗,但是平秋盛看看自己的肚子,最终还是婉拒了来人的好意,决定步行,一来听说周家的商馆距此不远,二则本时空的日本是头回来,沿途也好看看这里的市集。通事知道澳洲人的脾气,也不好要强,便随了这鬓人。 福江岛是福江藩藩主居城所在,人烟相对稠密些,市面也比较繁荣,道路平整,看得出是花了些功夫的。沿途不时有些草棚,摆放着零星的渔货和蔬菜,没有看到有肉类――日本人自从南北朝以后,上层贵族受佛教影响不再吃肉,渐渐得闹成了全民不吃肉。所以沿途商贩的形貌,虽然不至于饿肚子饿得形销骨立,但显然营养不良,形容枯黑而消瘦,男子身高大多都在16米以下,妇女更矮,许多人只不过14米刚过的模样。 不过日本自从丰臣秀吉之后,已经几十年没有全国性的战火,社会稳定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似大明到处都是衰败的气象。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但是没有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惊弓之鸟一般的神情。这让平秋盛不胜唏嘘――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果真如此啊。 棚子后面是一些大些的日式房屋,都只有一层,从样式上看倒像是商馆,不过并没有临高的热闹气象,连此时东亚一般港口的气象也没有。往前大概五百米,平秋盛注意到右手边的一片长屋,看样子里面倒还有一进。 “这里是本地代官的所在么?” “这是武家老爷们的住所。”通事答道。 “怎么倒像没人居住?老爷们平日都不在这里么?” “这倒不是。庆长19年藩主居城江川城被烧毁之后,兵部大人就在石田那边修筑阵屋,要家臣们都搬到新修的石田阵屋那里去。这里自然就没人了。”通事对平秋盛的问话并不奇怪,“前面便是我家老爷的馆舍了。” 果然,在前面五十米不到正是一个院落。这院子很是显眼:传统的中式建筑倒和这里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十分的突兀。 通事将他们一行人引领到门口。门院门打开,一个小厮迎了出来,用有点别扭的南直隶官话道:“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澳洲来的老爷先去花厅少坐。” 进得院子,倒是别样风情,本时空中式建筑的样式配上日式的庭院和植物,让穿越众暗道精致。花厅就在第一进院落,虽然是中式建筑,确是按照日式庭院的布局。从里间落座,外面其实就是大门,但是中间用一些植物进行了隔断,反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两名特侦队员站在身后,平秋盛整理了一下思绪。仆人们照例上了些茶水。不多时,见有两个小厮摸样的簇拥着一名老者出来,看老者岁数大约有六十多岁,两鬓苍苍,虽然服用保养看得出还算精致,但神态中自有饱经风霜之感,看来此人定是周性如了。 两下坐定,也无太多虚礼,周性如听回来的通事说起这澳洲人也自称海商,但行事确与海商大不相同――这些日子来船上伙计在济州岛眼见澳洲人修城筑路,造渠开荒,通事也都一一禀明了老爷。这周老爷也是经过些事的,知道这伙海商的所图非小――别得不说,直冲着他们直接强占济州岛,就这份魄力就在当年的王直之上了。 李朝当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澳洲海商能下这样的决心,做这么大的事业,绝非凡人所能为。 有这样的认识,周老爷自然言谈谨慎,多有察言观色,不时也问起澳洲之事和平秋盛的祖上。 周老爷是南直隶出身,见识自然比福建的海商多得多。他深知自己根底浅,在海商中又是外人,难以抵挡后起的福建、广东海商,所以很早就走幕府的门路,获得了幕府的朱印状,随时可以以日本商船的面目出现,这种可以变换身份的好处是别家海商难以企及的。所以他能够长期在中国东海此起彼伏,纷乱如麻的海商海盗团伙中保持自己的份额。 但是郑芝龙在对日贸易中渐渐露出的唯我独尊的气势,使得周性如倍感压力。自己和幕府关系的确很好,但是郑芝龙和幕府的关系也很铁。更何况郑芝龙的实力――不管是财力、军力还是船只数量,都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老郑要吃独食,自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来个澳洲海商来,而且直接在济州岛就待下不走了――周老爷很清楚,济州岛也好,李氏朝鲜也好,都没什么值得这伙人下大本钱的地方,他们下这个本钱,所图只有是中日贸易这块大肥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节 任天堂 客套已毕,两人闲聊几句,周老爷问起澳洲之事――他虽然久居域外,在南北两京也还颇有些故旧,加之又是海商,最近十年虽然因为年老体衰不便出海,但是消息还是灵通的。要先摸摸这个澳洲海商的底。 平秋盛明白周老爷的心思,当下把之前编好的身世又说了一遍,然后说起虽然祖上是日人,而今也是澳宋臣民,此次来日,一是重回故土,一了先祖心愿;二来在济州岛多有冒犯,特来府上告罪;三则,澳洲以工商立国,多有奇货,原想与日本国做些生意,苦于去国日久,而今没有什么门路,当下又说了些客气话。 周老爷拈须连连点头,他没有急于说话。在他看来这个所谓平氏后人的澳洲海商无非是胡说八道,打着平家的名头罢了。不过也无所谓――攀阔祖宗是人之常情,何况想到日本来做生意。 但是这位平老爷话语里的意思是十分明白的,他们要和日本做生意。澳洲人的实力,他虽然一直客居日本不曾亲眼所见,但是这几年他们的名气已经随着货物传播到了日本。来长崎的唐船和从大明返回朱印船偶然会带回来的零星的澳洲货物,价值很高,几乎一到港就被一抢而空。 现在这澳洲商人送上门来自然要和他谈合作的事情,他心中即喜出望外,又有几分担忧。毕竟澳洲海商是个不亚于郑芝龙的巨无霸势力,和他们一起是能趁他们的东风直上九霄还是被挤得粉碎是件很难说得事情。 平秋盛馈赠了周老爷十罐临高产的酱菜和两瓶国士无双。周性如是南直隶人,看到这酱菜自然分外亲切,而国士无双更是让他心中暗暗纳罕:如此通透的玻璃酒瓶从未见过,因为玻璃酒瓶容易破碎,而且这酒在广州就是供不应求,往往有人从京师托人来购买。日本也就从无批量的到货了。 不由暗叹澳洲人的真是聪慧。既然说到了生意,气氛也就慢慢轻松起来,知道澳洲人最擅长手里有好销的热货,都是寻常难以见到的货色,现在一看这国士无双他就知道为什么如此的热门了。 “老朽不才,在这东瀛诸岛上倒还有些门路,但不知贵方所贩之物如何,所需又要几何?” 平秋盛一看有门,于是吩咐随行又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盒,捧出一本厚厚的犹如影楼影集一般厚的大本子。 这本羊皮装帧的大本子是商品手册。装帧和绘图全部出自特里尼之手,图案全部使用铜版雕版,纸张是重磅纸,装饰印刷极尽华美。按照本时空的标准,这本手册堪称一样财物了。 这些硬皮册子是为了在贸易中向可能的贸易对象发放的宣传册兼商品选购单。为了防止有人会将其丢弃,才做得如此的精美奢华。 一如在临高商场里的手册一样,这些手册的前半部分都分门别类的详细描述了元老院所能提供的商品的外观、性能、质量和离岸价格等贸易必须的数据。一些产品还附有线条勾勒的素描图――相纸的余量已不足以干这种大批量的消耗,在没有恢复出摄影技术和设备之前只好从简使用这种古老而有效的手法。就实际效果来说,这位意大利艺术家的作品所能体现出来的效果似乎比印刷厂简陋的照片印刷要更好。 手册的最后附录有外贸公司要收购货物的信息。每一本手册的内容视手册使用的地域和发放对象不同有所调整――有的是在商品内容上,有的是在定价上。为了方便土著们阅读,手册以多种语言印刷。交给周性如的这本就是繁体竖版印刷。任何拿到这些手册又有与临高通商意愿的人或势力都可以很方便的通过这本手册明白如何进行交易。 周性如翻看着这本大册子,不觉啧啧称奇。他接触过的商人多了,第一次接触,都是拿着真金白银的货样过来给他实地看货,这种拿出册子给他看。这册子之精美,图案之详尽写实,介绍之详细,令他大开眼界。 特别是对货物的介绍,不但细节到尺寸大小、颜色、材质、重量应有尽有,连可以采取何种包装方法都有说明, 货物的种类很多,周性如大致翻了翻,销售目录分为:食品、日用品、武器、纺织品和农具五类。每类下面又分出许多细目,琳琅满目,让周老爷目不暇接。 他爱不释手的翻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贵众果然不同凡响!” “哪里,周老爷过誉了。”平秋盛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了,当即又拍了拍手,仆人送上另一个经过加固的箱子。 箱子里照例是一些临高产的新奇之物:少不了玻璃镜子、骨瓷器之类的玩意,看得周老爷惊奇不已,商人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这个平老爷的一举一动,都充分说明了他是由充分的诚意的。这对自己的生意正在衰退中的周老爷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他的船不多,本钱也不如郑芝龙之类的大海商重,如果能够成为坐地的进口商人,那就是安安稳稳数钱的买卖了。 “不知平老爷在此地打算如何行销?”周老爷虽然心中澎湃,但是多年历练下还是保持着平静而亲善的笑容,毕竟在这福江岛,他是主,澳洲人是客,中间是大有可为的。 “这还要多多劳烦周老爷从中成全则个。”平秋盛说得很是诚恳。 “好说,好说。”周老爷也是一副宽厚长者的摸样。 于是两人心头都是一阵奸笑。 双方随后讨论进行“深入性紧密合作”,商定双方在福江岛建立合资商馆,由周家出面办理。基建投资和人员由澳洲人负责,周家负责出面购买本地的地皮、打点本藩人员和通往江户的各处关节。 新的商馆就取名为任天堂,对这个名字平秋盛很是满意,乔元老是索饭提出了不是很坚决的抗议,但是轻易就被否决了。 商馆的总股本为白银十万两。周家占四成,以现银入股;元老院占六成,以现银和货物入股。秋盛按照广东紫氏企业旧例,分红按照二十三股分配,其中职工福利提留分红占三股,剩下二十股的赢利与周家按照出资额分配。 商馆目前需要的人力暂时由周家帮忙在当地物色――虽然济州岛有的是人,但是毕竟在日本的土地上做生意,还是要懂一点日语才行。平秋盛特别要求最好用本地的中国人,周性如表示最近藩主在石田修造城池,本地人力多数征发去了工地,要找个倭人劳力倒还不容易了。最后招来了两个小厮,都在十五岁上下。据周老爷说都大明水手和商人的私生子,母亲是日本人。这里大明的船只很早就往来频繁,自然少不得有许多大明人士一度凤流留下的种。 这二个小厮说是中国人,其实日本话比中国话还要流利些。平秋盛原本觉得不大满意,但是听说他们都能读写汉字,觉得算是可造之材,就留下了。周老爷又为他们找了几个当地日人女子做下女,专门负责日常采买家务,这里毕竟不是大明,未婚女子在街面上做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本地人毕竟更熟悉地面一些。 乔田至听说有日本下女,当即表示要自己把关挑选下,当然最后还是失望的撂了挑子――这身高,这皮肤,这牙齿……都快突破天际了。当下他很丧尸的对平秋盛表示要他向周老爷搞几个本地小萝莉来以便实施光源氏计划。 “这事倒是容易,就是没法报账。”平秋盛虽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是对女仆要“从小培养”这点也是很赞成的――岛上穿着破和服,蓬头垢面光着脚乱窜的渔家小女孩子多得是,但是要买几个下来培养缺少合适的理由,自从老常的事件之后,大家对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都比较慎重了。 于是这事情就暂时搁置下了。周老爷在港口附近买下了几座废弃的武家屋敷,这些房子都是上好的木结构建筑,面积大,而且几乎都配有具有一定防火功能的土仓。作为临时性的宿舍和仓库勉强可以凑合着使用。 福江岛的港口天然的水文条件很不错,在王直纵横中国沿海的时候,是中国海盗海上商人的主要基地。受以往大明商人频繁往来之福,这里的港口设施齐全,有木制栈桥,h800可以直接靠栈桥卸货。 这边安顿停当,济州岛那边也运来了第一船充当股本的货物。包括大量的食盐、糖和糖果、镜子、玻璃器、骨瓷、中药材和布匹。随船抵达的还有十几个归化民――这批人将会成为日本站的骨干人员。 人员到齐之后,平秋盛委任乔田至当任天堂的临时总经理,负责把新买的屋敷重新装修,顺便再整修码头。只等货物一到这买卖就算正式开张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节 平户之行 平秋盛马不停蹄,决定马上去平户和长崎一次。一是摸摸竹屋的底,二是要尽快寻找日本的出口货物,如果可能还要去一趟冈山,落实临高急需的铜的渠道――日本的产铜地主要集中在这一带。不然临高的大宗货物一到没法交易就出丑了。赵引弓接到他的电报之后已经给回电:杭州站正在大规模组织货源和船只,准备乘着夏季的东南季风从上海起航,直航长崎。 福江这里有乔田至料理――虽然乔元老的技能点有点少,好歹这里有周老爷打点,料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平秋盛交给他的任务是带着归化民干部和本地招募的民壮继续修缮商馆 和港口,同时以代表名义和周性如接触一下本地较低等级的官员和藩中的人物,应酬交涉一番。 平秋盛还特别交代乔田盛,眼下他可以让周老爷出面帮忙在五岛收购椿油。所谓椿油就是山茶油,在五岛这里是非常普遍的油料作物,产量也还算丰富,这种东西中国也有,但是好歹是一种可供输出的油料――临高对油料的需求是非常旺盛的,特别是在工业上的需求极大。 “还有一件事,你在五岛之间走一走,询问一下捕鲸的事情。”平秋盛说,“五岛这里在江户时期是一个重要的捕鲸渔港。你要调查下每年大概能捕多少鲸,渔民的捕鲸手段和处理工艺。” 五岛列岛的捕鲸业曾经兴旺一时,福江藩因为这一产业经济繁荣过数百年之久。 鲸这一口味并不好吃的海洋哺乳动物,在工业化初期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的油脂是化学工业的原料,机械工业的润滑剂,骨片则是天然的弹性材料。早就有元老对鲸鱼虎视眈眈了,只不过中国沿海不是鲸的出没之地,开展大规模工业化捕鲸没有条件。 “鲸大和煮很难吃。”乔田至砸吧了下嘴巴,“鲸鱼肉太油腻了……” “谁让你吃了,这是工能委要得!”平秋盛无可奈何的说,“山茶油也是,鲸也是!好好的调研调研吧。对了,渔业方面的调查要尽量全面些,这里的海产品也很丰富。以后可以考虑搞个海产品加工厂。” 临高当然不缺海产品,不过对日本少得可怜的输出物种类来说也算聊胜于无的补充――至少可以就近供应未来元老院在大陆上的行动,至于加工的干货俵物可以出口大明。 去平户的一共五个人,平秋盛和他的生活秘书平凌子,两名特侦队新成立的元老护卫分队的专职保卫人员:李标和周士群,外加一个通事。 这二人都是起威镖局的镖师周士翟的路子来得。一个是徒弟,一个是族弟。周士翟很早就为元老们提供贴身保护工作,虽然一直没有正式“归化”,但是可靠度很高。他的脾气很倔,虽然不反感归化,但是对归化民都要理发剃头十分的抵触,因而至今属于“外聘”的客卿身份。 不过他对自己的徒弟和堂弟就没这么高得要求,镖师虽然对传统道德十分执着,但是并非不识时务的老顽固。当首长们提出要吸纳些人员做保卫工作的时候,他立刻就推荐了这二个年轻人去保卫训练班。 随着统治区的扩大,元老外派和出差的人数愈来愈多,对元老的个人保卫工作也就提上的议事日程。过去在临高和海南各县活动的元老是按照在临高的元老由警察总部负责,在外的元老则从当地的正规军中抽调精干人员组成。比较零散而且不成体系。 而且类似赵引弓之类在黄区和红区活动的元老就不得不依靠隐蔽的贴身保护了。过去,他们大体依赖起威镖局雇佣来得护院镖师。这种人的职业操守虽然没问题,也经过足够的考验,但是到底是外聘人员,缺少足够的现代保卫体系的训练和政治教育。使用起来有很大的局限。 于是在冉耀的主持下,在特侦队司令部编制下增加了一个元老护卫分队,按照要人保卫的要求训练护卫人员。具体的训练工作由特侦队和警察总部的专业人员负责。也吸纳了起威镖局的资深镖师来充当教师――传统的护院镖师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应对技巧,对外派到敌占区的元老安全有很大的作用。 李标和周士群都是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为了工作需要,他们都没有剃头。通事是在福江岛本地通过周家招募的,也是中日混血。此人粗通文墨,能说一口很好的南京官话和日语,经常随同来日的大明上船前往平户、长崎等地。但是混得很不如意。平秋盛给他改了个名叫平可福。 平秋盛和保镖都带上了防身的手枪和匕首。中国商人当时在日本是比较受欢迎的。德川幕府统治下大体还算天下太平,沿着大路走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随身还带着临高签发的授权书,万一真有什么问题他们还可以通过荷兰在平户的商馆想办法跑路,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荷兰人有多靠谱,也不觉得此行会多危险。 一行人乘坐的是一艘小船,本时空往来于九州和离岛之间的众多小船之一。装满了货物排水量也不过七八十吨,船上装满了用来贸易的货物,还搭载了一些前往九州的百姓。这是周家和长崎各处定期往来的贸易船,客货混装。按照计划,船到港后穿越众一行会自由行动,如果顺利就再随船一起回五岛;如果还要去冈山,回来就得自己找船或者等五岛的其他贸易船了。 早上五点不到一行便启程了,虽然此时天气不错,不过要到平户依赖风力的小船也得小半天才能抵达。 小船沿着福江岛的西侧海岸一路向北,这是平秋盛有意的安排,他想顺路观察下中通岛的情况。中通岛在五岛列岛的北边,是福江之外的第二大岛,而且远离福江藩的统治中心,而在旧时空,中通岛的青方港就是五岛的主要港口。平秋盛的真实想法是,目前的任天堂只是作为穿越集团在此地的商业代理点,还需要一个真正稳定的中转站,既要为大宗货物的转运提供保障,毕竟现在的运力也非 常吃紧,一个合适的货物存储地放在福江藩眼皮底下显然不是什么明智妥帖的办法,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岛元天草之乱,如果要吸纳难民或者屯驻军队,直接在福江岛操作也很不容易。 正午左右,小船进入一片由几个小岛环抱的海域。 “那边就是青方港了。”平秋盛一边看着海图,一边指着船舷右侧大概两里外的一个喇叭形海峡的入口。 李标和周士群都是特侦队的队员,地理和地形课程是他们的必修内容。 周士群说:“首长要在这里设置港口的话,工程量不小。” “我看问题不大,这港口天然条件不错,而且一开始的要求不高,工程可以分期完成,短时间内也不需要停靠太大的船只。”李标很有信心的说道。他“从龙”甚早,相比周士群和元老相处起来要自然的多。 “这名字挺不错,以后搞成物流基地吧。”平元老觉得这岛屿的名字很妙。。 “前面的半岛内侧还有一处渔港,周围是很好的渔场,就是不知道现在开发得如何。”平可福不知道这中通岛有什么“不错”的,不过他这几天大致已经知道澳洲人的喜好――对物产非常感兴趣,当即殷勤的介绍道,“老爷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那倒不必,这地形就算现在也坏不了,我们现在赶时间,绕过去耽误太久,还得掉头,待会直接折向东边过了海峡还得走一段,我们尽量在傍晚之前赶到平户。” 船折过海峡后速度快了不少,平秋盛知道现在船头右前方不到三十海里的地方就是旧时空的长崎,看看表,今天是7月12日。1945年的8月9日一颗原子弹就落在那里了。现在自己距离长崎居然已经这么近了,他不禁一阵唏嘘,他感叹的不光是长崎得到了全世界仅有的二个被原子弹轰炸过的城市之一这个头衔,还有旧时空的那些科技,如果说临高在本位面的科技力在本时空还能被一些人理解的话,那么旧时空的很多东西在本位面那已经不仅仅是震撼能够表达的了――估计远远超出了当时人们的理解和认识范围。 落日伴着余晖和低翔在白波上的海鸟,平户到了。平户是松浦诸岛中的一个大岛,距离长崎很近。在旧时空,它是长崎市的一部分。而现在,它是一个有大名统御,对外贸易毫不逊色于长崎的东亚国际港口。 这个岛屿的上小海湾很多,装载着货物的外国船只往来于这些海湾。但是岛上却是崎岖不平。几条小河把山峦分隔开,河边作水田,种植水稻,但收获却少得可怜。在这里进港的船只运来的货物让商人大发横财的同时让岛民也得以温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节 滨田新藏 岛上的百姓几乎都是渔夫,个个擅长驾船。居住在岛上的明人甚至夸张地说,岛人轻舸似箭。 此地的百姓和五岛的百姓一样,都曾经是猖獗一时的倭寇的后裔――他们的祖辈在不到一百年前每年都追随着中国大海盗商人的船只前往大明的沿海抢掠,每次都充当冲锋陷阵的前驱。 除此之外,他们还擅长潜水捞取鲍鱼、海参,捕捉鲨鱼,制作鱼翅――这些都是因为中国商人的需要而学会的技艺,每年都有大量的俵物从这里运往大明,换回唐船上运来得“宝物”。 岛主大名松浦氏是从战国时期之前就延续下来的大名,在日本国的大名中也算得上是最古老的门第。 这里的藩主苗字松岛。和福江藩的大名五岛氏一样,也是以此地的地名为苗字。 据说松浦氏本姓源,称嵯峨源氏。但以前也曾经自称为平氏或者藤原氏。这在大名中是屡见不鲜的攀附现象。 据说松浦氏的祖先是勇猛强悍的东国武士,大和朝廷将他们作为驻防战士迁到筑紫沿岸抵御夷人――这些披着猪皮,浑身涂满猪油的野蛮人是女真人的祖先,他们驾驶着原木束成的简陋木筏,顺着海流在日本列岛沿岸烧杀掳掠。 进入平安时代,这个制度变得有名无实,中央忘却了他们的存在。被遗弃在荒野上的驻防战士们各自拉帮结党,据武器和土地为已有。到镰仓时期前后,已结成叫做“党”的几个武士团相互讨伐。形成了许多独立的“馆”。成为骚扰海岸的“水军”。松浦家的祖先就在这久远而又混乱的历史年代里慢慢的成长起来,最终成为上下松浦地区的霸主。 丰臣秀吉时代,松浦氏也参加了对朝鲜的进攻。关原之战之后,因为持手中立,因而得以以家封六万三千两百石的大名继续存在。比起只有一万五千石的福江藩要大得多,可见平户的海外贸易对松浦家的重要性。 平户岛的地形崎岖,道路几乎都是坡道。只有一块叫宫前的狭小平地垒起石墙,夯土加高,并用石板铺地,这就称做“葡萄牙码头市场”的交易广场,那些用竹叶做帆的福建船、草席做帆的浙江船、棉布做帆的红毛南蛮船也停靠在这里。 周氏的船就在这里下锚。船靠岸后,周家的水手们开始忙着卸货,元老们则在直接拿着周性如的名帖由平可福引去了一处馆舍。 晚间,馆内设宴宴请了远道而来的“澳洲海商”一行。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留着月代头,发髻从后面梳到头顶,样貌很是清爽,看上去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这里应该是商馆,来人却有几分武家的打扮。平秋盛想想这也不算奇怪,九州这里本来就是日本海盗商人的老巢,所谓的各路水军大都如此――五岛家的当主也是这么起家的。这些水军众大多是到了丰臣秀吉九州征伐的时候才算混了上了个编制:脱离了“国人”、“野武士”的层面,算是堂堂正正的武士了。 来人虽然是武家打扮,但是待人十分热情,眼神很是精明,一副商人的摸样。平户的崛起受益于外国海商,对当地的武士来说,外国商人就是摇钱树。以至于大明的商船在平户被称为“财宝”。 宾主落座之后,平可福这才介绍到这位年轻人便是此处的“馆主”滨田新藏,其父正是大名鼎鼎的滨田弥兵卫。 滨田弥兵卫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日本人,因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冲突,酿成了“滨田弥兵卫事件”而成了东亚对外关系史上的一个著名人物。 这一事件的结果虽然是以荷兰方面的屈服告终,但是纵观整个事件的经过,荷兰人的贪婪、日本人的蛮横、郑芝龙的势力和东亚海上丛林法则都在这一事件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滨田弥兵卫事件”说到底和郑芝龙在福建沿海的垄断地位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而平户,又是郑芝龙的起家的地方――说是他的在日大本营也不夸张。 如果能在这里卡死他的贸易,打破他的垄断,换之以元老院的垄断,郑芝龙集团就会因为损失大量经济来源而元气大伤,甚至不战而败。这也是为什么执委会要批准在这个时候展开对日贸易。 夏季,大明商船是不会开往日本的――前往日本的唐船都要在冬季才开航。这个空档期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如果赵引弓再给力一点,就此重写中日贸易的新历史也不是不可能。 等到郑芝龙的安海船再来日本的时候……平元老不由得洋洋自得起来。 宴会倒还算丰盛,至少比平秋盛预想的好。他读过几本书,看到给天皇供奉的“御食”也很寒碜:不过多些海味的鱼干。这里是海岛,最多就是多点海味了――这东西他早吃腻了。现在端上来的却有蘸着酱汁烤过的肉脯,香气扑鼻。他尝了一口,像是鸡肉。 “这是萨摩鸡么?” “平老爷博闻。”滨田会中文,虽然这中文有股浓浓的南直隶官话的口音,意思能明白。 当下平秋盛又赞了一番这鸡肉肥美,其实来日本之前,农业部派驻济州岛的干部就要求平秋盛搜罗一些萨摩鸡运回济州岛。萨摩鸡脂肪肥美,长势也不错,而且能够适应济州岛的环境,短时间内对解决岛上的肉类和油脂供应能有很大帮助,在旧时空萨摩鸡被称为日本三大土鸡之一,本时空的萨摩鸡虽然还没有经过系统改良,但是刚才这么一吃,确实口感上佳,若是再配上临高的天厨系列调料,肯定更好吃,当下便记了下来,准备随后交代平可福去张罗。 除了这鸡脯,还上了些烤鱼和各种贝类、鱿鱼制作的盐辛。也有米饭、年糕之属,当然还少不了日本人一年喝到头,天天喝也不会厌倦的味增汤。 平秋盛带来的玻璃瓶装朗姆酒也让这少馆主啧啧称奇,连喝了两瓶,微微有了些醉意才罢。在德川时代的日本,只有有钱的商人即有财力又不受武家和贵族的种种礼仪约束,在吃上面能够讲究一点。但是日本的物质条件始终有限,在吃喝享用上相当落后。特别是日本的酒――别看旧时空日本清酒鼎鼎大名,甚至在国际上形成了类似葡萄酒学一样的体系,但是这会的日本在酿酒业上还是相当的落后的,市场上的酒主要是粮食发酵酒,烧酒尚且少见,更不用说“国士无双”这样的高级蒸馏酒了。 最后仆人又上了两道餐后的小菜,一道是梅干,一道是柿子羊羹,平秋盛对日本传统小吃有一些研究,先不说这梅干是不是南高梅,这柿子羊羹可是地道的美浓特产,九州本地是没有的,这滨田家的享用也算是极好的了。 滨田反复的表示歉意,说父上在长崎的本馆事务缠身,之前虽然周老爷告知了各位澳洲客人要来,但是时间仓促,准备不得。从交谈中得知滨田家实际是长崎的大商人野藤次郎的代理商。他们的主要生意是从泉州进口生丝――这买卖是中日贸易中最大的买卖,非常赚钱。 说起他的父亲,不免就要聊到“滨田弥兵卫事件”上,滨田新藏不免得意洋洋――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已经抵达了日本,算是彻底的人数,当事人之一,大员的总督也会被交给幕府处置。作为回报,幕府将同意兰船重新进入日本港口。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事情都算是日本人大获全胜了。但是滨田新藏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愉悦,因为事情的根子:郑芝龙的垄断依然没有解决。 在平秋盛的循循善诱之下,滨田新藏又多喝了几杯,不由得就把很多事情给扯了出来。 最近这几年福建沿海都被郑氏控制,郑氏船队几乎垄断了大明和日本的生丝贸易,日本人在泉州如果要购买生丝再运回日本是郑氏是绝对不会发给令旗的,而没有郑家令旗的船队基本上很难安全的把商品运回日本。这几乎卡死了持有朱印状的日本海商的脖子。 要么日本海商就老老实实的缴纳2100两银子去换取令旗,要么就冒着被郑芝龙拦截,人船货全失的风险。 特别是平户这个地方,从王直时代起就是中国海盗商人的一个重要聚散地。郑芝龙和他的从前的岳父颜思齐都在这里有馆舍,在当地的日本人中势力很大,耳目众多。 “听说他的老婆和儿子不是去中国了么。” “他的岳父家田川家还在平户,”滨田新藏酒至半酣,已经面红耳热,“这里为他干活的人很多。藩主大人也对他另眼相看。” 从颜思齐时代起,中国海盗商人在平户就享受着类似治外法权一样的权力――近乎于旧时空外国人的“洋大人”待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节 沙船帮 平户就是靠着大明商人才繁荣起来的,也是大明的海盗商人王直带路,葡萄牙人才会来到平户。而且大明商人和葡萄牙人不一样,只关心生意,不强求日本人接受什么宗教。而葡萄牙人却总是要求当地的百姓和大名接受天主教。 自从葡萄牙人到来之后,南蛮船便不断来到平户。平户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岛,但其繁荣程度堪称“西都”。这种和葡萄牙的贸易关系持续了十五年,但葡萄牙人再三在当地传播宗教遭到了松浦家的激烈反对。 当时,九州的大名们犹如赶流行一样纷纷加入天主教,而松浦家的顽强抵制非同寻常。他们对佛教的更为尊崇, 葡萄牙方面对平户的回应深感不快,双方感情淡漠下来。此时又发生了一起事件,平户居民和葡萄牙的船员们在宫前大打出手,葡萄牙方死伤十几人,此后葡萄牙船便放弃了平户。 在这期间,松浦家和葡萄牙等方面甚至爆发了海上冲突。永禄八年(1565年),从澳门来的葡萄牙船为前往天主教徒大名的港口大村而通过平户海峡时,松浦家出动五十艘小船,袭击葡萄牙船,葡萄牙船发动所有火器进行战斗才脱离危险。 取代葡萄牙人的,是荷兰人和英国人。松浦家知道两个国家不是天主教,而且对传播宗教不感兴趣。所以对他们抱有极大的善意。这样,平户依然屡有西欧船只到来。但松浦家的大名充分认识到,能永久给这个岛带来益处的是福建船和浙江船,所以对在平户的大明商人,在居住和活动上给予法外的自由和特权。 “说起来,一官还是在平户起家的呢。” 滨田新藏酒意酣然的说道。开始说起海盗商人们在平户的种种往事。 由于贸易和明人海盗有难以分割的关系,所以松浦家允许后起的海盗头目们在平户居住,继续和他们进行贸易往来。 第一代自称“日本甲螺”――也就是倭寇头子的颜思齐。当时就住在平户城下。据说他当时裁缝店,以裁缝的面目出现。生意很不错。新藏说:颜思齐出类拔萃,有学问,又有一身好武艺。在平户的中国人当中是个很出色的人物。不过当时的日本人没人知道他的真正面目。直到有一天。从福建来了两个海盗商人颜振泉和陈德,和这个颜裁缝密谈数日,不久之后颜思齐的身影就随之消失了。 那时明朝的海盗分为十八个集团,众头目拥戴颜思齐为大头目。一时间在海上声势显赫,然后不久颜思齐就因为酗酒之后染病,客死在台湾了。 “第二个自称‘日本甲螺’的就是一官了。”滨田新藏说,“据说郑芝龙是颜思齐的女婿,又有人说不是。不管是不是,一官的确在这里娶了个老婆田川氏。他在这里也经常自称姓田川。” 新一代的头目们不再像王直那一代人公开自己的住处,甚至从武家那里直接购买田宅。郑芝龙特意选择距离平户不太远的川内浦作为居所,比起武家阵屋更为壮观的宅邸建在海湾深处的山坳里。不过这所宅邸现在是空得:田川氏和长子福松几年前已经去了大明,只留下次子次郎左卫门在日本。 平秋盛知道,这个次郎左卫门一直生活在日本,作为郑芝龙的日本支系一直传承下来了。不过他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而是郑芝龙在平户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在这里有什么代理人。 “一官在这里还要什么代理人,”滨田新藏大笑起来,然而笑声中带着强烈的不满,“肥前守老爷就是他的代理人。” 郑芝龙的多数船只开往长崎,但是每年也有几艘船来到平户。来到平户的船上的货,大多被这里的藩主老爷直接收购了。这种买卖对双方都有极大的好处,藩主老爷从转手的贸易中获得巨额的利润,而郑家也从中获得了平户方面的一切便利,包括从这里雇佣日本水手和浪人,补充火器和火药等等。 平秋盛心想,原来这平户是郑芝龙的在日基地!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听说一官是切支丹教徒,藩主老爷不是最讨厌切支丹教徒么?” “一官是不是切支丹教徒我可不知道,不过他又拜大明商人最崇拜的妈祖娘娘,又拜神佛,恐怕不会是吧。切支丹教徒不是不许崇拜其他神明的吗?” 平秋盛点点头,显然,平户的松浦家可以作为“敌人”来处理。 滨田新藏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本时空年轻人常常流露出得对穿越众的浓厚兴趣。无论是他们带来的玻璃瓶朗姆酒还是平秋盛的手枪。平秋盛一边和滨田寒暄一边在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琢磨着怎么能够利用这个人来狠狠的打击一下郑芝龙。 酒宴之后的第二天,平秋盛在滨田新藏的带领下在平户这个所谓的“西都”转了转,因为刚刚入夏,从福建来得船只还很少。码头上很是安静。 平户本身是个很贫瘠的岛屿,若非有海上贸易作为支撑,此地和五岛一样,就是个典型的穷乡僻壤――若非穷乡僻壤,当地的百姓也不会驾驶着小船渡海去当倭寇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平秋盛在葡萄牙市场码头眺望着平户海峡,赵引弓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大海的另一面,赵引弓接到电报之后正在筹划着第一批开往日本的船只。 企划院没有拨给他船只――企划院也根本没有船可给他。经历了发动机行动漫长而频繁的航运,现在除了少数船只维持着定期航线和战备任务之外,所有的船只都已经进港维护去了。邬德十分明确的告诉他,没有船只可以供他使用。 “你要立足本地调配资源。”企划院给他的回电中说道,“充分利用大明的资源。” 这样一来,赵引弓就必须自备船只,自己组织货源。后者比较好说。江南毕竟是富庶繁华之地,什么样的货物都能买的到,但是要整备可以去日本的船只就有点困难了。 在宋代,江浙是前往日本的主要港口,但是到了明代,由于严厉的海禁,不但船只吨位缩小了,航海技术也有了退步。原本唐宋时代的中国商船能够直接横渡东海,直接前往肥前松浦郡,到了明代,反而变成了必须依赖岛链这样的海上地标的导航才能航行。赵引弓觉得能够去日本的船容易找――这年头载重量一二百吨的船都能环球航行,何况横渡东海这样的短途海运,但是能够驾驭船只横渡东海的航行的水手没处找去。 不过,赵引弓相信,只要给他们合适的导航人员,横渡东海去日本贸易绝非难事。中国水手们的胆识是有得――只不过在技术上落后了。只要有人点拨他们一下,给他们做出榜样来,再加上足够的好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干。 为此赵引弓已经特意赶到了上海,他要在上海办几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联络沙船帮。上海本身就有大商人经营的沙船帮,专门经营所谓的北洋贸易。也就是北上山东、一直到天津,运去各种“南货”,再从天津起航返回上海,运来“北货”。这种生意在清代做得很大。年销售额可达几百万两之多。在明代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但是总量亦不小。这部分运力是最适合他窥觊的对象。 第二件,是在上海组织出口日本的货源,同时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实施。对日贸易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复杂的事情,他必须专门组建一个机构来负责。 此刻,赵引弓正端坐在轿子里,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位沙船帮里极其出色的人物。 这个人叫沈廷扬。沈廷扬是苏州府崇明县人。他的出名都和明末的船只和航海息息相关。明末唯一的一次“漕粮改海”的试验就是由他提请并主持的:明崇祯十二年沈廷扬向皇帝呈《海运书》,表现自己意愿造沙船恢复海运。皇帝准奏后,沈廷扬筹措资金,钉造沙船。不久,沈就用沙船起运淮米,沿朱清行驶的海路北行,花了十天时间,到达大沽、天津,恢复了北洋航线。 明亡之后,弘光元年沈廷扬上书朝廷,希望将他所拥有的一百艘用来海运的水据船添补水手,该做战船,专门用来作为长江水师使用。 南京城破之后,他和众将统御水陆军数千、船数百,辗转抵达舟山群岛,被鲁王封为兵部右侍郎兼户部左侍郎,总督浙直水师。 永历元年,沈廷扬率领船队自舟山出发准备反攻苏州的时候。在崇明岛外突遇风暴而大败。沈廷扬的战船翻沉于徐六径,士卒多溺死。沈廷扬被俘不屈而死。 这个人,无论从办事能力还是民族气节都极出众。比之于明末殉国的一干士大夫,做实事的能力显然很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节 沈廷扬 沈廷扬很早就进入了大图书馆和赵引弓的视线,这不仅因为他在明末是个名人,更重要的就是他的沙船帮背景。 沈廷扬的个人资料很少,但是从他是国子监生,又能够自己出资建造沙船来进行海运,明亡之际能立刻拿出一百条大船,都说明沈家是个豪富的海运世家――要知道他的那些大船,在明末的每艘的造价至少也得一二千两白银。以弘光元年他上书朝廷,说自己所拥有的一百艘可载运士兵二百人的海船来核算,仅仅这些水据船的资产总额就有十几万两白银。加上沈家不可能只有这些船,肯定还有许多吨位较小的船只。另外,按照明末豪商的普遍做派,一般还会购置大量的土地,开设商铺……经营种种实业。统算起来的话,沈家的总资产至少有五十万两。 沈廷扬家不是普通的大商人,沈廷扬曾经和洪承畴有旧,他被俘之后,洪承畴还一度试图救他的命。这说明沈的出身并不太低,沈家并非一般的富商,很可能和朝廷中的高官大吏有交往。 这种在官面上有深厚的背景,又拥有大量资金和船只的商人,是绝好的用来干挺郑芝龙的代理人。 问题是,他得说服这位沈老爷和他合作。这点上,他靠着和复社的交往,特别是当初吹嘘的漕粮海运之策,获得了张溥的青睐,在江南士林中已经小有名气。杭州完璧书坊的赵相公有“经世致用”之学的评语不胫而走――加上他那书坊的“澳洲作派”和许多新奇的玩意、图书,俨然成了江南士林的热点。所以他托人去表示希望能够拜访沈廷扬之前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对方不会给他吃闭门羹了。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空,想干大事都得有点知名度,不然你就是怀着惊世骇俗的绝技别人也多半只拿你当疯子用――伯乐可不好找。 如果不是对外情报局和殖民贸易部实现为他搞了这么个书坊,让他“养望”,自己在这江南想干出番事业那真是想都不用想。 赵引弓这一路上一直在考虑如何说动沈廷杨。从历史记载来看沈廷杨这个人是颇能任事的,而且在海运上颇有建树:有技术,而且肯冒风险。他是1594年生人,现在正值四十不到的盛年,不管是体力、精力都是男人的巅峰期,应该是颇有一番要做大事业的想法的。 赵引弓知道,直接说服沈廷杨搀和日本贸易恐怕未必能行――毕竟此事动静太大了,对当时的人来说犹如赌博一样。所以他决定把历史上沈廷杨自己的建议:漕运改海提前几年先提出来。 沈廷杨能够向朝廷提出这一建议,显然已经是经过多年的考虑筹划的――所以才能一次成功。自己这会提出来,对方肯定会有较为积极的响应。而且张溥对漕运改海也有很大的兴趣,作为江南士子,沈廷杨很难不受张溥的影响。 只要能够办成一次,沈廷杨对自己的信任度增加了。下面再去日本的建议通过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赵引弓一路思索着,轿子已经渐渐近了崇明县城。 崇明岛设置治所的历史很短,元代才在姚刘沙建起州城,设州。这是崇明岛第一次设立治所。后因姚刘沙不断向南坍塌,治所两次向北迁移重建。到了明洪武二年,崇明降州为县,治所从姚刘沙先后迁往三沙、平阳沙。明万历十六年,崇明地区的治所最终迁到了长沙城,也就是后来的崇明县城所在地。 在本时空,崇明县属于苏州府管辖,所以沈廷杨殉国之后被列入了苏州五百名贤祠。他是崇明县新河乡人,住宅并不在县城内。不过赵引弓已经接到了对方已经请仆人送来话,请他到县城关厢的别院相见。 崇明岛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造船业和航运业十分发达。特别是长江和沿海航运业。古代崇明的造船业和水上交通十分发达,适宜在浅滩暗沙中航行的崇明沙船,就源自崇明而名闻全国。一路行来,县城外的码头旁可以见到许多船厂,滩涂上的木架上矗立着一艘艘正在兴建中的沙船。沿海的码头上也桅杆林立,停泊着许多大小沙船。 赵引弓知道:沙船船底平,特别适用于中国沿海和大江大河中多浅滩多暗沙的航道。而且不怕搁浅,对码头和航道的适应性很强,而且因为船底平坦,货仓有效容积大,载重大,是一种很经济适用的沿海货运船只。同时它又具备有一定的远航能力。 上海是沙船的主要建造地和航运港。清代的上海港的沙船保有量超过五千艘,年吞吐量二百万吨。英国人在鸦片战争之后要求将上海列入开放港口并非简单的看中了它的地理条件。 赵引弓事先对上海的海运业进行了一番调查:明末的沙船帮虽然没有清代这么规模庞大,但是上千艘的保有量也有得。这些沙船每年都沿着海岸航行往来于天津和上海之间。运送大量的民间货物。 沈廷杨家自己就经营沙船海运业务,漕粮改海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想来沈家也一直都希望能够承担朝廷的漕粮海运业务,重现当年元代朱青主持漕粮北运的光辉景象。 这样一路想来,轿子已经抬进了沈家别院的轿厅,落轿抽扶手板。赵引弓满面笑容的慢慢的从轿子里出来。 迎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约是沈廷杨的子侄,穿着生员的青衫,态度恭敬,言语周到。将他一路迎进了正厅。 沈廷杨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这位沈老爷是国子监监生,明末的国子监监生许多都是恩荫或者捐纳出身,无非是弄个士子的身份。赵引弓估计沈老爷也类似的情况――象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弄个监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位沈老爷大约三十七八岁年龄,生得仪表堂堂,肤色黝黑,身材结实――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不是一天到晚在书斋读书读得弱不禁风的文弱士子。看这摸样,大概自己也出过海,跑过船。 只见他举止豪迈,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任侠之气,一口崇明土话虽不响亮,但是干脆利落,赵引弓不由得对这次拜访多了几份信心。 这边沈廷扬也在看赵老爷――他是久仰大名了:不但完璧山庄的名气如雷贯耳,而且听说他颇受张溥的另眼相看:沈廷杨不算是复社的成员,但是张溥相当于江南士子的领袖人物。能被张溥看重的,他自然也跟着会高看。更何况据说这位赵老爷和徐上海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江南士林甚至传言,徐阁老家长公子的儿女亲家孙元化这次能够逃过一劫,也有这位赵老爷奔走的功劳。 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是的沈廷杨对赵引弓的拜访十分的期待――这位赵老爷主动前来拜访,不知道有什么意图在内? 不管他有什么意图在内,能够结交这么一位人物,沈廷杨还是很有兴趣的。 两人见礼已毕,分宾主落座,自有人送过茶水。大家免不了先来了一套“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这才渐渐将话转入正题。 赵引弓将话题转到不久前他去拜访张溥时候关于漕粮运输的弊政,随后就提到了“废漕改海”的话题――将他和张溥讨论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廷扬,当然,在他巧妙的话语组织之下,废漕改海变成了“英雄所见略同”,而不是出自他的建议。 果然,这个话题立刻挠到了沈廷扬的痒处。和赵引弓猜想的一样,沈廷扬对漕粮海运一直抱着浓厚的兴趣。他一直关注于漕运这一朝廷要务。他期望能够效法本地的前辈元代的朱清,海运南粮到京师,从而节约大笔的漕运成本――沈廷扬很清楚朝廷目前的财政窘境,免去维持运河和漕丁的开销对皇帝是极有吸引力的。 他的同乡前辈朱清从太仓刘家港启运漕粮,所用的正是上海建造的沙船。第一年就运送漕粮四万石,最高的时候每年运粮达到三百万石,损耗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不用耗费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去疏浚修缮运河,维持一支庞大低效的漕船漕军的队伍。 他这样考虑不仅包含着政治上的抱负,也包含着实际的利益。沈家是长江口最大的沙船帮,如果能够漕粮改海,这笔巨额的水脚收入就足够诱人的了。 这几年来沈廷扬一直在研究朱清的海运路线,想琢磨出一条既快捷又万无一失的稳妥路线:毕竟漕运是朝廷的大事,马虎不得。 不过他到底是商人家庭出身,心思十分灵活,一听就明白这话是取瑟而歌:这位赵老爷来这里见他,原来动得是这个脑筋! 这位赵老爷果然不俗!沈廷扬是个“任侠”之人。明知此事困难重重,但是愈困难才愈有挑战的兴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节 废漕改海之议 赵引弓当初去见张溥的时候卖弄过得全套玩意这会又拿了出来。沈廷杨对这个问题久有研究,被他引经据典的一番宏论,不由得心中叹服――这位赵老爷果然有“经世致用”之学! 历代漕运始终是朝廷的大事,花费大,效率低,往往还和治水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不管是唐代从关东向关内运粮,宋代通过黄河向开封运粮,还是元代的海运,明代的河运……每一桩都是个极复杂的系统工程,牵扯到的内容方方面面,所以自古以来就有“漕政”这一专门的学问。若不是有能力又肯钻研的人,否则一般读书人是很难掌握的。 这位赵老爷居然能侃侃而谈,而且见地之深刻,也远远超出了一般读书人看书看来得学问。 “先生果然见识犀利。”沈廷杨盯着他说,“不过漕粮改海虽好,朝廷上下却未必见得乐见其成。” 赵引弓点头:“先生说得是。” 沈廷杨抚着官帽椅的扶手,叹息道:“海运有种种的好处,可是却有三大难处,在朝堂之上总是说不响亮。” “请先生教我。” 沈廷杨点点头,举起一个指头:“其一,候风不易,减省时间甚少。” 海运不比河运,可以划桨摇橹,特别是运送漕粮的大型海船,行船必靠风靠海流。古人对这方面的归纳总结有限,基本上是靠经验。所以一旦遇到息风或者风向不对就得候风。这原本不算什么,但是明末的航海技术有所退化,航海靠海上地标,不能跨海直航,往往要沿着海岸线或者岛屿群曲折航线。候风问题更为复杂。 “其二,海上风波难测,一遇狂风大浪,船只即有毁损,货物漂没。如今登莱、天津向关宁运输粮饷,海上运输损失甚巨。朝议一直为之诟病。” 赵引弓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海上有风浪,船只和水手的技术水平落后,航海总是会发生各种沉船和毁货事故――这都是正常的,不过在渤海这样的近乎全封闭的内陆海域弄出这么大的漂没损耗,说白了就是在捣鬼。 沈廷杨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不过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谈下去,而是直接谈第三个点:“其三,海运漕粮,人船众多,大量民夫运丁聚集,日久恐滋事。不如漕丁都是军人,有卫所管束。” 赵引弓并不直接评论这三个难处,而是反问道:“先生以为这三点如何?” 沈廷杨微微一笑:“夸大其词,一派胡言耳!” 赵引弓没想到对方说得如此的直白,不由得对他的好感度大为增加。当下点头道:“先生说得是。”他想了下,原本他已经准备好逐条驳斥,现在看来毫无必要了,他想了想才说:“所谓海运难行,说到底不外乎是既得利益者阻扰罢了。” “既得利益者?”这个新名词引起了沈廷杨的兴趣。 “不错,既得利益者。”赵引弓点头说道,“一条运河由南到北,上到朝堂诸公,下到运丁闸夫,明面上的拿得,暗地里偷得……沿途吃河者不计其数,他们如何能愿意朝廷废漕改海?” 赵引弓说着就开始分条分块的大谈运河上的种种弊端:这也是他早就背熟了的大图书馆编撰的背景资料论文集。一船漕粮不论是过关讨闸,“过淮”……每到一处官面上的地方,照例都有陋规,处处要送红包,等到了通州办理投文,漕米上岸入仓,伸手要钱的人不计其数。 这还是明面上的种种好处,除次之外,漕丁、领运千总、押送的小官吏,甚至搬运米粮的轿夫,无一不要从船上的漕米中捞取好处――有得是贪婪使然,有得是迫不得已。一路上的所谓“损耗”甚至几倍于正额。 至于为了维持河运所耗费的修理疏浚运河设施,建造维修漕运船只的花费,那更是不计其数。由此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既得利益集团。 要对抗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朝廷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尝试的。然而即使到了风雨飘摇的崇祯十二年,沈廷杨的海运试验成功之后,依然未能废漕改海,虽然他个人获得了仕途上的重大发展,但是对整个大明的覆灭却依然未能有一点补益。 这会,沈廷杨还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这些年来他研究漕改海花费了大量心血,对朝堂的阻力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但是并没有想到自己要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馁。 赵引弓看他面色有所消沉,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语已经起了作用。沈廷杨要是气势如虹,自信满满,要不要自己插手就要大大的打个问号。现在他感到气馁就会有无力感。 有了无力感,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就会寻求帮助了。 “先生不必气馁,朝堂之上,也是明辨是非要害之人的。”赵引弓说道,“只要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废漕改海虽不能立刻实行,也总能分段实施起来。” 他开始提起张溥的太仓白粮运京的事情,此事张溥一直在张罗――上次和赵引弓一番长滩之后,张溥对废漕改海也有了很大的兴趣。多次和赵引弓书信往来谈及此事的具体实施办法。所以赵引弓知道张溥已经在动用自己手中的政治力量鼓吹此事了。 沈廷杨听说张溥也有类似的想法,不由得眉毛一扬:“怎么?天如也有此意?” “正是,天如要解太仓百姓的白粮之苦,废漕改海是最好之策!”赵引弓说道,“只是朝中不少人一说起海运二字,就只会摇头,最好的也不过是说要‘持重’……” 沈廷杨一想也是:朝堂上许多都是坐而论道之人,对实务不是一窍不通就是不懂装懂,说得都是绝对正确的废话,最好诸事不变,因循守旧的混下去拉倒,一点没有危机临头的感觉。不由得两手一摊:“真是徒唤奈何!” “所以此事,除了天如奔走之外,还得沈老爷助一臂之力……”赵引弓随后就谈起了具体的计划。 具体来说,就是由沈廷杨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海图整理成书,然后通过相熟的官员上书朝廷,建议试运行太仓白粮改海――小规模的改革总比一下大改来得阻力要小一些。 “只要太仓白粮运京成功,下一步就可以进一步从承运发往辽东的粮饷――这是朝廷最关心的要政,做好了朝廷自然会对海运刮目相看。到时候再谈废漕改海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历史上,是沈廷杨自己上书给皇帝要求试行漕粮海运的。不过这会他还没当内阁中书。作为国子监生当然可以上书给皇帝,但是未免会给人以“狂誖”的印象――官僚机构最讨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要是这么干,很可能上书根本就没人会仔细看。 沈廷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频频点头:“只是这个上书的人选颇为要紧。” 沈廷杨在朝中也有不少朋友,但是这件事一旦成功,自家的船行当然是漕粮北运的承运户,其中牵扯到的利益极大。最好是一个和自家毫无关系的朝臣上书才好。 不过,天如既然关心此事,他们东林复社手里有得是可以动用的人选,如此一来,成功的把握就多了几份…… 想到这里,沈廷杨不由得暗暗兴奋,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年轻人的笑容,忽然“恍然大悟”起来,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位赵老爷满口说得都是“天如”如何如何,他自己应该是徐阁老的人才是! 徐阁老家就在上海,想必这位阁老家人对海运漕粮之事也有兴趣。这件事要是有徐阁老插手…… 沈廷杨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了。当即吩咐道:“关照厨房准备一桌酒宴,就摆在花厅!我要和赵老爷好好叙一叙!” 仆人刚应声想去,又被叫住:“关照三姨太,要她亲手做几个拿手菜肴。再取外书房的好酒来。” 赵引弓欣然接受了盛情――他对沈原本的观感就不错,又见他如此豪爽,心中也颇有结交之意。 两人移步到了花厅,这里已经摆下了酒宴。沈家是豪富之家,一桌酒宴是叱咤立办的小事。桌子上已经摆下了下酒的冷碟和干鲜果品,仆役摆上酒来,宾主相向相坐,先互相敬了一杯。 一杯酒落肚,双方的情分就不比寻常了。赵引弓便将话题将航海上引。沈家是江南大族,沈廷杨的家族在崇明岛经营沙船贸易。专走北洋航线,从江南运输南货到天津,再从天津运输北货回上海。一度还把买卖做到了辽东,生意很是火爆。 不过,自从沈阳沦陷之后,沈家的北洋贸易也受了不小的打击,特别是南京的绸缎,过去是销往辽东的俏货,现在销路大受影响;辽东货也断了来源。沈家的船就只到天津贸易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节 财路 沈廷杨见他对航海十分感兴趣,而且言谈颇为懂行,很是高兴,这年头很少有读书人对此感兴趣的,不由大有知音之感。 聊起北洋航线,沈廷杨说其实这条航线一直在运行,不过从前受海禁和倭寇的影响,跑船的人不多,一直到隆庆朝沙船跑北洋航线才兴旺起来。 北洋航线从以上海起航,出吴淞口,往东航行,到佘山后取道向被前往铁槎山,到成山之后西转往之罘岛,再稍北就抵天津了,总计水程四千里。 大体说还是按照针路导航,采用海上地标沿海岸线曲折航行,所以在顺风的环境下也得航行十天,加上候风的时间,单程大概需要十五天,加上装卸货时间每个来回大概要四十天。按照现代标准也够低得了。但是比起漕船单动辄几个月的单程航运速度还是堪称高效。 赵引弓心里盘算着,要是自己提供领航员和现代航路图,应该会在里程和航速上有大幅度的缩减――现代的上海-天津航线,总航程不过1300公里――效率能够大大提高。 “如今这北洋的买卖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沈廷杨多喝了几杯,他又是个性格豪爽之人,不免酒后吐真言,“京师地面被鞑子糟蹋了一遍,又处处闹饥荒,兵荒马乱,生意十分难做。” 幸亏京师作为都城,一如既往的集中了全中国的消费力,达官显宦们纸醉金迷的享受并不为城墙外的混乱局面所影响。这才使得沈家的南北货生意能够继续做下去。 不过,即使这样,他家拥有的沙船也嫌多了一点,颇有吃不饱之感:光头号的沙船就有一百多艘,中小号的不计在内。所以已经把一部分船改做上海到武昌、汉口的长江沿路生意。 “进了长江生意也不好做,水匪如毛不说,到了码头还有牙人作梗。如今我关照管事的,只运货,不做买卖,省却这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是漕米能够海运,季明岂不是要大大的发一笔横财了。”赵引弓恭维道。 “哪里,哪里,虽说有天如兄愿意出面,此事的把握也不过十一之间。若能得太仓白粮海运,兄所感已足矣。”沈廷杨摇着脑袋说道。 “这么说,若是朝廷在此事上有所松动,季明兄一定会鼎力效命了?” “这是自然!”沈廷杨铿声道,“于国于民于我自己,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一定要效劳的。”他笑了下,“不瞒兄弟,兄这几年一直在谋划此事,所以将前朝的海运图,海运书看了又看。要我运粮的话,不是吹嘘,兄弟准备一百艘大船,一次就能运走三四十万石的漕米,整个江南一百多万石的北运漕粮,来回三次也就运完了。何需上千艘的漕船上万的漕丁粮长伺候!” 说到这里他豪情万丈,不免就要评点时弊了:“就说关宁的粮饷,如今都是从天津起航先运登州,再从登州候风运关宁。若是由我来运,何须如此繁琐,直接从天津起运就是!省下多少人力物力!不是兄自吹自擂,若是朝廷能将这漕运和关宁军运都包给兄来承运,起码也能省下一半的开销!” 赵引弓频频点头,心想何止一半!要元老院的属下的航运公司来运,连十分之一都用不着。 现在要不是运力紧张,又需要一个合法的牌子能够上岸接洽招揽生意,根本就没必要来和你接触。 “季明兄果然豪迈!”赵引弓笑道,“只是这朝廷的事情,只能水磨工夫细细去办,着急不得。” “当然当然。”沈廷杨笑着说,“若是这事情能办下来,不知道弟打算今后怎么做?” 赵引弓想着就是摸合作的盘口了。各方面如何参股,如何分红的方案就在这里要亮一亮相了。 他早就考虑过多次,也请大图书馆方面帮助做了参考。大致来说张溥那里无需利益分配,因为张溥的出发点主要是为了为家乡太仓的粮户“解厄”,只要能办到就可以得分;徐光启家只是他拉来的虎皮,以教徒的身份给上海的教会捐些银子就足够了。其实就是元老院和沈廷杨之间的利益分配。 但是明面上他还得拉着徐光启家的大旗。所以他提出一个方案:双方成立一个合营字号船行,字号由沈家和赵引弓共同出资――沈家可以使用船只抵充银子入股。 股本总额设为三万两。沈家出一万两,赵引弓出一万两,余下一万两向外招商股。每股一百两。沈廷杨心想他那所谓的一万两和招股的一万两里不用说有徐阁老或者复社大佬的股份在内。只不过这些人不便出面,才弄出个“招股”的花样。 实则招股并不是虚构的。赵引弓的确准备在江南招股――这里是大明的财富集中之地,不把老财们囤积着的银子挖出来用用太对不起他们了。 “股本好说,只是不知道这字号设在哪里合适?”沈廷杨问道,“兄在崇明这里字号房屋很多,拨出几间房屋就是。船只上下码头也容易……” 赵引弓摇头,“江南是水乡泽国,粮户运粮都用小船。若是运到崇明,小船不耐大江风浪,又多一层转运的手续消耗。不如直接在上海县城设仓收粮。” 沈廷杨一想也是,再者徐阁老家就在上海,他是上海的头号缙绅,不管官私各方都不敢招惹,的确是个很好的保护伞――要知道这太仓白粮一旦获准海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靠河吃河的刁民无赖,有这个保护伞就好多了。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将这事情办下来。”沈廷杨叹息道。若是此事办不成,这些计划也就全部落空了。 赵引弓觉得时机已到,说道:“字号立起来,还怕没有买卖做不成。听闻做去东瀛的的海贸颇能获利,不知道季明兄有无想过?” 沈廷杨一怔,忽然想到对方有澳洲人的背景,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意图,只好含糊其辞的说道:“沙船没出过外洋,亦无针路可用。”他又喝了一口酒,沉吟道,“我倒不是没想过,手下上千的兄弟要吃饭,不过去东瀛到底是生地……” 沈家是跑北洋的霸主,在长江上也算吃得开。但是沙船不进运河,也不南下到福建广东。虽然这不是明文制定的规矩,却是“潜规则”。对日贸易这条线,一贯是福建的海主们经营的,虽然南直隶的商人只要肯向郑芝龙付钱买旗,也可以去日本做生意,但是自己一来手里无熟悉海路的火长,二来也不知道其中要打通多少关节,不敢贸然插足。 沈廷杨说:“这买卖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兄弟听闻凡是要去日本做大买卖,光预备一艘大船,外加满船的货物,至少也得投一万两银子下去,若是半道上遭了海盗或者遇了大风,这一万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小商人不需要这么多,带上几百两银子的货就可以搭船出海了。但是按照当时人的看法这就是在拿命相博了。沈廷杨虽然眼界要比一般人开阔得多,但是人的思维是难以脱离时代的。对他来说,去日本做生意就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他沉吟着:赵引弓说这话似乎表明他有插手对日贸易的想法。和自己提起这件事,无非是看中他手下的沙船能利用――不过对日贸易并非有船就能做得。 赵引弓沉声道:“不瞒沈老爷说,小弟自幼出海随船贸易,结交过些海外商人。对海路也熟悉。尤其是从澳洲人那里得到导航秘法,不需针路,观天测位即可远航。小弟从上海出发,走最快的海路,去东瀛十天就够了。至于这银子,小弟也花得起。” 沈廷杨半信半疑,他知道西洋人航海导航不用针路,另有一种观天之法,可以在茫茫大洋之中定出海路来,不过他并未亲眼见过。赵引弓若是懂倒也不稀罕,只是他说能有最快的海路,十天就能到东瀛未免有点吹牛了。 他听人说过,去东瀛必从福建出海,否则针路就无用了。莫非这位赵老爷另有针路?若是这样,这位赵老爷岂不是手中握着一条前所未有的大财路?这未免让人太匪夷所思了! 想到这里,他仔细的观察了下赵引弓的面相和眼神,看其中是否有诡诈之色。然而对方却即坦然又自信,不似有诈。 赵引弓知道他的所想,笑道:“我知道季明兄必然不信……” “不是不信,实在太过――”沈廷杨思索着该怎么说。 “匪夷所思。” “言重!言重!” 赵引弓一笑:提出一个方案,他自己向沈家租用大号沙船四条,包括上面的水手在内,他自己出资去做对日贸易。 “租金多少,季明兄尽管开口。” 沈廷杨端详他片刻,断然道:“弟说哪里的话。船租,我一个铜子也不要。只是这次日本之行,要算兄一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节 上海总号 赵引弓大喜,但是他还是要把姿态做足,当即表示不收船租算股份当然使得,但是四艘大沙船还有上面的水手要去冒风波之险,纵然他沈老爷讲义气,他个人也不能不对沈家有个交代,当即拿出六张一千两的德隆票子,表示愿意现付人、船押金。若是平安归来再行收回。 一艘全新的大沙船,载重大约四千石,合约五百吨,造价在一千五百两上下。沈家的船不可能是新船,按照新船的价格付押金,这诚意已经是十足了。 “这个使不得!”沈廷杨连连摇手,坚辞不受。两人拉扯了半天,沈廷杨始终没有收下票子。 “不过,听闻去日本的船都要向郑芝龙买令旗,弟有预备么?” “此事弟早有安排。季明兄不必多虑。”赵引弓胸有成竹的说道。郑芝龙的令旗?等航线一通,就没有什么郑芝龙的令旗。 酒一直吃到傍晚才结束,当晚赵引弓就歇在沈家宅内。第二天一早才返回上海。 回到上海之后,赵引弓立刻就忙了起来。既然已经勾搭上了沈家这条线,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在上海的经营了。 他已经和沈廷杨达成协议,请他暗中准备船只水手,具体要去干什么要暂时保密――江南不是老郑的地盘,但是保不定有他的商业代理人的存在。 赵引弓在上海的临时办公地点设在起上海县城的宝带门,也即俗称的小东门城外。这里是明代的水路码头所在地,起威镖局的上海总号就设在这里。总号的面积并不大,因为按照长远规划,未来的总号还是要搬迁到黄浦江边的外滩去得。这里只是作为一个过渡性地方使用。 虽然是过渡性质,但是房屋修建的依然十分的考究。是一座现代和传统合璧的大院。倒不是为了显得与众不同,纯粹是因为现代建筑不论从使用效果还是空间利用率来说都比传统的强得多。据说设计图是出自建筑总公司某元老建筑师的生活秘书兼女弟子之手。不过众元老都对此嗤之以鼻――这不过是为了将来给自己的小秘成名成家搞得预抬身价的小把戏罢了。 赵引弓原本计划在外滩的位置上新建起威的总号,以此为出发点重建外滩。但是实地考察了一番之后发觉开发难度实在有点大:这里地质多为滩涂地,而且黄浦江因为通海,受潮汐影响很大,每日潮位差可达4米。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和本时空的商业状况,搞“新外滩”实属大跃进之举。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在目前上海县成熟的小东门外码头附近购地建屋。 上海总号依然是传统的江南大字号的门厅造型,前院可停放轿子和车马。正门上悬挂着一块黑漆大匾,上书“起威栈”三个大字――通过上海教会的关系请徐光启写得。走进正门又是一个大院,全部用石板铺地,院中只种两棵金挂。院内是三栋二层欧洲式小楼。下面是办事大厅,上面是办公室的结构。 正厅是货运局,东偏厅是民信局,西偏厅是德隆银行上海办事处。这会日近正午,正是办事的人最多的时候,赵引弓从侧面的通道直接往后面而去。 后面的院子里是成排的货仓:用来储存转运的货物和信件。赵引弓直接从通道经过,一直到第三进院落。 第三进的三排二层办公楼里集中了“海路”的“仁字号”――也就是起威镖局系统上海总号的后台部门。赵引弓在这里也设有一处办公室。 毛三生在门厅等候――他一人兼二职:即是上海总号的负责人,又是起威栈上海分号的负责人。实际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毛三生一手掌握控制着整个江南的“仁字号”。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为此政治保卫总局和契卡都通过了各自的渠道安插了人员对他和整个字号进行监视。 毛三生不知道自己被监控着,但是手握大权必须表达充分的忠心这一朴素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因而他自从被委任为上海总号的负责人之后,就托人把在江西的家眷都搬到临高去居住了。 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于整合江南的物流系统――这是件非常繁复的工作,不但要花精力还很费时间。一年多来几乎跑遍了江南和浙北的全部县城和大多数的镇。只要是能通航船的地方他都去跑过,整个人又黑又瘦,算是初步搭建起来了一个从南京一直到杭州,依托内河航船的物流系统。 这个系统目前已经开始盈利,特别是“民信”业务。江南浙北工商业、农业都很繁荣,居城地主很多,也有许多商业从业人员,对发送信函的需求量很大。 过去这些信函都是通过航船托送,邮资高,收费随意,安全性不强。而且一般都只能走近程,稍远或者路途较为复杂的就不能投送。起威栈的民信业务则是按照现代快递公司的模式来运作的,不但效率要更高,而且覆盖面更为宽广。大致江南浙北各镇自交寄之日起一周内可达。另外推出专门的“快件”,由专人专船投递,时间更可缩减一半。 正是有了这一体系,赵引弓才能方便的在杭州、上海和南京活动的时候同时指挥杭州站在各地的活动。 赵引弓和毛三生说了几句话,问了问上海总号最近的经营活动状况。随后他就到了自己的专用办公室前。他在杭州站属下的各个外柜、分号都有专用的办公室,平日是都是锁闭的,只有他自己才有钥匙。 他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奉华就送来了各地分号发来的信件。他的行程由所在地的分号向杭州站属下各地分号发出滚单,以确保各地分号都知道他的下落,可以及时准确的发来报告。这样他就能在任何地点掌握个各地的情况并且及时作出指示。这对要同时开展多项工作的赵引弓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赵引弓拆开的第一封信是杭州站发来的,是由奉华写来得关于凤凰山庄蚕种场的汇报。 自从在买下了沈家之后,赵引弓就开始在完璧山庄试验性的开展了养蚕。专门开辟了一片蚕桑园,由沈家负责。完璧山庄多山地,适宜植桑树。赵引弓便通过农委会运来了几百株优质桑树树苗和一批蚕种,准备在杭州搞优质蚕桑种植养殖。 江户时代的中日贸易最大的份额就是生丝。日本每年需要大量生丝,除了少数自用以外,大部分是做成外贸绸和天鹅绒出口给荷兰人。等于是两头在外的加工业。 临高能提供的生丝并不算多。通过万有和商业伙伴从珠三角收购的生丝大部分直接卖给荷兰人和英国人了。所以赵引弓必须立足于本地收购浙江生丝。 浙江的丝源相当充沛,只要有银子,很容易就能搞到足够的出口生丝。但是赵引弓对土丝的质量不满意――确切的说,是被吴南海和司凯德两个人撩拨的不满意的,赵引弓其实对养蚕业和丝织业都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没少听过这两个人对国产生丝充满鄙视的评论。所以他在杭州一搞到王四娘母女,马上就野心勃勃的动手开始搞蚕种业了 中国虽然是蚕桑的原产国,但是养蚕业和丝织业在清代就落后了。因为忽视育种,土蚕的蚕种不断退化,生丝的产量和质量也不断的劣化。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为了扩大出口,在蚕种育种、养蚕指导和缫丝设备改进上花了很大的精力,因而很快就异军突起,抢走了国际市场上原本占据主要份额的中国土丝。而且自此之后,日本在蚕桑方面一直居于领先的地位:产量高,质量好。以至于到了费孝通等有识之士希望重振国产生丝的1920年代,不得不全盘从日本引进蚕种、技术和设备。第一批现代蚕桑业的专业教师几乎全部是日本留学生。 日本在蚕桑方面的这一优势甚至一直保持到了21世纪。农业部属下的蚕种场的恒温恒湿养殖场里繁育有从旧时空带来的几十个优良蚕种。其中有用来制作出口领带、和服、晚礼服、雪纺面料的特别品种,这些品种大部分是日本培育的,在巴西和东南亚进行饲养。这些蚕种原本对输入中国控制很严。幸而21世纪初的十年日本长时间经济不景气,稍微绕点弯子就弄到手了。甚至在吴南海的要求下北美分舵还弄到到了含蜘丝蛋白基因的转基因蚕,眼下也在农委会蚕种场进行选育,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来造防弹衣。 临高的气候不适合推广大规模的养蚕业,因而凤凰山庄的蚕种场一设立,农委会就将大部分蚕种运到了杭州。有了稳定的育种基地,所有这些蚕种,包括和古代土产蚕种杂交的适应种都可以大规模培育。只要有订单就可以外包给养蚕户养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节 进度 信件里奉华汇报的王四娘母女在农委会技术员的指导下在山庄里的制种情况,从腊月开始,从临高就派来了一名归化民出身的女农技员专门来培训他们进行制种。按照赵引弓的计划,1632年先进行制种,不养蚕。春季、秋季制种二次,可以制备大约三千张蚕种,从1633年开始大规模的推行养蚕――这样他有半年时间可以吞并足够多的蚕桑园,为进行规模化养蚕做好物质准备。 春季制种情况一切顺利,用来储存蚕种的冷藏库也已经完工。比较大问题的是今年三四月以来杭州一直滴雨未下,山坡上的新栽种的桑园灌溉全靠用去年冬天修建的风力水车从山下的钱塘江中提水,但是杭州的风力资源并不稳定,不时还要用牛牵引提水,耗费畜力很大,现有的几头牛根本干不过来,奉华在信里要求他能否向元老院打个报告,弄台蒸汽机来抽水。 这事倒也不难,蒸汽机动力的抽水机套件在临高机械总厂已经有了相当成熟而且成系统的产品,广泛运用在农业和矿山领域,要申请一台估计也批得下来,问题是这煤炭不好找――或者干脆就烧柴? 赵引弓寻思着继续往下看。信件的第二部分是关于在凤凰山庄山脚下新购置的空地上修善堂的报告,这是对检疫营的一个委婉称呼,1632年浙江全省大旱灾,从三月开始就不下雨――这对农业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春天不能及时插秧,意味着一年收成就无着落。眼看着时间已经进入到夏季,今年大旱已经成了定局,大批百姓开始外流逃荒,满路都是难民。 农业灾害引发的经济崩溃在工商业经济特别显著 元老院对人口的需求无止境的,赵引弓到江南来,收容浙江的难民原本就是议题中事。从1631年的年底开始,他已经批量收容了几千人通过上海港运出。 少量运走人口,自然不会有人过问,但是大灾之年大量收容和运走难民势必引起官府的注意。赵引弓因而还是按照过去广州站的成功经验――搞善堂。 善堂的名称叫“慈心堂”,赵引弓引入了慈善基金会的模式,拉拢一批缙绅入会。首先就是拉拢江南的一批缙绅参与,充当善董。 引入的主要对象然是徐家。徐光启的这面阁老的大旗是一定要用得,徐光启不但自身是阁老,他的独子徐骥娶得是上海首富顾昌祚之女,这为顾昌祚号称“顾半城”,在上海县有财有势。 赵引弓为了得到徐家的足够支持,在金立阁神父的支持下,对徐家进行了重点攻略,尽量拉近双方的关系。因而目前双方的友好度很高,办善堂这种事在客观上对传播天主教又有助力,所以徐家已经答应帮忙――不但提供保护伞,而且还许诺提供一部分资金。包括徐光启的亲家顾昌祚家也答应出几百两银子。 其次就是杭州教会系统下的天主教缙绅们――通过耶稣会也拉拢了几个人充当会董。如此一来,至少在南直和浙江,慈心堂的工作有了一定的安全保障 慈心堂设在凤凰山庄外新购入的一片荒地上。设有“检问所”、“男女澡堂”、“男堂”、“女堂”和“孤儿堂”,另有专门用来掩人耳目用得“清节堂”――收容孤苦的寡妇的。自然,还有“艺工所”这样专门榨取难民剩余价值的地方。实际上,赵引弓准备开设的第一个工厂就是准备打着慈善工场的招聘。 钱塘江畔有空地,有充沛的水源,又有快捷的水路运输,将来亦可以作为工业区开发。搞规模农业也很方便。 难民收容在钱塘江畔,不但平日里远离闹市,便于掩人耳目,晚上也可以直接用船运走出海,这就是赵引弓打得算盘。 信中报告建造善堂的进度已经完成了九成――大量的难民提供了充沛的劳动力,临高建筑总公司的元老建筑师估算应该可以按期完工。 赵引弓很是满意。只要能按期完工,这发动机行动中的浙江部分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虽然发动机行动的主要目的是运入山东难民,但是元老们对江浙人口也有很大的爱好。赵引弓知道:抛弃种种人口工业、决胜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多元老其实期待的是源源不断的山东大妞和江南美女。浙江这个地方自古就有出美女的美誉,要不然当年副统帅家“选妃”也不会把目标放在浙江地区了。 现在开始大力收容难民,到秋季开始就可以转运难民了。赵引弓很清楚江浙难民实际上更中元老们的意思,因为被转运去的江浙难民不仅仅是农民或者渔民,很多是手工业工匠:他们比农民更适应长时间沉闷无聊的工作――江南的机工往往一天要在织机上工作十几个小时。 他放下手中的信件,拿起了下一封。这封比较要紧,是从临高发来的电报――关于发动机行动山东方面的进展状况。 自从吕泽扬元老在莱州大破叛军之后,整个登莱战场就如同预计一样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拉锯战。整个东三府烽火遍地,满地流民。 在吕泽扬的大捷之后不久,农历二月十五日,原防守旅順的神武左營參軍彭有謨,率川兵五百人自海路入援萊州。三月初五日,總兵劉國柱發騎兵六百人,由参将李景,游击张汝行率领入援,但中途大部分逸逃,實際到达的不到二百七十五人。 由于屺姆岛上的部队只管收容难民,并不拦截叛军运输。为了给明廷以充分的压力,叛军得到了屺母岛方面的明确承诺:只要不对南门关厢开火,叛军从其他各门破城他们均不会干涉。叛军随即开始肆无忌惮的运输重炮和弹药到莱州城下,不断猛攻莱州城。 孙元化虽然因为登州失陷的关系,一度遭到城内官、将的排挤,但是来援的神武左營參軍彭有謨和取得南门大捷的吕泽扬都是他的麾下,所以不得不继续借重于他,而当莱州大捷的奏章上去之后,他渐渐又成了莱州乃至山东的战事的核心人物了。 在激烈攻防战斗中,城内一批守城官员、将领和缙绅相继“殉国”,其中既有历史上力战而死的萊州衛指揮李夢果和百戶白仲仁等人,又有原本还能当上了满清天津巡抚的莱州缙绅張忻,也“中流矢”战死了。总之,莱州本地的缙绅和本地军官阵亡者甚重,一批不少生员也战死了。一时间莱州城似乎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到了这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七日,兵部侍郎劉宇烈以督理的身份誓師向萊州進發,共調集薊門、密雲等地的援兵和義勇鄉兵,三镇人马步骑兵共计二萬五千人。四月初二日,崇禎帝還特遣太监送紅夷大砲六位至沙河交付援軍。 不过劉宇烈等統帥均不諳兵事,各路人馬雜揉前行,紀律混乱。在慢吞吞的行进中由王文晟押送的八百多辆车的粮草辎重遭到叛军骑兵的袭击,全部遭敵焚毁,不但造成供给困难,道路也被切断。 孔有德命令收编了王文晟的士兵,又派人在官兵老营所在的昌邑县城内散播三营官兵全军覆没的谣言。接着又用降兵攻打昌邑县城。刘宇烈大为恐慌,直接逃回青州。几天之后刘宇烈听说三镇的官兵还在,只是粮草都被烧光了,无法再战。就下令撤军。叛军趁机偷袭,官兵在沙河全軍溃败,被俘者不计其数,大量火器被叛軍缴获。 接下来,明军又闹出更大的笑话,天津旧将孙应龙自称和耿仲明是兄弟,夸口说能让耿仲明把孔有德,李九成绑来投降。天津巡抚郑宗周相信了他的话,给了他六十条船,两千号人马。 孙应龙派人前去说降耿仲明,耿仲明以诈降为手段将孙应龙和天津水师的二千人船直接诱到登州水城下,耿仲明随后将孙应龙斩首。因为获得了这支水师,叛军的水上力量更为强大,能够很方便的从东江各地交通,源源不断的东江旧部开始从海上涌入登莱地区。 官兵一连串的溃败造成了东三府局势愈发混乱,大量的溃兵沦为土匪或者直接加入叛军,这使得大批百姓蜂拥前往屺母岛避难,一度整个屺母岛难民营爆满,来不及转运。鹿文渊不得不在大陆上设立临时的收容所来收容更多的难民。 明军无能到诡异的失利使得屺母岛前委的元老们完全失去了对大明的最后一点敬畏。 “抢地盘!抢人!”鹿文渊在屺母岛前委发出了命令,随后山东支队在赶回来的朱鸣夏的指挥下开始了猛烈的地盘扩张。乘着地方混乱的局面,山东支队迅速就地扩军,从难民中大量招募青壮年编练为乡勇,由支队的老兵率领,以屺母岛为出发点,前出十几里建立了若干据点和堡寨,派驻乡勇。最后实际在屺母岛周边占领了方圆数十里的土地,并且趁乱占领了招远地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节 备货 鹿庄主的大动作在山东纷乱的局面下简直不值一提。乱世里这样的草头王多如牛毛。登莱之乱一起,遍地都是拉杆子占地盘的土匪。占村攻寨,四处祸害百姓。有的甚至胆大到合股进攻县城。不过他们在叛军和鹿文渊的挤压下很难维持住自己的地盘。叛军和元老院都不喜欢有人和自己抢食。朱鸣夏不断的率新编的乡勇队扫荡土匪,一是让乡勇们练兵,二来也多抓些俘虏,缴获一些战利品来补充自己。 对朝堂来说小岛上的鹿庄主的事迹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因为震撼人心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新任山东巡抚徐從治在接下来的拉锯战中如同历史上一样被叛军的红夷大炮集中丧生,刘宇烈的惨败和徐从治的殉国成了新一轮党争的绝好借口。各派政治人物纷纷登场,互相攻讦。当初从莱州突围出来到青州负责诸军调度的山东巡按王道纯遭到了御史言官们的猛烈攻击――他和刘宇烈一样,因为沙河之败遭到了各方面的猛烈攻击。 到崇祯五年的五月初八日,在纷乱的大辩论之后终于来了新得总指挥:原天津兵備道朱大典奉命巡撫山東――駐青州調度。这一系列的大败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孙元化在莱州城内死守,徐从治已经战死。于是在原本从城中突围到青州主持策应的王道纯比历史上更早的莫名其妙的丢了官,不由得悲愤莫名,牢骚满腹的回乡去了。幸好还有刘宇烈相陪――他也比历史上更早的被罢官了。 朱大典一上任就开始整段溃军,囤积粮草火器部署进剿工作,这回一直在莱州南关的吕泽扬就不那么淡定了。朱大典号称能臣,登州兵乱就是在他手中结束的。他知道按照历史进程,叛军蹦跶不了几个月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的活动范围会不断被压缩。而莱州城也会很快解围。 电报上言简意赅,但是赵引弓知道这背后不知道又有多少腥风血雨,不由得唏嘘了一番。在电报的最后,是吕泽扬的根据元老军政提案制度提出的方案:派出特侦队暗杀朱大典,以延长整个登州的混乱局面。 按照这一制度,一旦有人提出了完整的提案,元老院常委会就要向全体元老征询意见,包括外派的元老。 赵引弓皱了皱眉,他觉得暗杀有点没有必要。不过他听说过朱大典此人素称能臣,而且从史书上知道他又是个颇有民族气节的士大夫,如果由他主掌平叛大事,事成之后他就是山东巡抚,对要在山东形成地方势力割据的鹿庄主显然多有不便。要从这样的角度考虑,暗杀也是个选择。 接着又是若干份信件和报告,他一一拆阅之后做出了书面指示。随后他开始动笔书写给“万有”上海总号管事人员的信件。 “万有”作为山海两路中的专职商贸企业,除了通过自身贸易获取利润之外,主要承担着元老院的商品销售和物资采购任务。 当然赵引弓一般不在万有露面,而是通过书面命令下达指示。 万有是山路中的“金字号”,林全安亲自坐镇在扬州总号经营买卖。根据山海两路的运作模式,万有的物流服务和金融服务分别包给起威栈和德隆银行,本身专注于商业经营活动,在高效的物流体系和灵活充沛的资金调动上占了很大的便宜,加上赵引弓的对徐家和复社的笼络工作,因而经营起来事半功倍,销售额和利润率都是节节攀升。去年的分红数额让林全安笑得几天合不拢嘴――虽然按照万有的公司章程头三年是不分红的。赵引弓看到监视报告说他“走路扬尘带风,说话声若洪钟”。 “哼哼,要不是我们当年缺少启动资金,怎么会让你发这个财。”赵引弓心想。迟早得在元老院会议上提一提:把万有的股本稀释调整下,或者干脆另起炉灶――这大明贸易的大肥肉不能平白无故的分润出去一大块。 这次对日贸易,赵引弓就不准备让万有直接参与――它在这次贸易中的唯一作用就是按照他的指令调集商品。具体需要的备货资金调用殖民和贸易部属下外贸公司的的资金,反正这年头海贸并非一定得公司实体才行。 现在是夏初,正是郑芝龙的船队乘着东南季风从福建出发开往日本的时候。沈廷扬的沙船在这个季节是没法从上海出港的――沙船从上海出发要在十一月,现在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货物。 日本当时和其他东亚、东南亚国家一样,生活日用品十分匮乏,因此不管运什么东西到日本去销售都很容易脱手:从高档的纺织品、生丝,到最普通的铁锅、粗瓷碗、缝衣针等等,几乎没有不好卖的东西。 最重要的出口物资当然是生丝。本时空的生丝大致是在每年的农历七八月份才开始陆续登场,郑芝龙的船队要赶在夏季出发,自然是等不及的,因而他在日本销售的必然是去年囤积的陈丝。 相比之下,他的沙船队在冬季出发,就可以从容的收购质量更好的当年生丝了。在质量已经生过郑芝龙的生丝一筹了。 赵引弓的野心还不至于此,浙江出全中国最好的蚕茧,如果用较为先进的缫丝工艺做出生丝来,这质量可就成了本时空绝无仅有的优质好丝了。特别是在今年浙江还是大旱,蚕茧势必大幅度减产的状况下,市场价格必然偏高,对于万有这样的新收购户来说不大可能在收购网络上和其他丝行匹敌,所以收购来得的价格一定会高出一些。生产优质生丝能可以大幅度的提升附加值,使其具有足够的竞争力。 他给万有的指示:敞开收购生丝和蚕茧。特别是蚕茧。他已经给企划院写了一封信,探讨在杭州设立一个机械化或者半机械化的缫丝厂的可能性。 缫丝厂的想法由来已久――在浙江这样的全国主要蚕茧生产基地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可想象的。就这个问题他已经和企划院、工能委和轻工业部都做了沟通。缫丝厂相对来说技术简单,而且也无需大型的动力设备。按照工能委给出的方案,基本上就是参考陈启沅的继昌隆丝厂的模式进行建设,继昌隆丝厂严格说起来还不是真正的机械化缫丝厂,只能算是半机械化生产。但是投入少,建设快,而且新型设备对丝质提升是飞跃性的。非常符合赵引弓目前的物质基础和周边环境。 缫丝厂的立项已经大致得到通过,只等执委会的最后批准。赵引弓估计项目通过的可能性很大――毕竟生丝这东西是目前的拳头出口产品,仅仅靠合作伙伴在大陆上进行搜集不但成本高,而且土丝的生产规模按照现代工业化水平来说实在太小了。仅仅满足欧洲人巨大的胃口就值得上马这一项目。 17世纪除了中国,日本、意大利、北非和中亚等地都有蚕丝生产,但是谁家的生产规模也比不过中国。赵引弓的良种新法生丝一旦生产出来,凭借优异的之地、巨大的产量和强大的运力,直接就能将这些地方的生丝产业全部打垮,形成巨大的垄断效益。 生丝和蚕茧之外,他还要万有收购各种日用杂货,特别是要设法从江西采购各种日用瓷器――江西是瓷器大省,无论生产的数量还是质量都比福建专门为出口而烧制的克拉克瓷要高得多。江西的瓷器要运往福建是非常困难的,但是运到上海却不是一件难事:江西有发达的内陆河运水系。 除此之外,他还向企划院提出申请,请购一批临高的小五金产品用作对日出口。这些信件全部写完之后,赵引弓才算是舒展了口气。将信件全部交给等候在外面的机要员。 接下来,就是等待日本方面的消息了,殖民和贸易部的对日渠道应该已经打开了吧。等到十一月风一起,四条大沙船开到长崎或者平户肯定就得引起轰动。别得不说,光着当年的新丝就不是郑芝龙或者其他任何一家中国商人的船能运来得当年新丝。赵引弓冷笑了几声,到时候求着沈廷杨一起去日本发财的江南缙绅恐怕要把老沈家户限为穿。说不定就得弄个几十条大沙船一起到日本去倾销了。直接把日本的商户仓库堆满,银子搜罗一空。郑家的对日航线一旦被摧毁,他也就蹦跶不了几天了――没了经济基础一切都是空谈。 郑芝龙再有本事,熊廷弼再对他信任有加,恐怕也没胆子招惹江南缙绅这股明末最强大的朝野势力。到时候他要么狗急跳墙出来决战――这是元老院求之不得的事情;要么就因为失血默默的虚弱而死。 赵引弓想:这才叫不战屈人之兵。让你们看看我们不靠坚船利炮也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前面有若干章节看错了资料,从上海出发去日本的航线是十一月起航的,前面如有说是夏季起航的,请诸位一律脑补更正!万望恕罪! 第四百三十五节 元老军政提案 钱水廷从藤椅上欠了欠身,拉了黏在屁股上的裤子,顺便又摸了摸有没有被磨破。这纯天然棉麻混纺的料子固然通风又透气,但是不够耐磨,在藤椅上坐久了就磨花,弄得很是难看不说,偶然还会有破洞“走光”的危险。 身为元老院议长,“宅党”领袖,若是在“大民主”之下穿着屁股破洞的裤子固然有“亲民”的加分,但是在元老院这种“小民主”之下只会遭人嗤笑而已。 钱水廷看着桌子上送来得一堆文件,有几件是要列入“全体投票”的“元老军政提案”,其中一件就是吕泽扬提出的暗杀提议。朱大典此人是谁钱水廷一无所知――看提案此人是个大明官员。但是这提案一在bbs上公示,马上就有几个人来找他,痛斥吕泽扬“数祖忘典”、“狼心狗肺”,说这提案“绝对不可通过”,否则就是“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云云。 接着他又看到华夏社有人在bbs上发帖,要“天诛”吕元老,钱水廷这才觉得这朱大典真不是一般人物――要知道干掉郑芝龙都没这么强大的反弹。正好于鄂水来执委会大院办事,就把留下要他谈谈这朱大典是何许人也。 “朱大典此人在明末是个气节非常出名的人物。”于鄂水很简单的介绍了他是如何反清,死守金华,最后阖家殉节的。 “原来如此。”钱水廷点头,怪不得柳正一干人如此的反对,原来是踩到了“反清复明”这个敏感话题上了。当然,也正因为此人的气节很重,吕泽扬才想暗杀他的。 “我的个人看法:我是反对搞暗杀的。”于鄂水说道,“倒不为其他,第一,无论要延长还是提前结束登莱之乱,我们都有这个实力,用不着通过暗杀这一手段――浪费资源;其次。据说朱大典此人十分贪财――既然贪财,就大有余地可谈。” “贪财?”钱水廷有些奇怪,既然贪财,为何又会在大明覆灭之后全家尽忠死节呢? “这个的确有点矛盾。不过老朱的贪财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不过我想有时候华夷之辨是高过钱财的――毕竟满清要搞以夷变夏的那套。也或许有其他的内情我们不知道而已。” 钱水廷回忆着他和于鄂水之间的谈话。觉得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从感情上说,他很尊重每个有气节的人,但是不代表他就喜欢他们。不过既然吕元老已经提出了提案,他就得按照流程办理――这是他的分内工作。 他已经把具体的文件都准备好,准备向全体元老分发。 在临高的元老自然可以从元老院bbs上浏览全文。外派的元老则会从每周发送的“红色文件箱”中读到全部资料。至于具体投票可以通过电报来执行。 钱水廷觉得这提案基本上是通不过的――倒不是朱大典本人有人气,而是就他长期的观察:元老们总体来说是不赞成暗杀这种手段的:特别是在大方向的事情:“搞绑架暗杀不能成大事”这是大家的普遍看法。再者,按照目前元老院的运作规律来看,凡是涉及到全体投票的各种项目,除非是看法比较一致的项目,比如钢铁厂扩建这种事,否则都得有人进行运作拉票,不然基本上是通不过的。 上次开展对日工作、对郑芝龙工作和赵引弓的杭州缫丝厂提案,各方面都是通过代理人在临高私下运作了一番的。特别是对郑芝龙工作中的具体方式方法的分歧,“碾压派”和“利用派”双方在私底下进行了激烈的博弈。一直到投票前还司凯德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还在南海咖啡馆里频繁拉票。 钱水廷知道: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为吕泽扬的这个军政提案在活动。小吕的这个提案也就是显示下存在感了。 钱水廷办完吕元老的提案。开始办另外一个提案――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这个文件袋里装得是他的提案――马尼拉白银抢劫提案。这个提案从1630年开始每年他都提案一次,不过连续二年都没有得到元老院的通过。有时候是实力不济,有时候是各方面牵制太多,今年的形势特别理想,不但能够获取巨额的白银增加储备,而且从客观上来说卡死了郑芝龙的另外一条贸易线路。 郑芝龙最要紧的是对日贸易,其次就是对马尼拉的贸易。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殖民地极端依赖对华贸易:不但日用品、粮食、水果之类的需要从中国购买,甚至连砖瓦和通货都要从中国输入:大量的“沙壳”、“广片”之类的劣质小钱――被西班牙人称为“铅片”,是菲律宾当地的主要的小额通货。以至于每艘中国商船都会大量运送劣钱到马尼拉去。每艘中国商船进入港口都会引起马尼拉的货币兑换率发生波动。 西班牙人并不热衷于自己派船到中国沿海来贸易,一来他们船少,二来他们的船只在中国沿海经常遭到荷兰人和英国人的袭击。所以基本都是等中国商船来进行贸易――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美洲白银可供支付。 从1565-1815年之间,西班牙人从美洲殖民地几乎每年都要派遣大型盖伦船。向菲律宾殖民地运送大批白银。再将从东方购买的各种商品运回墨西哥,这些商品再加入加勒比一带编成的大型船队,将殖民地的财富运回西班牙本土。这种运输船被称为马尼拉盖伦。 由于菲律宾殖民地的极度匮乏和美洲殖民地对中国商品的需求,使得这一贸易的规模不断扩大,美洲白银不断的流向中国,以至于西班牙王室不得不规定每年从美洲运往马尼拉的白银不能超过五十万比索。不过实际上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被走私夹带到马尼拉。因而白银数字远不止这些。 抢走二船美洲白银,整个菲律宾西班牙殖民地就会陷入严重的通货不足的状态。郑家的船抵达马尼拉之后要么廉价抛售,要么就只能无功而返。对日贸易和对马尼拉贸易的双重打击足以让郑家输掉一切了。 他又在私下里和宅党的骨干们一起运作了好几个月。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广泛的宣传――实际上这一宣传活动从前一年就开始了。因而他现在很有把握自己的提案能够得到通过。 他的提案是选用二艘蒸汽动力战舰,以飞云号为旗舰,前往马尼拉附近航道待机,伺机袭击运银的马尼拉盖伦――他有足够的历史资料可以提供盖伦船的大体航线和抵达马尼拉的具体日期,拦截是非常有可能实现的。 钱水廷已经通过海军方面的元老获悉:目前海军方面有二艘今年新下水的901型炮舰状态较好,可供随时使用,再加上飞云号,足够执行这一任务了。也不会影响发动机行动――海军目前已经进入歇夏休整阶段。 问题主要是在七月份很可能会遭遇台风,所以这也是飞云号必须一起前往的原因,飞云号上有气象雷达,至少能够提供一定的预警。 由于行动有一定的风险,为了增强说服力,钱水廷在提案中表示自己将参加这个行动。 他最后一次浏览完整个文件,确认毫无疑问之后他在文件开头的提案人栏目上端端正正的签上的自己的名字。 把文件放入“发出”的筐中之后,钱水廷刚想休息一会,忽然有人来报告:有元老要见他。 “请他进来。”钱水廷秉承着“多接触,混脸熟”的宗旨,对所有来访元老都十分热情。以至于一度他的办公室变得门庭若市,凡是有点什么想法的元老们纷纷来访和他谈自己的理想和设想,搞得他简直没时间办公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规定每天下午抽二小时专门接待元老。 最近天气热,下午都在“避高温”,元老们一般也窝在屋子里不出门,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有兴趣的来找他。 进来得却是单良,单良作为“独立反对派”,一直和宅党暗中勾勾搭搭,所以两人也算是熟人了。虽说如此,单良还是很少来见钱水廷这个宅党领袖的,毕竟他还要保持自己的“独立”身份。宅党“美国往事”的成分太浓,有一部分元老不喜欢。从争取大多数选票的角度来看不宜把自己和宅党搞成二合一的状态。 “你可是稀客啊。”钱水廷十分热情,“来,坐,坐,喝水。” 单良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临高电信”的工作服,皮肤黝黑,还戴着顶草帽,一副劳工群众的摸样。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在主持临高-澄迈-琼山的有线电报的建设工作。 他摘下草帽,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接过钱水廷端来的凉白开:“你这里也太刻苦了吧,起码也得准备点冰镇格瓦斯才够得上九长老的份啊。”他打趣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节 撤退 在公务开支上,钱水廷的确是注意到了近乎矫情的地步――他到底是美国熏陶过得,知道民主政治无小事,真要大民主起来,底裤都会给人扒光。对景起来自家女仆喝过执委会办公室里一杯子白开水都会有人揭出来。 钱水廷的嘿嘿笑了笑:“节约办公经费是元老院的宗旨么!” “好了,不谈这些假大空了。”单良如今在生活待遇方面扯不出什么新得闪光弹了,毕竟女仆革命之后元老们的生活待遇提升很快,他这次来是另有目的地。 “我看到bbs上的那个元老军政提案了――就是有人要杀朱大典的事……” 钱水廷的屁股在椅子上挪了一下,心想“又来了”,这些天关于此事他已经听腻味了,最糟糕的是他作为议长不能明确的亮屁股,只好耐心倾听每个人的长篇大论。 “吕泽扬要暗杀朱大典这事,事情本身来说倒是无所谓,死个大明官僚有屁个关系,”单良一开场就把立场亮明白了,“不过从这件事我倒觉得现在外派的元老们越来越成了气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钱水廷,窥探着他的反应。果然,钱水廷不大自然的一笑让他意识到议长和自己有类似的想法。 “驻外元老的独走倾向从雷州站常师德事件之后就有愈演愈烈之势。”单良是有备而来,胸中早就藏好了一篇“文章”。这文章可不是他一个人写得,更多是“集体创作”,“按照过去公布的计划,‘发动机行动’的目的是获取山东人口。从这点来看,山东前委的领导是不是有点混淆目标了?” 钱水廷继续默不作声。 “占据屺母岛是为了一个转运基地,但是占领招远不在计划之内吧。”单良说道,“未经元老院的授权,在当地大量扩编民兵,形成对山东沿海部分地区占领的既成事实……这样大的战略动作已经不仅仅是吕泽扬当初进入莱州南关协守这样简单的战术性动作了吧。” 单良接着说道:“外派的元老,心里还有没有元老院了?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完就叫元老院来擦屁股!既成事实往里面投放资源。反正只要有了政绩,干什么最后都会被追认的――要这样,还要元老院这个橡皮图章干什么?!” 钱水廷的眉毛微微一扬。 “当初对常师德的事件的清算不彻底才会造成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下外派的元老越来越多。掌握的权力也远不是常师德他们当初一个糖厂那么简单了。有些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军政大权一把抓。现在不防微杜渐,将来闹出关东军一类的怪胎也很难说。” 钱水廷面色严肃。 “朱大典这件事,根本就不用讨论――因为提案从出发点来说就错了!”单良的语音提高了几分,“发动机计划的原宗旨是利用登莱事变。暗杀朱大典。延长整个事变的过程这种事根本不在原计划之内,他提哪门子案?这是典型的自说自话的独走行为!” 钱水廷问道:“那你的建议是?” “现在发动机行动出于歇夏的状态之下,各方面的工作不太紧张。我认为元老院有必要召开发动机行动的听证会。对这一行动的组织、实施和完成状况进行一次全面的汇报,同时检讨下该行动目前存在的所有问题。对存在严重问题的要严肃处理。对某些元老可以考虑调动岗位。” 钱水廷沉默了几分钟,说:“你打算就这一问题发起提案吗?” “当然愿意。我十分愿意效劳。”单良说着微微一笑,特意加重了“效劳”二个字。 “热死了……”吕泽扬戴着竹编斗笠,穿着棉麻混纺的单长袍,这是本地最凉快的装束了,是洪部长专门组织人制造的山东方面专用的夏季制服:棉麻混纺料加上竹编斗笠。相形之下,本地的乡勇们一个个穿着夏布褂子。破草帽,看上去猥琐不堪。 他手里拿着刚刚送来的命令文件。 范十二如同哈巴狗一般的伺候在他身边,一心巴结这位看上去“前途无量”的“吕团总”,按照他的想法,这位吕团总在莱州如此的功勋,等这波乱过去了,朝廷肯定要封赏个千总什么的。自己若是能投效在他的麾下当个小头目,前途可就比在这莱州城下开个半死不活的小饭馆好多了。 这会天气热,吕团总胃口不大好,范十二做了凉面。加上花生酱,外加清淡小菜伺候吕团总。 自从徐从治战死,朱大典上任之后,叛军对莱州的攻击不再像往常那么激烈了。似乎是意识到再猛烈的进攻也不可能打开莱州。从六月开始,叛军除了留下一部分人马继续围困莱州之外,大部主力已经撤退。吕泽扬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报报告说叛军在城下的封锁已经开始削弱,虽然剩下的兵力可能还有一万人,但是由东江旧部组建叛军主力大部已经离开了莱州。现在留在莱州城下继续围困城池的叛军,多数是收编的原来的山东镇军、南军和被击溃的官兵残部。只有孔有德带领的二千骑的人马还留在莱州城下。既监视其他叛军,也有控扼通道的用意。 根据山东前委的判断,叛军对莱州久攻不下,而且发现黄县一带已经逐渐为元老院所控制,已经有了另辟蹊径的企图。 叛军长期围攻莱州,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夺路而出”。只有冲出登州、莱州这一小片一面朝海,一面朝山的海边空地,叛军才有大的回旋余地,才能不断的扩大实力。但凡农民军暴动,一开始必然是流动作战,在流动中壮大自己打击敌人。登莱的叛军也是同理。 现在莱州攻陷无望,叛军既然走莱州这条线路“突围”无望,那么作为叛军统帅的李九成就要另外寻找突破口。那么栖霞和平度两地就是他们最理想的突破地点。 古今地貌虽有变化,但是大致地形不变。从地图上看,这两地到21世纪还是国道、省道通过的地点,无论是攻占平度还是栖霞,叛军都可以冲出登莱,直接闯入更为富庶宽广的西三府地区。 再进一步说,一旦进入西三府,情况有利的时候既可以北上河北,西进河南,又能南下南直。万一形式不利,还能退回登莱。 既然叛军主力已经另寻道路,朱大典也到了青州,前委认为莱州陷落的可能性不大,吕泽扬继续待在莱州也无多少意义。不如调到招远地区新修的招远寨作为一支机动兵力。吕泽扬看到的命令就是这一内容。 “终于要走了。”吕泽扬伸了个懒腰,在莱州战斗了相当长一段时期,他已经和这里的百姓、官兵、官绅们甚至城外的叛军都结下了“深情厚谊”――凡是和他犯冲的都“壮烈战死”了――现在说要回去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 不过,现在是夏天了,海肠子、鲅鱼饺子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新花样了。孙元化如今的盘子也稳住了,而且据财经口的同仁们写来的私信,元老院里有很多人喷他的,说他在莱州是“不务正业”,而在他提出干掉朱大典的方案之后,又有人要“取的项上人头以慰忠臣烈士”。 “传令兵!”吕泽扬从竹榻上坐了起来。 “有!”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这个少年人可不是他从临高带来得。而是在登州就地补充的。为了增加乡勇们的战斗力,他把所有士兵都动用起来了充当乡勇们的指挥官。 “全体集合!” 吕泽扬的撤退工作持续了一天,他首先去城内向孙元化告辞,孙元化虽然对他的突然撤退感到意外,但是这些天都是仰赖他南门才没失守,而且还出了一个南关大捷的亮点。虽然对他的撤退略有担忧,但是吕泽扬表示莱州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之后他也放下心来――这些日子来他对澳洲人的的判断已经有点迷信的地步――甚至觉得他们是受天主的旨意来挽救指引他的。 城内的缙绅、文武官员少不得也得客套一番,虽然大家心思不一,好歹也曾同舟共济。杨总兵、彭参将等人对他部下的火器赞不绝口,一心要从他这里弄几支“澳洲火器”去。出售军火是既定方针。所以吕泽扬的申请很快得到批准,从临高运来了一百支南洋式步枪,每支随枪配50发子弹和火帽,不配刺刀。出售价格是20两银子一支。另外有10支军官用象牙手柄滑膛火帽左轮手枪,配50发子弹和火帽,单价45两银子。 元老院当然不缺这2000两银子,这不过是军火贸易的探路石罢了。明末就属军头们有钱了。不好好赚他们一笔实在是对不起工能委的元老们。 楊御蕃一口气买了50支――其实他是想全买下的,但是其他人也想买,因而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来,于是张焘等人又买了余下的50支。手枪自然也一抢而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节 市场 看着大家乐呵呵的把玩着手中的利器,吕泽扬心中暗喜:等你们用上来了就知道这玩意的利害了:好用,但是做不出弹药――这火帽,当初英国走私商人曾经卖给太平军一两银子一个。 现在是明末,军头们也没太平军那么富,一两银子卖一二十个还是可以的。吕泽扬想。 一番虚情假意的拍肩抱拳,兄弟大哥乱飞之后,吕泽扬终于从城里出来了。孙元化知道他是鹿庄主的人,又为莱州立下了大功,又特意请他过去,夸勉了一番,表示自己只要能有一力可用,一定为他们请功。接着二人又谈了谈以后具体接头联络的事情。吕泽扬也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大致和孙元化谈了谈,特别是谈到叛军以后的动向很可能会转向栖霞和平度,孙元化表示自己也有这样的预料,已经上奏朝廷请求分兵堵截了。 吕泽扬有点失望,他还觉得自己是掌握了莫大的情报线索,准备卖孙元化一个人情,没想到人家的情报掌握分析能力也不低。 孙元化虽然自身安危还在不测之中,但是对火器依然十分看重,提出希望他转达鹿庄主,澳洲鸟铳能多运一些来最好。除了张焘之外,各地来鲁军队都会有需求的。这笔生意大可做得。 吕泽扬一一允诺。第二天一早,张焘的人马接收了南关关厢的防守,吕泽扬带着自己的人马浩浩荡荡的撤走了,走得时候队伍膨胀了五六百人,都是愿意跟着去的俘虏和当地百姓。南关关厢牌甲范十二也毫不犹豫的带着一家老小推上个小车跟着走了。 吕泽扬的人马波澜不惊的通过了叛军的阵地,南关关厢外的叛军将领和他早已熟稔,知道这家伙的手下极不好惹,而且这莱州打不下来,说不定一翻手他们又要得当“官兵”,和这位吕团总拉好关系总没错。所以见他们通过,一个个笑脸相送。 吕泽扬带着队伍慢腾腾的往招远而去。他的队伍打着斗大的“屺母”旗,在东三府地面上无人敢招惹。 招远和龙口湾相距很近。出于慎重考虑,目前北上支队只占领了招远的一部分沿海地区,修筑了几个堡寨,形成和屺母岛呼应的态势。 这些所谓堡寨都是几个简单棱堡甚至炮楼护卫的有一道壕沟环绕的大村镇。由当地编组的乡勇连队负责防守,单就战斗力和防护措施来说只能对付土匪或者散兵游勇,但是叛军对“屺母岛”旗号心存忌惮,根本不敢集结大量人马前来攻打――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报复来得迅速而严厉。在歼灭了一股妄图有所动作的叛军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对这些飘扬着“屺母”旗的堡寨发动敌对行动了。 招远县位于于胶东丘陵西部,地形复杂破碎,丘陵河谷交错分布。东北部地势高峻,主要由花岗岩及花岗片麻岩组成,山脊呈锯齿状,雄伟挺拔,山脉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斜贯县境。丘陵海拔在400米以下,起伏和缓,呈现浅丘宽谷的波状剥蚀平原景象。此地历来不是什么繁华之地。除了矿产资源丰富之外,农产品主要是水果和杂粮――龙口粉丝的主产地就在此地,而粉丝一直是杂粮的产品。一直到21世纪,一千多平方公里的的县,全县人口才五十六万。 本时空的人口更为稀少,是个贫瘠荒芜之地。因而叛军的足迹甚少涉及此地。此地受到的破坏相对也就小一些。朱鸣夏和鹿文渊决定占领招远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屺母岛作为基地来说过于狭小,只能转运难民。而在岛外扩展地盘又很容易使自身目标变大。屺母岛距离黄县只有几十里路,在海上距离海防重镇登州又很近。在这里维持一个强大的基地很容易引人注目。不如待在招远这个丘陵地区来得安心,而且招远还有黄金――当然这个开发是后话。 吕泽扬要去得地方是招远的辛庄地区,此地背靠渤海湾。与龙口的屺母岛遥相呼应。北上支队在招远的主堡寨就建在辛庄。以这个主堡为核心,扩散出七八个支堡寨,控制着几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些堡寨的管理者和民兵指挥员是北上支队的士兵。朱鸣夏觉得派到招远的正规武装被稀释的太厉害,虽然招远的账目有上千的乡勇。一旦有突发事件这些乡勇顶不上大用,必须从龙口调动部队增援,所以把吕泽扬所部调到招远去――顺便也好有个元老坐镇。 此地现在是北上支队的蓄水池,凡是赶不及在歇夏期间无法后送的难民,都会被送到招远地区“囤积”起来――由于大部分船只已经停止航行,目前只有几艘运输特务艇往返于山东和济州岛之间。小规模的输送难民。这些船都有足够的武装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知道招远的粉丝好吃不。”吕元老骑在马上,思考着这个问题。 黄安德带着朱四和曹清在黄县城外,黄安德和他在城内的一班兄弟都是登州陷落之后躲了一段日子之后再趁乱溜出来的。在屺母岛待了半个月之后被编入了侦察队。 黄安德不仅得了一枚军功章,这意味着他的距离中尉军衔又近了一步。 最初的日子当侦察队是件脑袋揣在裤腰上的事情,徒步侦查危险性极大――叛军几乎全是游骑,一旦被发现是必死无疑的――叛军看到可疑的男人就是直接斩杀的。骑马侦查风险小些:。他们的武器好,马匹又饲养的壮实,但是这样的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中侦察兵的伤亡是不小的。黄安德的一个兄弟就在侦查行动中丧生――来不及看到黄安德吹嘘的临高的美景就挂了。 随着局势的发展,叛军和鹿文渊之间建立的“互不攻击”的默契之后,侦察兵的行动就慢慢的变得不那么危险了。 不过今天他们执行的不是侦察任务。而是来做生意的。他们都戴着袖标,作为安全通行的标记。黄县现在差不多是叛军的大本营,道路上到处是小股的叛军活动,如果没有这个约定的袖标路上就有可能被杀被俘。 所谓做生意,就是通过和叛军交易来获取人口--叛军往往整村整寨的将男女老幼掳掠来,除了一部分丁壮作为炮灰使用之外,妇女和儿童往往沦为商品,在叛军兵将们之间买卖。不仅在黄县,在登州和莱州城下也有类似的人市。 黄县城外几里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颇为可观的“集市”。 这里原是一处大寨子,颇为热闹繁华的一个地方。自从被叛军破了寨子,眼下只剩下许多断壁残垣。因为寨子外面有壕沟,叛军就把这里作为人圈用,掳来得百姓直接送到这里关押,再待价而沽。 数千百姓被塞在这个上无片瓦的废墟里。寨子里有水井,喝水勉强还能凑合,但是粮食却是完全看看守的心情和他们自身的供应丰匮而定,好的时候能丢进些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做得硬馍,糟糕的时候几天都不给一点吃得。 幸运的,或许十天半月之后会被人买走供人淫乐或者给拨到壮丁队去当炮灰。不走运的就只能在这活地狱里慢慢煎熬。 几千人拥挤在一起,日晒雨淋,吃喝又不正常,马上就疫病流行起来,特别是到了农历三月一过,每天都往外面拖上百具的尸体,但是叛军们无所谓,因为到处都源源不断的送来得新的难民――永远也不愁会没有货源。有的兵将玩腻了买来得女人,又送回这里卖掉,买进新鲜的“货色”。 除了人口,更多是从掳掠中掠夺来得大量财货,虽说掳掠中得来得无数财货,但是当兵的人四处流动,不能携带笨重的财物,都想换成金银首饰之类的细软。大量的财货在这里出卖,价格低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鹿文渊正是发现了黄县、莱州等地有这样的“市场”,才动起和叛军做买卖的念头的。 而孔有德也发现鹿文渊对人口的浓厚兴趣,叛军苦于粮食困难,急需补充粮食。这个鹿庄主看上去粮食充裕――既然抢不了他,那么和他做买卖就是个合适的选择。因此特意派人来提议:人口换粮食的,双方一拍即合,当即达成了口头协议。 按照这个协议,鹿文渊每周派遣几个“家丁”来黄县“看货”。成年男女人给价为粮食5000克,幼童为2500克,老人为1000克。这个“粮食”可以是不脱壳的任意谷物或者薯干,也可以是“纸包粮砖”。如果鹿庄主选用“土豆”这种薯类来支付,则价格翻一倍――毕竟土豆是鲜货,有个含水率问题。 条件很苛刻,但是对孔有德来说这是解决吃饭问题的头等大事,军中无粮不稳,没有粮食什么也干不了。捕获的难民如果可以换取粮食,等于是开了一个新的粮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节 买“货” 寨子外面的打谷场现在就是集市,横七竖八的搭着一些简陋的遮阳棚,一伙一伙的兵痞敞胸露怀晃来晃去,有得还喝得醉醺醺的。一群群的难民被当成商品赶在空地上。送到集市上的,都是妇孺――叛军兵将有的是搞女人娈童的发泄淫欲的,也有多年没有儿子想弄个男孩子继承香烟的,也有没老婆的赶快弄个老婆的――孔有德虽然多年前就是将领,但是也是一直没有老婆的,登莱事变之后才有了妻子。 姿色较好的年轻女人的待遇好些,因为怕晒黑了卖不起价钱,脑袋上多少还搭了个棚。若是一般粗手大脚的农家女子就只有在墙根跪着等候挑选的份了。一个个蓬头垢脸,面黄肌瘦。 这里既“公中货”也有“私货”,后者大多是年轻女子,大多是兵将们掠来玩腻了再拿出来转卖。 除了人市,就是一堆堆的破烂市了,这里占地面积更广,一个个货摊都摊开了摆满了物件:此地什么都卖:从一堆堆死人身上剥下来的破衣烂衫一直到金银玩器、玉器摆件……农民的农具,商人的算盘,戏子的衣箱乐器乃至大户人家置办的寿材这里都有――但凡住家、官衙、商铺乃至寺庙里有得东西,无一不给抢来发卖,有些还带着斑斓的土花――是土匪趁着战乱盗掘大户人家墓地挖来得陪葬品。 来买东西的,不仅有叛兵,还有种种在这乱世里胆大不怕死,油锅里的钱也敢捞得滚刀肉,如同苍蝇嗅到死尸一般的聚合过来,竭力捞取着好处。最近从海上冒险来了一批南直的人贩,正在收买年轻女子。 买主卖主,一个个都是拿着棍棒刀剑――这里可没什么秩序,为了价钱起争执动刀子是经常的事情,至于偷窃抢劫更是家常便饭,只要在市场边缘走几步就能看到几具满是苍蝇的肿大尸体。木杆上少不得也挂着一排排发黑的脑袋。 黄安德皱着眉。他和曹清朱四一样,按照卫生员的吩咐戴着临高制得猪嘴口罩,即使如此尸体的臭味也还是不断的钻入鼻端。他们奇异的造型不时引起周围人的旁观,但是无人敢啰唣――叛军是乌合之众。就算是李九成也没法完全有效的控制每一支散兵游勇,但是“屺母”字号下的人不好惹大家都是有共识的。看守集市的叛军将领知道只要惹上了鹿大爷,这里非被从上到下屠一遍不可,所以他严令手下,凡是对屺母岛来人不敬的。一律拉出去直接砍头。 “是黄爷来了!”黄安德正在漫步,一个穿着破烂号坎,敞着胸的壮汉迎了上来,先抱了抱拳。此人是看守市场的头目,原是孔有德身边的一个仆人,也跟着姓了孔。如今孔有德是副元帅,他自然也水涨船高的混上了个“游击”的衔。专门带着一队人在这里经营集市。 双方打过招呼,把总问道:“怎么样?黄爷,是老规矩还是?” “当然是老规矩。”黄安德说,“壮丁三百个。你先点数――上回你可坑人。塞了那么多老弱病残的,走到地就死了四十多,还不够他们一路上吃得粮食钱!这回再闹出这样的事,粮食咱们鹿老爷可是一颗也不会给得。”说着他拿出一个蓝色的印戳子递过去。 “看您说得。”孔游击虽然是仆人出身,经商方面倒是颇有无师自通的感觉,满脸堆笑的推诿起来,“上次那批壮丁绝不是小的欺瞒――咱哪敢呐。全是真真正正的青壮,主要是在人圈里搁得久了,吃不饱饭,天气又热。这一路走着去不得死几个?要我说,不是给您挑得特别精壮的,走到岛上少说也得死一半。别说他们了,前几日大帅行军。路上发痧死了的都丢了一路呢!这日头毒啊。” “不扯这个了,你这回得把人挑齐整了――要是路上死得人太多,下次说不定就得要你们送货了。”黄安德说。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货色,女人和孩子还是您老自己过目?” “是。都按照老规矩。” 孔游击马上叫来一个亲随。关照他领着“黄老爷”去人市上选人。 黄安德不是第一回来办差,他自己是流民出身,知道元老们对人口的重视程度。而且知道首长们和其他势力不一样,对女性和儿童特别看重,很多时候甚至是优先运走妇女和儿童。在屺母岛上第一批被运走的也是妇女和孩子。而且他早就隐隐约约的听说过,首长们对山东大妞尤其有兴趣,特别是那些高个宽肩长腿的女子,特别中他们的意。所以在选人的时候不免也要仔细的大量一番。 他一路走来挑选着,看中的就用手一指,朱四和曹清就会在对方的胳膊上用刻好的蓝戳子盖上一个章。旁边的叛兵就会把人带出来单独圈起来。 对于被盖上章的人来说――不管是黄安德亲自挑选的妇女还是由孔游击随意划拉的丁壮,一旦被盖章就等于有了命――只要他们能挨到中间站。如果还有孩子或者家人,一个章就活了全家。照例可以全家都跟着去。因而往往就有人央求被盖了章的人假认家眷。一个单身的男人若是被盖了章,马上就有女人愿意给他做老婆。 过去他们曾经用过挂木牌的方法,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得大家都知道跟着他们去就能吃饱饭,所以往往刚一挂上去就会有人上来抢夺或者偷走,引起打架的喊冤的,甚至还闹出过人命。最后就改成了盖章。 鹿庄主给他的指示很简单:优先选择选天足,身高在一米五以上,年龄四十以下的健康女子,有无孩子都不要紧。至于少儿,只要没有残疾的,一概都要。 天足这个条件比较难满足――山东的缠足风气和江南不同:江南农村女人要作田,所以农村妇女普遍不缠足,但是山东这里缠足就很普遍了,即使农家女子,也很少有不缠足的。所以天足这一前提条件不是必须项。其他条件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满足。 黄安德一路走,一路选。人市上女人和孩子们等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们,虽然叛兵不许人冲上去,但是只要黄安德的目光一朝这里转过来,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站起身来扑上去――直到被叛军的刀枪逼迫住。这种可怕充满了期待的求生眼光使得黄安德有时候简直不敢看。 特别是看到人市上的孤儿,更是凄惨可怜,一个个衣不蔽体,或倒或坐,虚弱不堪。他们身小体弱,又无人照顾,是整个人圈生物链里的的最底层。黄安德一边慨叹,一边尽量的带走每个看上去还算健康的孩子。 他从这里每带走一个人,就是多救了一个人的命。但是现在招远和岛上的接待能力也很有限,特务艇每次只能运走几百人,所以鹿文渊给他的额度是每次最多带走一千人。 最后去得是“小棚子”,这种小棚子里卖得一般都是姿容比较出色,或者是中户以上人家的女子,虽然买这样的女子不能按照“统货价”,而且还要付现银,但是里面时常能发觉一些符合首长们审美趣味的女人。朱首长每次都拨给他二十两银子专门用来收购这样的女子。给他的指导价格为三两银子一个人。 棚子外有专人看守,只要亮出银子表示有诚意的人才能进去“看货”,黄安德去过几次,看守知道他的来历,并不盘问。朱四却是第一回进来,不由得好奇的东张西望,忽然他浑身一抖,拉了拉黄安德的衣服。 黄安德侧过脸一看,发觉朱四已经是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黄安德知道他多半还是没经过人事的童男,看到了这棚子里的春色有些把持不住了。 棚子不大,里面却挤满了人,阳光照射下,里面一股汗臭熏人的气味,当中却有个空场被绳子围着不许人靠近。被卖得女子一个个都被剥得一丝不挂,被推到里面任买家验看。只许在绳子外面看,可不许动手。否则就刀枪伺候。 黄安德知道有的外地来得买家极其挑剔,连皮肤上有些许疤痕的都不要。一个身材长相皮肤俱佳的妙龄女子,卖价最高也不过五两银子――只有江南买价的十分之一不说,在江南买个女孩子,绝不允许你这般验看。也难怪南直一带的人贩一个个宁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冒死来这里“买货”了。 若是平日里,黄安德少不得要打趣下这小伙子,但是眼下的“春色”却是无边的惨景。女人们先是家破人亡,接着又被叛兵的反复的凌辱虐待,被折磨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神情呆滞。叫她怎样就怎样,就算在一干男人的围观下也完全不知羞耻一般,任人评头论足――即使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提不起兴趣来开玩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节 朱四和郑月娥 黄安德是这里的“大客户”,几乎每次来都会在这里买走几个女人,因而他一出现马上就有人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黄安德已经见惯了这里的场面,已经完全不以为意,正在按照朱首长给他的标准选着的时候,忽然朱四拍了下他的胳膊,紧张的叫了一声: “黄大哥!” “干什么?”黄安德被他吓了一跳。 “那不是月妞儿么!”他说着手一指。 “什么?”黄安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绳圈的侧后面,正呆呆的坐着一个同样一丝不挂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 黄安德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登州水营里曹五家的闺女郑月娥么。 这郑月娥在登州水营的营兵家眷中也是个颇有名的姑娘。曹五的婆娘早死,郑月娥是长女,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妹,都是她一手操持家务,因而养成了泼辣能干个性。不但敢拉开了脸骂三字经,撩起袖子就能当街扯头发撕衣服的和大嫂子小婶子打架。也曾经一水罐砸开过调戏她的浮浪子弟的脑袋,总之,是个从不吃亏的主。 因为名气在外加上家累重,这郑月娥虽说长相不坏,但是一直没有婆家。曹、朱两家相距很近,朱四对她有些意思。常常去帮忙做点重活,眉来眼去的彼此都明白意思。但是朱四一想到她下面还五六个弟妹要抚养,真要当了这个姐夫恐怕担子也不轻――两家都是普通的营兵,靠军饷是没法养家活口的――一直在犹豫不决。 黄安德在朱家混了些日子,一直听朱四嘀咕这事,没想到她也被抓来了! 这会这个素来以泼辣出名的小女子脸上肿了一块,嘴角还有血渍。身上满是鞭痕,似乎刚被人拷打过一般。眼神木讷讷的,嘴角边还带着些许傻笑――原本的脸上那种狡黠、泼辣的神情完全不见了。简直和个痴傻的呆子一般。 “黄爷,有瞧上的没有?”旁边看守的叛军管事见他目光有所指,马上过来问道。 “这个女人?”黄安德点了一下。 “哦,好像叫月娥还是姮娥的。”管事的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胚子长得不错,就是人有点疯疯傻傻,几日前发疯癫。抽了一顿才算老实――要不然也不会给赵将爷给甩了。” “怎么会疯疯傻傻的?”朱四抢着问道,被黄安德瞪了他一眼才觉得失言:这里是叛军的窝子,就算自己有恃无恐,也不是可以乱说话的地方。 对方倒是不以为意:“怎么会?左不过娘老子被杀了,一时间心里想不开犯迷糊了罢了。还能有什么新花样?看她的身子应该是个姑娘。大约也不是宰了她的男人儿子。” 他看到黄安德和他的随从对这女子颇有兴趣,便乘机说道:“黄爷您要喜欢,觉得她还能侍候,您就拿二两银子带去了――小的权当做善事。她这样的,卖不脱的留着当营妓,迟早也给糟蹋死了算完。” 黄安德却犹豫了下,二两银子的确很便宜,但是看她这摸样是犯了呆傻之症。首长们的挑人,第一就不要有残疾的。何况给他银子买得,多半就是将来给首长们当妾当丫鬟的女人。弄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回去怎么交代? 朱四却一直拉着他的衣袖。黄安德知道这小伙子对郑月娥很有意思,想救她――若是自己不买,郑月娥是就和这管事说得一样:迟早会被活活糟蹋死。 死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在这里根本算不得一回事的:“集市”外面的壕沟里丢满了尸体,她也并不见得还在人圈里苦苦煎熬的女人们更可怜,更值得救助。 但是朱四的神情却让黄安德拉不下这个脸来。朱四的大哥朱三过去和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因为和自己一起偷盗官仓掉了脑袋。自己潜入登州之后,朱四又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好兄弟。 但是这是假公济私――黄安德深知澳洲人的脾性:凡事都有规矩,样样都讲制度。特别强调“纪律”和“服从命令”。 然而看着朱四的表情,再看一直痴傻着笑容的郑月娥。黄安德迟疑了片刻。问朱四道:“你要我救她,救了之后,你可愿意要她?” “小弟愿意!” “她这样摸样,可能既做不得饭。又养育不了孩子,你也愿意?” “小弟愿意!”朱四回答的十分干脆。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买下了。”黄安德说着便向管事的说了几句,管事当即点头答应再减免几钱银子。 干了这么件事,回去自然难以交代,黄安德想了半天,把心一横:银子。拿自己的军饷补上――虽然不知道流通券和银子怎么换,但是自己的存款不少,大约还是够得。这次的登州的军功抵消违纪也罢。 想到这里他倒安心了,又选了五六个女子,将二十两银子的定额花完。 盖完戳子,两个人从里面出来,走了几十步路,朱四才眼睛红红的叫了一声:“黄大哥……” “不要说了,”黄安德拍着他的肩膀,“我不是为了你……”正说着话,忽然他的脚被人碰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却见一个蜷缩在破布条子中的女人爬到他的脚下,她骨瘦如柴,几乎已经不成人形,拼尽了力气才将一个破布包裹塞到他的脚下,用几乎衰弱的听不出声音哀求道: “行行好……老爷,给他一条活路……” 黄安德定睛一看,破布包裹里却是一个死孩子,大约死了已经有段日子了,脸上停满了苍蝇。他不由得厌恶的将脚一缩,赶紧往前走了几步。逃也似的带着朱四往前快步走去。 走出几十步之后,又觉得十分不忍,返了回来:纵然这孩子没救了,这女人总有一口气在,救回去吃几顿饱饭兴许就活过来了。自己违反了一次纪律,也不怕再违反第二次了。 然而他回过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断了气。两个杂役正拖着脚往抛尸的壕沟而去,女人的手中犹然紧紧的搂着死孩子。 阳光十分刺眼,黄安德有点头晕。他看了一眼这哀鸿遍地,人间地狱一般的“集市”,想到临高――那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不由的仰望骄阳似火的天空,大声问道,“元老院,你的雨露什么时候才能遍及天下啊!” 黄安德买下的人口已经在指定的地方集合。这里有专门供他们使用的十几个大草棚子。曹清专门带着几十个乡勇管这事:盖过戳子的难民被送到这里,验过戳子之后每人先发一顶草帽――重复使用。然后再发二片掺着豆粉的米饼干,给这些难民先增加点体力,每人再是一竹筒淡盐水――夏天走道没水喝非中暑一大片不可。 回程的时候多数人得徒步,花银子买下的女人待遇当然有所不同,照例专门有一辆轻便的骡车可以坐。黄安德随身带来十几辆单骡或者单马牵引的标准军用双轮运输车,车里装满了交换人口的救济口粮。回程的时候就用来装运孩子和体弱的人。 集市上卖得除了人口,还有各式各样的货物,这样的机会鹿文渊自然不会不错过。黄安德的任务就是看中了东西下定单――具体付款和验货是由朱鸣夏亲自来得:这不比买卖人口,财货动人心,难保遇到求财不求命的亡命之徒。 按照企划院给他们的收购指导,首先是牲畜:马驴骡牛。叛军除了虏获大量军用的马匹牲口之外,还从民间掠夺大量的牲畜。叛军拥有的牲口之多,以至于叛军败出黄县的时候,山东巡按谢三宾只靠叛军丢弃的驴骡就能给组织起一支颇有规模的运输队给数万官兵补充粮食,而且三天时间就补充充分了。 叛军对牲畜亦十分重视,但是叛军并无完善的后勤体系,完全是走一路吃一路,杀光抢光的蝗虫式补给,牲畜得不到很好的喂养和休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役使过度,只能拿来吃肉。鹿文渊见这是个机会,就和孔有德谈判,约定用银子或者粮食来换取叛军多余的牲畜。这些牲畜也送到招远,在当地的畜牧――夏季草木茂盛,只要有人照料,牲畜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不过,送到“集市”上的牲畜依然很有限,对大多数叛军来说杀了吃肉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因而很多时候黄安德主要是退而求其次的收购牲畜的副产品:皮革和蹄角。这些都是临高工业上需要的原材料。原本鹿文渊也收购兽骨,但是当他发现叛军把人骨夹杂在里面卖给他之后,他就停止了这种收购活动。 今天集市上来了一大堆企划院比较感兴趣的“商品”――金属器件。这些金属器件显然都是从百姓和商铺那里抢掠来得,林林总总的堆成一大堆。里面什么器具都有。黄安德甚至还发现了几口寺庙里的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节 思想教育 价格,便宜之极,尤其是他们用白银支付的时候――实际上这里的最受欢迎的货物就是银子,只要你拿得出银子来,任何东西都是原价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的价钱卖出。 黄安德看好货物之后带着买来得人口回到岛上,这次路上十分顺利,无人倒毙。回到岛上之后他把买下郑月娥的事情向朱鸣夏做了汇报。 朱鸣夏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这事,就从你的军饷里扣还二两银子算了。你也是好心。至于那女孩子么,先交给卫生员,等有船后送伤病员的时候一起后送。到临高之后请总医院的邓大夫瞧瞧。” 卫生部总医院的邓铂鋆和元老院唯一的心理医生江秋堰联合搞了一个卫生部精神卫生中心――其实就刷存在感的一个挂牌机构,收治些个精神病人,两人有空有兴趣的时候就去做做心理疏导之类。 郑月娥这种,朱鸣夏觉得顶多也就是强烈刺激下的应激反应――在军队中也是很常见,估计做做心理疏导什么的就能恢复过来。 “是!谢谢首长。”黄安德敬了个礼,迟疑了下,“首长,我有个问题。” “说吧。”朱鸣夏不以为意。 “这登莱的百姓太惨啦……人命简直比猪狗都不如……”黄安德说着有些激动,登州一带到底是他的故土,不由得眼眶都红了,“我们伏波军的武力这么强大,直接把这伙叛军都干掉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做生意?!” 朱鸣夏一怔,到目前为止,伏波军的归化民军官和士兵从来都没有置疑过元老的指挥――对他们来说元老院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苗头。朱鸣夏心想,因为他是登州本地人,看到家乡如此的惨状自然会不忍。 当然,他完全可以一句话直接压服他,但是朱鸣夏十分注重思想政治工作,何况黄安德是个军官。未来是伏波军的中坚,一定得说出个道道来。 “你坐吧。”朱鸣夏指了指自己办公室里的椅子。 黄安德迟疑了下,敬了个礼坐了下来。 “你觉得我们伏波军很强大是吗?” “报告长官,是!”黄安德又要站起来报告。朱鸣夏摆了摆手,“我们现在是谈谈心,不用按规章来。” “你觉得我们现在北上支队的去打登州,打败叛军行不行?” “摧枯拉朽,李九成、孔有德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 朱鸣夏心想他还真有点“出口成章”的意思。难怪人都说山东是“圣人故里”。 “我们现在的确可以打败叛军。但是打败之后呢?”他问道。 黄安德迟疑了一下,打败叛军之后怎么样?他还真没想过,按照他的思维模式,这都是“上面的”考虑的问题。愣了片刻说道:“老百姓安居乐业了……” 朱鸣夏注视着黄安德的眼睛:“安居乐业?你自己就是登州土著,过去登州的老百姓有没有安居乐业?” 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登莱这个地方,百姓之穷苦,生活之窘迫,一直到民国都是出了名的。就是普通的年景,百姓饿死逃荒都是家常便饭。 黄安德迟疑道:“虽然不是安居乐业,总也不至于这样凄惨……”说着他想起这些天来每次去集市看到的种种惨状。不由得流下了眼泪,赶紧用袖子擦了下。 朱鸣夏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道:“你说得不错,要是没有李九成,孔有德,老百姓可以太太平平的被饿死,活不下去总算还有个逃荒出去卖儿卖女的出路。我们现在打败了李九成、孔有德就是为了给老百姓争取这么一个世道吗?” “当然不是。”黄安德赶紧说道,“要是都能象临高那样就好了。” “象临高一样。”朱鸣夏点了点头,“纵然不能象临高一样,能有个太太平平的环境。可以让他们安心的种地,过日子,老百姓就能很满意了吧。” “是!”黄安德说,“老百姓穷点苦点都不怕。什么也不图,就图个太平日子。” “可是你知道这太平日子来得并不容易。”朱鸣夏严肃的说,“你是个老归化民,老军人,知道临高-海南的太平日子是怎么来得。” 黄安德点点头,他是二次反围剿和治安战的经历者。依然记得当初战斗的日日夜夜。 “我们牺牲了多少同志,花费了多少代价,才让整个海南岛的百姓过上你期望的那种太平日子。”朱鸣夏声情并茂起来,“你知道你手中的步枪,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吃得干粮是怎么来得?” “是伟大的元老院提供的!”这是魏爱文提供的标准回答,但是黄安德这么回答的时候并不觉得荒缪可笑――他是发自内心的相信这句话的。 “不错!这是在元老院提供的,也是广大归化民兢兢业业的劳动得来的。工人在工厂里守在炉火边辛勤工作,农民在烈日炎炎下劳作,水手舍生忘死的驾驶船只,矿工在煤场里拼死的劳作,海南岛才有了你说得太平日子!”朱鸣夏用一串抒情的排比句增添了自己的说服力。 “现在就打败叛军,对我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以后呢?别忘记还有一个祸害老百姓不相上下的大明的官兵。纵然他们不祸害老百姓及早滚蛋,老百姓能够继续过太太平平的饿死逃荒的日子就好了?” “当然不是!”黄安德坚定有力的说道。 朱鸣夏说道,“兵乱匪乱,苛捐杂税――这大明的天下,早已是烽火遍地,满地疮痍。到处都是遭难的百姓。我们身为元老院的利剑,要把眼光放得广阔一点:胸怀天下,矢志拯救的是全天下百姓!”他说着感情饱满的一挥手。 黄安德的激情也被煽动起来了:“拯救全天下的百姓?!”虽然他早就感觉到元老院的野心,但是还从来没听过一个元老如此直白的吐露过:一种强烈的情感激荡在他的心中。建功立业的豪情瞬间淹没了怜悯之情。 “不错,为得是全天下的受苦受难的人民!”朱鸣夏郑重的点点头:“所以我们的首要工作,是默默的积蓄力量。尽量从登莱收容更多的人口壮大自己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得事情――不是为了一地的百姓的苦难而呈一时之快:那只是小仁小义,不是顾及天下的大仁大义!” “是,我明白了!”黄安德激动的跳起来一个立正敬礼,“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黄安德离开之后,朱鸣夏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要教育一个人,真不容易。他想着,感情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黄安德的背影。 “议长阁下,执委会扩大会议在十五分钟后就要举行了……” 穿着女办事员制服的元老院议长私人秘书钱洪荒打开办公室的门恭恭敬敬的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钱水廷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从墙壁上木隔板上取下一个公务包,然后又从屋子里的保险箱――不再是钢筋水泥的了,而是真正的钢板铆接保险柜里取出一叠文件,小心的数了数,放入了公务包,扣上锁扣。 接着,他对着墙壁上的一面整容镜端详了下自己的形象,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皱褶是否挺括,又抹了抹头发。钱水廷是个对自己形象十分重视的人,也是执委会委员中唯一一个在办公室里装上全身整容镜的人。他在米国的时候很喜欢看米国的政治家的对自身形象的塑造,从发型、服装到举止。现在便不由自主的身体力行起来。 今天的会议,实际上是为讨论他的“元老军政提案”召开的。马尼拉白银计划已经通过了元老院的表决,正式的列入了执委会讨论的阶段。 从1630年底钱水廷第一次在bbs上提出了到菲律宾外海打劫1631年运送美洲白银到马尼拉的西班牙大帆船的建议之后,这个提案就获得了极高的人气。 悬挂骷髅旗,提着弯刀,戴着眼罩跳上敌船,然后脚踩着白银箱子,逼着船员走上摇摇晃晃的木板……许多帆船党跳帮派的想象力顿时不可抑制地迅速膨胀。虽然有考据派说不管红色还是黑色,后世那种标准的海盗骷髅旗在1630年还没有出现,但没人注意他们的扫兴回帖。而据称最多可达上百万两白银的财宝数目则让很多人的瞳孔立刻变成了元宝形状。 只不过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这个人气度极高的提案才被一直延后到现在。不过,对此感兴趣的人一直在关注这一计划。为该行动搜集资料行动一直在进行。飞云号上的好几次小规模的聚会上都讨论过该计划的实施细节。 二年多时间里,一帮子人的群策群力,不断的搜集着资料,进行了小范围的兵棋推演,简单的计划被不断的补充,已经形成了一份内容详实,数字具体的可行性报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节 马尼拉盖伦 执委会会议室里挤满了人――除了执委之外,几乎所有部委的负责人都来了――这是一次典型的扩大会议。表面上的理由当然是此事事关重大,属于“国策”级行动。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里面承载着多少人少年时候的“海盗梦”。 连财金部门的人都来了好几个――他们的理由是要评估行动的花费和收益。包括这一大笔白银入账会给元老院的财政状况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财政总监部准备在1632年底开始在逐渐广州等“黄区”推广流通券。这样一来,势必需要一定数量的贵金属准备金。原有大致可以满足进口需求的贵金属流通量就显得不足了。这笔白银收入有显得相当重要了。 会议室的四角和当中的空地上放着大木盆,巨大的冰块正冒着白色的凉气,即使这样屋子里依然有些炎热 执委会会议室原来是按照容纳二十五人开会的规模设置的,现在挤入了近四十号人,过多的人体散发出来的热量让每个人都汗水淋漓。不过屋子里的气氛热烈,谁也没在意。 文德嗣作为执委会主席宣布会议开始。钱水廷提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公文包材料上了讲台,示意拉上窗帘――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他要用投影仪。 “同志们,我现在就打劫马尼拉大帆船行动做一个简单的汇报。”说着他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 他先阐述了马尼拉盖伦的由来,马尼拉盖伦每年二三月从新西班牙(西班牙美洲殖民地)出发,在每年的五月到七月间抵达马尼拉。每次都会派出二艘盖伦船。 马尼拉盖伦属于王室船只,向马尼拉的航行主要目的是为菲律宾总督运去补助金――也就是西班牙殖民政府在马尼拉的行政开支。这笔钱的金额每年都会有所变动,一般是20万到30万比索。 菲律宾殖民地财政收入里, 最大的部分来自美洲运来的银子,其次便是从当地华人那里征收的税款和执照费,不过相对于殖民地政府的巨大开销和可怜的收入,如果没有王室的补助,菲律宾政府是没法维持下去的。菲律宾总督给国王的信件中每次都哭穷,要求更多的补助金。 “我查到了详细的1630~1634年每年菲律宾殖民地从美洲获得的王室补助金的数额。去年是203,915比索,今年是232,569比索。我们知道每比索的重量大概是37克,这么计算的话,就是八吨多白银。” 这个数字并不是特别吸引人。所以钱水廷还有更多的补充。 “王室补助经费虽然不是很多,但是马尼拉盖伦上还有其他非王室的财产,比如新西班牙总督和商人在菲律宾采购货物的货款,菲律宾商人在美洲销售货物取得的货款。后二笔的金额是很大的,新西班牙和菲律宾两个殖民地之间的走私贸易是非常猖獗的――包括总督本人也参与其中――大量的中国货物就是从这条航线上被输送到美洲去得。虽然我们无法得知每艘船上到底装了多少银子。但是历史上马尼拉盖伦有四次被劫。一次得了一百万比索的硬币,两次是价值大约两百万比索的货,还有一次干的不利索,也得了价值四十到八十万的硬通货。所以每次运载的银币和货物可能价值在一百万比索左右,我们干一次,只要捕获一条船就至少能搞到五十万比索――很可能远远不止。我们知道明末流入的白银大多是来自马尼拉贸易中的美洲白银――所以马尼拉盖伦不可能每次只运来这些银币。” 这个数据让在座的人都骚动起来。这战利品太诱人了。 “这些船的武装情况如何?”海军军令部长陈海阳发问。他对这个问题更关心。 “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1632年的马尼拉大帆船有两条:分别是旗舰圣路易斯(san is)和圣瑞蒙多(saaiundo)。不过资料上没有详细的船只吨位记录。”钱水廷说着按了下键盘,显示了下一张幻灯――一张西班牙大盖伦的侧剖面结构图。 “不过,根据已有的资料来看,这些船必然是盖伦船。请看。这是一艘盖伦船的典型结构。”他指点幻灯,“我查到了1627年西班牙远东舰队的构成,我们可以用其中最大舰只来估计这些船的装备和人员情况。” 远东舰队的旗舰:galleoan ildefonso,1400吨,41门炮, 全员651人,稍小一些的galleoanta teresa de jes,1150吨,39门炮,全员495人,galleon pe≈ntilde;a de francia。1000吨,34门炮,全员437人。 “因为这支舰队同时担负运兵陆地作战的任务,所以舰上人员中近半是陆军士兵和炮兵。马尼拉盖伦不会搭载如此多的兵员。所以我们可以估计这两条船应该在1000吨左右, 40门炮。400士兵和水手。” “除金银外,船上的几十门轻重火炮几十吨铜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能把船拖回去的话,上面的木材和船帆也很有用处。”邬德一开口就显示出了企划院的本色。 “正是这样。”钱水廷点头,“正如笛福说得:一条船就是个浮动的宝库――特别是这种往返于两个殖民地之间的定期船只,上面运载的各式各样的货物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财富。” “按照你的资料,我们的海军可以比较轻松地击败运银船了。毕竟。我们的前装线膛炮的有效射程、射速和穿透力都比西班牙人的大蛇铳半蛇铳要强得多了。”列席会议的林深河说。 “你的原始碰炸引信不能用。我们要的是俘获,而不是击沉。西班牙人反而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各种炮弹。不过反正他们也没有爆破弹,把901拉出去打他们毫无问题。英国人打无敌舰队的时候,典型炮击距离才100米呢。”文总很有信心地总结了一下。 大体来说,元老们对自己的海军舰艇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到目前为止,不管是854还是901在海上都是寂寞高手,没有真正开过荤,只有几艘901在山东执行过对岸火力支援任务。 “不过,主要的问题其实是搜索和发现。”钱水廷用投影机放出一张菲律宾地图,“从已知资料看来,运银船从东方的菲律宾海过来,穿过吕宋岛和萨马岛之间的圣贝纳迪诺海峡,进入锡布延海后,再穿过民都洛岛以北的海峡到达马尼拉。” “这不几乎就是倒着走胆小鬼栗田的路线么。” “我认为,可以选择民都洛岛以北海峡、锡布延海或者圣贝纳迪诺海峡进行截击。” 马上就有人出来挑刺了:“前两个截击点想都别想。菲律宾的岛屿和海峡多如牛毛,我们哪来那么详细的水文资料?如果搁浅的话,就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尼米兹20世纪开小dd的时候还在那里搁过浅呢――而且还被原谅了,因为那里的水文资料实在太复杂。” “我看我们不如干脆拿下马尼拉,直接接收殖民地,菲律宾的自然资源很丰富……” “拿下马尼拉倒也不难,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兵力不多。” 眼看着话题就要歪到马尼拉攻略上,马千瞩才开始说话:“我先表个态:我是不赞成拿下菲律宾的――太分散资源了。其次,我虽然不怎么懂海军的技术问题。不过有些重要的影响要先考虑到:我们现在是把郑一官作为目前主要的对手和打击对象。打了西班牙的运银船或许会多出一个敌人来――虽然我们在博铺保卫战已经交过手,但是那不算公开行为。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西班牙白银流入中国的量很大,如果和西班牙人进入敌对状态是否会丢掉这个来源?” 文德嗣扫了一眼与会者:“我看老马想得有道理啊。我个人也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树敌过多才好,就算我们能占领马尼拉,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占领和开发菲律宾。这次就是捞一票就好,银子总是不嫌多的。至于如何才能不和西班牙人进入敌对状态,我觉得无非是一个保密问题。大家不妨就这个问题详细的谈谈。当然,不行的话全部灭口是最简单的。老钱,你说呢?” “干掉运银船会对郑芝龙造成严重的经济打击――这点我们以前就有过讨论。”钱水廷说,“至于说完全的保密,实施起来有困难,我们的炮和船都很特殊,也没法保证每个水手守口如瓶――如果要把船只拖回港口拆解就更加难以保密了。”钱水廷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节 准备工作 “那就只有在海上把人和船都来个毁尸灭迹――能拆运的带走,船只就只好不要了。” “不过别想那么完美。你杀人灭口容易,参与的海军和海兵队士兵能保证个个守口如瓶?再说,运力不小的大盖伦船不要了也挺可惜的。”马千瞩转向财金口:“23万比索对我们的财政有什么影响?” 程栋翻开个小本子回答道:“这笔收入可以大大增加我们的贵金属储备。我们现在需要进口的大宗商品是海量的,特别是在粮食进口方面,工业品出口暂时还无法完全抵偿掉外贸赤字,所以白银等贵金属收入对我们来说是多多益善的。特别是以后的流通券推广,势必要铸造大量的银币作为准备金。”他对准备金这事十分的敏感。 钱水廷说:“我个人认为即使让西班牙人知道也无妨。以西班牙人在东亚的海军实力来说,他们根本无法和我们抗衡,其次,我们夺走船只之后,等于也切断了郑芝龙的重要经济来源。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极度依赖对中国的贸易,可以这么说:没有中国的商品和劳动力的输入他们在菲律宾连一天都待不下去。只要我们取代郑芝龙的地位,海军控制了对菲律宾的贸易。总督除了捏着鼻子认账和我们继续贸易之外别无他法――顺便说下这次行动本来就是兼顾打击郑芝龙的一锤子买卖,从长远看贸易比抢劫获利更大。” “太可惜了,我还打算连着抢它的十几年呢。”有元老叹息道。 “建立和维护世界秩序的人才有最大的收益。大家只要看旧时空的美国就知道了。”钱水廷说。 至于对战斗和航运的影响也不会太大,从七月起海军和商船队开始整休,除了少量船只在定期航线上维持正常的航运之外,大多数航运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不管是船只还是水手都很充裕。 至于派遣编队,钱水廷的方案是二艘901型炮舰加飞云号组成混合编队。901的机动力和火力是制胜的关键,这次航行的单程就需要一千海里,时间又很紧迫,无法使用需要大量航渡时间的帆船。另外。在海面上搜索和追击也需要高速和好的操控能力。这些都是帆船无法做到的。 至于飞云号,主要是为编队提供导航和气象服务。这对要深入菲律宾群岛那迷宫一般的水道的船队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其次上面的对海搜索雷达对搜寻目标有重要的意义。 这些本钱对元老院和海军来说都不算太大,不过飞云号作为一艘旧时空带来得现代化帆船万一损失还是会让人觉得很痛心。 但是这事要获得百分之百的把握。飞云号的加盟又是必不可少的――除非海军愿意拨出一艘8154巡洋舰来代替它的角色,那么消耗的柴油又是企划院无法接受的。起码飞云号能够一半用帆,一半用发动机。 陈海阳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会后说:“我建议航线是这样,编队从海南出发后向东。经过巴林塘海峡后,绕过吕宋岛向南,直抵圣贝纳迪诺海峡东口,然后展开搜索。这样的航线离主要商船线比较远,不容易被发现。一路上也不经过水文复杂的浅水水道,比较安全。不过,要在7月份进入菲律宾群岛,遭遇台风的可能性很大啊。要知道我们的海军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进行过蓝水的长途航行。当年我们海军出一次第一岛链都是件大事的。” “我们没有查到1632年7月有台风纪录。再说,如果真有台风,这两条船也到了马尼拉不是。我们的船总归比它们结实。” “台风恐怕很能用查询历史资料来验证吧。台风的生成是随机性的。”有人对钱水廷的言论表示不满。 “飞云号上有气象雷达。可以提供一定的预警――万一遇到台风及时避风,最坏的情况下至少能保证人的安全。” 接下来就没有太多热烈讨论。萧子山看到工业和农业部门的几个头头本来想发言的,但是听到用不了几条船参加后就明显松懈下来,开始打酱油式地交头接耳开小会了。不错不错,这次会议居然一直没有歪楼,真难得。 “我说程栋啊,如果现在不发行纸币,银子留着暂时也没用,能不能拨给我们工业口啊?”展无涯看上还没到手的银子了,“反正银子放在你那里没有利息。也不会生小元宝,给我们做导线也不错啊。现在缺铜缺得太厉害了,陆军海军都抢。” 讨论立刻热闹起来。 “那样还不如挪借给我们天地会放贷款呢。” “老展,不怕我去竖个牌子‘电线无铜。但是有银’,包你一晚上电线就被割光。哈哈哈。” “你这个老土,不知道二战美国橡树岭的电磁铁就是用银导线的?造船厂和锻造厂该有电磁铁了,那样方便多了。谁敢到工厂里偷银子,就不怕吃米尼子弹?” “你怎么绝缘?” “化工口不是搞过生漆么?” “据说银子在库里放着每年会损耗百分之一?那还真不如拿出来先用着。” “曼哈顿工程完工后,橡树岭损失的银子还不到千分之一。” “胡扯。我们临高可没有那种能塞五十两元宝偷带出来的银兵。” “你还不如说洛斯阿拉莫斯用金球堵门呢。” “银兵那种传说属于野史,从我对明代的了解看,这种说法未必属实。核心期刊上对明清两朝户部存银纪录的分析认为,这种事情是夸大的可能性很大。” 面对突然跑题的热烈讨论,钱水廷站在台上有点不知所措。萧子山忙站起来圆场:“好了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讨论。马甲,你认为这里有没有必要先做出些法规来?” “这次行动如果最合理合法的做法,那就是我们向西班牙人宣战――毕竟我们出动的是正规武装力量。既然是处于战争状态,那么捕拿敌对船只,没收货物和船只都是符合战争法的。至于俘虏有没有人权――我倾向于在17世纪是没这个说法的。”马甲侃侃而谈,“不过,宣战的手续过于繁琐,我们也无法及时的向马尼拉派去一名使者,所以我认为可以参考一些历史上的私掠行动。德雷克在海上的行动多少有点股份公司的成分。参照他的例子,我认为,向西班牙马尼拉政府发起私掠行动是完全合法的。毕竟我们元老院本身也有股份公司的含义在内。西班牙人曾经对博铺港进行过敌对行动,我们由此采取的海上报复也是合法的……”他还要继续谈下去被文德嗣制止了,“很好,很好,你去制定一份相关的法律依据文件来。” “这个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制做一份条理明确,论据充分的法律文件。充分体现我们对法律的尊重。” 至于战利品的分配,按照过去甲船上出水物的旧例,管制物资归企划院入账,非管制物资、日用品和奢侈品采用标卖的方式向全体元老出售,出售战利品所得按照元老持股比例在年底加入每个元老的分红额度内。 会议就在大家都不反对的情况下圆满结束了,这个事情就算是正式“立项”了,行动代号定名为 “饥饿”。 “没想到你们还建了这么一个玩意。”钱水廷咋一看到看到眼前的“盖伦船”的时候惊叹不已。 这的确是一艘“船”,船壳、甲板、桅杆、索具……凡是一艘千吨级盖伦应该有的东西它全部都有,而且也停泊在海湾里。 不过,它却是动不了的,因为这艘盖伦船实际上只是一个全比例模型――正式的称呼是“固定式海上模拟训练设施”。它实际上是被建造在一排打入海底的木桩之上的。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座木屋。 龙骨、肋材这些船身上的关键部件都做到了百分之百的复制,但是全部只是复制了“形似”――并非按照真正的造船工艺一样处理船材并且进行制造,其目的只是为了使用这艘模型的人提供一个直观的展示而已。 “要说这个创意,正是你的提案弄出来的。”训练总监付三思领着钱水廷上了“船”甲板,除了没有风帆之外,盖伦船甲板上三根高大的桅杆也做了出来――不过和这“船”用得材料一样,是劣质木材拼接出来得,真要在海上挂起风帆航行的话立马就会解体。 建造这艘一比一的欧式大船训练模型的建议是海军部提出来得。钱水廷的提案虽然连续二年没有获得通过,但是这件事也启发了海军部的元老军官们:将来一定会有不少这样以俘获敌船为目的的跳帮战斗。一般的中小型船只结构比较简单,而且海军都有实体船可以操练。但是象盖伦船或者荷兰“快艇”这样的大型船只排水量过千吨,甲板有三四层,内部结构十分复杂,如果对船内结构不熟悉,很容易在战斗中吃亏。这是海军要竭力避免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节 氯气 钱水廷下到甲板下面,一间间的舱室布置,甚至货仓内的配货包装也一应俱全。付三思说这都是按照历史资料尽可能的复原的,还参照了若干西班牙水手的口供。 “西班牙人的口供?”钱水廷奇怪的问道,他不记得元老院的归化民中有什么西班牙人。 “当初在博铺被俘得。后来一直在劳改队里干活。”付三思说,“干了二年多也算是满足了赎身条件,年初和同期被俘阿三一起释放安置工作。” “西班牙人好说,好歹可以当带路党。我们要三哥干啥?”钱水廷不满意的说道,“三哥那地方的语言,真是千奇百怪,当带路党也没什么价值。” “阿三到农委会去了――不知道老吴准备拿他们干什么用?西班牙人就留在造船部门干杂活――两个人一个是缝帆匠,一个是木匠,都算是有点用的人。目前看来还是很老实的。这艘船上的很多细节和西班牙人怎么进行船政管理都是由他们提供的。” 付三思领着他参观舱室布局,盖伦的舱室布局钱水廷看过不少图片资料,现在再看实物就显得直观多了。付三思告诉这些舱室的板壁其实都是可以拆卸的,可以按照不同船只的舱室布局图进行重新布置,增加多样性选择。 “石志奇经常从香港带海兵到这里操练,非常热闹。”付三思笑着说,“这次饥饿行动可以从海兵队中抽调一部分人。他们有充分的训练经验。” 自从石志奇到了香港之后,在海军部积极活动准备将海兵队指挥部迁徙到香港去,海军原本对临高作为海军的主要基地也不甚满意。香港、三亚或者高雄显然更合适一些。香港作为靠近珠三角地区的岛屿和重要的航线节点,发起两栖登陆显然比在临高方便的多。因而最终将海兵队的主力和指挥部调防到了香港,目前海南只留有一个营司令部指挥在三亚和临高的二个海兵连以及分布在海南岛和东沙等地执行守备任务的班、排级分遣队。 钱水廷作为“饥饿”行动的项目负责人,在参观完一比一的训练模型之后愈发有了信心,虽然他对海军的战斗力有绝对的信心,但是西班牙人的狂热也是有名,万一情绪被煽动起来宁死不降。非要和海兵打跳帮战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了这个全比例模型,跳帮的海兵就可以充分的训练具体的战术配合了,胜算又大了几分。 他在博铺的海军部大楼里的占用了一个房间,成立了“饥饿行动”的指挥部。 他首选挑选了参加此次行动的元老:原本他想让周韦森负责操作飞云号。指挥编队行动。但是周韦森表示他这样的非海军出身的元老在海军中素无威信,也没有军衔――恐怕未必能服众。钱水廷考虑之后决定请林传清担任编队指挥――他是海军渔业船队的总指挥,军衔和职务都足够高,其次他作为老蛇头、老走私犯兼老渔民,对东南亚的海域情况掌握比一般人都要熟。操纵和使用小型船只的经验也最丰富。 至于两艘901。选的是弄潮和待霜,这两艘战舰下水较第一波次的四艘901要晚些,尽管一下水就遇到不少问题,但是经过修理和磨合之后目前的状态比较好,船壳附着物也较少,可以直接投入行动。待霜的舰长吕洋虽然谈不上有多少经验,胜在年轻有活力,正好可以多锻炼远航的经验――有林传清压阵,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由于前往菲律宾的航程仅仅往返超过2000海里,仅仅靠901自身的携煤量是无法满足长途航行和搜索待机的。所以还要伴随一艘风帆-蒸汽机混合动力快速运煤船:海丰号。 两艘901炮舰进行了必要的改装,加装了用于跳帮战斗的快速登船桥。考虑到如果对方是大型盖伦船的话,干舷可能会很高,因而在901的前后桅盘上都加装了打字机用于压制对方的甲板火力,掩护跳帮队爬船。 “船上的水手可以重选挑选编组一下,挑有经验的水手。上次巨人行动的时候,不过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星期,就有那么多人吐得半死不活。这次行动来回最起码一个月,还是在风浪大的外海,晕船是受不了的。多用点原来当过海盗的水手吧。”钱水廷在准备会议上提议。 “这样不好。现在每艘船上的水兵和军官都已经形成了战斗集体,你一下换人,等于要重新整合起来,”林传清摇头。“901的岗位专业性也比一般的风帆船要高得多,替代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他们已经在海上连续航行了大半年了,适应性应该没有问题。我主要担心的是风向。”他划了下海图,“风向不太好啊,7月份盛行风向已经是东南风了,回来倒是方便。去可是很麻烦。” “901不是以蒸汽动力动力为主么?” “逆风下消耗还是很大的。901的装备的自持力不太乐观啊,一旦锅炉受损,整个计划都受影响。而且在海上加煤这可是个技术活。最近要抓紧时间多多训练一番。” 关键性的跳帮人员是从海兵中选拔的――蒸汽战舰的水兵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拉人替换的“人类的残渣”了,损失一个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重新训练。元老院海军的大部分战舰都配有数量不等的海兵。他们的任务之一就是在必须的时候进行跳帮作战。不过考虑到每艘盖伦船上的水手可能有400人,所以这次特别在每一艘901上加强了一个排的海兵,都是从石志奇从香港选拔来得,参加过多次盖伦船模拟跳帮演习的海兵队两栖侦察分队的队员。 钱水廷原本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想调动一个特侦分队随船队行动,但是目前几个分队都已经外派出去,人手很是紧张,最终协调下来北炜答应派遣十名队员的一个小队随船行动――充当狙击手和240机枪射手。必要的话带着冲锋枪和霰弹枪直接参与跳帮突击。 有人干脆提议把反坦克导弹也带上,不过大家都觉得这玩艺说不定杀伤力太大,万一一发下去银子没到手船先沉了就亏了。 在盖伦船的模型上进行了几次示范性对抗演习,演习的结果是无论采取何种突击方案,跳帮中基本无伤亡,240和打字机的联合使用足够清扫整个甲板,但是一旦进入到中下层甲板的战斗,势必会造成一定的伤亡――即使在己方十分清楚舱室结构的情况下,只要对抗一方有足够的战斗意志,凭借火绳枪和刀剑也能对突击的海兵造成损失。而且将火炮甲板上的小型火炮调转炮口进行纵射来击溃涌入的敌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海兵的主要装备米尼枪一旦进入到狭小且光线不充足的中下层甲板,作战效率就大为减低,射击时烟雾过大,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射击反应不够快。显然,特侦队使用的冲锋枪和霰弹枪才是最理想的跳帮战工具。 但是这些武器十分稀少,钱水廷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毒气上。目前临高能制造的毒气只有两种,一种是被警备部队广泛装备的辣椒催泪弹,一种是氯气。氯气是临高化学工业中的重要产品,也是工业生产中广泛使用的原料,不管产量还是储存都有一定的应用条件。钱水廷计划控制住上层甲板,然后从人员出入口注入氯气,氯气很重,有向下的流动性,虽然盖伦船有下层炮门和舰艉大窗的,下层甲板也是全通的,空气流通性较好,氯气无法发挥最佳的效果,但是即使少量的氯气也足够使人失能了。 “又干净又省力,嗯,还环保,捎带给船消毒了。”钱水廷不遗余力的鼓吹着,“而且这东西的防护简单啊――只要浸泡过碱液的口罩就行了。用不着防毒面具。” “但是还要护目镜,氯气对眼睛有刺激性的。这东西使用安全性不怎么样啊。”石志奇对使用氯气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用氯气是典型的滥用技术手段。再说他也不怎么放心一个超期服役的高压钢瓶注满了氯气塞在船上漂洋过海。 “可以试试看实际的效果――我们现在有全比例模型,弄些兔子山羊进去放一罐子氯气下去……” “这样元老们还不要闹翻天,你这不是在糟蹋肉食么?”石志奇连连摇头,“我看还是海兵队突击!”他猛得一挥拳头,“米尼枪效果不好,就每人带2支转轮手枪一柄砍刀下去近战。” 到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不过企划院倒是很痛快的答应拨给一个氯气钢瓶和相关的防护装备。据说军方有人对使用氯气抱有很浓的兴趣,因而特别在执委会和企划院做了工作。另外卫生部也对氯气对船只的消毒效果感兴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节 启航 在钱水廷全力协调之下,在七月初终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历史记载,马尼拉盖伦会在720底抵达马尼拉。他们必须在715左右即赶到待机地点搜索盖伦船的下落。 船只的整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飞云号上各种与航行无关的设备,只要可以拆卸的也全部拆卸了,用不着的舱室和设备进行了封存。以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容纳补给品。 飞云号上除了还有钱家兄弟周韦森的许多枪支和配套的设备,这次也一并拆卸下来――企划院指定了一个仓库,把东西都存放了进去。钱水廷也想着要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妥善的安置,毕竟总放在船上受盐雾的腐蚀比较厉害。 但是眼下办公厅又不同意元老个人建造独栋木屋,这些物品放公寓了既拥挤又不安全――光大量的火工品就够伤脑筋的。 “怎么得在办公厅开个口子……”钱水廷琢磨着,要不以飞云俱乐部的名义弄个山间会所之类的? 飞云号的柴油发动机和各种电子设备都已经经过了调试和维护包养,被判断为适合进行海上服务。企划院也特批了专门供给飞云号使用的汽油――都是从煤焦油中分馏出来得“季氏汽油”。钱水廷虽然对这油很不放心,但是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在随船行动的元老方面,钱水廷坚持要求自己随船行动:理由是他是项目发起人,对飞云号又非常的熟悉,可以担任飞云号的船长。除此之外,他还要周韦森一起去:虽说拉他去多少有点为宅党刷功勋的意思。幸好理由还是非常充分的:周韦森是特侦队的客座射击教练,精通战术,可以率领特侦队进行清扫行动,而且飞云号的驾驶也是专精项目,再说他还是门多萨小姐的丈夫,门多萨的西班牙语在这次行动也是必须得。 除了周氏夫妻之外。就是吕洋和林传清――后者还暂时兼任弄潮的舰长。最后是企划院代表孙笑:作为监督人员对战利品进行监督、登记和造册。 氯气钢瓶也在某个夜间被悄悄的抬上了弄潮号。钢瓶没有充满压力――毕竟要长途海上颠簸,而且钢瓶的年限也有点让人不放心。钢瓶用柔软材料层层包裹放入密封性很好的箱子固定住,四周放满装满生石灰的纸包。瓶口放深色的布做泄漏指示。 箱子被单独固定在船只底部的一个舱室内――这里已经是水线下了,温度比较低。舱室本身也做了密封。 “开舱口的时候不要着急下去,先看布有没有褪色。舱口再准备好水龙,万一真漏了就灌水。”送氯气瓶来的化工部的徐营捷叮嘱着,又交给他们一个箱子,“这些是防护设备。” 箱子里除了给元老使用的防毒面具之外。是化工部门自己制造的防毒用纱布口罩,使用前用碱液浸泡即可,另外还有一批光学厂用鹿皮和玻璃片制造的一次性使用的护目镜。 “这主意我虽然很赞成,不过实施起来恐怕有相当的难度。”徐营捷说,“千万千万,注意安全――特别是风向。” “你放心吧。” 7月4日清晨,编队从博铺港起航了。这是晴朗而炎热的夏季的早晨。东方初升的朝阳把所有的帆都映成红色,如同一个个火炬。和海军出征时候常见的热烈欢送场面不同,这次行动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四艘船只和前往三亚的一个运输编队联合编组。看上去像是一次有护航的普通的运送煤炭和机械的定期运输航行。只有元老们才会注意到,全部执委会成员都低调地到了飞云号停靠的码头边为这支编队送行。 在执委会和家属的送别之后,元老们依次登上了飞云号和其他船只。文德嗣则和其他执委会成员一直站在码头上交谈。 “老钱,你坚持要去也就罢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每天各船都别忘了发电报。” “不劳老萧你们多操心了,等着我们的银子吧。”钱水廷笑着登上飞云号,在后甲板向他们挥手。潘潘忙着用长焦拍下这个富有领导气概的定格照。 飞云号上并没有升起任何代表元老身份的旗帜,包括钱水廷的个人元老旗和按照他的职务悬挂的执委旗,仅仅飘扬着蓝白色的海军旗。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各船开始依次起半帆。顺着轻柔的东南风出港。飞云号最后一个出港,它那漂亮的白色船体被此时已经渐渐变成金色的朝霞染得格外绚丽,仍然站在船尾甲板上的钱水廷借着的洁白海军制服犹如沐浴在光环之中。 出港后和驳船队以及护航船只并行了没多久,编队就开始上满帆。本来排在队尾的4条船出列,很快和护航编队并行,挂起“再见”的信号旗,而护航编队则挂起“一路顺风”的信号旗来回应。 “可惜这次任务没轮上我。不然我可是化学战高手啊!”望着编队,前不久到临高汇报情况并休假席亚洲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不过他也没多少遗憾的,因为这次到临高他已经听到了小道消息:很快就要调任他担任陆军参谋长了。 很快。特遣编队就以高出5节的航速超越了护航编队,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西方的海平面下。 “最大动力,全速前进。”旗舰发出信号。各舰都加大了锅炉的压力,烟囱冒出黑烟,舰尾打起白色水花。 “这是我们穿越后第一次全蒸汽动力的编队航行啊,创了个航行纪录了。以后我们这船可以挂蓝飘带了。”文德嗣站在飞云号上对钱水廷说。 文德嗣不是去参加行动的,他是前往三亚去“视察工作”搭得顺风船――飞云号可比一般的运煤船来得舒服多了。 从海南岛西部绕行的航线上,一路都算顺利,只有一次弄潮号的锅炉出了点问题,但是也远没有到“炸弹锅炉”的恶名那么严重。对飞云号的对海搜索雷达的测试也很成功,实际上,抛离运输编队20多海里后,他们还能在雷达上看到它们的信号回波。 因为维修锅炉耽误了一些时间,逆风航行时候又没有完全依靠蒸汽动力而是演练了一下逆风的曲折编队航行。整次航行的速度没有预想中那么快,但是从博铺到三亚的榆林港仍然只花了28小时,全程平均航速达到了9节。第二天中午就在榆林港靠了岸,编队稍作休息,三亚这边的元老工程人员立刻上舰对动力系统进行检修。大量在码头上已经准备好的鸿基的无烟煤填满了煤仓。 三亚大区的区长王洛宾在亚龙湾的元老俱乐部请编队的元老们吃了一顿晚饭,权当接风兼送行。可惜因为远行在即,不能请大家喝郎姆酒,更不能喝本地特产的高度亚力酒,只能喝格瓦斯。 晚饭后,元老们还是都返回船上了。王洛宾送他们到码头上,多年后他还能回忆起那一幕:“那时月光就在海浪上闪动,我听到船上隐隐传来‘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的歌声。歌声很美,但是略有些生硬,应该是门多萨小姐。” 周韦森回到船上,又到轮机舱各处检察了一下系统。回自己的住舱时候却被门多萨关在了外面。“jt wait nt。”于是他就只好等着。不过没过多久,门就开了,门多萨穿着一套不知道怎么拼凑起来的海盗装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副墨镜而非眼罩,三角帽上插 了半截五彩斑斓的孔雀尾羽,紧身上衣中间的深v领漏出已经在海南的阳光下晒得有些棕色的肌肤,腰带上则插着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小弯刀。 周韦森顿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嗡嗡作响,下面的血管在猛烈跳动。他不由得舔了下有点发干的嘴唇,喃喃出声:“y god,y dear.” 就在有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王洛宾和文德嗣正在亚龙湾浅海的元老俱乐部的高脚屋木制平台上临风把酒言欢。说起当年的往事,王洛宾不由得笑着说:“老文,抢银子还是比贩镜子和瓷器来钱快啊!” “那是当然,从到广州的第一天到现在,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文德嗣双手叉腰,面海临风,只觉得海风习习,心旷神怡。他笑着说道,“我们这回要好好的叙叙旧了。” “你怎么不跟着去打劫?”王洛宾问道,“我记得你对这些也很感兴趣的。不想s一把海盗?” “我干啥要去打劫?”文总笑了笑,小声的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俺老文现在好歹也是执委会主席,夏天去菲律宾海域不是准备搏击台风吗?” 休整了一天,在得到工程人员报告“动力系统一切正常”之后,编队再次起航,向南出港,然后向着东方远航而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注:1632年的马尼拉盖伦实际上是5月就到港了。这里是为了剧情的需要。做了修改。 第四百四十五节 拦截 “在南中国海上我们向东航行。飞云号行驶在前面担任领航,然后是旗舰弄潮,中间是运煤船海丰,最后是我指挥的待霜。各舰成一路纵队。我指挥的炮舰为队尾舰。出港转向朝东后不久,旗舰就下令仅靠曲折侧风航行以节约燃料。这样一来,速度大大降低了,不过为了给搜索和战斗阶段保留燃料,这是计划中早就预定的,时间也足够。一路上,每天早晨8时4艘舰船都用电台互相通讯,也和临高总台通报。途中我们进行了若干次海上加煤――险象环生。在到达巴林塘海峡之前,我们曾经数次进行过突然变向,应该是飞云号的雷达发现了过往船只。但我们没有直接看到什么船只,只是在巴林塘海峡,我们曾经看到过巴布延群岛的若干小岛。我们通过了巴林塘海峡,从北面绕过了吕宋岛,暗蓝色的菲律宾海就展开在眼前。”《吕洋回忆录(内部发行)?第一卷》 在飞云号的雷达指引下,编队维持着和吕宋岛间隔20海里左右的距离开始转向南下。一路上,始终是四级以下的东南风为主,航行起来颇为吃力。不过幸好时间预留得很充分,7月3日,编队从东侧绕过了卡坦端内斯岛,远远的地平线上,吕宋岛上的马荣火山的“世界上最完美的圆锥形山体”矗立在西方,蓝天上的些许卷云中似乎还有点火山灰的痕迹。继续南下,第二天,他们到达了预定的截击点。 “圣贝纳迪诺海峡到了。不过这里沿岸到处都是珊瑚礁,我们还是离岸边远点安全些。” “明天一早展开搜索队形吧。今天先上岸勘探一下萨马岛。” 编队在离萨马岛不远的地方下了锚――林传清谨慎起见,他命令编队驶入另一侧小岛的海湾中待机。虽然飞云号的气象雷达显示平安无事,但是台风生成和发展的速度非常之快,以蒸汽船来说一旦遭遇就很难躲避。 从大船上放下了小划艇,特战队上岸进行了一天的调查,没有发现西班牙人的据点,只是远远地看到了一些当地人的渔村。但是蚊子很多。令人胆寒。日落前,特战队就撤回了舰上。而马荣火山下的黎牙实比还差几年才会建城,穿越者们暂时也懒得去勘查。 水手们在岸边捕捞了些新鲜的海产品,于是元老们就在飞云号上开了个简单的烧烤聚餐会。 “这就是补枪王野分被打成零件的地方吧。胆小的栗田和笨牛哈尔西。在这里来场bb炮战该多好。” “要不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扶持几个国家,专门造铁甲舰军备竞赛,蒸汽、铁甲加上重炮,在这里拍成线列互相对轰,壮烈!” “俺们就在天上乘飞艇看?很有点天龙人的意思。恐怕到死的那天都不可能这么搞吧。” 元老们在飞云号的甲板上一边喝着钱水廷私藏的加利福尼亚葡萄酒。一边说笑着。 “战列舰的技术水平很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那个水平……” “我个人喜欢19世纪后半叶那一堆奇葩的铁甲舰――肥硕的船体,粗短的火炮,怪异的桅杆……太有工业美了,相比之下无畏舰之后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未免乏味。” 7月15日早晨,编队展开了搜索队形向东航进,854改位于最北端勉强可以看到吕宋岛的位置,而飞云号在最南端,各舰间隔5海里。展开成一条15海里长的西北-东南的搜索线。电台向临高发出简单信息:“编队已经在预定截击点展开搜索。” 接报后,陈海阳对付三思说:“航行这么顺利,比预想的要好,第一次远海航行就这么顺利也不错。” “一路上没有和其他人照面真不容易,要是也能这么顺利地执行完任务就好了。” 截击点的确不是什么繁忙航道,几天下来都没有什么商船经过。纵然在雷达上出现些信号,也只是当地人的小渔船而已。虽然有人建议“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是几个领头的都认为太过麻烦而且意义不大。 “这群马来穷鬼能有什么?还抵不上我们消耗的煤炭和子弹呢。”林传清摸着自己的胡子说。 7月18日凌晨,飞云号上的雷达发现东方25海里外有一个信号。而且还在向西慢速移动。飞云号立刻发出电报,召集整个编队。目前距离还远,等到战斗时候,还是步话机更具实时性。 各舰开始加大锅炉动力到最大。先行会合。半小时后各舰接近到了步话机通话范围内,周韦森就急不可耐地抓起步话机要求弄潮号放下小艇过来接自己上船。飞云号在这个时空过于独特,干舷低,不适合参加战斗。只能远远的担任监视工作。 各舰会合之后,弄潮领头,待霜居后。以一路纵队迎着运银船的方向而去。只有周韦森带着几个人留守的飞云号和海丰号留在原地,继续用雷达监控各舰的位置。同时,飞云号向临高发出电报:“已发现可疑目标,舰队接敌运动中。风向东南,轻风,浪高一米。” 一个多小时后,在弄潮的舰桥上急切的指挥官们的望远镜中终于出现了目标,像从水下升起一般,三根桅杆从海平面上渐渐变高,然后是尾桅、前斜桅和西班牙大帆船的高大的艏楼和艉楼。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跑了这么远路,可算逮到你了! 这家伙的个头真不小,林传清估计排水量大约在1000吨以上――也只有这样的大船才担当的起跨过太平洋从新西班牙运送王室资金到马尼拉的重任。从它的吃水情况看是满载的。 他注意到桅杆上飘扬着卡斯蒂利亚王旗,没错,这是一艘属于王室的大帆船。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马尼拉盖伦。 “升旗!准备战斗!”林传清的兴奋的下达了命令,他的命令立刻通过步话机传达到了待霜舰上。两舰舰同时升起了“准备战斗”的信号旗。 “舰队注意,以旗舰为基准,向右依次变向!” “全舰队注意,同时左转!” 完成命令后,二舰展开成横队,向着西班牙大帆船继续迎头逼近。 “这船就算原来耐久力有80,现在最多也就剩下60了 吧,省了我们一轮榴弹。”吕洋自语道。在他的望远镜中,这条船的状况有点惨,帆具多处有损坏――似乎是遭遇过风暴。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它是单独航行,而非和另一艘盖伦编队。明显它也已经发现了迎面而来的舰队,并且感受到了危险。它在企图左转逆风,显然它很清楚自己就算顺风也逃不掉,但是转向的速度非常缓慢和吃力。 “看来它的舵坏了,你跑不了了,等着被切t字头吧。” 接下来舰队再次右转成纵队东进,继续切向大帆船的船头方向,当距离接近到估计2000米的时候,林传清下令:“距离2000米,装榴弹,各炮齐射一发。” 甲板上装在露台上的130炮几乎同时开火,但是炮弹全部打近了不说,还散布得稀里哗啦,舰桥上所有人都不由得摇头。 “这火控设备简直就是个渣渣,得要把费老爹气死啊。”周韦森骂了一声。 “没打中也好,”林传清摇着头,“万一人品大爆发直接命中弹药库,我们就白来了。” 周韦森一想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感觉就好像瓷器店里打老鼠一样。 “更近接敌!”林传清发出了下一道命令。这时候还是只能先学一下纳尔逊,好在西班牙人的射程只会更短更没准头。 “1000米距离,装榴弹!全舰队齐射!”这次准头好多了,大帆船顿时被笼罩在一群水柱之中。而由于转向缓慢,距离又远,西班牙人的舷侧炮完全无法开火,成了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态势。 “各舰效力射!装榴弹,注意不准射击水线!”林传清发觉有些炮弹的弹道线很低,急忙补充道。编队继续向东行驶,横过大帆船的船首。而水柱则不时在大帆船附近升起,反倒是命中弹看不太清,即使是在望远镜中,指挥官们也只是嘀咕着“冒了点烟,命中一弹?”不过,运气爆棚的一弹倒是让大家都看到了明显效果,中桅突然一颤,然后带着帆具向后倒去,砸在甲板上,接着耷拉到了右舷。 “靠,这下惨了,这船倒是瘫了,可恐怕要废了。”周韦森不由得小声咒骂,“哪个炮手瞄得这么准,把桅杆都秒了。” 切过船首后,编队左转,和大帆船错向行驶,继续炮击。双方舷侧相对,对方的列炮甲板也开始挨了炮弹,而它打出来的炮火则根本没有威胁。一次射击后,突然看到一个炮位上冒出一团火光,然后变成浓烟。 “糟糕,看来是西班牙人的火药着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节 跳帮 “见鬼,西班牙人怎么存放火药的。倒是快点救火啊,你们这帮笨蛋卖力点!”吕洋不由自主的咒骂道。 “这样下去不行啊,火炮是被打哑了不少,但是再来个火灾爆炸什么的就完了。而且,水下再被打几个洞的话,难道我们去海底捞银子?” “停止炮击!编队依次左转180度,跳帮队准备!”林传清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祈祷西班牙人赶快灭火和堵洞。 此时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不足1000米,大帆船侧舷突然火光一闪, 并冒出一股白烟, 随即是一声炮响。尽接着又是连着七八次炮击的白烟。炮弹拖着白色的烟迹在距离弄潮不远的地方激起了水柱。 林传清巍然不动,这个距离上西班牙人得运气爆棚才能击中他的船,不过西班牙人的反击充分说明了他们不打算老老实实的投降。而且火炮甲板的火炮也未全灭。 编队在大帆船的船尾再一次转向,切成了t字阵型。此时候编队与大帆船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减到300米左右,肉眼已经能够很清楚的观察到甲板上的状况。林传清拿出一顶钢盔递给周韦森。 “注意安全。” 这时候从船尾部冒起四股白烟,西班牙人从尾部同时齐射尾炮。随即在弄潮号的后部传来‘咣‘的一声巨响,。周韦森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铁球在船壳上弹跳了一下掉入海中――901的木壳虽然不是用得橡木,但是东南亚柚木的质地也非同一般,大帆船船尾的半蛇铳的炮弹根本打不穿。不过周韦森很清楚,要是炮弹砸到甲板上,那么打死几个水兵是不成问题的。 “距离300米,装霰弹!全舰队齐射!”林传清吼叫道,“桅盘炮自由射击!” 这一瞬间,林传清看清了船艉部的船名,正是圣路易斯号。 130大炮开始纵射大帆船的各层甲板,铁弹丸暴雨一般的横扫过各层甲板。接着是桅盘上的打字机喷吐着弹雨。望远镜中的大帆船的尾楼和各层甲板上木屑飞扬。甚至看到几具尸体从高耸的艉楼上掉了下来,落入海中。 编队减速从帆船左侧掠过,一路上不断进行扫射,大帆船在火炮打出了一两次毫无准头的射击后就彻底哑巴了。死气沉沉地漂在水面上。 “试试攻心战术吧。” “暂停射击!跳帮队准备!” 为这次行动特意加装在旗舰上的加大功率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门多萨小姐的西班牙语从喇叭中喷涌而出: “敦促圣路易斯号投降书: “圣路易斯号船长、大副、二副、全体军官、全体士兵、全体水手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毫无脱逃希望了。 “你们已经看到,你们的火力毫无意义,我们的大炮和火枪都比你们的要厉害得多。你们的大炮都已经被打哑。桅杆已经被打断,水手死伤惨重。你们当船长的,当军官的,应该多考虑一下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早一点为自己和他们找一条生路,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现在我们已经随时可以靠帮登上并占领你们的船。你们应该全体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们将保证你们全体军官、士兵、水手和家属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打吧,总归你们会被全部迅速解决的。” “挂出白旗。投降吧。主是慈爱的,他会保佑你们平安回到家乡。” “有用么?” “管他呢,看看吧。虽然听不懂,不过大洋马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真是瓷器店里打老鼠,束手束脚,战战兢兢的。还好这帮西班牙水手灭火还算得力。” 正在七嘴八舌之际,只见对面船上现出几点白色,用望远镜一看,是几件白衬衫、白毛巾之类的,用长棍子挑着从艉楼的舷窗中伸了出来。 按照情报部门建议。里面穿着防弹衣,外面套着海盗破烂服装,正在登船桥边摩拳擦掌的周韦森差点fat,这就完了?小妞几句鸟语一喷。咱这就失业了啊。 “准备登船!”正当林传清准备命令靠帮的时候,忽然对面船只甲板上冒起了十几股白色的烟雾,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枪声。 “诈降?”林传清一个激灵,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这帮混蛋,看来还得再狠狠的干他一气。然后杀上去一个不留!”说着他吼了一声,“所有打字机自由开火!甲板上不许见活人。每个炮窗都给我打一遍!” 又一轮暴雨般的弹雨之后,圣路易斯号彻底的瘫在海面上不动了,原本还在乘风航行的一号船就因为失去了风力的推动就几乎停了下来,犹如一条被拖住的鲸鱼,无助的等待着被宰割――从任何角度看都不再像有抵抗能力的摸样。 “准备跳帮!”周韦森吼叫了一声,他把钢盔和护目镜都戴上,拔出了自己的1911式手枪――这枪的威力大,动作可靠,是近战中的利器。因为这种手枪没有几支,周韦森日常只佩戴一支glock17。这次是特意带来得,为了保证手枪在战斗中不脱手,他还专门弄了根枪索系在腰带上。 弄潮号登船舷梯也以在船侧架好,登船平台的高度刚好和大帆船的上甲板相齐,弄潮的船艏慢慢的超过了帆船,距离帆船不过十来米。接着弄潮舰慢慢的作横向运动, 渐渐地靠上了帆船, 并靠继续平抑保持着与帆船的接触, 第一波的五个队员是使用蝎子冲锋枪和霰弹枪的特侦队员,还有一个240机枪组在平台上压阵。最后,是一个能说西班牙语的阿三水手――充当翻译。 第二波在甲板上待命,他们都是海兵队中选拔的精锐,每人在胸前十字花插着4支1630式左轮手枪,手里拿着短管米尼步枪或者“两连发”――李一挝自己制造的霰弹枪,因为缺少合格的击发弹簧,他就采用了这种双管构造火帽击发的霰弹枪,左右管可分别击发。 两船愈来愈近,周韦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登船平台有钢板的围栏,足以抵挡火绳枪、燧发枪和1磅甲板炮发射的各种弹丸,但是等登船平台的跳板门一打开,他们就彻底暴露在敌火下了。只有祈祷桅盘和甲板上的机枪手和狙击手能够眼明手快。 此时,圣路易斯号的的甲板上的惨状已经近在眼前,甲板上散乱着各样橡木碎片:破碎的炮架,倒塌的桁桅、索具,救生艇,横衍,所有在主甲板存在过的东西,都被弹丸清扫过,被打成片状和条状。鲜血涂满地板,散落着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副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的惨景。 登船桥平台慢慢的靠近圣路易斯号,周韦森的心跳加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忽然,登船桥猛得震动了一下,不动了。 “注意!开舱门了!” 随着哐当一声舱门打开的声响,周韦森第一个跳了出去,一个翻滚稳稳的半蹲在圣路易斯号的甲板上了,接着几个队员也迅速的占据了战位,交替掩护-搜索。 甲板上静悄悄的了无声息,别说枪声,连个活人也没有。 “安全!”他大吼一声。吼叫声通过别在他肩上的步话机传到了弄潮号的甲板上,第二波的海兵跳帮队立刻顺着船梯涌了上去。 按照预案,周韦森带着特侦队控制艉楼担任警戒,跳帮队分批控制甲板和各个出入舱口。 周韦森一马当先快速登上艉楼,两个躲在艉楼顶部角落里,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的家伙听到有人冲上来,立刻拔出刀来准备抵抗,已经到了梯口的周韦森, 用手中的1911连发两枪, 将他们瞬间击倒,跟着上来的, 马上控制了整个艉楼平台。 登上楼顶后, 清障员快速砍断了楼顶的护拦, 放下尾帆, 清除射界,捆好从弄潮舰扔过来的缆绳, 让两条船更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在控制住整个楼顶平台后, 突击队开始向下面的船楼舱房开始扩展。按照手中的资料, 通常这种帆船尾舱上层是大副、舵手等高级船员的舱房, 在下面靠近船尾的是船长的住处。如果船上有显赫的乘客也会搭载在这一区域。 突击队们冲下楼梯,先控制了艉楼舱门口的区域。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战斗,舱门和附近的板壁上都是弹孔,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四五个人,似乎都是中了枪弹毙命的,有的看上去身份还挺高。周韦森注意到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系着白餐巾的木棍。 “破门!”周韦森一声招呼,一个特侦队员举起霰弹枪轰开舱门,另一个特侦队员动作敏捷的丢进一颗辣椒催泪弹,“呯”的一声炸开了。 “不要丢炸弹!我们投降!”舱门里传来了西班牙语的哀嚎,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喷嚏的声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节 俘虏 周韦森没学过西班牙语,不过当初在米国的时候没少和老墨打过交道,也会鼓捣几句日常会话――不然当初勾搭门多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投降”这个词他是听明白了。当下制止了突击队员丢第二枚催泪弹的企图。他侧过脸来对阿三翻译说: “告诉他们,叫他们双手举过头顶,一个接一个的出来!”阿三翻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遍,接着又说了一遍。这时候里面有了反应,从辣椒的烟雾中钻出一个西班牙人来,又是打喷嚏又是流眼泪,不过他倒是没忘记双手举过头顶。 看此人身上羊毛呢绒服装和层层叠叠的皱硬领,不用说是个有身份的人。他大腿上的空荡荡的剑鞘也说明了这点――只有有身份的人:即使不是贵族至少也得是个所谓“世家子弟”才能佩剑。 这人因为被辣椒烟雾所刺激,又流眼泪又打喷嚏,根本没看到什么就被突击队员揪到一边去用捆起来。随后被阿三大声呵斥着“跪下!”一个个挨个跪在甲板上,活像一串大闸蟹。 有人试图站起来说话,但是周韦森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来听,一个手势过去阿三翻译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的拿着棍子狠揍那倒霉的西班牙人,直到他趴在地上动不了为止。 周韦森一点,跪在甲板上的人一共有十个,其中还有二个是少年侍从。看摸样都是这船上有头有脸的人和他们的仆役。 十个人之后里面再也没有声音。周韦森在sw 629上装上战术手电,第一个突入舱室,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突击队员依次突入。 里面已经用不着展示他们的战术训练成果了――房舱里一片狼藉,家具和各种用具丢了一地,还凌乱的丢着许多佩剑、马刀和火绳枪,似乎里面的人曾经准备在此决一死战。不过此刻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注意占领火炮甲板出入口!”周韦森喊道。这个出入口是底仓和艉舱之间的连接通道,如果西班牙人要反击的话,就是个捷径,“注意搜索!” 艉楼的出入口有二个,一个是通向上甲板的舱门。也就是他们突入的地方,从这里既可以前往上甲板,也可以通过两侧的楼梯登上艉楼甲板――舵手掌舵和船只指挥的地方。另一个出入口则在艉楼上层,可以通向列炮甲板。这个出入口平时是锁闭的。以免有阴谋作乱的水手通过这个出入口出其不意的从下甲板攻击艉楼。万一遭到海盗登船跳帮作战的时候,艉楼也是一个抵抗的支撑点。 突击队员很快清扫了第一层的高级海员的房舱,又进入了第二层。第二层分三间,外面是个大间是船长用来处理各种船上的公务之用,中间是船上高级船员的餐厅。最里面分为左右两个舱室,分别是船主和船长的。船主不在的时候,这个房间也供船上的贵宾使用。 “安全!”“安全!”“安全!”一个个确认安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出来。 “注意搜索!”周韦森喊道。艉舱往往储存有船长和船上贵宾的私人财物――特别是这种两个殖民地之间的定期船,每个人都会抓住机会大搞走私,圣路易斯号的船长也不会例外。搞不好从这里就能发一笔小财。 “报告首长!”一个队员忽然喊了起来,“船上有女人!” 女人这个词让周韦森顿时一激灵――这年头除了奴隶之外,很少有女人乘船远航,虽说某些船长会带自己的老婆或者女儿一起航行,但是这是极少数例外。 不过,这是新西班牙到菲律宾之间的王家船只。搭载几名重要官员的家眷是完全有可能的。 西班牙船上的女人,不用说是火辣奔放的拉丁女郎了。虽说周韦森已经有了个日到想吐的大洋马,但是捕获一个大洋马抓到一船西班牙男人在元老院更能刷出功勋值来。 “在哪里?”他急忙问道。 “在船主舱。”队员说,“她不肯出来,我们听不懂她的话……” “不肯出来你们不会拖她出来?”周韦森冷冷说道,“抓活的!” 几分钟之后,二个队员就把一个女人拖到了他的眼前,周韦森大失所望:这个女人倒的确是大洋马,只是年龄一看就不小了。浑身上下裹着厚实的黑色长裙――他对欧洲人的服饰略有了解,知道这是一种寡妇的衣着。再仔细看她的面孔:起码也得有五十了。 周韦森一见是过了保质期的大洋马。再也懒得多问,直接一挥手叫队员把她押出去。自己也出了艉舱。 这时候海兵突击队的队员来向他报告:甲板上进入中下层的甲板的出入口已经被控制住,目前正在让阿三喊话,但是下面的人没有反应。 “继续喊话!”周韦森刚说完。忽然甲板上枪声大作,白烟弥漫。甲板下面的西班牙人从出入口忽然齐射火绳枪,随后猛得推开木格栅,一窝蜂的企图突出来。 但是他们的企图立刻遭到了早就等候在旁的海兵队的猛烈还击,爬出舱口的七八个人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密集的霰弹打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看来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了。周韦森一点也不喜欢毒气。而且几百个水手和士兵也是矿场上不错的劳动力。 周韦森拿起步话机呼叫林传清,“老林,准备‘消毒剂’!” “明白!” 正说着话,看到又有队员连拖带架的拉着二个女人从艉舱里出来,周韦森大奇,这船上怎么了?有这么多的女人! 他赶紧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首长!是在下面的舱室里发现的, 躲在堆行李的舱里。” 周韦森看了看,这二个女人倒是很年轻,但是面孔却呈现出黄白混血的特点――这应该是美洲的克里瓦奥人――西班牙征服者和印第安女子生育的混血后代。 从她们的衣着看,不像是有身份的女子,应该是女仆之类。他这样想着,忽然鼻端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这是香水的味道。 周韦森忽然愣住了,再联想到刚才的“乌鸦”,他顿时兴奋起来。向海兵突击队的队长吩咐了几句,自己带着几个人又回到艉舱里去了。 我太迟钝了,居然没想到!他暗自想着,这寡妇不正是一个“陪媪”吗?西班牙的上流社会总是习惯一个雇佣年长的寡妇来担任年轻的少女或者少妇的女伴,起监督的作用。否则一个衣着朴素的寡妇凭什么住在船主舱房内漂洋过海?还有那二个女仆,女仆身上的香水味――这一切实在明显了! 艉舱的船主舱里,原本一定住着一位年轻又有身份的大洋马!她肯定是躲了起来! “注意,现在开始重新搜索!一个舱室一个舱室的仔细的给我搜!”周韦森吩咐道,“发觉有可疑的地方立刻向我汇报!”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拽到了他的眼前。她穿着一件周韦森没有见过的类似绸缎一般绣着金线的华丽料子制作的长裙。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柄折扇。看摸样,她是个上流社会的女子,多半是新西班牙或者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高官或者贵族的家眷。 周韦森估计女人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身材娇小,褐色的长发结着一个个细发卷,从鬓边垂下。瞪着一双惊慌的褐色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的男人。鼻端飘来得,正是刚才女仆身上的香水气味,不过更为浓烈怪异。 “把她带走。”周韦森现在无心来过问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谁是船长?把船长带来。” 队员们把一个西班牙人推了过来,他的脑袋上起了个大包,正是那心狠手辣的阿三翻译揍得。 “下面还有多少人?”周韦森劈头盖脸的问道。 船长原本还想支撑着说几句漂亮有气概的门面话,来充分表现自己的贵族世家子弟的风范,但是刚才阿三那几棍子打得他晕头转向,这会再也没力气来保持形象了。看到这伙人和船都奇形怪状的海盗,船长决定还是说实话。 “从阿卡普尔科起航的时候一共有412人,三天前最后一次点名还有375人。” “船上装了多少士兵?” “起航的时候在新西班牙装载了一个连,90人,现在还剩多少就不知道了。” “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投降?明明已经举起了白旗。”周韦森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诈降的后果吗?我要把你们统统吊死在桅杆上!” “请不要侮辱我的名誉!”船长虽然双手被捆,犹然保持着高贵的气质,“我已经下令投降,但是阿尔瓦拉多中尉拒绝投降……” “阿尔瓦拉多是谁?” “就是那个连的连长。是个不安分的世家子弟。”船长惊魂未定,“他还企图夺取艉楼,太可怕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节 消毒 “他为什么要攻击艉楼?” “阿尔瓦拉多中尉不愿意向你们投降。他觉得自己能够在跳帮战中击败你们,然后缴纳一笔赎金让他把圣路易斯号开走。这一路上这个坏蛋一直在煽动水手和士兵叛变。”船长愤恨的说道,“他知道船上装着王室给菲律宾总督的补助金――这个卑鄙无耻的赌徒兼恶棍!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船上的秩序维持住。”船长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显然他为了自己费尽心机的航行却在距离目的地只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失败而感到遗憾。 这中尉不会是想当海盗吧?周韦森想。 “船上有多少王室补助金?” 船长摇头:“我不知道,数字是保密的,我只管承运。” “圣瑞蒙多(saaiundo)号在哪里?”周韦森接着问道。 船长一怔,心想他们什么都知道,看来是从新西班牙一路跟随下来的。 “我们在距这里六天路程的地方遭遇了风暴,失散了。” “圣瑞蒙多号上运载有王室补助金吗?” “有的,”船长补充说,“我不知道具体的金额。” 周韦森没什么要问得了,关键性的问题他都了解到了,至于阿尔瓦拉多中尉的野心,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白白损失三百多劳动力似乎有些可惜。 “带走。”周韦森命令道。 “请派人向菲律宾总督阁下送信,我在马尼拉有朋友,可以支付赎金……”船长见人来拉扯他,生怕这帮中国海盗直接杀人灭口,赶紧赶紧表态。 周韦森挥了挥手,船长等一干俘虏被带走了。这时候从登船桥上已经小心翼翼的抬来了钢瓶、配套的皮管和防护装备。 海兵队开始对入舱口进行压制,在霰弹枪的连续压制下,很快将守卫出入舱口的西班牙人挤出了舱口附近,两名海兵将一根耐压管道丢了进去。 “打开阀门!”随着周韦森的命令,一名穿戴着全套防护装备的化工部的归化民技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阀门。 一股黄绿色的气体从格栅上冒了出来――不过。较重的氯气很快就沉了下去。周韦森紧张的注视着,他看了看手表,计算着起效的时间。 氯气比空气重,在上甲板释放会自动沿着出入舱口往下弥漫。很快就会将整个中下甲板完全充斥。不过,根据他们的模拟测算,盖伦船的中下甲板并非完全密封――那些炮窗应该还开启着,而且刚才的战斗中又打出了不少窟窿,氯气很难达到足够的浓度。因而杀伤效果是有限的。 不过,即使空气中只有少量氯气,也足够造成人体失能――氯气对人体粘膜的刺激性极强,吸入极少量氯气就会造成剧烈咳嗽和呼吸不畅。根据化工部的计算,这瓶氯气足够让整条船的西班牙人失去抵抗能力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甲板下就传来垂死动物一般的嚎叫,剧烈的咳嗽和混乱的叫骂声,有人在尖叫:“快放我们出去,我们投降!” 接着下面又出来了几声火枪的射击声和人垂死时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一个出入舱口被猛得打开了。几个人拼命的涌了出来,高举双手,喘不过气来的断断续续的叫着:“投降,投降!” “关闭阀门!叫俘虏出来之后双手举过头顶,跪在甲板上!”周韦森大声吼道。 俘虏们纷乱的连呛带咳嗽的从下面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一度还造成出入舱口堵塞,不得不由海兵队上去拳打脚踢的帮他们维持秩序。 爬上了的俘虏跪满了整整一甲板,他们有的痛苦的撕扯着喉咙,有的趴在甲板上喘息。状态好一点的也是在不断的咳嗽,还有的干脆就爬不起来了。 周韦森眼看着再也没有人从舱口出来。便下令进行全船搜索。他自己也戴上防毒面具亲自下去视察一番。 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海兵分队开始从舱口下去逐层搜索。灌入的氯气大概只有钢瓶储存的一半多,不过已经造成第二层火炮甲板上的重大伤亡,仅在二层火炮甲板上就有三十多人被毒死――士兵和水手大量集中在这一层准备战斗。首当其冲。在三层甲板和底舱虽然人要少得多,但是氯气沉积快。使得下面的一些人来不及逃出的人被毒气毒死。 看着被毒死的人奇形怪状的死状,周韦森不由得内心很是纠结,虽说这方法快速有效,到20世纪还被皇帝、国王和总统毫无顾忌的使用。而且当初鼓吹毒气的时候他也是热烈支持的一份子,但是他毕竟是个曾经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人。 不过物资上的收获却极其丰厚,除去一磅的小甲板炮之外。船上有34门大炮。全是青铜铸造。这笔铜材收入就很是可观。而且这艘船上装满了来自的美洲的货物。成捆成包,不但塞满了货仓,连火炮甲板上都装了不少――难怪这船吃水如此之重。不用说,这里面肯定有许多值钱的货色。 周韦森没有去一一打开――这里不适合打开验货,而且远途航行的货物中往往夹杂着可怕的细菌和病毒,当年鼠疫就是这么流行起来的。他关照士兵全部贴上企划院的封条。 最主要的战利品――来自新西班牙的银币,就在底舱里。一个个打着铅封的包铁皮的银箱整齐的排列着。周韦森检查了封铅,上面的新西班牙王家检审法院的徽章完好无损。 野心勃勃的阿尔瓦拉多中尉的尸体也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他倒在银箱上,一只手抓着银箱一只手撕扯着自己的喉咙。 周韦森感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这具可怖的尸体,命令道: “把银箱全部搬上甲板!” 白银是最要紧的战利品,尽管他们已经决定拖带圣路易斯号,但是这船的桅杆已经断了一根,而且船体较为笨拙,万一遇到大的风暴只能弃船,银子还是搬回901上比较让人放心。 银箱在甲板上由孙笑逐一清点登记,贴上企划院的封条再运到弄潮号去充当压舱物。随后周韦森命令清理尸体,不过他并不急于通风让氯气消散,反而关照士兵将所有的舷窗全部关闭起来,缺口也全部堵上--氯气这东西有极好的消毒杀菌功效,正好可以给这肮脏的大海船好好的消消毒。 “船上的装货清单、旅客名单和航海日志找到了没有?”孙笑问道。既然不准备就地清理,那么装货清单就是至关重要的核查凭据。 “船长说都在艉舱里,门多萨正在搜集相关的文件资料。晚上就全部移交给你。” 从上至下一番仔细搜查和清理之后,由一艘901拖带,将圣路易斯号拖带回萨马岛海域,与留守的海丰号和飞云号会和。 士兵们把所有还活着的西班牙人都转移到了海丰号的底舱。傍晚,全体元老集中到了弄潮号上开始听取周韦森的报告。 “……按照船长的说法,三天前船上最后一次点名还有375人,现在我们抓到的全部俘虏是250人,清理了109具尸体,有16人下落不明。不过我倾向于这16个人是在这三天的航行中损耗和在战斗中坠海的。当然他们点名的时候也许有误差。” “不会还躲在货仓内吗?”孙笑问道。 “那就是我们有16具尸体没清理到了――甲板下面的氯气浓度虽然不至于马上致人死地,但是一直躲在里面的话还是会送命的。”周韦森说,“我估计到了临高里面连老鼠都死光了。” 250名俘虏中包括了船长、大副等多数高级海员,只有二副在战斗中被击毙了。 “估计这些天还会有些人死去――许多负了重伤的,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中毒的人没问题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孙笑对人力也很有兴趣。 “问题不大,氯气中毒只要不深,及时通风和用清水冲洗眼睛、鼻孔之类的粘膜就可以了――卫生员都帮他们处理过。至于中毒深了也就活不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要俘虏干什么?直接叫他们走跳板就完事了。”当蛇头习惯了的林传清对此毫无心理压力。 “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答应过投降免死的。”吕洋的骑士情结发作了。 “人都没了还有谁来说我们不守信?就算我们自己人,也没人听得懂门多萨说了些什么。他们才不会知道我们翻脸了。” “我们得考虑下后果:敦促投降书是门多萨小姐广播的。真把人都灭了,她肯定会抗议的。再说,随意屠杀俘虏对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正面教育。”周韦森说得义正词严,其实内心里他可不希望以后在飞云号上老被门多萨数落唠叨。 “保持元老们的团结是第一位的,这百十号人死活其实都算不了什么。再说,三亚的矿场不会嫌人多的。”孙笑对此表示支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节 分兵 至于最关键的俘获品美洲白银,根据孙笑对其中一个箱子的抽样点数之后计算,圣路易斯号上运载的王室补助金应该有13万比索。 “情报局给我们的资料是232,569比索,这么说还有差不多一半是在圣瑞蒙多号上。”孙笑说道。 “我们应该设法捕捉这条船!”周韦森觉得还不够味。 “稍安勿躁。”林传清说,“我们要考虑到现在是七月,正是台风的高发季节,如果继续待在这一带,很有可能会遭遇到风暴。” 虽然拦截圣瑞蒙多号将为整个饥饿行动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但是万一遭遇台风损失任何一艘船,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林传清对大海十分熟悉,深知在这菲律宾海域的夏季遭遇台风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以他们的船队的船只来说,一旦遭遇台风,很难全身而退。 但是对周韦森来说这实在有点少,这么大的行动如果仅仅以收获一条船和13万比索告终,必然会给一部分看不惯宅党和北美分舵的元老的攻击的借口。 “我认为我们应该尽量再试一试。”周韦森说,“至少把第二条船上的白银弄到手。既然他们是六天前失散的,那么这几天圣瑞蒙多号也快到了。” “小周,你没跑过海,不知道这台风的厉害,我们现在没有卫星云图,没有气象预报,这个季节在菲律宾海这鬼地方待机,那简直是和自杀差不多!”林传清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901也好,h800也好,在这种暗礁遍布的狭窄水域遭遇台风肯定会船毁人亡。” 双方不由为此争论起来,周韦森认为有飞云号上的气象雷达预警,可以有效的为编队提供预警,林传清泽担心一旦遭遇台风,别说白银了。恐怕连底裤都要输光,连小命都保不住。 元老们中间,孙笑是三心二意,内心矛盾重重――作为企划院代表他当然希望捕获越多越好。但是他也关注安全性;至于吕洋,年轻人好冒险的性格使得他坚决的站在周韦森一边。 最后周韦森的主张占了上风,编队决定继续在这里待机,等候圣瑞蒙多号。不过,为了减低风险性。林传清建议分兵。 “今天战斗出乎意料地顺利。一艘901完全就能够对付盖伦船。我建议让待霜带着银子和俘虏先走。海丰牵引圣路易斯号。让弄潮和飞云号留下来等下一条船就可以了。把银子搞到手就好了,船要不要都无所谓。” “能带走还是尽量带走――”孙笑赶紧补充,“我今天初步看了看,盖伦上的货物很多,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额外收入。” “海丰号上的煤炭怎么办?弄潮返回的时候还得加煤。不如让待霜拖着圣路易斯号回去。” “不,这样的话待霜一旦遭遇敌人会很麻烦。一旦投入战斗就不得不丢掉圣路易斯号,弄潮号上现在都补满了煤,足够机动和回程之用了――再说返程是顺风,就算没有煤靠挂帆航行也能回去。” “我看这样也不错,”周韦森赞成。“给养和弹药也留一些吧,多留点余量。” 吕洋没有过足瘾,今天的战斗中弄潮虽然跟随着旗舰发射了不少次炮火,但是因为是跟随航行,又不能充分发挥火力,打酱油的时间居多。 他很想继续去捉下一艘船,但是林传清是编队指挥,断然没有先返航的可能性,自己身为舰长也没法要求单独留下来,只好叹了口气表示服从命令。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调整一下货物,然后就让待霜和海丰先回去。” 第二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已经装上弄潮号上的银箱再搬到待霜号上。海兵队和水手们忙得半死整整干了大半天。趁着这个功夫,孙笑在周韦森等人的见证下,打开了从艉舱起获得行李。 艉舱里往往储存着船上最值钱的财富:船上的资金。高级船员自己携带的私人货物――往往都是一些高价商品,一些船长会把他们航海中获得的财富也藏在艉舱的船长室里。 至于那位穿着华丽,身份高贵的女俘,显然也会随身携带大量的贵重行李。 果然,这些箱子没有令企划院失望。几个包着铁皮的橡木钱箱里装满了银币和金币。 虽然比不上来自美洲的白银,但是仅仅这些也够得上一笔丰厚的财产。 接着是来自新大陆的财宝:绿宝石、红宝石、钻石和加勒比群岛的海水珍珠;银块、金条、金链;各种镶嵌各种珠宝的首饰。虽然数量不多,可是价值连城。 至于大批绣着金银线的华丽服装、大量羽毛和棉纱纺织的高级布料、高级呢绒和丝绸,那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孙笑一刻不停的清点、登记和装箱,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全部登记完成。从艉舱获得的财宝,仅银币就有25000比索,金币2000埃斯库多。另外有100多根银条和20根金条。周韦森估计大多数是银条和金条都是非法流出新西班牙的,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的戳记。 “没猜错的话财物不会只有这些,应该还有相当部分保存在圣路易斯号的货舱内。等回去之后翻译出装货清单这些资料就能有一张非常清楚的列表了。其他的货物,对我们有用的不多,只能拿去转卖了” 清点打包之后,这批财宝也装上了待霜号。一番折腾下来还没被海葬的俘虏还剩下200多个。他们被带上了海丰号,关在卸空的煤仓里。 待霜号转送了一部分补给品和弹药给留下的旗舰,为了便于登陆,还留下了圣路易斯号上的一艘划艇。随后它和海丰号乘着东南方吹来的轻风,张起满帆,拖着失去了一根桅杆的圣路易斯号,向北驶离。 弄潮号留在原地待机,而飞云号则继续前出航行,搜索圣瑞蒙多号――既然两船是在六天前失散的,那么这条船再过五六天时间就会出现在海峡入口。 于是飞云号继续在海峡以东进行雷达搜索,弄潮则沿着圣贝纳迪诺海峡向西缓缓航行,一路上对海峡航道进行测量。 第二天一早,周韦森想看看周边天气状况时候,发现气象雷达坏了,当作对海搜索雷达用的导航雷达倒还是好的。周韦森痛骂了一通后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三年没有开过机了,虽然尽量进行维护保养,但是飞云号上的这部不怎用的气象雷达只能处于听天由命状态,没有被拆掉几个零件去修其它雷达已经算是很运气了。 周韦森把刚刚去睡觉的负责值夜班的林传清叫醒了,告诉他这个情况。 “我就怕出这事!这下子不太安全了,这会要是天气出点变化就不完蛋了!”套着大黑眼圈的林传清很不爽。 “还好吧,不是说历史记载中马尼拉这个时间没有遭到过什么灾害性天气么?本位面看来还是很规矩的,还没有出过什么大的蝴蝶效应。” “总归还是安全点好。我看,我们的活动范围还是不要在外海了,移回到海峡东口去,圣瑞蒙多号应该也跑不掉的。晚上,我们干脆就在近岸的地方抛锚,反正雷达给我们几个小时的截击预警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好吧,要先发电报通知临高一声吧?” “当然。” 临高和返航中的待霜号都收到了电报。大家多少都有些不安。执委会发了一个电报,建议他们如发现天气有变,不要继续等待马尼拉盖伦,应立刻返航。林传清觉得不妙,当下提议开个会讨论下局势。 当天晚上四位元老在飞云号上开了个会,决定即刻返航――失去气象雷达这个最后的预警系统之后继续待在这里是十分不明智的事情。 当天夜里,林传清发觉在南方的天际线上,零星地漂着一些卷云。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第二天一早,飞云号上的周韦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云变多了,风力加大到了4级左右,而且风向从十几天都没有大变的东南风转成了东偏南。 “该不会是台风吧?”他不由得担忧起来。在和林传清短暂的碰面之下,两人决定立刻返航,如果下午风力进一步加强,就在萨马岛附近寻找避风港湾。 还没有到中午时分,风力已经接近6级,吹出了长长的白色浪尖。林传清判断台风已经形成,并且正在快速逼近这一带――他们现在已经在台风的外围影响之下了。 以飞云号和弄潮号平均9节航速来说是不可能在台风抵达前脱离台风圈的――台风的时速至少也有二三十公里,有时候可达二百公里。现在只有寻找避风处进行避风了。 编队绕过萨马岛的北岬,在一条朝向西北方向的海岸附近,两船相距200米下了锚。不过好在风向是偏东的,锚泊地的浪并不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节 风暴 林传清决定全体人员弃船,所有人都上岸避风――他是老渔民,深知台风的厉害,避风在港口内的渔船遭遇到强台风袭击的时候一样会船毁人亡,所以照规矩避风时候船上是一概不留人的。 “全体弃船?没有人在船上是不是太危险了?”周韦森一听这个就着急了。 “我的周老弟,真要是台风从我们头上席卷而过,我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还想要船?”林传清点着了一支香烟,狠狠的抽了几口。 “我们不是已经进入避风锚地了……” “你太不了解台风了。”林传清连连摇头。周韦森没有再争论――毕竟对方是编队指挥,又是老海狗,听他总没错的。 林传清当下命令一部分人员携带工具和材料立刻登岸,在萨马岛上建立临时宿营地。同时将船上小艇、轻武器、无线电台、各种管制物资和许多补给品、器材搬运到岸上,做好万全的准备。在林传清的指挥下另外一部分人在舰上做着准备工作,将锅炉熄火,各处水密舱门全部关闭,风帆和舱面上所有的零碎物品全部收入舱内。不能收入舱内的物品捆绑牢靠。最后林传清下令对底舱进行注水,增加吃水重量。稳固重心。 林传清十分担心飞云号,飞云号的满载排水量不过百多吨,在台风中恐怕难以幸存,提议干脆把飞云号拉到岸上来,于是船员们又一起动手从弄潮号上卸下一部分资材,修起了临时的滑道。把飞云号桅杆和船帆也全部卸了下来,船体拉上了沙滩,一直运到岸边的避风处。用绳索和锚链固定住。 天黑下来了,岸上的营地点起了一堆火。周韦森和林传清并肩站在海边营地边上,忧心忡忡地看着不平静的大海。 “我看今晚是别睡了吧,所有人要轮流值班。” “你先去休息吧,下半夜你来值班。”周韦森说,“我上半夜睡不着。” 此时。在南偏西400公里之外的棉兰老岛以东,一个灾难正在向穿越者们逼近。没人知道这个后世常被称为“菲律宾海的蝴蝶风暴”的台风是这一年的第几次台风,此时它正在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沿着菲律宾群岛以东迅速向北移动。这个台风的十级风圈半径达到100公里,而七级风圈半径则是300公里。对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来说。他们只是擦了个七级风圈的边,在经常遭到台风袭击的菲律宾算不了大事,因此也没有特别的记载。也正是因此,大图书馆的资料里,也没有关于这个台风的只言片语。但是。对于萨马岛,它却有着毁灭性的力量。 钱水廷是被突然惊醒的。风就在耳边呼啸,豆大的雨点打得身上发痛,临时搭建的草棚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现风力已经大得几乎无法站立,火堆早已熄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只有偶尔闪电时候才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摇晃不已的树影和几个半趴的人影。纵然他放声大喊,也被风声掩盖掉了。他大体能感觉到,风已经是几乎正北方向的。从海上向岸边吹来,幸好营地比较高,还没有被海浪冲击。 雨水冲刷在他的脸颊上,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只能听到自己下意识地在说“完了,全完了”――自然的力量太强大了。 突然,一道特别亮的闪电从天而下,直击海上,亮得让人眼睛瞬间失去视觉,但是很快又恢复到黑暗中,而隆隆的雷声则一直持续了十几秒钟。 风雨持续到第二天早晨――虽然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多。天色依然非常昏暗,风雨依然很大,能见度非常差。风向直吹向海岸,一列列灰白的海浪从远处不断涌来。越变越高,最后形成近十米高的拍岸浪扑碎在沿岸的珊瑚礁上,涌上海岸。 弄潮号下锚的地方已经看不到船了,而在海岸沙滩上,则是零散地分布着不少碎木和破帆布。周韦森心如刀绞――看这样子就知道弄潮凶多吉少了! 虽说元老院并不是没有损失过船只,但是弄潮这样几乎还是新得蒸汽动力战舰损失还是第一次!光这点就让他们的行动变得黯然无光。他不由得暗暗悔恨当初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返航。落个圆满的大结局,非要贪功闹到这一出来。 上百名船员和海兵聚集在被狂风暴雨摧残的七零八落的营地里又累又饿,在十级狂风中几乎没有行动能力。虽然周韦森和林传清心急如焚,但是这种情况下实在也做不了什么。在一片狼藉中也只找到一些军用干粮之类的,勉强填了一下肚子。 直到中午过后,风浪渐小,林传清估计这里已经进入台风眼。当下命令全体点名,结果发觉在昨晚的风暴中有11人失踪。林传清一边命令抓紧时间做饭,收拾营地,一边组织人员到水边察看情况,探明弄潮号的状态,顺便再看看能否找到失踪者。 此时雨已经小了,能见度比较好一些。周韦森带着探险队沿着海岸走了不到二百米就看到了弄潮号。这艘901炮舰已经倾覆,侧翻搁浅在离海岸100多米的珊瑚礁上,桅杆和烟囱全部折断了。 一门130主炮从甲板上掉了下来,深深的插在礁盘上,只露出炮口。一挺打字机的残骸陷入了沙滩里,枪管已经被扭曲的成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钢铁触手。 探险队沿着海岸线搜索过去,除了碎木各种船上的破烂之外,还找到了有几具破碎的尸体残骸,有些人身上还能辨别出水兵的制服,这几个人应该是半夜风暴大作的时候不慎被风浪卷入海中的――人被巨浪直接抛向海岸,撞到岸边崎岖坚硬的珊瑚礁上,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周韦森又去查看了飞云号――飞云号在陆地上毫无损失,虽然在狂风中它的船体也发生了移动。门多萨一晚上惊魂未定,一直躲在帐篷里祈祷,这回看到周韦森回来犹如小鸟归巢一般扑到他怀里,一票西班牙语如同潮水一般的倾泻而出。说着说着又捧着他的脸一顿狂啃。 周韦森不得不勉力安慰老婆,心想这拉丁大洋马就是神经质的很…… 午后的第二次点名,失踪者下降到了6人,其他人都是在夜间迷失了方向,天亮之后都陆续归队了。 直到又一个早晨到来,风浪才基本平静下来,趁着低潮,他们划着用小艇靠上了弄潮号,检查船体的损坏情况。 弄潮号侧翻在礁盘上,船体已经多处浸水,甲板上的一切都被横扫的七零八落。要修复恐怕是件很大的工程――光是扶正脱困就是件很大的工程,更别说还不知道船身破损和龙骨变形的情况。对一艘已经侧翻的船只来说,他们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这下子,我们变成鲁滨逊了。”周韦森意气消沉地说。 “还好,我们有不少人,武器装备齐全又有电台,在这里可以暂时当岛主。不用等多久,海军总会来救助的。”林传清不以为然,“再说飞云号完好无损。只要手里有船就不怕。” “我们立刻发电回去,请他们速派船只来救援。” 随后,他们把各级军官和士官召集起来,讨论如何坚持下去。随后分配了人手,一部分人重建营地,一部分人到弄潮号的残骸上看看是否能回收些物资,一部分人去岛上采伐一些木料用作建筑材料和燃料。剩下的人则在海岸边搜索失踪者,收拾尸体海葬,然至于碎木,都被收拾起来晒在岸上,准备用来生火。 与此同时,临高的执委会的气氛则如同台风眼一般貌似平静却极其压抑。执委会成员和海军的陈海阳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消息,自从7月16日下午收到了飞云号发出的提前返回避风的电报后,执委会和海军司令部的人就一直在临高总台等待电报。但是他们一直没有等到飞云号和854改发出的任何电报,只有两艘返航的船只仍在报告他们的行程,他们已经通过了巴林塘海峡。 一直等到了7月17日早上,他们再也没办法等下去了。 “看来真的出问题了,而且是大事情。不然,不会两条船都没有任何消息。真的是遇到台风了吗?” 没有人回答之前大家都不愿意提到的这个可能性,直到马千瞩打破了沉默:“老陈,能派出救援队伍吗?要不然待霜返回去或者直接派8154去。” “901的自持力不足,不能让他们回头去查看情况。再说没了待霜的护航,海丰拖着一艘盖伦就会很危险了。8154渔轮的油料不足,也跑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海天号正在香港等待整备,不如暂停整备,先去跑一次菲律宾。”陈海阳说,“海天的使用强度不大,整备需求不是特别紧急。” 何鸣说:“北炜正带着一个分队在香山澳训练和活动。可以调他们上舰。防备有意外情况发生。” “但是他们不熟悉海道和情况。” “那就这样吧,发报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节 圣瑞蒙多号 这时候有人送来了电报。 听说是飞云号发来的电报,几个人都精神一振,赶紧传阅。 “……弄潮倾覆,大破。飞云号完好。水手和海兵死亡和失踪6人。目前正在萨马岛北端设营等候救援。所处位置:东经……” 听到这一消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元老可是最宝贵的财富,而且现在不比过去,元老权利被吹得震天响,真要死了一个免不了又是元老院里某些政治派别大做文章的好机会。 “损失一艘901炮舰,代价不小啊。”马千瞩呆着脸说道,“幸好战利品十分丰厚。” “恐怕又有人要上纲上线了。”钱水廷心中五味杂陈――这次的行动是他提案的,周韦森又在编队中,可以说和他的利益息息相关。刚刚经历过大获全胜的喜悦,现在又接到全损炮舰一艘的消息,简直就和坐过山车一般――幸好周韦森两口子安然无恙。 陈海阳说:“虽然损失一艘炮舰很可惜,但既然是行动,就有损失的可能性。”他站起来说道,“其实我觉得,以我们的技术条件这种损失是无可避免的,不应该上纲上线。更要反对这种有一点事情就要借着事情穷折腾的歪风邪气!真要想避开台风,那夏秋季海军干脆别出海了。这次的打劫行动本身就是冒着风险出击,要台风在抓到西班牙船之前就来了,那是不是元老院里所有表决赞成这次行动的家伙统统要拉出来批斗?历史上哪个航海国家不是在风浪里摔打出来的,谁家恶劣天气里损失的船只都不少,这是无可避免的宿命。没人想见到元老院的海军商船队变成温室里的花朵池塘里的鸭子吧?!” 陈海阳很少这样激动的长篇大论,显然,他对目前的“歪风邪气”早就看不顺眼了,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一番。 文德嗣说:“我也觉得这事犯不着上纲上线。损失一条船,死了几个土著而已。船,我们可以再造,人我们可以重新培养。我们是要干大事业的人。怎么能这么畏首畏尾?一天到晚担心自己那点坛坛罐罐。”他挥了下手臂,“我最反感某些同志,一有点事情马上就要想到要开什么听证会,搞什么委员会。好像这就是他存在的价值。” 这几句话一说。执委会算是统一了思想。 这天早上,相关的单位都收到了电报。海天号当即下令取消休假,全体上船,准备起航。正在香港休假的立春号舰长李子平也被重新调回来担任临时代舰长。 正在九龙半岛进行训练的北炜则被紧急召回向李迪的小编队报到上船。等到北炜的小队赶回基地上船,已经又过了一天了。李子平心急如焚地催着立刻出发了。同一天。待霜号舰长吕洋接到了电报,指示他全速返航,无需返程营救。 海天号踏上了南下的航道。此时台风已经转向东北,乘着台风后部的西北风他们得以迅速南下。但是,遵照执委会要求六级风以上就必须靠岸避风的严令,他们被迫在巴布延群岛耽误了一天。 当他们再次航行在不到一个月前航行过的航道上时,又是轻轻的东南风了,还是有几丝卷云的蔚蓝天空,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海天沿着菲律宾海岸一路南下,开往飞云号最后一次电报中报告的避风营地地点:萨马岛北角以西海岸。 “周。临高回电了!”门多萨兴高采烈的从飞云号上爬了下来,挥舞着一张纸条“他们已经派船来接我们了!” “太好了。”周韦森正拿着飞云号上的烧烤炉烤着从珊瑚礁里捞来了鱼和龙虾。这几天他们都在望眼欲穿地等待救援的到来。虽然这里的鲁滨逊的生活并不算太艰苦:毕竟这里不冷。自然资源又很丰富。靠着自带干粮和从沉船上搜集回的食物,以及从海里捞来得鱼虾,树上采下的椰子,每天不但能吃饱,花色还算不错。但是习惯了严密计划和后勤支援的生活之后,这种没有着落,忐忑不安的日子实在难熬。 为了维持纪律和排遣无聊,登岸的水手和海兵每天继续正常出操训练,特侦队员也进行了一些短途的野外侦查。整个调查行动收获不大。这一带没有西班牙人的据点,土著人也不多,附近只有几个小渔村。反倒是这里的蚊子又大又多,让人望而生畏。想到疟疾和黄热病等就更让人心生寒意。幸好营地靠近海边,蚊子很少。但是经常袭来的暴雨也令人头疼,潮湿加上热带的烈日,使得这里闷热难当。门多萨经常只穿着一身三点式泳衣,戴着草帽就在营地里走来走去――这三点式泳衣还是当年她被周韦森拐骗上船的时候身上的唯一的衣物,用了三年。不免上面破了若干个小洞,愈发招来灼热的目光。周韦森不得不提醒她注意影响。于是门多萨小姐又用椰子树的树叶给自己编了个草裙。 “回去是不错,不过肯定要把咱们拉去开批斗会啊。”林传清笑着说。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总得有个交代吧。”周韦森也为这事头疼,“老林,但是我也听你的就好了……” “这事就别再提了,”林传清是个烟鬼,但是这会他一支烟也没了,只好嚼着一根树枝,“不过毁船这事我是有责任的。” “台风是不可抗力,你有什么责任?” “这么说吧,像901这样的‘大船’,遭遇风暴之后应该尽量到开阔海面,否则很容易大浪拍到岸上或者礁石上。”林传清说,“弄潮号就是这样的下场。” “可是一般台风来不都是叫船回港避风吗?” “那是港口,我们这里只是个开阔锚地而已。”林传清说,“这叫保人不保船,要是民用船只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军舰嘛,正要认真起来我就够上军事法庭了。” “扯,哪个混蛋敢说元老的生命价值低于军舰?”周韦森冷笑一声,“我看就这句话就能让他在元老院里永世不能翻身!” 林传清想得却不是这个,而是这奇葩的元老合议制度,如果自己是全权指挥官,就可以及时返航了。无需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7月21日一早,正在瞭望警戒的水兵发现了一艘帆船正在沿着海峡航行。 “有情况!”林传清和周韦森赶紧拿起望远镜,蹭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搭建起来的临时瞭望台。 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一艘小一些的盖伦船。船只似乎也遭受了台风的洗礼,甲板上破破烂烂,而且二根桅杆已经失去,正勉强用一根桅杆航行,显得十分笨拙――虽然顺风,但是航速不到2节。 “圣瑞蒙多号!”周韦森兴奋的大叫起来。 “你怎么知道?” “除了它还能有谁!”周韦森说,“你看它的模样,显然是受过风暴洗礼的。时间也对得上号!” “有道理,卡斯蒂利亚王旗,吃水很重!就是它了!”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冒出了火花――要是能把圣瑞蒙多号拿下,损失一艘炮舰造成的负面影响就可以大大的减低了。 但是如何去捕获这条大鱼就费事了,他们没了901炮舰――当然,靠飞云号足够追上圣瑞蒙多,问题是飞云号上没有重火力,无法压制敌人,跳帮的话,他们倒是都听说过海盗们的常用战术:从船尾快速逼近,然后跳帮。但是飞云号的干舷很低,没法快速投送兵力上甲板进行跳帮战。至于说释放氯气――那罐子氯气倒是提前卸下来了,但是现在失去了运用的技术手段,有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真是无可奈何。”两个人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一点办法。期间周韦森提出让门多萨去当诱饵,把飞云号伪装成遇难船――这也是海盗们惯用的手段。但是手头一点伪装材料也没有――这飞云号和本时空的船只差别也太大了。 圣瑞蒙多号就这样慢吞吞的连着几个小时在他们眼皮下航行,周韦森测算了下,圣瑞蒙多号距离自己营地还不到十海里,飞云号不用说打开发动机,就是用帆都稳稳当当的追上了。 早知道就把那反坦克导弹带来了。他遗憾的想到。光有机关枪是没法给这种盖伦船严重损害的。 “这船要是能搁浅就好了……” “搁浅还不是一回事,”林传清说,“从岸上到船上势必要涉水,西班牙人可以很从容的向我们开炮――而且我们还得爬干舷。” “至少可以夜间偷袭。” “夜袭――”林传清又摸了摸头发,“其实就它现在这个速度,和搁浅也没什么区别……特侦队有夜视镜么?” “有几副,”周韦森心领神会,“足够用了。”他看了看天色,“不过天气太好了,夜晚海面上的能见度恐怕不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节 搁浅 正当他们讨论着夜间该如何行动的时候,圣瑞蒙多号忽然转过船舵,往岸边的沙滩驶了过去。 “他要冲滩搁浅!”林传清叫了一声。 果然,圣瑞蒙多号降下了船帆,船身直直的朝着一处海湾的沙滩上冲了上去,很快就停在海滩上不动了。 “漂亮!”林传清不由自主的说道。对方选择的时机是开始退潮的时候,顺势让船搁浅在沙滩上。 这片沙滩十分平滑,不管是对船的损害度还是以后脱困的难度都减小到了最低的程度。 “怎么?”周韦森不解。 “这船长水平很高!”林传清说道,“考虑周到,技术娴熟!” “他们为什么要搁浅在这里?”周韦森不解,“这里距离马尼拉最多也就二三天的路程了。” “就这么一根桅杆,再走七八天都到不了,再说可能这船还有其他故障。”林传清说,“他们很可能准备在这里就地修理船只。” 在风帆船时代,每艘大船上都有备用的船材和木匠,遇到风暴之后在岛屿或者海岸边停泊紧急修理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还会从陆上就地取材。 圣瑞蒙多号的受创情况看,船长大概打算从萨马岛的森林里砍伐一些木材来修理桅杆。 现在对方既然已经搁浅,这肉再放过不吃实在有点对不起自己。林传清想到这里已经热血沸腾了。 “狠狠的干他一票!”他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见敌必战!咱们可不能畏首畏尾的!” 周韦森点了点头:“干tnd!” 林传清回到营地里,把孙笑和门多萨都叫来,通报了下目前的情况和他的决心。 门多萨虽然担心周韦森的安危,但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主见,基本上周韦森说什么就是什么,孙笑也表示支持。 于是林传清把军官和军士们都叫到一起,命令他们集中部队,准备战斗。 “全体检查武器,准备战斗!”他下达了命令。“分发战斗口粮!”为了节约粮食,目前宿营地里的口粮配给都是按照野战供应日标准减半发给的。 军官和军士们立刻忙碌起来。林传清命令瞭望哨不间断的监视西班牙人。随后又派出一个五人小分队,沿着海岸线徒步进行抵近侦查。 “如果地势允许,我们尽量从船尾攻击。否则就改为船首。”林传清在地上画了一个示意图,“按照我们的资料和圣路易斯号上的情况,这船的尾部有二门半蛇或者隼炮,另外艉楼甲板上还有二门一磅炮,相对于侧舷来说火力比较弱。” 从船尾进攻。这是跳帮战中小船打大船的基本准则,从陆地进攻也不例外。但是对方是船首冲滩,船尾很可能是面对着水深过胸的浅滩,这样的情况下从船尾进攻就不现实了。 但是无论从哪里展开进攻,他们都面对着要爬舷墙的问题,不管是偷袭还是强攻,海兵和水兵都必须借助工具才能攀登上甲板。林传清的解决方法是让水兵们造轻便梯子,准备像攻城一样架起梯子来突击。 “我们有240机枪,有打字机。就算没有,用米尼步枪齐射压制敌人上甲板和侧舷的火力也不难做到――我们的枪支有射程和射击速度上的优势。”林传清说,“不过登船的时候对方只要能下定决心抵抗,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特别是在向大船冲击这个阶段,敌人的火炮一次霰弹齐射就能造成我们很大的伤亡。” “要有门炮就好了。”周韦森不胜遗憾的说道,“可惜了我们的75炮。” 弄潮号上的75副炮都设计成可以拆卸下来重新安装在随船的轮式炮架上的行营炮,但是船体倾覆使得不是掉落到海里就是被扭曲的不成模样,一门都不能用了。连货舱内轮式炮架也捞不起来。 不过,当初从船上拆下来的三挺打字机还可以继续使用。林传清决定留下一挺守卫营地。带上另外二挺。 “这是我的计划,”他在沙地上草草画了一个示意图。 “我们分陆海两路攻击,我带水兵和海兵的混合编队沿着海岸线走。你带着飞云号从海上走。”他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着,“飞云号的任务是在海上用打字机的火力支援我们。二挺打字机都归你用。” “这不合适吧。我受过小队战术训练,而且上次跳帮战也是我组织的――还是我带陆队跳帮,你带飞云号。” 林传清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带一挺打字机吧。” “这东西太重,我们又没捞到它的轮式炮架。部队得抬着走。别看这一段路直线距离没多少,走起来恐怕相当费事,而且它的弹药也不轻,士兵们非累得筋疲力尽不可。你在船上可就能尽量多带弹药。我有240就足够了。” 最后进行了点名,营地里的海兵、水兵和特侦队共计154人。其中有128人被判定为可以参加这次战斗。周韦森决定自己带80人,包括全部特侦队员,飞云号上配备20人。余下的人守卫营地。 “老孙,营地里的事情就归你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林传清向他嘱托道。 “我明白,我一定会守好营地的!”孙笑眼见他们两人又要去打仗,不由得一阵激动,踏上几步紧紧的和他们握了握手,“等着你们凯旋了!” 门多萨看着自己的男人穿上战术背心,挎上冲锋枪和那支大号左轮,知道他又要去打仗了,门多萨不由得眼泪汪汪――这个时空里周韦森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吻别的时候爱恨交加的狠狠的咬了他一口。让周韦森的嘴唇肿了半天。 走陆地的部分代号为“弄潮队”,周韦森将士兵们重新做了编组,分别任命了各个战斗小组的指挥员,给每个小组都规定了具体的战术任务。 两支队伍在午前出发了。走陆地混合连的里有一挺240,周韦森命令把所有的子弹和备用枪管都带上。特侦队员出发的时候因为是按照跳帮战领取的战斗配置,除了二支带瞄准镜的莫辛-纳干之外全装备了蝎子冲锋枪,远程压制火力未免不足,只能寄希望于海兵的米尼步枪齐射了。 下午二时许,弄潮队和先期抵达的侦查小队汇合,掩蔽在距离圣瑞蒙多号不到三百米外的丛林里。 圣瑞蒙多号正搁浅在沙滩上,船身搁得很正――只要配合潮水和绞盘,西班牙人把它重新浮起来并不困难。 从近处看,圣瑞蒙多号更为狼狈:不仅桅杆折断,帆缆损失大半,而且船体上还有多处破损。恐怕是靠了船员轮班抽水才勉强维持到这里的。要是他们不抢滩搁浅维修的话,这船很难到马尼拉了。 沙滩上已经摆开了简单的营地,刚刚采伐下来的木头堆在一起,水手们忙忙碌碌正在加工木材,一个简易的铁匠铺子也在叮叮当当冒着黑烟开工了。 在海滩的两头,各有一个简易炮台,架设着从船上卸下的一磅炮,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火绳枪手正在执勤。 看得出,西班牙人没有把太多的经历放在警戒和防御设施上――这里的萨马人虽然也算是“野蛮人”,但是他们的武力相对于西班牙人来说不值一提。西班牙人只要不深入内陆,在海边是很安全的。 周韦森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部队按照预定方案在他身后展开。他亲自给机枪手和狙击手指定了射击阵位,又再一次的检查了各战斗小组的准备情况。 对讲机发出了咔咔声,周韦森拿了起来。 “老周!我们已经到位了,在过去估计就得被他们的瞭望员看到了。行动不?” 周韦森深吸一口气,说:“开始行动!” 炎热而安静的萨马岛中午的海岸线上突然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随着柴油机的突突声,飞云号开始逐渐加速,从海岸线的隐蔽处冲出来,突然出现在海峡中,以12节的“高速”向着马尼拉盖伦驶去。 盖伦船上的瞭望员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这艘突然出现的小艇,周韦森注意到甲板上开始忙乱起来。忽然,从尾部冒起了一股白烟,传来了炮声。 “警惕性挺高。”周韦森说道。他拿着望远镜紧紧的注视着盖伦船和周围的情况。 营地里的西班牙人停住了手中的工作,水手们纷乱起来,有人去拿斧子,有人拔出了刀。正在这时,飞云号上的两挺打字机开火了。 打字机呈一定的仰角抛洒着弹丸,盖伦船停泊的水际线上立刻掀起了一排水花,接着,子弹倾泻到甲板上,撕扯着聚集在艉楼上的炮手和火绳枪手,木片和血肉横飞,到处是尖叫和哀嚎声,不断有人中弹从甲板上坠落下来。 “保持火力!”林传清站在飞云号的露台上,紧张的注视着愈来愈近的盖伦船――按照事先商定好的方案,飞云号在海峡里用打字机的火力压制船上的火力,同时吸引西班牙人的注意力,周韦森乘机发动突击战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节 夺取 西班牙人还击了,即使按照21世纪的标准,他们反应的速度也足够快,第一枚炮弹从飞云号上空掠过不久,船尾又冒起了第二股浓烟,一枚炮弹翻滚着飞来,准确的命中了飞云号身后的正在消散中的航迹水花里,林传清估计大约有50米的误差。 飞云号和距离船尾直线距离有三百多米,虽然在敌人的有效射程之内,但是以自己的航速和船尾有限的火力,飞云号是安全的,西班牙人的大炮瞄准和发射的速度都很慢,要击中目标得人品大爆发才行。 “继续火力压制,打敌人的艉楼炮门!”林传清边用望远镜观察边下达命令。 正当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艘突然出现的小艇和上面的致命火力所吸引的时候,在周韦森的指示下,二名狙击手同时开火,一座海滩炮台上的二名炮手立刻倒了下去。 枪声淹没在飞云号的打字机吼叫声中,炮台上的炮手和士兵们迷惑的张望着,接着一次又一次狙杀,不断有人忽然倒下,忽然之间,炮台上的士兵们一下跑了个干干净净。 周韦森吼叫一声:“开火!” 所有的米尼步枪一起齐射,声势极为壮观,树林边缘顿时被浓厚的烟雾笼罩。但是海风很快就把浓烟吹散了,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齐射。虽然海兵和水兵的射击水平不如陆军,但是在不到300米的距离上射击大盖伦这样的目标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铅弹如同暴雨一般打在盖伦船的船外壳、炮门和甲板上,碎木乱飞,到处是惨叫着倒下去的水手,周韦森知道自己不能慢吞吞的用米尼枪“轮”这艘船,船一侧的16个炮门一旦开火,他这80人的战列线马上就会被打成筛子。 “机枪组注意压制炮门!”周韦森吼道,“全体准备突击!上刺刀!” 随着冲锋号猛然响起,周韦森把带面罩的防暴头盔往脑袋上一罩,挥舞着左轮第一个冲了出来,大吼一声:“上!” 跟在后面的海兵和水兵们跟着一起吼叫:“上!”全体一起朝着盖伦船扑了上去。 为了最大限度躲开对方的炮火。攻击部队以纵队向船首冲锋,期间240和狙击手从侧面压制甲板上的敌人。阻挡他们发射船首的二门火炮。 240在他们侧翼吼叫着,762nato弹一串一串的从他们头顶飞过,犹如洗地一般的来回扫荡船首甲板。周韦森一路狂奔。营地里的水手和士兵已经被两侧的火力打懵了,对突然出现的队伍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除了几个反应快得人举起火绳枪不顾射程胡乱开了几枪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抵抗就崩溃了,几分钟之内突击队就驱散了营地里的士兵和水手,负隅顽抗的全部被击毙。余下的一部分人逃入丛林,一部分人投降。海兵迅速在船头搭起了梯子。特侦队员第一批抢登,一名下士在几乎毫无抵抗的情况下爬上了船首,迅速打出一枚信号弹。240机枪立刻转移枪口,封锁中部甲板,阻挡敌人的反扑。 周韦森爬上了甲板,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定睛一看却是踩到了一块打飞的头盖骨上。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船首甲板上已经躺满了尸体,血正沿着排水槽流淌。先上来的几名队员用冲锋枪连续点射已经遏制住了企图反冲过来的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交错的火网下几乎纷纷倒地。周韦森连打几个点射,将余下的几个人全部击倒。赶紧打出了“停止射击”的信号弹。 飞云号和240机枪组全部停了下来,甲板上硝烟弥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的他直反胃。死人真是多――简直是触目惊心的遍地尸体,到处是血液、脑浆和各种人体组织。比登上圣路易斯号上更为惨烈。显然,他们发起冲锋的时候,大多数水手和士兵都出了底仓,聚集在甲板上享受难得没有风浪颠簸的晴朗天气。 海兵们很快就控制了整个上甲板,阿三翻译被叫来喊话,没费什么事。躲在艉楼和下甲板的船员们就投降了。省却了运来氯气的麻烦。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在甲板上和营地里西班牙人一共丢下了150具尸体,投降的不到40人,还有十几人逃入了丛林。 圣瑞蒙多号比较小。也没有搭载步兵,出发时的船员不过250人。到搁浅的那会只剩下200名船员了。 战斗中,一共有四名水兵和海兵阵亡,都是在攀船的时候被火绳枪击中丧命的。另有一人在登船时候失足坠落摔断了腿,不过并无大碍,卫生员给他做了夹板固定。 周韦森关照被俘的几名水手去丛林里把逃走的西班牙人招揽回来。许诺给他们俘虏的待遇,绝不会杀害他们。 船长被带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问他的年龄居然有六十多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五十出头,一次远航能死掉船上一半水手的时代,让一位六十几岁的老人当船长漂洋过海,周韦森实在有点不能理解了。 大约是发觉周韦森的疑惑,这老头表示自己虽然有点老,但是还有八十多岁的船长在航海,不足为奇。 “这么说你是职业航海家了?” “没错,我家世代都是海员。”老船长似乎很是骄傲,“我的祖先阿隆索?埃尔南德斯?阿维拉曾经是追随伟大的谷地侯爵前往征服新西班牙的一条船的舵手。” 接着他又吹嘘起他家历代为“天主教国王”服务的光荣历史,似乎表示他是个“有来历”的人。 周韦森通过阿三翻译知道圣瑞蒙多号在几天前也遭遇了那场台风――这是他们一路来遭遇到的第二次风暴,不但桅杆和支索近乎全毁,连船身也破了若干个洞,要不是盖伦船的结构素来以结实著称,恐怕早就散架了。一路上靠着人力不断抽水才勉强到了这里。 由于昨天破洞突然扩大,抽水已经无法控制进水量,船长才决定在这里临时搁浅修船的。 “好吧,我在这里代表元老院宣布你和你指挥下的船只、水手、士兵和船上的一切货物全部是元老院的战利品。在你们的命运被最终决定前,只要你们服从我们的命令,我会给予你们在人参安全上的保证。” 船长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可否允许我冒味的询问,是哪个国家的元老院?” “我大澳洲元老院。” 船长的脸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显然他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词汇――也可能阿三翻译的根本不对。 但是俘虏的身份使得他无法多问,只好说:“愿为您效劳。” “现在我给您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组织人员继续修理这条船。直到它能重新航海为止。” “这个,我的人手不足……”船长表示异议。 “我的人会帮忙一起干得。” 于是营地又被恢复起来,幸存的俘虏们在海兵的监视下重新集合起来,清理甲板,修理船只。逃入丛林的西班牙人也很快出来投降了――他们既没有口粮,也没有火药,在丛林里只会成为野蛮人的猎物。 周韦森和林传清商量之后,决定把营地都搬到这里来,他从盖伦船上卸下了几条划艇,让林传清带着人回去搬运物资。又给了临高发电,告知了新营地的位置和夺取了圣瑞蒙多号的消息。 虽说元老们都对圣瑞蒙多号上的货物心痒难耐,但是他们决定不再进行具体的清理盘点了,只是暂时贴上封条等回去再具体清理。 “下面我们就可以安心的等待救援了。”周韦森说。 援救比他们预期的要来得早些。从香山澳派出的海天趁着顺风一路赶路。7月28日,瞭望手的望远镜里出现了萨马岛的海岸线。在通过无线电和营地联络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北角上有一缕黑烟升起。 海天号即刻驶近海岸。那缕黑烟正是钱水协下令点起作为联络信号的。看到海天号的身影之后,营地里发射了绿色信号弹――林传清很快看到了对面也升起了绿色信号弹――北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终于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周韦森急剧地喘息着,拿着信号火箭筒的手不由得在颤抖。临高这个朝思暮想的家,一下子又变得似乎触手可及了。 门多萨简直要乐疯了,一看到北炜登上海滩,她第一个扑了上去,扑入了北炜的怀抱,对着他的脸狂啃了一番,让对方大为尴尬。 “不碍事……”周韦森显得很“宽容”,“拉丁女人就这么……热情……似火……” “我知道。”北炜苦笑着说道,“看你们的气色还不错――鲁滨逊的日子还好吧?” “还成,就是天天吃干粮,真有点怕了。”林传清眼睛都绿了,“海天号上有元老特供食品没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节 尾声 “有,有,萧子上特意给你们安排了元老特供箱,里面从干净的衣服到食品什么都有。”北炜看这几个人气色还好,就是有点不修边幅的样子,除了门多萨之外一个个胡子拉茬,因为天气炎热,几个人都是破棉布小褂+大裤衩。 一干人将北炜迎进营地,这里经过几天建设,倒也初具规模,周韦森说就是伙食差点――天天都是草地压缩口粮+海鲜煮的杂烩粥,从西班牙人船上倒是弄到了几桶咸猪肉和腌牛肉,还有些奶酪,就是模样和气味都十分恐怖,还是和长了象鼻虫的饼干一起给西班牙俘虏去享用了。 因为圣瑞蒙多号的修理还没有完成,所以海天号必须在这里多逗留几天,为了加快修理,从海天号上取来了更多的工具来帮助修理。 北炜等人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到弄潮号失事的地点去查看船体,看有无拯救的可能性――要向执委会做出汇报。 查看的结果是这跳船破损十分严重,周韦森进行了一次浮潜探摸,发现水下船壳有大的破损,部分船肋已经变形,即使花了大代价将其浮起扶正,也无法拖回临高修理了。 向临高发出汇报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将弄潮就地处分,尽量不留下任何残骸。 水兵们随即拆卸了一切可以利用的部分:航海仪器和设备、火控设备、船帆、帆缆、一部分可拆卸的船材――包括露出的螺旋桨。至于船上的轻型武器和弹药、随船工具在台风袭来前就已经上岸,无需再捞,至于大炮使用的弹药因为过于沉重就只能放弃了。接着,又用绞盘和滑车从礁盘上捞起了船锚和锚链、一门130主炮和2门75副炮,其他火炮或者沉得太深,或者不知去向。 最后,他们从弄潮号上卸下了舵轮和船钟,海兵在残留的船壳上安装了高密度装填的黑火药炸药包。为了慎重起见,专门在船壳上钻孔,向动力舱内投放了炸药包。 7月29日下午。在全体人员向弄潮号残骸敬礼之后,火药起爆了,弄潮号的残骸被炸得四分五裂,再也没有露出水面的部分了。 随之。海天号起锚,牵引着圣瑞蒙多号返航。盖伦船宽大的甲板上,海兵队向天空齐射三发后,编队升帆起航。在萨马岛上,只留下了海岸边小丘上二座小小的石碑。一座是“饥饿”胜利纪念碑,另一座纪念在此沉没的弄潮号和阵亡的四名海军士兵。 距离这二座纪念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块横卧在地的墓碑,这里掩埋着圣瑞蒙多号上阵亡的船员。 在临高,弄潮沉没事件已经在元老中进行了传达了。单良在元老院常委会上提案:要求对整个事件进行详细的调查,并且对执委会进行质询,并且要求追查这次海军行动的具体指挥的程序合法性问题。而杜雯则是在《启明星》杂志上发表了“评机会主义和冒险主义对穿越事业的极大损害”,痛斥这次行动从一开始起就是一批私心膨胀的机会主义分子进行的冒险行动,不符合穿越者应有的有计划有纪律重视大局的行动准则。 自然还有人就危急时候应该保人还是保船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一时间。元老和901炮舰孰轻孰重,元老和美洲白银哪个重要这样充满了火药味的问题也被提了出来。 显然,没有人敢说901比元老更重要――这在临高是严重的政治不正确。但是和后面攻击圣瑞蒙多号事件中纠结起来:周韦森和林传清在自身处境不安全的状态冒险攻击敌人,是否有洗脱自己的失误的冒险主义成分在内? 由于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钱水廷的提议下,组建了一个弄潮号沉没事件委员会对此进行专项调查。 调查委员会就这一问题进行了若干次听证会,随后发布了一个报告: 首先,委员会认为,饥饿行动是合法的――它是按照元老军政提案制度经过提案和投票正式批准的行动。委员会提请元老注意:元老个人有权质疑该行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是无权否认它的合法性。凡是否认该行动的合法性的言论均被视为对元老院权威的藐视。 其次,关于林传清弃船上岸确保安全是否属于胆怯行为,委员会认为:尽管按照海军方面的证人提供的证词,在船只遇到台风的时候。一般采取的方法是将船只行驶到开阔海域,这样有较大的几率保住船只,当然,也有一定船毁人亡的概率。 一艘并无故障,人员装备齐全的舰船,在台风袭来时候在岸边岸边避风是保人不保船的做法。在海军中属于严重违反军纪。但是委员会同时指出,按照元老院的“元老是第一生产力”和“元老的利益高于一切”的指导思想,林传清的弃船行为并非仅仅保证他自身的安全,还有保全周韦森、孙笑和门多萨三位元老人身安全的成分在内,其措施是得当的。 第三,周韦森和林传清攻击圣瑞蒙多号的行动完全在饥饿行动的框架任务中。饥饿行动给出的任务是:视情况攻击马尼拉盖伦,夺取船只和货物。从这点看,只要任务没有被宣布结束,周韦森和林传清的任何攻击马尼拉盖伦的行为均合理合法。 第四,关于返航问题上的取舍上是否构成周韦森等人干涉林传清指挥。委员会认为从法理来说编队中的元老均无责任。按照目前元老院制定“元老军政协商体系”,有多名元老在场,意见不能统一的时候,重大抉择必须通过投票来决定。所以这一投票和结果均属合法。不过委员会明确指出,这一体制在实际运用中存在严重的弊端,容易造成外行干扰内行指挥和“人人都有权,人人不负责”的状态。建议元老院就这一问题进行改革,确切到权责一体。 最后,委员会在结论中指出,一艘战舰的损毁固然是令人心痛的,但是在征服行动中,损失军舰和船只均为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要证明指挥人员在具体指挥中没有犯下错误,这类损失不应该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这一结论在元老院宣读过后,经过投票以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对此钱水廷并没有感到惊讶。元老和901孰轻孰重这道高压线是没人敢碰的,因而想借此否定饥饿行动也就很难办到了――更别说此次行动夺取的丰厚战利品了。 不过这一事件也造成了另外一项影响,那就是通过了由东门吹雨提交的“军事及重大行动指挥法案”,规定任何军事行动和重大行动的指挥必须由元老院和执委会下达目标性要求,然后由总参谋部制定方案,交由指挥员具体执行。 在执行中,战役战术决心均由指挥员下达,其他元老只能就执行手段提供建议,不能干涉决策。避免了在此类重大行动中大家做决策,大家不承担责任的问题。 在进行听证调查的同时,企划院对拖到临高的二艘盖伦船进行了全面的清点。原本两船都要在检疫锚地停泊一段时间再进行开舱验货,但是执委会实在等不及了,最终决定立刻进行全船消毒。 向圣瑞蒙多号的船舱内灌入了海天号运回来的余下的氯气,对船舱内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毒杀,事实证明氯气十分有效。事后从两船的甲板下的各个舱室内清理出来几百只老鼠和无数昆虫的尸体。 卫生员们穿着隔离衣在船体内喷洒消毒水,随后,被封存的货物被逐一搬运上来,登记造册之后装上小火车,拉到检疫仓库内逐一开包查点检验。 检疫仓库区很大――所有的进口货物都要在这里进行隔离检疫,必要的话还要进行消毒处理,实际上,目前临高的海关主要干得就是这件事。 为马尼拉盖伦准备的仓库是最大的一间,巨大的铁质桁架托起的屋顶下,成包成箱的战利品正通过轨道车被推进这里,一一按照区域排开。 一百多名归化民工作人员被带了进来,他们来自各个部门:海关、企划院、警察、军队和芳草地的学生。现在他们一色穿着白色的隔离衣:反穿身后系带,全身都无口袋,戴着帽子、防护眼镜和手套。 “按照五人一组分队,逐个开包点验!”孙笑穿着同样的衣服,拿着扩音器吼叫道,“一切物品都要唱报唱登,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及时报告!现在开始!” 企划院最关心的是贵金属――这也是这次行动最主要的目标。因而凡是类似可能装载白银、黄金的加固的铁皮小箱子是优先打开的对象。一个个的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分门别类的摊在专门的盘子里,由专人登记清点。不断取出来得金币、银币、宝石和珍珠,顿时让整个仓库里变得珠光宝气,熠熠生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节 战利品 两艘船上的装货清单已经被翻译出来,根据装货清单,船上的载货中除了23万比索的王室补助金之外,另有6万比索的私人款子。不过,根据大图书馆的推测,当时的马尼拉盖伦上白银走私十分猖獗,新西班牙的达官贵人们大量输出美洲白银,到马尼拉套购中国货物运回美洲销售。 清点的结果证明事先他们的推测是准确的,除了清单上列出的31万比索之外,不在货物清单上以“杂货”名义登记打开的却是银币的私人款项共有白银124万比索。这样仅银币就收获了41万比索。另有银条311条,每根重1西班牙阿罗瓦。一部分盖有矿山的戳记,一部分则什么也没有。 每一西班牙阿罗瓦合115公斤,合计35吨。不过特意从广州召回来对这批金银进行鉴定的前珠宝公司经理严茂达在看了之后认为这批银条的纯度有很大的差别。最好的大约是85左右的纯度。戳记上大多来自新西班牙的萨卡特卡斯、瓜纳华托等银矿。而打着波托西等秘鲁银矿的银条纯度普遍不高,在60~70之间。 还有一部分没有戳记的银条则成色各异,有高达90的,也有不足60的。 “既然纯度不足,余下的成分是什么?”孙笑问道。 “大约主要是铅――这玩意和银子特别相亲相爱,而且看上去十分相似,所以经常拿来当填充物。当然也有铜和黄金,这些是银矿内伴生的,提炼不纯的话很容易带着这些杂质。” “我还以为是纯银呢。”孙笑略感失望。 “不可能是纯银的,就是最好的西班牙比索,也才84的纯度。我们就算要铸银币也没必要纯度高过比索。”严茂达说道,“另外你看这些银币也有成色差异。”他拿起一枚银币,“这是新西班牙铸造的比索,成色84;这枚就是秘鲁铸造的。成色最多也就百分之六七十,你掂量一下就能感觉得到秘鲁的这种比较轻。” “这么说要用来铸币的话都得重新冶炼。” “没错,这些银币和银条的成分区别很大,要先冶炼成统一的币材才行。”严茂达说。“让我看看其他吧。” 黄金不多,但是种类却不少,既有西班牙的也有葡萄牙的,还有欧洲其他国家的。两条船上的金币一共有3400多枚,成色、重量大小不一。另缴获的35根金条。每根规格为四分之一西班牙阿罗瓦。合计一百公斤。成色大约在8成左右。 虽然成色不高,但是这么多黄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如果按照旧时空的19世纪金本位英镑每英镑含纯金79克计算,大约可以以此为准备金发行一万英镑。 “至于这一堆首饰,很难估价。”严茂达说,“除了金链条之外,几乎全是镶嵌有宝石和珍珠的,份量很重,光物料价值就不小。而且它的手工也不差,要算手工费的话恐怕也值不少钱。熔化回炉有些可惜了,直接作为工艺品销售比较合算。难点是在大明这种首饰没人要。我觉得可以让交给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设法变现。金链条直接回炉就好。” 缴获的珠宝中。数量最大的是绿宝石,有八十块。绿宝石是西班牙美洲出产的最多的宝石。虽然切工粗糙,但是严茂达估计价值不低,如果按照现代工艺重新切割的话,价值可以更加提升。其次是各种宝石:红宝石、石榴石、蛋白石、刚玉和钻石,数量都不多。另外是15升大小不一的加勒比海珍珠。 “这些海水珍珠能卖大价钱。”严茂达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颗有小拇指大小的蓝色海水珠,“这东西拿到北京城去卖,至少可以卖八百到一千两银子――不过脱手比较困难,能买这种东西的人毕竟很少。” 将所有的贵金属和珠宝全部登记。分类装入特制的箱子之后,孙笑估价整个饥饿行动中获取的贵金属和珠宝的战利品价值八十万比索。 至于其他货物,那就种类繁多了。最大宗的成包的棉花和大卷的极其坚韧的线。孙笑请教了大图书馆的人才知道,这种线是龙舌兰线。菲律宾殖民政府输入美洲棉花用来织造帆布,输入龙舌兰线用于捻缝――都是为造船和修船服务的。 其次是大量的兽皮――主要是牛皮和羊皮,数量多达上万张。兽皮之外,大宗的货物还有洋红――这种昆虫的分泌物是上好的红色染料;几百桶来自古巴的烟草。几百袋莫名其妙的块薯根,有着极其拗口的西班牙文名字:萨尔萨帕利亚。在货物清单种类中被列为“药品“。大图书馆的人查了资料才知道这是一种美洲特产,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能治疗多种疾病的特效药。 至于装在包着兽皮的加固大箱子里的各种丝绸和呢绒制作的华丽服装和成套的银器。显然是搭船的达官贵人的行李。如果最终元老院允许俘虏赎身,那么这些行李也可以允许他们赎取。所以暂时只清点登记后重新贴上封条,不列入入库清单。 不过,最让孙笑吃惊的货物来自底仓――装在一个个密封的陶器罐子里:二百罐水银,每个罐子容积为四分之一法内加,合1375升。罐子上的戳记表明这些水银来自秘鲁的万卡韦利卡水银矿。 水银这种东西,在本时空最大的用处用来提炼白银。菲律宾要如此之多的水银做什么?难道他们也想开发白银矿吗? 孙笑不知道菲律宾有没有白银矿,但是马尼拉盖伦上装运了如此之多的水银显然是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他立即就这个情报向执委会做了汇报。 不过仅仅这样的情况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菲律宾一直从中国进口水银。但是如此巨大的输入量太过反常。因而执委会将这个问题交给对外情报局,责成他们对此进行调查。 清理完毕之后的两条西班牙盖伦船被拖到博铺造船厂,接受全面的整修。船上的大炮、残存的桅杆、船帆和帆缆已经全部拆卸下来。视情况加以改造利用。 大炮自然是直接给拖到冶炼厂去了,从两条船上拆卸下来的65门青铜大炮让冶金和材料部门乐得合不拢嘴――我们就是缺优质的青铜啊! 盖伦船是一种非常坚固的海船,船材全部用结实的橡木制造,船壳板最厚处可达11英寸,船肋较至于一般船只更为粗壮密集――难怪西班牙人用来它来横渡大海运送金银珍宝。 根据查阅船籍册和实地进行勘测。圣路易斯号的注册载重换成公制为800总吨,排水量为1450吨,圣瑞蒙多号略小,注册载重为650总吨,排水量大约1200吨。 文德嗣参观之后认为这两条船可以进行改造再利用――毕竟这二条船的载重吨位都接近h800的水平,虽然船体线型差了点,航速较慢,但是胜在船体结实耐用。如果加以蒸汽动力改造的话,是很好用的运输船。 “其实就这两条船的规模,如果配上足够的大炮,没有蒸汽机在南中国海也能横着走了,”陈海阳参观了之后说道,“问题是我们没那么多操纵它的水手。” “要是能利用西班牙人的俘虏就好了。”钱水廷说,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这首先是“政治不正确”,其次西班牙俘虏的可靠性显然也没法保证。 “我觉得至少在非军事部门的航运企业中雇佣欧洲人也无不可――毕竟我们缺少合格的高级海员。”陈海阳说,“起码他们在航海水平上比本地土著要强出不少来――光能横渡太平洋、大西洋这点就足够秒杀我们现在海军和航运企业里的大部分归化民船长了。” 按照海军颁发的船长证书,元老院属下的海军和航运企业的船长有甲乙丙三种证书。甲等:熟练运用航海仪器,能依靠海图导航横渡大洋;乙等:能运用航海仪器,熟悉中国传统远洋海路,能航行到日本、泰国、马尼拉和巴达维亚;丙等,熟悉中国沿海航线,能够从海南航行到天津。 元老院属下大多数出身海盗和渔民的船长都是乙等和丙等证书的获得者,只有寥若晨星的几艘蒸汽战舰的船长是甲等证书――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芳草地海军士官生班出身。 “可靠性啊可靠性。”钱水廷说,“你不知道这个年头的远洋海船上的水手就是人渣集中营么?” “这倒是,不过高级海员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我记得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当时这些高级海员的待遇并不高,而且很多也不是为本国服务,只要给钱就行――意大利海员为谁都服务。对了,哥伦布不就是意大利人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节 唐娜玛丽娜 “这倒是,说起来这次俘虏中有不少也不是西班牙人,我觉得他们对天主教国王也不见得就是那么忠心耿耿――无非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 这个问题两人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利用欧洲人俘虏是很敏感的话题,在没有得到元老院的风向之前,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先说出来。 为了转移话题,陈海阳说:“听说这次抓到了个西班牙大洋马,这可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去菲律宾的船上有这么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 “你怎么知道她身份高贵?” “带着好几个仆人,住在艉楼,还有许多箱贵重的行李。”钱水廷已经读过林传清等人撰写的任务报告书,“怎么说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吧。” “再高贵,对我们来说有啥用?”陈海阳笑了笑,“我就怕到时候又要为女人起风波了。” 虽然元老们多多少少有皇汉的倾向,提起欧洲人虽然不至于像柳正、小白狼这样张口“白色类人生物”,闭口“白皮猪猡”,但是总有些不屑一顾。不过对白种女人却都充满着极大的热情。有一次于鄂水喝多了说,很多元老其实是“拜洋马教”的教徒。“大洋马”三个字简直是g点触发器,只要有人在bbs上一提起,就会有几百条回帖。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西班牙女人,与其说是美好的战利品,不如说是颗定时炸弹。 “不要紧,按照战利品处置办法标卖就是了,大家自由喊价,价高者得。”钱水廷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觉得还摆不平,干脆送到临高紫明楼――服务大众不就完了。” “这样女王不得发飙,直接给你扣个诬蔑妇女的帽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沿着道路走了过去。 就在他们为大洋马的处置展开讨论的时候,对外情报局里,关于大洋马的资料已经被汇总到了李炎的桌子上。 对外情报局对这位年轻少女的兴趣是很自然的:在这个航海十分危险的时代,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很少会冒险航海――何况是从已经发展成熟的美洲殖民地航渡到马尼拉这样的新殖民地去!只有某些十分必要的事情才会驱使她这么做。 再结合她随身携带的大量的行李,愈发让人感到她此去马尼拉是有着某种长远的目的,而非仅仅是短时间的拜访。 根据他们对船长等高级海员的询问和查阅旅客名单,已经知道这位小姐名叫: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是一位“半岛人”的女儿。船长只知道她来自墨西哥城附近的一所专门收纳贵族女孩子的圣多明哥会女修道院。送她商船的委托人吩咐他将这位小姐安全的送到马尼拉,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这一情况引起了李炎的重视,再结合船上发现远远超过一般需求的水银,李炎认为马尼拉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在发生。 因而他立即去和江山碰头就这一情况向他汇报了下,要求江山出面找执委会:暂时不要将这位西班牙少女按照《战利品处置条例》来进行处置,而是“冻结”起来。 “很可能她会有用!”李炎说,“如果剃光了头发,再要利用起来就会很麻烦。” 他指得是如果要允许她赎身或者要通过她做某些工作的话,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剃发这样的“净化”措施未免极具羞辱性。俘虏的出身的家庭是难以接受的。 “你说得对,这两条船上颇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谜题。”江山说,“我这就去执委会。” 博铺的隔离检疫区临时留置所里关押着二条船上的所有西班牙俘虏。阳河已经拿出了基本的清点数据:除去路上伤势恶化死去的,进入隔离区的俘虏共有289人,其中女性4人,其余均为男子,年龄最小的十一岁:一名船舱侍童;最大的六十五岁:圣瑞蒙多号的船长。 虽然还没有详细的进行审问,但是从肤色和相貌看,显然不全是西班牙人,里面有一些是典型的黄种人面孔,可能是东南亚或者美洲的土著水手。 虽然执委会决定先对他们进行甄别和审问之后再决定他们的命运,但是在此之前清洗他们肮脏的身体是件必不可少的事情。检疫营地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忙碌起来。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单独坐在固定在地上的一张等待“净化”的长条椅子上,按照她在修道院里受得教育,谦虚的微微垂着头。 这个棚子里原本可以让一百个“待净化”的土著妇女等待,现在只有她和三个女仆。 三个女仆,端坐在她的身后的一排椅子――和平日里一样,保持着沉默。 虽然托洛萨太太一言不发,但是玛丽娜依然能感觉得到她严厉而警惕的目光触及她的后背 “这个讨厌的巫婆!”玛丽娜暗暗的想着,由衷的厌烦着这个从新西班牙就跟着着她的陪媪。 托洛萨太太是个寡妇――很多年的那种寡妇,笃信宗教,十分的虔诚,将肉体的欲望和世俗的诱惑视为最大的罪恶,因而成了有身份的家庭心目中年轻少女和少妇们最理想的陪媪。 玛丽娜自小在新西班牙的女修道院长大,这家女修道院专门收纳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们,承担她们的教育,直到她们能被家族接出去嫁人――那些不能嫁人或者不愿嫁人的世家小姐就会留在修道院内发愿当正式的修女。 因为女孩子们大多出身高贵,家族往往为她们支付大笔的捐款,所以这所修院不像一般女修院那样院规严厉生活清苦。如果抛开过多的宗教活动和一年到头不能出门的寂寞无聊感之外,修道院的生活并不难熬。 相形之下,倒是出了修道院之后被这位陪媪陪伴的日子更加难以忍受。托洛萨太太犹如最严厉的狱卒一般严密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被认为是举止轻佻的举动都会遭到她的“提醒”――如果不是叫“斥责”的话。 她甚至强迫她在睡觉的时候双手必须伸在被子外面――“为了防止我们抚摸自已罪恶的身体!”玛丽娜一想到托洛萨太太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羞愤。虽然类似的话修女嬷嬷也说过,但是她们从没有逼迫她做这样的动作。 但是她知道自己无权反抗托洛萨太太――这个女人是父亲亲自挑选的。而她的一切都仰仗于父亲。所以她不得不逆来顺受的忍受着托洛萨太太的“陪伴”。 甚至连被海盗俘虏也不能摆脱她!玛丽娜暗暗的咒骂着! 对于被海盗俘虏,她虽然起先也曾害怕、恐惧,但是上了船之后心情已经渐渐安定下来。这伙海盗们虽然看上去十分古怪,还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喷吐着黑烟的快船,但是他们着装整齐,纪律严明,一点也不逊色于来自半岛的最好的西班牙团队。 只要他们不是一群凶残无知的乌合之众,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以她的出身和地位,稍有理性的海盗肯定会对她优礼相待,以便索取赎金,而家族里也会拿出一笔钱来为她赎身。只是她免不了要在这不知名的简陋荒凉之地耽搁上一年半载了。 至于托洛萨太太,显然父亲是不会为她这个卑微的女人支付赎金的,你就在这里为奴吧。一想到道貌岸然的托洛萨太太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她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而她们从船上被带下来送到这个“海盗营地”已经有几个小时了。但是“海盗们”没有一个人来过给他们指定住宿的地方。这让玛丽娜很是奇怪。 整个俘虏营地似乎十分的热闹,从高高的木栅栏墙那边不时传来男男女女的说话声――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不时参杂着斥骂和吼叫,不时还会传来人的哀嚎哭泣声。 这些声音让原本十分坦然的少女心中又重新泛起了恐惧。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耽搁是因为“是否剃光她们的头发”在情报局和检疫营之间产生了一场争论,情报局从某些角度考虑,认为只做必要的清洁就可以了,但是阳河坚持要把她们的毛发全部剃光。 这一争论一直汇报到了执委会,才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可以不剃头,但是一定要彻底洗干净!” “这简直是不负责任的命令!”阳河嘀咕着,叫来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几个健壮的中年妇女。转达了这一命令。 “把那个年轻的洋女人的头发给我好好的洗干净!”阳河恶狠狠的命令道,“多准备几把篦子,给我好好的篦几十遍!别吝啬肥皂和热水,要洗得干干净净!” 工作人员一起点头,小队长问:“另外三个呢?” 阳河冷笑一声:“还用问?全部给我剃光――一根也不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节 门多萨小姐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百无聊赖的等待了很久,直到她感到浑身都开始发酸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玛丽娜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夫人”或者“小姐”,很难说这位妇人的真实身份,如果这里是一个海盗的窝点,那么来者必然是个身份卑微的女子,但是她身上的衣着和她的容貌又似乎说明她出身高贵,也许是某位贵族小姐或者妇人。 她的身后跟随者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女子,穿着“海盗”们那种短小简洁的棉制衣服。用腰带束腰,她们腰里都挂着一个土黄色的近乎三角形的硬质皮袋――和许多男性海盗们腰里挂得一样, 玛丽娜的估计是以女人的衣着为基础的。对她来说门多萨小姐的的衣服的设计十分古怪甚至可称轻浮,但制作精美且所用的特殊布料令人眩目――既非棉布亦非丝绸,或者说,即使是最好的意大利、法国和中国丝绸也没有她身上的那种衣料特殊的质地和光泽。 来得女士惊人的美丽――即使按照贵族的标准看,她的容貌也堪称罕见:一头漂亮浓密的褐色微蜷的长发,大大的杏仁色的眼睛……不过她那深色的瞳仁和略带深色的皮肤都说明她很可能是个克瓦里奥人,年龄可能有二十多岁。 但是她所认识的克里瓦奥人――即使是那些二代三代的克里瓦奥人,从他们开始混血的那一代之后没有再掺入一点印第安人的血液,她们的容貌也无法与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她简直混合了黄白人种的所有优点。 她比玛丽娜更高,甚至比起很多男人都要高。她站得很直,步态轻盈又不失庄重。浑身上下无处不跃动着健康与活力的火焰。她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自信。她的站姿,她的神态,甚至她抬头的方式――所有的这些都在无声地向这个世界宣告:我是个大人物。血管里流淌着高贵的血液。 然而她又为何在这里?一个克瓦里奥的贵族女子身陷在这海盗窝里,玛丽娜小姐不由得有些怜悯起她来了。 门多萨小姐因为在俘虏被俘和初到临高的时候都充当了翻译的角色,是玛丽娜比较熟悉的人,而她的西班牙语又是母语,于是便受领了对外情报局的任务:带她去净化,陪伴她,设法从她口中尽可能多得套取资料。 “我估计从她口中得不到太多有用的资料,你只要尽量把她自己的背景和此去马尼拉的目的套取明白就可以了。” “如果你们认为我得到的资料不够,你们会审讯她吗?”门多萨小姐紧张的问道。 “每个俘虏都要审讯。”李炎用一种令人宽慰的笑容说道。 “我的意思是……”门多萨小姐迟疑着,“你们会对她……嗯……用刑吗?” “迪亚娜!”陪同她来情报局的周韦森紧张的叫了一声。 “没事。”李炎继续微笑着,“不会。我们是不赞成使用这种原始的手段的――要人开口有很多办法。”他接着说道,“当然,您做得工作越好,她越配合我们的工作,就越没有必要采取某些审讯上的技术手段――请您放心,这技术手段不是‘委婉说法’。” 于是门多萨就怀着复杂的感情来这里“为元老院服务”了。 克瓦里奥贵族女子朝她做了一个手势,用西班牙语说道:“请您随我来。” 玛丽娜迟疑的站了起来,坐了这么久,她也的确有些想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托洛萨太太赶紧站了起来,似乎要继续履行她的义务,门多萨小姐摆出一个“婉拒”的手势:“请您在这里等待。” 托洛萨太太紧张的说:“这是我的职责。” “在这里您还是听从我们的安排比较好。”门多萨小姐不愧是语言学专业出身,西班牙语说得优雅委婉又不失权威,“您是我们的俘虏。” 托洛萨太太似乎猛然被警醒,立刻顿住了脚步,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护卫的小姐被带了进去。 门多萨小姐领着她走进一条走廊,走廊里不时有一道门,在转过几个弯之后,这位女士打开了其中的一道门。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一个院子里了。院子的墙壁和西班牙一样,刷得雪白。院子中间有一栋外观简洁的双层红砖小楼,其屋顶是某种不知名材料做的。一根根的圆形管子铺满了整个屋顶,闪亮耀眼,就像金属一样,但看起来光泽比较柔和――莫非是玻璃么? 从那种稀奇古怪的设计和材料她马上能看出这个房子是最近才建好的。从建筑里突出来并延伸到天空中的铁皮管子依旧闪亮,还未曾被时间与天气所侵蚀。 克里瓦奥贵族小姐打开了门――这使得她十分吃惊,因为两个海盗女仆明明站在身边却并不抢先上去开门。由此她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对门多萨即怜悯又蔑视的感情。 “您请进来。”门多萨不知道她心中的复杂感情,因为这位贵族小姐在多年的修道院贵族女子教育下对如何掩饰自己的感情已经有了充分的学习,堪称平静如水。 “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我叫迪亚娜?门多萨。” 没有“唐”,没有“德”――虽然门多萨这个姓氏在美洲颇为显赫。这么说对方是个出身平民的女人。玛丽娜想,不觉流露出倨傲的神情来。 进门进去,又是一道走廊。走廊里是一道又一道的门。地上是陶土烧制的方砖地,缝隙里似乎还透着水渍。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上投射进来。 门多萨看着门上的金属牌,随后用钥匙打开了一道门,请她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座奇怪的房间――非常奇怪,玛丽娜不管在新大陆还是西班牙都没见识过如此的房子。房间不大,这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用一种晶莹剔透,比最好的大理石还要光洁美丽的材料所覆盖。材料上是美丽的花纹和图案,有点象她在西班牙时候随同父亲去过的那些摩尔人留下的豪华宅邸,但是比起摩尔人的马赛克和彩色陶土砖,这种材料更为迷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瓷器! 那些西班牙和新西班牙的达官贵人们,总是收藏着一些来自中国的瓷器,用来夸耀他们的豪富和艺术品位。 她忽然明白了,她正站在一间用瓷器铺设的房间中。 想到这里,她差点要晕厥过去――难道这里是阿里巴巴故事里的海盗之岛吗? “请您在这里洗澡,”门多萨小姐说,“如果你想方便一下,左面的门进去就是……厕所。”门多萨迟疑了下,没有使用洗手间这个委婉的现代说法。 洗澡?这真是太可笑了。她是一位尊贵优雅的女士,每天都洗脸洗手,晚上还洗脚,内衣即使是在船上不便洗衣,半个月也会换上一次。 洗澡这种习惯,是犹太人才有的。而且医生和教士们都说,经常洗澡容易得黑死病。 “您不用客气。”玛丽娜优雅的说,“我在船上每天都洗手和脸。” 门多萨小姐遗憾的摇摇头,她没有说话。然而,门忽然打开了。从门后走进来四个亚洲女人。她们各自矮小,却十分的健壮结实,挽着袖子,手中提着藤编的小篮和木制水桶。 玛丽娜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氛,畏惧的退后了一步,大声说道:“请不要这样!” “我也不希望这样,”门多萨小姐礼貌的回敬道。 玛丽娜忽然意识到,她是落入了阿拉伯奴隶贩子之手了!她听几个从北非赎身回来的人说过那些阿拉伯和土耳其后宫的故事,几乎每个伊斯兰显贵的后宫都有巨大的浴室,女奴们每日在其中洗澡、香薰、按摩,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她尖叫起来,转身就想逃走。然而她身后的门已经被紧紧的锁上了,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 对了,即使打开又能怎么样呢?门外一定还站着两个女海盗。 她转身面对着门多萨――这个能说西班牙语,气质高贵的女人忽然成了她的全部依靠,她向她伸出双手来,哀求的叫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 门多萨制止了跃跃欲试准备上去“净化”的女工作人员们。接住了她的双手。 “您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害您呢,但是您要听从我的吩咐,否则……” “是,是,是,”玛丽娜惊恐万状,一想到落入异教徒后宫为奴的可怕的前景,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得语无伦次的说道,“请您告诉您的主人,我是西班牙贵族之女,我的父亲有足够的金钱来支付赎金,请不要把我卖给阿拉伯人……请给我时间,我会写一封信到马尼拉,到新西班牙……” “请您冷静,”门多萨说道,“您现在是元老院的俘虏,您的命运必须由元老院决定。在此之前,您得完全的服从于我,我说得您是否明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节 特殊待遇 “是,是,我完全明白!”玛丽娜在一瞬间已经知道,她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现在,按照我说得话去做,”门多萨安抚着她,“不要怕,她们是来服侍你洗澡的。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 玛丽娜强忍着恐惧,勉强点头表示服从。 “我会在门外等您。”门多萨接着又说了一句让她害怕的话,“请您自己把衣服脱光。相信我,你的拒绝不会有任何用处,尽量顺从她们的所作所为。这会让您好受些。” 玛丽娜把这视为过来人的忠告,然而这其中包含着的意味让她知道接下来会受到的屈辱。她眼里噙着泪,默默的点了点头。 门多萨消失在门后,四个女仆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把一个藤筐丢到她的脚下,指着筐子说了几句,她猜想大概是要她把衣服脱下来放在这个筐子里,显然,如果她不愿意自己脱衣服的话,她们是毫不在意立刻把她剥个精光的。 即使是同性,玛丽娜也从没在女人面前脱衣服的经历――修道院里沐浴的时候,她们这些“女学生”会穿上一件棉布的大罩袍,在罩袍下把衣服脱光,再穿着罩袍进入浴池,每个人都在罩袍下清洗自己,除了脸和脖子之外,绝对看不到自己和别人的一点肉体。 显然海盗们并不打算提供罩袍,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听从门多萨小姐的忠告,但是她实在无法自己脱下衣服来:奢华的服装是靠着女仆帮忙才能穿上去的,她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下来的。 四个女仆显然按捺不住,她们立刻动手开始脱她的衣服:动作粗鲁而有力。玛丽娜微微的挣扎了一下之后就不再动了,任由她们摆布,心中默默的向着自己读到过的殉教圣女们祈祷自己能承受一切苦难。 当所有的衣服被全部脱下来之后,玛丽娜发觉女仆的脸上露出了惊讶和鄙夷交织的神情,随后她被带到浴室的一张木凳子上坐下,一个女仆开始动手解开她的头发――显然和脱她的衣服一样,海盗女仆们并不熟悉欧洲发型。免不了依靠蛮力又拉又拽,疼得玛丽娜几乎要哭出来。好不容易才将她的一头浓密的长发完全解开。 一瞬间,女仆们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情,一个女仆打起一桶热水。兜头浇了下来,接着是大块的肥皂,接着她们用那种尖利又坚硬的东西梳刷她的头发――显然,这能除去头蚤。 热水,肥皂和让她头皮刺疼的梳子反复的折腾着她的头发。玛丽娜一一种殉道者的决心忍受着。 接着她们又开始用热水肥皂和一种粗糙又有弹性的物体来折磨她的身体。她被粗暴的按倒在凳子上,甚至翻来覆去的又冲又洗又刷。 饱和着污垢的肥皂水流淌在洁白的地砖上,犹如一道道灰色的小溪。 最后,当她几乎就要为这热气和粗暴的沐浴折磨的昏过去的时候,这古怪的洗浴终于结束了。女仆们用一种柔软的不可思议的织物擦拭着她的身子――瞬间就吸干了她皮肤上的水分。 女仆们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身体,似乎是在鉴定自己的工作成绩。终于她们满意了。给她披上了一块白色的柔软的织物。 随后,门打开了,门多萨小姐走了进来。 她的神情似乎显得十分抱歉,她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着她。 “请把毛巾取下来。”她说道。 她先向后避了一下。有些踌躇地,放下了包裹在身上的毛巾。她的身体完全展现出来。全裸。十几年来一直被严密包裹和戒备,即使她自己也未曾好好看过的身体,如今所有的部分都真实的显现出来。 现在肮脏的污垢已被全部洗净,层叠的服装也消失了。这位西班牙小姐的身材看起来不算不好。身材不高,体型也不健美――显然不是个经常运动的女孩子。显然,这个时空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意识到身材的重要性的。 门多萨小姐走向另一处墙边的木制橱柜,来开一个。里面紧密挂着一排外套。看上去非常柔软、华贵。她把这些拉出来。是袍子。 她取出一件来递了出来。玛丽娜迟疑的接了过来――料子柔软而细密,似乎是最好的棉布做得。 “您穿上这个。” 门多萨花了几分钟时间教会她穿着胸罩和内衣,然后给她穿上一件短袖的蓝色连衣裙。这是夏天归化民女职工中的高级人员常穿着的服装,裙摆到膝盖下一点。是用松江棉布做得。样式简单到极点,附属品除了背后的扣子之外就是可调节腰围和胸围的腰带了。她用一根发带把玛丽娜浓密的长发扎了起来。 “您的头发真美。”门多萨小姐夸奖道。 玛丽娜却觉得自己穿得像个奴隶――或许她现在就是个奴隶了。短袖还好,但是这样肆无忌惮的露出小腿服装,就是妓女都不会这么穿着。 光着小腿和脚丫。露着胳膊她感到一阵战栗,似乎自己一丝不挂一样。她为一种巨大的沮丧笼罩着,默默的穿上了为她准备的草编鞋。 “来吧,到这里来。”门多萨温和的说道,把她从这间“阿里巴巴的浴室”带了出来。 意志已经接近崩溃的玛丽娜被带到了检疫营的“特别房间”,就在她刚才洗澡的小楼的二楼。这个院子是为身份比较特殊的俘虏和“客人”准备的。在这里可以享受单独“净化”的优待。 “这里就是您的房间。”门多萨说道。“在没有最新的命令前您就住在这里。” 房间不大,墙壁粉刷的雪白,地面是木板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小床一个柜子一张圆桌和四把椅子。屋子里一尘不染,没有一点杂物。玛丽娜觉得这房子有点像西班牙小客栈,只是要明亮干净的多。 窗户开着,只是外面是装着铁纱的笼框,似乎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客栈,而是囚禁她等候发落的地方。 “可以把我的行李衣物还给我吗?”她试着提出要求,试探着门多萨的底线――她对她很同情,她不是一个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在这里,她大概是唯一她能够打交道的带着善意的人。她说,“您看,这里除了床单和摊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您的行李是元老院的战利品,不过我想发还一部分衣物是可以的。”门多萨客气的说,“我一定想办法。”她碰了碰她的肩膀让她放心。 现在的每一件事都让她为难。她的思维犹如一团乱麻。门多萨小姐让在椅子上平静下来。“我给你泡一杯茶吧。”她说。 “什么是茶?” “一种中国饮料,类似,嗯……类似马黛茶。” 她知道马黛茶,不过在墨西哥城很少有人喝这个,它来自遥远的拉普拉塔区,只有那些耶稣会的教士们才去喝。 玛丽娜的眼睛扫过整间房子,每一件事物的模样都让她感到茫然――她一样就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它们和她见过的任何同类事物都不一样。 从某种角度说,这些家具用品都简陋的惊人,几乎谈不上任何装饰,也没有绘画和雕刻,似乎是最拙劣的木匠简单的用木材拼凑起来的产物。但是它们摆放在那里,却是那么的协调美观。家具的每一条边都是整齐的,每一个角度都完全一致。木料的表面光洁而细腻,露出美丽的木纹。简洁不但无损于它们的质地,反而平添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门多萨给她端来了茶――用得是中国瓷器!晶莹雪白犹如白雪的细腻瓷器上,绘制着美丽的蓝色花卉和草木。中国茶的微微的黄色透过薄薄的瓷壁,映射出一种柔和的光芒。 一块雪白方正的糖放在碟子上,精致的令人难以取用。 茶是临高发酵的福建茶制成的红茶,配上糖块。这种喝茶法是最近贸易部门竭力向欧洲人推销的消费方式,为得是可以同时出口两种大宗商品。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来碟子,按照门多萨的指引放入一小块糖,用茶匙轻轻的搅动。甜蜜的茶水安稳了她的心,她注意到门多萨脖子上的十字架吊坠――这是当初她身上的比基尼之外另一件来自旧时空的物品。。 “您是一位主的信徒。”她欣喜的说道。 “是的。”门多萨点头。 “这太好了!”玛丽娜的情绪顿时好了许多,如果她是一个改宗的异教徒,那么就太可怕了,这些人比真正的异教徒更令人恐惧和憎恶。 “您是西班牙人?” “不,我是委内瑞拉人。”门多萨习惯性的说道。 “哦,您不是‘半岛人’。” 这个词让门多萨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对了,本时空是没有委内瑞拉这个国家的,只有新西班牙的委内瑞拉省。 “不错,我不是‘半岛人’。我生在委内瑞拉。”她迟疑了一下想自己应该叫做“梅索蒂斯人”还是叫“克里瓦奥人”? “您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玛丽娜急切的问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节 跨越太平洋的婚姻 “这里是澳洲元老院统治下的领土。”门多萨避而不谈这些,“现在说说您自己吧。您是谁,为什么要远渡重洋到马尼拉来?”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是西班牙贵族冈萨洛?德?阿雷利亚诺的私生女,生在西班牙。 她的母亲出身卑微,不过甚得宠爱――是父亲的“女朋友”。父亲也承认了她。因而在幼年的时候得以随前往新西班牙赴任的父亲到了墨西哥城,进了一家修道院来完成她的婚前教育。 作为私生女,虽然在法律上没有婚生子女的地位,但是贵族的私生子女――特别是他们承认的私生子,比平民百姓要强得多了,多少名门显宦的祖辈正是国王或者大贵族的私生子。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自小就受着贵族小姐一样的教育。一直在墨西哥城长到了十八岁。直到今年年初才被她父亲接了出来准备结婚。所以她才会搭乘马尼拉盖伦前往马尼拉。 “结婚?”门多萨小姐怔了一下,“和谁?” “我只知道对方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玛丽娜说,“名字我忘记了――实在太拗口了。” “您连名字也不知道,”门多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准备嫁给他?” 玛丽娜似乎并不以为奇:“是菲律宾总督de tavora阁下提得亲。”她骄傲的说道。 “所以您就乘上了马尼拉盖伦,横渡太平洋前往菲律宾嫁给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迪亚娜?门多萨的嗓音不由得高了起来。 “是一位绅士。”玛丽娜小姐纠正道,“虽说他还没有受到正式的册封,但是总督阁下已经向国王陛下的枢密院呈送了报告――他会前途无量的。” 门多萨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观点,但是传达21世纪的婚恋观不是她的任务。 “这么说,艉楼里许多华丽的服装和首饰都是您的陪嫁了?” “是的,”玛丽娜点头,“不算现金的话,父亲为我准备的陪嫁就价值五千比索。另给我一万比索的现款。” “您父亲真是富有。” “如果出嫁的是他的婚生女儿,我想仅现金陪嫁就不会少于二万。”玛丽娜不以为意。似乎还觉得很光荣。她注视着门多萨,骄傲的说道:“除了我的父亲之外,我的未婚夫在菲律宾总督阁下面前是一位重要的人物。我相信只要你们送去一份书信,他们会拿出一笔巨款来为我赎身。” 接着她又说了许多话。都是炫耀她的父亲和未曾见面的未婚夫是多么受到“陛下”、“殿下”和“阁下”们的恩宠,如何的富有,如何的有地位。并且暗示,只要能帮助她赎身,她会考虑帮助门多萨小姐一起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她甚至能给她一个“合适的安排”。 反倒是她对自己所处何地。在什么人手中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很多土著初到临高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好奇心,她一点都没有表露。 门多萨耐心的听着,不置可否的微笑着。心里却是越来越腻味:她原先觉得自己和周韦森、和其他元老已经有够多的“文化差异”了,自己在临高总觉得格格不入。但是听着玛丽娜的话,她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远不是简单的“文化差异”了,而像是生活在两个星球上的人。 新落成的教育部大礼堂是芳草地教学园区里最有气派的建筑,可以容纳五百人参加活动。除了开会之外,它拥有的舞台设施也足够用来进行文艺演出,比起完全露天的百仭电影院要强多了。 胡青白很为此而得意。这是他花了不少力气才争取到的――也幸亏教育优先这面旗帜。不过在江山看来,把大礼堂工程交给梅晚的建筑总公司实属失策:那帮造房匠全然不知艺术和美学为何物。以致大礼堂外观上几乎就是某些县级开发区常见的那种中华田园式欧洲风情建筑:正门前画蛇添足地加盖了一圈弧形的门廊,下边矗立着一排多利安式柱子,不伦不类。 不过,不交给他们造又能交给谁呢?胡青白耸了下肩,这就和目前他们的生活状态一样:没得选择。 此时,礼堂的硬木条坐席上一个人也没有,顶灯和壁灯也没有点亮。江山朝着灯火通明的舞台走过去,在头排座位上坐了下来。这里正在进行合唱的排练――在1632年度圣歌大汇演前几周,这里是最忙的地方。每天至少有七八个各系统各部门业余合唱团的在这里排练。 吝啬的企划院和各个部门是不会给归化民在工作时间排练的,因而他们都是在工余来参加排练。不过对于这个没什么娱乐活动可言的时空来说,参加合唱排练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年轻人可以借此认识很多人--特别是异性。 江山要找的那个人正站在指挥席上下挥舞着胳膊,滔滔不绝地吐出一大串半生不熟。语法错乱的普通话。怪异的腔调再加上不时还冒出几句英语和广东话,非但国民学校和军政学校的合唱团学员们都是一脸惶惑,连站在大幕旁边的方非也听得不知所以。最后,钢琴伴奏者,一名三十岁上下,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手帕束成马尾。身形高挑的女元老挽救了局面。她的声音不很大,却异常清晰,只用几句话就把排练指挥的长篇大论解释得一清二楚。 魏斯?兰度似乎对于这番解说非常满意,大声喊道:“让我们再来一遍,从头开始!”他扬起了手,钢琴声伴着男孩子们略带稚气的歌声回荡在礼堂中,犹如军队在步操。 “英雄们,勇敢向前走, 莫留恋,不要再回头。 愿抛弃安逸和财产, 为祖国战斗, 为祖国战斗, 胜利在招手! ……” “你不该到这里干这个,”江山点上了一支雪茄。结束排练后合唱团员逐渐散去,透过窗子,他看见芳草地的国民学校学生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走向宿舍,而军政学校的学员们则迅速集合到操场上,排成队列,唱着歌走往宿舍,“间谍的原则是从不抛头露面。” “詹姆斯?邦德却能出席大使馆的招待会,还能到处说我叫邦德。”魏斯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格瓦斯,满意地咂了咂嘴,把手中的瓶子扬起来向前一指:“而且总是能遇见漂亮女士。指望耶稣会的那帮家伙给你们训练合唱团?这会儿的欧洲人连乐队指挥的概念都没有。他们会把合唱团都培训成唱诗班的。” “詹姆斯?邦德是个虚构人物――”江山的话还没说完,听见了高跟鞋走下舞台的木质台阶时候碰撞出来的笃笃声响,正觉得奇怪,除了裴大小姐,没有哪一个女元老会在这并非隆重的场合挥霍宝贵的自备高跟鞋资源。 “江局,”他刚转过身,女人已经走到面前,带着一股石竹花的香气。她的声音柔和而又醇厚,隐约还透出一丝妩媚:“谢谢您大驾光临来看我们的排练。” 江山随便地支应了几句客气话,面前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照理说,穿越众之中有这样的美女一定会相当惹眼。她上身的短衬衣看得出是临高产的棉麻混纺质料,里面的深色无袖长裙却很明显是来自穿越前那个位面的高档货,勾勒出一段完美无缺的女性曲线――看来。江山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即移开目光,她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好似两泉深潭,诱惑着他往下跳,再也不要上来。 女人大方地伸出手:“我叫柳水心。上次年会我先生喝醉了,还劳您帮忙给扶回来。” 江山终于想起来了,面前这个风韵万千的人妻是远程勘探部头头柳正的老婆。怪不得这家伙分公寓那会儿最为积极,原来是急着藏娇呢。江山在情报共享中曾经设法秘密调看过政治保卫总局的部分元老个人档案,当时就对一名省级歌舞团的台柱子居然会丢下一切跟着一个糙哥穿越到17世纪的蛮荒之地感到奇怪。他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指:“时候不早了,我送柳老师回去,小朋友该找妈妈了。” 柳水心又笑了,江山赶紧避开她的目光:他不是屌丝男,更不是魔法师,也是身在花丛过,片花不沾身的老手。十几年来从未因为某个女人而像现在这般心神不定。 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接触到这样拥有现代气息的妩媚女人了,江山心想,我有点饥渴了。他和其他元老一样也买了个女仆,因为没摇到合适的号,只是随大流的买了个c级的。 “没有关系,宝宝在托儿所里。”她的声音显得愈发甜柔妩媚:“我乘小火车去接,十分钟就到了。”小火车是归化民对临高市政铁路的称呼,元老们也习惯了这种叫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节 排遣任务 “末班车开走了,运营结束。”魏斯插嘴说,一边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包裹在连身裙下的腰肢和高耸的胸部。 江山咳嗽了一声,提示他注意举止。 “你坐我的公务车回去吧。”江山先走了出去,他不想这个女人在场,更不想为此耽误了正事。一辆红旗马车停在礼堂外面,江山对驭手嘱咐了几句,绅士派头十足地打开车门。柳水心提起裙摆踩上了踏板,露出了裹着丝袜的大腿,向站在马车边上的两个男人递上一个动人的微笑。魏斯?兰度则放肆地吹起了口哨。 “这次回来你住哪里?还在办公厅第二招待所?”眼看着红旗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芳草地的大门外,江山开口问道。 “对,住那儿总比住教堂好。”兰度说,“装做一个虔诚的信徒是很辛苦的。” “我们走着过去,好吗?” “有五公里路呢,局长。” “你有急事吗?” “啊?不,反正也没车可坐。” 他们走出大门,门口的执勤学生给他们敬礼。门外是大片的果林――原来这里只有一小丛杂木林,现在整个校园所在的高冈已经被学生们种满了各种果树。四周寂静无人,砂石在鞋底下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响,他们走下了高冈,在靠近海边的一条公路上绕了一个弯。夜晚的静谧被远处的博铺造船厂打破了。厂房灯火通明,淹没了夜空中靠近海平线的星光,烟囱里时不时地喷出一束束的火星,恰如点着的焰火。锅炉放出嘶哑的蒸汽声,吊斗在天床上低声嗥叫,吊车哒哒直响,绞盘机刹车时发出小猪仔一样的尖喊,蒸汽机单调的轰嗵作 响,汇合着铁器捶打的哗啷声和锯木机的吱吱尖叫,整个工厂就像一头被夜幕隐藏了轮廓的巨兽。正匍匐在海滩上,用它强大的铁肺呼吸。 “真美!”江山说。 兰度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可美的,但他知道这帮子中国人审美趣味:多铆蒸刚,傻大黑粗。“有新的军舰要下水了?天哪。让我想想,又轮到谁该倒霉了?” “你到过马尼拉吗?” “370年后到过。”魏斯想开个玩笑,看江山没有作答,便继续说下去:“饥饿行动倒是挺刺激,就是西班牙人的船上实在太脏。到处是粪便和耗子。现在你们想洗劫马尼拉吗?好吧,我可以装扮成一个西班牙官员,就叫――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好啦。用不着军舰,我只消带上十罐毒气,到晚上一拧开阀门,你们就尽管戴好防毒面具去搬空马尼拉的银库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见鬼,耶稣会教士们会认出我,然后我就要上火刑柱啦!” “马尼拉没有多少耶稣会士。”江山笑了,“马尼拉的修会以圣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为主。即使有耶稣会士,多半也没去过澳门――葡萄牙人虽然和他们是一个国王,可是彼此并不友好。” “有一个就够了。” “兰度先生,你听说过一句中国古代战略学家的名言吗:制人而不制于人。” “没有,不过在非洲时,有人告诉我一句中国话:先下手为强。” “你这次给我们的报告中指出,李丝雅近来和西班牙人接触频繁。我们在澳门派专人调查过,访问李丝雅的西班牙人里,其中一人是马尼拉总督的特使。” “马尼拉是想获得那份卖给巴达维亚的情报吧。弄到手了吗?” “也许已经弄到了。李丝雅不忠于任何人。她把情报再卖给西班牙人不足为奇。不过她除了有那么一瞬间之外,从来也不算是我们真正的威胁。”江山不想多谈这个问题,有些事情并非每个人都可以知道的。 兰度意识到这是“江局”在暗示,李丝雅已经不再是需要他关照的对象了。 江山掏出细麻布手帕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开始谈到西班牙人的一些奇怪的迹象:他们正在通过澳门的代理商大量收购广东的生铁。硝石、水银与被称为白铅的锌锭。这些货物整船整船地从安平运往马尼拉,这几种物品西班牙人以前很少从中国直接购买。而现在,西班牙人甚至企图在广东招募铜匠和铁匠到马尼拉去干活,以前他们只招募水手。 “这么说,西班牙人想让我们为海盗行动付出点代价啰?” “不,我们拦截马尼拉盖伦的事情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月。西班牙人的行动从今年年初就开始了,所以我认为他们的行动是针对荷兰人的。” 马尼拉的菲律宾总督de tavora一直为荷兰人的威胁而担忧,不断的呼吁国王给他运来更多的钱和士兵来增加马尼拉的防御。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处境不佳,荷兰人在整个东亚海域不断骚扰他们,而且屡次进攻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给总督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菲律宾殖民地的高级官员们似乎一直生活在对荷兰人发动进攻的忧虑中。 “西班牙人的状态很糟,”江山说,“我们有总督写给枢密院的一系列报告,西班牙人资金不足――没有马尼拉盖伦的补给,当局连维持现状的开销都没有了。他们的人力也不够,海上是荷兰人的骚扰,陆地上是土著的暴动――他们的的贸易开展的很差,不得不大量吸引中国人去开垦,但是又对中国人充满了怀疑。” “如果他们的状态这么糟,为什么突然增加了花钱的项目――看样子这些扩大的进口都是用在军备上的――而不是有利可图的投资。” “没错。特别是他们突然增加的水银进口――增加的太多了。您知道什么叫混汞法吗?” “不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兵。” “混汞法是一种提炼金银贵金属的工艺。需要大量的水银。”江山说,“我们知道菲律宾是出金银的。但是本时空的西班牙人可不知道……” 兰度眼睛闪闪发光:“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们需要一个在马尼拉的人,”顺着公路,百仞城的灯火已经在望,“即使我们能轻易击败只有十七世纪武装的任何敌人,情报依然是必要的。我需要确切地知道西班牙人能干什么,打算干什么。” 派一个中国人是不行的,江山早就考虑过这点,西班牙人对中国人的猜忌很深,华人聚居区被限制,华人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马尼拉社会的中下层。上层是西班牙人把持着的,一个华人――不管多么富有也难以接触马尼拉的上层。 “听起来不错。”魏斯清了一下喉咙。走了这么久的路,他很想再来一瓶格瓦斯:“不过一旦搞砸的话,也许就是我最后一次为您效力了。” “你这样想吗?” “请别见怪,局长。如果要预料事情的结局,我通常会先想到最糟糕的那个。” “要是这样:我们会把你的名字刻在情报局的墙上――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指定一个归化民孩子做你的继承人。” 最后一段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明天早晨九点钟情报局会议,”江山对站在招待所外的归化民接待员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为魏斯打开大门,“我会派车来接你。晚安,詹姆斯?邦德先生。” “晚安,先生。” 江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送来了厚厚一叠审查马尼拉盖伦船上的俘虏的情况报告。 报告十分详细,即使对最卑微的水手,乃至奴隶都有详细的统计数据和尽可能多的个人资料。 289名俘虏中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和黑人,另有马来人和华人,后二者主要充当水手。还有一些是各种族之间的混血儿。十分典型的大航海时代的帆船成员组成。 对俘虏的利用和处置是企划院的事情,但是情报局和政治保卫局要给出一定的意见。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可以赎身释放,哪些人“劳作至死”,都出自他们的建议。 他大概的翻阅了一下,门多萨撰写的关于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情况的报告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仔细阅读了这份报告,又翻看了对女仆、陪媼和船长的审问报告,又查阅了战利品清点清单。证明玛丽娜说得完全属实――她的确是一位待嫁的新娘,被送去马尼拉和她的未婚夫完婚。 一个要去马尼拉完婚的贵族私生女,虽说没人说得出她要去和谁结婚,江山也不甚在意――想来就是一个西班牙官员之类的人物。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就没什么用处了。他们没法招募一个修道院里待了十年的18岁西班牙少女当间谍――且不说种族的问题,他们还刚刚抢了她的嫁妆。要是留在临高作为战利品分配给元老,光如何分配和分配之后的种种质疑就又要闹出一番激烈的辩论和争吵了。 直接勒索赎金似乎是利润最大化也最安全的做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节 拍卖 玛丽娜在浴室楼上的单独卧室里被囚禁了好几天,这里的一切和修道院颇为类似,简单的房间,但是床单柔软舒适,精致的纱帐,窗户上虽然安装着铸铁的栏杆,但是大幅的玻璃透入的阳光明媚耀眼――让她想起了西班牙的太阳。 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卧室居然有单独的厕所:全部用上好的中国瓷砖贴面,连马桶都是瓷器的! 我现在比国王、皇帝、苏丹和红衣主教们还要阔气!她吃惊的想到。 她的每天的生活十分优渥――虽然没有女仆贴身服侍,但是每天都会有华人女仆来为她收拾收拾床铺,送来一日三餐,都是些她没尝过得简单又新奇的伙食:口味清淡,味道鲜美。 玛丽娜在女修道院的伙食虽然谈不上艰苦,但是克制和禁欲的理念是始终贯穿着对她们的教育中的,因而伙食十分寡淡。乍一尝到各种新奇美味的食物不由得胃口大开。特别是一种用海鲜和稻米制作的烩饭令她十分喜爱。饭后总是会送一杯放入柠檬片和糖块的“红茶”。 每天还会送来许多新鲜的水果,很多是她从来没见识过的。 每到中午,收拾过午餐餐具之后,一名女仆会进来帮她放下泛着暗黄色微光的细致美丽的中国帘子,把灼热的阳光挡在室外,然后端来一个美丽洁白的青花瓷瓷缸,里面放着一大块的冰: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缕一缕的白色水汽。然后她就会在女仆的服侍下换上柔软透气的细布做成的睡袍,在宜人的温度和惬意的幽暗光线中沉沉睡去。 下午四时她会被唤醒,然后会被女仆带去洗澡――这是强制性的。如果她不去,健壮的女仆会毫不犹豫的揪着她的胳膊拽着她去洗,她们用一种加了某种香精油的肥皂为她洗澡,这让她很是不安:据说苏丹的后宫也是这样做得。 洗过澡之后,她被重新带回到卧室,换上干净的衣服,替换下来的衣服全部被收走。服装并不奢华。但是全部是非常细腻舒适的料子――穿着也觉得合体舒适。 如果不是她的俘虏身份,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十来年来最优渥舒适的生活了。她的心情甚至为此能 前些日子,这里一直十分的安静,楼下很少有人声。但是从几天前开始。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经常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不时还响起斥骂和哭叫声。从窗户边勉强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些情况,她看到有许多褐色、黑色和金色头发的女人在院子里等候,她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神情萎顿,被那几个曾经“伺候”她的华人女仆搓弄着,斥骂着――显然她们是俘虏或者奴隶。在这个院子里重复着和她一样的过程。 这使得她对自己的命运异常的担忧:这样的优待显然不是单纯的“好意”。她只能在焦虑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她开始失眠,经常连续几个小时的祈祷。 这天,门多萨小姐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您终于来了!”被焦虑和等待折磨已经开始有些神经质的玛丽娜说,“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安排我?” “你这么想知道吗?” “我只是想早点知道我的命运罢了。”玛丽娜手里拿着念珠,仰望天空。 “我们不是海盗。但是您是我们的俘虏,所以要按照处置俘虏的规矩来办,也就是说:公开拍卖。” 这个词汇似乎是极不情愿的从门多萨的嘴唇中吐露出来的。 “上帝救我!”玛丽娜惊叫一声。似乎就要昏了过去――这是她最为害怕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握住了门多萨的手,颤声说道:“看在我们是同胞又是基督徒的份上!不要让我沦为后宫的女奴!” 门多萨的表情让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您听我说,只要你们肯放了我,我的未婚夫会给向你们支付一笔巨款――我的未婚夫马上就是马尼拉最富有的人了!或许是整个菲律宾,甚至新西班牙最富有的贵族!” 门多萨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是元老院的决定!”她的脸上带着同情的神情:“你好好休息吧。”说着快步离开了房间。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床上,一位陌生的教士正坐在她的床畔,带着爱怜的表情看着她。 “神父……”玛丽娜看到一位欧洲神父,不由得想坐起身来。 “我的孩子,您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躺着吧。”神父说着一口蹩脚的西班牙语。“您先吃一剂药――会让你舒服一些的。” 他喂她喝下了一小玻璃杯苦涩的药水。 “神父,”玛丽娜虽然不知道为何这里会有一位欧洲人神父,但是他的出现让他燃起了新得希望,但是对方的西班牙语实在太难懂了。于是她试着用意大利语――对方果然能够说语。 “您是意大利人!” “不错。我来自意大利。”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您救救我!”她哀求道,“海盗们要把我拍卖!请您不要让我沦为异教徒的奴隶!” 说着她从自己的手指上拽下了戒指:“请您找一个人,把我的信件和戒指一起给交给他,他会重重的报答您和您的使者的。” 神父摇了摇头:“我的孩子,即使我马上派人去送信也来不及了。拍卖会就在后天举行。他们打算把您和那些从巴士拉运来的女奴一起拍卖……” “上帝!”玛丽娜捂住了自己的脸。抽泣起来。 “您不要担心。”神父压低了声音说,“门多萨小姐将您的求告告诉我之后我一直在为您的解救而奔走……” “您快说吧。”玛丽娜的心中又燃起来希望的火焰。 “您现在是在临高,是澳洲人的领地上。他们会在后天拍卖战利品。不过,他们并不禁止其他人来购买奴隶。所以我打算找一位基督徒出面将您买下……” “如果您能救我出虎口,我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您放心,我们已经为您寻找了一位合适的人选。”意大利人说,“他是荷兰人在本地的领事……” “一个新教徒!”玛丽娜差点惊叫起来,这简直比异教徒还可怕――荷兰人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美洲殖民地的名声十分的差,简直势如水火。 “不,他是一位真正的教徒。他叫莱布?特里尼。是我的同胞,也很同情您。”教士安慰她,“他在这里为澳洲人绘画,积攒了许多钱。足够支付购买您的花费。” “我父亲和未婚夫在菲律宾和新西班牙拥有许多财产。请您转告那位好心的基督徒,喊价的时候不要心慌意乱,不论对方出多少价码,他都一定要胜过他。只要他能把我买下,我就会出双倍的赎金为自己赎身。但是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我落入异教徒之手……” “这我就放心了!”玛丽娜说着感动的握住了他的手:“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她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请问您的姓名?” “我是上帝的仆人。”教士说,“耶稣会的一员。现在我得赶紧离开了。愿上帝保佑您。” 夸克穷坐在商馆的椅子上,品味着女仆送来的“雪茄”,心中有一种要发大财的预感。 就在一周前,他亲自出马指挥到巴士拉去得双桅帆船“狮”号终于安全的抵达的博铺,运来了183个女奴。这是他在巴士拉奴隶市场买下的200个女奴的幸存者――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一次风暴,或许能活下来的人会更多。他尽量给每个女奴足够的空间、水和食物,免得她们在路上损耗过多。 即使这样,他的收入也会十分可观,司凯德部长许诺给他每个健康的女奴到岸价为五十石白糖。这一船白糖运到波斯能赚到多少钱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贩奴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夸克遗憾的想到,如果他们对巴士拉的女奴的需求量有需要东南亚奴隶那么高就好了…… 正在傻笑的时候,司凯德部长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检疫的结果如何?”夸克穷急不可耐的站起来问道。 “初步的检查全部合格。”司凯德的心情很是愉快,为元老院运来大家的夙愿“大洋马”,光这个就足够让他在元老院的人气暴涨――虽然人数有点少,但是他初步到检疫营实地观摩相貌和身材,认为质量相当不错,足够让多数元老满意。 “这么说……” “没错。”司凯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夸克穷知道那是什么:一张海关仓库里的栈单。他的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银币在飞舞。 “这是奴隶的货价。”司部长说,“至于你一起运来的那几匹阿拉伯马的价格?” “这是我的礼物――作为让我为元老院服务的感谢。”夸克穷恭敬的鞠了一躬,“愿为元老院效劳。”(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节 奴隶市场 “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司凯德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句“日语”来,随后满意的拍了拍夸克穷的肩膀。 夸克穷虽然不大适应这一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但是对方流露出来的欣赏和喜悦还是很明白的。他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除了我们指定需要的马匹之外,白种女奴贸易你可以继续运作。不过人数上必须有所限制。”司凯德说,“下一次你可以运来最多400名女奴,然后截止到你的许可证结束之前,每年最多运来200名女奴――不过我要提醒您一点,在白种女奴贸易上你是没有垄断的,我们会向任何能够提供我们满意货源的货主购买白种女奴。” 每年准许输入若干名女奴的长期输入政策首先是给元老们一个挑选的余地,其次也避免外人能够猜测出元老的具体人数。 “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夸克穷心花怒放,这样他未来三四年里至少能向临高输出一千名女奴,利润非常可观。 “咳咳。另外,下一次运来女奴的时候同时再运来十名白种男奴,年龄在12到15岁之间。只限一次性输入。”司凯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尴尬。 夸克穷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您是需要输入太监吗?” “太监?”司凯德赶紧否认,“我们不需要太监。是白种男性。不是白种太监。” 夸克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愿为元老院效劳!” 为了金钱毫无节操,司凯德想,真是一个不错的商人! 接着,谈到了东南亚奴隶的输入问题。三亚的矿场原本对东南亚奴隶的需求已经饱和,但是高雄的大规模开发中高死亡率使得原本有些过剩的东南亚奴隶开始短缺。魏八尺不断发出要求多输送东南亚奴隶到台湾的申请,因此司凯德要求夸克扩大东南亚奴隶的输送数字。 夸克穷面露难色:他的奴隶贸易虽然做得有声有色,在整个香料群岛也逐步建立起了自己的贸易航线和奴隶商站,但是捕奴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欧洲殖民者亲自上阵往往费效比极低,必须依赖于当地的酋长、国王之类的实权人物充当供货者的角色。正如历史上加纳的阿散蒂王国长期充当黑奴的供应者一样。 夸克穷现在在整个摩鹿加群岛都有了一点名气。已经开始有人专门囤积战俘和囚犯作为奴隶贩卖给他,也有某些酋长和海盗开始把掳人为奴作为生财的手段,但是这样的供应商规模都不大,夸克不得不和希金斯船长――现在是他的合伙人了――一起在整个摩鹿加群岛群岛驾着船只收购奴隶。周期长。花费大,风险高不说,奴隶死亡率还特别高。 为了扩大奴隶来源,夸克经过深思熟虑,制定了一个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得到了英国东印度公司东亚理事会的支持。 计划的内容是煽动某个当地的“苏丹”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摩鹿加群岛有三个“帝国”,他们和英国、荷兰殖民者既合作又争斗,彼此之间还经常互相攻打。要煽动起他们互相攻打不成问题――只要能够提供一些能够让天平微微摆动的东西就好。 这个东西就是步枪。火绳枪和火药已经被商人们广泛的输送到这一地区,成为群岛上的土著酋长和“苏丹”们最喜爱的商品,不但他们的武士开始装备火绳枪,连驾驶着小船伺机抢劫的马来海盗们也都装备了这种武器。 但是火绳枪从欧洲千里迢迢的运来是很不经济的――海运的时间周期长,而且火绳枪在长距离海运中损坏的很多。如果说在当地制造,只有巴达维亚有小规模的军事工场,工匠匮乏,原料又需要进口。产量根本上不去不说荷兰人也未必愿意卖给英国商人:英国人和荷兰人在东印度的商业竞争十分激烈,荷兰人早就看英国人不顺眼了。 “如果元老院能够提供足够的火绳枪作为贸易品,就是把奴隶的供应量再扩大一倍也不成问题。” 司凯德点点头,这和当初开发南洋式步枪的初衷不谋而合:除了找一种廉价装备治安军之外,用来作为猴版武器出口也是当初的一个目标。 “我们有一种很好的步枪可供出口,比您的火绳枪好十倍。更重要的是,他们将不得不长期从您手中购买发射的弹药……”司凯德哈哈的笑了起来,觉得很妙。 “如果有这种美妙的商品,那元老院所需要的奴隶再增加十倍都不成问题――恐怕很快摩鹿加群岛就不会剩下土著了……”夸克穷恭维道。 “您知道吗?我觉得您可以多囤积一些货源,因为荷兰人或许很快就会向您购买奴隶了。”司凯德故作神秘的说道。 夸克穷一惊。张口结舌道:“怎么?他们也要来贩卖……” “不,没有的事。”司凯德让他放心,“他们和我们一样,很快就会需要大量的奴隶作为劳动力。” “这不可能。”夸克对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很了解。“他们现有的爪哇奴隶足够使用了,如果您说的是巴达维亚周围的开发工作,荷兰人宁可输入中国人也不会要东南亚奴隶的。” “他们会需要的,会需要的。”司凯德微笑着说,又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您愿意晚上去参加一次拍卖会吗?您运来的奴隶将在这次拍卖会上拍卖――盛况空前呀。” “这是我的荣幸。”夸克穷不由自主的说道。 第二次女仆拍卖会要举行了。地点定在博铺的一间检疫区仓库里:这里首先能够容纳得下足够的买家和“货源”。高敞的屋顶也让夏季里聚集了好几百的人空间不是那么的闷热。 由于这次拍卖的货源不足,质量水平也相差不大――毕竟是经过夸克穷精心挑选过得货色。因而在方非的建议下,办公厅决定这次女奴拍卖分为s、a、b、c四级,其中s级女奴采用自由竞价的拍卖模式进行。其余的女奴采用直接摇号购买的模式,摇号在前的可优先挑选,按级别付款。摇号在后的就没多少选择余地了,如果摇号太靠后那就买不到了,这一方法至少保证了每个元老机会均等。 萧子山拿着奴隶拍卖的手册翻阅着,方非正在指挥人布置会场,见他看得如此认真,不由得凑过去打趣道: “怎么?你也打算买一个?” “哎呀……这个……”萧子山似乎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货色少啊,还是广大元老优先……” “你这假正经又来了――你和我不一样:没老婆,搞个大洋马有什么不可以的?”方非说着又朝着正搭架子的木工吼了几句,继续说,“上次也没见你买女仆啊。” “这个,我再考虑考虑……”萧子山似乎不大愿意讨论这个问题,赶紧岔开话题,“我是在看女奴的民族,真是琳琅满目。” 巴士拉是近东地区最大的奴隶市场之一,来自地中海、黑海、非洲的大量奴隶在这里集散。这从夸克穷的送来的奴隶名单上就可以看出繁杂的程度:最多的是斯拉夫人、其次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然后还有突厥、希腊、亚美尼亚、阿塞拜疆、格鲁吉亚、意大利和犹太人。 “这民族构成!”方非也觉得有意思,“真够复杂的!以后都得教她们学普通话才行。” “计划方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也通知了每个来参加拍卖的元老,大家都表示会尽量配合的。” 入夜前,整个仓库已经布置完毕,窗户已经全部被厚实的窗帘遮挡住,只有煤气灯的光芒将仓库中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展示场”照得雪亮,围绕在四周座位则十分的黝黯,充分保障元老们的个人隐私。 奴隶们在入夜之后就分批用马车运到仓库。这次参加拍卖的只有s级女奴,一共16名。不过实际送来的却是17人。这最后一个就是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 玛丽娜茫然的随着女仆走进会场。仓库区原本就人迹罕至,现在四周已经被警卫部队设置了多道封锁线,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显得格外安静。 女奴们被安置在展示场一侧的围挡里,有二名女仆看守着,她们并不干涉女奴们的东张西望和私下的议论。 她甩了甩头,想将这些天来的担忧和恐惧全抛到脑后。把面纱稍稍拉低了些,观察着四周。 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主顾似乎都是短发的澳洲人,他们一个个穿着寒酸的棉布短上衣,像最卑微的农民一样光着脑袋不戴帽子,却个个显得胸有成竹,舍我其谁的模样。 玛丽娜忽然看到了门多萨小姐。她朝她轻轻的招招手,她就走了过来。 “门多萨小姐,谢谢您的帮助。”她用西班牙语低声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德。”(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节 卖场众相 “愿上帝保佑您。小姐。”门多萨低声说,“我会尽力的,您放心吧,鼓起勇气静候佳音吧!再见,小姐。” 拍卖场布置的很简单,基本就是一个稍高于地面的平台,平台上铺着呢绒毯,有点类似旧时空的服装表演的t台。 特别调用的聚光灯打在台上,愈发显得四周幽暗而神秘。 来得客人都坐在下四周的椅子上,女仆们端着盘子送来清凉饮料,分发着南海雪茄的几种限定版。雪茄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着,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会场里能够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是声音很低,犹如压抑的蜂群声。 玛丽娜坐在到t台附近的围栏里,这里有几张长凳供女奴们休息。女奴们的头发都已经解开披散在背上,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连衣裙,但是玛丽娜这会已经顾不上感到羞辱这会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她仔细的搜索着会场里模样像欧洲人的买主。 这时候方非正在一个角落里抽着雪茄:他有老婆,自然就无法加入到这场拍卖中。不过他对美女或者洋马的兴趣远不如其他元老那么高――多年来搞展示工作,接触过太多的各色中西showgirl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别说吃,看也看得腻味了。 这批s级女仆――也包括目前在净化营地里由朱鸣夏从山东难民中精挑细选出来s级女仆,在他看来都不如自己曾经使用过的任何一批showgirl。营养水平这种基础性的东西是很难被超越的。 但是此事现在是他的工作,既然是工作就要百分之百的做好。尤其是这样一件大事――涉及元老个人生活的都是大事。而且根据执委会和办公厅的意见,以后类似的s级别的女仆都会采取拍卖的形式来进行,为此办公厅正在筹划一个新得元老服务机构,作为办公厅的下属机构专门承办此类工作。听说老洪对这个项目兴趣极大,虽然人在香港,但是每天从香港抵达博铺的班轮上都会有他的邮件。看来正在积极的筹划什么吧。 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他习惯性的叫她们为“助理”――正在身后随时听候他的吩咐,虽然拍卖活动很快就要开始,但是方非是个很注意细节的人。到任何时候都会会有新得指令发出。他打了个响指,一名助理立刻走上前去。 “给她们喝水了吗?” “出发的时候都喝了一杯水。” “现在给她们每人一杯冰咖啡。”方非的鼻子嗅了嗅,“告诉办公厅的人,再拿些冰块来放在展示台周围。这里温度有点高了。对了,你把女奴围栏那边的助理叫来!” 冰咖啡和冰块降温都是为了减少女奴的出汗――白种人的体味重,t台上的光线强,温度高,出汗太多容易散发出令人不悦的气味。至于咖啡本身可以提供一定的兴奋作用。让她们的精神兴奋起来,保持最佳的状态。 “是,主任。”助理立刻去了。不一会,负责照看女奴的助理快步走了过来。 “为什么把她们的头发都放下来?”方非诘问他,“头发太多太浓密,就好像穿着一件披肩一样!” 助理赶紧辩解: “主任,我是想让首长们看看她们美丽的头发――你以前说过,首长们都喜欢长发的女仆……” “可是他们更喜欢自己的女仆有细致的脖子、圆润的肩膀和美丽光滑的脊背,你让她们把头发放下来,等于让她们额外穿了一件外套。你知道吗?”方非冷冷的说道。 “是。主任,我立刻就去改!”助理颤抖着说道。别看方首长长得文雅白净,训斥起女人来是毫不留情的――别得首长看到女性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一般都会留几分情面。 “你还挺有专业想法的……”黑暗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调教showgirl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方非不以为意,站起来迎接,来人是卫生部的时部长,他嘴里叼着一支雪茄,正在明灭着。 时袅仁没有参加摇号,自然也不打算来竞标,他此来得目的主要是观察女奴的人种和生理结构,以便为卫生部的优生优育学研究储备更多的资料。 “其实showgirl和女奴虽然身份不一样。但同样是女性物化的结果。”时部长似乎颇有感慨。 “怎么?时部长你也打算买一个?” “我?”时袅仁摇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话说当初在阿美利加读研究生的时候还血气方刚,对前凸后翘的大洋马倒不是没动过心,也曾经在拉斯维加斯花钱搞过算是开了洋荤。现在反倒是没了兴趣……”说着他抚了下自己开始出现半谢迹象的额头,“老了,老了……” “您最多算是中年,老什么?再弄几个女仆生几个娃要紧!”方非打趣道,“要不找刘三帮你号脉,开点滋补药吃吃。” 时袅仁摇摇头:“刘三那装神弄鬼的巫医就算了吧。我是自从d日之后。就真成活雷锋了……睁开眼满脑子想得都是元老们的事情,自己的事反倒是没了兴趣。我是担心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女人,妇幼保健那块卫生部怕是跟不上形势的需要啊。” 第一次婴儿潮已经袭来,第一批分配的女仆,不管在质量上多么令元老们吐槽,但是成果却不小,从汤梦龙的儿子开始起,到现在累计生育了五十多个“元二代”,还有几十名女仆在孕期。把艾贝贝忙得每天脚不点地。 “说起来,这次的女奴为什么不剃发?”时袅仁问,“很多寄生虫不剃光体毛是没法彻底清除干净的!” “上次就有元老有意见,说剃了头发难以判断美丑,所以这次准备搞二次净化。”方非解释道,“分配完了再进行第二轮净化。” “这帮子宅男的恶趣味!”时部长不由的嘀咕了一声。 这边助理回到围栏里,立刻叫来了几个女仆,指导她们将这些女奴的头发挽起来,再用发针和绸带固定住。 玛丽娜任凭她们打扮自己,双眼却不停的努力的在幽暗的光线下扫视台下的买主。那位教士答应她,会说服一位意大利画师出面竞价,无论喊价多高都会把她买走。但她的目光所及,除了门多萨之外没有一个欧洲人的影子。 会不会教士没能说服他,或者这个意大利人临时胆怯了?玛丽娜焦急的想着。 “您在看什么?”忽然身边有个女奴开口问道,“这里有人您认识吗?” “您会说西班牙语?”玛丽娜惊讶的问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赶紧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说话的女奴是一个个子娇小,满头金发的少女,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她的面容沉静又安详。她说:“会一点……您能说葡萄牙语吗?” “会,会。”玛丽娜改用葡萄牙语说,“您是谁?这么会落到澳洲人手里?” “什么是澳洲人?”女孩子问道。 “这里是澳洲人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是被巴巴利海盗俘虏的。”她叹了一口气,“我的船在佛得角群岛考察的时候被他们袭击了。然后我就被送到了巴士拉,接着就到了这里。”她好奇的东张西望,“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澳洲人――从相貌看,他们不是典型的东亚人吗?看上去近乎鞑靼人,这里是亚洲吗?” 玛丽娜很高兴有一个同病相怜的俘虏可以和她说说话,但是对她那种毫不在意的表情感到有些气恼:“您好像对当奴隶并不在意,您没有想过要逃走吗?” “逃走?我被俘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连自己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里都不知道。”少女无奈的说道。 正在这时候,女仆们送来了冰咖啡,除了玛丽娜之外,每个人都没有拒绝――玛丽娜怀疑里面有迷魂的药物。借口肚子不舒服没有喝。 “啊哈!是咖啡!”金发少女似乎兴高采烈,“不过和阿拉伯咖啡又不大一样。”她细细的品味着。 “怎么?您知道这饮料。” “这是土耳其人爱喝的饮料。”金发少女似乎很得意于她的知识,“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都喝这个。能够让人振奋精神。”她看了看台下的买主,“没想到这里也有!” 玛丽娜对少女的态度简直目瞪口呆:她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有多么可怕。 女奴拍卖会开始了,会场上秩序良好,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t台上的时候,门多萨又悄悄的出现了,她向看守女奴们的女仆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她单独带到一边。 “您看,那位就是特里尼先生。”她用眼神示意她往那边看,“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会竭尽全力的。”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她果然看到了在距离台子比较远的地方坐着一位拉丁人模样的欧洲人,他穿着整齐,正在向这里张望。(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节 索尼娅 “特里尼先生带来了他的全部积蓄。不过您的风险依然很大。”门多萨说,“掳获您的林船长十分贪婪,他希望从您身上获得一千五百元流通券。” “什么是流通券?” “是我们这里的钱币。”门多萨急促的说道,“特里尼先生已经答应拿出他在这里的全部积蓄来帮助您,但是他的积蓄远远凑不够这个数目……” 玛丽娜的紧张的快要晕过去了,幸好门多萨小姐的下一句话让她松了口气,“……耶稣会的神父大人对您的遭遇也很同情,他们捐助了几百元,现在特里尼先生可以用二千流通券的价格将您买下――我认为这个会场上不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格的。” 玛丽娜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她热泪盈眶的注视着门多萨悄悄的走出她的视线。 黑暗中,林汉隆坐在t台左边的一张小方桌上。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饮料和雪茄。为了便于接待,入场劵必须事先报名领取。他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等着拍卖开始。跟他同一桌的是机械厂的老同事们。下班后吃个饭就早早过来的。来的路上,每个人都说只是来看看场面,绝对没有一定要买洋马的打算。结果等到了场地,大家还是选了十分靠前的位置,离t台只隔一桌而已。隔得最近的桌子已经被若干精虫上脑的家伙在bbs上就预订了。 林汉隆看了看,来得元老大约有七八十个――倒没有显出万人空巷的状态,看来多数人不打算暴露自己的馋相。 “老林!老林!”林汉隆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东门吹雨。东门手上夹着一支未点火的雪茄对他说,“借下你的雪茄刀!” 林汉隆应了一声,从桌上拿起雪茄刀递给东门吹雨。这雪茄刀是他得空自己做的,轻巧漂亮,用起来也很方便。 “老林!这些洋马你看中哪个了?” 林汉隆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来看看,好玩呗。”其实林汉隆和其他表白“来看看而已”的元老一样口是心非。他在bbs上浏览洋马介绍和照片的时候就已经看中了一个金发蓝眼的少女。不仅是因为这个少女的体型容貌,而且她好像对自然科学有着浓厚的兴趣。林汉隆对单纯的体液交流兴趣不是特别大,但如果能跟妹子有精神交流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 东门吹雨“呵呵”了几声,手里已经裁好了雪茄。他把雪茄刀还给林汉隆。道:“其实我也就是来看看。” 林汉隆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上火帮东门点上雪茄。他看着东门吹雨拿着点好的雪茄一步一摇地走回最前排的桌子,心里暗笑。“来看看?骗鬼啊。” 拍卖前,一个个洋马妹子由女归化民工作人员牵着手被领上台来。同后世的模特们一样,她们先是慢慢地走到台前,然后在台下无数贪婪或者好奇或者淫亵的目光直射中站住。转上几圈,再走回到t台旁边的围幕里等待拍卖。当然了,她们跟模特还是很不一样的。她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扎起。走起路来也没有猫步范,多数人不是畏畏缩缩不敢走,就是两眼茫然地让人牵着。林汉隆听说她们在中东的人贩子集市上是啥也不穿地任人摆布,他可不希望在这里重演――那纯粹是卖肉,低俗。 终于他看见自己看中的金发少女了。她一出场,灵动的眼睛就在四处张望,好似对自己的境遇满不在乎。只是在好奇地见见世面而已。林汉隆心思一动,这姑娘不简单! 前面桌子好像有人站起来了,直往金发少女脚底下凑。东门吹雨!这厮也看中这妹子了!林汉隆心往下一沉。看来今晚少不得一番厮杀。 铃声一响,身着整齐西装外套,打着领带的一个光头壮汉满面春风的走过走到,从台右面的阶梯登上了拍卖台。 此人正是何方回。从三亚被调回临高之后一直在金融口工作,因为他在旧时空的专业是拍卖,熟悉拍卖业务和银行法院海关处置不良资产流程。而治安战、全岛清丈田亩和农业税改革之后出现了大量的没收资产的处置工作,因而他很快就重操旧业, 这次拍卖是他的本职。又是“为元老服务”,当然不容他推辞。为了表示正式,他还把当年在拍卖行穿过的旧西服穿上。 何方回以行家的眼光扫视大厅,以确定观察员们都已经到位――后者全是女仆。主要是保证每一个人出价示意都被无一遗漏的迅速传送到拍卖台上。 何方回对旧时空拍卖举号码牌的模式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拍卖技术太低的一种表现――毫无观赏性。因而这次拍卖每个座位都编有固定的号码,出价全凭买家手势示意,无需举任何号码牌。 在座的,除了有兴趣参加竞买的元老之外,还有几个土著欧洲人。有几个何方回认识,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参加拍卖会,据说这是情报局的要求――莫非是为了显示我元老院的雄风? 既然执委会批准了“鬼佬”来参加,想来是有原因。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举起小木槌巧了三下,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提供给各位的是17名s级白种女奴,具体的细节我们已经公布在内网上。我们请诸位从第一位开始。” 第一个女奴被女仆带上了展示台。另外两名女仆打开了大型展板上的帘子,上面出写有她名字、民族、身高、头发和瞳孔颜色、三围的种种详细数据的。 “我从二百元开始开价。”他说道。 随着台下的出价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观察员们注视着座位上每一微小举动:对领口的一下抚摸,一次举起手指,一支举起的钢笔。 “二百五十元……二百七十五元……有人愿意出三百元吗?”何方回激情四射的呼喊着,“右边有人愿出三百元!三百元!有人愿要吗……” 玛丽娜紧张的看着外面的拍卖,第一场拍卖很快就成结束了:一个来自波斯的十七岁姑娘以四百七十五元成交。 “看样子扎赫拉她很受这里的人的欢迎。” “您认识她?” “在巴士拉的奴隶市场认识的,我们在一个奴隶贩子手上一起被拍卖得――算是朋友吧。”金发少女说。 “您和一个异教徒做朋友吗?”玛丽娜很是不解。 “我们首先是奴隶。”金发少女叹息了一声,说着她指了下远处的二个正在喝酒的欧洲人,低声说,“那就是在巴士拉把我们买下的英国人。他是个大奴隶贩子,一下就从巴士拉买了二百个女奴!原来这里有这么有钱的主顾!” “您一定受了不少苦。” “英国人待我们很不错,在巴巴利海盗手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金发少女打了个寒颤,似乎不愿回想,“幸亏他们要拿我卖大价钱,才没有折磨我――上帝保佑!每一个经手的奴隶贩子都认为我能卖大价钱。” 玛丽娜简直不敢想象这个金发少女曾经有过怎样可怕的经历,不由得瑟瑟发抖,祈祷着能顺利被解救。 洋马们被一个个拉出来拍卖。林汉隆把心思都放在那个金发少女身上,没有过多关注其他女奴的拍卖情况。不过他能感觉到,外表偏白人特征的女奴明显争抢激烈很多。金发蓝眼的妹子更是有好些人在抢。那个金发少女是后面几个出场的――看来办公厅对女奴的受欢迎程度还是很了解的,后面的显然是压轴的货色,估计价钱低不了。 他一边担心着,一边希望到时候大家都买到了大白洋马,不来跟他抢了。不过东门吹雨这个家伙明显也对那妹子志在必得,一直没有出价。据他所知东门吹雨平日开销很小,买女仆也没有花很多钱――基本就是拿女仆补助金足额买得,估计跟他自己一样有大把的积累。 不过,在票子多少上林汉隆是有充分的优势的,他享受的津贴很多:“技师等级津贴”、“恶劣环境津贴”、“重体力劳动补贴”……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是很可观的数目。 拍卖进行的很快,玛丽娜发觉这里浅色头发的女奴似乎更受欢迎,成交价都在八百元以上,年龄轻,三围尺寸佳的更是超过了一千元。有一个来自波兰的金发女郎虽然年龄偏大,依然卖出了八百五十元的高价。不过有着褐色头发和杏仁大眼的波斯女奴一样很有销路,竞价一路攀升,每一个成交价都不低于六百元。 转眼已经拍卖到第十名女奴。第十一名女奴就是金发少女。当女仆们来带她上台的时候,她对着玛丽娜笑了笑:“您不要总是这么愁眉苦脸。” “您叫什么名字?”玛丽娜忽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是索尼娅?丽丽?夏普尔――里斯本的博物学者,愿上帝保佑您!”她说着就被带上台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节 争夺 索尼娅?丽丽?夏普尔一上台就引起了买主们的兴趣,主持人宣布竞买开始的话音未落,林汉隆立马轻轻一挥雪茄:令他大惊失色的是:等着这个妹子的元老不仅仅是东门和他两个,也不是他估计的顶多三、四个,而是整整十个人! 何方回还在那里按照手势二十五一档地地往上加,东门吹雨已经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张开五个手指。五百流通券!这一下子就把喊价翻了一番。林汉隆毫不犹豫,同样伸出右手,张开大拇指和小指,比了个六――六百流通券! 谁怕谁啊!东门吹雨转过脸来看了林汉隆一眼,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构成个直角。八百流通券!可惜他回头耽误了一会时间,八百的价已经被旁人叫出来了――竟然是大图书馆的于鄂水!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对大洋马有兴趣,林汉隆又一挥雪茄。 “八百五十元!” 索尼娅的价格从二百元起一路飙升,不过几分钟就就超过了此前一千二百元的最高成交价。会场里顿时热闹起来,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有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超过这个价格之后,只剩下三名元老继续进行这一激烈竞争。林汉隆、东门吹雨和于鄂水几乎是紧咬着对方喊价,每次五十五十的加,很快就拍价就到了一千八百元。 当价格超过二千元之后,于鄂水退出了竞价,于是竞价就在林汉隆和东门吹雨之间激烈的展开了,最后,价格一直飙升到二千五百元。连在座的元老都觉得这个价格太过了,有人开始摇头,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何方回的脑门子上开始泌出汗珠,生怕最后会闹出什么“政治性事件”。 “二千五百元!”何方回吼叫着,“二千五百元!还有人要出价吗?!” 东门吹雨身体前伸。神色扭曲,两眼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金发妹子。他自己没有感觉,跟他同桌的元老们却纷纷把座位挪了一小下,微妙地同他拉开了距离。这当口台上的叫价每一跳是五十流通券。现在已经是二千八百流通券了。东门吹雨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猛地朝台上竖起右手的三个指头:三千元流通券! 全场顿时安静了。三千元流通券是什么概念?元老们的账户里当然远远不止这个数,但是办公厅为了防止拍卖失控,规定了每位元老今晚除了现金之外只能从自己的储蓄户头上动用三千元流通券来参与拍卖――动用更多的话没有人帮忙用现金垫资的话,这已经是上限了。以归化民的收入来说,一个普通工人一月不到百元的流通券。足以养活四口之家。这三千元流通券够他不吃不喝挣上三年多的。 为此,参加拍卖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不但人数极少,而且全是直属于办公厅的女仆,以确保整个拍卖过程和内容保密。 林汉隆心中一惊,他手中现金不多,再喊价的话余地也只有七八百元了,原本成竹在胸的感觉荡然无存。不过此时由不得他多考虑,立刻跟着喊出了三千一百元。 “三千五百元!”东门吹雨越级出价,似乎准备直接压死他。 “三千六百元!”林汉隆开始觉得没了底气――他的全部现金只有八百元,也就是说最多只能喊道三千八百元。 “四千元!” 场内一阵嗡嗡的骚动。林汉隆心中懊恼无比――没想到东门吹雨这家伙犟起来也是个不得了的!手头还有这么多的现金!他一个搞工商的,现在又在总参坐办公室的军武宅,能跟人科学宅小姑娘有共同语言么!眼看着四千元流通券第一次,第二次,马上就是第三次了。他突然觉得有人在捅他的胳膊。回头一看,却是议长钱水廷。钱水廷也不多话,把自己手里的入场券往他手里一拍。林汉隆一激灵,立刻举手示意表示自己有异议。 台上的何方回正拿起锤子,准备喊完第三次就敲的,这一下生生卡住。他没想到叫到上限了还有人要接着叫。 “好的我明白了。请等一下。”主持人示意身边的一位归化民工作人员赶紧过去询问。会场里顿时一片嗡嗡的声音。林汉隆看见站在主持人身后的金发少女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两眼到处张望。这个妹子大有趣味! 工作人员走到林汉隆身边看清楚两张入场券之后,又和钱水廷说了几句话。随即转身走回台上,向主持人耳语几句。主持人点点头。 “台下元老,您的叫价有效。现在是四千五百流通券!”拍卖的规矩,卖价过千就是一百一个台阶了。要继续出价肯定还要同林汉隆再较劲个几百流通券,保不准上千都有可能――这得平日里积攒了足够多的流通券才行。刚才二千五百已经无人出来竞价,四千五百就更加没有竞争对手了。 “四千五百第一次!” 东门吹雨面色狰狞。拉住坐他邻座的元老,“兄弟!哪位还有没用过的入场券!” “四千五百第二次!” 同桌众人纷纷摇头。他们坐第一排,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弄一个大洋马回去的。这许多轮拍卖下来,各人全部得手。按规定一人一次拍卖机会,得手就需将入场券交与工作人员办手续,现在谁手上还有?再要去找人,时间却来不及了。 “四千五百第三次!”咚的一声槌子落下,东门吹雨也跟着颓然坐倒。会场里噼噼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林汉隆把手上两张入场券交给工作人员,回头找钱水廷,却发现他已经走了。黑暗中不辨钱水廷的身影,林汉隆向人群中比了个大拇指,又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到东门吹雨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东门老弟,这次我承你的情了。听说年内还会有一拨,到时候我的份额给你,如何?” 玛丽娜一直紧张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她不懂中文,但是从现场的气氛也知道这些人为了索尼娅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夺。这样也好,她想,他们这么看重她,总不会虐待她。 玛丽娜是最后一个被拉出来拍卖的。她被带到台上,一名女仆示意她站到拍卖的位置上:这里灯光最亮,可以清楚的看清每个细节。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西班牙人。十九岁。贵族出身!三围……”有人大声宣读了展示板上的内容。 何方回开始喊价了: “从二百元开始开价。” “三百。”东门吹雨又一次出价了。 这边有人出了一个价钱,但是东门吹雨立刻跟着喊:“五百!”――似乎是在发泄不满一般的直接按百的往上加价 整个屋子一片寂静。玛丽娜看了看莱布?特里尼,发觉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六百元!” 立刻有了有的竞价者。 虽然玛丽娜不是元老们最喜欢的那种金发碧眼,不过她独特的拉丁人的美感和贵族出身的特点引来了元老们新得一轮热烈竞价,价格很快就飙升到了一千元,喊价的人明显开始少了起来。这时候莱布?特里尼加入了竞价: “一千二百流通劵!” 东门吹雨马上喊出了一千五百的价格。接着,另一个元老也加入到了竞价。此人正是萧白郎。 何方回有些奇怪,因为今天的拍卖,素来以大洋马爱好者着称的萧白郎居然一次都没喊过价,莫非他早就看中这西班牙少女了? “一千八百元!” 会场里安静下来,玛丽娜看着那个皮肤黝黑,胳膊肌肉粗壮的男人一眼,发觉他的眼睛里闪着凶狠和轻蔑的光芒,充满着蹂躏女人的肉欲,一想到落入这样一个主人手中会有什么结果,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 “二千元!”特里尼的声音打破了会场的安静。 “二千一百元。”东门吹雨立刻跟进。 “二千二百元!”萧白郎狞笑着,“我想让她好好品味下华夏男人是啥滋味。”说着他的目光投向玛丽娜,似乎已经要将她的衣服剥光。 “二千三百元!”特里尼出价的手势开始有些颤抖了。玛丽娜知道这个价钱已经超越了他的承受能力。 “二千五百元!”东门吹雨固执的出价。 又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玛丽娜求助望向意大利人,看到他已经汗如雨下,面脸阴沉。 “二千八百。” 玛丽娜悚然一惊,赶紧望着特里尼先生,只见他默不作声。这远远超过了他的财力。迟疑了好一会,意大利人带着殉道者的神情,举起了手。 “有人出价三千流通劵!三千流通劵!”何方回大声喊道,“还有人要出价吗?” 萧白郎沉着的站了起来,亲自喊了出来:“三千五百元流通劵!” “三千五百元!还有没有人要出价?” 何方回的木槌聚在半空中,他的胳膊似乎是固定住得。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等待决定性的木槌的敲下。 “三千五百元第一次!三千五百元第二次!……”(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节 最后的出价 玛丽娜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门多萨。门多萨小姐的脸正在一片阴影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玛丽娜可以看见她的双手绞扭着放在胸前,下巴上一颗汗珠晶莹闪亮。玛丽娜迅速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把目光转向台下,希望能找到门多萨指给她看过的大好人特里尼先生。 玛丽娜看见一名女仆提着明亮的玻璃灯,从后面慢慢走到一张桌子前停住,然后把灯举高好照亮桌子。玛丽娜看见,灯下照着的正是特里尼先生。他坐在桌前,好像手捧着什么文件。他的身后站着四个鞑靼男人,全都俯身看着他。玛丽娜注意到,特里尼先生的手在战抖。过了一会,他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又闭上眼睛好似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拿起笔飞快地在文件上写着什么。那四个男人看来很满意地拿走了文件。 玛丽娜隐约知道特里尼先生刚签署的是什么东西,但她不敢多想。特里尼先生把牌子一把抓到手里,抬起头来,正好和玛丽娜的眼神对上。玛丽娜看见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疲惫和惶恐。 “四千流通劵!”特里尼再次喊出了新得价格。 “五千!”萧白郎面不改色。 何方回不得不停下了拍卖,派出一个工作人员去询问萧白郎:他是否能拿出这么多现金? “我用不着。”萧白郎很是傲慢的拿出了三张入场券,“够不够?这西班牙洋马老子要定了――虽然屁股不大奶子小――就是不给那荷兰小白脸!” 何方回想他这是铆上了――事关“民族尊严”的事情萧白郎是肯定要来劲的。 喊价又重新开始,这会是价码跳到五百一次,而且萧白郎每次都是直接把特里尼的报价直接加一千。 当价格上涨到九千五百元的时候,现场响起了一阵议论声,大多数元老都认为这太荒谬了!何方回原本很镇定的面孔也开始不自然了。 而特里尼的面孔已经完全痉挛了,他的扭曲在一起,看样子似乎马上就会崩溃。 “一万流通券!”何方回终于喊出了这个今晚不可思议的价格。 特里尼再也支撑不住了,晕倒在地。 “一万第一次!一万第二次!……” 就在这紧张的一刻,从后排站起来一个人。他穿着黑衣,披着黑色的大氅,带着黑色手套,连脸上都戴着黑色的天鹅绒面具。他一点也不在乎旁人诧异的眼神。大踏步的走上台去。 何方回慢慢的将木槌放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敲,似乎早就料到此人会出现一般。 “您对拍卖有什么异议,伯爵阁下?” “最后的拍价是多少?” “一万流通券。阁下。” “我是这里的客人,只有一张入场券。喊价有限制吗?” “只要您有足够的流通券现金能够支付――银币或者金币也可以。” 这个被称呼为伯爵的人看了一眼快要昏过去的玛丽娜,说道: “我加倍,二万流通券。” 何方回有点做作的惊讶的张了嘴巴,“二万元?” “不错,就算是二万比索的现金我也可以拿出来。”来人气壮如牛的说着。 “混蛋!谁允许他胡来的……”萧白郎暴跳如雷,刚刚站起身来想表示反驳,就被两个人一把摁倒在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给他嘴里塞了一支雪茄。 没有人再喊价,何方回拿起木槌在台子上轻轻的敲了一下:“二万元流通券成交!” 玛丽娜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向他走来,他脱去天鹅绒面罩。露出一张拉丁男人的俊朗又不失粗犷的面容――正是那位送药的耶稣会教士。她吃惊的叫了出来。男人的黑色大氅一飘,就裹住了她的身躯,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抱起她,让她横躺在他强壮的臂弯里。 “您不要害怕,”男人用意大利语小声说道,“我是萨丁尼亚贵族,愿为您效劳!” 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个布置奢华的大房间里。黑衣骑士正背对着坐在一张精美的书桌前书写着什么。听到她醒来的声音,他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来。 他可真壮!又高又大!玛丽娜很少见到这样高大健美的拉丁裔的男子:宽阔的胸脯,结实的双肩。肌肉饱满的胳膊,在这幅健壮的躯体之上,是一张即沧桑又俊美的男人的脸庞,象征着上等人的打鬈的头发垂落着――堪称一位少见的美男子。 “您醒了。”他说,“要不要喝杯酒?我这里有上好的葡萄酒。” 玛丽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感到唇焦口燥。 男人从床头柜上取来一个雕花玻璃杯,里面已经斟满了红色的酒液。 玛丽娜喝了下去: “这里是哪里?您不是神父大人吗?” “不,我不是神父。我是为了进入检疫营地才伪装成那些可敬的神父的。”男人优雅的鞠了一躬。“我是森佐?兰度?德?范那诺华。萨丁尼亚的范那诺华伯爵。” “这里是什么地方?”玛丽娜环视四周。 “您现在正在我的临时寓所里。此地叫做临高。” “临高?” “不错,就在中国的边上,是一个岛屿――此地是澳洲人的殖民地。他们在这里夺取了一个城市。” “他们是中国的海盗吗?” “不,他们不是海盗。”兰度说道,“他们是很好的商人和工业家。”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想把我怎么样?”玛丽娜忽然起了警觉,她早就听人说过,并非基督徒就会对自己的教友发善心,巴巴利海盗里信奉基督教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对待基督徒的船只同样是毫不客气的。 而这位自称萨丁尼亚的范那诺华伯爵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气质都说明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而且她知道萨丁尼亚作为西班牙的副王统治下的意大利小王国,此地的贵族爵位的授予并不严格,至少骑士头衔花钱就能弄到。 此人很可能是一个在东亚的海面上搞非法的勾当发了财的意大利冒险家! 玛丽娜想着,突然一阵颤抖。 对方似乎非常敏感,他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不安。 “您不用害怕,我原本对您根本不感兴趣,”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是门多萨小姐的求助才使我最后出价买下您的――否则您也不用被特里尼那个废物吓得魂不附体了,真没想到他这么穷!” “门多萨小姐?” “是的,她一会就来看您。”他说着拍了拍巴掌,从门外进来一个东亚面孔的女仆,抱着一包衣服。 “您先把衣服换一下吧,穿着这身衣服也不够体面。”他微笑着说道,“希望我挑选服装的品味不会让您讨厌。” 女仆把衣服摊放在床上。玛丽娜认出这是她随身行李里的服装! “我把您的行李赎了回来,遗憾的是您的银器和首饰没能赎回来――他们拒绝了。”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兰度先生解释道。 “谢谢您,阁下。”玛丽娜低声的说道。 “您先换衣服,我一会再来。” 玛丽娜在女仆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虽然累赘又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是让她反而觉得安心了许多。从这位兰度先生的说话的内容来看,自己脱出这个可怕的处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指望。 这时候门多萨小姐来了,在小声的祝福她获取自由之后,玛丽娜来不及表示感激之情,不由得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这一次,如果不是门多萨前后帮助救援,她一定和其他可怜的女奴一样落入这帮澳洲异教徒之手了。 “您不要这样,你要感谢兰度先生还有特里尼先生。”门多萨说道,“兰度先生为您花了差不多三万元流通券――至少也有几千比索,如果没有他的慷慨大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挽救您了。” 她详细说起了自己是如何向兰度去求助的:兰度先生一开始并不愿意出面,因为他和这里的澳洲人有生意的往来,不愿意惹恼他们,因而商量请特里尼出面。没想到有人会和特里尼先生竞价,而且远远超过了他准备的款额―― “……特里尼先生为了能凑到足够的钱赎您不得不临时签署的一个苛刻的借款协议。”门多萨叹了口气,“结果还是不行!我只好急急忙忙跑去向兰度先生告急了。”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玛丽娜感激的说道,特别是对兰度,更是感激涕零――她知道今天要不是兰度的慷慨,她此刻就落入那个黑皮壮汉手中,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淫虐了,“不管用了多少钱,我都会请我的未婚夫和父亲双倍偿还你们的。” 兰度微微一笑,做出一个大度的手势:“您还是尽快还给可怜的特里尼先生吧――他的借据会让他不出二个月就会破产的。可怜的艺术家!”(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节 金五顺的下落 “下一步您得赶快离开这里。”门多萨警告道,“竞价要买你的那个澳洲元老特别仇恨白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我想马上就去马尼拉!”玛丽娜忙不迭的说,“可是我没有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让兰度先生送您去吧。”门多萨叹口气说,“兰度先生因为买下了您,他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玛丽娜感到有些内疚,低声道:“太感谢您了。” “哪里,挽回一个西班牙贵族女子的清白是我的荣幸。”兰度先生捻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我在这里也呆腻味了。正好换个地方。这样的话,我们一周后就出发――有一艘中国人的商船会去马尼拉。” “我的两个女仆怎么办?” 门多萨小姐低下头,伤感的说: “她们几天前就被卖掉了。托洛萨太太卖给了一个澳洲人贵族,去当西班牙语的家庭教师了,两个女仆大概也卖给了澳洲人的贵族。” “能赎取女仆吗?到了马尼拉我会一起付钱的。” “恐怕很难。”门多萨小姐说,“澳洲人喜欢白人女奴。” 玛丽娜知道门多萨说得有理,只好暗暗打算等以后再设法赎取她们了。自己先从这个可怕的地方逃走要紧――她恨不得插翅就逃。 “这位贵族小姐还有点良心。还能想到自己的女仆。”一墙之隔,正在暗室里监听他们之间谈话的情报局的大明处的头头李炎评论道。 兰度下榻的“临时寓所”,正是东门市商馆里一套装有全套监听设施,配有监听屋的豪华套间。在对外情报局的策划之下,兰度的马尼拉渗透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你可就不懂了,这位千金小姐远隔万里去嫁给一个陌生人,陪嫁的女仆等于就是她的亲人,怎么会不重视呢?再说不还有一位托洛萨太太吗?”江山喝着薄荷口味的弹珠汽水,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微笑着说道。 “她故意漏掉了?” “也许。”王鼎说。“精英总是自认为是天赋高贵的,其他人不过是草芥罢了。托洛萨太太显然不是个讨她喜欢的人。” “托洛萨太太呢?”李炎问,“真有人买她去当家庭教师?” “她当然还在检疫营里,在办公厅的管理之下。”江山似乎在评鉴最新口味的汽水。玩味着说道,“托洛萨太太只不过是打扮得像个老太婆一样而已。” “门多萨小姐和兰度真是二位天才的演员。”李炎赞不绝口,“兰度这家伙我知道,没想到门多萨小姐的水平也够专业的。真说得情真意切了。” “她不是演戏,是真情表露啊。”江山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假作真时真亦假,门多萨小姐现在就是这个境界里――不过也好,这样可信度才高嘛。” “有这小妞开路,兰度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李炎虽然是大明处的头头,但是实际工作是不分彼此的,这次渗透马尼拉的方案他也出了不少力,“不过我得去给萧白郎压压惊。” “他这是故意捣蛋。”江山不满意的说,“这件事明明和他们都打过招呼:竞标这西班牙小妞只能适可而止……” “我觉得倒是好事,现在一样是假戏真做了。效果多好!简直和拍电影似得!”王鼎很是得意。这把玛丽娜弄去竞拍的主意就是他出得。 “下一步就看兰度的了。”江山说,“看看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时袅仁从拍卖现场回到总医院他的办公室里。点着了一支雪茄。桌子上是刚刚送来得这批女奴们的体检册,厚厚的几大本――他决定过几天再去翻阅,这东西看得他头疼,以后得培养几个研究生专门帮他看这种玩意,说起来马甲倒是有信件来要他承诺带郭芙做研究生的事情。 “研究生!你的郭芙水平打肿了也就是中专生的水平――还得是速成班的那种!”时院长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也知道眼下归化民医务人员中郭芙也能进前五名了。不培养她也没什么人好培养了。 拍卖现场的气氛让他见识到了元老们的“雄心”,这让他对未来临高总医院的妇幼保健工作忧心忡忡。他打开最新一次的元老精子活力抽检表,整体精子活力度又比上一个季度上升了若干百分点。 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元老的精子活力水平就会恢复到正常状态,考虑到元老们大多是是青年。少部分是壮年,d日之后过得又是无比健康的生活,所以精子质量必然比旧时空更好,而且他们激素水平高。性欲很强,女仆又接近了全覆盖的水平,第二次婴儿潮会比第一次来得更快更猛。 他清楚的记得“元老子女登记薄”上的数字:五十一个,登记在册的孕妇则有三十五个。这么多的孩子和孕妇,仅仅妇幼保健这块已经让总医院忙不过来了――更别说妇幼保健部门还有对外的门诊和接生:产前检查和到院生产这两块是非常占用人手的。 他怎么算,也觉得现在真在培养中的医护人员不够用。必须扩大招生规模。 “真是伤脑筋啊。”时院长想到自己又得腆着脸上企划院去要额外的拨款和人员的时候,不由得长叹一声,看来邓铂鋆的广州创收计划还是有些必要性的:起码这块可以自收自支。不用事事求人。 正在考虑中,有护士来敲门:“宁大夫请您去会诊。” “哪里的病人?”时袅仁问道。 “是从济州岛送来得,烧伤科的特护病人。”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时袅仁要去会诊的病人正是金五顺。冯宗泽发了狠心要救她的命,执委会听说这一事迹之后也指示总医院要尽量救她的命,让她作为一面旗帜,一根标杆活下去。 有了执委会的指示,各方面自然是不惜工本。当时就从香港专门开出了一艘901炮舰,全速前往济州岛。船上搭载着医务人员和必须的药物器械――其中还有一位元老大夫宁静海,他原本是要去台湾巡诊的,这次也被直接派往济州岛了。 船只抵达济州岛之后,金五顺就被以最快速度送上船,船上已经在来自临高总医院的人员的指导下,在船上安置了一间专门的隔离病舱,进行了严格的消毒工作。此后的几周航程,医务人员将在这里,照护元老院的英雄,让她病情平衡,能够安然抵达临高,得到来自澳洲首长,如同神仙显灵一般的救治。 按照宁静海的诊断,金五顺的烧伤虽然重达二级,但是并没有伤及肌腱。可根据宁大夫医学院念书时候得来的知识,她的创面组织仍有进一步坏死加重的可能。现在,金五顺虽然不必急于考虑植皮或皮瓣修复――当然本时空有条件进行这种治疗的地方只有临高总医院,根本不可能在济州事实手术――但是在漫长的旅途中,金五顺仍然需要坚持清创、换药,待有新鲜肉芽组织生长后进行皮片植皮术。 虽然金五顺烧伤的皮肤已经被冯宗泽切除,从理论上讲新的皮肤可以完全自己长出来。可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此时金五顺失去皮肤保护的创口对各种病原微生物门户大开的创口,需要一个替代原先的皮肤的保护伞。 因而宁静海在出发前就制定了使用经过特殊处理的深海鱼皮进行异种皮移植,对进行创面保护的方案。随着金五顺新生皮肤组织的长出,完成历史使命的异体皮会自动脱落的。 在医学不发达的原位面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利用动物皮肤抢救烧伤患者,曾经是一项广泛运用在烧伤科的技术。在元老院领导下的新国家,各种工业行业安全生产依照旧时空的标准都不靠谱,各种事故层出不穷。为了抢救因为各种工业事故造成烧伤烫伤的工人,元老们限于条件,把这一方法又重新捡了起来。卫生部的药械厂使用新鲜的大型深海鱼的鱼皮,在经过去鳞片,消毒、浸泡,再放在用于杀菌和皮革鞣制的戊二醛中,浸泡去除抗原性。然后保存在冷库里,视情况再取出剪裁使用。船上为此特意在底仓堆满了从香港的冷库里取来得冰块作为压舱物,以用来冷藏这种鱼皮。 901炮舰启航了,对于抢救小组的考验开始了。根据宁静海的医学课本中烧伤治疗观点:严重烧伤后病人要过三关:休克关、感染关和植皮关。在烧伤刚刚发生的二、三天,安全度过休克关是非常关键的。因为烧伤后创面大量体液(包括蛋白质和水分)流减。 这一关,金五顺在冯宗泽不惜工本的动用私货和精心护理之下已经在济州岛安然度过了。那些天,除了严密观察她的血压、脉搏、呼吸外,对补液问题,元老和当地幼稚的归化民卫生员,都本着他们朴素的生理知识,主张要打破常规,适当地多输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节 竭尽全力 为此专门找了二十名“血牛”,他们与金五顺血型同型,将在抵达临高之前,负责为金五顺提供维持正常的血容量的血浆。血浆和生理盐水,经由宁静海亲自操刀,为金五顺开通的一条静脉输液管道,输入她的体内。医务人员小心的使用珍贵的1的肝素冲洗这条生命线,以防血栓形成。 只能解释为幸运,一周过后,当轮船抵达临高的时候,金五顺的创面已经逐渐出现了肉芽组织。她一到岸,旋即被准备好的转运力量,运抵百仞总医院。 百仞总医院在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到建造专门的烧伤病房。当一位安全生产事故造成的重度烫伤病人,一个被锅炉所伤的锅炉工成为第一个活着被送到这里的病人的时候,为了治疗上的方便,医院临时挪用了当时较空闲且设计上考虑到了洁污分离的传染病房。将其改为烧伤隔离病房。这也成为了初生的医疗界的一个经验。 随后,烧伤病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居然有两位数的烧伤、烫伤病人在这里治疗。结果就是不得不专门扩建了烧伤科的病房。即使不考虑政治宣传因素,能够在工厂里干活的归化民作为穿越国的宝贵财富,他们的工伤医疗全部由元老院负责。于是,有阵子马千瞩同志看着五道口转来的卫生部账单,在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在金五顺入住病房之后,宁静海依然觉得形势不容乐观。旅途上抗生素、噬菌体、多粘菌素……901上搭载的药品,在行程上与金五顺因为感染带来的高烧和败血症顽强的开展着拉锯战。然而在金五顺抵达临高之后的第二周前后,虽然烧伤部分的死皮也几乎脱落了,她的败血症却仍然反复发作。实验室检验表明,金五顺有可能成为本时空第一个出现抗生素耐药的归化民。 此时,金五顺的全身情况较为稳定。元老医生经过会诊都清楚,虽然金五顺已经错过了早期植皮手术的时机,但是早日应用植皮技术,覆盖创面,败血症的来源就可截断,金五顺就可重获生命。 但是,在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的问题上,临高总医院有限的几位元老大夫起了争议。时袅仁在上一次会诊的时候提出:金五顺的双手都伤得很严重,特别是左手相当严重,一时难以愈合,因而败血症很可能是源于左手,应该把它截除。但是宁静海认为,左手虽然出现严重感染,但在她全身的刀伤创面未愈合且存在感染的情况下,左手的感染毕竟还只是一部分,而且手部感染的程度并非非常严重,且局限在上肢末端,将全身败血症怪罪于左手是没有充分依据的。 双方就这个问题的争论持续了好几天,会诊一直没有得出明确的治疗方案来。因而暂时继续只针对败血症进行针对性治疗。幸而本时空的各类微生物的抗药性尚不普遍,他们带来的菌种和抗生素又种类繁多,尚有多种可供选择的抗生素进行治疗――而且企划院已经下了通知,多种旧时空带来的抗生素已经接近保质期,不再列入一级管控使用之列,这也够救治增添了更多的手段。 时袅仁穿上隔离衣,来到病房里,宁静海等几个元老大夫都到了。 金五顺睡在病床上,双臂缠满了绷带。静脉输液正在不断的向她的血管内注入生理盐水、葡萄糖和抗生素。她的脸庞小了整整一圈,又黄又瘦。不过看样子精神还好。 “兽……长……好。”看到时大夫进来,金五顺又要抬起头来用她还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好。 “不要客气。叫我大夫好了。”时院长心想你这普通话不能再标准点么?“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是惯例的套话,却是非问不可的。 金五顺虽然发音不怎么样,但是简单的对话是听得明白的。 “我……好……不要紧。”她努力微笑着说。 时袅仁笑着点点头,把手往空中一伸,一位护士立刻将金五顺病历的送到他的手上。他翻看了下最近几天的病历:病人的败血症情况有所好转,这说明前一阶段的针对性治疗是有效的。 “情况还可以么。” “所以我认为不必截肢,应该马上着手准备植皮手术,以尽快封闭创口,切断感染来源。”宁静海说。 “好吧,就按照你的治疗方案。”时袅仁这会正伤脑筋,对此事已经不太在意了。觉得也无不可,他很清楚宁静海的想法,保存一个健全的英雄比保全一个残疾英雄更能体现出元老院的伟大和无所不能。至于他本人,更多的是希望能够保全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的性命。 “关于植皮手术,我打算采用从病人的前臂骨间背侧动脉采集皮瓣,再移植到创口,”宁静海说,“这样的好处是能够减少手术的次数――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承受过多的手术。” 时袅仁知道,按照一般的治疗方法,都是采用腹部皮瓣移植术。不过这样的话手术次数多,且多需要皮瓣修薄。所以宁静海才会想到另辟蹊径。 “不过这样做的话,她的前臂会留下难看的瘢痕,很可能会影响到手臂关节的机能运动。还得做瘢痕松解术和理疗,康复的时间很长,而且恐怕也难以全部恢复所有的机能。”时袅仁说。 “这些手术迟早是要做得,晚做不如早做。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病例培养几个理疗治疗师。再说时间不成问题,一年二年,我们一定要让她康复!”宁静海继续坚持己见,“我在上级医院进修过手足外科,做过类似的手术,可以带归化民医士。” 时袅仁说:“既然这样就按照你的方案做。”说着他又对金五顺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歇歇您,兽掌。”金五顺继续报以微笑。 他听说过这姑娘的事迹,知道她到了医院之后没喊过一次疼,没叫过一次苦,心中对她也很钦佩。 治疗方案既已决定,下一步就不需要他多过问了。植皮手术不是什么高深技术,想当年时博士在国内医院干外科的时候也做过,不难,就几百块的成本。治疗烧伤最大的难点是抗感染。时袅仁想,这金五顺的治疗才算是刚刚开头呢。 他换下隔离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元老生殖报告和女奴体检报告,心中一动,觉得有必要和艾贝贝谈一谈。 不过这会艾贝贝正忙着。 百仞总医院第三门诊部――简称“母子中心”――现在已经占据了一栋新建的三层小楼。这里集中了百仞总医院的生殖科、产科和新生儿科,当然,这些科室只是存在于文件和牌子上,真正堪称是大夫的只有艾贝贝一人,而且她既非产科大夫,更非儿科专业,对生殖更是缺少研究。全凭当年在医科大学啃书本和在医院实习打杂的时候积存下来得底子在支撑。 因为推行产前检查和到院生产成效斐然:孕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都出现了大幅度的下降,使得这一政策在临高很快得到了推广,不仅归化民职工家庭这样做,普通的归化民家庭也开始接受这一做法。当然不接受也不行:在临高已经全面取缔了传统的稳婆接生,稳婆如果不参加学习班重新学习,正式加入卫生体系当助产士,就得辍业。如果继续私下接生就会被直接抓走送去符有地那里“改造思想”。 这样的喜人局面带来的结果就是母子中心的工作量直线上升。一楼二楼挤满了孕妇和陪同的家属,产科则在三楼。谁都说不准那里一天到晚什么时候可以安静一下。 现在,艾贝贝和另外两个归化民助产士正在刷手。他忽然想:真讨厌,生孩子的为什么总爱凑热闹?不生就不生,一生就是一批一批地生。有时,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工作很有秩序、从从容容地一个一个地接生。有时突然之间六个产妇同时都要生,闹得个天翻地覆。现在就是这样。 而且这六个产妇还都是“女仆”,艾贝贝无声的叹了口气,可怜的女人!照理说,元老的孩子应该是她亲自指导接生才好,但是现在她根本顾不过来――别说她自己,就是她亲自培训的归化民助产士也不够用。 她原本以为接受稳婆能够补上一部分助产士的缺口,但是她马上就失望了。临高是个小地方,算得上“专业”的稳婆也就二个人,有些算不上“稳婆”但是平日里帮人接生的妇女连最基本的接产助产知识都谈不上,基本就是烧烧热水剪下脐带的那种,遇到难产只能烧香喝香灰水――根本没有培训的价值。因此她不得不从原本就吃紧的护士资源中抽出几个人来学习助产士课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节 抢救 艾贝贝一边刷手,一边注视着助产士的刷手消毒程序是否严格的按照标准,一边还听着护士在念产妇的病历 六个产妇中有五个问题不大,产检胎位正,胎心跳动正常,各方面指数都很合格,应该能够顺产,但是有一个孕妇骨盘狭小,不知是否能够顺产。 让她头疼的是女仆产妇全是初产妇,和经产妇相比难产的概率大不少,而且第一批女仆因为地域人种的关系,往往个头娇小,骨盘狭小的比例很高。 已经洗刷好,穿好外衣,消了毒,她已经热得流汗了,跟着助产士们走进了产房。举着手监视着助产士们进入产房。除非遇到难产,否则她自己是不亲自动手的――她要随时预备着做剖宫产手术,同时还要监视助产士们的操作流程是否准确到位。 “既然土著一时半会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干,那就只要教会他们必须这么干就好。”时院长在卫生部的培训会议上如是说,艾贝贝也只能采用这样的手段。 孕妇们被一个个的推了进来,艾贝贝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些只能算是“少女”的孕妇,要在旧时空,这些女孩子应该在念书呢。 她随口问了一声:“家属来了吗?”按照惯例,生产前都要通知到家属,这里也不例外――特别是涉及到元老的眷属生育的时候。 “有三位首长来了,另三位说生下来他们就过来。还有办公厅的代表也来了。” 办公厅的代表是来登记“户口”的,一旦孩子顺利出生,就会被登记到办公厅的元老户籍表册上。 来了个三个元老,总算待她们还不错!艾贝贝稍有宽慰。不过,推进来的时候虽然都已经开到了十指,但是至少也得一二个小时之后才能接生完毕。她正打算逐个检查一遍,忽然有个护士跑了进来: “那个归化民产妇有难产征兆!胎心不稳!” “别着急,是几床?”艾贝贝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些起码的规矩到现在还是教不会。虽然她很清楚是那一床的孕妇。 这是个归化民的老婆,男人是造船厂的工人,女人在服装厂上班。因为女人年龄较大,又是初产妇,在孕检中又发觉胎位不正,所以打算择日采取剖宫产。 没想到这会出现胎心不稳了。艾贝贝赶紧吩咐一个归化民女医士在场监督,自己赶紧吩咐马上把孕妇推进手术室做好手术准备。 “请张大夫来做麻醉!”艾贝贝一面吩咐一面匆匆朝着手术室走去。 “腰麻,注入盐酸丁卡因12g――这是常规剂量。然后转为仰卧体位。”张土木边说边干净利落的做完了穿刺-麻醉。身后的一个归化民麻醉医士紧张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要把这一切完全吞下肚一样。 麻醉做得很是顺利,艾贝贝仔细的看了看病人,等待麻醉药奇效。正在测试阻滞平面之际,病人突然不答问话了,艾贝贝意识到不妙,她注意到病人的意识消失了。 “心跳骤停!”正在监视仪器的归化民护士尖叫起来,她被训练的对这台示波器上的一切数据无比敏感,“呼吸骤停!” “快,准备喉镜!口腔插管!”张土木――他干过急诊,反应很快,大声喊了起来,“准备心肺复苏术!正肾上腺素1l心内注射!” 艾贝贝被吓了一跳,这是“全脊髓麻醉”啊!手术麻醉的时候最怕遇到,她赶紧帮忙做胸外心脏挤压,终于,心电图上的线条又开始跳动了,但是心率快速不齐。 “请时大夫来会诊!”艾贝贝只好祭出这一法宝了。她本质上是个研究医生,急诊这块涉猎极其有限,而当大夫主要就是要靠经验的积累。 时大夫赶来的时候,在施行人工呼吸等抢救了约一刻钟的情况下,张土木汇报说病人神智和呼吸毫无恢复迹象,全身紫绀,血压180/90hg,体温385c,无尿,心电图示室上速伴频繁多源性室性早搏,同时频发全身抽搐,胎儿心跳听诊尚正常。 伴随着有些慌乱的抢救,百仞总医院的元老医生将病人一致诊断为“心跳骤停复苏后脑缺氧后遗症”。 “开始脑复苏!越快越好!”时袅仁说,“准备冰帽和冰袋!” 护士们手忙脚乱的开始从冰箱里取出冰帽和冰袋。由于本位面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所以一些早期的医疗手段又被捡了起来,所以一早百仞总医院就土法自制了冰帽。 “时大夫,按照最新的国际医学期刊载文,这种情况下头部重点降温没有实际意义……”艾贝贝小心翼翼的说道。 “有意义没意义,只能试试看再说了。”时袅仁说,“头部重点降温,全身冰袋降温!利尿脱水!” 但这些手段并未取得明显的效果,眼看着病人始终昏迷、无自主呼吸、尿闭、皮肤通红、频繁多源性室性早搏,抽搐也越来越频繁。如何进一步处理?此时的百仞总医院,一筹莫展,困惑无措。 要在旧时空,自然还有若干手段可以使用,但是不管那些手段,致病原因不找到的话就没法实施针对性的治疗。 电光火石间,时枭仁想起了当年在医学刊物上看到类似的病例,当即提出:此时孕产妇的的腹肌张力和膈肌张力业已完全消失,巨大子宫将膈肌顶压向胸腔,胸腔容积骤减、心脏位置变异、肺膨胀不全、肺门大血管扭曲、换气功能不足。因此,虽然在人工呼吸下,病人尚不致严重缺氧,但昏迷、抽搐有增无减、血压趋高不降、室性心律失常持续不止、体温升高、皮肤通红发烫,提示体内二氧化碳无法排尽。根据上述征象,他判断病人除处于“脑缺氧后遗症”外,还处于“二氧化碳麻醉”状态,昏迷、频繁抽搐和多源性室性早搏都与二氧化碳排出障碍导致体内严重蓄积所引起。如果不予及时解除二氧化碳蓄积问题,结果是再次心跳骤停而抢救无望。据此,时枭仁认为应立即果断施行剖宫产取出胎儿,以解除膈肌上抬顶压胸腔、改善呼吸换气功能问题。 “这种情况下动手术,人挺不住吧!”艾贝贝虽然同意时袅仁的诊断,但是一想到病人很可能会就此死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啊!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她可不像其他元老大夫那样在旧时空长期从事临床工作,心肠已经锻炼的足够坚硬了。 “不这样做马上就挺不住了!”张土木也支撑时袅仁的方案,“最不济,至少能保住孩子!” “我也知道在这种临床濒死状态下提出施行剖宫产,确实冒着巨大风险。”时枭仁承认根据常规,在病情如此危重的状况下再予施行大手术,简直是违规处理,不可思议。“不过这是挽救病人生命的唯一措施。我们没别得选择了。” “是不是找家属签字……”张土木提醒道。虽然对方是归化民,到底也也得尊重下必要的权力。 “家属呢?” “在上班,按规定孩子没生出来之前是不能请产假,说下班之后会过来。”护士回答。 艾贝贝忍不住骂了起来:“什么玩意!一点人情也没有!人都快死了!”她说着几乎控制不住的要掉眼泪。 “好了,用不着家属签字,”时袅仁说,“我来签字好了。马上动手术!” 剖宫产手术剖出一健康男婴,病人的脸色随即趋予正常,散大的瞳孔逐步恢复,大汗停止,室性早搏基本消失,病情明显改善,但仍然处于昏迷、尿闭,伴全身抽搐状态。时袅仁吩咐继续积极施行脑复苏等后期处理。 术后一个多小时,病人自主呼吸终于恢复,时袅仁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去产房吧。”时袅仁对艾贝贝说,“那里也少不了人。这孩子也给他好好检查下身体,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得,我这就去。”艾贝贝急匆匆的又走了。 时袅仁吩咐张土木先盯着,自己走出手术室脱掉了手套泡在消毒清洗槽里,走到休息室里。护士给他擦擦汗,又给他点了支雪茄。这件事有点蹊跷,因为类似的事件在旧时空很少发生,而且使用的麻醉药也是从旧时空带来的药品,不是制药厂自己制造的仿制品,实话说他们眼下也做不出盐酸丁卡因来――要说抗生素发生过敏反应或者疫苗有点什么造成致死病例他一点都不会惊讶,就目前制药厂那个水平,这简直就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盐酸丁卡因可是地地道道的正货――一级管控物资,除非是大手术,否则是不准动用的…… 时袅仁忽然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上次企划院给他们的通知:因为保质期临近,对多种药品撤销一级管控。 这盐酸丁卡因不会是过期货吧?时袅仁想,虽然本位面他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这事情实在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万一是用在元老身上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可就惨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节 婴儿们 现在因为公费医疗,跟五道口搞得这么僵,又闹出这么大一个明显的责任事故状况,卫生部恐怕要“黄泥掉裤裆”了。 看来得对这批即将到期的药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有没有过期货混在里面。但是药品采购多样,来得渠道也比较多,不排除有不同批次药品混装的可能性。 他抽了半支雪茄,重新刷手。抢救还没结束呢。不过他决定要先检查下那支盐酸利多卡因的保质期。 艾贝贝从手术室出来之后,重新消毒换衣服,又进了产房,有四个产妇已经顺利分娩,包括骨盘窄小她认为可能会难产的产妇。这会她们都已经被推了出去。有一个因为羊水迟迟不破,做了人工破水,正在呼疼,艾贝贝亲自指导接生,很快接生出了一个健康的女婴称了下,足足四公斤――破了本月的记录。 看来元老家庭的孩子营养就是好。艾贝贝想,产科接生的归化民职工的子女,超过35公斤的就是很不错的了。普遍在25公斤到3公斤之间。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足月2500克的孩子是偏轻的,而这里甚至还有足月低于25公斤发育不良的孩子。 母亲和孩子营养不良的情况即使在收入稳定的归化民职工中还大量存在,更不用说更广大的普通百姓了――因为营养不良造成流产和死胎的现象普遍存在。看起来,改善人民生活是个任重道远的事情。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觉没什么问题之后,签发了出生证和脚环标签,然后亲眼这个不可重复使用的标签被圈在婴儿的脚腕上――事关元老的血脉问题,不能马虎大意。 做完这一切,她换了衣服洗了手,往产科的住院部走去。 产科的住院部和总医院的住院部是分开的。里面光线充足。高级病房在走廊一端,有独立的楼梯和出入门:专门接待女元老和元老的眷属们。分为单人房和双人间两种,除了办公厅统一派出的服务人员之外,不用家属陪护――就目前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紧缺情况来说不可能奢侈到全部使用护士陪护。现在探视时间还没有到,因而里面很安静。只是偶而有婴儿的哇哇哭声。 艾贝贝看到走廊里已经来了两个办公厅的办事人员,虽然戴着口罩,她还是认出一个正是办公厅的秘书李元元,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子:她们是来做元老子女登记的。 按照办公厅的规定:每个元老子女出生之后24小时之内就要进行登记注册。艾贝贝知道这种登记十分的精密繁琐,不但有体重身高发色瞳孔色之类,还要拓取掌纹和脚纹存档。不用说昨天出生的几个孩子的小手小脚现在肯定是乌漆吗黑的,办公厅的女服务员多半正给他们擦洗呢。 “怎么样?都登记好了吗?” “好了。”李元元笑嘻嘻的说道,“小朋友真可爱!好想一个个都捏捏。” “这么可爱你自己赶快生一个。”艾贝贝笑着说。 “我要生啊。你也可以再生几个嘛。”李元元当仁不让,“给朵朵生个弟弟妹妹多好!” 艾贝贝笑了笑,她实在没勇气在这么简陋的医疗条件下再生育几个孩子。作为一个旧时空的医学工作者,她知道即使在元老院的光辉下,他们欠缺的现代医学链条还是太多了。 即使那些被勉强补上的,也充满了瑕疵。 艾贝贝看了查房记录,又巡视了一遍病房。要护士们督促产妇们下床活动活动――她对中国传统的坐月子模式是嗤之以鼻的,要求除了剖宫产和做侧切术的产妇可以卧床休息之外,其他顺产妇每天都要起床活动,而且必须洗澡。 接着她来到了婴儿室。婴儿室的走廊是用各种色调粉刷装饰起来的。这部分建筑在建造的时候就反映了要求宽敞、要求光线充足的新风尚。艾贝贝走近婴儿室,和往常一样,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有的用大嗓门放声嚎叫,有的用假嗓子哇哇地叫几声,时断时续。她走到这里总要停住脚步,向那有三面厚玻璃隔墙的婴儿室里张望张望,这已经成为习惯了,和往常一样,小床几乎都满了,产科的生意是一向如此兴旺的。她向那排得整整齐齐的小床看了一下。 小床上挂着蓝色标签的是男孩,挂着红色标签的是女孩,元老的孩子们并不单独标记――婴儿室里除了专门的护士和大夫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一个女护士推着一辆藤编的手推车从走廊里经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个都在挥手蹬腿的哇哇哭着――这是刚刚从浴室里洗澡回来的孩子。 “艾大夫好。” “你好。”艾贝贝礼貌的回应着,仔细的观察了下每个孩子的神态。他们一个个都很健康,脸蛋红扑扑的,虽然体量偏小,但是看上去活力十足。 在大婴儿室对面,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婴儿室。那里边是安静的,是一个一个单独装在婴儿保温箱里的早产和不足份量的婴儿。 少于二十八周和体重太轻的孩子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是很难救活的,他们带来的保温箱可以让二十八周以上的早产儿能够保住性命。 凡是进入早产婴儿室的人,对他们都一样要求:都要穿上消毒外衣,戴上口罩。婴儿室内部有空气调节、湿度控制。家属探视只能站在大玻璃板的外边往里看。 艾贝贝推门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一重玻璃将护士站和婴儿室隔离开。艾贝贝冲着值班护士点点头,隔着玻璃看了看她的最新病人:正是刚才时院长冒险剖宫产手术取出孩子,虽然他已经有了三十七周,已经可以算是足月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先放在保温箱里看看再说。 “新来得小家伙怎么样?” “哭得很有力,已经给他喂过葡萄糖水了。”护士说,“要用人工喂养吗?” “对,人工喂养。”艾贝贝说,“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观察二天,没问题再转到普通婴儿室去。” 她随后和往常一样,很有次序地写下医嘱。 走出去的时候,有个护士带着一个穿着消毒隔离衣的人从走廊里过来,从他笨拙的样子和畏畏缩缩的神态她知道这一定是个归化民。从他粗壮的手脚,宽厚的肩膀来看,应该是重体力工人。 那个护士带着他走到大玻璃窗外,然后里面的护士指了指那一排保温箱中的一个,好让他们往里看。 “这个男孩子就是你的儿子。”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睡在玻璃箱子里的小婴儿,似乎难以置信这个皱巴巴,红通通,像个小老头一样的婴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为啥睡在玻璃箱子里?”陆寿永结结巴巴的问,别看他摆弄铁锤和钳子十分灵巧,指挥班组劳动更是如使指臂,但是现在站在这个一进来就让他感觉干净的手脚没处放地方,顿时觉得话都不会说了。 陆寿永刚刚下班,一下班就接到了他老婆难产的消息,陆寿永顿时慌了手脚,不但他慌了手脚,连带他爹陆有天都慌了神:临高这地方别得都不稀罕,唯独最缺女人,特别是能娶来当媳妇的年轻女人那更是少之又少。要不是陆寿永是造船厂的技术骨干,他爹又是铁工车间的领班工匠,陆寿永是很难娶到这么一个合适称心老婆的:虽然年龄大些,但是好歹是大姑娘,又在服装厂里做工,收入也不错。 古代社会的难产,往往是一尸两命的结果。对普通百姓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不要紧,他是破腹产取出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才放进去的,”护士说,“很壮实的男孩子。” “什么?破腹产!!!”陆寿永的脸都白了――他可不是文盲,大概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活生生的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那老婆还能活吗?“我老婆……她……怎么样……”他着急的舌头都打结了――没了娘的孩子,他一个大男怎么人养得活? “你不要着急,”护士安慰他,“元老大夫们正在帮她治病呢,你老婆这次是九死一生,不过有元老大夫在,你就放心吧!” 艾贝贝回到手术室,元老医生们轮流当班,调整着病人的体内环境,继续头部冰帽重点降温,维持肛温33~31c之间,间断使用利尿药,定时血生化检查,维护水电解质量酸碱平衡,并进行各种针对性诊治。经历如此坚持不松懈的抢救,历经十余小时不离开手术台的奋战,抽搐逐步停止,并开始滴第一滴尿,并尿量逐渐增多。 大家欣喜若狂。继后,病人意识渐渐恢复,自动睁眼,并达到不能耐受气管插管而示意要求拔管的地步。拔管后,病人已能初步听懂指令,脑复苏取得满意效果,病人生命获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节 选择性的 虽然预后不详,但是时袅仁还是代表卫生部,将病人苏醒的消息告诉了守候在门外表情复杂的陆寿永。 听说自己老婆已经转危为安,陆寿永终于松了一口气――有钱人家升官发财死老婆是喜事,对平民小户来说可是灾难性打击,为了娶这个老婆加上买房子,他和他爹在造船厂几年的积蓄都花光了 对着“首长”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之余,不免心中还是忐忑,毕竟老婆要“住院一个月”,这孩子怎么照顾就成了很大的问题,毕竟还牵扯到哺乳的问题。 幸好艾贝贝对这方面的也有考虑,表示可以让孩子继续住在婴儿室里,由护士进行人工喂养,直到孩子的母亲病愈出院为止。 “你先去办下手续,再回去一趟,把母亲和孩子的衣服和物品再带些过来。还有你的医疗证――现在你孩子要住院,得夫妻两个人的证。” “是,是,我这就去取!谢谢首长的大恩大德!”陆寿永感激的不知道说啥好,顾不得“违礼”,顿时跪下来就要磕头。 艾贝贝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情绪大起大落,最后又惊又喜到有点半疯癫的陆寿永的“感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浑身酸痛,但是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她还是儿科主任――这职务让她压力沉重,儿科学她虽在大学学习过,却从未在儿科上过一天班,论到儿科经验不如在医学各个科室都打过转的护士张子怡丰富。 而且艾贝贝的心肠软,见不得孩子遭罪。“第三门诊部”的儿科除了要治疗元老和归化民的子女之外,还要负责检疫营地里的儿童,特别是大量收容来的孤儿的治疗保健工作。这些孩子大都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免疫抵抗力极差,很容易因为一些很小的疾病就宣告不治。 一般的内外科疾病,以目前元老院的医疗卫生水平大多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治疗,有的虽无法治愈,起码也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在妇幼保健上也有质的飞跃,特别是一批疫苗的制备,更是给许多幼儿期致命的流行性传染病提供了有效的防治手段。临高本地的幼儿天花感染率,在他们大力推广牛痘接种之后一下就跌到了不足千分之二的水平。大幅度降低了死亡率。 但是儿科的治疗不同于成人,特别是新生儿和幼儿,器官功能发育不全,用药需要十分谨慎,而且目前卫生部的制造厂制造的药品和疫苗,限于技术水平,纯度都有问题,很多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总之,儿科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这让她在感情上一直很难接受。 这几天儿科就有个归化民的孩子,有严重的呼吸道感染,用制造厂制造的抗生素治疗多日无效,艾贝贝知道如果不能给他使用旧时空带来的消炎药的话恐怕他是活不下去了。虽然现在许多消炎药已经不再是“一级管控物资”,但是具体到给归化民使用的时候还是需要时院长批准才行。艾贝贝摇了摇头,她之所以不愿意再生个孩子,就是觉得这样的区别待遇的选择实在太现实也太残酷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先拍个片子看看吧――拍片的权力她还是有得。看片子的严重程度再考虑是否申请用药。 第二天清晨,终于睡了一个囫囵觉的时袅仁草草吃过早饭,就跑去查看了陆寿永老婆的的情况。虽然她思维有些迟钝,卧床不能下地,但记忆基本没有受到影响,能够回答时袅仁和家人的问话,还主动要求看孩子,时袅仁关照从婴儿室把孩子送来,让她抱了抱新生的儿子。 总护士长张子怡亲自为她插管后的创口换药后,时院长又把中医药科主任刘三叫到病房,为她扎了据称有醒脑安神作用的针灸,同时叮嘱下刘三,要为病人开些能够营养神经的药物和补品,这才离开病房,回到医院一侧阔别已久的卫生部办公室。 时袅仁自从当了部长兼院长,行政事务就如同雪崩一般的堆到他的头上――而且雪崩的规模一个月大过一个月。这几天因为医务繁忙,连着做了几台手术,又去会诊加上课,文牍边堆积起来。此时部长的巨大办公桌上,各类文件已堆积如山。 文件经过时袅仁直属的卫生部秘书和总医院秘书整理过,分门别类倒是堆放的井井有条,但是时袅仁知道自己光是把这些文件全部签字盖章就够他得腱鞘炎的,更别说看一遍了。 但是不看又不行,天知道邓铂鋆科长又在里面塞了什么私货,此人干这类暗渡陈仓事情最为拿手,时袅仁不得不对此多加警惕。 时部长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痛苦的抬起了头,要去取第一份文件却见张子怡推门进来。 张子怡手持一张x光平片,递给时袅仁:“时院长,这有张片子,艾大夫想请你看看。”。 时袅仁转身找了太阳,举起片子,对着太阳读片。光线不理想,只能凑合着看:“透亮度降低,质密――斑片状阴影,肺尖好像有钝化……记得以后在我办公室里装个阅片灯,不在阅片室看不清……小叶性肺炎就好,可别是肺不张……” “像孩子的片子?哪位元老公子的?” 张子怡回答到:“不,是归化民的孩子,1周岁3个月,发热1个余月伴咳嗽,入院时体格检查示精神欠佳,双肺呼吸音粗,闻少许及湿罗音,肝肋下约25,在院磺胺治疗效果差。昨天出现双下肢水肿,艾贝贝大夫决定拍张x光片看看,这不除了支气管肺炎,还确诊了双侧胸腔积液、叶间积液。” 时袅仁听了眉头微皱:“不是说了射线管还不知道哪辈子山寨出来,不是元老和家属的话都要慎重签字使用……”说到这里他随即又换了副笑脸:“哈哈,虽然我们传染科医生在美国可以在电视剧《庸医房大夫》里当万金油大夫使,但还是有不熟悉的病情啊哈哈……其实小婴儿呼吸道局部免疫不完善,对所道炎症的局限能力差,动不动就小叶性肺炎了。这阶段的孩子气道直径相对较小、粘膜组织丰富、分泌腺旺盛,呼吸道感染后易导致小气道阻塞,所以容易出现哮鸣音……小婴儿肺的代偿能力不足,加上膈肌易疲劳,肺部炎症后易发生呼吸衰竭,由于多数肺炎伴有支气炎症及堵塞,所以主要表现为ii型呼吸衰竭……你们护理的时候要注意保持病人呼吸道通畅,清除呼吸道分泌物,翻身拍背,解除气道痉挛……” 时袅仁打了一轮太极拳,总算把张子怡给糊弄走了――艾贝贝打发她来干什么他很清楚,不过他实在下不了决心,就算这快到期的抗生素也是越来越少了…… 他刚开始处理了几份文件,忽然门猛得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气冲冲的艾贝贝。 “哎呀,艾大夫,有什么事吗?”时袅仁见势不妙,赶紧做出一副百忙之中不忘同志友情的笑容。 艾贝贝正色道:“老时,病人的下肢浮肿是在接受多天磺胺治疗之后出现的,说明病情在加重,以至于出现了心源性双下肢水肿。难道你不提一提升级抗生素么?至于这张片子,虽说暂时化工部还拿不出底片,但是赛璐珞和银盐感光材料在上次的企划院通气会上也说了,都是近期可以自制的东西――这说明办法总是比办法多的,早晚我们也能造出射线管,你何必对忠于我们的归化民这么小气呢?刘大霖那个不识稼穑的剥削阶级老爷,你又是送医又是送药的,还把张子怡派去照顾了这么多天,现在普通民众需要治疗,你怎么就一毛不拔了呢?” 时袅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刘大霖那是执委会,嗯,元老院的指示……小艾啊,其实我也是个人权分子,想在符有地那里用我们的临床实验基地试验杀人机器的军武宅被我骂跑多少了?但是你要知道,人权这东西不是天赋的,是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发展的。我们穿越前的法律和政府工作报告说,我们都享有基本医疗,穿越过来之后,生产力水平降了,当年享受的基本医疗待遇现在不也没了么?现在我们卫生部不正在拼命的争取全民公费医疗吗?当然,目前条件还不是很成熟,依我的观点,现在咱们三个月一期培养的赤脚医生就是量产庸医,好歹在有了甲种文凭之后,系统的学习两年,有了中专文化;再在我们的带领下接受两年临床培训,有了六、七十年代县级庸医的水平,才好意思出门啊!但是现在培养他们,对基层医疗就是能够起到填补空白的贡献,就是能在历史发展过程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反正本位面的土著也习惯儿童早夭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节 争论 艾贝贝听到这话冷笑道:“部长大人,我不是对之前照顾刘大霖有意见,也认同现在培养的赤脚大夫,搞职工公费医疗。但是这和我说的事情有关系吗?你别打太极拳。我就是问你一句话:从原位面带来的抗生素,你给不给这个孩子用!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可以笑话我多愁善感,你也可以笑话我是不着边际的‘普世派’!今天我来找你,就是出于我也是位女人,也是个妈妈,也有普通女人天生的母性!我每天看见这位孩子的妈妈对我们每一个人毕恭毕敬,每天抢着帮工人打扫病房卫生,努力学习护理知识,帮孩子拍背,就是为了让孩子多得到些照顾,早些好起来!我很心痛!你确实一直是个关爱人权的人,但是人是会变的!但请你在变成一个只关注汇报总结和统计报表的老爷的时候,仔细想想,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虽然我们都想过当千秋万代的贵族老爷,但是我们穿越到这里,为的不是让世界实现一个比原位面更美好的可能么?我不认同很多人的目标,就是在未来形成一个森严等级的阶级社会,靠底层的贫穷无知,用三瓜俩枣统驭,我们处在这样的顶端。如果那样,我们付出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今天你淡漠归化民,明天就会淡漠无职无权的元老!只当你成为老爷,迟早会被愤怒的底层反对!推翻!” 艾贝贝说过这些话,因为激动,面色潮红,大口的喘着粗气,皱眉瞪着时袅仁。时袅仁不知所措,站在办公桌后,尴尬的不知道说啥好, 正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卫生部办公室主任兼百仞总医院医务科科长邓铂鋆脸上堆笑,不顾此时的尴尬气氛,边和时、艾两人打招呼,边走进来,直奔时部长的办公桌,从那堆文件中翻出一份,对时袅仁说:“部长,这是好些天前就送来的法规,关于女职工经期、孕产期和哺乳期‘三期’保健的,该签署了吧!” 时袅仁瞪了邓铂鋆一眼:“又来这套,不是说我会客的时候,不许进来要求签字么!” 邓铂鋆陪笑说:“部长,这东西弄得不容易啊,想想我们夹在企划院、民政人民委员会、土著权益保护委员会还有妇联之间受了多少气啊!昨天杜雯刚从济州岛回来就到卫生部来骂街:说您再不签署这份‘充斥着统治阶级虚伪本性’的法规,她作为牵头单位,就要让这部法规的制定砍掉重练。咱们可别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 时袅仁知道这份原本由妇联起草的法规折腾了大半年才算是定稿,因为“三期”保健牵扯到用工效率问题,而原稿完全是照抄旧时空的制度,因而遭到了企划院和制造总监部等多个部门的激烈反对――要是这么执行的话,女职工的年可使用工时就会缩水,这对目前严重缺乏劳动力,特别是熟练劳动力的工矿业和机关来说是很大的一个数字。 而且企划院还有其他担心:他们大量输入的女性移民中,育龄妇女占据的比例很高,她们很快就能缓解目前临高等地男多女少,难以成家的局面。但是这么一来,马上就会有一个更大规模的婴儿潮出现。大量女职工集中孕育哺乳,对生产力的影响极大。因而企划院希望尽可能小的缩小负面影响。 在经过几个月的走马灯一般的磋商、辩论、骂街和私下交易之后,最终终于定稿。当然各方面都不甚满意。作为卫生部来说,当然是很赞成搞这样一部法规的,但是由于经期有无必要休假,产假是42天还是4个月,孕妇能够承受多重的劳动这些关键性的问题上,卫生部不得不充当“技术专家”的角色,因而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各派角斗的漩涡里。各派都要求他们做出有利于自己一方的“专业证明”。自然也有各派人马过来游说和“攻关”。 时袅仁深知被利益集团绑架的后果就是不得不胡言乱语遭人嗤笑成“砖家”,因而拒绝了一切公关,对三期对女性生理的影响问题只做了十分谨慎的“纯学术性”的阐述――也就是说,等于什么都没说。 最终制定出来的法规,大体还是按照企划院和制造总监部的意见,因而引来了杜雯的严重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一小步也是一大步这个道理她也是懂得,一回来就催着卫生部联署,然后进元老院投票。 时袅仁从衣兜中摸出名章,盖了上去,小声道“杜雯闹,杜雯早就在这……”偷偷瞥了艾贝贝一眼,把话咽了回去。然后时袅仁一边用视线的余光偷偷看艾贝贝,一边对邓铂鋆说:“我不在部里这么久,还有什么急件,你赶紧说吧,免得耽误大家的事”。 “农委会生物实验室的甲型流脑灭活、减毒疫苗试制成功,这是报告书。关于小儿脊髓灰质炎疫苗的开发计划的经费和物资申请报告书;强制免疫计划――这是报告书。这几份报告涉及的技术问题比较多,您慢慢审阅。公费医疗范围、实施方法和额度的事情这星期大家下了不少功夫。做了文总和几位主要元老的不少工作,弄了个重大专项攻关工程,现在执委会传达了一个精神:在公费医疗体制到底如何运转的结论没有下来之前,凡是有助于元老保健工作的诊疗活动及新药临床实验,都可以在百仞总医院或其他有元老医生供职的医院,在元老医生的指导下开展,费用使用办公厅那边的特别资金,文总和萧子山都签字了,您也签了吧。” 时袅仁快速翻阅着这份文件,心想总算是有个空子可钻,赶忙在署名处盖上了自己的名章。 “今天早上,马千瞩那边送来的,关于百仞总医院之外易地设立妇幼保健临床中心,主要收治非职工归化民及其家属,以培养医护队伍的业务能力及锻炼经验。建设资金和运转费用由办公厅全包,物资企划院调拨。吴南海说他准备在归宿农业口的公社社员里搞了个互助基金会,可以无息贷我们一部分流动资金,还答应在土建阶段动员一部分归化民参加义务劳动;吴石芒这阵子送百仞总医院实习的那些修女,答应再借给我们两年,人手算是有了。” 时袅仁看都没看,急忙盖上了名章。 “这是教育部和政保的备忘录:关于医学班长学制设立;还有芳草地准备吸收大陆进步知识青年学习,涉及医护专业,请您有空过目。跟这相关,还是和商务部合作的项目,涉外医疗,医疗旅游,广州总医院的筹建计划书,请您有空过目。” 时袅仁仔细的翻阅着与商务部合作的文件,抬头看了邓铂鋆一眼:“有进步,虽然还是把敏感问题堆在了最后,但是知道拿铅笔标一下了。李总金票大大的有,你小子――” “都是部里的预算外收入,医院食堂早上的羊奶,实验用的动物,有多少都是从这里――”邓铂鋆一脸怪笑。 时袅仁经常在单位过夜,也逐渐养成了不必先看着试毒就能下筷子吃实验动物的习惯。邓铂鋆话中的意味,他是体会得出来的,于是板着脸,把备忘录圈了个筒,象征性敲了邓铂鋆的脑袋一下。制造总监部研制弹簧的过程中,副产品之一是尺寸剽悍的铁夹子,在卫生部用作病历夹。邓铂鋆是卫生部内唯一让时袅仁有拿病历夹 劈头砸过去冲动的人,还是元老。 “最后一份文件我就不批了,不知道有你小子什么私货。你小子,现在部里编制多少人了?上回五道口来要我难看,说卫生部的人员编制是仅次于强力部门的,还不是你背着我搞的。”没等邓铂鋆开口,时袅仁就对拿着最后一份文件等着汇报的邓铂鋆下了逐客令。邓铂鋆贱笑着对时袅仁道了句“yes siter”,边拿着批示好的文件往门外走,边对着空气对艾贝贝寒暄,在门外留下了“办公厅落实对离开百仞短期出差元老的生活补助,河马他们驻外的都算长期早有政策,您这个月要想多些实惠,还是签了吧”的话音。 时袅仁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起身时,双手微攥了一下。时袅仁边走向办公室的大门,边对一直默默无语的艾贝贝说:“早晨还没有查房,我们先去病房看看。待会见了那个孩子,我再考虑一下用药。虽然一级管控药品都是等待过期的货,但现在地主家里余粮也不多了――真要全给用空了,万一元老和眷属要用的时候没有造成后果的,我也当不起这个责任。今天的事,你半年内别给我来第二次。” 艾贝贝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两人似乎又和好如初。在通往病房的路上,穿行在熟悉的建筑中,时袅仁心情复杂。(未完待续。) 第一节 情报 九月的高雄,已经褪去了盛夏的暑热,海风也带来了一丝丝清凉。 立春号静静的停泊在高雄港内,这艘“元老院海军的骄傲”的风帆-蒸汽混合动力巡洋舰刚刚从博铺出坞回到它的母港――高雄。整艘战舰焕然一新,连水兵们的模样都变得特别精神。 经过了差不多一年的巡航之后,在整个夏季,立春在博铺造船厂接受了全面的维护和检修,更换了部分暴露出问题的零件――机械厂的产品随着归化民工人手艺的进步一个批次比一个批次好,现在他们可以用更好的零件来替代早期那些粗劣的产品了。 立春号的火力没有做大的调整,但是实验性的安装了一门全新设计的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被称为“试三四式海军自动机关炮”。 武器设计小组的目的是用它来取代一部分海军舰船上的打字机:毕竟30榴弹比13铅弹对小型船只的摧毁效率高得多了。较大的弹体也可以容纳多种不同弹药――计划配备三种弹药:榴弹、穿甲弹和燃烧弹。不过暂时只配备了穿甲弹。 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是一种自动火炮,和加特林类似,但是它的结构比加特林的多管炮要简单的多,因而被选中作为海军速射火炮。 原版的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使用的是37x94r弹,这种弹是“圣彼得堡宣言”中关于爆炸性弹头重量不得低于400克的规定所弄出来的一畸形产物的产物。由于弹头只能装填了15-20克黑火药,爆炸起来也就是个大号炮仗。超过半公斤的弹头使得初速只有可怜的367/s,弹道性能一塌糊涂。 考虑到海军小型速射炮的目标是敌方的小艇和敌船甲板上的水手,不需要太大的爆破威力。30口径足够了。缩小口径可以减小炮重,不仅大舰上可以增加安装数量,还可以适应舢板炮、海兵队支援火炮等多方面的需求。为了改善弹道性能,将火炮倍径改为25倍,炮弹长度也被拉长了。这么一番改进之后,临高版的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的初速、弹道性能都比原版上了一个档次。理论射速可达每分钟一百发。 不过要使用这种火炮就必须使用定装弹药,由于黄铜弹壳拉制尚未提上企划院的开发议事日程,因而采用的是工艺较为简单的卷制弹壳――虽然不甚可靠,但是用起来并无困难。为了回收弹壳,还专门配备了弹壳回收器。 立春号并非第一次来到高雄,但是它的重新出现,使得紧盯着高雄的澳洲人动向的各路人马都陡然紧张起来。 这艘喷着黑烟,挂着风帆的“巨舰”可不是临高那艘从来不动弹的“圣船”――很多人认为圣船是根本不会动得――立春经常在海面上逡巡,冒出的黑烟,十几里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可怕的是,哪怕在十几里外看到它的黑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它追上,看着它黝黑硕大的船体翻滚着白浪从旁边昂然经过,甲板上矗立着又黑又粗的大炮――这就足够让对澳洲人心怀不满的人丧魂落魄了。 它突然在台湾海峡重现,使得海峡里的暗潮再一次的涌动起来。 李丝雅又一次接到了郑芝凤的信函,这次,郑芝凤提出了新得要求。 自从林十帽神秘失踪,郑芝凤已经知道李丝雅的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已经败露--当然,除了澳洲人绑走了他,李丝雅出于灭口的目的也可能会让他“失踪”,但是荷兰人在大员等地毫无反应的局面说明他们的离间计划并未成功。通过郭怀一的活动,郑芝凤大体了解了一些在高雄发生的事情,包括整个行动的过程和澳洲人的应对。 真是奇怪,郑芝凤心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丝雅的计划都执行的天衣无缝:按照他的看法,李丝雅的布置,每一个环节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切断线索。特别她派出的那个女人的被捕时候果断自杀可以说是掐断了最后的线索。堪称最高明无头案了――为什么澳洲人却能料事如神的抓到林十帽? 莫非澳洲人在李丝雅身边或者在郑家有奸细卧底?还是他们真得有什么妖术?郑芝凤想到了林一绍最近带回来的关于临高的很多令人震惊的传闻。他在最后一封信中说准备潜入临高,搜集更多澳洲人的消息。 但是这一切对郑芝凤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澳洲人既然已经抓到了林十帽子,自然就明白幕后的主使是郑家――两家图穷匕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两家之间的贸易,即使在夏季也没有停止――悬挂着启明星旗帜的大波航运的船只源源不断的运来福建最急需最赚钱的货物:盐。同时运走的各种货物都让郑家发了大财。但是郑家兄弟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的和睦――澳洲人眼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不愿意和他们刀兵相见而已。 一旦他们的事情做完,澳洲人就会毫不客气的露出他们的爪牙――这东亚海面上有什么仁义礼智信么?更别说澳洲人和他们仅仅只是生意关系而已。回想不多几年前,李魁奇和郑芝龙还是“兄弟”呢。 崇祯五年到目前为止都是郑家大有发展,顺风顺水的一年,三月份,原本主持招安事宜的熊文灿荣升两广总督――这对郑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熊文灿是郑芝龙拿钱塞饱了的人。不过邹维琏也不是不好相与的人。邹维琏在万历年间曾出任延平推官,所以对本地的民风,夷情及海防都有所了解。 邹维琏抵闽时,郑芝龙正好剿灭了原先在福建一带横行海陆的陈万、钟凌秀在陆地的余众,因此役升为游击将军。五月,钟凌秀余党又以战舰在海澄,太和等地为乱,郑芝龙又将他们击败。由此使得邹维琏对郑芝龙十分的倚重。 原本邹维琏已经准备调郑芝龙所部去江西剿灭流寇,但是不久前刘香老以一百七十艘船的舰队攻打闽安镇,焚劫抢杀,大有直犯省城的意思。邹维琏不敢犹豫,立即将仍未出发的郑芝龙留下来,对付刘香。此刻,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一举击溃进犯福建的刘香所部。 虽然刘香直犯闽安,大有直接挑战郑芝龙的沿海霸权的意思,但是在郑芝龙眼里,刘香已经不再是他的首要对手了。 原本郑家只把澳洲人视为广东海面上“群盗”中较大的一股,不过靠着大铁船之类奇技淫巧的东西突然发迹起来,而且他们根本不搀和海外贸易。但是自从他们的船只窜犯广州,火烧五羊驿之后,郑家就对他们的看法有了极大的转变。 现在,虽然刘老香依然在汕头汕尾一带逡巡,骚扰福建沿海,不断的派船前往巴达维亚和马尼拉,显然是要和郑家争夺西洋的贸易,但是从日本却传来了十分严重的消息:澳洲人的特使在五岛一带活动,还和得到幕府朱印状的周氏勾搭上了!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深入到了平户。 平户这个地方,对郑芝龙来说不啻于是第二个故乡,这也是他起家的地方。 澳洲人跑到日本去,想干什么不问可知。 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此事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而是事关生死的关键。相比之下,刘老香的种种行为虽然会影响郑家的收入,却不是致命的。要是给澳洲人夺走了日本贸易这条航线,郑家的根子就给彻底的挖掉了。 为此,郑芝龙已经将首要的敌人改为澳洲人。 尽管李丝雅已经不被信任,但是她毕竟是掌握澳洲人情况最多,还直接打过交道的人,所以至关紧要的情报搜集工作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首当其冲的就是澳洲人到底有多少人船实力。 这份信的第一条就是要她提供澳洲人的那艘最大的战舰――立春号的详细情报。 郑芝龙要和澳洲人开火对李丝雅来说并不意外: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要获取立春号和澳洲人的海军实力,对她来说却有些难了。 不错,她的确根据许多零星的情报,大体拼凑出澳洲人的海军实力,也能够描绘出铁快船的外貌和一些性能,但毕竟是二手资料――即使是李华梅也没能上过任何一艘“喷黑烟”的澳洲船。 不过郑芝龙绝非澳洲人的对手这点她却是十分有把握的。从这点来说,她也得尽心竭力的帮助郑芝龙挽回一些颓势,以免这海上变成了澳洲人的天下――那时候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这件事只有拜托自己的乳妹了――也只有即将加入澳洲人团体的李华梅才可能知道这些船的真正的秘密。 现在是九月初,乳妹的杭州号正常情况下应该在八月底返回澳门――现在正是时候。 她坐下来开始用药水写一封密信。(未完待续。) 第二节 女海盗 “……周三,即将进入保克海峡,晴,东北信风,距锡兰还有半天航程,补给充足,不停靠……” 李华梅一边写着航海日志,一边胡思乱想。 自从她接受了李丝雅的指示打入澳洲人内部,她就直航临高,到博铺找到一位熟悉的海军元老,表达了自己愿意加入临高方面的意愿。 虽然自己在海军“少壮派”中人气很高,但是她还没荒缪到认为自己立刻就进入澳洲人的团体。李华梅很清楚,自己这种“海底”不清的人,是要有相当长时间的“盘”――或者按照澳洲人的说法叫“审查”之后才能“入伙”。特别是澳洲人用人,最重“海底”。“人人起底,个个过关”是他们的一贯口号。 关于自己的身世、经历,她和姐姐一起精心准备了一套说辞――好在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在澳门知道的人很少,真正掌握内情的人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他们是宁死也不会泄露李家姐妹的秘密的,更不用担心他们会主动泄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博铺她没有受到太多的“盘底”,在写了一张纸的个人自述,再加填写申请书之后,她的申请就算是被接受了――不过对方表示,必须在三个月之后才能正式通知她申请是否能被通过。而在此之前,殖民和贸易部有一项前往果阿的紧急采购任务要请她去办。 自从她和澳洲人牵上线之后,李华梅一直独占着果阿的贸易专利。为元老院运来各种印度和欧洲商品。1632年她依然按照惯例取得了这一贸易专利证。 按照澳门的葡萄牙人一贯的果阿贸易航线,每年一二月,葡萄牙船只就会前往果阿,在果阿装上毛织品、衣料、印度花布、棉花和棉织品、水晶和玻璃器皿、时钟、葡萄酒等欧洲和印度商品,然后在四月返航,沿路途经马六甲、暹罗、帝汶、锡兰、缅甸等地区,一路做生意,用船上的货物在马六甲交换香料、檀香、沉香,在暹罗的鲨鱼皮和鹿皮等等。这样走走停停一路的买卖做下来,大概是六月到八月之间回到澳门。 不过李华梅的果阿贸易是直来直去的――她并不沿路进行贸易,澳洲人对商品的需求是种类少,但是数量大。对每年的交货数字都有严格的规定。特别是对某些他们需要的商品,都要求每年至少运来多少数字,否则下一年她的贸易专利就会无效。所以李华梅沿途一般不在沿途各港口做交易,而是一路直航,以求能够在一年内多次往返,将尽量多的货物运到临高。。 李华梅从临高出发前到博铺港殖民部办事处领取商品供销清单的时候意外见到了司凯德的女仆司蜜达。因为李华梅是元老院重要的商业伙伴,和殖民贸易部经常打交道,所以两人算是很熟。这次见司蜜达胖了很多,一脸幸福的笑容,穿着发式也变得邋里邋遢,已经明显鼓起的小腹明确的告诉众人她已经有了。 怀孕的女仆自然不能跟着首长四处跑,就被司凯德安排到博铺的殖民部办事处做点文字工作,而且海边空气也好一点,海产品也更新鲜一些――多吃鱼对孕妇有很大的好处。 接着司蜜达又叫来李千姬,三个女人一起吃饭聊天。李千姬是李海平的女仆,和司蜜达同期――女仆培训班第4期,她们的宿舍床号一个111,一个是113。原本关系就十分亲近。 由于元老们的恶趣味,在进行女仆登记的时候发现元老的女仆里有几十个李万机。于是办公厅明令禁止再使用这个名字。这些李万机之中有一个俊俏乖巧的最终就成了李海平的女仆,然后被改名为千姬――还有一些元老眼明手快改成了百姬、十姬和一姬的,其他人就只好和这个名字告别了。 李千姬跟去台湾后不久就发现怀了孕,于是也给打发回了临高。李海平是李华梅的首席粉丝,李千姬早就认识李华梅,作为一个受过严格后宫化训练的生活秘书,第一次见面干脆就直接把李华梅认作姐姐了。 现在两个孕妇一起住在李海平在博铺的海军营地军官宿舍里――里面很空,院子里有食堂、洗衣房、卫生室,还有勤务员打扫,什么都不用操心,办公厅还特地向海军基地打了招呼,元老院的未来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 现在李华梅也记不得三个女人坐在一起说了什么,总之唯一留下的感觉就是深深的彻底不能摆脱的不爽,不论哪个时代,女人的嫉妒心基本上和自己男人的受欢迎程度成正比,和自己孩子的数量成反比。 三年前李华梅第一次和澳洲人接触的时候觉得男人只是一种动物,现在自己转眼已经26了――这在本时空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了。从镜子里看自己:脸蛋变圆润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当年被自己迷的团团转的澳洲蠢男人现在已经成了称霸中国海的大人物。 更糟糕的是,一帮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小孩,居然要把孩子生在自己前面了。自己呢,比更糟糕还糟糕的是, 自己的审美趣味不知不觉的也变成了细皮嫩肉,微胖,身材高大,满脸天真并且自信的笑容,头发不长…… 这日子没法过了,妈的,好想有孩子啊……愤愤的合上日志本,收起蘸水笔和墨水,戴上草帽和蒙德送的墨镜,挎上弯刀,紧了紧腰带,走出船长室。 “小姐,西北边那条船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多长时间了?” “昨天也看见过,晚上没看见灯光,今天又出现了” “那条长船?” “对,今早上又离远了一点,正在靠近,如果各走各的,它应该早就超过我们了” “嗯,右舵三,往远海走一走,如果跟上来就准备战斗,让大家赶快吃点东西,甭管熟没熟,然后把火熄了” “是” …… “小姐,那船跟上来了!” “准备战斗!敲钟!左舵五,满帆!……阿邱,带你的人把锚链挂在船舷上!……卡洛斯,带你的人去打水撒沙子!……毛大,带你的人……” “奶奶的,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打起老娘的主意了!”她咒骂了一声,……老……娘?……唉! 杭州号是一条150吨的小型双桅纵帆船,对方的船看起来有三四百吨的模样,三桅,船体修长,跟英国人船类似――应该是一种北欧式船型。这种船的速度比自己的船要快不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驾驶,反正要抢劫是错不了的。 海上开片这种事李华梅并不惧怕任何人――除了澳洲人那种会冒烟的大船,好在那些大冒烟船的船长都是自己的崇拜者,自己身上的行头有不少是这些人送的。 一边想着,李华梅一边摘下太阳镜收好,又把眼镜盒放进一个铁皮匣子里,不管怎么样,这样眼镜一定不能丢了,从铁皮匣子里拿出李海平送的两支德林格手枪装好子弹和火帽插在腰上。从墙上摘下殖民部司凯德送的巴顿剑多利,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八盾”,据说日本人把他们的最厉害的武士叫平八郎,可是日本人不用这种直剑,多利又是怎么回事?司凯德说:送给李小姐的话就是“多利-八盾”了…… 回到尾楼上,敌船已经只有四五链了 “大炮装铁球弹,小炮装链弹,听我口令,准备转舵,准备敲战鼓……” “哎……小的们!你们给我仔细的瞭望是哪家蠢货来送死的!第一个看清旗号的有赏!”李华梅头一脚踩在栏杆上鼓舞士气,一手拿着剑,曲线毕露,英姿飒爽,红色头巾就像一团火焰随风飘扬,这也是船员最巴不得看到的景色。 “赏什么?” “是啊,赏什么?” “小姐亲一下!” “亲我那玩意一下!” “砰”的一声,说话的水手双腿之间的甲板上已经被打出了一个洞来。 “要亲可以,”李华梅吹了下枪口,“晚上切了下酒……”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其实老船员也都有点纳闷,杭州号上悬挂着葡萄牙和澳宋两面旗,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自然不会攻击本国船,英国人正常来说也不会攻击打北极星旗的船,荷兰人过去说不好,但是现在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干,除非他们的东印度公司不想要香港的贸易了――这生意现在赚钱赚到葡萄牙人眼红的地步了。 “小姐,看,敌舰升旗了” “这什么旗?” “好像是丹麦,他们的东印度公司离这好像也就是100多里格。” “好像丹麦和陛下议和了吧?” “红毛子叫他们什么精海盗,说是自古就是海盗民族” “自古以来就好使的话,还要大炮干什么!管它是白骨精还是狐狸精,送上门来就是咱的肥羊。” “管他娘的蛋!准备开干!”(未完待续。) 第三节 加勒堡 在众多西方殖民者建立的东印度公司之中,有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会忽略的丹麦东印度公司,它建立与1616年,时间相当早,甚至比葡萄牙东印度公司还要早十几年,而且早在1620年就在印度次大陆东海岸的塔兰迦姆巴迪建立了一个小型殖民地,这时候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在印度的据点还都在次大陆西海岸。 不过此后的一百年里丹麦东印度公司的成就也就限于此了,由于不久前和不久后两次参与三十年战争都遭到惨败,之后又被崛起的瑞典持续殴打了近半个世纪,夺走了全部斯堪的纳维亚领土,国力日渐衰败。 不过眼下,丹麦血管里的维京基因还经常发飙,两次参与三十年战争并且和瑞典人结下梁子就是这种不理智行为的后果。现在维京病发作的是一艘特许商船“格里芬号”的船长特勒尔丁?维斯赫伊。昨天他在考虑是否应该挂起正和神圣罗马帝国交战的瑞典旗帜,不过又觉得传出去于自己名声不好,干脆一直跟踪到看不见陆地再发起进攻,这个考虑的潜台词是对不留活口有完全的信心。 不管怎么样,维斯赫伊知道自己的船要比对手大的多,而且西北欧国家的船型细长,拥有更快的速度和更多的甲板炮,就算路上闹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流行病,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喂鲨鱼,他现在能跳帮战斗的水手也远远多过对手。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女人,不但比自己年轻很多,而且对胜利怀有更充分的信心。而且那个女人有一伙维斯赫伊做梦没想象过的雇主。 在经过多年的贸易交往之后,这个女人从那些商业伙伴手里弄到了一些本来不该出现在本时空的武器。杭州号有8门12磅长炮身加农炮:2门在船首炮甲板,2门在底炮甲板后部,4门在尾楼炮甲板,这些炮都是临高自己淘汰的熟铁炮,高价卖给友善中立的的商业伙伴。 要不是李华梅在海军中拥有一票粉丝,加上她为临高运来了大量急需的货物。在对外情报局成立之后,还提供了大量果阿等地欧洲殖民者和当地土王的经济政治情报,被列为相当有用的合作者才获得企划院的批准的。 海风呼啸,船帆猎猎,维斯赫伊船长的格里芬号正在全速前进,李梅华已经清楚的看到船头的狮鹫雕像了,凭着多年的海盗经验,接下来的整个动态作战态势图已经清晰的显现在了她脑子里。 “弟兄们,点燃火绳!”她拔出佩剑,“升起红旗!” 战斗短促而激烈,但是不出李华梅的预料,在她的火力优势之下,格里芬号的速度优势没有给特勒尔丁?维斯赫伊船长带来太多的好处,接二连三的炮弹就摧毁了格里芬号的炮火和帆缆系统,杀伤了甲板上大多数水手。 当李华梅带着人冲杀上格里芬号的甲板,如同秋风扫落叶,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杀丹麦人的时候,维斯赫伊船长才发觉自己选择了一个多么不合适的目标,当明晃晃的巴顿剑逼过来的瞬间,维斯赫伊船长立刻做出了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他把佩剑丢到了甲板上,举起了双手:“我投降!”他用德语喊着――这年头在海上,德语算是一种半通用的语言。 巴顿剑的剑尖及时的收住了――距离维斯赫伊船长的喉咙还有0001公分的距离。 “好吧,我接受你的投降。”这个女人傲慢的说道,“现在您和您的船和货物都是我的了……” “愿为您效劳……”维斯赫伊垂头丧气的说着,有些“黑色幽默”的说道。这年头,在海上打劫失败的下场是悲惨的:水手还能改换门庭,自己则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在桅杆上荡秋千。 按照李华梅过去的脾气,维斯赫伊这样敢于主动打劫她的船只的货色,抓到之后要么走跳板要么荡秋千,最起码也得拖龙骨,总之都是不得好死。不过这会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肠开始变软了。 李家姐妹作为一个只有两条船不到三百人的小海盗团伙,能在南海和印度洋生存这么久,已经充分说明了她们的实力,更何况现在李华梅个人背后还有穿越集团一点点善意。 别看这点小小的善意,这几年来李华梅愈发发觉这点善意表现出来的强悍实力――她已经愈来愈离不开元老院了。 “要不是为了小姐和姐姐,真不如跟澳洲人混了。”李华梅暗想着,想到自己其实还去当卧底,不由得十分气馁。 她拎着弯刀,一脚踢开船长室的门,开始搜索战利品,任何一条船上最值钱的东西总是放在船长室,除非装了成吨金银的西班牙运金船。 很快搜索完成,船长室里搜出一口袋金币和一些金首饰,算不上很多,弹药库里锁着二个小酒桶,撬开之后里面装得都是银币,大概有三四千银塔勒――本时空欧洲船到东方都是空着去满着回,一般都要携带大量现金。另外从俘虏身上也搜出不少零散的金银币。 船上的货物有一些皮货和武器。皮货在印度没啥市场,主要是转口的,武器大概是给塔兰迦姆巴迪殖民地自用,或者卖给当地土著。除此以外最大一批战利品居然是――人。 首先从底舱里押出一个欧洲男人和几个黄毛女人,他自我介绍叫弗雷德里克?威尔斯里?卡尔森,是一个路德教牧师,那几个女人有一个是他老婆,其它是他的教会收留的战争寡妇遗孤和之前在德意志打仗时候“解放”的旧教修女,本来有十几个,路上死了一半,现在还剩6个。由于新教没有修女这个职业,而这些旧教修女和寡妇遗孤也没有别的生活能力早晚沦为妓女,卡尔森牧师所在的哥本哈根教会就决定让他去殖民地传教,顺便把这些女人带去殖民地讨生活――所谓讨生活就是嫁给当地单身的欧洲殖民者。 根据船上其它俘虏招供,特勒尔丁?维斯赫伊船长愿意带上这些女人是想到殖民地卖掉大赚一笔,至于是给总督当仆人还是给哪个王公当小妾那就不是他的事了,反正到了印度一个牧师也没处讲理去。既然是商品,这些女人一路上被锁在底舱里,居然没有受到任何侵犯。 接下来押上来的是维斯赫伊从阿曼抢劫的阿拉伯船掠到的一批奴隶,也关在底舱里,男女黑白都有,足足有二十几个。那些女人基本上被糟蹋的爬都爬不动了,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李华梅知道澳洲人对白种女人有特殊的兴趣,大概可以卖一笔好价钱,那些阿拉伯人的奴隶大概还有三四个能活着带回临高去,剩下的只能去锡兰卖掉,另外自己的船和掠来的船也需要修理。 经过彻底解除武装和简单处理之后,两条船缓缓的向锡兰岛南部的加勒港方向驶去。 受伤的格里芬号速度慢了很多,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到达加勒附近,海面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渔船,海鸥啾啾叫着在渔帆间穿梭,一大群回巢的狐蝠悄无声息的飞过杭州号和格里芬号。 加勒是葡萄牙人在锡兰岛西南部控制下的贸易殖民地,距离旧时空的科伦坡南部大约100公里处,正好处于印度洋的海滨上。加勒老城及其城堡建筑在岩石半岛上,这个半岛是个天然的港口,由于大量珊瑚礁的出现,港口的入口处变得极其错综复杂。 14世纪的时候加勒已经是锡兰岛上最为活跃的港口之一。1505年,葡萄牙人开始定居于该岛,1507年,他们在加勒建立起交易站,并建造了圣克罗伊的小型城堡。 李华梅和李思雅都去过无数次,不过因为去年和当地人发生了一些争斗,本来这次是想避开的,现在看是不可能避开了。 上次的事没出人命,无非是花点钱肯定能摆平,修船也要钱。自己除了掠到的金银,抓的俘虏里有些有身份的人,可以卖给加勒总督――总督大人是很乐意向塔兰迦姆巴迪的丹麦同行勒索赎金的,无非是需要花点时间。 这位总督在这个小小的殖民地里几乎什么也不干:葡萄牙人善于圈占殖民地,却不善于经营。天气炎热固然是一个问题,不过伊比利亚半岛的居民似乎天性懒散也是一个原因。锡兰岛在荷兰人和英国人手中完成了全岛征服和开发,葡萄牙人却没留下什么痕迹。后来成为联合国文化遗产的加勒古堡是后来荷兰人夺取锡兰之后修建的,建筑面积达35万平方米。眼下的加勒堡垒只是在半岛北侧靠近地峡的地方建立的一道城墙和1625年受到荷兰人威胁之后增建的三座堡垒 不过这三座堡垒只能对付当时技术水平下的海上攻击。即便在杭州号的火力面前也撑不了太久,实在看不出来葡萄牙人已经在此经营了120多年。(未完待续。) 第四节 战利品处置 加勒是锡兰岛上的重要商业口岸,此地又是前往印度贸易的沿途中转地之一,而锡兰本身也有相当多的香料和宝石的出产,所以很多船只会在这里靠泊,补充食水,整修船只,交易商品。所以修船厂的规模颇为可观。 不过李华梅把格里芬号拖进修船厂之后,这里的估价却高达三千西班牙比索――12磅加农炮的威力实在太过显著,船壳上打出了不少破洞不说,临高独有的葡萄弹对甲板和帆缆的洗劫使得帆缆全部报废,三根桅杆要更换,甲板上也有大量的破损需要修补。除了金钱,还得花上三个月的工期。 李华梅有些迟疑,她原本打算修复格里芬号之后作为自己的旗舰使用――既然要正式投奔澳洲人,自己的“本钱”就得雄厚一些才好。格里芬号的吨位和船型都很合乎她的心意。但是这开销和工期都让她难以接受。 正在迟疑间,出现了一个戴着一只眼罩的西班牙绅士,他提出以九千西班牙比索的价格购买格里芬号――包括上面的大炮、火药和货仓里运销来得武器:包括数百支火绳枪,一些刀剑和几门小炮。 这个建议立刻打动了她,虽然格里芬号是艘不错的船,但是她第一耽误不起时间,第二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花太多的钱。再说等到正式投髡之后,很可能从澳洲人那里弄到更好的船。 于是这笔买卖在讨价还价中以一万比索成交。西班牙绅士很爽快的拿出一张可以再果阿和澳门兑现的印度婆罗门商人的支票付了账。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拆下船头的鹰狮船头雕――为此差不多损失了五百比索,不过李华梅觉得很值:她现在终于有了一件连澳洲人都没有的东西了。 卖掉了受损严重的格里芬号,杭州号的维修就很快了。李华梅一边督促修船一边处理战利品。 主要的战利品就是俘虏。由于上次她们姐妹在这里和葡萄牙殖民当局闹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所以这次为了体现姿态,只好把这些丹麦佬以半卖半送的价格卖给了总督,让总督能小小的发一笔财。 能换赎金的都是些军官和高级船员,没有人会为普通船员们付出赎金的。而且这伙人中间也没几个丹麦人。李华梅很简单的把余下的人集中起来,要他们二选一:要么跟着她干,要么就到总督府的地牢里蹲着,等候总督和主教的审问。走运的话按世俗的海盗罪绞死,不走运的话按宗教“异端”处理,愿意悔罪的充当苦役划桨手,坚持信仰直接烧死。 当下所有人立马换了东家,轻伤员简单治疗一下。重伤的根本不用管――因为他们早就死在海上了。 那些被蹂躏的病恹恹的阿拉伯奴隶在码头上就地卖掉,看起来还行的给点咸鱼调养一下跟欧洲女人一起运到临高去。这一路倒是很安全――按照李思雅定的老规矩,船上绝对禁止搞女人,下船随便。 在俘虏中李华梅留下一个十来岁的阿克苏姆小女孩做使唤丫头――埃塞俄比亚的特产就是奴隶,这些东非人高大有力,线条俊美,是中东奴隶市场上很受欢迎的货源。自己严加调教肯定是一把好手。为了纪念这次胜利,给小丫头起名叫李鹰。 至于卡尔森牧师,他一听说到了葡萄牙人的地盘就躲在甲板下面不敢出来,生怕被葡萄牙人抓去“拯救”,这年头异端往往比异教徒更有风险。穆斯林俘虏尚且可以当奴隶,当水手。异端不肯悔改可就要尝尝裁判所的火刑柱的味道了。 作为提供保护的代价,卡尔森要在到达临高之前当水手,她老婆和其他女人一起关在底舱里以免遭遇意外。李华梅隐约记得澳洲人里似乎也有那么一两个新教徒,只是搞不清楚也懒得搞清楚到底是路德邪教还是加尔文邪教。她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信,为了照顾船员的情绪,她平日里摆出既信妈祖又信圣母的样子。 再次抵达临高已经是八月底的事情了。她按时交付了紧急订货,并且向殖民和贸易部提出自己有一批货物出售――可以给殖民和贸易部优先出价的权力。 这次李华梅又重拾了当年第一次到临高时候的风光:虽然夸克穷已经运来了一船大洋马,但是市场远没到饱和的状态,再多来十几个也是件喜闻乐见的事情――更何况这批女奴隶还有罕见的北欧种。 司凯德最近依然郁闷:几个激进派元老依然时不长在报纸上发一两篇不点名抨击“右倾投降主义”和“乌龟保守主义”的笔名文章。司凯德是有苦难言:殖民部早有一大堆扩张和贸易计划,早已报上去的关于对北海道进行远程探险寻找炼焦煤矿的议案,和在乌苏里江、黑龙江口地区建立季节贸易栈和常年基地进行驯鹿皮、地衣染料贸易和进一步深入内陆议案一直石沉大海,听闻有人批他是“左倾冒险主义盲动”。 “娘西皮,这样是投降主义,那样的冒险主义,老子不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了么?”司凯德在他的三楼可以俯瞰大沙盘的办公室里生闷气,“看来这执委是高处不胜寒――没根基的坐不住啊!” 掐指一算,眼下的七执委,外加一个没投票权的办公厅主任,除了自己执委个个要么是有自己的基本盘,要么就是和其他执委之间连声带气。相比之下自己不但和其他执委交集甚少,而且在元老院中也没有可靠的同盟者。殖民贸易部里强力派系广雷系自成一体,虽然对自己开展工作很支持,但是并不贴心,要说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的时候未必靠得住。 正在愁闷间,听说李华梅回来的消息,他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李华梅提请“入籍”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事不归他管:入籍是民政人民委员会的事情,具体审查又是政治保卫总局经手。他又不是大航海的粉丝,对这个名字和这个女人都没什么遐想――李华梅对他不过是一个很好用的商人而已。这次紧急订货的安排也是根据企划院的要求做出得。 “按正常程序走就是了――”司凯德挥了挥手。 “首长,她还运来了一批‘办公厅特别用’……” 司凯德打了个激灵――“办公厅特别用”是个委婉的代号,其实就是专门供应元老的女奴的代号。 他顿时来了精神:“先把人送去净化!告诉码头和检疫营:我一会就过来。” 司凯德一见“货色”的品相,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立马派人去请萧子山来“验货”。 办公厅主任立马就出现了,司凯德眉飞色舞的对着来“检查工作”的萧子山大谈“洋马经”: “……大洋马其实也有很多不同品种,以我过去去过欧洲的经验,北欧女人有‘贫乳女神’的称号,胸脯比较小,你看,这几个就是典型的北欧洋马,”他一边说一边指点着,“充其量也就是b罩杯。可是你别看她们普遍胸小,她们的骨架和下巴没有德国大洋马那么宽大,也不像英国女人那么窄小,腿又很细长,比较符合元老的审美观。” 萧子山连连点头。 “……另外北欧雅利安人在寒带进化了几千年,久经高脂食品考验,既不像东欧女人那样容易发胖,也不像南欧女人那样容易衰老。再说北欧人目前主要还是吃鱼吃肉,胸再小也比大明朝和日本女人强一些……” 萧子上对他的理论很是佩服,点头道:“可惜少了点。” 这批女奴除去阿拉伯人,来自北欧的只有七个人:一个是瑞典人妻,三个丹麦寡妇,一个丹麦萝莉,另有二名德国女子,不过她们来自荷尔斯泰因-石勒苏益格地区,也勉强可以算是北欧洋马。 “不要紧,货源可以慢慢开辟,”司凯德拍着胸脯,“这次不还弄来一个神马瑞典神父么,还有几个丹麦佬,可以从他们身上打开渠道……” 对于西北欧大洋马的来源司凯德并不十分担心。三十年战争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战争,将整个中欧地区都陷入血火之中,民众流离失所是家常便饭,失去家园的男人可以去当雇佣兵,女人只好跟在军队后面做妓女。只要肯花钱,绝不会买不到女人――就是路途实在远了点,比去巴士拉还麻烦。一来一回还不到三四年功夫……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只能作为长远规划了。 就在这时候,李华梅在杭州号的船长室里,正在账本上计算着这次航行的收益和支出。 别看李丝雅和李华梅平日里行事豪奢,一掷千金,颇有贵家千金、海上女豪杰的派头。实则姐妹俩对金钱出入控制很严――李丝雅除了一栋大房子和两条船之外并无什么恒产,在海上贸易、行劫、贩卖情报和违禁品虽然获利丰厚,支出开销也很大:仅仅维持在澳门的场面、保护罩和各地的情报网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如果不能量入为出,很快就会捉襟见肘。(未完待续。) 第五节 入籍 这些年来李丝雅为脑,她是手臂,在海上翻云覆雨,收获丰厚,每年都有不小的盈余。不过,为了将来做考虑,不得不多存储一些下来。李华梅每次出海获得的利润,一部分缴在李丝雅在澳门一家犹太人的银行的户头上,一部分直接交给小姐。 李丝雅给她每次出航行纯利润的5,按照当时的标准看来,李丝雅对她的恩惠已经很了不起了:她李淳说到底不过是李丝雅的家奴,为主家奔走营收原本是应尽的本分――主人肯额外赏些钱财就不错了,还给分红那更是恩典浩荡。 虽然有这笔分红,但是钱除了随身携带一部分之外,大部分还是放在澳门的银行里――也是由乳姐代管的。李华梅原本钱这码事不大上心,总觉得有小姐打理钱财,自己跟着小姐不会吃亏。 不过,最近她的心态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过去总觉得自己和乳姐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在暗暗感怀年华逝去的时候,才惊觉起自己原来什么都没有,连杭州号都是姐姐的财产。 多少也要为自己打算一点了。小姐总不会一辈子在澳门干这个买卖。等小姐一走,自己又怎么办呢?继续跟着她吗? 李淳最近一直为这样的问题所困扰。她甚至想过乘着这次投髡干脆假戏真做,彻底摆脱乳姐的控制。过去她身边都是李家的人,船也是李家的。这次不开眼的丹麦人送来了大把的钱财和水手。 从船上抢劫到的战利品出售、卖船的收入,除去一路的开销和支出,加起来大概有一万二千多比索。为澳洲人运输货物的利润不在内――这部分不能算是海盗行动的收入。 按照规矩,打劫格里芬号获得的战利品收益按船长50,头目20分配,剩下的由水手平分。她自己独得六千比索。 六千比索之外,她还得到了从格里芬号船长室里得到的维斯赫伊船长的私财:包括一袋金币、一个装满锡兰红宝石、绿宝石、水晶的小口袋。一向以光明磊落为傲的淳小姐这次毫不犹豫的把东西落了自己的口袋。 有了这笔本钱,弄一条新船也不是难事――虽然每次一想起这个都在心里大骂自己薄情寡义,不过这个想法却变得越来越顽固……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现在先在这里安居下来吧,李华梅心想――我也算是正式投髡了呢。 关于李华梅正式申请“入伙”的事情,在民政人民委员会的桌子上已经押了好久了。之所以说什么要等三个月,主要还是刘牧州目前对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归化民政策感到比较模糊。这事事关国策,在没有得到明确的政策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擅做主张为好。 执委会到目前为止,对入籍该如何定义和管理并未有明确的规范。大体来说只要来到临高定居的,都算是“移民”。不管是有组织移民还是自发移民,到临高之后都要进入检疫营净化,然后再分配到各地居住。 这些人都是登记注册,然后统一分配到各个公社,加上原先海南岛各县中已经编入公社,完成集村分户,并且在基层建立基本组织的各个村落的人口,就形成了隶属于企划院控制下的“直营人口”。这部分人口中还有相当比例是“契约奴”。所谓的归化民就是指这部分“直营人口”。元老院从归化民中征募士兵,招收工人和学生,选拔干部。 归化民受到十分严格的控制,民政人民委员会、警察总部和政治保卫总局联合建立了一套严密的户籍制度,禁止自由迁徙,任何常住人口流动必须伴随以户口迁徙手续。用精密表格控制每个归化民的具体下落和动向。 其他没有被编入公社的村落、城镇的人口,他们向元老院纳税完粮,也提供人力,但是在统计上不列入归化民范畴。目前民政人民委员会只是初步完成了对他们的人口普查和田地清丈工作,发给了新的田凭和户帖。除此之外还没有在各村建立起有效的基层统治,基本还是过去的乡村自治的套路,缙绅和宗族依然享有较大的威望和权力。不过,由于国民军系统的建立和治安战时的严厉打击――特别是大批缙绅和宗族在治安战中以“通匪”的名义遭到清洗,这些乡村传统势力的气焰已经大不如前。 目前之所以不把他们列入归化民纯粹是由于目前的干部不足,而且整个海南地域广大,要完成这一工作也非一朝一夕,何况现在内政人民委员会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移民安置上,全部完成全海南汉族、苗族和熟黎人口的“归化”,还需要二三年时间。 但是要成为归化民也不难,只要志愿加入军队、去元老院属下的工商农企业当工人、职员,或者去国民学校念书,就可以被列入归化民的范畴。总之,归化民大体就是一个想做就能做得阶层――只要能够坚定的“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就可以。不问出身,不问性别,也不问年龄。 虽然理论上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具体到哪些人可以列入归化民在元老院一直有争论:比如地主能不能算归化民?按照元老院目前的农村工作思路,鼓励扶持经营性地主发展集约化农场,既然他们是鼓励的对象,把他们列入归化民显然不成问题,但是租佃类地主能否成为归化民引起了元老院的很大争议。 租佃地主属于“消灭”的对象,但是目前积极支持元老院的租佃地主也很多,不少人还把子弟送进了国民学校和工厂企业。这样的地主在临高就有十多家:特别是勋素济的岳父刘家,虽然也加入了天地合,开始搞集约农场,但是他们家族名下的出租土地和佃户依然很多。 类似林林总总的细节问题使得归化民这个身份的认定变得难以操作,目前由马甲牵头正在搞一个有关这一内容的法律文件,彻底的将这件事规范起来。 象李华梅这样有一定财产又有专业技术的人愿意“入籍”成为归化民,一般都会得到同意。但是政治保卫总局对李华梅的政治鉴定不高――她和李丝雅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证据,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并非空穴来风。按照政治保卫总局的看法就是“有历史问题,社会关系复杂”。 很所以这事就一直悬着。但是海军少壮派里颇有几个李华梅的粉丝,听说李华梅愿意来“投奔自由”,一天到晚上刘牧州这儿来做工作,刘牧州不堪其扰,斟酌再三,决定直接向执委会汇报,请他们定夺――反正李华梅此人在执委会也是人人都听说过得。 李华梅不知道澳洲人内部正在热烈的讨论该怎么处置自己。分完钱之后,她到商馆去了一次,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商馆转交信件也是一项服务内容,当然,政治保卫总局也不会放过借此检查信件的机会。 信是小姐写来的――当然抬头是澳门的一家商行,内容无非是汇报买卖商品的情况。她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用煤气灯的火焰烤了烤信封的内侧,很快就浮现出几段字迹来。 李丝雅要她去搜集澳洲人海军最近的动向,除此之外,还要她提供“冒黑烟三桅快船”的详细情报。包括它上面装几门炮,发射多大的炮弹,除了风帆之外还有秘密的方式驱动的等等。 李华梅将信放在煤气灯上点着,看着它化为灰烬。她知道姐姐又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当然,姐姐要她来投髡,本质也就是为了搜集澳洲人的情报。 “冒黑烟三桅大船”――“立春”――她在博铺见过几次。但是这次回来立春却已经不知去向了。根据她以前几次来博铺搜集到的情报,立春号十有八九已经去了台湾的高雄――澳洲人在台湾新建的一个港口。 不过,就算这船不在这里,她也能从自己的“粉丝”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何况还有些一些小些的“喷黑烟的船”在博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到船上去转转呢――相当年圣船她都登上去过。 只要能找到一个熟人,她就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此外,她还想借机寻找下姐姐的下落――既然小姐说姐姐就在澳洲人这里,那么她十之八九在临高这个澳洲人的老巢里。很可能就在距此不远的百仞城里。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她并没有把寻找姐姐李默的事情告诉澳洲人,先找到人弄清楚状况再说。丫头李鹰是临高唯一的非洲人,过于引人注目,被留在家里。其实就她这样身高165的女人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只是澳洲人最近运来不少北方人,才显得不那么惹眼。李华梅换上一身归化民女职工旧制服,戴上草帽穿上草鞋,暂住牌挂在脖子上,背上一个竹水壶,勉强像个新来的山东大妞。(未完待续。) 第六节 东南亚公司成员 不过要搜集“冒黑烟三桅大船”的消息却不容易,这船如今不在博铺。而平日里在博铺随处可见的海军水兵此时更是少了很多。她只好在博铺港区四处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个海军中熟人打探一番。 然而这里一个她认识的元老都没见到,她在博铺白白转悠了二三天,一无所获。只好又去找李千姬,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首长”们现在在哪里。李千姬只知道自己在送回来之前李海平还在高雄,之后就一无所知了。 虽然一无所获,但是她又不敢离开此地,生怕错过了澳洲人的入籍回复――有了归化民的身份,她才可以自由的在澳洲人的地盘里活动。虽然她现在已经渐渐起了贰心,但是小姐的余威仍在,对她的命令她还是不敢违抗怠慢的。充其量也就是为自己先铺点后路罢了。 此时,在执委会的办公室里,有个人一锤定音的就她的申请做出了回答: “既然她表示愿意为我们的事业而奋斗,政治保卫总局又觉得她不可靠,那么就让她带着自己的杭州号到第一线去吧――大炮会证明她是不是真心诚意的投靠我们。” 于是李华梅的入籍就此批准,司凯德很快收到了二封加了火漆的正式公文。第一封是同意李华梅正如入籍归化民的批复,另带全套相关文件;第二份是政治保卫总局发来得李华梅政治鉴定:4c级:“不可靠,可利用,进一步观察”的最低一级。 司部长知道,按照这个级别,李华梅就是上了政治保卫总局的另册了。凡是评到4级的人,都是告密员密切重视的对象。 要说这个级别,连刚进检疫营的难民都不如――和有会道门小头目背景的难民不相上下了:那类人可是一旦被人汇报有“反社会言论”就会直接抓到三亚的矿场上去。 “看来她的下场不会太好呀。”司凯德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随后他签发了一道命令,将李华梅的编制列入到殖民和贸易部属下的东南亚贸易公司的序列里――这是按照刚才办公厅打来的电话执行,根据这一电话,李华梅的杭州号将被调往台湾。 在接到入籍准许的通知之后的第二天,李华梅就开始了她漫长的入籍归化之旅。为了确保她能准备的按照步骤去做,殖民和贸易部专门派遣了一位归化民职员全程陪同。 首先是制作户口本和身份证,由于李华梅目前没有固定住址――商馆那是临时居所,所以她的户口本暂缓办理,只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办事员表示她最好在三个月内找到固定住所――买得租得都可以。 李华梅在硬纸卡上仔细的按下了拇指指印,又在相关登记册上留下了十个手指的全部指纹。 “这就是你的身份证了,要随身携带,作为归化民很有用的。”办事员说道。 李华梅把这张对开硬卡纸接到手里,仔细的看着,卡纸很硬,十分挺括,折起来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封面上的三个黑宋体字:临时身份证,下面一排小字:“大宋澳洲行在警察总局,有效期自签发之日起三个月”。打开里面却是详细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出生日期――上面一排是他们常用的阿拉伯数字,用公元纪年记录,下面是按照大明的年号。出生地点:澳门,居住地址上却是:无固定住址。职业栏里写着“船长”,文化程度一栏是“非文盲”。最后是户口性质:非农。 在栏目的最下面,是一排十二位的阿拉伯数字。身份证上盖着个鲜红的大印:临高县警察局。下面是签发的日期:163293。 李华梅拿了这张身份证从博铺派出所出来,马上又被带到了海关大楼一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口一块不起眼木牌子告诉她这里就是东南亚公司的所在地。 东南亚公司里的办事员当下拿出一堆文件来要她签署,包括她的杭州号的入股协议。办事员向她解释说,她是杭州号船东的身份加入的东南亚公司的,所以属于入股东南亚公司了,公司会按照她的船只情况给予一定数字的分红股份,在年底会按照利润给予分红。另外,她还可以享受公司发给的工资和相关福利。 “您的杭州号,按照契卡的估价,以西班牙比索计为一万五千比索――包括上面的所有火炮和其他零星设备――就按照这个金额给您入股,您有异议么?” “没有。” “您现在还没有船长等级证书,不过以您一贯的航海表现来看,我们认为您申请领取乙等船长证书是很容易的,最好在一周内申请船长证书――按照元老院的法令,所有元老院治下的船只的船长都要持证上岗……” “好,好,我一定申请。” “还有你的文化资格证书……”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马上去考一张。”李华梅连连点头。 “您还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了。”李华梅被冗长的说明搞得晕头转向,心想反正自己的是来卧底的,真要给骗了财小姐也得给兜着,当下二话不说全部签了字,按了手印。 “这是您在东南亚公司的工作证,请您要随身携带,”办事员又递给她一张类似的对开卡片――少不了又得按指印登记。 “按照元老院和军务总监部的命令,东南亚公司的船长都要授予海军预备役少尉的军衔。”办事员继续说道,“这是文书,您一会要去一次港务大楼里的要塞指挥部,那里会帮您办理的。” “好……”李华梅已经开始晕了。 从海关大楼出来,她又被带到德隆银行博铺办事处,办了一张储蓄存折:用来发工资、分红和扣除社保费用之用。 “您现在已经拥有了元老院为您提供的社会保险。”办事员倒背如流,面带微笑的介绍着。 “啥……射会?”李华梅瞠目结舌。 按照最近一次财政工作会议上的结果,目前开始在所有财政供养人员:干部、职员、工人、军人中推行的社会保险,建立养老、工伤和医疗三项基金,按照基数由财政和个人各自承担一部分。 东南亚公司虽然有商股,但是也是国有性质,所以也享受这一体制。李华梅对保险略有所知,欧洲很早就有了海运保险制度,在中国,镖局其实也有类似担保责任在内。不过可没有养老金之类的概念。解释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每个月要交钱,这样以后自己生病了或者老了干不动活就可以从银行领钱了…… 骗谁呢。李华梅想,老了不靠儿孙靠这银行那成――就是儿孙也靠不住,还得自己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靠得住。这所谓的养老保险左不过也是髡贼变着法收税罢了。 说到收税问题,办事员倒也没有遗漏,通知她说按照她的工资和预计的分红情况,她的预期收入已经达到了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她得每月缴纳所得税――自动从存折上扣除。 在被官僚主义的文牍折磨了一下午之后,李华梅终于从要塞指挥部出来了,她完成了最后一道手续,正式注册成为了海军预备役少尉。当然了,她还需要考二张证书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管你多有本事,总之在元老院眼里都得有证才行。 “恭喜你了,现在你就是我们一伙了。”听说她已经正式入籍当了归化民,司蜜达表示由衷的祝贺,高兴的冲着她说道。 “呸,谁和你们是一伙。”李华梅的脸都红了。她得到文书之后,就来到司蜜达这里,想具体打听下自己加入的东南亚公司的路数。过去她在海南周边看见过几艘挂着启明星旗帜的东南亚公司旗帜的商船,但是很少在南洋看到它们的踪影。刚才去了这家公司的办公室,也没觉得他们有很多生意做,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没想到一进屋子就被人打趣。 “别不好意思嘛。”司蜜达因为怀孕的关系,变得唠唠叨叨,“你现在好歹也算是首长的人了。你和我们不一样呀,有船有人的女中豪杰,首长们都喜欢你――特别是海军的那几个,说不定还能弄个正房夫人当当呢。” “那几个废物点心……”一提起这几个“粉丝”,李华梅总要想起一个个哆哆嗦嗦连桅杆都爬不上去的怂包样,实在对他们尊敬不起来。 司蜜达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在她看来李华梅已经成了“首长”们的手下,还怎么不敬,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李华梅从司蜜达口中没得到多少东南亚公司的消息――别说司凯德不和她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司凯德自己也对这个东南亚公司所知甚少。这家公司自从成立之日起,就没做过什么远洋贸易。一直在海军的控制下承担着货运任务,最远不过去过越南而已。直到平秋盛打开了暹罗贸易的大门之后东南亚公司才跑了几趟暹罗。(未完待续。) 第七节 寻亲的道路 一无所获的李华梅从司蜜达那里出来,百无聊赖的一路往码头方向走去――既然暂时得不到什么消息,不如先回船去仔细检查一下船只,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改造一番的。她早就对澳洲人的船只改造技术充满了好奇心:许多旧船破船,只要一落入他们之手,重新投入使用的时候都会变得十分美观,而且船只的操控性和速度都有很大的提高。 但是这些“魔改”只有他们自己的船只才有。外人,不管出多大的价钱都得不到这些改造。现在她算是入伙了,那就算是“自己人”了,不管那东南亚公司具体干什么,她提出要求改造船只总没什么问题了――何况她还愿意自己出钱。 对她这样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船不仅仅简单的运输工具,还是自己寄托性命的所在。关键的时候船只状态如何往往决定一切。所以她在对船只的维修整备上是从来不吝惜于金钱的。 她心里盘算着,首先是安装舵盘,这个轻轻一转就能改变航向的装置太好用了,比舵杆灵活的多;然后是风帆系统,澳洲人似乎使用了一种和欧洲人、中国人都不同的混合式帆装,用风的效率要比一般船只高得多。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得到更多澳洲人的大炮――她早就看中了那种又粗又短的卡隆炮。发射出来的48磅重炮弹能够给敌船毁灭性的打击。虽然比不上澳洲人最好的大炮,但是杭州号上装上这个,在海上除了澳洲人之外就是所向披靡了。 另外就是给自己的水手们装备一批南洋式步枪,这种步枪的射速和精度都让人眼馋――特别是在跳帮战的时候,自己的手下拥有这种武器就会对敌人的火绳枪乃至更好的燧发枪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她还不敢奢望能够弄到伏波军使用的那种步枪。 不过到了船厂一问,却被告知眼下根本没时间接受她的生意,哪怕她是东南亚公司的船也不行――如果她改造船只有很急迫的用途,就得请公司替她打报告,这样才能把杭州号改造列入船厂的生产计划。 李华梅一贯的思维是只要带着银币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第一次在计划经济面前败下阵来,不免十分的不习惯。 无奈之下,只好又跑去东南亚公司的办公室求助。 “你来得正好。”女办事员欣喜道,“原来也要找你。杭州号暂时不用改造了。这里有你的一份命令书:三天后你就指挥杭州号运一批货物去高雄。” “什么?!”李华梅还在转改造船只的念头,没想到立马就有活给自己摊上了,“去高雄吗?” “是的,去高雄。”办事员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航行任务书,还有海图,注意保管,任务完成之后要交还的。” 李华梅知道高雄――她过去多次去过大员,知道高雄就在荷兰人的大员港不远的海岸上,原本叫做打狗的地方。 “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出发――”既然澳洲人已经有事情给她做,她还是表现的积极些为好。 “不,不,”女办事员赶紧制止她,“船只出航有航次分配,你要按照任务书上的规定时间出航,不能擅自出航――否则就是严重违纪。给首长们办事,要守规矩才行,不能擅自行动。” 李华梅在东南亚公司被女办事员教育了一番才算溜出来:这感觉实在坏透了。自己这个原本自由自由的人,如今一下就好像撞入了网中一样,抬腿迈步,处处都有许许多多的限制,开口就是要证件,闭口就是要填表,样样都是规矩比――在小姐手下还要不自由。 李华梅不由得叹了口气:吃人饭,受人管。这澳洲人的海鲜粥不是那么好吃的,规矩太多――要不是为了姐姐的下落,她还真不大情愿上这里来卧底呢。 回想当年在澳门的酒馆里,海军的“少壮派”们要招募自己当船长,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都亮出来时候的模样相比,澳洲人这几年来真是天翻地覆,隐隐约约已经有南中国海的霸者的身份――自己大约早就不在他们眼里了。 要是当初就接受条件当了他们的船长,或许现在自己在这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阵唏嘘。 既然她已经有了具体的任务,眼下又不能改造船只,不如趁着这三天的时间先找找姐姐――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身份证,要去临高的任何地方都不再有阻碍了,顺便,再给自己找个住处――她不愿意再住在自家的商馆里了。 她从前也去过几次东门市,那是在有人招待陪同的条件下,自己一个人轻松自在的去还是第一回。 不过,她多少有些不习惯身上这套“归化民制服”,虽然为为了海上搏杀的便利性,她传得裙向来是比较短的,但是像个跑马卖解似得直接穿着裤子在大街上晃悠她还是有点感到“羞辱”――不管是大明还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没哪个正经的女人是这么穿着的。 因而她是不是的不自觉的会拉一下制服的下摆,似乎想让它徒劳的起一点裙子的作用。 通往东门市的公路已经被拓阔了,过去常见的慢吞吞的牛车现在已经变少了,马路上更多奔驰着各种马车--双轮的,四轮的,载客的,运货的。到处能够听到牵引的马脖下的铃铛声。虽然马匹的质量不怎么样,但是这里的马匹之多让李华梅觉得吃惊,在整个南中国,一般是很难看到马的。 博铺的交通总站有前往东门市的公共马车可以乘坐――牛车因为速度过慢已经全部停开了。不过她早就想尝试下冒着黑烟,能够自己拉着车厢跑的“火轮车”了。说起来,澳洲人的车船似乎都是冒着黑烟,不用牛马就能自己跑动起来,而且还力大无比。 李华梅上了博铺开往东门市的“临高城铁”。她知道东门市临高最繁华热闹的所在,姐姐要是在澳洲人手下当差做事,不会不在这里露面的。 城铁的票价十分便宜,因而车上挤满了带着蔬菜鸡鸭和各种货物的农民和小贩。李华梅买了二等票,虽然也是敞车,但是因为票价比三等座贵一半,车厢就空得多,车皮也距离冒黑烟的车头远一点。坐二等车的都是和她一样穿着归化民制服的工人和职员,间或也有几个四个口袋的“官”。他们在临高属于有较高收入水平的群体。 小火车在熟铁轨道上轻快的奔驰着,李华梅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这里不但能够欣赏风景,也能离开不时飘来的黑烟远一点。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青翠。期间点缀着许多红色和白色的砖瓦房屋。博铺到东门市的沿途的原先有大片都是荒芜的旷野。现在公路边已经兴建起了许多新得居民点和农场。 文澜江两岸的田洋地势平坦,灌溉便利,特别适宜种植水稻,自古以来就是临高的主要农业产区。但是受困于水利设施缺乏和劳动力稀缺的因素,大部分土地都没有开发。这几年在农委会的不断开发,许多土地已经被辟为标准化农田,建立起多个集约化经营的国有农场,由安置在标准村内,来自大陆的移民耕种――他们不再是一般的自耕农或者佃户,而是农委会隶属下的农业工人。 许多富有开拓精神,又擅长农活的人,不管是地主还是难民,都得到了天地合的支持,经营起规模不一的私人农场,这些大小农场全部按照农委会的标准化农田标准进行过一定程度的改造,渠道、道路、水闸、谷仓、厩舍、树林……无一不是整齐划一,体现着独特的现代美感。 小火车喷着黑烟和白气,在这片美丽的田野中奔驰着。一阵海风吹过,吹散了煤烟的气味,清风掠过面颊,让她心旷神怡。这如画的美景正是澳洲人的神笔妙手所为。正如他们在原本荒芜的博铺海滩上建造出了能够任意航行纵横四海的快船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神奇法术,能够到处化腐朽为神奇一般的将点石成金?李华梅过去对澳洲人充满了好奇,现在则满怀崇敬。以至于对自己的卧底任务也变得不那么讨厌起来了。 她在东门市车站下了车,东门市已经扩张为一个颇具规模的街市。从规模和人口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的临高县城所在地――临城镇。而且它正不断的沿着文澜江两岸向南扩展,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整个临高县城也吞并进来。 李华梅站在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东门市街头,只觉得茫然无措。在这人潮里上哪里去找姐姐呢?她连问人都想不出该问什么,这里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姐姐到底会在哪里呢?(未完待续。) 第八节 命运的相遇 密密麻麻犹如树林一般的楼房,大幅的玻璃橱窗,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这一切中她几乎要迷失方向。李华梅徒劳的在东门市和县城转了一天,四处找人打听。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虽说她自己也知道姐姐不大可能还叫原来的名字,但是她在描述人物形象的时候还是差了很多――多年不见她印象中的姐姐已经完全偏差了,她还是习惯认为姐姐依然面颊白皙笑如春风,而且比自己高一头――如果真有那么高的女人,不用她找也会变成街谈巷议的话题。 最关键的是李默一直深居简出,基本上就是在土著不得擅入的南海农场宿舍和闲人免进的总医院总务科之间两点一线,女儿李荃平时住校,每周回家一趟都是天黑前后。这两个人在绝大多数归化民和土著的生活中等于是不存在的。 她在东门市的查找毫无结果,看来没有小姐的情报自己还是做不到啊――小姐的锁链依然无形的锁着自己,她不由得觉得气馁。又隐隐约约的感到,小姐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除了找姐姐,李华梅还想找一座房子。她是第一个在澳宋做贸易,租用房租设立商馆的海商。但是李家商馆的人都是李思雅的亲信。不管是将来找到姐姐一起住,还是避开乳姐的耳目,怎么都需要自己的房子。这里和澳门不同,小姐的手下再神通广大,也断然不可能在澳洲人地盘上搞什么事端的。 多年来,她一直以船为家,即使是澳门的那个家,一年中也难得会去住几天。空旷而冰冷的豪宅,如果不是有小姐的存在,她简直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 女人一旦有了家的期盼,就会一夜之间变成守财奴,李华梅也一样。这次赚取的利润除去必要的开销,余下的她都交到商馆柜上汇回澳门去――这也算是补偿一点内心准备“独走”的亏欠。不过从维斯赫伊床底下搜出来的金币、宝石和首饰她就不客气了。 临高的房价比两年前涨了很多。大量移民的涌入使得建筑用地变得非常紧张。而更多并非企划院计划内的自发移民的到来使得本地的房价和地价跟着一起上涨。 不但“吃瓦片”的本地土著出租户大量出现,还出现了许多炒作地皮的人。因而李华梅想买房子比她预计要花更多的钱。好在她又沉甸甸的一口袋金币:里面大多数是葡萄牙金币,还有不少印度和波斯的金币。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李华梅看中了一处小院,在博铺和临高之间,这个地区还没大规模开发,房价相对便宜。房主是当地农户,因为吃不消澳宋政府的万税决定把土地卖给国有农场,自己搬到新建的标准村去住。她看中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比较隐秘,又不是很荒凉,便于隐蔽金银财宝。而且旁边就有一条文澜江的支流,准备上一条小船有点风吹草动随时可以逃跑。这是她做海匪多年养成的习惯――上了岸就要先看好退路。 决定好了就马上入手,但是卖家希望能用白银结账。虽然临高目前推广使用流通券结算,禁止白银直接流通。但是农民处于传统习惯还是更信任真金白银。因而私下使用白银的情况还是相当普遍的。由于使用白银属于“犯法”,所以凡是使用白银的大宗交易,价格都会有相当程度的下浮,较之于流通券计算要便宜一成以上。 李华梅手里只有金币。只是黄金在东亚不值钱。明清金银比价大约在1:5-1:8之间浮动,产黄金的日本甚至曾经达到过1:3。而在欧洲,金银比价通常在1:10-1:15之间,这也是欧洲人一直用白银而不是黄金购买中国商品的原因。欧洲人同时把用白银收购中国和日本的黄金贩卖到欧洲作为一项有利可图的贸易来做。 临高这里,黄金没有货币地位,因而不能流通。只有在德隆银行可以兑换成白银或者流通券。不过按照李华梅的看法,兑换率不大划算。最划算的是找荷兰商馆的意大利人。莱布?特里尼早就发现亚洲的金银比价比欧洲低的多。他在巴达维亚不敢插手这种公司垄断的买卖,到了临高就无所顾忌了。这里经常有商人手里有零散黄金,特里尼就用1:8-1:9的价格收购,范?德兰特隆也在这个小生意里分一些肥。元老院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反正旧金山就在那摆着,西伯利亚就在那摆着,巴西南非澳大利亚就在那摆着,过几年全世界的金子都是元老院的,元老院真正需要发愁的是那些金子如果不在欧亚非洲土著手里,就根本形不成对澳宋工业品购买力。 荷兰商馆距离自己的商馆不远,李华梅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坐小火车,而是徒步绕道去了商馆区。如今商馆区像是一个大工地,正在建起十来座砖木结构的欧洲式小楼,也夹杂着中式、日式甚至伊斯兰式风格,相当精美,在绿树掩映之下错落有致。不过这里的大多数房屋都空着。 商馆区是新得一个创收项目:用来租给来临高的商团和大商人或者将来的外交使团,比如夸克穷租得商馆是一栋仿都铎式建筑,不但比荷兰人的临时木屋要高一点,就是地基也比正在修建中的荷兰人商馆子来得高,看起来要巍峨许多。为此,不久前巴达维亚给特里尼送来了新的指示,要他尽快修改澳洲人正在修建的荷兰商馆,将原先的二层之上再加一层。 在旧时空,英国人和荷兰人之间的争霸故事还要到20年后才会全面展开,现在双方还是盟友,不过无声的攀比已经开始了。李华梅穿的不男不女,不仔细看就像个小工头,大中午的穿过这些工地谁也不会注意。 敲开荷兰商馆的门,荷兰仆人带着怪异的眼神进去通禀,如果不是李华梅会说几句葡萄牙语,大概会被当成问路讨水的路人。不一会特里尼满面堆笑的迎了出来,双方在殖民贸易部举办的招待会吹风会各种会上见过,虽然属于不同阵营,毕竟同在异乡为异客,两个人又都身兼卧底使命,不觉就能谈到一起。 特里尼多次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勾搭她,包括提出为她绘制一幅肖像和给她制作若干首饰。不过李华梅对意大利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性趣,不管鬼佬活大活小,身上的体味让人头大,不用香料还好,熏了香以后,抱着睡觉还不如抱一桶鲱鱼干。 不过,李华梅看得出特里尼的笑容十分勉强,眼睛里更是心事重重。不知道这意大利佬有什么烦心事? 特里尼的画室兼工作室里还坐着十来个人,正在围着石膏像画画。见到来了客人纷纷起来行礼。特里尼那些归化民学生李华梅大概还是有点印象的――他们出去采风的时候在博铺码头上见过几次,不过起身的人里有一个吓了李华梅一跳,这人整整比自己高了一头,剃着寸头,一看皮肤和神态表情,显然是个“真髡”。 “这位是……” “李华梅小姐吧?幸会幸会,我姓祁,祁峰,山峰的峰,建筑总公司的” “您是……首……首长好。”李华梅一时半会还大习惯这种归化民的称呼。 李华梅粗门大嗓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下变成了澳洲人说的香菜腔。 得益于前时空21世纪初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元老中有好几个学城市规划和干城市规划的,上到马千瞩、季润之,下到目前还很酱油的祁峰。不过按照马督工的话说,前时空的城市规划专业纯属误人子弟兼祸害地方,按督工已经进化成机械式函数计算机的头脑,世界上的一切工作都可以分解为n元n次方程或者矩阵,城规无非是由产业配套半径,资源供给半径,本地支持能力和投资规模组成的四元矩阵,而前时空的城规专业只是教会学建筑的人怎么画街道和下水道。 祁峰同学恰恰就是督公认为被耽误了城规毕业生。不过祁峰的看法完全相反,出生在杭州老城区狭窄街巷里的他在小学时候见到了一本国外城市风景挂历,被狭窄的生活环境压抑的内心忽然找到了释放通道,从此他开始自学建筑绘画,疯狂的阅读与东西方建筑有关的一切。到了高中时候他的家乡也进入了大拆大盖时代,他觉得再也无法虽然狭窄老旧但是起码还充满独特历史印迹的街巷被设计拙劣的混凝土丛林取代,“美感”这个信念支撑他考上了著名高校的城规专业,支持他成了一个兼职建筑画家,然后又支撑他换了好几份在地上打格的工作,最后支持他毅然回到古代,只为在新世界留下优美而充满性格的城市群。(未完待续。) 第九节 男人 这个超理想主义的元老一直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除了完成建筑总公司的各种工作之外,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每天涂涂抹抹,苦练画技。因为油画颜料尚不能自产,在澳门也很难买到当时的油画颜料和画笔。他只能用碳棒不断的苦练素描和速写。临高城里城外稍有历史的建筑全给他画了一个遍。城里城外经常可以看到祁元老手持速写本矗立在荒烟蔓草或者废墟之上对着某个残破的建筑物挥毫。不时还可以看到他在破烂的古建上爬来爬去的身影,于是祁峰就在元老院里得了个绰号“临高的梁思成”――他一直颇为遗憾没林徽因陪伴。 虽然绘得都是中国古建筑,但是对他来说,佛罗伦萨和威尼斯才是他向往的地方――当然维也纳、巴黎、爱丁堡、纽伦堡和京都也是。只是未来的帝国城市要比那些更完美,更有个性。元老的各种政治性沙龙里从来见不到他的身影。 和季润之一样,他经常绘制未来帝国城市的草图:从一个门廊飞檐之类的细节直到整个城市轮廓,他都想亲手画出来。只不过建筑总公司一直没有给他实现理想的机会。季润之去三亚以后他客串规划师职务,不过实际工作一直是打格画马路,还不如原来当结构工程师。 特里尼的降临使得他的工作重心发生了最大改变――因为他即通意大利语又是美术出身,为特里尼充当翻译,培训下一代艺术人才就成了他的主要任务。 用身为一个狂热的“西方美术教”信徒,意大利是他的耶路撒冷,所以当初就将意大利语选为第二外语,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去朝圣。现在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意大利画师――于是祁峰就成了特里尼的好基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探讨艺术问题,他还从这意大利人手中学会了当时的油画画具制作和很多传统技法。 祁峰发觉特里尼的油画技术要比他当年念书时候牛逼哄哄的大学教授们强太多了。难怪艺术界一说起欧洲传统油画都是推崇备至,这么个无名之辈的技术都让他望尘莫及了,更别说能戴上大师头衔的画家了。 当然祁峰也有不少新理念传授给意大利人,两人之间的友谊日深,而且祁峰也渐渐的改造了许多意大利佬的“恶习”――比如洗澡和理短发这一卫生习惯。 梅晚很高兴能把这个从不在涉及美感的任何问题上妥协的规划师踢到海边来和他的好基友探讨美术,顺便负责设计监督商馆区的建设工作――祁峰自己当然更高兴。在他看来临高的包豪斯学派在运用这一派别的艺术理念的时候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祁峰个子很高,眉目俊朗,在工地上几年下来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整个人的线条看上去十分的硬朗,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笑起来又如春风拂面。让李华梅不由得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 见过礼之后各自落座,特里尼这里很少有女客拜访,当下让学生们先收了画具离开。亲自去沏了红茶,端来作陪――这意大利人现在十分讨厌那肮脏而不愿洗澡的荷兰仆人了,不要。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公司派来监视他的人,他早就把这荷兰人解雇一脚踹出门外,在临高可以通过殖民和贸易部雇佣到更干净能干的仆役。 特里尼原本一直愁眉不展――自从他被门多萨忽悠出了绅士的侠义精神,为了赎取一位“高贵的西班牙贵族女子”而背上了年息66的高利贷。最糟心的是,最后这一荣誉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兰度爵爷――据说也是个意大利人窃取了。 但是借款给他的元老们却拒绝了他立即还款不计利息的要求:借了就得算利息――就算马上还款,他也得支付一年的利息。结果就是特里尼的所有积蓄被全部清零。 他花光了积蓄,却又一无所获。这让他郁闷不已。幸好元老院对他的手艺依然垂青――订货源源不绝,他只好更加拼命的工作为元老院服务了。 祁峰对特里尼深表同情,为了进一步的减轻他的负担,让他争取多赚点钱,就把特里尼拉入了新成立的商馆开发区的项目组――负责绘制效果图和建筑外观设计,另外还负责许多内部和外部装饰工程。 可怜的特里尼先生日以继夜的工作,每天至少工作十四个小时,在工作量上和许多元老不相上下。幸好他有一堆学员可供他驱使剥削,为了更大程度的剥削学员们,他自然得把自己的手艺倾囊教授。 他的工作室已经扩大了,拆除了没什么用处会客室――这种张兴培设计的组装式木结构房屋的内部结构改动十分的方便――扩大之后的工作室里安排了更多的工作台、画架、雕塑台等等的物品。跟着他的归化民学员也超过四十个。 他们落座闲谈的地方就在工作室一角,这里是祁峰布置的,专门用来会客和谈论艺术的地方。特意做爹高出地面一层的地板,竹栏杆,组合式藤沙发,面对绿意盎然的小庭院的落地玻璃凸窗,高低错落的点缀在四周的绿色盆栽,还有墙壁上两幅水彩画,都显得文艺范十足。 祁峰和特里尼经常在这里高谈阔论艺术问题,特里尼先生对祁峰的精通意大利艺术史非常的纳闷――即使他这个意大利人,也不知道的如此全面嘞。文艺复兴以来的意大利艺术家们的流派、传承、作品乃至特点他全都如数家珍,这其中有很多艺术家他特里尼从来就没有见过作品,而这位澳洲人却什么都知道,简直令人咋舌。 “商馆区这一带祁元老现在建造,杰出作品有给我欣赏在今天。”特里尼普通话虽然怪腔怪调,语法奇怪,但是好歹已经到了可以让人听明白的地步了。 “还要请您多指点啊。”大多数元老平时都很谦和,即便像司凯德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也是。 “李小姐也来指点指点。” “我……小女子哪懂啊……真……真漂亮啊!外……外面那么多房子都是首……首长您亲自画的吗,您太……太了不起了,”后面的话是脑子里的,“哎呀,我怎么穿了这么一身破衣烂衫的,要死了,没脸见人了,圣母在上,妈祖娘娘在上,就一个雷把我劈了吧。” “不要叫首长,太客气了。”祁峰面带笑容,“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祁……峰……”李华梅觉得这么叫很是让人忸怩。 李华梅的少女之心终于荡漾了。自从姐姐跟一个据说长得像安康鱼的蠢男人跑了,自己就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17岁那年跟着小姐和澳门的市政议会议员应酬,对方的一个侍从借着酒意对自己毛手毛脚,结果被揍断了两颗门牙,要不是李丝雅及时出现,那家伙的小弟弟大概早就不在身上了。后来为这事李丝雅结结实实破了一笔财。而自己在愧疚之余也对男人越发反感。 李华梅不是一个肌肉大嫂,看起来还略显纤细,不过从小被当作小姐的贴身侍卫培养,受过东西武学的严格训练,这女人动作迅如闪电,不管是用弯刀还是直剑或者枪棒,李家的海盗没几个能近的了身。结果是了解她的男人都敬而远之,李丝雅出于私心也没舍得把这个乳妹嫁出去,现在就成了大龄剩女。 这么多年来,她出没风波,几次死里逃生,对感情的问题看得愈发淡薄。不过已经完全成熟的身体不断的向她的大脑发出了最原始的本能信号。 “这是最好的红茶――南海农庄阿萨姆茶园出品,是元老的特供品呢,外面根本买不到的,你尝尝看。” 祁峰嘴角的露出一丝微笑,笑容犹如一道初夏的阳光,透射入少女的内心,暖洋洋的,带来一股燥热的情绪。 李华梅只觉得嗓子微微发干,不由自主的拉了下裙子的下摆。端起了茶杯。 杯子是精致的彩色花卉骨瓷器,晶莹剔透。李华梅在澳门见到过,知道这是澳洲人烧制的最好的瓷器,和最好的大明瓷器不相上下。 她浅浅的呷了一口苦涩芬芳的茶水――感觉这香气颇为奇特,让人难以适应,却不由自主的说:“好茶。”说着,又从发帘里悄悄的瞥了他一眼。 祁峰同学倒是如同一切少女漫男主角一样的木头且无辜,只是觉得这个传说中叱咤风云,引得海军少壮派们如痴如醉的女海盗很有趣。特别是看着她穿着不大合体的,又肥又短而且还褪了色的归化民职工制服,坐在那里还扭扭捏捏,不由得觉得暗暗好笑。 闲聊了几句之后,祁峰忽然想起来应该想请女海盗帮他跑一趟船:地方倒是很近,一白天航程的甲子煤矿专用码头――他想去趟甲子煤矿。(未完待续。) 第十节 海上巡逻 按理说祁峰对煤矿这种地方是完全彻底的不感兴趣的――祁同学喜欢的是传统古典主义,对绘制工人阶级的劳动美和工业化壮阔的画卷都不大感兴趣。 他想去煤矿的元婴是目前主持修建的一个地中海风格片区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按祁元老的想法,这片房子是一个整体,墙要刷白,这个好说,要有砾石码的房基和围墙,这个也好说,门窗有蓝色和黄色两种巧妙搭配,这个更好说。 唯独他理想中的霞红色板瓦在临高却到处也找不到。临高烧制得红得总是不那么对劲,和他记忆中的颜色完全对不起号来,看上去总是灰蒙蒙的。他特意到砖窑和陶瓷厂找人试烧了好几次,也得不到他想要的色泽,没有鲜亮的红瓦,在蔚蓝的大海边上蓝天绿树掩映之下还怎么入得了眼?不过瓦这种东西想进口是不可能的。 祁峰挠了半天头之后去了重工业行业中央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是专为重工业系统各企业生产提供各种化学分析的大型实验室――请他们分析烧制砖瓦的各种原料的成分。经过实验室分析得出结论:临高这一带是海相沉积地层,没有他要的那种高铁质石英粘土,粘土层中丰富的钙镁离子会把一切烧结产物刷上一层白惨惨的灰色。让红砖不那么好看。不过类似的粘土甲子煤矿就出。 在甲子矿务局汤梦龙的努力下,对原先的甲子矿区进行了深度开发,以寻找更多适合炼焦的褐煤。海南的褐煤大体上属于是劣质煤:高灰分, 高矸石, 低热值。长昌煤矿理论埋藏量6721万吨,不过能称得上真正的褐煤只有900多万吨。剩下85叫低热值燃料,也就是含矸石多的煤和含煤多的矸石。 当初为节约运力的关系,在甲子矿搞了一个洗煤厂,洗矿剩下来得大量煤矸石就堆积在矿区,这么长时间下来已经积累起了几号座小小的山头。 这些东西堆积着成了很大的麻烦,又占地,又容易自燃,还污染水源。汤总几次到企划院痛陈利弊,要搞综合利用。最终企划院批准他在当地修了一个砖厂。甲子煤矿所在的长昌和长坡两个矿区都蕴藏有大量矿山粘土,一二三级都有,再加上大量的煤矸石即可做燃料又能做原料,综合利用起来从一般砖瓦、陶器到高性能耐火砖、高温坩埚都可以烧制。 虽然临高建设上的砖瓦需求量很大,但是受限于运力问题。甲子煤矿的砖瓦外运到临高的数量并不大,除了工业口要一些耐火砖和异型耐火陶瓷件以外,主要是供应琼山、文昌一带的,刘翔在琼山主持搞得农田水利建设成了主要的消费户。 汤总还烧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器皿和工艺品送到临高来,向建筑业、工业、外贸部门推销。大图书馆里就有不少汤氏花盆,祁元老找土著工作人员过来,用水洗干净一看……好,就是它了。 于是就下了订单,图纸拿过去,货也做出来,就等着船,不过从甲子煤矿返回的船都是装煤的,另外还有少量吨位装用来烧水泥的等级矸石,剩下一点也要装i级耐火粘土和耐火砖,要是按计划排到祁元老的iii级粘土制品,少说得等下半年了。 于是祁峰就腼腆的向女海盗提出了自己的需要,末了还不自觉的瞪着两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女海盗的瞳孔,这一萌不要紧,女海盗这会正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呢,美郎君一句话那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冲上去,祁峰一个劲解释没有多少钱预算付太高运费b b b,李华梅只顾了一个劲表忠心:“哎呀人家也想去琼山府看看的……小女子那些手下还欠调教……都不会在浅海行船的,得练啊……多亏了祁……祁首长瞧得起……”就差唱个“十娘我有百宝箱了”。她都没想过她那条杭州号根本开不进南渡江去。不过其实就是搬点瓦,手里有那么一票壮的跟驴一样的黄白毛鬼佬,大不了拿小船多搬几次就是,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后来祁峰提到“海军”二个字,让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明天还有任务――得上高雄去运货。 这下李华梅不由得万分的不情愿,要按照过去的脾气,她早就把这事往后推一推了,但是想到自己肩负的卧底重任和姐姐的下落,急切的想为祁峰搬砖的念头顿时冷了下来。 “不,嗯,大人……不,首长,要送您去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之后就要去高雄,要不……首长您在琼山等我的船回来……” “哦,你要去高雄啊,那就不麻烦了,我主要是想多运回些砖瓦来。可惜可惜。”祁峰搓着手有点遗憾的说道。 “啊,我从高雄一回来就送您去……” 在这之后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由于意外的邂逅导致的小鹿乱撞,李华梅金币也没换成,只好回来再说了。一路上还在痛骂自己没出息,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一艘单桅巡逻艇正在香港附近的外伶仃洋海域满帆航行着。 这种轻快的单桅三角帆船虽然吨位不大,但是速度快,航向灵活,加上甲板上一门打得又远又猛的大炮,外加二挺打字机,在南中国海沿海就是横着走,更何况这船上还挂着启明星旗――如今的南中国海霸主的旗号 赵猪笼――官名助隆――正矗立在驾驶台后面,用望远镜搜索着海面。他的船属于驻香港的海岸警备队,专门负责对香港周边海域进行全天巡逻,弹压一切海盗行为,保护航线和渔业生产安全。 这个任务很枯燥,基本就是沿着一定的航线进行巡逻,对遇到的可疑船只进行盘查――特别是那些没有悬挂元老院航行许可旗和捕鱼旗的船只。不过对赵猪笼来说,这样的航行还是轻松的。他的腿脚有点毛病,经不起经年累月的航行,这样只要白天出海,晚上可以安心睡觉的工作很适合他。 赵猪笼喜欢别人叫他赵大,后面跟“哥”也可以,跟“爷”最好,“伯”也凑合,“叔”也勉强。尤其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大名。 这个烂名字是他爹给他起的,赵猪笼的爹说:“猪笼进水满是金,我们打鱼的,不进水进哪里?” 赵猪笼的爹叫赵金海,在赵猪笼十五岁的时候死了,在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里,连人带船都没回来。 赵猪笼的娘一直说,他爹的名字起错了,金海金海,那是进海啊,进了海,哪里出得来。 赵猪笼十五岁没了爹,十六岁跟本家二叔出海,十八岁入伙金大雄的海帮。隔了一年,金大雄在打劫一条福建船时挨了一火铳当场毙命,他的帮也散了,赵猪笼跟几个相与的好的兄弟一起投了诸彩老的大帮。 在海上纵横了十几年,出生入死,总算也混到了有一条自己的小船,衣食无忧。没想到诸彩老一仗大败,大帮就此溃散。赵猪笼跟着自家伙的头目一起跟着施十四又投奔到临高的澳洲人这里。 赵猪笼跟着老大们一样的也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进了学习班。经过半年“政治学习”,他居然考出了丙种文凭,被昔日的老大揶揄:“赵猪笼,看不出,你还是个读书种子嘛!” 赵猪笼只是笑笑,不说话。他长年漂泊海上,一条腿受了风湿,有点瘸。读书是为了想留在岸上,胡九妹胡老大不就洗脚上岸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能上岸。澳洲人看他腿脚不好,没有让他进海军,而是让他上了货运船。赵猪笼也改名叫赵助隆,分到一条小船跑货运,自然也成了海军预备役少尉。 开始是在临广线跑了两年,后来进了大波公司当船长,继续跑沿海的定期货运航线。再后来发动机行动开始了,护航警戒力量需要大规模的扩编,熟练水手太少,一时间连合格的船长都凑不齐。赵助隆即当过船长,又有战斗经验,于是又被重新征召回现役。由于他的腿脚有毛病,不适合长期队列服役,为了照顾他就编入了任务相对轻松的驻香港海警队。 赵助隆对这种帆装的船只开始有点不适应,不过培训一个月之后就能基本掌握了。看风航海的道理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今天,照旧是他的巡逻班次。香港几天前刚刚过过一次台风,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浪高不过1米多,巡逻船航行起来轻快而平滑,简直感觉到海浪的颠簸。 赵助隆看了一会海面又坐了下来,自己的风湿腿感觉越来越重了,虽然总医院那边给开过几次膏药,贴了可以缓解,但是这么下去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法上岸才行。 不过上了岸,自己做什么好呢?他打小到现在都在海上讨生活,虽说因伤病退役人员照例分配工作,但是收入可就大不如前了,自己还没有老婆…… 正在想着,瞭望哨喊道:“左前方,有可疑船只!”(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劫持 所谓的可疑船只是一艘此地常见的大号渔船,按照澳洲人的算法,大概有八九十吨的排水量,它没有悬挂捕鱼许可旗,显然,这是一条没有缴渔业税的盗捕船。 这条船正靠在一个海中的沙洲旁,似乎正在拉取着什么海产。赵助隆下令巡逻艇靠过去,准备临检扣船。这是在巡逻中经常会遇到的情况,每次出来巡逻总能遇到一二次。 拒不缴纳的渔业税的船只照规矩一律拿捕,押送到香港听候处理。照规矩是没收全部渔获。如果被发觉二次被捕,连船也会被没收。 渔民虽然向来是被压迫被剥削被歧视的阶层,并不表示他们就是善男信女或者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在官府管不到的海上世界向来是以刀子和拳头说话的。桀骜不驯的渔民当然不会甘于把自己辛辛苦苦捕获来的海产被人拿走五分之一,所以海岸警备队在珠江口强征渔业税的行动一开始是颇受到一定程度的反抗的。海岸警备队几乎每次巡逻都会发生小规模的冲突,死人沉船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还发生过渔民集伙武力反抗的事件,不过最终都毫无悬念的被镇压下去了。 经过香港方面一番软硬兼施,大棒之外又加上胡萝卜的政策:包括设立渔行,公买公卖,发放低息小额贷款,外加组织渔业协会,渐渐的将附近的渔民人心收服,现在渔业税体制已经完全确立起来了。 虽然偷捕逃税的事件并未绝迹,但是总体这样的事情愈来愈少了。至于武力反抗在澳洲人雷霆手段的名声之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因而赵助隆并没有按照规定的程序下令全船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准备临检!”他喊了一声。巡逻艇始降下风帆,一个大嗓门士兵拿起铁皮喇叭,用广东话、客家话和闽南话轮番喊话。 几个水兵开始准备铁钩,一个水兵爬上驾驶台后面的射击阵位,将打字机对准渔船。 渔船的甲板上只有几个破衣烂衫的渔民,一看这阵仗都慌乱起来,有人乱跑的,也有人跑去想起锚石的,听到“……双手抱头蹲下!”的话,外加那黑乎乎的“方大炮”对了过来,呼啦一下全蹲了下来。一个双手抱头。 在对赵助隆和巡逻艇上的水兵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即使他们没有火器,在一对一的白刃战斗中渔民也不是受过系统训练的水兵的对手。 铁钩勾住了渔船,两船并靠,但是并不紧紧的挨着。跳帮队员们用专用的登船跳板登上了渔船的甲板。赵助隆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下面的场景已经是例行公事了,无非是船老大出来求情,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说不定还得义正词严的拒绝对方的贿赂,赵助隆一度很眼馋这些红包:要能弄几个的话对自己的积蓄不无小补,但是他知道首长们到处都安了眼线,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们,而且每隔半年,船员就会被更换一部分,补进新招募来得人。他这个船长说不定也会换一艘船干干--永远都没法拉起自己的亲信来,更别说把全船的人都收服了。 赵助隆百无聊赖的看着枯燥的重复戏码桥段:船老大点头哈腰,临检水兵呼幺喝六,然后忽然甲板上涌出来七八个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跪着哭着抱着临检水兵的大腿,有人哭得,有人嚎得,还有人磕头的。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这帮子疍户,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交税。赵助隆摸出一个鼻烟壶,挑了一点嗅了嗅。他虽然也是渔民,却不是疍户出身,因而对疍户这样的“贱民”很是瞧不起,海军中由于疍户出身的官兵很多,海军中因而严禁歧视疍户,还搞了许多宣传教育工作。但是这种情绪在非疍户出身的海军官兵中并没有真正的消除,只不过不再流露于表面。 正当水兵们的注意力都被左舷的临检吸引住的时候,从右舷的海面上悄然浮起了几个木酒桶,在右舷担任瞭望的水兵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从几个木桶里同时射出了短短的弩箭,随着几声惨叫,瞭望的水兵纷纷中箭落海。靠在右舷打字机上张望的水兵也被射倒。就在几乎同时,原本趴在水兵脚下苦苦哀求的渔民们一起动手,瞬间就把几个跳帮队员拖倒在地,手起刀落顿时就了了账。 赵助隆反应还算快,他拔出手枪,刚刚喊了一声:“注意……”渔船艉楼侧面舷板轰然倒下,瞬间喷出一股白色的浓烟,雷鸣般的炮声随后响彻海天。 无数铁钉铁子瞬间横扫过巡逻艇的甲板,甲板上一片惨叫声,赵助隆的驾驶台首当其冲,他的脑袋被几个铁子打成了一个烂西瓜,上面的几个水兵一个也没能逃出性命,驾驶台上血流成河,连打字机也被打穿了七八个洞。 “上!” 随着一声嚎叫,从甲板下涌出几十个海盗来,瞬间就爬上了失去了打字机掩护的巡逻艇的甲板。而木桶下也出下了几个浮动的人头,手脚并用的从右舷爬了上来。战斗是短暂而残酷的,多数甲板上执勤的水兵已经在第一次炮轰中或死或伤,巡逻艇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巡逻艇的水手人数不多,完全是依靠火力来压制敌人和“潜在敌人”。现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炮瞬间废了它的火力优势,因而不到十分钟,巡逻艇就落入了海盗之手。船上的水兵们不是当场被格杀,就是被抓住之后直接一刀了账。 海盗们虽然从外貌到衣着和珠江口的渔民们毫无二致,但是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行动协调。完全不是乱哄哄的渔民海盗的做派。 战斗完全平息之后,从渔船的甲板下面走出来一个壮汉,他的穿着打扮和拿着刀枪,还喘着粗气的海盗们并无二致。这群海贼却赶忙给他让开一条路来。他大大落落、踩着甲板上的尸身和鲜血,慢慢地走到舰尾。接着,在爬上驾驶台那鲜血淋淋的扶梯之后,他看了一眼被炮子已经损毁的打字机,用手转动了一下,观察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片刻之后,他拆下了打字机上的弹盘,仔细的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海盗头子并不说话,他只用手势来指挥一切。海盗们迅速的将尸体挂上炮弹,抛入海中,有人修补被打断的帆缆,有人清理甲板。十几分钟之后,整艘巡逻艇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整备状态。 渔船被凿沉,海盗们登上了巡逻艇。港海巡64号升起满帆,借着风势,迅速的朝着外海航行而去。 四小时之后,港海巡64号失踪的消息传回了临高的海军部:一艘单桅巡逻艇在珠江口例行巡逻中失踪,失踪当时沿途海域均无风暴。派出巡逻艇进行了搜索,未发现失踪巡逻艇的任何痕迹,因而不能判断该船是否由于触礁而沉没。现在乐琳怀疑该船叛逃或者遭人劫持,已经扩大了搜索的范围,目前还没有结果。 海军部立刻紧张的运转起来,损失巡逻艇这不是第一次,事故和战斗损失并非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发生。陈海阳命令在香港和驶往香港的所有船只提升警戒水平,同时警告各地各船:有一艘单桅巡逻艇目前下落不明。 “可惜香港没有8154,不然派出去搜索的话一定能找到。”陈海阳觉得这船沉没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是叛逃和被劫持。至于动机是什么还不好说。不过,即使是船员叛逃,也不可能是自发的,很有可能是受人蛊惑。 如果是受人蛊惑,那么这次的事件就有点稀罕了,陈海阳想不出在他们严密的内保体制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蛊惑起船员?好歹这巡逻艇也有二十多个人。绝不可能密不透风的。 “立刻调阅港海巡64号的每周内部报告!”陈海阳打电话给总参政治处。每周从政治保卫总局送来的十人团监视报告都是送到这里的。接着他又下令调出港海巡64号上全体人员的花名册,按照名册调阅他们的档案。 “……再给政治保卫局打个电话,说我们要送一份名单过去,请他们查阅下这些人在政治保卫局有无其他记录和报告。”陈海阳搁下电话,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心中暗暗感觉不妙,这事恐怕不是简单的船员叛变这么简单。但是说到劫持,他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够劫持一艘训练有素,海上经验丰富,又武装到牙齿的巡逻艇――光那三挺打字机就足够遏制一切跳帮的企图了。 如果真有人能办到,那么他就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危险的敌人了。陈海阳想到这里,他又拿起电话,摇了几圈:“我是陈海阳,你们不要去政治保卫局了,我亲自去一趟!马上准备材料。”(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小琉球岛 陈海阳亲自驾临政治保卫总局,午木亲自出来迎接。陈海阳开门见山,要求调阅政治保卫总局收存的所有关于此船船员的秘密材料。 “没有问题,我马上带你去资料库。”午木满口答应,“赵局长已经给了我指示。” “我知道了。”陈海阳简短的说道,“十人团的报告我已经初步看了下,没什么疑点。只能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材料。” “这是进入档案库的通行证。”午木递给他一个特别通行证,除了惯例有的姓名职务之类的常规内容之外,还有一行小字:“一次有效,仅限签发当日使用。” 午木带着陈海阳进入到一个有警卫站岗的院落里。里面矗立着像仓库一样高大的几栋砖房,地基很高。 和热爱绿化的各部门不同,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绿化,地面是石块铺砌硬化的。围墙很高,上面矗立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 一道石砌楼梯通向档案库的底层入口。入口处的门洞内设有警卫室,二名戴着蓝色领章的警卫仔细的检查了午木和陈海阳的证件,随后在登记薄上登记上出入的时间。 档案室里光线很暗,一瞬间陈海阳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片刻之后他的视力才恢复过来。屋子里有一股纸张和尘土的味道。从高高的采光窗里投射来的光线下,可以看到成排的架子、柜子。到处都堆放着一堆堆、一摞摞、一捆捆的资料和档案。 在入口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资料管理员,午木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女管理员立刻消失在一大堆的架子和柜子后面去了。 “她去翻索引卡片了。”午木解释道,“我们先坐一会好了,不会这么快的。”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女管理员送来一个纸箱。 “都在这儿了,首长。” “你去忙吧,我们慢慢看。”午木说道。 他说着打开了纸箱,里面全是薄薄的纸面文件夹。港海巡64号巡逻艇上从赵助隆开始到最低的三等水手,一共二十三个人在政治保卫总局的秘密档案都在这里了。 他们的人事档案在海军部,港海巡64号巡逻艇的十人团报告在总参政治处,这里放着的是政治保卫总局当初为他们做得政治鉴定报告,在检疫营内的表现情况汇报之类的材料。 午木看了看材料清单,摇了摇头:“没什么猛料。全是最普通的材料。” 陈海阳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他一份又一份的看着这些简单的材料,这些人的出身经历大同小异。广东人、福建人、疍户、客家……渔民、水手、农民…… 大多数人都当过海盗,有的在大帮混过,有的是跟着单干户。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污点,但是仅仅从这些上面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大问题。 如果说他们社会关系复杂,这在海军中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许多归化民海军人员因为出身的关系和海盗有千丝万缕的旧关系。某人和郑芝龙的部下相熟,某人的亲戚在刘香手下混饭――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这样的线索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陈海阳原本期望政治保卫局手中掌握着什么秘密调查材料――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政治保卫总局有权随时对任何被认为是“可疑”的归化民开展独立调查而无需征求所在部门的同意。 “你们认为这件事是什么个情况?”陈海阳问午木。 “在我们还没有掌握全部材料的时候没法给出结论,”午木谨慎的说道,“但是就目前掌握的材料看我认为叛变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是被人劫持了。” 防叛逃是政治保卫总局一直注重的一项工作,特别是在海军,归化民人员操纵着元老院的各种船只,甚至在8154这样的旧时空带来的船只上也不乏归化民水兵的身影。一旦发生叛逃,就会造成装备上的重大损失,后果十分严重。 陈海阳不知道政治保卫总局是怎么进行具体监控的,但是想来他们有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单就十人团的报告上并没有发现疑点:要发动叛乱,至少要勾结全船一半的人才有较大把握。此前得有人频繁活动进行串联才行。两名十人团成员的报告里均没有涉及到这种活动。 陈海阳点了点头,如果是被人劫持,那嫌疑犯就少了许多,无外乎是刘香和郑芝龙,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虽然不是没有可能性,但是可能性很小。 现在得找到港海巡64的下落,这样就能判明动手的人到底是谁,估计他们的具体企图。陈海阳从政治保卫局出来,上了自己的马车,关照车夫:“去对外情报局!” 当晚,对外情报局发电给雷州、广州和台湾的情报站,要他们即刻给沿海各地的情报人员发出通知,要他们注意最近是否有一艘单桅巡逻艇停泊或者经过附近。一旦发现即刻向临高报告。 正当临高的各个部门围绕船只的下落运转起来的时候,港海巡64号正在破浪航行,航向:台湾。 港海巡64号不但偏离了一般中国船只使用的针路航线,也远远偏离的欧洲船只常用的航线。茫茫大海之上,只有这孤零零的一艘船之。海面风浪很大,大浪不断的冲上巡逻艇的甲板。桅杆和船尾上的旗帜已经全部被收了起来,火炮和打字机也被帆布炮衣包裹着,甲板上除了必要的水手之外,一个多余的人也看不到。 这条船在海上绕了一个大圈子,从西南面驶近了高雄,不过它的目的地并不是这个澳洲人控制的港口,而是驶向小琉球岛――距离高雄18海里外的一个珊瑚岛。 这天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晚霞映红了天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会距离天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港海巡64号已经出现在小琉球岛外海域。 它以服役一来从未有过的敏捷满帆掠过泛着白沫的海浪,朝着海湾的入口驶去。凡是在这里航行过的水手都知道这个举动的危险性――小琉球岛是个珊瑚岛,岛屿边缘密布着珊瑚暗礁和浅滩,十分容易触礁搁浅。而在这里发生海难对水手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琉球岛上的土著以凶残著称,落到他们手里必死无疑。所以此地虽早就被欧洲海员和福建渔民发现,但是此地即无欧洲人感兴趣的特产,又不是良港,加上凶残的土人,使得即使这里距离高雄和大员都不远,周边海域也很少有船只的出没的踪影。 然而这条船毫无减速的迹象,舵轮已经朝风向那边转过去,小船借着风势,穿过曲折的航道,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平稳程度在前进,似乎对这里的航道十分的熟稔,毫不在意潜在的危险。在驾驶台上控制着舵轮船长全身都裹在一件生羊毛纺织的防水大氅中,风帽盖在头上。 他用一种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不时向水手发出命令,调整着船帆的迎风角度。时而还举起单筒望远镜,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就在这时候,在港湾深处的亮起了火光。按照一定的节奏明灭着。显然,船长正在等待着这个信号。他立刻发出了口令,转动舵轮,擦着浅滩和礁石,犹如箭一般的向火光驶去。 港海巡64号就这样避开礁石,躲过浅滩,轻快的驶入了一个僻静和荒芜的海湾中。这里四面都是绿色的丛林。一瞬间,它的扬帆索都松下来,锚投进了大海,在缆绳引起的最后一阵震撼之后,船停泊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海湾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土人的独木舟,快速的朝着巡逻艇冲了过来, 独木舟从左舷腰部靠上了单桅帆船,几个全副武装的壮汉从独木舟上爬上了甲板。 船长一挥手,把风帽甩到肩头上,他的脸在驾驶台的马灯灯光照射下完全显露了出来――正是指挥劫船的壮汉。爬上甲板的人恭恭敬敬的一起向他鞠躬。 十分钟之后,独木舟离开了帆船,把这个壮汉载到海湾边的一个临时木栈桥上。木栈桥被绿色的藤蔓遮蔽着,不靠近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此人中等身材,头上戴一顶厚厚实实呢绒圆帽,在大氅下面穿着一件欧洲人常穿的紧身上衣,但是却是用棉布制作的。牛皮剑带斜挎着横过他宽阔的胸脯下,挂着一柄用阿拉伯弯刀,腰带上悬挂着两只牛皮手枪的枪套。穿着适合在船上活动的宽大的麻布裤子,裤腿塞入高筒靴子里。 男人长着典型的东亚人的面孔。在他那双严峻的眼睛里,射出坚决的目光。没有留胡子,肩膀很宽,手脚壮健有力,黑头发鬈儿纷披在双肩。看上去大约有三十五到四十岁的摸样,正是壮年汉子。他的脸庞被阳光晒得黝黑,额头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就是个饱经风霜的人。(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生意 他刚一登陆,就有好几个人来迎接他,态度很是恭敬。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壮汉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有当有个人低着头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有人在前面引导,壮汉和随从们在浓密的丛林中开辟出来的小径走着。大约走了半里地之后,他停下了。眼前是一座简陋的寨子,和世界各地居住在类似环境下的所谓原住民的寨子没什么不同。与众不同的是这个寨子寨上矗立着许多木杆,每一根杆子上都戳着一颗干掉的人头。 壮汉对这骇人的场面不以为意。寨门口,有许多全副武装的人警戒着,虽然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但是结实的身材和精良的武器说明他们绝非海上的一般渔民。 一行人被带进了寨子,寨子里的地面上血迹斑斑,显然,这里的“原住民”已经被“清除”了,把地方留给了新得主人。 在一座大茅屋的前的空场上,火塘里正燃着火。一个青年正端坐在交椅上,手中拿着一串烤鱼正在大快朵颐,看到壮汉到来,他冲着对方笑了笑,指了指火塘旁的另一张交椅――示意“请坐”。 “你好,保罗先生,”年轻人说得是日语,带着那种仿佛在自己家里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往靠背上一靠,“看来您是一路顺风。” “一切很顺利,”壮汉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回答,同样说得是日语,“我的报酬什么时候兑现?” “嘿!”青年人故作惊讶叫了一声,“您真是位冷酷的人,毫无感情,只谈生意!你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难道在共同的信仰面前就不能像兄弟一样么?” “虔诚的基督徒是不会即去望弥撒,又去给偶像上供烧香的。”被称为保罗先生的壮汉不屑的说道,“你要我做得事情,我都做到了。下面你得按照说好的给我报酬。” “你真是个爽快的汉子,有话直说一点不罗嗦!”青年人掩饰着他的不快,“咱们谈正经的!除了报酬问题,我还有几件大事要和您谈一谈!” “先把报酬给我。”保罗先生毫不含糊的说道,他的眼睛近乎灰色,即冷酷有沉稳。 青年人示意了下随从,马上有人拿来一口箱子。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西班牙比索。 “这是说好的报酬。” 保罗把手伸进箱子,兜底掏了几枚银币出来,仔细的瞧了瞧,又丢了回去点了下头。马上有个人过来盖上箱盖把箱子取走。 “船,我会交给你了。至于驾船的水手和怎么使用上面的炮,我也会教给你选得人的。” 年轻人说:“现在我们谈第二件事。你说过,你能制造不亚于澳洲人的大炮。” “是的。”保罗点头,“只要你能付钱。还有等待的耐心。” “我有钱,但是耐心不大够。” “那就得有更多的钱。” “您真是个好商人,不像个海盗!”年轻人笑着说。 “当海盗也是一门生意。还是门不错的生意。这么说吧,凤先生,只要价格合适,一切都好谈。” “您真是个特别的人。”被称凤先生的人正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凤。调拨荷兰人和澳洲人的关系的行动失败之后,不但损失了一大笔钱,而且他们和荷兰人之间的关系也明显下降了。荷兰人似乎认定他们才是幕后黑手。 郑家几兄弟绞尽脑汁也不能理解澳洲人到底使了什么魔法能够让荷兰人相信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要推测他们使了诡计并不难,难得是他们到底怎么在这“天衣无缝,铁证如山”的状态下找出线索和证据来得。 不过,不管是澳洲人还是荷兰人,似乎都不愿意张扬此事。三方之间的经贸往来依然在继续。荷兰和澳洲人的船依然按照贸易协定正常进出中左所。郑家的兄弟们,很容易就能够想到:澳洲人的沉默绝不是忍气吞声,他们必然在暗中谋划着对郑家的报复。 现在郑家正和刘香争夺着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控制权,再要同时备战这样一个比刘香更猛更危险的敌人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澳洲人这几年来在台湾海峡的崛起是他们有目共睹,他们那些巨大的帆船,喷吐着黑烟能够逆风逆水航行的黑色快船,都像石头一样沉重的压在他们的心头。 虽然澳洲人暂时没显露出对海外贸易的野心,只是满足于在沿海和欧洲人贸易,但是他们豢养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总不会是为了在台湾海峡里耍威风。 和澳洲人你死我活的争夺海上霸主地位的一天总是要到来的。郑芝龙毫不怀疑这一点。 越拖下去越对他不利。澳洲人的实力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增长。郭怀一的报告中提到他们在打狗建立起来的城镇,送去的难民,比他们从颜思齐时代开始的殖民多年的成效还要大得多。 虽然他的船队规模处于上风,但是从各方面汇总来的情报,特别是从李丝雅那里得来的情报,使得郑芝龙对澳洲人的实力有了相当清醒的估计。如果面对面的开打,他那庞大的“舰队”是不堪一击的。当初荷兰人的几条武装商船在海战中就能压制他的优势船队。若不是荷兰人势单力薄,后来又设法在展开火攻有利的海湾里发动了进攻,他是赢不了荷兰人的。 郑芝龙比任何人都了解欧洲海上力量在中国沿海的优势,更不用说比荷兰人、西班牙人有着更快的船,更厉害大炮的澳洲人了。 要取胜,就得出其不意。发动一次奇袭,把澳洲人的舰队堵在港湾里,像当初对付荷兰人一样,用火船开展攻击。 但是澳洲人在船炮上的优势太大了。这成了郑家几兄弟一直放不下的噩梦。 幸好这个时候,从马尼拉回来的船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马尼拉来了一个日本的切支丹教徒,似乎掌握着许多魔法,造出了许多新奇的火器,西班牙人得到了他设计制造的火器,已经赢得了对土人的很多次胜利。为此,这位切支丹教徒深得总督的信任。 这个消息和他创制的火器让郑芝龙敏锐的感到了什么,他立刻派出了郑芝凤,到马尼拉去寻找这位切支丹。 郑家和西班牙人的关系谈不上多融洽,但是也不敌对。西班牙殖民地政府又对郑家控制下的南洋航线有极大的依赖性,因而郑芝凤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他见到了这位传奇的切支丹――保罗?高山。在随后的密谈中,双方达成了第一个合作协议。 郑芝凤在这次会谈中感觉到保罗先生对澳洲人的兴趣浓厚,而且了解的远比他们多得多。但是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眼神闪烁的不愿意吐露真言。 保罗先生很爽快的答应了要他帮忙对付澳洲人的建议。 “只要凤先生能够按价格付钱,什么都好说。” 郑家当然有得是钱。但是具体到如何才能有效的对付澳洲人,郑家几兄弟都没有明确的方案。还是保罗先生提议,既然他们对澳洲人的船炮如此的敬畏,不如先夺取一艘澳洲人的船。能最直观的了解澳洲人的船和炮。于是就有了夺取港海巡64号的作战。 这次夺船行动,从头到尾都是由这位保罗先生策划的,行动的人手和武器都是他从马尼拉带来,连在小琉球岛设立秘密营地也是出于他的建议。郑家则提供了船只和情报的支援。 看到对方如此干净利索的夺取了素称强悍,海上不败的澳洲人的一条快船,郑芝凤不由得心悦诚服――保罗先生果然不是说大话的人。不但能造火器,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心中不由得起了延揽之意。 “……您能为我们制造澳洲人的那种连珠铳吗?”郑芝凤问道,“就是你俘虏的船上的那种。” “可以。”保罗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这不难。” 看到对方居然将素有“神器”的“澳洲连珠铳”的制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郑芝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在吹牛还是真得身怀绝技?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得。”保罗先生说道,“不过我先得声明一点:我造得不会有他们那么灵活轻便,恐怕也不可能长时间的连续射击。但是做出一样效果的武器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能造就好。”郑芝凤遏制不了心中的激动,在他看来“澳洲连珠铳”简直是神器,是澳洲人能够制霸海陆的重要助力,如果己方也能得到这一神器,再加上保罗答应为他们制造的其他火炮,船坚炮利这个四个字郑家就算占了二个了。 至于“船坚”,他们已经从各个渠道弄到了好几艘欧洲帆船,并且还在自己建造大型帆船。这些帆船虽然是中国式的,但就从尺寸和吨位上并不比欧洲船小多少。只要能装备上足够的西洋或者澳洲大炮,就可以和任何敌人一试高下。(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立春号的魅影 他的眼神没有逃过狡猾的保罗的视线。他想: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那我要得货物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得看您急需到什么程度。”切支丹狡猾的说道。 “您真是个利欲熏心的魔鬼。”郑芝凤哈哈大笑,“我加五成的加急费用。按照西班牙人的历法:十一月一号我要得到全部订货,包括那些弹药。” “如果翻倍的话,我可以保证按时给您运来。”保罗像个生意人一样的露出了蛊惑人心的笑容。 “成交。”郑芝凤点头,“可是只有您的货物能够让我满意。我才会付款――就和今天一样。” 切支丹冷笑了一声:“我保罗说得话,任何时候都有效。”他端起火塘旁早已准备好得玻璃酒杯,“为我们的生意干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郑芝凤放下酒杯说:“您很大胆。” “我从来不和蠢货做生意。”保罗说,“谢谢您的酒――味道很不错,地道的朗姆酒。” “是澳洲人的酒。”郑芝凤说道,“虽然一山不容二虎。但是我一点也不讨厌他们。是一伙能干又聪明的人。” “恕我冒昧,您是打算今年的十一月袭击打狗,和澳洲人开战么?” 郑芝凤沉默了片刻:“您很想知道?” “您要和谁打仗我一点也不关心。不过作为您惠顾的报答:我给您一个小小的忠告吧――只要有那艘立春号存在,不管你们怎么谋划,都是必败无疑。” “即使使用了您提供的大炮?” “没错。即使装备了我提供的大炮――只要在开阔的海域作战,这艘船可以任意抢占位置,您有再多的船也无济于事。您有哪一艘船可以逆风逆流的任意航行吗?” 郑芝凤脸色发白,这话一点不错。郑家已经谋划攻击高雄很久了,但是如何对付那艘黑色巨舰一直没有好的办法,谋划了半天唯一觉得可行的还是进行偷袭,乘着立春在港内停泊的机会,发动大量船只堵住港湾,然后用火攻船攻击。 “我猜你们的计划一定是用船海战术,堵口,然后火攻。就像过去你们对付漳州湾的荷兰人一样。” “看样子您有更好的方法?”郑芝凤反问道。 “好吧,我们再来谈一笔新得买卖。”保罗先生像个最好的推销员一样开始推销起来,“您知道澳洲人有多少艘冒黑烟,不需要风也可以航行的黑船么?” “在打狗有四五艘。除了立春,其他要小一些。” “好吧,实话说你们派去的奸细都该吊死――我告诉您吧,除了立春之外至少还有八艘。” 郑芝凤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九艘黑船!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但是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话:眼前的切支丹是个非常厉害,异常能干的人物,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中他听到了不少有关他的传闻。或许传闻有夸大之处,但是保罗搜集和判断情报能力异常强悍却是有口皆碑的。 要是澳洲人真有九艘黑船,即使他们能用火攻船烧毁立春和另外几艘,澳洲人也能很快发动报复。 一旦他们发动报复,郑家的船队根本无力抵挡。 “说说您的生意吧。”郑芝凤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人有什么东西在待价而沽。 “好吧。假如,我只是说假如,立春成了你们的……” 郑芝凤什么都没说,但是一瞬间他脸上闪过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觉得这个主意荒唐的很。 但是,一想到拥有这样一艘威力无比的巨舰意味着什么,他又流露出贪婪之色。 “……如果立春是你们的,以它的尺寸和火力,至少能够对抗那些幸存下来的较小的黑船。这样你们就有胜算了。不是吗?” 郑芝凤摇了摇头:“据说澳洲人掌握了水火之术――所以这些冒黑烟的黑船才能在海上行走自如。但这是他们的秘密,我们就算夺到了也无法运用,还是得用帆,那又有什么意思?” “意思很大:第一,澳洲人损失了海军的主力;第二,就算用帆,海上有几艘船能够对抗它那样的尺寸和强大的火力?” 郑芝凤不置可否,似乎有所触动。 “第三,您对水火之术的担心毫无必要。”保罗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您懂这种法术?!”他很惊讶的问道。 狡猾的切支丹对此避而不答:“会运用水火之术的,并不只有他们。” “如果您有办法夺到它,又能教我们如何运用。我很愿意和您谈这笔生意。” “好,那我们就来谈一谈具体的条件。”切支丹开始谈他的要求和条件。显然,某些条件超出郑芝凤的权力范围。最后他说: “有些条件我做不了主,得大哥决定。” “当然,当然。您大哥才是boss。”切支丹微笑着说了一个郑芝凤听不懂的词,“我相信以他的见识不会不理解我开出的条件是非常合适的。当然,你们以前答应我的条件也得兑现。” “我郑家一向一言九鼎。” “这点我确信无疑。”保罗站起了身子,“有了消息请尽快通知我,您知道该怎么联系我。愿上帝保佑您。” 会面很快就结束了。里面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一切痕迹都被抹去,只剩下一座空荡荡,了无生气的土人村寨。 李华梅站在甲板上,看着打狗――高雄,此地一片繁忙的景象。从临高、香港和济州岛来得船只挤满了港湾,卸下又装上无数的货物和人口,她不知道也不能理解澳洲人在干什么,但是对她的成为“预备役海军少尉”之后的第一次航行很不适应。 航行是编队进行的,所有船只跟随旗舰航行。各船的船长都要随时按照旗舰的旗语行事――为此从海军派来了一个信号员上船。 船队在航行的时候,二十艘大小不一的帆船杨帆竞渡的场面,令人赞叹不已--气概非凡。 航行一路平安无事。安然抵达高雄。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和手下的船员还没有得到上岸的许可。所有人都得留在船上听候通知。 从杭州号上可以看到港湾内的大小船只――高雄的港口面积有限,水深也不够。一些大型的船只能停泊在近海的锚地,从甲板上,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立春”这艘传说中的黑色的巨舰。 要是这艘战舰在自己的指挥之下,那真是死了都闭眼。李华梅发出一声叹息声。想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设法搞到立春的详细情报,不由得气馁:看这模样,自己要得到澳洲人的信任不知道还得花费多少时间?刚到临高又被打发到了台湾,不管是卧底还找姐姐的工作,都是遥遥无期,就算是回临高都不知道要多久之后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祁元老,想到了他柔和的手指和呆呆的笑容…… 她的脸上一阵绯热,不由自主的捂了下面颊。 正在胡思乱想中,有水手喊道: “船长!码头上有传令兵来了。” 传令兵送来了明秋的书面命令:全体船员立刻下船,接受“净化”。 由于杭州号在临高没有进行过系统的改编,其中还有不少李华梅收编的欧洲人。因而到了高雄之后就要补课:全船船员全部进了检疫营地。杭州号也要接受必要的“检修。” 李华梅总算幸免于“净化”,但是被带到卫生所检查身体和海军基地的女子澡堂里洗澡却是不可避免的――洗澡她倒并不反感,但是对被另一个女人监视着洗澡依然觉得受到了很大的羞辱。 再羞愧也只能忍受着。李华梅把这视为澳洲人对她的考验。洗澡结束之后,她的一头原本垂到腰间的长发被剪短到了垂肩。 “您这样精神多了。”为她送来新制服的女兵说道。 “是吗?”李华梅困惑的看了看全身穿衣镜中的自己:她换上了一身全新的棉麻混纺料子的三十二年式蓝色海军军官制服,比起她自己弄得一套归化民制服,这身制服既挺括又合身,穿在身上十分的挺拔修长。作为女性军人的制服,配有可脱卸式长裙。配有白色的海军武装带和漂亮的海军短剑。当然,她要悬挂个人武器也可以。 唯独配得无檐圆软帽让她觉得多此一举:既不能遮阳,又不像包头巾那样能抵御灰尘和海水。想来是澳洲人无数的怪癖中的一项。 她好奇的看着、摸着制服上的小玩意:领章、软肩章、臂章、代表东南亚公司的纹章……她知道自己肩章上的图案和道道表明了她在澳洲人军队中的等级:预备役少尉――要放在大明,大约是个把总? “您现在是预备役少尉,过半年说不定就是中尉了。现在任务多,很容易晋升呢。”女兵为她修饰着服装,不时剪掉一个线头。 “哎呀,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有女仆的,叫李鹰来弄吧。”李华梅不经意的说道。 “您说的是那个黑番鬼?她要在检疫营里住上一个月呢。”女兵说道,“我是您的勤务兵。”(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新武器 李华梅知道这一瞬间,她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虽然李鹰在她身边时日不多,还算不上心腹,到底也是她收服了的人。现在弄了一个满脸微笑的“女勤务兵”来,不用说是澳洲人来监视自己的。 再想到自己的手下的船员进了“检疫营”――按照澳洲人那蛊惑人心的本事,等他们出来了还能对自己忠心么? 李华梅忽然又感到自己刚才被人监视着洗澡那一瞬间赤裸裸暴露在目光下无可藏身的可怕感觉。 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她安慰自己,要被人相信总得付出点代价的。 她分到了左营基地里的一间双人的单身军官宿舍,由于她是唯一的女性军官,名正言顺的独占了一间,倒是比较方便。 不过她的自由也就在这不到8平方米的地方了。推开窗,就能看到基地里游动的哨兵和海湾里如林的桅杆。虽说在基地的大部分地方她可以自由行动,但是没有请假就不得离开左营基地,而请假又有许多规矩,让她干脆断了这种念想。 这简直就和坐牢差不多。李华梅心想。 不过,在这无可奈何中的倒是也有几个好消息。首先是她在临高被拒绝的杭州号的改造计划在高雄得到了批准,包括船只操控性能改进和火力增强――除了安装舵轮工程稍为复杂一些之外,都是比较简单的改造。高雄的修船厂都能够承担。 其次,似乎是为了排遣她的无聊,她在入营之后的第三天,就有人来通知她参加“水面舰艇军官培训。” 培训是在左营基地内进行的,参加培训的全部是第一舰队的归化民海军军官。起先,李华梅对这个培训嗤之以鼻。她在大海上漂了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遇到过,但从来没听说过海战可以坐在桌子前,靠着一个沙盘几个小模型移来移去就能打赢。更不用说他们还要讲授航海理论――澳洲人里有比她更擅长航海的么? 不过这倒是探寻澳洲人底细的大好机会。为此她表现得很积极。每天都是第一个来课堂。很快,她就某样东西说吸引了:这是一本画册。装潢精美。平时放在课堂的专用阅读台上,浏览的时候必须戴上手套。 画册的纸质硬且厚,抱在怀里沉甸甸的。里面画的是各种她见过的没见过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舰船。每一艘都详细标明着舰船的名称,所属国家和详细数据,包括吨位,帆型,航速,武器配置,人员配备,密密麻麻又错落有致。 最让她震撼的,是大幅的舰船三视图和透视图,详细描绘了每一艘船的船型的结构和内部细节。李华梅不敢相信澳洲人居然可以如此详尽的将一艘船的所有细节都直观的描绘在纸上。她知道欧洲人造船都有非常详细的图纸,但这是造船师和船主的秘密,一般人是根本接触不到的。 由于这本书不允许带出会议室,于是每到上课的日子,她都会早早的跑来,翻看这本画册。如痴如醉的看着一艘艘或大或小,各式各样的船只,心里小小的期待着,将来自己能够有一艘这画册上的属于自己的船。 再到后来,给她带来震撼的,就不仅仅是一本画册了。讲台上的澳洲人,用大量难懂的术语,一个黑色板子上画出的图形和几个简单的小模型,带她走入了一个她从来未曾见识过的世界。而她也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在这个教室里听到的东西,将给她的人生,画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轨迹。 每天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间或都会听到隆隆的炮声。大家也不以为意:高雄已经集结了许多战舰,原本这里来往的舰船很多,但是川流不息,不断有船进港也有人出港。而现在,虽然进出港口的船只依然频繁,但是立春和几艘蒸汽动力炮舰却一直没有再出动。只是偶然会出海到高雄近海转一转,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最多隔天就会回来。 但是这一天,负责上课的教官宣布,所有参训人员今天去观摩海兵队的两栖登陆演习。 两栖登陆演习是在左营基地外的一片沙滩上进行的,参加的除了第一舰队的若干战舰之外,还有许多大发、中发和小发艇。 标准的抢滩登陆模式:特侦队在岸上标示目标和登陆点,摧毁指挥中枢;各舰抵近炮击海滩,人员换乘,抢滩登陆,控制港口,卸载火炮……各个环节一环扣一环,让人直看得眼花缭乱。 对于李华梅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她是抱着搜集情报的目的而来,但是见识上的落差使得她的情报搜集敏感度太低。以至于对整个演习只能看了个热闹而已。尽管在演习中她看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新鲜玩意和特殊的战法,让她觉得很是新鲜震撼之外,并未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观摩登陆演习还是可以让她很清楚的得出一个结论:澳洲人在最近将发动一次登陆战斗:目标很可能就是郑芝龙。 这个情报倒是很要紧。可是她没法传递给姐姐,再说郑家的生死存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看澳洲人海陆军气吞山河的劲头,谁胜谁负不是一个很大的悬念。就算是小姐也不会把注押到要完蛋的势力上去得。 想起早几个月,小姐还对自己说过:“刘香完了。他迟早要毁在郑芝龙和澳洲人的手里。我们没必要再和他们做生意了。”那么现在她也可以这么说:“郑家完了,他们迟早要毁在澳洲人手里。我们没必要再和他们做生意了。” 对于在高雄的元老来说,这次登陆演习却意味着对郑家的全面开战已经迫在眉睫了。入夏前二个特侦队的调入是为了前期的情报搜集,那么这次从香港调来海兵队就是正式的作战部队了。 石志奇低调的来到了高雄,和他一起低调来到的还有一个在香港全新组建的海兵队部队,对外的公开番号是“石支队”,正式番号为海兵队第一远征队--这个远征队的编制是新得,不仅编制是新得,武器也是新得。 海兵队全员装备得不再是伏波军的制式装备米尼式步枪,而是一种全新的威力更大的步枪:霍尔式弹管步枪。 霍尔式弹管步枪是后装步枪的初级版本:这种枪有一个可抬起的后膛。装弹的时候将纸包弹整颗的放入后膛内,再关闭。火帽放在火门处。实际上就是一个固定在枪支上的金属弹壳。 弹管式步枪射速比前装枪快得多,缺点是后膛漏气,射程和威力有所缩减,比不上理论上落后的前装线膛枪――实际上在没有发明金属弹壳前,所有的后装步枪都有这个问题。不过,面对17世纪的缺少有效远程透射武器的敌人这个问题不算大。其次机械厂表示可以通过提高加工精度、黄铜制的楔形结合面和曲线型锁紧件来缓解这个问题--毕竟总是制造千篇一律的米尼步枪也让机械口的人厌倦了。要说干这行的都有些自制武器的冲动,都想弄些更高档的装备。 但是在没有金属定装弹就能享用后装枪的速度这个想法十分诱人:米尼弹虽然解决了装弹困难的问题,但是前装线膛步枪装填方式依然和过去没有两样:将纸弹壳的底部撕开,从枪口倒入纸弹壳内的发射药,用通条将弹头捅入,压下击锤,在火门上放置火帽,瞄准,扣扳机。前装枪2~3发/分的射速就是指这种方法。在紧急状况下也可以把整个纸弹壳塞入枪膛,装上火帽后直接发射,由于发射药被纸壳包着,加大了慢发火或不发火率。这在训练和实战中经常有发生。相比之下,使用纸壳弹的弹管式步枪的射速可达7~10发/分。采用质量较高的颗粒黑火药的话, 霍尔步枪甚至可以连续发射三十发以上无需清理弹膛。这点较之于米尼步枪也有优势。 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目前陆海军广泛装备的米尼枪可以通过改装枪机尾部轻易的改装为霍尔式步枪,生产线也无需做太大的调整――除了比米涅式步枪多出几个加工精度要求略高的零部件之外,基本生产性能是接近的。 尽管霍尔式步枪的技术跨越度并不大,只能算是军事工业发展上的一小步,但是跨越这一小步的成本不大,威力却能倍增。很符合执委会的低成本改进的思路。 经过林深河的不断活动和鼓吹,这一小规模改进措施终于在发动机行动前得到了落实,并且小规模的改装了一批步枪:全部装备到了海兵队。石志奇以香港支队为蓝本,提案搞一个具有独立性两栖打击能力的实验性的海兵部队,和林深河建立新标准样板试验部队的提议不谋而合。(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霸王行动 既然装备了霍尔式步枪,势必影响到战术运用。陆军目前费了很大力气才建立起体制:不管是编制、后勤、训练都是围绕米尼枪这一武器进行的。如果大规模的换装霍尔式,要冒很大的风险。 相比之下规模小,经常执行小规模作战任务,以散兵战斗为主的海兵队来承担实验性部队就显得比较合适。而且霍尔式较快的射击速度也比较适合海兵队以散兵战,精确射击为主的战术模式。 二人一拍即合。石志奇的新编制新装备的方案就得到了批准,小规模实验性的装备部队试验用。利用原香港支队的人员重新编制了一支仅有三个连的第一远征队作为实验部队。 在左营基地的指挥室里,已经制作了大比例的围头湾沙盘模型。包括安平、厦门岛、鼓浪屿和大小金门岛。 如何对郑开战有过一些争议,但是最终还是决定采取“直捣黄龙”的策略,用主力重拳突击郑芝龙的老巢安平镇。一举将这些地方的郑家势力扫荡干净。如果有可能,乘势捕杀郑家的主要首脑,一劳永逸的将郑家的势力铲除干净。 当年清军对厦门的突然袭击,虽然未能一劳永逸的摧毁郑成功的军力,但是掠走了郑家多年积累起来的粮草和金银,严重打击了郑成功的经济力量,使其元气大伤。 现在正是郑家的草创阶段,远不如郑成功时代那么家底丰厚。如果能够通过一次强大的水陆联合打击使得掠走其积蓄,摧毁其船队,即使不能成功捕杀郑家的主要首脑也足以让郑芝龙一蹶不振。 这一方案在入夏前就得到了批准,为此进行了军力的调动。总参和海军方面经过情报综合,提出在九月下旬发动这一攻势比较合适。九月下旬,台风季节已经基本结束,海峡风平浪静,有利于航渡部队。其次郑家前往日本的船只均为六月出航,一般在九月前后归航。可以最大限度的抓住郑家的主要对日贸易船,沉重打击其海上力量。 不过,情报部门也提醒总参和海军,郑芝龙的海上力量恢复的速度是非常快得。在福建沿海快速建造大型贸易船用不了一年的时间,一艘大型海舶最多七八个月就可以下水。虽然质量不佳,但是航行到日本或者南洋是没有问题的。在旧时空的历史上,郑芝龙多次失利,船只减少很多,但是每次他都能够很快的重建舰队――这和熊文灿的支持和他在漳、泉地区强大的根基有关。 现在熊文灿已经调往广东,新巡抚邹维琏虽然对郑芝龙在海防上有所倚重,但是远不如熊文灿信任郑――郑芝龙势力渐大,在许多事务上自行其是,并不完全听巡抚的调遣。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熊文灿时代那么“融洽”。 情报局分析认为,要动摇郑家在漳泉地区的威望,同时使得抚邹维琏对郑的能力产生怀疑――福建的许多官吏对招抚郑芝龙原本就是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态,认为郑芝龙“只可用不可信”――使得其实力短时间难以恢复。就必须贯彻以重度打击,彻底摧毁安平、厦门、鼓浪屿和大小金门岛。如果能击毙郑家主要首脑更好。 最后总参制定的作战方案是,在920发动陆海军联合登陆作战。海军第一舰队主力突入围头湾,一举摧毁停泊在海湾内的全部船只,同时海兵队和陆军对安平、厦门岛、鼓浪屿和大小金门岛进行登陆占领。 占领这些区域之后,将对各岛屿的堡寨、城池进行全面的扫荡,逐一摧毁。人口、粮食和财物全部掠走,城池烧毁。使得围头湾“焦土化”,失去对外贸易能力。大图书馆和情报局都认为通过一次战役彻底消灭郑家是有困难的,必须最大程度的摧毁其经济和物质基础,再配合下一步的贸易封锁和军事打击,才能最终将郑家消灭。 这一计划中陆海军对安平、厦门岛、鼓浪屿和大小金门岛地区只进行摧毁作战,不占领。总参考虑一旦直接占领这些区域,势必造成大规模的分兵守备。而且对于福建官场来说,厦门、金门被占领,等于是漳、泉地区遭到了直接威胁,势必造成较大的反弹。福建官场会拼了命的支持郑芝龙反扑。 反之,他们只是狠狠的打击了郑家,福建官场原本对郑芝龙家族看着不顺眼的官僚缙绅们反而会群起而攻之。 对贸易来说来说,福建沿海也不是必不可少的地方:殖民和贸易部的船只可以从上海、广州或者高雄出发航向任何贸易地点,从收购大明的贸易商品的角度来说,福建的商品也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这一计划被东门吹雨恶趣味的命名为“霸王”――一旦战役达成,元老院就真正成为整个东亚海域的霸王。 预计使用的兵力为海军第一舰队全部、几个中队从临高调来的海岸警备队巡逻艇、几个海军火力支援中队,陆战部队海兵队第一远征队和陆军的步兵第1营全部,二个炮兵连和一个重炮兵连。另有二个特侦分队。 在左营基地的指挥室里,东门吹雨正在沙盘前用指挥棒指点沙盘,阐述行动方案。 “本次行动的进攻的第一目标是金门岛。”东门吹雨指点着沙盘,“金门岛是厦门咽喉,正处于厦门湾和围头湾的结合处,不但是厦门的钥匙,更是九龙江入海口的屏障,对漳州的海上安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单单对郑芝龙来说,金门岛也是安平的重要海上屏障。对郑芝龙来说,金门一旦失守,安平就难以保全。所以这是他必守的重镇。” 金门土地贫瘠,又无地表径流,属于缺水地区,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但是整个金门诸岛多港湾口岸,可停泊舰船的码头有30余座,其中大金门17座、小金门6座。是个停泊船只的好地方,所以金门岛一直是郑家舰队的主要停泊场之一。郑成功进攻台湾也是从这里出发的。 其二的目标则是厦门岛。厦门岛距离金门岛18海里,与安平正好在金门岛的一东一西。如果说安平是郑家的老巢的话,那么厦门岛就是郑家经营商业活动的大商站。无数的商品和财富都囤积在此地周转。后来郑家兄弟们纷纷在岛上修葺起豪华的宅邸,移居此地。清将马得功偷袭厦门得手,据说从厦门一次掠去白银九十万两,粮食十万石。考虑到马得功在厦门立足未稳就逃走,并未进行彻底的搜刮,加上他势必还还自己吞没了一部分,郑家在厦门岛的积存到底有多少,恐怕郑芝龙自己都未必清楚。 “下面宣布战役时间表。” 920日为d日,d-3日,舰队出航,集结于澎湖,在澎湖马公岛设立前进基地。囤积粮食、食水。d-2日,由特侦队首批登陆安平、大金门岛和厦门岛,在预定海滩设立引导点。d-1日凌晨,起航前往金门岛。 金门岛距离澎湖大约80海里。蒸汽船以8节的速度大概需要十个小时。由于要迁就大多数帆船,舰队的平均航速只能保持在3~4节,全程航渡需要25个小时以上。所以起航定在凌晨四点。这样舰队将在d日的早晨抵达趁涨潮突入料罗湾。 “根据特侦队和侦察船的汇报的消息,郑芝龙船队一部分停泊在料罗湾,一部分停泊在鼓浪屿。还有一些停泊在安平。”东门吹雨指点着沙盘上的船只模型。 停泊在料罗湾的是郑家的“舰队”,船只较大,其中还有若干艘欧洲类型的船只,大多装备有熊文灿从广东调拨来的红夷大炮。料罗湾虽然面朝外海,风浪较大,但是滩陡水深均为沙质滩,是吃水深的大型船只的理想锚地。同时也便于拦截企图进攻厦门湾和围头湾的敌方舰队。 在安平和鼓浪屿就以普通的贸易船为主,不过这部分船只中有相当部分也有武装,特别是在鼓浪屿附近,郑芝龙还有一部分纵火船――显然敌人很清楚纵火船只能在狭窄海域使用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按照计划,舰队将首先袭击停泊在料罗湾内的全部船只,随后各舰将集中火力轰击金门,摧毁金门岛的防御,海兵队登陆实施攻击-占领-摧毁行动。 金门岛上郑家设有若干堡寨,有数千人守卫。还设有多个炮台。不过比起在当初海军突破的虎门-珠江防御来说,金门岛的防御差得很远。郑家对金门岛的防御基本还是依托海上舰队,而非陆地炮台。 占领大小金门岛之后,在金门岛上展开指挥所和换乘站。分别对厦门岛和安平实施进攻。计划将携带大量的大发、中发和小发艇,在海湾内航渡登陆部队,克服第一舰队大船多,吃水深,登陆作战不便的不利之处。(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澎湖 金门虽然地处安平和厦门之间,但是距离安平也有12海里,使用帆船机动的话,海上航渡时间过长,还要受港湾内水文条件的影响。难以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平均航速8节的机动运输艇在这方面显然有很大优势。 “航渡时间实在太长了,敌人如果反应及时,完全可以从陆地上进行救援。”明秋在研究作战计划的时候很明确的表示担忧,他虽然没有执行过两栖作战的经验,但是知道此类战斗一般都是速战速决。但是帆船为主的舰队显然做不到这点。加上金门和厦门都是很大的岛屿,在岛上展开部队进攻和搜索都要相当的时间,按照作战计划还要有系统的对当地进行破坏和虏走人口,前后可能需要三四天时间才能完成战役决心。 如果郑家的中枢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打垮失去反应,那么郑芝龙完全可能在第二天就从晋江等地调来增援部队。郑芝龙的军队是私军,不像官兵那么疲敝,一天只走十几里路,很可能半天左右就能抵达安平反扑。 情报局和大图书馆根据历史资料上郑芝龙曾经多次在陆地用兵的记录,认为这一时期他的陆军机动部队在二千人左右。加上能够动员起来的留守人马,做多能向安平派出三千人。 “我们没必要为郑芝龙的反应速度担心。”东门吹雨信心满满,“郑家的陆军,不管是郑芝龙时代还是国姓爷时代,面对稍有战斗力的对手表现都堪称稀烂,不管作战能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成问题。根据兵棋演习,派出一个配备机枪和轻型火炮的步兵连即可将援军击溃。”他举了一个例子,清军马得功部偷袭厦门,几十骑清军斥候登陆就造成厦门全岛防御崩溃。马得功在即少海军支持,总兵力也不占优的情况下轻松的夺取了厦门这一郑家的核心基地。 “这么说来郑芝龙部下的战斗力竟然这么不堪?” “情报局的看法是,即使按照17世纪的标准,郑芝龙的军队――不管是海军还是陆军――都不是强旅。”东门吹雨很有把握的说道,“以我们调动的部队规模,足以完成所有的战役任务。” 从此时开始,左营的基地提升到最高警戒水平,取消所有休假和外出。 9月27日凌晨五点,明秋接到了从临高海军部发来的电报:“开始行动。”明秋在基地召见第一舰队所有舰长,下令:“元老院已经决定向郑芝龙开战,本舰队将马上前往金门打击郑芝龙的舰队,并掩护陆军部队在金厦地区登陆。”说完之后,他向各中队指挥官和舰长下达了命令任务书。 第一舰队的主力是1艘立春号巡洋舰和4艘混合动力一等炮舰,另有五个中队的风帆特务艇。战舰总吨位超过8000吨,载有各种口径火炮200门。混合动力战舰上全部装备了线膛炮。尽管比例不高,但是射程和威力都是特务艇上的滑膛炮所难以企及的。 由于此次作战距离有限,因而随行船只不带运煤船。陆军、海兵队、后勤分队和补给物资由第二输运船团的35艘大型杂式运输船承担运输――h800由于吃水比较大,不适合在未经过港口建设的港口内使用。 另有四个中队的巡逻艇配合行动,担任杂役性工作。 航渡期间,舰队的每一艘战舰都在抓紧进行针对性训练,特别是中队长和各舰舰长,都在抓紧时间熟悉出发前刚刚发下的厦门湾和围头湾的水文资料以及郑家的布防情报。 当晚,舰队抵达澎湖,航渡途中海面风平浪静,途中遭遇的所有渔船全部予以扣留,押送至澎湖。 舰队在澎湖下锚,联勤部人员在马公岛上建立起临时基地,开设物资堆场和救护所。陆军人员登岸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海军虽然未下达休整的命令,但是每更值班人数减少了一半,全体人员轮番休息,为二天后的进攻积蓄体力。 李华梅站在立春号的甲板上――太阳已经落山了。第一舰队实施了灯火管制,除了少数必要的信号灯之外,所有灯火熄灭。岸上的营地也灯火寂灭。 不过,这些天正是月圆期间,即使没有灯光,也能在月光下看到群岛间锚泊的舰船和马公岛上连片的帐篷。 人船虽多,但是到处都不闻喧哗,船只依次停泊,岛上和甲板也没有人随处走动。一片肃杀规整。船上、营寨里的信号灯光按次序明灭着,传递着她还看不懂的信息。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随着海风送来得口令声。这一切让第一次参加澳洲人大规模行动的李华梅暗生敬畏――自己和小姐、大明朝廷、中外海商,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她正在值更。杭州号由于正在改装中,所以没有参加这次行动,但是她作为见习军官的一员,登上了立春号巡洋舰――歪打正着的达成了小姐给她布置的首要任务。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以船员,而不是船长的身份在一条船上服务。根据她的专长,李华梅被分配的到帆缆部门见习。 登上这艘黑色的“巨舰”,李华梅的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和当初登上圣船的感受一样,甚至还要更激动一些。要知道圣船是不会动的,而且离她的认知水平太远了。不像立春,虽然有许多的不可思议之处,却是在她的理解范畴之内。她在航海的时候见识过类似尺寸的欧洲大船――有的还要比立春大一些。三根巨大的桅杆、如云的风帆和错综复杂的帆缆一度还是她嗤笑“元老院海军”的资本。 这次分到帆缆部门,她还想在一干人面前好好的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元老们且不去说,就是他们招募的海军官兵,虽然大多是海上人家出身,对爬桅杆,收放船帆也是外行。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立春号的船帆的收放全部是用一种她不大能理解的方法:负责操纵的水手拉动桅杆下的一个操作杆,旁边的帆缆绳绞车就会呜呜的自己旋转起来,把船帆升起来或者降下,瞬间就能操作到位。比起她在杭州号上每次升降船帆都要水手排队喊号子拉绳子转绞盘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要是比赛的话,杭州号上的水手还没集合好,这边的升降船帆工作就已经做完了。 类似这样神秘的“自动”在立春号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收放铁锚、旋转大炮……只要是船上费工费力的事情,都可以搬动某个杆子或者转动轮子,然后物件就会神秘的自己运动起来。李华梅大约的知道这和澳洲人在岸上开得火轮车、大铁吊一样,都是某种神秘的水火之力――三根桅杆中间那根巨大的,喷吐着浓烟和白汽的黑色烟囱就是这种力量的体现。 她对这个“水火之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操纵水火之力的是轮机部门,和她并无关系。帆缆部门一直在甲板上工作,而轮机部门除了在她回舱室休息的时候能够遇到这些浑身乌漆墨黑的人之外,平时是从来看不到的。 “什么时候能够混到轮机部门去看看就好了。”李华梅暗暗想。她意识到自己当初想弄一艘澳洲人的“快船”有多么可笑了,光凭自己和手下那些中外水手,根本伺候不了这种大黑船。 要想得到这种船,得澳洲人帮忙训练全体水手才行――光凭自己和小姐的力量,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她叹了口气,现在就是弄到一艘澳洲人的那种纯风帆的快船――比如海天号那样的,她也很满足了。不知道自己的杭州号改装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姐、自己的姐姐和自己――还有祁元老。她感觉自己一直是身不由己,被某种力量推动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 此刻,她站在澳洲人的“黑船”甲板上,穿上了他们的制服,可是依然怀着二心。自己的归宿会如何呢?她觉得这样想很不吉利,却又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 李华梅一个人在黑暗中站了很久,直到换更的人到来。她交了班,回到甲板下的舱室。 作为见习的预备役军官,她没资格享用军官舱室,睡在士官的大统舱内:全部是吊铺。 和一群大老爷们睡在一个统舱内让李华梅很不适应,虽然人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海盗,没人敢打她的注意,但是每天光看着这群男人脱衣睡觉就让她觉得浑身不适。而男人们也表示这样太刺激了,让人很是尴尬。最终,舰务部门在统舱一角用木板临时隔了一间出来。 李华梅回到自己的“单间”里,脱下外套爬上吊铺。外面的统舱里已经鼾声大作了。她还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只好先闭起眼睛来养神。再过一天,舰队就要起航前往安平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月光下的进军 9月19日凌晨,各舰队在晨曦中依次起锚出航。开始长达24小时的航渡。从澎湖出发之后与其他势力遭遇的可能性大幅度增加,明秋命令巡逻艇中队散开,在编队周围形成大约五海里的警戒圈。巡逻艇遭遇到的船只,一律扣留之后凿沉。 当天傍晚,舰队抵达距离金门岛西南40海里处附近海域。不久,明秋下令全体战舰进入临战状态:所有蒸汽机战舰锅炉全部升火,每座烟囱都冒出了浓浓黑烟,防弹网逐一张起。各舰甲板上备好消防水管,检查弹药绞车。所有的木制栏杆和无关紧要的部件全部拆下收入甲板下。以免炮弹击中后碎片飞溅杀伤,也免得被敌人纵火武器击中后成为燃料。根据特侦队的情报,郑家不管是在船只还是陆地都广泛装备了各种纵火火箭。 多余的帆缆和索具被拆了下来,桅杆用细钢丝绳绑好拉紧。在舰桥和炮位周围捆上了装满沙子的沙袋。一切都是按照19世纪舰队投入战斗前的标准做得准备。 完全所有的战备动作之后,明秋命令舰上的无线电室叫通前一天已经登上各登陆地点的特侦分队,确认目前的金门、厦门、安平和郑家舰队的具体的情况。 特侦队的报告非常简短:“目标周围无异常情况。金门周围海域风平浪静。”明秋闻听之后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尽管知道己方是“以虎扑羊”之势,但是这一百多艘船只协同行动已经非常考验元老院海军平日的训练成果了。不过,以他们的技术优势,小差错小损失并不会影响战斗。他最担心的就是遇到恶劣的气候,9月底虽然遭遇台风的概率不大,但是一旦遇到较大风暴,舰队很可能造成舰队失散。到那时候他只能收兵退回高雄再做计较了。 何况作战海域风浪太大的话,不论是炮击还是登陆,都受到很大的限制。风帆船的舰队受自然界的影响太大了。 现在特侦队的报告让他安了心,他现在只要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施行下去就好了。 这个时候,郑家的舰队的主力正停泊在料罗湾。郑家首先是海商,所以麾下的船只大多是战商一体的,商船同时也是战舰,两者之间别无严格的区别。商船之上也普遍装备有火炮,只是根据需要的不同有多少之分。 此时的郑家舰队,还没有发展到历史上的最大规模。不过,在连续击败、吞并了闽粤沿海的主要海上大帮之后,他的实力已经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前往南洋和日本的船只全部都挂上了他的令旗。他一声令下,就能动员其上千艘大小船只。组成一支东亚海域最为庞大的舰队。 但是这些船当中的大部分并不适合海战。真正能够为他争霸海上的是他手下那些最大的海船。当初李魁奇叛走,带走了他麾下大部分战舰。熊文灿出钱出炮支援郑芝龙,使得郑家得以建造了一批大型福船型战船。这批船只不但尺寸远远超过了官兵的400料战坐船,就是比起欧洲人在远东的大多数商船也要大。 其麾下最大的主力战舰:福船型三桅炮船――根据特侦队和情报部门的测绘、摄像和推算。这种船大约全船长度为61米,水线长53米,船宽138米,水线宽130米,舱深489米,吃水39米,排水量大约在1200吨左右。每船装备了8~10门红夷大炮。由于福船很少用肋材,而且型深不够,不能在甲板下设置全通式火炮甲板,所有的火炮都要安装在甲板上。造成战舰的重心偏高。为了避免船只不稳,装备的火炮数量和重量都有很大的限制。因而郑芝龙的战舰尽管在尺寸吨位上和欧洲船只不相上下,但是火炮数量远不及欧洲商船平均24门大炮的装备数量,更不用说那些专门用来海上战斗的32门火炮的战舰了。 按照火炮数量和一次射击中的弹药投射量,郑芝龙的主力战舰8炮战船至少要4艘才能顶一艘,所以在与荷兰人的料罗湾海战中要靠火船致胜也不奇怪了。 当然,这些船除了用来保卫郑家的海上霸权,更多的也充当远洋商船――毕竟在前往海外贸易的航线上,时刻都有被中外海盗袭击的危险。必须有强大的武装才能保证安全。根据特侦队的侦查,目前有十四艘三桅炮船停泊在安平、厦门和金门海域。其中料罗湾最多:有七艘,安平停泊四艘,厦门和鼓浪屿三艘。 初此之外,特侦队还报告目击到三艘欧洲式船舶停泊在以上地点。排水量从400吨位到1200吨不等。其中一艘最大的“快艇”悬挂有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应为荷兰驻福建的商务员所有。另二艘悬挂郑芝龙的旗帜,可能是他仿造或者购买的欧洲船只――大图书馆表示有资料显示郑芝龙曾经企图仿制欧洲式船只。 除了这些三桅炮船,郑家的舰队还有上百艘双桅的福船和广船配备有较多的火炮。不过,根据特侦队的报告,这些“次等战舰”上红夷大炮为数更少:只有2~4门,更多的是佛郎机之类的以人员杀伤为主的火炮。这些船只大多停泊在金、厦两岛海域。 至于其他船只上装备的火炮,那就更加良莠不齐了:不但没有红夷大炮,连佛郎机炮都很少,各种粗制滥造的私铸铁炮、铁铳充斥其上,甚至有十分古老的碗口铳。对敌船几乎没有杀伤力,要靠近到将近跳帮的程度才能发挥作用。 郑芝龙也好,郑家的其他将领也好,都很清楚自己在海上与澳洲人面对面的战斗中很难取胜。因而还是打算使用当初对付荷兰人的老办法――火攻船。为此在金厦一带集结二百多艘旧船,上面堆满了干柴。另外又从大明的武库里搜罗出各种火箭、火鸦之类的火攻武器装备给了各船。 即使这样郑芝龙依然清楚自己和澳洲人之间悬殊的实力,因而一方面设法寻找外援,搜罗欧洲式的船炮,一方面也竭力加强了安平、厦门一带的防御。他派人从广东设法购买了十几门最大最重的红夷大炮,修筑了炮垒,用来加强金门岛和安平的防御。另外,还在安平港的入口处设置了铁链木排,以防澳洲人的舰船闯入。除了在福建招募陆勇,还在澳门等地招募熟悉火器使用的黑人和日本人,购买大量的火绳枪。 立春号的无线电室内里,滴答声响个不停。特侦队正在拍发海湾内郑家舰队的分布位置。一个个新得坐标被标示在指挥室的坐标图版上。到午夜时分,郑家舰队中各主要战舰的位置都已经被重新标定。 920日凌晨4点,明秋下令让舰队全体人员进行了战前的最后一次早餐。1小时候,第一舰队以单纵队行进。打头的是四艘风帆特务艇,随后是以立春为首的五艘蒸汽动力战舰,其他风帆特务艇中队在其后1海里处跟随。所有舰艇均实行严格的灯火管制,仅有航行信号灯闪着微弱的光芒。 明秋担心太好的月色会提前暴露舰队的身影,不过靠近金门的时候天上云量增加,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静悄悄的航行中的第一舰队的战舰轮廓只有在月亮从云层中出现的时候才在海面上映照出来。 凭借精确的海图和导航定位,到凌晨五点三十分,金门岛已经依稀可见。用望远镜勉强可以看到料罗湾中的樯桅如林的景象。显然,对方并不担心突袭或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灯火管制,船上和岸上的灯火星星点点,给第一舰队表示了目标。 明秋下令舰队全体人员进入战斗位置,弹药库打开,时刻准备开火。 现在,第一舰队的主力已经进入料罗湾,以4节的速度航行,战舰的左舷正横对这料罗湾。由于风帆船装备的火炮射程不够,因而在方案中决定由五艘装备线膛炮的蒸汽战舰先进行射击,打乱敌人之后再由特务艇抵近炮击。 宁六斤睡在船板上,身上盖着一团破烂的纤维,可能是渔网的一部分也可能是船帆或者缆绳。这东西又脏又臭,还湿漉漉的的。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他。他睡的很香,海水波浪不大,而且天气又好,没有下雨――即使下雨了,宁六斤也只能待在这个位置继续试着睡――想睡在艉楼或者甲板下面的舱室里他还不够资格。 宁六斤是个“学徒”,船主是六斤的远房亲戚,在郑家的船队里有一条船,福建这地方人多地少,宁六斤无地可种,连给人当佃户长工的活计都不好找,正好亲戚船上要补几个人,宁六斤就去了――好歹混口饭吃。如果他走运能多活几年,说不定还能赚点银子。(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敌在料罗湾 宁六斤亲戚的船不大,充其量不过200料,过是郑家船队中无数滥竽充数的船中的一艘。船体已经很旧了,不过还算结实。船上装了二门私铸火炮。又粗又短,浑身都是黄红色的锈迹。打起炮来一蹦三尺高,虽然用绳子绑着,但是炮手稍不留神还是会被砸到。宁六斤的脚边就装着几大筐当炮弹用得破铜烂铁、小石头子儿和碎瓷片,几坛子火药就丢在桅杆下,上面盖了几条草席。 船上除了船主之外,最有地位的就是火长,他会背针路,看罗盘,能把潮汐歌倒背如流,和掌舵的舵工算是二路当家,下面就是卖命的伙计们了,会放炮的勉强算个三路,不过危险性实在太大,宁六斤上船不到半年,炮手已经换过二个了。一个放炮的时候炮跳起来撞在身上,当场就吐血死了,一个点炮的时候炮门里炮药喷出来,烧了个满脸花,正呼天唤地的打滚就被船主叫人丢海里去了。宁六斤被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暗暗发誓决不当炮手。 宁六斤这样的“学徒”,在船上根本不算人。也没人拿他这个“船主亲戚”的身份当回事。各种活计外加拳脚往他身上招呼。上船没多久,一天晚上睡觉他就被一个伙计暴了菊花,后来又多次惨遭毒手――这种事在海盗团伙里屡见不鲜,大伙都对此不以为意。 为了吃口饭,他只好含恨忍辱的咽下这口气。巴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够在船上出人头地,也混上二路的位置――如今海上三天两头打仗,船主、火长死得很快,有的伙计打了几次仗就爬上船主的位置了,连船主的老婆孩子都给收了去。 这次他们集结到金门据说是为了打髡贼。船主有天晚上多喝了几杯,口沫横飞的说这是朝廷的旨意,郑将军就要带着大伙去征讨髡贼了,说打完髡贼就给大家都能得赏。 髡贼是什么,宁六斤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们有很大很快的船,据说势力比郑将军还要大――当然一般人不敢这么公开说。其实不要说髡贼,就是曾经和他们见过仗的刘香是何许人,有多大的势力他也毫无概念。在他看来,打仗就是为了那份粮,打谁那是头目们考虑的事情。宁六斤唯一顾虑的事情是自己不要在打仗的时候送命。 920日凌晨5时,金门岛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一名瞭望员发现在舰队北面3海里处有许多船只的轮廓。射击指挥室的值班军官立即用红外望远镜观察料罗湾。他看见料罗湾里沿岸有许多船只停泊,纵深三四排。都是中小型的船只。在稍靠西更远的地方,停泊着七艘千吨级排水量的三桅炮船。 立春号迅速升起信号旗,同时用灯光信号通知各战队、中队,以单纵队准备作战。5时10分,从立春号发出命令:前进,敌在料罗湾! 5时12分立春号的130主炮从3海里外首先开火,随后掣电、驭风、乘浪、扬波四舰依次开火,130大炮喷射出的火光映红了海湾。 宁六斤正昏沉沉的睡着,忽然,一声滚雷般的巨响响彻天空,他以为要下雷雨了,赶紧睁开眼睛。天上月明星稀。正在诧异间,只见船队外围一团火光升起,然后迅速黯淡下去。甲板上睡着的伙计们都起来了一个个惊疑不定。 “快!上炮子!有人来踹营了!”船主的声音急促的响了起来。 伙计们赶紧给火炮或者鸟铳都装填药子。火药罐直接打开了就往炮膛里倒。宁六斤不负责火器,他立即拿起了随身的钢叉站在船舷旁边,只是盯着黑漆漆的海面。 从他这个角度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船混杂在料罗湾里的许多艘中小型船只间,望出去只能看到船只和桅杆。 但是从远处的垂落天际的云层,可以看到闪动的红色光芒,随即传来滚滚的雷鸣声。沉闷的爆炸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船上的伙计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快,升帆,起锚!”每一艘船上的船主都在吼叫,不管他们面对的是什么,继续待在这里显然都是等死。宁六斤也被赶去起锚,潮湿的缆绳摩得手里火辣辣的疼,但是大伙都被一种恐惧所笼罩,不管不顾的拼命的拉扯着缆绳。 突然,一道亮光切开了天与海,似乎是一段在燃烧着的空气,在水面上转动。亮光的源头,隐隐约约是一艘黑大的大船,桅杆高耸,正在迎着风极快的前进。六斤认为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因为这个方向绝不会有船能开的――那是纯粹的逆风。 亮光指到了一艘帆船,就不再转动了,那幻影一般的船上闪现几个桔黄色的闪光,之后亮光连接着的帆船就变成了一个火团,帆像席子一样朝天空卷了起来,一些碎片从火光上飞过,钻进不可知的暗夜之中。 那亮光又突然的消失了,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着火的船迅速的变成两截并没入水下,浮在水面的火焰也迅速的熄灭变暗了。 “你老母,快升帆!”船主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路踢打了几个船员。“升帆升帆!满帆!”他大叫。 立春号引领4艘炮舰向料罗湾船群的第一轮炮击之后暂停射击,迅速修正射击诸元,他们的目标是更远处的七艘主力炮船,刚才的一轮炮击只是为后续的特务艇中队指明射击的目标。 特务艇中队跟随其后,但是他们的火炮射程要短得多,因而他们保持着炮火静默,继续向着料罗湾内航行。各炮都已经装填榴弹,炮手们装好拉火管,时刻准备开火。 从料罗湾中的郑家船队中零零星星的发射了火炮,但是这些船装备的最好的火炮也打不到1海里之外,对于船上的水兵来说不过是一场不够壮观的烟火表演而已。各中队在中队长的指挥下以整齐的队形不断逼近敌船队。 立春号向前航行了1海里,距离七艘三桅炮船只有25海里的时候,明秋看了看手表,在舰桥上下达了“打开探照灯,全战队齐射”的命令。立春号的舰长李子平已经在炮术指挥室里再三校正了射击诸元,正等候开火的命令。明秋话音刚落,立春号就打出了第一个齐射,准确的覆盖住了一艘三桅炮船。冲天的水柱瞬间将敌船淹没。 在立春号开火之后各舰主炮和侧舷火炮在探照灯的指引下一艘接着一艘陆续开火,几十发炮弹拖着红色的尾迹飞去。在锚地掀起无数水柱。 李子平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起落的水柱,忽然水柱中闪现出一团红色的烈焰,沉闷的爆炸声随即传来: “命中一发!”观察哨立刻喊了起来。 “继续射击,保持航速。”李子平在舰桥上命令道。舰桥前的主炮甲板上的炮手们正在装填弹药。用炮刷刷洗着炮膛,随装填进一个个丝绸的栗色药药包,将一枚枚的榴弹推入身管,随后发射出去。 每次发射,立春号就会发生一次震动,硝烟和炮焰席卷甲板,震动、高温和硝烟让前甲板已经成了炼狱。但是操炮的水兵们一个个兴奋的嗷嗷直叫,有的人干脆脱光了上衣,他们的脸和身子都被硝烟和炮油沾染的乌黑。 “靠,真有点坂上的云的感觉。”李子平只觉得辛辣的硝烟乘着海风掠过面庞,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脚下的舰桥震动着:锅炉的嘶鸣,蒸汽机的轰鸣,大炮的吼叫……混合出一曲刚劲有力的蒸汽大炮时代的战争乐曲。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天色也愈来愈亮,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探照灯了。炮长不断的根据水柱的落点不断的校正目标,炮手们越打越准,在密集的水柱中不断的爆燃起一团团红黄色的火焰。这七条炮船组成的舰队中的几艘船虽然已经拔锚,但是在第一战队密集而准确的炮火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木制的船体只要被一枚榴弹击中就会给船壳和甲板造成严重的结构性损伤,弹片混合成碎木片横飞,甲板上顿时血肉横飞,犹如人间地狱。甲板上的易燃品也没有得到管制,被炮弹击中之后很快就燃起大火。一艘炮船被直接命中舰尾的弹药库,引发大爆照将其炸为二截。 自始至终,虽然也有几艘炮船勉强开炮还击,但是火炮数量太少,射程也不够,几乎没有给第一战队的舰船带来什么威胁。只有当第一战队逼近到1海里左右的时候,才有几发炮弹落到纵队中,但是没有击中任何目标。而这个时候,炮船已经差不多全部被击中,大多数已经沉入料罗湾或者成为一具浮在水面上熊熊燃烧的船壳了。最后的二艘三桅炮船也在下一轮炮击后彻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在随后的炮火中一一沉入海底。(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兵分两路 在第一战队猛烈轰击三桅炮船的时候,特务艇中队以单纵队平行进入料罗湾,在逼近到一千米的时候,各中队在先导中队的引领下调转船头,与海岸平行航行。以先期第一战队开火后击中燃烧的敌舰为目标参照物,各舰自由开火。他们得到的命令很简单:全速射击。 在海面上燃烧的船只和岸上不时飞起的特侦队的信号火箭的指引下,特务艇中队用加农炮和卡隆炮轮番射击。加农炮中队从远距离开火压制,随后卡隆炮中队抵近补枪――后者的大口径炮弹在命中时威力更大。按照战前的训令,他们大量发射使用了榴弹和烧红的燃烧弹,以取得对木船的最大破坏效果。 五个特务艇中队一边航行一边从侧舷喷射着浓烟和烈火,弹如雨下。料罗湾沿岸炮火呼啸,烟雾遮天,夹杂着红色火焰的爆炸此起彼伏,被击中的船只烟雾和烈火直冲云霄,连初升的太阳都被遮蔽。射击的口令声、伤者的惨叫声、愤怒的嘶吼声咒骂声,在隆隆的炮声中回荡。聚集在料罗湾里的庞大船队犹如烈日下的冰山一般消融,船只一艘接一艘的中弹、燃烧,水面上冲起的大火使得许多靠近岸边尚未面对澳洲人炮火的船只也被引燃了。整个料罗湾火光熊熊。 郑家事先布置在料罗湾沿岸的红夷炮炮台在中终于开炮还击,但是在水面上一片混乱的局面中,连观测目标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有效的射击目标了。稀稀拉拉的炮弹无的放矢的随意射击着,大多数落入海中,有几发甚至击中了己方船只。 宁六斤在第一轮炮弹飞来的瞬间就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噗通一声跳下了海――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一种极大的恐惧在心中告诉他:快跑。 他的逃跑正当其时,当宁六斤水淋淋的,筋疲力尽的爬上料罗湾的沙滩的时候,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火药殉爆声此起彼伏,海湾里船只燃烧的热度让他爬在沙滩上也觉得灼热难耐。 沙滩上已经爬满了大声喘息的水手,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游过满是燃烧的残骸的水面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燃烧的灰烬在空中飘舞着,星星点点的犹如无数蝴蝶一般,不时被吹落到沙滩上。几个郑家士兵推着一辆装着个长方形箱子独轮车匆匆跑到沙滩上,加起来点着了引信。宁六斤只觉得眼前一花,瞬间就射出去十几枝火箭,端得十分威武,然而这些拖着烟迹的火箭根本射不出多远,接二连三的都掉到海湾里的,有的干脆把自己的人的船也给点着了。 “混蛋,还打个屁!”宁六斤听到旁边有人喘息着在咒骂。他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气来,正在拼命的喘息,从海上忽然飞来一枚炮弹,掉在沙滩上,轰隆一声爆裂开,顿时把几个正在喘气的炸得血肉模糊。宁六斤再也顾不得顺气,赶紧手足并用的朝着岛上内陆爬去。 他跑得正是时候,5时40分,跟随着特务挺中队进入海湾的火力支援中队在大发艇的牵引下抵达站位,30艘火箭船向海湾内的残存船只齐射黑尔火箭,每艘火箭船发射30枚火箭。瞬间天空中犹如无数陨石流星同时降下,仅仅这一幕就已经让残存的郑家水手和士兵们肝胆俱裂,岸上炮台的炮声彻底的安静下来。料罗湾的大火燃烧的愈发旺盛。 早晨6时30分,先导中队在乳山以南调转船头,开始返程航行,用另一侧火炮对湾内残余的郑家船队射击。此时料罗湾内的郑家船队已经十不存一,原本停泊在内侧的船只也大多被引燃,水面上浓烟滚滚。已经难以观察。而且从乳山等处潜伏的特侦队也发来了电报,告知炮击效果极好,已无继续炮击的必要。在立春号上观测敌情的明秋认为已经达到了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无需在残骸上浪费更多的炮弹,因而发出信号,让特务挺中队退出战斗,重新装弹,掩护陆军登陆。 “通知各舰,密切注意火攻船。”明秋命令道。现在唯一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就是火攻船了。当初郑芝龙就靠着这个才把荷兰人打出厦门一带,从而迫使荷兰人接受他的贸易条件的。 荷兰人虽然势单力薄,但是在当时海军技术上是有很大优势的,郑芝龙能把荷兰人打败,说明郑家海军对运用火攻船是有相当的经验,战术上必然也有独到之处。 划艇和机动艇将一船一船的海兵队和陆军士兵送上海滩――由于料罗湾沿岸大火过于灼热,登陆地点选在后湖山下的沙滩。山上原有一座营寨,但是在海军的火箭轰击下守军已经溃散。老狄带着他的第一远征队未受任何抵抗就等上了沙滩。 和事先估计的一样,金门岛上的郑家陆军并未做太激烈的抵抗,大多数营寨都是弃寨而逃,许多人逃到岛屿北侧,坐船渡海到大陆去了。大多数人人丢弃刀枪铠甲,逃入岛屿中部的山地。 到7时许,金门岛已经正式易主。在旧时空的成功岗上,启明星旗冉冉升起。 明秋当即任命老狄为金门警备司令,让其负责对全岛进行清缴。同时,拨给他若干巡逻艇和机动艇,命令当天中午前拿下小金门岛,清理小金门上的敌人。控制大小金门及附近海域。 “保证完成任务!”老狄高兴的脸都红了,憋着劲的边敬礼边吼叫――他在悲催的海兵队连长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一年前好不容易混上了个营级指挥官,现在总算是当“司令”了。 “这边的事我就交给你了,我们马上要去攻打厦门和安平了。”明秋叮嘱道,“有情况随时联系。” 明秋交代了任务之后,当即兵分两路。第一战队往厦门岛进发。清理厦门湾内的郑家船队,掩护部队登陆厦门岛。特务艇中队和机动艇大队进攻安平。 尽管安平是郑芝龙的老巢,但是明秋考虑安地处在石井江的入海口,距离围头湾有六七公里远。舰队要进攻安平就必须进入石井江,溯江而上。石井江的水文状况特侦队曾经有过侦察,立春号完全可以直抵安平城下,但是这里江面大约仅有2公里的宽度,暗沙密布,航道曲折,蒸汽炮舰难以机动,正是敌人火攻船能全面发挥效果的地方,所以明秋最终决定不把第一战队投入这一区域,而改用特务艇和机动艇。在风向潮水不利的时候由机动艇牵引特务艇战斗。 攻击安平的陆海军由石志奇总指挥,第一舰队参谋长李迪负责指挥海军舰船。为此他已经将自己的代将旗挂到了一艘吨位较大的特务挺上。现在,三名指挥官就此分手,各自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去了。 李华梅站在立春号上自己的战位上。眺望着直冲云霄的滚滚黑烟。刚才的战斗犹如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她从来见过如此华丽又残忍的战争,澳洲人自由自在的选择杀人毁船的时机,郑家的船队毫无反抗之力,仅仅用“以鹰搏兔”四个字已经无法表达这可怕的悬殊。 的确,李华梅知道:按照欧洲人的标准来看,郑芝龙的舰队除了数量规模之外舰船水平不值一提,不要说西班牙盖伦,就是普通的20炮荷兰商船,在海面上也足以面对2~3艘郑家的八炮三桅船不落下风。 但这也只是有一定优势而已,远没有现在立春号率领的第一战队这么摧枯拉朽――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战斗从他们闯入料罗湾的一瞬间就决定了结果,不,甚至可以这么说,当他们决定要对郑芝龙开战的那一刻起,料罗湾的大火就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这样说来,他们岂不是早就无敌于天下了么?在震惊之余她不由得暗暗疑惑,不要说什么郑芝龙这样的区区海主,就是登上大陆,灭掉大明,改朝换代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又要掩饰着躲在海南这样的南陲荒蛮之地,做着种种苦工――取天下,坐龙庭,普天下的英雄豪杰的最高理想不就是“彼可取而代之”吗? 立春调转方向,李华梅注意到第一战队的冒着黑烟的大船正在往大担、二担方向而去,她马上明白这是要去进攻厦门了。 厦门和鼓浪屿一带,有许多商船,那里是郑家贸易的重要港口,澳洲人派出主力直取此地,显然是准备重创其根基,李华梅一边想着一边注视着澳洲人的舰队调动,发觉大队船只却在往安平而去。她心中一惊:这是要灭此朝食的意思在了! 没想到澳洲人下手如此的狠辣!李华梅的心中一阵懊恼,自家当初和西班牙人、荷兰人、郑芝龙暗中勾搭交易的底细,若是给澳洲人知晓了去,自己和小姐恐怕都是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她背上竟出了一层细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安平城下 在第一舰队闯入料罗湾之前的二个小时,薛子良带着他的分队正悄悄的行驶在石井江上。 此时是凌晨四时,正是天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不过薛子良一点也不敢大意――天上的月亮太明亮了,若不是今天的云量多,他还真不大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江面上行驶。 摩托艇的发动机在消音器下发出轻微的震动――这艘摩托艇原本是丰城轮上的救生艇,最大能够容纳二十四人和必须的口粮、饮水。 因为汽油有限的关系,这些救生艇就是当初登陆期间运用了一段日子,随后就封存了,这次是特意重新启封拿出来使用的――机械厂专门制造了配套的消音器。 前一天晚上,他们就是驾驶着这艘摩托艇进入料罗湾的,靠着拖曳在快艇后面的羊皮囊中的汽油补给,在当天夜里抵达石井江的入海口白沙村。并在当地潜伏下来。 白沙村距离安平只有六公里的路程,即使以经济速度航行,用不了一小时也就到了。螺旋桨搅动着江水,传来一点低低的浪花声。大概因为离陆地有相当的距离,岸上显得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 他瞟了一眼夜光表,现在是四点刚过一刻,很快就要抵达安平了。从现在开始,一切要尽量小心――因为这个时候开始有一部分人已经起床活动了。 当然,现在就算有人发现他们这艘奇怪的小艇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威胁,老百姓最多会这当场“志怪”一类的趣谈,不见得会热心的马上跑到安平去报告。即使他要去报告,摩托艇的速度也比他们快得多了。 天上的月亮时明时暗,让薛子良习惯性的感到很是紧张――他宁可在乌云密布的夜晚执行战斗任务,月光下突然暴露出来的身影往往会招来致命的枪弹。幸好本时空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能从三百米外发出有威胁性的子弹,也不会遭到机枪或者自动步枪的突然扫射。 小艇上坐着此次行动的队员们,十二名队员一个个武装到牙齿,除了临高制造的制服和bdu有点土之外,和他当年指挥过的武力侦察队别无二致。脸上也抹得黑黝黝的。 他们装备的是fal自动步枪的短枪管,折叠枪托的卡宾型,另外配有一挺机枪和二支霰弹枪。小艇当中的甲板上,用油布和绳索裹着一样东西。 这宽阔又毫无遮拦的大江江面上,队员们沉默不语,只是不时焦虑不安地东张西望着,聚精会神地侧耳细听着。宽阔的江面上万籁俱寂,没有一艘船在活动,偶然才能看到几点孤独的渔火。江水拍打着小艇的船身,发出阵阵轻微的响声。 当薛子良腕上的夜光表指向4点30分,摩托艇的引擎声消失了,船身慢慢地滑动着,终于停了下来。薛子良仔细的观察着江面上的预订会合地点。用战术手电向岸边发出灯光信号。一遍、二遍……第三遍发完之后,从岸边的夜幕中亮起来了回应的灯光信号――这是昨天晚上他派出的两名徒步先导队员,负责指引他们登陆的。 薛子良轻轻打了个唿哨,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告诉队员们登陆的地点到了。坐在两舷的队员们一起拿起划桨,小心的划起船来。薛子良右手紧握引擎机柄调节速度,左手尽量平稳地把罗盘在眼前托平,以和岸上的导航灯标保持准确的角度。 10分钟后,薛子良听见他安排在艇首暸望的队员低低说了声“到了”,他赶紧抬头望去:他们已经距陆地已经很近:还不到50米。此时月亮正被乌云遮掩,他依稀看出正前方有一道黑色的土堤,上面有许多树木。空气中有一股腐烂的水草的恶臭。 摩托艇在惯性的推动下向滩头漂去。不一会儿,只听船底和江滩之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摩托艇在沙滩上搁浅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的胸口和后背都有磷光的识别条,正是前来接应的队员。他做着手势,指引着登陆的地点。薛子良轻手轻脚地绕过堆在一起的武器装备,走向船头。他伸出一条腿跨出船舷探向江滩,手中抓着缆绳,以防脚陷入泥潭。按照事先的侦察,这一带的江滩是砂石混合类型的,但是他还是得万分小心。 在接踵而来的5 分钟内,薛子良用红外线望远镜观察着安平方向有无动静。这座城市就在500米外,隔着低矮的沙丘和灌木丛与他们遥遥相望。但此时那儿鸦雀无声,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警觉。 一条道路从安平延伸出来,正从距离沙丘大约一百米的地方通过。 队员们小心翼翼的将船上的装备一一卸载下来,随后将已经卸空的摩托艇拖到了沙丘后面的隐蔽起来,用尖铁桩和缆绳固定好以免被潮水漂起来。 薛子良爬上沙丘,用红外望远镜观察着安平城,这座原本的滨海小镇被郑芝龙翻建之后规模宏大,四周是坚固的青条石城墙,一座巍峨的水城门正矗立在江面上。一座长达25公里的石板桥横跨在连接晋江、南安两县的江面上,正是著名的安平桥。 安平桥周围的水面停泊着许多大小船只。其中有几艘正是情报局重点指出的三桅炮船。 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船――那是海军的任务。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对郑家的首脑进行“斩首”,设法击毙若干郑家中的主要首脑人物。 仅凭他们这几个人,要攻入安平显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安平的出口就这么几个,只要控制几条出入道路,就可以有效在敌人逃走的时候进行狙击,纵然不能一网打尽,至少也能给予重大杀伤。 他看了看手表,按照计划,控制另外二条道路的分队应该已经到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出规定的无线电信号,这让他未免有些焦虑。 他转身跑回沙丘下,耳语着命令他们准备武器。被油布包裹着的东西被解开了。里面是一门被分解开的小型的火炮。分解开的金属部件事先都已裹上麻袋片,以防万一相撞时会发出响声。 在他的指挥下,火炮的部件被搬上沙丘,随后是一个个炮弹箱。应愈打开工具箱开始安装起来。他又快又静地工作着。 这个沙丘的位置是他们根据多次实地侦察的结果选出来的,首先这里可以有效的控制从安平通往南安道路,其次,从这里到安平镇内郑芝龙府邸的中心距离只有704米。直接炮击敌人中枢这个想法十分诱人。虽然海军的舰队抵达之后会给安平带来更猛烈的炮火洗礼,但是他们没法如此准确的直击敌人要害。 “下面就看你的了。” “不用担心,你还是担心林深河和机械厂那帮人的手艺吧。”应愈说道。 他用手中的罗盘测量了一下方位后,把火炮阵地准确地设置在薛子良指给他的罗经点上,炮口直对郑芝龙的府邸。接着,他细心的旋转着火炮高低机螺杆,力争能做到首发就命中郑芝龙府邸的中央。 只要有几发炮弹落入府邸中央,造成的惊骇效果就足以让对方丧失战斗意志――毕竟要强攻安平镇加固的城墙也是要花点力气的,让敌人不战而逃再好不过。 这次使用的是林深河设计的所谓“试三十二年式大队炮”。这种火炮的设计初衷是为营一级的部队提供轻型化的炮兵支援大,用来替代目前担任这种任务的12磅山地榴弹炮。因而重量必须尽量的轻,便于机动,对后勤依赖度小,能够支持大仰角发射,同时要保证一定的射击精度和杀伤效果。 “试三十二年式大队炮”就是基于这一要求设计的多用途野战炮 这种火炮采用70口径,采用线膛后装。虽然不是管退火炮,但是采用了摩擦式后座吸收装置,因为炮身较轻的缘故,后座吸收效率较高。对射速有较大提高。 为了降低重量,70速射炮适当减短身管长度。所配用的弹种以低膛压的榴弹和榴霰弹为主。炮弹采用分装式的金属药筒以配合火炮使用的立楔式炮闩。立楔式炮闩在大仰角下便于快速装填,而且能兼顾目前工业水平下的生产性和武器性能――楔式炮闩比螺式炮闩结构简单,操作简单快捷,安全性也比较好。 因为采用线膛结构,减短身管长度所带来的精度和初速的下降可以得到弥补,但考虑到线膛炮发射的尖头圆柱形炮弹无法弹跳的缘故,所以不再配用实心弹。 在降低了炮身重量的同时,70速射炮的射击仰角有大幅度的增加――可达80度,具备一定的曲射能力。 大致来说,这就是一门日军的92步兵炮的山寨版,不过,限于材料和工艺,火炮的尺寸和重量都比92步兵炮要大些。(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校正射击 应愈举起望远镜再一次往安平方向眺望,遗憾的是这里没什么像样的制高点,沙丘的海拔不过六七米,只是略高于安平的城墙而已,从这里只能勉强看到安平镇内的街道,无法清晰的俯瞰到郑芝龙的宅邸。 应愈摇了摇头,作为陆军炮兵教导队的队长,他这几年来很少抛头露面,全部精力都放在炮兵射击和训练上了――虽然陆海军广泛装备的滑膛炮和他过去用过得130加农炮毫无共同之处。 这种初级版本的榴弹炮,在他看来简直和玩具差不多,但是已经是元老院工业体系中最高技术的结晶了。机械厂制造的几种新型前装和后装线膛炮,从试制成功到到部队试用,他跟着摸索了差不多六个月,基本已经摸清了这些火炮的弹道性能和射击要领。 这次对安平的“斩首”之所以要让他来主持炮火奇袭,除了他对火炮的熟悉之外,也因为他是极少数能够实施超视距炮击的元老――归化民就更谈不上了。毕竟到目前为止,伏波军陆海军使用的火炮几乎全是在视距内开火,即使是曲射炮也不例外。 以试三十二年式大队炮的射程来说,整个安平镇都在其有效火力覆盖范围之内,但是在毫无观测的情况下要准确的命中郑芝龙的府邸,就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了。 原本对外情报局花了大半年来绘制的安平镇和郑芝龙府邸的地图:这份地图绘制的非常不容易:混入安平很容易,混入郑芝龙府邸也不算太难,但是要这些训练了几个月,几乎是文盲的人用步测法来精确测绘出可供炮兵射击指挥用的地图未免太强人所难,所以应愈对使用这份地图进行精确炮击并不抱太大的信心。 幸而他们还有大型航模,几个月前对外情报局组织了一次对安平的飞越航拍,拍下了安平镇的全境俯视照片,再参照人员的实地测绘,据此绘制出了网格坐标大比例精确地图。 航模飞机的短暂出现一度引起了安平及周边地区的骚动,一时间众说纷纭,晋江、南安的各路庙宇或者明示或暗示都表示这一“神迹”与本家神仙有关,一时间各庙宇香火大盛。不过也有谶语表示即将有“大灾”,还有的更为干脆,直接说郑家要完。 虽然对外情报局的意图中并无特殊宣传的目的,但是这一效果倒是出人意料。 有了这份地图他就有把握进行超视距射击,但是没有弹着点观察就无法进行射击修正。由于高度有限,从城外制高点观察落弹难以准确辨认目标,使用航模的话又对实施传送数据有较高要求,而且航模太“金贵”,也不宜经常使用。再三衡量之后决定还是采用笨办法:一旦开始炮击就在沙丘顶临时架设一架9米高铝合金折叠梯,用绳索斜拉固定。由观察员爬到最上面进行观察。 应愈指挥队员们挖了一个坑,将火炮架设好,在校正位置无误之后,仔细的用定位桩做好标记。架退炮的移动幅度太大,每次射击之后都会有较大的幅度的位置变化,难以精确的校正参数。虽然试三十二年式大队炮安装了摩擦片制退系统,但是毕竟不是真正的管退炮,射击之后炮身依然有小幅度的移动,应愈试了很多次,最终采取了这种土办法来解决。 安置好炮位之后他再一次的根据地图和罗经点核对了火炮的位置、角度和方向。几个队员哼哧哼哧的把炮弹箱搬到身边,一一打开。应愈取出一发榴弹,安装上起爆信管,装填入炮膛,接着又装上起到闭气作用的黄铜药筒。随后关上炮闩,插上拉火管。认为一切都合适了,才做了个“ok”的手势。 队员们开始在火炮和工事上拉上伪装网,做好伪装。在炮口前撒上水。薛子良眯着眼睛看着渐渐破晓的天空,估算开始炮击的时机。为郑府准备的炮弹有40发,一半榴弹,一半榴霰弹。计划先用榴弹轰击郑府,要炸得里面的人惊慌失措,四下逃命。然后再用榴霰弹在逃生的人群上空覆盖射击,进行无差别杀伤。虽说死伤的肯定大多是府内仆役,但是毫无疑问能够击毙若干郑家的重要人物。 一旦郑府陷入混乱,海军再展开对安平的炮击,势必迫使郑家的主要任务开城逃走,到这个时候分布在要道上的狙击小队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薛子良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四时五十,报务员报告:各小队都发来了“就位”的信号。他精神一振,开始检查沙丘周围的布防情况――他们用得不是无烟发射药,白色的硝烟很快就会暴露火炮的位置,所以要做好城内敌军出来反扑的准备。 5时12分,一声沉闷的炮声远远的传来,并不比远处的雷声大多少。薛子良和应愈不由自主的朝着围头湾方向望去:终于开始了! 炮声愈来愈密集,黑色的浓烟开始出现在地平线上。薛子良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战况,但是从指挥部传来的只言片语知道战斗进行的很是顺利――当然了,也不大可能不顺利,在薛子良看来这简直就是欺负人的表现。 从望远镜里,看到安平城头开始骚动起来,根据各小队的汇报:安平镇现在四门紧闭,无人出入。 “从现在起,密切监视有无人员出入安平,零星人员出入的一律击毙。”薛子良在步话机中下达命令,“有异常情况立刻报告。” 虽然不能看清城内的情况,但是城内很快钟鼓齐鸣,似乎在召集人员,紧接着又传来号角的呜呜声,城头上的士兵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很快,整个安平城头就布满了防兵。 安平城下的船队也紧张起来,薛子良注意到船上瞬间也忙乱起来。 薛子良知道:中古时代的军队很少会冒险夜间行军。所以安平即使要增援围头势必也得等天亮之后。也就是说,船队增援至少要到五时半。陆军会更晚一些――中古时代的军队动员水平很低,仓促之间无法出兵,更不用说在此之前,得不到消息的指挥官会因为无法判断形势而先得优柔寡断。 掐断安平和各处的联络,是的郑家的主要指挥官无法确认前线的局面,这是拖延打乱起战术部署的最有效的行动。 “架起梯子!”薛子良一声令下,几名队员立刻树起铝合金折叠梯。这架铝合金折叠梯全部展开的时候高达9米,队员们用四根斜拉索将其固定住,一名观察队员脖子上挂着望远镜和步话机一窜而上,手足并用的爬上了梯子最高端。他顾不上梯子摇晃,跨坐在最高处,用望远镜观察安平镇内情况。 镇内情况纷乱如麻,但是没有集中大规模军队的迹象――显然郑家还没有判断出局面下决心。薛子良觉得机会正好,马上一挥手:“开始行动!” 应愈单腿跪地,一拉拉火绳,70火炮猛得往后一座,摩擦片制退发挥了它的作用,火炮后座的幅度非常小,炮弹伴随着白色的浓烟怒吼着冲上天。薛子良的目光最随着炮弹的尾迹,弧形的弹道高高的掠过安平城墙,向着郑府落了下去。 “复位!”他喊了一声,两个队员手推炮轮,盯着做好的标记,将火炮重新推到原来的位置上。 应愈打开炮闩,滚烫的黄铜药筒从炮膛里退了出来。他接过队员递上的第二发炮弹,迅速完成了第二发装填。他等着观察员报告第一发炮弹的弹着点。他打算用4 发炮弹来校正射点,每发炮弹估计在空中飞行15秒便可落地爆炸。弹着点校好后,他再以10秒一发的速度进行急速射。 如果是迫击炮就好了。他有些小遗憾:迫击炮2秒一发不成问题。虽说迫击炮是步炮专业的,和他这个炮兵专业不搭界,但是好歹弹道学也是相通的。 第一发校正射点的炮弹命中了郑府门前大街上,爆炸时腾起一团火光,砖石横飞,当场炸死了街道上的几个行人,街上临近房屋的瓦片都给震落下来,摔得粉碎。 应愈根据观察员的报告旋转着高低机的调节手柄,将炮口稍稍调高了一点,射出了第二发炮弹。 第二发炮弹直接命中了轿厅的屋顶,将轿厅屋顶炸出一个大洞来,屋顶檐槽上的瓦块四飞。 应愈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他瞥了一眼地图坐标,双手并用的手柄调整着高度角和方位角,第三发炮弹砰得出膛。 报话机里传来第三发炮弹的命中坐标,炮弹落在预订目标:郑芝龙办公议事之用的敦仁阁后院的池塘里,掀起一根水柱来,几只观赏用的水禽被气浪掀上了天。 应愈再次看了地图,知道自己已经大致校准了目标。他再次微微旋转手柄。第四发炮弹直接命中了敦仁阁的前院廊檐下,当场将几个正在候命的听差、亲兵炸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厦门的反击 原本已经聚集在敦仁阁前的人顿时炸了营,一片鬼哭狼嚎,再也没有屏息凝神静待钧命的肃杀气氛,急于求生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四散奔逃,急于逃脱这突如其来的死神。 应愈开始按照固定的节奏,一发接一发的射击,每10秒就落下一发炮弹。密集的炮弹朝着院子里劈头盖脸的落下来。随着炮弹落在院子里的石板地和房顶上响起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股火焰和黑烟直冲云霄,碎石、瓦片、砖块和断木横飞,片刻之间,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尸体。 应愈知道自己的火炮不可能打得太精确,只要大体将炮弹覆盖到敦仁阁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内就成了。而且随着落弹的增加,硝烟和尘土也愈发浓密,靠观察员的观察已经很难准确的定位了,在打下去偏弹必然很多。不过这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了,20发榴弹的轰击下来郑府里已经不会有人还愿意待着了。 他沉住气,最后一发榴弹射出去之后等待了20秒,随后开始发射榴霰弹。他不再校准目标,而是对整个郑府进行效力射,力求大量杀伤正在奔逃的人员。 天空中炸出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的爆烟,将铁弹丸往地面喷洒,你推我挤,拥挤在院落和甬道里外逃的人们被一阵接一阵的“铁雹”收割去了性命。一发炮弹在院门口爆炸,当场将25个人如同割草一般击倒在地上。 逃跑的人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他们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疯狂的朝着府邸的各个出口奔去,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狂嘶乱吼,互相推搡着,踩踏着,妇女、孩子和老人被无情的推到践踏,许多人被被活活的踩死,走道和门口堆满了尸体和呻吟的伤者 郑芝龙此时不在府内,这些天他都在厦门:为得是在鼓浪屿设立一座军火工场。郑芝凤牵来的黑尔的线,对方天花乱坠的陈述和提供的几支火器样品大大勾起了他的兴趣――这一年多来他痛感自己和澳洲人的“技术水平”差距太远,如果没有“坚船利炮”,自己孜孜以求的海上贸易霸权就会被澳洲人夺去。 这位神秘的切支丹表示愿意为他们建立武器工场,制造毫不逊色于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的“新型红夷大炮”,另外,还能提供给他们和澳洲人一样的“大炮”。当然,后者很贵。但是这给日渐感到绝望的郑芝龙带来了很大的希望。 要不是这样的迫切感,他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郑芝凤的和切支丹保罗合作的建议的。为了制定中的“重整军备”计划,他除了派人去澳门招募“黑番”充当雇佣兵,还派人去了日本,招募他更为熟悉的日本浪人,购买铸炮用得铜材。 安平传来的第一波炮声的时候他就被亲兵叫醒了。但是他不知道金门发生了什么,只听得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显然有人在进攻大小金门岛。 郑芝龙一时间无法判断敌人是谁和敌军来势如何:这里距离金门岛有几十里海路,一条小帆船单程差不多要走大半天才能走完,就算金门岛上立刻派出使者,也得到正午才能抵达鼓浪屿。 他只能信任金门的守将。驻守在金门的是他的兄弟郑芝虎。随同郑芝龙起事的亲兄弟、族兄弟很多,但是郑芝虎的情分最不同寻常,郑芝虎曾经追随他在澳门流浪,又在日本一同出生入死的当海盗,与他感情最为深厚,深得信任。而且他勇猛果敢,武艺过人,在扫平海上群雄的战斗中屡建战功。当时有“龙智虎勇”之誉。所以郑芝龙才把这个兄弟放在金门镇守,为他把守厦门湾和围头湾的锁钥。 此刻他站在鼓浪屿的日光岩上,远眺金门方向的浓烟和火光――不论来者是什么人,对方必然是人多船多。金门那边必然是一场苦战。 “蠎二爷有信送来么?”他再一次的问身边的亲兵。他和郑芝龙约定过,如果有要紧的消息,等不及派船送消息就派人用快马急送。 “回禀将军,还没有。” 郑芝龙注视着渐渐发白的天色,浓烟和火光越来越大,金门岛附近的天空要紧全部被黑烟所笼罩,他暗暗觉得不妙,看样子,郑芝虎那边的战斗不大顺利,事不宜迟,他立刻下令: “立即击鼓升辕!”他一挥袖子,“备船,我们回中左所城!” 中军的召集会议的炮声响了起来,随后是密集鼓声和呜呜的号角声,原本一直在彷徨中的郑家将领们赶紧披挂起来,纷纷往中左所所城内的中军大帐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批火攻船在其他船舰的掩护下出航了――指挥官是驻守厦门的郑联。停泊在厦门的船舰倾巢而出,除了少量用处不大的小船之外,另留下一半火攻船――毕竟比起厦门湾,鼓浪屿和厦门岛之间的海域使用火攻船更为有利。万一郑芝虎和增援的船队无法抵挡敌人,敌人就会顺势侵犯厦门,只要有火攻船在手,他就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与此同时,他派出二队亲兵,分走海陆路,快马加鞭赶往安平――安平的守将是他的族弟郑芝莞。郑芝莞能力有限,但是为人老实稳重,安平又在金门各岛的围护之下,守将无需太大本事,只要老成持重维持好城内秩序和郑家上下的安全就行了。 不过,万一敌军真得直逼安平城下,以郑芝莞的能力是否守得住城池,保护郑家满门老小的安全他心中有些无底――特别是他的妻子董氏和从日本接来的儿子福松现在都在城内。虽然他觉得郑芝虎未必会在金门战败――即使真被敌军攻占了金门,对方也不见得敢于深入水文地理十分陌生的石井江,摆出阵势围攻重兵把守的安平城。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暂时将家眷转移到晋江县城去比较妥当。 此时,郑联正在他的旗舰上,这艘旗舰不是三桅炮船,而是不久前重金从葡萄牙人手里买入的一艘三桅大船――一艘旧得葡萄牙商船,船上有24门铜炮,最大的火炮能发射24磅炮弹。为了操纵这种佛郎机船,还特意从澳门和马尼拉招募了许多番人水手。是目前郑家舰队中综合战力最强的一艘。郑芝龙将该船交给他作旗舰,显得对他颇为器重。郑联也冀图在这危急关头好好的表现一番自己。 郑联和他的兄弟郑彩并非出身在郑芝龙的石井郑氏,而是高浦郑氏。并非一般认为的郑芝龙的族弟或者郑家的假子。兄弟二人早年投奔郑芝龙,很快成为其手下的骨干。郑彩在1640年当上了游击常驻厦门岛,只比郑芝龙低一二级而已。郑彩长期在厦门驻守,经营九龙江江口的外洋贸易,到郑芝龙降清前,兄弟两人在郑家内部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山头。郑芝龙被掳往北京后,郑彩控制了郑氏集团中的主要外洋贸易,一度足以和郑成功争夺郑氏集团首脑的位置。郑功成为了重整旗鼓,首先就将矛头对准了厦门的郑彩郑联兄弟是不无道理的。 郑联率领的主力是三艘三桅炮船和二艘欧洲式帆船,另有数十艘福船和广船。一百多艘火攻船装满了干柴,结群航行在另一侧。每天船上都配备了铁钩和铁链,以确保火船能够紧紧的连接目标船只。 此时正是顺风,郑联率领舰队鼓足了风帆一路朝着金门方向而去。 郑联虽然对战场局势不明,但是也明白前面必是一场苦斗。敢来闯围头湾的,只有荷兰人、刘老香和澳洲人。荷兰人和刘老香素来有勾结,前不久刘老香攻打闽安的时候船队中就出现了荷兰人常用的帆船。 不过,刘老香前不久在闽安达吃了败仗,损失惨重,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若是荷兰人,他们的商务员在厦门的坐船一直未见异样――突然袭击金门的十之八九是澳洲人。 一想到澳洲人,郑联不由得心中暗暗紧张,听闻澳洲人的船坚炮利,十分了得,即使是首领本人都不敢正面与之对抗,若是他们来突袭,自己要万分小心才行。 郑家的增援舰队正在鼓风前进的时候,第一战队的五艘蒸汽战舰也在以8节的航速往厦门驶来,由于第一战队的速度快,运输登陆部队的运输船、机动艇无法紧跟战队,所以登陆部队:四个步兵连和配属的少量火炮是以短途船运的方式由五舰分别装载。登陆所用的小发挺也被搁在甲板上。 若是按照19世纪的标准,第一战队是以一种极端危险的状态进入与郑联的战斗的,甲板下塞满了士兵和弹药,甲板上捆扎着小艇。如果被敌人命中一发炮弹,足以造成严重的伤亡和破坏。但是他们掌握的火力和机动力上的优势,使得元老军官们无需顾虑与此――只要最大的效率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海战(一) 第一战队此时以立春为先导舰――它的速度最快,桅杆最高,有效观测范围也最大。借助光学厂提供的“高倍”观测望远镜,海军在“搜索”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7点50分,立春号接到如下电报:“敌舰队已从厦门岛出发,主力三艘三桅炮船和二艘欧洲式帆船,其他帆船14艘,火攻船90~100艘。正向金门岛方向驶去。” 电报是埋伏在厦门岛上的特侦队的侦察兵发来的,明秋看到了电报,意识到敌人的“决战”舰队正在向他靠近,火攻船是郑芝龙最后的杀手锏,这一次进攻对方必然是带着决一死战的想法来得。 他看了看现在的海流和风向,敌人现在是顺风顺水而来,可能航速会高到5~6节,这样计算的话,用不了二个小时他们就会遭遇。 敌人能够很容易的发现他们――烟囱里喷发出的滚滚黑烟足以成为最显著的标记,敌人有备而来,一定会竭力在海上拦截第一战队,进行“决战”。 8时正,急促的备战鼓点响起。原本有些松弛下来的水兵们又一次紧张起来。所有人开始重新履行战前准备:清理战位,检查炮膛。每一座火炮都开始缓慢转动俯仰。炮手们想象着地平线那边出现的敌人,开始模拟演练。挤在甲板下的海兵们被命令休息――他们没有空间可以躺下睡觉,便一个挨着一个闭起眼睛来打盹。他们知道在经历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凌晨之后,恐怕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躺下休息了。 9点17分,擎电号由于轮机过热而喷出异常浓黑的烟柱,引起了在西北方向郑联的旗舰桅盘上的水手的注意。 郑联原本就在寻找战机――海上航渡时间越长对他来说越不利,大量帆船编队航行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虽然是在厦门湾这样的内海中,郑家又有比较多的编队航行的经验,但是要求100多艘船况陈旧的火攻船保持长时间稳定的航向航速,和掩护舰队配合实在难度大了一些。 现在水手发现烟柱,他意识到澳洲人的舰队就在眼前。郑联目测风向和潮水,都对己方有利,信心大增,立刻命令舵手转动舵杆,向烟柱方向驶去。 9点19分立春号上的瞭望员报告:“敌船100艘,方向西北偏西25海里,接近中。” 接敌的消息通过旗语和灯光信号通报了尾随的4艘炮舰。 立春号保持航行继续前进,火炮全部指向敌船来袭的方向。明秋一点不担心郑家的19艘战舰――都是送菜的命,唯一有些威胁的是那些火船。一旦被火船撞击,后果不堪设想――郑芝龙多次运用火攻船战术,并且以此重创过荷兰人的战舰,有成功的实战经验。不能不慎重对待。 为了针对南中国海上普遍存在的火攻船的战术,立春和另外四艘炮舰都各安装了一门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作为打字机的补充,这两种速射武器对小型船只都有较强的杀伤效果。是对付火攻船之类的“船海”战术的利器。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元老院海军对火攻船也并不害怕――英国人在1840年既没有打字机也没有哈乞开斯转管炮,仅仅凭借划艇和蒸汽明轮船就摧毁了满清所有的火攻行动。元老院对此的重视,不外乎是“重视”加“碾压”双重思维下的反应。 由于第一战队只有五艘战舰,明秋也不再做什么复杂的战术布置了,他命令发出信号:“紧随我!”随后将锅炉升压,以12节的航速向敌舰队驶去。 9点30分,爬在郑联的座舰桅杆顶部的瞭望水手发现东南海平面上有大片烟柱。片刻之火后他开始辨认出高耸的桅杆,那是立春号的前主桅。双方距离5500米。 海螺的呜呜声在郑联船队的甲板上依次响了起来,郑联在艉楼上注意着自己舰队右面的火攻船队,100多艘火攻船形成了一个长达几海里的纵队,看上去十分壮观,但是长时间的航行使得它们的队列已经拉得很长。他有些着急,这样的话火攻船就很难发挥一拥而上的作用,容易被敌舰避开甚至击沉。 “降下中帆,让火攻船都赶上来!”郑联发出命令。 明秋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敌方的动向,他注意到郑联的舰队开始降帆,他意识到敌人是在等待火攻船赶上来――火攻船大小不一,船型各异,速度上不可能协调一致,必然会造成一部分快一部分慢。敌人为了确保火攻船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数量上的压倒优势,必然要减速以等待拖后的船只赶上来。 这正是各个击破的时机。他命令:“左舵15度。全速前进!” “15度――左――”舵手拉长了音调重复着他的命令,这时候机舱钟铛的响了起来,立春的烟囱里喷出了大量的黑烟。甲板下发出隆隆的机器和锅炉的轰鸣,甲板都随之震动起来。 紧随立春之后的四艘炮舰一艘接一艘的调整着航向,抢占t字阵位。 李华梅正站在甲板上她的哨位上,吃着充当早点的干粮,除了硬邦邦的海军米饼之外,每人还有一杯加了糖的红茶,既提神又快速补充热量。凌晨的炮击行动中李华梅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她就是这么站在哨位上瞭望有无异常情况,时刻等待命令。虽然自始至终她没有得到一个命令,但是已经在强烈的兴奋和紧张的情绪中消耗了大量的热量,以至于这干硬无味的海军口粮也变得美味了。 忽然甲板上哨子响起来了:“战斗准备!” 李华梅赶紧三口二口把剩下的饼干塞入口中,又把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注视着远处,郑家的船队已经出来了? 如果说刚才他们打郑家是打了一个冷不防,未免胜之不武,那么这次双方可以算是摆开了堂堂之阵,面对面的战斗了。李华梅知道,郑家敢在主力被歼的状况下还出来迎战,肯定会使出一贯的杀手锏――火攻船。 论大炮的威力和射程,郑家的舰队绝不是对手,但是火船却是他们反败为胜的唯一筹码。李华梅很好奇,想看看澳洲人会怎么对付这火攻船的船海――要知道就是荷兰人对此也很发憷。 说着他举起了荷兰人那里买来的望远镜,缓缓的抽拉着镜筒,海平面光滑如镜,澳洲人的战舰始露出模糊舰影:一个大家伙!桅杆高耸,喷着黑烟,它的身后,四艘黑色的战舰排成纵队劈波斩浪向这边开来。一艘艘巍然如山,不动似大地,黑烟滚滚又如烈火席卷而来。郑联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他知道来不及等火攻船赶到了,只有马上迎战先拖住敌人再说,喊了一声: “点燃火绳!” 点燃火绳是即将爆发战斗的命令,随着口令被传达下去,炮手们脱去了上衣,点着了火绳,打开了火药罐子。一个个屏息凝神只等头目下令开炮。 此时郑联的战舰排成三队,二艘欧式“夹板大船”和三艘三桅炮船以纵队航行,另一边是14艘大型广船、福船,以双纵队航行,在这二队的更靠北的地方,是不成队形,首尾长达数海里的火攻船队。 此时,第一战队正在郑联舰队主力纵队以南偏西方向,与郑联的舰队形成了一个倾斜的t字头。虽然阵形不甚完美,但是也足够让第一张战队发扬侧舷的火力了。 双方舰队开始拉近,距离4500米,第一战队的炮手们摩拳擦掌。水兵们推动着装填杆,一枚枚榴弹从炮口被填进炮膛,火炮开始转动,身管仰起,随时准备开火。 双方战舰愈来愈近这么近的距离上相互打量,整个东亚海域最大的两股海上势力正要决一死战,元老院要统治海洋,郑家要垄断贸易,双方互不相让。战舰的身躯在海浪中起伏颠簸,逐渐拉近距离,沉重而缓慢。 李子平这时候正在射击指挥塔内――他对归化民海军军官的炮术不甚放心,因而亲自过来监督。交代开火射击的每个环节:“胆大心细!不要慌!”他说着点着了嘴里的雪茄,瞪着远处渐渐靠近的郑家战舰。 双方距离 2800米,这差不多已经到了郑联旗舰上的几门24磅铜加农炮的极限射击距离了。郑联知道这炮虽然能打到这么远,但是这个距离上开火就是听个响,郑联可不是没见识的海盗,他经常接触欧洲海员和船只,知道荷兰人、西班牙人海战的时候,都要逼近到一二百丈的距离上才开炮。所以他一直迟迟没有下令开火 但是明秋准备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虽然这个距离上开火命中率也不高,但是他们的线膛炮和原始火控技术使他们享有相当的优势。(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海战(二) 紧张气氛在成倍数的增加,掣电号上的蒙德已经将射击指挥仪牢牢锁定打头的欧式大船,就等着舰桥上发命令射击的命令了。 距离缩小到2500米,蒙德听到前方一声低沉的咆哮,抬头望去,立春已经发出第一炮,右舷接敌的旗语升起。他大叫一声“榴弹射击!” 早已蓄势待发的炮弹像轰雷一样出膛而去,后面的战舰依次开火,郑联的舰列中顿时腾起的黑色烟云和五颜六色的水柱,战斗开始了。 郑家的战舰马上还击,每艘船上的红夷大炮都不顾射程的开炮了。红色的炮弹拖着黑色的烟迹在空中翻滚着,向第一战队飞去。大多数没有接近就落到了海中,只有少数飞到了舰队附近,不过距离战舰也实在太远了,溅起的水花甚至没有弄湿第一战队战舰的甲板。 “未够班呀。”乐琳在站在驭风的舰桥上,手扶胸前的双筒美国海军望远镜,身穿高仿版美国海军白色夏装,看着落点很远的敌军炮弹,摇了摇头,踌躇满志,回想起当年乘坐渔船巡逻的情景,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立春上的枪炮长阮小五正紧张的趴在艏部角度盘的瞄准器上对准了第一发炮弹落下时溅起的水柱,一手掐着挂在胸前大如闹钟的钟氏秒表,测算距离――在经历了三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刚被提升到这个岗位上。尽管不再是舰长,但是当这么一艘大黑船的部门长可比一艘特务艇的舰长强多了,海军里谁都知道,现在能被挑上去蒸汽黑船上当差的军官军士,哪怕是普通水手将来都是大有前途的。 由于光学测距仪是相当的高科技,一时半会拿不出堪用的产品,因而战舰上安装的是炮兵测距仪是方向盘系统:船头船尾各安装一个带瞄准器的角度盘,使用瞄准器对准目标,然后根据船头船尾显示的不同角度之差求出战舰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炮术军官在这个读数上增加一定距离,发射第一发,再根据读数发射第二发,最后根据读数减去一定距离发射第三发。三发的射程间隔相同,时间相近,可以根据弹着点快速修正弹道。 虽然这一测距法手段落后,数据误差大,但是比起这个时空测距基本靠估计的普遍水准来说已经是天顶星科技了。 “2350米!”他喊了起来。随后射击指挥所里开始解算射击诸元,调整火炮的仰角。同时,通过灯光信号将射击参数传达给各舰。 4艘炮舰跟随着立春号依次开火,炮弹几乎全部飞向郑联船队打头的欧式船,这艘排水量700吨的三桅大船几乎立刻就被水柱淹没了,忽然,水花中火光一闪,一发130榴弹击中了船壳,犹如撕碎一张纸一般的撕裂了坚硬的船板,船壳碎片四处横飞,削去了甲板上七八个水手的脑袋和胳膊,大火立刻就烧了起来。 接下里,第一战队的炮火越来越准确,从第一发炮弹命中以后不过4分钟内这艘船被130炮弹击中2次,桅杆和帆缆全灭,全船陷入大火,瘫在海面上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郑联在一瞬间已经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在炮战中胜过对手,他大吼一声,命令火攻船点火冲锋。然而这时候下一波致命的打击来了,一发130榴弹在旗舰外壁厚达数寸的橡木外壳上爆炸了,顿时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块巨大的外壳板被掀到空中,然后重重的砸在甲板上,当场砸死了几个水手。炮列甲板上敞开的火药罐子里的火药被引燃殉爆,在炮列甲板上装填开火的80名水手几乎在瞬间被杀死。烈火从甲板上的格栅板上喷射出来。 “快,转舵!”郑联在艉楼上喊道,这一发炮弹已经完全震醒了他:现在还谈什么胜负,逃出命去才是要紧! 然而要在第一战队炮火下逃命并不容易,虽然130炮弹射速慢,命中次数有限,但是75炮弹却接二连三的击中船壳和甲板,碎片横飞,烈火熊熊。舵手拼命的转动舵杆,战舰猛地向左舷转过180度,风为横置的船甲板吹来了更多空气,白炽的火舌四处蔓延。甲板上那些已经打开了的火药罐子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爆炸了。 眼看殉爆必不可免,郑联不顾艉楼高耸,纵身从艉楼上跳入大海。就在他纵身一跳的瞬间,火舌冲进了弹药库,甲板上腾起明亮的红色火焰,随后传来低沉的爆炸声,烧焦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接着全舰发生剧烈爆炸,甲板撕裂着向上翻起,桅杆向内侧扭曲倒下,帆布被火蛇瞬间吞没,冲天的烟火将这艘千吨级的大船笼罩起来,黑烟经久不散。 旗舰的起火爆炸使得其他战舰全部丧失了战斗意志。三桅炮船和其他福船广船纷纷调转方企图跑路,但是他们是顺风顺水而来的,此刻要改换方向十分困难,相比之完全依靠蒸汽机运作的第一战队来说等于是在敌前裸舞。各舰抓住机会一边缩短距离一边猛烈开火, 轮机在狂转,锅炉发出可怕的轰鸣,舰艏激起的白色浪花随即被舰体切开压碎,蓝白色的启明星旗在桅杆上抖得笔直,每艘战舰上的火炮都在以最快的的开火,利用这短暂的有利阵位向敌人倾泻最多的弹药。炮弹拖着红色的尾迹劈头盖脸的向着郑联的舰队落下,不时掀起一团黑红色的火焰,灼热的碎片在空中飞舞。 130和75榴弹在木船上发挥出了可怕的威力,原本能抵挡实心炮子,厚达数寸的硬木船壳在榴弹的攻击下变得不堪一击,犹如纸片一般被撕扯燃烧。尽管由于引信的问题,很多炮弹击中未爆,但是线膛炮发射的锥形炮弹较大的初速也使得炮弹能够轻易的船头船壳,起到一定的毁损作用。 火炮发射后的密集烟雾不时笼罩着甲板,海风又一阵接一阵的将烟雾吹散,瞭望哨不断的将命中状况报告到舰桥。 战斗实际上已经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射击表演,郑家舰队在五艘主力战舰先后重创和沉没之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其余的船只不过是在设法逃走而已。但是他们无视海战战术的敌前转弯等让自己成了最好的靶子,炮手们竭尽全力的表现自己的炮术水平,一艘接一艘的船只被击中,起火,沉没。 观察到被命中的船只已经超过了14艘,其中10艘燃起了大火,另有5艘已经从海面上消失:可能已经沉没或者退出战斗。 已经进入战场的20多艘火攻船在混乱中一起点火开始冲击,火攻船顺风顺水,十分有利,但是他们的位置距离第一战队最远,仓促发动进攻的时候还有差不多3000米的距离,即使以6节的速度前进,也还是被第一战队轻松的避让过去了。 “干xx!”一个头目看到髡贼的船竟然顶着风跑得飞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打什么仗?自家的船别说追,现在连转弯都费力,哪里还谈得上要撞上去。 一旦被避过,要想追击逆风逆水航行的第一战队的蒸汽战舰,对靠着风力获得冲刺力的火攻船来说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在海风的劲吹之下,不但水手们难以控制船只转向,也把已经引燃的火势越吹越大,灼热的空气让水手们难以存身,只得纷纷弃船。一艘艘失去了控制熊熊燃烧的火船就在风力的推送之下漫无目的的漂去。 10时40分,明秋下令第一战队停火,开始转向。郑家的舰队的船只一部分已经瘫在水面上熊熊燃烧,一部分沉入了水底,除了几艘落在后面的福船和广船见机的快,及时转舵逃走之外,郑联的舰队已经十不存一了。 后续的火攻船不知道前面的战况,陆续进入战场的时候只看到黑烟冲天,海面上到处是起火的残骸,火炮发射之后的浓密硝烟更是令海面上一片昏暗。火攻船的水手们茫然无措――他们事先已经接到命令,要按照旗舰的旗帜信号发动,但是现在旗舰已经找不到了,敌人在哪里也看不清楚。 正在彷徨的时候,一阵海风吹来,将笼罩在海面上的硝烟吹去了一部分。火攻船上的水手们忽然看到了一幅可怕的画面,本家最大的几艘战船正在海面上燃烧,郑联的旗舰已经烧到了吃水线上。远处,五艘喷着黑烟的黑船正在做一个巨大的转弯,海浪翻滚,犹如正在蓄势而出的海上巨兽,准备冲过来一击搏杀。 用不着太多的犹豫,当一发130炮弹呼啸飞来落入水中的瞬间,各船纷纷调转船头,四散奔逃:水手们到火攻船上当水手打仗是为了吃粮拿饷,拿高额的赏银,可不是来白白送死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迎战 火攻船队的不战而溃使得第一战队的节奏缓了下来,明秋下令降低航速到3节,向西航行,以避开战场上的硝烟。同时他也得让各舰休整一下。特别是轮机部门:从早晨开始的频繁加速使得锅炉不堪重负,许多管路和阀门已经出现泄漏,大量煤渣来不及清理,故障频发。 火炮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战斗之后也需要清理炮膛,明秋发出信号,叫各舰舰长到立春号上会议。检查弹药储备,并且根据状况决定将各舰炮弹进行重新分配,以确保下一步进攻厦门的时候又足够的火力。 10时30分,明秋下令各舰提前吃午饭,15分钟之后,第一战队向厦门岛逼近。 厦门岛上已经乱成了一团,从厦门岛的高处可以勉强看到厦门湾里的战况,但是浓烟很快就遮蔽了战场,而且距离太远也看得不甚真切。直到从海上逃回来的一艘火攻船抵达厦门岛才引起了全岛的恐慌。 火攻船上搭载的是及时跳水逃生的郑联,他不但浑身湿透,而且衣服的后背也被火焰燎焦,十分的狼狈。 郑联顾不得自己摸样狼狈,上得岸来就要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抽了一鞭,直奔中左所城去 岸上的人们眼见着火攻船三三两两的从海上返回来,一个个丧魂落魄,有的干脆连厦门岛都不靠,直接往大陆上逃去。正在惶恐间,一艘船壳上炸了个洞,桅杆倒了一根,船帆烧焦大半的福船踉踉跄跄的靠上了码头,甲板上一片惨状,原本聚集在码头的人群似乎忽然醒悟了一般,顿时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干净净。连在码头上值守的士兵也逃得一个不剩。 厦门岛是郑家的主要外贸港,当初郑芝龙多次进攻月港,焚毁街区,掳走船只,目的就是为了迫使海商们将贸易转移到厦门进行。这个岛虽不甚大,但是受外贸商业繁盛的恩惠,经济颇为繁荣。中左所城外形成了很大的一片商业区。 郑家在这里的码头、货栈沿着码头排开,货物堆积如山。此时的码头上还停泊着不少贸易商船,有郑家麾下的,也有只是到此地贸易的商人的。听闻“髡贼”大军袭来,从商人到水手,一个个失魂落魄,有人眼见自己的船货不保,不由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码头上顿时哭声震天。 此时,中左所城内也已经乱成一团,郑联一骑快马奔入所城带来的恐怖气氛也感染到了整座城市。中左所内,殷实人家都在扶老携幼,大包小包的出城,准备躲入山里,而城外的穷苦百姓,却又在往城里涌来,希望在城墙的保护下躲过“髡贼”。 一时间所城的城门口已经挤成了一团,出城的进城的,都使足了力气互相推搡,老弱妇孺被推倒的,踩伤的,乃至被活活踩踏而死。把守城门的郑家军士们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的大声吆喝,却无济于事。 所城中心的原千户所的衙署大堂,现在是郑芝龙的议事厅。虽然郑芝龙已经是五虎游记将军,处处摆出官派来,但还是不脱海主的江湖习气。规矩也不是太讲究,大堂的阶下的院子里,三五成群的聚集着郑家的主要将领,而郑氏集团的骨干们――号称“十八芝”中的多数人正在议事厅内,他们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大祸临头的表情来。 大厅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即使在李魁奇拉走郑芝龙的大多数部下,郑芝龙一度落得只有“兵三百”这样的窘境之下,“十八芝”的成员还是相信自己的大哥能够力挽狂澜,重整旗鼓。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那种自信。气喘吁吁的郑联带来得消息让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有多恐怖。 郑联不不是初次上阵的雏儿,是参加十八芝结义的老弟兄,绝不是打了败仗就会胡吹敌人有多厉害的胆小鬼――他说髡贼“锐不可当”,那就一定是锐不可当。 “大伙别一个个像死了老子娘一样,”郑芝龙打破了议事厅内的沉寂,“髡贼可就在外面的海面上,离厦门也就是一阵风的距离了,说说怎么办吧!” “厦门乃是泉州锁钥,若是弃守,则泉、漳危如累卵。在巡抚面前必无法交代。”郑芝凤看到在座的很多人都有弃守的意思在内,因而咳嗽了一声说道。 “如今金门已经送来消息,全军覆没,莽二爷生死下落不明。联大哥又吃了败仗,没了船,如何再与髡贼战?”有人提出了异议,“依小弟看来,不如乘髡贼尚未登岸,速派人前去交涉,说服其退兵――我们好歹也是朝廷的人马,几位哥哥都是有官身的人,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退兵?”郑芝豹冷笑一声,“髡贼摆出这么大阵仗,难道被你几句话就能吓回去?髡贼要是怕官,当初还能打到广州去?” “许之以利……” 郑芝凤摇了摇头:“你这是打得割地赔款的主意,花几个钱是小事――髡贼看中的可不是我们的钱,而是这厦门岛!我们就算是想割地也没处割啊!”他站了起来,望着大家说道,“我们兄弟从天启五年结义到如今,跟随大哥打下这片江山,如今说起来个个都是富可敌国。可是我们除了这几个小岛,大陆上哪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髡贼如今打得就是掘我们的根的主意。这厦门岛可是大伙的根!若是根没了,以后我们兄弟就再无立足之地,还谈什么纵横四海?” 郑芝龙暗暗点头,郑芝凤说话在理,这厦门岛可是他起家的根本,当初他花了多大的精神和力气,才把这座岛屿占为己有,怎能轻易放弃给髡贼? 这时候又有人支持郑芝凤:“咱们不能跑,这岛上的银子、粮食和货物,一时半会也运不走,难道都丢在这里便宜了髡贼?真要那样,咱们兄弟可就连底裤都没了!” 一干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凝重的气氛松快了些。 郑芝龙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芝凤说得对,这里是咱们兄弟的老巢,比起安平来还要要紧的地方,怎么能丢给髡贼?髡贼的船再厉害,总不能行到岸上来。” “正是,大哥!”郑芝凤听得他支持自己,愈发来了精神,他可是和髡贼水火不容――几次对付髡贼的行动他都是幕后黑手――“金门已失,厦门再不守,我等就无立足之地了!这厦门岛上,我们还有一万人马,十几门红夷大炮,只要肯给重赏,弟兄们必然拼死打仗。髡贼远途而来,能带多少人马?只待他上了岸,咱们十个拼他一个,换命也把他们耗光了!” 所谓岛上有一万人马那是虚数,实则岛上除去各处守卫寨子的人马之外,可用的陆勇不过四千人,不过各家将领都有亲兵家丁,加起来也有一千来人,特别是郑芝龙自己招募的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其中还包含若干葡萄牙人军官。全是是职业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按照当时标准都堪称精锐。 除了陆勇,在岸上的郑家船队的水手也可以滥竽充数,加起也有好几千人。不过这批人没有受过陆战的训练,不悉行伍,只能打顺风仗,郑芝凤纯粹是夸大其词,鼓舞人心而已。 不过,就拿五条船运来的髡贼陆师,充其量也就一千人。十个打一个吹牛,四五个打一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家都听说过澳洲人水师厉害――如今也亲眼见证过了,但是对澳洲人的陆军有多强却无多少感性认识。何如宾在海南岛上的大败一直只有模糊的传闻,并不确切。十八芝的成员按照他们的惯性思维,认为他们不过是比官兵强一些的军队罢了――这年头能打败官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郑家就多次击败过官兵,而官兵在陆地上进剿有时候还得求郑家出兵助师。 厦门岛又是自家的主场,除了中左所城,郑氏集团在这里修筑有多个营寨,囤积有大量的火药粮食,粮饷足够支持十年以上。纵然陆战失利,只要己方退守城寨,澳洲人孤师深入,必不敢在这里久留,只要坚守城寨,用不了十天半月他们就得退兵 当下决定死守厦门,向各处海岸撒出塘马――厦门岛沿岸修筑有多个营寨和烽火台,但是郑芝龙并不放心,另外派出塘马沿海岸线巡逻,以防髡贼派奇兵登岸突击,其次将主要兵力集中到中左,除了陆勇之外,另有各家家丁亲兵和他的私人卫队,总计四千人。一旦发现髡贼登陆,就在中左所城外迎战。 大家都知道髡贼船坚炮利,所以郑芝龙决定不在海岸边迎敌――以免为敌人炮火所伤――而是在较为纵深的地带迎战。髡贼既然登陆厦门岛,必然将中左所视为首要目标。自家在城下迎战,以逸待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重赏 第一战队稍加修正休整,在下午一点开始沿着厦门岛西南海岸航行,直逼中左所城。 中左所城在厦门岛的西南海岸,背靠五老山,与鼓浪屿隔海相望,大致是现在厦门大学的所在地。在所城的东面正是著名的胡里山炮台――这个地方很多元老都曾经去慕名参拜过:上面的280的克虏伯大炮是许多军迷心中的“神物”。 因为此地扼守着鼓浪屿和厦门岛之间的水道要害,号称“八闽门户、天南锁钥”。位置十分重要,因而郑芝龙在胡里山上也修筑有一处炮台,架设了几门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得舰载24磅加农炮。 按照当时的水平来看,这座胡里山炮台的设防已经不算简陋,尽管炮不过三四门,台兵不足百人,但是同时代的虎门要塞设防水平也很低下,郑芝龙相比之广东的官僚来说在海防上更有见识,所以在厦门岛上还是颇下了些本钱的。 虽然其射程有限,难以威胁到海上航行的第一战队的舰船,但是毕竟是一个麻烦。特别是胡里山炮台上的火炮能够落到到第一远征队预计登陆的海滩,因而在发动登陆战斗前要摧毁这一炮台。 第一战队驶过怀信石,随后标定目标开始炮击。 胡里山炮台的具体坐标已经由特侦队实现进行了标定测绘,因而130火炮只试射的几次就已经夹中了目标。 130大炮缓慢而有节奏的轰击着,以节约炮弹――随队的补给船还没赶到,各舰上的主炮炮弹都只剩下基数的三分之一。烟火和浓烟笼罩着胡里山,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炮台在烟尘中渐渐塌毁下去,瓦砾和碎石在横飞。每次弹着,特侦队的观察员就会从无线电里报告弹着点,立春用旗语和灯光信号向各舰通报。几轮齐射下胡里山上来旌旗林立的营寨炮台已经在烟火中湮灭了。 按照特侦队的报告,除了胡里山上的炮台之外,厦门全岛尚有多个炮台,不过对他们的行动都不具有意义,摧毁胡里山炮台之后,位于海边的中左所城就已经毫无掩护了。可以任意行动。 第一舰队安全驶过胡里山炮台,随后各船下船锚,明秋下令:“开始登陆。” 登陆地点选在胡里山炮台前的沙滩上,此地距离中左所城还有大约二公里,选择在这里是为了避免进入中左所附近的锚地:锚地里现在停泊着许多船只,码头上还有库房和货栈。具有火攻的天然条件。 一旦郑家纵火焚烧码头和锚地,整个中左所前就会成为一片火海,陆海军就只有齐齐逃命的份了。 甲板上的哨子声响了起来,水手们打开了甲板上的格栅天窗,传来了海兵士官们的喊叫声,在甲板下闷了大半天的海兵们开始陆续从甲板上下来,按照秩序登上甲板。 他们挨挨挤挤地上了梯子,出了舱口,在舱口外又乱哄哄地转了分把钟,才整顿完毕,等候登艇的命令。甲板上到处都搁着小艇和物资,拥挤不堪,他们只能顺着甲板只能慢慢儿走。 吊放小艇的艇架在蒸汽机的带动下开始吱吱嘎嘎的往海面释放小艇,在船舷两侧都挂下了上下的网梯, 哨子声催促着海兵们,甲板上不断有个声音在向喊,“十五号艇上!”、“三号艇上!”…… 每一次呼喊,就有一个排的士兵战战兢兢的翻过舷墙,从两侧的网梯上攀爬下去,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背包、钢盔和新式步枪,突击工兵们背的东西更多,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坐一条船,因为他们身上总是背着炸药包。 李华梅在船舷边帮助维持秩序,海兵们经过她的面前总是要好奇的看一眼这个少见的女军官。在伏波军中女兵很少见――陆海军都没有自己的卫生系统,所以吸纳女兵最多的军队医院也就不存在。至于另一个女兵的集中地通讯部队,目前伏波军的通讯还是以人力通讯为基础,对女兵需求不大――只有在陆海军机关中才有较多的女性军人。 李华梅这样的上舰的女军官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也幸亏她从少女时代就自己驾驶船出海,对驾驭指挥一群男人有得是经验,绝不是见了男人的目光就会脸红的小姑娘。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不然脸皮薄一点的女性大约跳海的心都有了。 她板起脸来不时的吆喝着要他们“看着脚下!”“注意安全!”。决不假以辞色。船上那么多登陆艇,登艇放艇先后快慢各各不一。有的早已载满了兵员,正围着大船在那里打转,艇里的人都在向大船挥手,浅黑色的艇身、晓色里蓝蓝的海水。不远处的扬波号上也在换乘,又有一条登陆小艇正在下水,吊艇架的滑轮不时吱吱嘎嘎发响。船舷上如同蚂蚁一般爬满了正在换乘的士兵。 李华梅回过目光又向着北面的中左所城方向眺望着,她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此地距离中左所很近,现在各船都下了船锚,又在忙于换乘士兵,船上海面上一片忙乱。她抬头看了看风向标:风向依然是逆风……若是郑家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火船攻击,己方恐怕要陷入一场苦战…… 她忽然一惊,自己居然把髡贼当成“己方”了!这下又提醒了她:现在她还是卧底的身份,不由得心中惴惴。 此时,正在中左所城城楼上观察的郑芝龙放下了荷兰望远镜。他的眉眼稍稍展开,犹如国手抓住了对方一个致命的失误:髡贼居然在胡里山前下锚放小艇了――不问可知,只是要登岸的。但是这里距离他停泊火船的锚地不到四里海路,依然泊在锚地里的几十艘火攻船乘着这个机会顺风放过去,谅他们也没本事这么快就拔锚脱身--至不济,也能将他们放下海的小船歼灭大半,将敌人陆师重创,就算不能就此击退髡贼,起码能够延缓上半天一天的时间。 仰头看了看城楼上的郑字大旗,他沉声问道:“风向如何?” 此时簇拥在他身边的将领们都明白他的心意。不过,在经过刚才的郑联的惨败之后,率领火攻船去进攻已经是一件风险极大的差使了,不论成败都是凶多吉少。 稍一沉默,已然有人已经站了出来躬身请命:“风向正合!末将愿引一队火船前去歼敌!” 众人定睛一看,自告奋勇的将领是郑芝鹏――郑芝龙的族弟,当初“十八芝”结义的兄弟,是郑芝龙嫡系中的嫡系,在这郑家危急存亡之秋,不是自家人站出来即不能服众也不能让郑芝龙放心。 “好,就交给你了。”郑芝龙点头,目光流露出欣赏之色,“我将火船全部拨给你,另派人在后面率船接应你。你保重!” “愿为大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郑芝鹏亢声道,后退几步,转身快步从楼上下去了。 “传令粮台上,速送五万两银子到码头,让鹏将军赏给火攻船上的水手。”郑芝龙下令道,“一个人先赏二十两,撞中敌船的,回来后再赏五十两!” 众将一怔,一个人赏二十两!这不是重赏,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正常情况下,打了胜仗不过赏四五两,要有战功或者“带花”,才能赏到十两以上――这在明末的各种武装力量中已经是极其优厚的了,更别说叫花子一样的官兵了。现在这帮火攻船的水手还没出海就赏二十两,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 “另外再叫粮台上送三十万两到门楼这边摆开,我要大赏三军!出城攻打的官兵,每人赏十两,守城的每人五两!只要打退髡贼,每人再赏五十两!战死的除了抚恤,一样也得赏!” 众将又是一阵骚动。 郑芝龙的四弟郑芝豹不由得站出来劝谏:“这,大哥……是不是太重了……这个口子一开,以后若无这般重赏,军士们便不肯出力打仗了……” “现在正是要大伙卖命的时候,七十两银子买条命值不值?我看很值!”郑芝龙说,“若是我们打了败仗,丢了中左所,这城里的银子还不是一样便宜了髡贼!” 与其这样窝囊的战败,把满城财宝货物白白的送给髡贼,不如散出来收买人心,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些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兄弟只要站稳了这厦门岛,就算人船全拼光,照样也能翻过来!”郑芝龙大声说道,“千金散去还复来,咱们兄弟都是做大事的,要有点气魄!” 被他这一番话一激,众将纷纷热血上涌,觉得既然大哥都视财物为草芥,自己更不必患得患失,只要拼命打走了髡贼,就不愁没有翻本通吃的机会――毕竟当年他们也曾经被李魁奇逼得几乎到了绝路上。后来照样又翻了回来。众将一起躬身: “愿唯将军马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葡萄弹 郑芝鹏在亲兵的簇拥下飞马奔到码头,粮台上的人已经将成箱成箱的银子押到。 因为时间紧迫,没时间秤银子,送来得都是西班牙银洋。一箱子一箱子的敞开着,白花花的亮得晃眼。 “尊将军令,每人赏银二十两!有功再赏五十两!”郑芝鹏大声说。水手们当即骚动起来了,钱财动人心,原本他们被集结起来听说是要去打仗,已经有了人心不稳的迹象,这会粮台上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到,又听说开出了这么大的赏格,一个个又被激得心痒难耐。 “放赏!” 手下当即将一捧一捧的银币分到水手们手里,二十块白花花的银洋,拿到手里沉甸甸的的,水手们一个个笑逐颜开,这样大方的赏赐还是头一回。 贪心壮人胆,原本低迷下去的士气,被这银子一激又升了上来,一个个都嗷嗷直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似乎刚才把他们吓得失魂落魄的澳洲人炮火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留在鼓浪屿和逃回来的火船还有六十来艘,以现在的形式,颇有成功的机会。郑芝鹏当即下令全队出动,挂起满帆来直朝胡里山冲去。 船队出航之后,立刻拉开一个宽大的正面,朝着胡里山下的海边冲杀过来,被银子刺激的眼睛都红了的水手们一个个嗷嗷直叫,拼命的划动桨橹,让船跑得更快。 火攻船队的出动立刻就被立春号上的观察员发现了,明秋当即下令清理甲板,暂时停止卸载货物。 “所有主炮装葡萄弹!” 升降机发出轰隆声,130葡萄弹从弹药舱内被升了起来。葡萄弹在结构上类似榴霰弹,但是弹丸要大得多,一般只有海军使用,专门用来对付轻型舰艇和破坏敌方战舰的甲板设施。 火攻船在帆桨的联合推动下,以平均7节的速度冲了过来,很快就逼近到了距离下锚地点不到1链的地方。 “开始射击。” 立春号的二门130主炮再次发出怒吼,长长的火舌将炮弹推出弹膛。炮弹旋转着飞过一千多米的距离,在密密麻麻的的火攻船队上空凌空爆炸,火药将每发炮弹内十几颗犹如乒乓球大小的霰弹激射出来,朝着船队喷了过去。 葡萄弹的弹丸瞬间撕裂了人的躯体,甲板上的柴火,最后打穿了船板,海水立刻涌入了船体。 第一轮炮击就有三艘火攻船开始进水下沉。更多的船中了弹,失去了控制――有的是桅杆被打断,有的是水手送了命。 失去了控制的火攻船横漂起来,整个队形顿时乱了起来,前面的船堵住了后面的船,舵手们不得不拼命搬动舵杆,密集的船队互相碰撞着,水手们互相咒骂着,用竹篙将对方撑开。 “全体开火!” 紧随着立春号的射击,另外四艘战舰的主炮同时发出了吼叫,葡萄弹不断的飞临火攻船队的上空,一团团的黑烟在空中爆炸,向船队倾泻着弹丸。灼热的弹丸打在干枯的柴禾上、船帆上,燃起火苗。 被银子刚刚鼓起勇气的水手们在这凌空的散播的铁雹下哭爹喊娘,眼见着身边的袍泽被弹丸打爆了脑袋,打掉了胳膊大腿,或者直接被活活的扯断了半个身子,一个丧魂落魄,再也没有了为了银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的觉悟,只恨这船上没处躲没处藏的――每一颗弹丸都是直穿船底。 主炮打过三轮,船上的哈奇开斯转管炮和打字机跟着开火,一千多米的距离上正是它们充分发挥火力的有效射程,13和30铅弹如同雨点一般的向着火攻船飞去,水花四溅,冲在前面的船顿时被打得如同马蜂窝一般,直挺挺的朝着海面下沉了下去。 郑芝鹏的船虽然在后面,但是葡萄弹凌空爆炸的惨状看得清清楚楚,眼见着髡贼又在施展意想不到的“妖法”,胸中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打仗打仗,总得交了手才能分胜负,如今这样,还叫什么打仗?眼见着前面的火攻船挤作一团,有的已经起火,有的沉了半截,这场花了几万西班牙银洋的火攻战已然是落了颓势,不由得又急又恨,也不管水手们能不能听到,挺身大喝道: “大伙不要怕,一起上,撞上去就赏一百两!” 话音未落,又一轮葡萄弹飞到在空中爆炸,一颗葡萄弹带着啸叫声凌空射下,正穿过郑芝鹏的胸口,顿时打出一个碗口大的洞来,噗的钻透了他身后的甲板。郑芝鹏踉跄一步,似乎还不相信自己身上会有这么大一个洞,瞪大了眼睛,跌倒在甲板上。 郑芝鹏的死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即使他没有阵亡,火攻也已经失败,火攻船在葡萄弹和速射炮的联合攻击下没有一艘能进入到换乘锚地1000米之内,被葡萄弹打中起火的船只在海面上燃烧着,缓缓的飘动,没有抵达锚地就已经烧毁沉没,极少数靠近的被小艇牵引到一旁任其烧毁。 海面上烟熏火燎,许多火攻船正在燃烧,但是没有一艘威胁到了髡贼的战舰,更别说撞上一艘了。髡贼的小艇依然在向沙滩上运送人马。 聚集在城楼上的郑家将领们眺望着海面一个个面露颓唐之色,有人已经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城楼上全是郑芝龙的亲兵,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郑芝龙强作镇定:“火攻败了就败了,髡贼船坚炮利,咱们兄弟比不过,等他们上了岸再一鼓作气的与他们战!大伙各自整顿军伍,准备开战!” 众将齐声唱喏,各自散去。郑芝龙带着亲将亲兵下了城楼,只见城门口闹哄哄的,士兵们都在领取赏银,眼见自家的士兵虽然行列混乱了些,但是一个个衣甲齐全,器械鲜明,比起官兵要强得多了。不由得稍觉慰藉。虽然陆师不是郑家的核心,但是这些年来他也没在上面少投钱,装备军饷一概从优,很是为他打了几次胜仗――还到广东打过排瑶。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在陆战中能够顶住髡贼了。 看样子,髡贼登岸的人马并不多,充其量也不过五百人。这使得他多少放心。当下关照亲兵: “将马托斯和统太郎叫来。” 马托斯和统云是他的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的首脑。郑芝龙的黑人卫队是在葡萄牙人招募的,大多数是葡萄牙人的逃奴。按照记载当时的澳门“有850个有家室的葡萄牙人,……他们平均有6个武装奴隶。其中数量最大、最优秀的是咖吠哩人,还有其他族人,……葡萄牙人及这些人(日本人)有优良的鸟铣、矛及其他武器。很少有葡萄牙人没有6或12枝火枪或燧发枪”。 咖吠哩人就是来自东非的黑奴,他们大多受过军事训练,习惯使用葡萄牙人的火绳枪,作战勇敢而且不会有叛卖的问题,因而很受郑芝龙的信任,常年维持着三百人的规模。 至于日本人卫队,以他和平户诸藩的关系和曾经是天主教徒这两层,就足以让他招募到数百名基督徒出身的日本士兵了。 马托斯和统太郎虽然不是郑氏集团的核心层,但却是郑芝龙的“私兵”,真正完全听命于他一人的精锐人马。最重要的是,他不用提防这二个人会叛卖他。 马托斯和统太郎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们都穿着葡萄牙人式的服装。除了统太郎腰插双刀之外,就是欧洲军人的打扮的。 这两支卫队全部按照欧洲式军队的样子武装和训练的。特别注重火绳枪射击,不管是射击精度还是发射速度,都是顶尖的,郑芝龙觉得自己还能一战,和这两支队伍在手有很大的关系。 “髡贼马上就要来打这里了。”郑芝龙说道,“你们两个把队伍集合完毕,在我身边听命。” “我们不出去迎战吗?将军?”加上在葡萄牙人手下的日子,马托斯到中国已经好几年,已经能够说很好的中国话了。 “当然要迎战,不过你们是我的尖刀,我要放在关键的时候用。大炮和炮手们都预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已经让最好的炮手到城上操作火炮了――都是葡萄牙人老兵。可是那二门大炮炮手们并没有很好的训练过,我恐怕会出事故……”马托斯说道。 “那个切支丹教过你们怎么用。你们就用吧。髡贼的大炮非常厉害,眼下我们原有的那些大炮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得不冒险从事。” “是,将军。”马托斯不再表示异议。 郑芝龙叫人拿来银子,关照按照二十银币一个人发给卫队的士兵们,马托斯和统太郎每人都是一百个银币,另外给了操炮的葡萄牙人重赏:每人一百银币。 安排完毕,他分出二千人在中左所城内凭借城墙上的大炮坚守,其余主力和卫队出城在城西北面为较为纵深的地域列队迎战。(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节 竹把盾 第一远征队在沙滩上集合整队完毕,三个海兵连人数上堪称势单力薄,但是他们装备的火力输出却是本时空上最强的存在:霍尔式步枪、打字机和采用摩擦反后冲装置的试三十二年式大队炮――虽然不过区区三门而已,但是射程比起过去他们普遍装备的12磅山地榴远远超出。具有让本时空所有军队都无法忍受的超长射程和射速。按照参谋们的估计,大多数本时空的军队都顶不住几炮就会拓荒而逃。 石志奇意气风发,第一远征队这个词可比海兵第一营要气派多了――也“美式”多了。海兵队第一远征队的制服是新近换装的,完全摆脱了伏波军过去的65版式样,采用了山寨版本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作战训练服的款式。当然,临高版本的uu既没有迷彩也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织物,就是临高制服上常见的棉布或者棉麻混合织物。颜色是最土鳖的用靛蓝染成深蓝色。军帽也是标志性的八角帽。 临高没法给海兵装备现代的作战靴,所以海兵们依然是采用整体式帆布绑腿,装备陆军通用装具。 石志奇从小艇上跳下来,他叼着烟斗,腰胯指挥刀,手持皮马鞭,显得威风凛凛。扫了一眼已经列队完毕的海兵队,一个个精神抖擞,腰杆笔直,颇有帝国马晕的风采,不由得踌躇满志,将马鞭一挥,吐出几口烟圈来,大声道: “小伙子们,干td!” “是!中校同志。”全体海兵高声呼喊,“干td!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他的马鞭往下一挥:“全体出发!” 三个连队以三路纵队开进,火炮和打字机组成的火力支援分队尾随其后。按照计划,第一远征队要等重炮兵登陆之后再开进,但是运输火炮的船队没能及时赶到,兵贵神速,为了防止郑芝龙和他的财宝跑掉,也防着敌人绝望之中自己放火烧城,石志奇决定立刻向所城开进,争取一次击溃敌人,攻下所城。 中左所城的高度不到6米,采用的是中国传统的砖石包砌城墙,因为只是卫所城,墙体并不宽厚,不但抗炮击能力很弱,城墙上的敌楼等掩蔽工事也很少,石志奇觉得即使不依靠火炮也能拿下来――何况他手里还有三门大队炮和一个排的突击工兵可以用。直接投送炸药炸开城门就是。他石志奇可不相信郑芝龙的海盗部队愿意和他在城里拼刺刀――大约也就是中二发作起来特别厉害的日本人卫队愿意来送这死。 但是负责搜集分析郑氏集团情报的许可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日本人卫队和黑人卫队说白了就是郑芝龙的“外国家丁”,都是用银子喂饱的死士,是郑芝龙最后的本钱,所城一破,大势已经不可挽回,郑芝龙还得靠着卫队掩护他逃命,怎么舍得留在城里和海兵队巷战来个玉石俱焚? “海兵队军歌集第二页,《海兵勇士之歌》!齐声唱!”军士们大声的命令着。 海兵队的打着铁掌的帆布牛皮底作战靴践踏着厦门的沙滩,扬起灰尘,士兵们齐声高唱: 我是海兵队,我是杀人武器, 红光闪烁之间让你血流如溅, 不要怀疑,这是我的地盘。 当你奔袭而来我在微笑, 因为胜利是属于我的,我是一流的杀手,带来死亡。 历炼之火早已燃起,与我比肩,你将永不孤独, 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离去,勇士一去无归我知道。 吞噬着恐惧,当敌人进入视线, 用手瞄准,用意志扣动扳机,用冷酷的心杀戮。 我是鬼怪在前进, 我是勇士在歌唱。 乐战好斗,令敌国焦土一片, 跋涉血海,誓要斩尽杀绝。 …… 歌词有时候并不合拍,但是几百个精壮的汉子拉开嗓子齐声高唱,伴随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气中震荡。 石志奇昂首阔步的走在第二连的队首,第一远征队的军旗在他身后飘扬,他的个人元老旗幡并列在侧,上面不但有他的家徽章,还绣上了他荣膺的勋章和指挥海兵队作战取得胜利的地点。 “这伙髡贼在唱什么?”郑芝龙模模糊糊的听到远处随风传来的歌声,问道。 “回禀将军,听不大真切,不外乎是些战歌。俚俗的很。” 郑芝龙拿起望远镜,再次朝着歌声传来的地方望去,三列蓝衣兵的纵队正在沙滩上向这里开进,旗帜不多,士兵的队伍严正,步伐整齐,显然是精锐之师。 不过看队伍的规模,充其量也不过五百人,后面也没见过有大股人马活动的烟尘扬起,再看敌人后队并无大群牛马,显然也不会拖带重炮。郑芝龙稍觉安心:来得只有五百人的话,自己的人马还是能够与之一战的。 髡贼远道而来,能运来多少人马?只要先吃掉这股,后续人马不过是添油罢了。来一股吃一股。郑芝龙不由得信心大增。笑道:“髡贼船坚炮利不假,可惜不悉兵法,这么点人马就敢前来攻打,还不是白白送死的份?” 众将也觉得这髡贼未免托大,不由稍觉安心。年轻血气旺些得,原本被髡贼的炮火吓得懵了,这会回过神来觉得对方的陆师人少又没带炮,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狠狠的给髡贼一个好看。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众将中闪出一人,正是林察。林察是郑芝龙部下一员大将,骁勇善战,郑芝龙曾经为他向朝廷请功。 “你的人马太少,又是步兵。你且退下,稍安勿躁!”郑芝龙摇头,对方是全火器部队,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豢养着两支全火器的卫队,对火器的输出杀伤是很清楚的,林察手下不过三四百人,冲上去来不及抡刀枪就会被髡贼打成渣。 “将军,末将有一战法,可与髡贼一战。”林察还不死心,继续说道。 “说吧。” “我前与统将军谈,论及火器之猛,无可匹敌,再是勇将重甲也一旦中了铁炮也难逃一死。与火器手相战,只有奋勇向前,以血肉之躯相搏。统将军却说有在日本,有一器物,可克铁炮。” 统将军就是统太郎――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苗字,中国人自然就以统为姓了。 “说下去。”郑芝龙来了兴趣。 “是!”林察赶紧说道,“听闻统将军说,此物名叫竹把盾。用多根短青竹捆成一束,铁炮弹丸既不可穿……” 郑芝龙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竹捆成一捆,既大又沉,单手不能握持,如何再持兵器与之战?” “可分三队。一队持竹把盾在前,遮挡枪子,一队在后,全用弓箭,最后一队,用牌刀手。先乱箭齐发,然后再刀牌手蹂身前跃,以大刀藤牌破敌!”林察是有备而来,这个问题他早就研究过,也实地训练过部下。 郑芝龙把目光转向统太郎:“确实可行么?” “回禀大人,竹把盾确实可行,铁炮是射不透的。”统太郎说在日本,凡是攻城的时候,前驱的士兵很多都带这种竹把盾用来抵御铁炮的弹丸。 郑芝龙心动了:“只是仓促之间,哪里去找这些竹子,要分队协练,亦非一朝一夕。” “启禀将军,卑职已经备下了竹把盾一千个。手下的军士也亦练过阵法。只请将军让末将一战!” “好!”郑芝龙颔首,“难得你有心!既然如此,就由你去打头阵!”说着大喊一声:“取酒来!我为林将军壮行!” 喝过壮行酒,郑芝龙又命人重赏林察的部下每人五块银洋,作为头阵的鼓励。林察自带人去整顿队伍,他的部下不过四百人而已。郑芝龙唯恐兵力不足,又命手下一个叫做林升的将领带本部三百人去协同作战。 石志奇正率领部队向前推进,走在前面的侦察兵回来报告,说有一支七八百人的队伍出来迎战了。 “一连二连展开为双列横队!三连为预备队!” 海兵队的连队不再编制有鼓手和笛手,只有军号手。随着石志奇的命令,司号员的军号响起,一连、二连在行进中展开,展开成双列横队。一连在左,二连在右。 “停止前进!整队!” 石志奇带着直属小队正出于二个连队的结合部。他的身后是已经开始放列的火炮和充当预备队的第三连。 以海兵队的武器来说完全可以采取散兵线的战斗模式,不过换装日子很短,相应的战术训练还没有跟上,因而继续采用的是排队枪毙战术。石志奇觉得对付本时空的敌人的话,排队枪毙战术也不错――能够充分发挥火力。 石志奇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不觉感到奇怪,这七八百人这么前排个个都举着个硕大的柴火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这是用来抵挡枪弹的。 “d,这也太搞笑了吧。”石志奇嘀咕着放下了望远镜。抽出指挥刀: “全体准备战斗!” 军号急促的吹奏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中左所的炮击 霍尔式步枪的第一次齐射是在300米距离上。是由于贯彻节约闹革命的精神,海兵队的霍尔式步枪就是用米尼步枪改得,口径自然也不做调整。 纯正版本的霍尔式步枪由于有漏气的问题,所以枪口动能和射程都逊色于前装线膛枪,尽管射速上优势极大,但是因为射程问题还是在南北战争前被前装线膛枪所取代。 临高生产的版本做了一定的革新,弹管改为可树起式,在结合部分采用了黄铜的缩口闭锁装置,按下之后前推既可嵌入枪膛后部,发射药爆炸后缩口装置膨胀,封闭住从后膛漏出燃气,因而临高的霍尔式步枪的枪口动能可达250焦耳,有效射程500米。不但威力比前装式米尼步枪缩减不大,射击速度也得到了兼顾。 13铅弹沿着膛线旋转,尖啸着飞过300米,瞬间就撕裂了毛竹的竹捆,这种竹把盾虽然能够有效的抵御弓箭和火绳滑膛枪,却根本抵挡不了线膛步枪发射的米尼弹,子弹穿过一根根束竹的时候,纤维沿着纵线被撕裂成无数竹签,犹如开花弹一般的被激射出去。站在竹把盾后面的士兵纵然没有子弹击中,也被这竹签般的碎片扎得满身都是,一个个惨叫着倒下去,翻滚呼号。 霍尔式步枪的射击速度很快,一般士兵可以做到一分钟发射6发,何况第一远征队是实验性部队,训练上毫不吝惜弹药,普遍水准一分钟都能射击10发以上。虽然石志奇有意采用双列队形轮番开火来控制射击速度以节约弹药,一分钟之内二个连也已经倾泻出1500发子弹――弹如雨下。 一分钟的持续射击,击倒了林察所部几乎一半的人,队形就完全崩溃了。前排的竹把盾被打成了一堆碎片,持盾的士兵非死即伤――伤者尤为惨烈,几乎全是爆裂开得竹片的二次伤,有的甚至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却一时半会死不了,在地上翻滚惨叫。 后续的弓箭手早已四散奔逃,倒还是在阵尾的藤牌兵,相当的勇悍。素称“重义轻生”,又是林察、林升亲自带出来的“子弟兵”,如今腰里又塞满了银子,胆气正壮。在枪林弹雨中没有立刻崩溃,林升、林察二将带着亲兵来回奔走大声呼喊,用赏格鼓励士兵们向前冲杀。 藤牌兵士兵低头弯腰,躲在盾牌后面,不顾死活地撒腿往前冲锋,十分凶猛大胆,在另外一个时空里,藤牌兵在和荷兰人在台湾岛上的战斗中以其勇敢无畏获得了“疯狗”之名。 然而霍尔式步枪的火力密度远非荷兰人的火绳枪可比,藤牌兵在弹雨中坚持了大约三十秒,往前冲杀的士兵在接二连三的倒下,打碎的藤牌大刀洒落了一地――没有一个人能冲过去五十米的距离。 侥幸无碍的士兵哪里受得了这般打击,再也顾不得许诺的银子,一哄而散,丢下手中的刀,四散逃命去了。两林弹压不住,只好率领亲兵也退了下来。 “就这么败了?!”正在观战的郑家众将心中一沉。原本他们对林察的竹把盾倒也没抱太大的期望,但是髡贼连着放了十几响枪就把这用银子塞饱了的七百弟兄打得落花流水,这也太荒谬了。 最糟的是敌人的火枪远比传说中的更犀利,一百多丈的距离上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又远又准不说,还是“连珠枪”!这如何再战? 他手下的两支卫队,装备的都是从澳门采购来得葡萄牙火绳枪,即使按照欧洲人的评价也是上好的火器,但是射程充其量也不超过一百步。发射起来更是慢得可怜,完全和髡贼的火枪不能比。 照这样下去,敌人只要缓步向前,一排一排的放枪就能把自家的人马活活耗死!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来一名传令兵:“传令给马将军,叫他开炮!” 马将军就是马托斯,此时这个黑人卫队的军官正在中左所城上指挥炮手们操炮瞄准。 城楼上赶修起来的炮台上有二门从港海训64号上拆下来的舰炮。切支丹保罗正是用掳获巡逻艇,缴获来这两门炮的行动力打动了郑氏集团的心。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搞来得几样新鲜玩意。 火炮旁边堆着从船上卸下来的炮弹,球形的炮弹乍看起来并无特殊,但是每个炮弹都被铁扁条紧紧的固定在一个木制的托子上,木托子后面捆着丝绸的火药包。木托上涂抹着不同的颜色:实心弹、榴弹。其中大多数是实心弹。 在马托斯的口令下,十多个葡萄牙和黑人炮手忙碌起来。这里距离海兵队正在推进的沙滩有三里多的距离,不久前,负责拆卸这两门炮来得切支丹就在这里演示过该如何操纵这两种火炮。 切支丹对这套却似乎是熟门熟路,他现场给炮手们演示了射击技术,并且进行了试射――这两门火炮的射程不但能够覆盖到沙滩,而且可以一直打到海上。 在马托斯看来,这两门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铸造的特别精良而已。但是他们的弹药确实有独到之处,特别是榴弹,可以安装在弹体上小铜片圆盘是他从来没见过。据说安装了这个东西之后,发射出去的榴弹具有九成以上的引爆率。 在本时空虽然也有榴弹,但大多是用臼炮发射的。很少用加农炮来发射,更别说还有九成的引发比率了――当时没有靠谱的引信,全靠导火索引爆,要么射出去不爆,要么在还没发射出去就炸膛。因而榴弹在当时就是一种“不靠谱”的炮弹,威力更是谈不上,一炸几大片而已。炮兵宁可发射安全可靠的实心弹和霰弹。 要不是切支丹亲自演示使用方法并且连续操炮发射了几次,马托斯对这种“榴弹”原本是持很大的怀疑态度的,但是看到对方的演示之后他完全心悦诚服了。不但引爆可靠,而且爆炸威力胜过他见过的任何榴弹――髡贼果然厉害,而这位切支丹炮术家也毫不逊色。 马托斯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澳洲人”的火炮如何的厉害,他们能够大量发射威力巨大的榴弹的消息,由此看来,这位切支丹也拥有这样的技术,而且他还表示自己能造出更有威力,射程更远,打得更准的大炮来。 切支丹能不能造出这样的炮来不得而知,但是显然,今天唯一能够让髡贼知道厉害的只有他们自己制造的大炮和炮弹了。 在望远镜中,可以看到“髡贼”的横队正在稳步向这里前进,已经要进入切支丹所说的有效射程之内了。 切支丹给他们的数据是这两门炮在仰角5度的时候可以将炮弹发射到二分之一里格(2000米)之外。而且只有5度仰角意味着射击精度比其他大炮要好得多。再配合堪用的榴弹能对正在行进中的步兵能起到很大的杀伤作用。 “澳洲佬走得真漂亮!”马托斯看着望远镜中拍成整齐的横队:在军旗引领下昂首前进的海兵,不由得赞叹道,这队形和西班牙老兵相比也毫不逊色!他放下望远镜,下达了准备射击的命令。 炮手们有条不紊的测距,瞄准,湿膛,备弹。一名炮手根据距离用在铜圆盘上打了孔然后旋上炮弹,炮弹被小心的装入炮膛。另一名炮手用铁锥子刺破丝绸火药包,用牛角在点火口倒入发射药。 “开炮!” 炮手用火绳点燃了点火口的火药,火门上火光一闪,随后这门大炮猛得喷射一股浓厚的火光和白烟,沉重的炮声被后坐力推动着往后退,炮架上的四个轮子发出吱嘎声。 城墙上的浓烟和火光立刻引起了石志奇的注意,他知道现在距离中左所还有2公里,不管是敌人是哪一方,在这个距离上是不会有人开炮的。 数秒之后空气中传来了炮声,从中左所城墙上发射出来的第一发炮弹落在横队的前面100米的沙滩上,轰然炸开,沙子和铁片四散飞射开,一块巴掌大的滚烫的铁片噗嗤一声插入了距离横队不到五米远的沙地里,冒着袅袅的白烟。 “炮击!”石志奇的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瞬间一种恐惧攥住了他的心:敌人在这个原本根本无法抵达的射程上突然向他们开火,发射的还是榴弹! 还没容他转过脑筋,第二发炮弹已经呼啸而至,这次炮弹飞越过横队的头顶,落在几十米外的海滩上,掀起一根混杂着沙子的水柱,在横队最边缘的一个士兵哼了一声,晃了晃倒了下去。 石志奇脸都白了――这两发炮弹之间的三十秒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对自己会遭到炮火打击毫无准备。好不容易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保持队形!大队炮射击!目标:中左所城!压制敌人炮火,快!”(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人墙 第一远征队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服役满一年的老兵,军士和军官全都参加过当初的海南全境治安战或者珠三角流域水上行动,在二发忽然临头的炮弹轰击下虽然略略出现了骚动,但是依然保持住了队形,军官们纷纷拔出指挥刀,跑到到前列来大声的吆喝着口令: “保持队形!” “一二一!一二一!” “不要东张西望!” 每个有权悬挂指挥刀的军官都在竭力表现出自己毫无畏惧的勇气,这时候所城上又响起了第三响炮声,24磅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朝着队伍飞了过来。石志奇只觉得脊背发冷,额头流汗,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只要稍有畏缩的模样,士气立刻就会大跌――毕竟这几年来元老被吹捧神话的十分厉害,归化民视若神明一般。 关键时候绝不能掉链子。石志奇当下从怀中抽出烟斗,想自个拿出火柴点,摸了几次手都捏不住火柴,只好将烟斗咬住,一歪头:“点上!” 旁边的勤务兵见首长如此镇定自若,心中钦佩无比,立刻就给这玉米烟斗点上火。石志奇结果烟斗,故作潇洒的将手中马鞭一挥,昂首阔步的走到队伍的最前面。他面向士兵们,高高的举起烟斗,士兵和军官们顿时将目光投向他。 正在这时,第三发炮弹落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掀起许多泥沙――是一发实心弹,沙滩松软的地质条件限制了实心弹的跳动,使得它的二次杀伤效果减少了许多。 石志奇慢慢的遏制的将玉米芯烟嘴放到口中,镇定自若的抽了一口,大声说道:“谁第一个进入中左所,我就给他抽一口这个烟斗,哪个逮住了郑芝龙那个gnyd,老子就把这个烟斗奖给他!” 海兵队的行列中暴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这时候第四发炮弹打穿了横队,打死了三个士兵,砂石和献血飞溅开,然而海兵队队列稳如磐石,枪刺如林,第一远征队继续以横队队形缓步穿过沙滩向所城挺进。 马托斯一直在望远镜里观察着炮弹的落点,虽然这两门火炮在精度和射程上都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连着四次射击就打穿了敌人的横队,但是现在看来敌人毫无溃逃的迹象,毫不畏惧的继续以严整的队形向所城逼近过来。 “继续射击!”望远镜里横队以一种稳定毫不妥协的速度不断的逼近,让久经战阵的马托斯也觉得压力很大――他到中国之后很少见到能够在炮火下镇定自若的军队。 “训练的真棒,赶得上最好的德意志步兵了。”马托斯赞赏道,“大伙赶紧装弹!” 正在忙碌,从城下跑来一个郑军的传令兵:“将军有令!方才操炮中敌,现每炮赏一两!之后每杀敌一人既赏一两!” “谢将军赏赐!”马托斯一面说一面大声的呼喊着将赏银传播出去,心中知道郑将军这次的是下了血本了。 一众黑白炮手听得郑芝龙又有赏格,一个个热血沸腾,狂嘶乱吼起来:他们有的是逃奴,有的是卖命的欧洲老兵痞,口袋里的银子才是最要紧的东西。打了几炮,身上都出了汗,一个个把上衣脱得精光,拼命的用醋擦洗着火炮,尽快让炮冷却下来,马托斯听那个切支丹说过,这两门炮可以维持一分钟一发的速度射击相当长的时间,如果再配合使用醋来冷却,持续射击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一些。因而特意不惜工本的准备了大量的醋。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一声炮声,炮弹划破空气,犹如死神降临一般的呼啸随之传来。三门70大队炮依次开火,第一发击中了城门前的沙滩,第二发直接命中城墙,将城墙上的砖块炸得粉碎,第三发呼啸着飞过城头,落在城内爆炸,当场炸死了城下几个正在搬运守城器械的民壮。 三门试32年式大队炮在1500米距离上开火,对于线膛炮来说这个距离上对大型固定目标进行直瞄射击堪称百发百中。目前所有的大队炮的炮组都是应愈带得教导队亲自训练出来的,虽然缺少现代化的瞄准镜等观瞄器械,但是借助机械式瞄准具也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随着第一轮试射结束,炮手们根据弹着点校正火炮。 城墙上的马托斯很快就现炮弹愈来愈准确的向着炮位飞来,忽然一发炮弹击中了附近的敌台,几块碎砖飞来击中了一个炮手,这个粗壮的黑人短促的叫了一声就从城墙上跌落下去。一块弹片则打穿了火炮旁边的醋罐子,大量的醋飞顿时溅开,飞溅得周围的人满头满脸都是。 “咱们这下都变成鱼了。”一个葡萄牙小伙子说着俏皮话,“要按照中国人的做法,还得来点糖……” 一干人刚刚开始大笑,又一发炮弹飞来,正落在炮手们中间,剧烈的爆炸当即将几名炮手炸得肚破肠流,弹片四射,炮位上一片哀嚎。 马托斯被气浪掀倒在地,他赶紧爬了起来,正要说话,70榴弹劈头盖脸的朝着这里落下,他是职业军人出身,反应很快,听到密集的呼啸声立刻扑到在炮垒后面闭上了眼睛。只听见爆炸声大作,一阵一阵的气浪向他压来,瞬间他几乎无法呼吸。接着便是一片呼号和呻吟声。他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在世上,不由得一阵颤抖。 身上的制服已经被气浪撕破,变成一条一条的。炮位周围被硝烟团团围住。四面尽是死伤人员。一个个被爆炸和弹片撕扯的不成人形。一个黑人炮手就倒在他的脚下,头被弹片削去了一半,留下一张呲开得完整的嘴,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脑浆和鲜血溅了马托斯一身,他勉强用军刀支撑住身体,周围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活人只有五个人,一个个浑身乌黑,染满了血迹。 两门火炮倒还完整,但是它们的炮架已经被打坏,一门炮歪倒在炮位上,堆在附近的实心弹已经被气浪推倒,散落的到处都是。一个炮手被压在炮身下,还没有断气,长一声短一声的发出求助的哀嚎声。 马托斯喘息着,在恐怖中发出一声尖叫,四肢并用的从城墙上爬了下去。 他逃走的正是时候,几分钟之后,石志奇用无线电呼叫来的第一战队的火力支援的第一轮130炮弹朝着城墙落了下来。五艘战舰上的十门130大炮轮番发射,瞬间就把炮位附近的城墙湮没在爆炸和硝烟中了,大地在颤动着,瓦砾和尘土混杂着士兵民夫的血肉,被气浪抛洒到数百米之外。 郑芝龙的带着主力在距离所城一里多远的地方列阵,也能感觉到大地在炮火下的微微震动,身边的将佐看着中左所城的城墙在髡贼的炮火下慢慢的倒塌,他已经难以再强作镇定,眼见着将佐们面无人色,士兵们更是不断骚动。哪里还有半点刚才求战的意志。 髡贼的士兵依然在推进,他们在沙滩上走过了整整一里地,期间还被大炮击中过,但是依然队形不乱,虽然人数很少,却宛如一堵石墙一般,沉重的不可抵挡的朝着这里压迫过来。 士兵们不安的骚动起来,刚才被银子烧热的士气已经烟消云散――一刀一枪的拼命是一回事,被人远远的开炮打死是另外一回事。既不能拼命又赚不到银子。 将领们拼命的弹压着,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被拖出行列当众砍头的人,但是这并没有抑制住越来越大的恐慌情绪。 第一远征队以一分钟八十步的速度抵近到距离郑氏军队400米的距离上,石志奇命令全军立定。前排半跪,后排直立。 “标尺400米!预备――放!” 二百支步枪同时喷发出浓厚的白色硝烟,站在前排的郑家士兵如同被镰刀挥过一般瞬间倒下一片。犹如大家都收到了同一个信号,原本列阵的郑家士兵们瞬间崩溃了,士兵们四散奔逃。将佐们赶紧率领亲兵四处拦截,然而兵溃如雪崩一般,亲兵家丁们也瞬间就被溃兵们裹挟着乱了阵脚。 将领们眼见着事已不可为,纷纷劝说郑芝龙逃走。郑芝龙还不死心,日本人卫队和黑人卫队还没有动,依然队形严整,只要敌人冲上来,双方短兵相接或许还能一战,然而浑身是血的马托斯跌跌撞撞的跑来,劝他立刻逃走,否则恐被澳洲人的炮火所伤。 “他们的大炮能打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远!”马托斯头上缠着一块肮脏的破布,急促的说道,“他们还没有把大炮对准这里,您在这里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统太郎也跑来请他立刻逃走:“大人,势已不可为,请速速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末将愿在此殿后……” 正说着话,髡贼又停下放了一排枪,郑芝龙身边的亲兵家丁倒下好几个人。统太郎一声令下,十几个日本士兵立刻跑过来,在他身前排起“人柱”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破城 郑芝龙眼见着髡贼的队列越逼越近,不时停下来放一排枪,子弹开始呼啸着从身边掠过,不时有人倒下。在他面前当人柱的日本卫队顷刻间已经倒下了四五个。眼见着对方不过寥寥二三百人,却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不要说一决胜负,就是让自家拼命都办不到。不由得悲愤难当。他知道此时就是要战也是白白送死,只得命人即刻放火烧城,自己在黑人卫队和日本卫队的掩护下往鼓浪屿对面的码头逃去。 统太郎知道军队一旦开始逃跑即兵败如山倒,如无得力敢死的将领在后充当殿军“人柱”,很容易被敌人追上本队砍下大将首级。当即叫来一个得力的手下,命他带五十名士兵充当殿军,其他人护卫郑芝龙逃走。 留在城内的守军接到命令之后仓促点燃了火把到处抛掷,很快就把所城的衙署和仓廪都点着了,接着又烧了几栋民居,便仓皇逃走了。因为事先并无烧城的打算,城内没有积聚柴禾清油之类,所以火势并不大。倒是在码头上的一把火,因为码头上堆积了大量的糖和布匹、丝绸之类的易燃品,很快就被形成了火势。 溃兵们眼见败了,乘势在城内和码头上肆意抢劫奸淫起来。中左所城还未破,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哭声震天了。 当初交代给他的任务有二个,一个是拿下中左所城――这现在不是问题了,郑芝龙已经弃城而逃;另一个是歼灭郑军主力,如有可能,活捉或者击毙郑芝龙。 这两个任务原本是先后关系,按照参谋部的估计,应该是先在城下或者城内击败郑军,再夺取城池。但是现在成了并列关系。石志奇要么立刻指挥部队入城维持秩序,灭火,保住战利品。要么不顾所城,继续追击已经溃逃的郑军人马。 然而时间不容犹豫,郑芝龙的正裹在溃军中逃跑,中左所城正在燃烧。石志奇迟疑了数秒,当即命令炮兵、突击工兵和第三连行进间占领中左所城,自己带领一二连继续追击郑军。 他命令叫来无线电报务员,叫通了立春号上的明秋,报告自己的决策,虽然只带二百人追击溃军很是冒险,但这是对郑军赶尽杀绝的大好机会:在这场战斗中消灭的郑军将领愈多,对郑氏集团的打击就愈具有毁灭性。 明秋在电台里同意他的决心:“……特侦队在附近有布点监控,注意山上的信号,他们会用信号旗或者反光镜和你联络!另外,特侦队有一支特别搜索队正在猎歼郑芝龙本人,你要注意和他们配合行动!他们的联络频道是921,呼号黄蜂。” 相对于薛子良分队对安平的覆盖性无差别炮击,从钱水协分队中抽调精干组成的黄蜂队的任务是专一性的:在厦门岛上寻找机会直接猎杀郑芝龙。 郑芝龙是郑氏集团的首脑,如果能在厦门将其击毙,已经膨胀起来的郑氏集团势必群龙无首,十八芝成员多半会陷入内争,到时候再加上对郑氏集团心怀叵测的邹维琏,内忧外患活活的就会把郑氏集团折腾得奄奄一息。 在旧时空,清军掳走郑芝龙,显赫一时的郑氏集团立刻四分五裂。郑成功后来的重新统一实际上并不成功,不但一批骨干将领叛降满清,留下的将领中亦有很大的裂痕,以至于后来叛降抗命事件屡有发生。郑功成英年早逝不得不说这他面临的内部不和的局面让他心力交瘁有关。 显然郑芝龙本人对整个郑氏集团来说,不仅仅是首领,更是整个集团的主心骨和黏合剂。因而干掉他对元老院来说是个最佳选择。 “明白!”石志奇说着叫来了传令兵: “去,把吕元老叫来!” 几分钟之后,传令兵把头戴80钢盔,身披沉重的钢板防弹服,一路走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吕元老带了过来。 尽管元老院已经有了专业的武装侦搜队来干各种的脏活累活,手中亦有大量的资料可用。但是对厦门岛这个地方毕竟缺少直观认识,因而紧急将在山东混日子的吕元老派来――吕元老队厦门岛十分的熟悉――虽然吕元老不是厦门人,但是当年他天天绕着中左所城遗址跑圈,足迹更是踏遍了厦门岛的山山水水。更重要的是,吕元老打过仗,见过血,好歹也算是个有经验的军官。 “老吕,我要去追郑芝龙了,你带队进所城!”石志气说话简明扼要。 “是!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完整的把所城交到元老院手中!”吕泽扬来了个立正敬礼。 “全靠你了,这里面据说是金山银山粮山丝山。” 吕泽扬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再多说,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当下二人分手。 眼见着石志奇带着一连二连朝着郑军溃逃的方向追击下去。吕泽扬叫来第三连连长、突击工兵排长和炮兵连长,简单布置了下进城之后各自的任务和注意点,特别是弹压溃兵和组织百姓灭火。 “重要的仓库和衙署都要派人守卫。”吕泽扬说道,“溃兵想逃出城的,不必拦截,任他们逃走就是。” 他不希望在城内形成巷战――溃兵不能逃走势必会作困兽之斗,不但增加伤亡,而且对城内破坏很大,元老院要得是中左所的战利品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这种期望可不能败在自己手里。 “五老峰头扬星旗,凤凰树下醉胡姬!” 站在沙滩上望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五老峰,把一身迷彩服穿出满满筑路民工范的吕泽扬如是咏叹着――虽然不大通顺,好歹不通顺的诗词歌曲在元老院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中左所城所在地正是后来的厦门大学。背倚五老峰,面朝大海,从风水上讲是典型的北山南水的理想配置。五老峰梯次的五座山头形状又恰像一把太师椅,所城正是端坐其上的大官人――想必郑芝龙也是很满意这种“加官进爵”的调调的,所以盘踞了厦门岛后毫不客气地拿所城来当自己的驻地了。 “可惜啊,这次你这个郑一官要被我帝国元老院撤职查办了!”吕元老斧头一指面前的城门。 “突击工兵上!” 突击工兵一水儿都是头戴钢盔精壮的山东汉子,装备堪称精良:斜背一支临高制造的双管霰弹枪,腰插左轮手枪和多用途砍刀,手中每人一柄临高机械厂仿制的长柄的消防破门斧。 三门大队炮同时朝着东城门开火,几发炮弹打出去,城门上的箭楼就塌了下来,烟尘瓦砾漫天飞舞,城门被炸裂。 在第三连步枪的齐射掩护下,突击工兵们冲进了中左所的东城门――后来的厦大白城校门。 预料中的巷战并没有发生,城内的郑军早已崩溃,留在城内的都是想借机烧杀奸淫的的散兵游勇。一见髡贼已经入城,一个个赶紧裹着抢来的细软匆忙逃走。 吕泽扬全副武装,手里提着李一挝造得勃朗宁大威力手枪――造这枪的原料,从钢材到弹簧都是李一挝自己带来的旧时空的私货,否则吕元老还真不敢拿着当武器用――不紧不慢地跟在大部队后面走着,身旁是四五个精悍的士兵,紧紧地把他护在中央,颇有些“首长”的架势 “一排直插,前往凌云方向直接爬山!拿下制高点!” “二排,右边岔路突击!杀去法学院和艺术……啊不,是去海韵!注意这后面都是上坡,悠着点跑,别到地方了都累成狗!” 现在的中左所城在建筑和河流水域上跟后来的厦大校园自然还是有区别――比如跑了半天吕元老也没看见后来养着黑天鹅的芙蓉湖。但是大体上的地形地貌还是没区别的,以至于吕元老下意识就把后来的厦大园区名字当命令给发出来了…… 命令分拨完毕,吕元老就带队气势汹汹直奔目的地――中左所城的衙署。街道上渺无人迹,只有横七竖八的百姓的尸体和散乱的细软。城里不少地方已经起了火,烟雾弥漫。偶尔有几个鬼影般的身影从街头巷尾一闪而过。士兵们沿路围剿,击毙俘虏了不少来不及逃走的溃兵,有几个奸淫妇女的来不及穿上裤子,被绊倒在地,当场活捉。 虽然抓杀了不少人,但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溃兵们只是逃命而已。很快就到了衙署。衙署自从厦门岛落入郑氏集团之后就是郑芝龙在厦门岛的统治核心,他有一多半时间都在这里发号施令:经营贸易,围剿其他海上势力。这里必然有他的许多档案文件和金银财宝。 中左所衙署大堂上已经空无一人,各种仪仗礼器散乱不堪。部分房屋已经起了火。吕泽扬一面命令士兵灭火,拉警戒线,一面下令鼓楼击鼓,同时命人用扩音器命令城内牌甲到衙署报到――“一刻不到者即屠全甲!”(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逃跑 屠杀的威胁立刻起了作用,加上海兵队入城之后城内秩序已经恢复,不到一刻钟时间,全城牌甲都已经愁眉苦脸的聚集到所城衙署里来了。 这入城的一套都是做熟的,不需要吕泽扬多管,自然有归化民干部和牌甲们会议理事,当下马上派夫子,分队去救火、抓捕溃兵、收拾尸体、救治伤员,收容难民……有条不紊的实施下去。 公私仓库和逃走的“郑逆”集团人员的住宅,全部贴上封条,由海兵封锁站岗,严禁一切人出入,只待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人员登陆之后再进行盘点清查。 城内起火地虽多,但是火头都不大,组织人员扑救之后很快就扑灭了。倒是中左所码头附近的大火已经成势,大量易燃品熊熊燃烧,靠近火场就已经站不住脚。吕泽扬知道以目前的技术水平,人力扑火毫无扑灭的可能性,只得命令工兵炸毁一片仓库和住宅,做出隔火带来防止延烧到其他地方。 “可惜!可惜!”吕元老顿足捶胸,码头的仓库和堆场上堆积了大量的贸易货物:食糖、生丝、丝绸和各种杂货,都陷入了火海,糖烧燃烧时的香甜味、生丝的焦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整包整包的瓷器也在火海中劈啪爆裂开。 这时候有人来报告,在所城内捕获郑芝龙的婢妾数人,还在所城他的签押房内找到私人印章并许多文书。 “俘虏和其他人一样先关押起来。印章和文书不要动,等情报部的人来接受。”吕泽扬吩咐道。心想郑芝龙还真有些枭雄本色,眼见事不可为,没跟个老抠儿商人似的抱着盛满银子的中左所不撒手,果断在黑人卫队和日本佣兵的护送下“转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古能屈能伸者都能成大事,怪不得情报部要求尽量将其击毙。 “可惜你的老巢这会大概也快成瓦砾堆了。”吕泽扬不无恶意地忖度着,可惜军工部门还木有开发出黄磷弹,不然……呵呵! 石志奇带着二个连队一路猛追。挨了排枪和重炮的郑家军队跑得并不比想象中慢多少,尽管石志奇派出一个排跑步突击,企图拦截溃兵,但是这个排撒开腿也还是没能把拼了命逃跑的溃兵兜住。中左所附近就是层峦的山林,山多林茂,很多吓破了胆的郑军干脆就扎进树林里哆哆嗦嗦不出来了――这少不得又要劳动后续的人马拿着长矛来戳一遍。 由于郑军已经全员溃散,到处都是溃兵,一时间无法判断郑芝龙本队的逃跑线路。而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络的特侦队的队员也失去了郑芝龙逃跑的方向。 郑军列阵的中左所附近可逃跑的路线并不多:所城位于五老峰和大海之间的狭长平原上,既然通往山那边的芙蓉隧道还没开凿,那么老郑逃走的路线也就只能是从南普陀寺当时叫普照寺方向逃走或者从所城的西门方向出奔。 普照寺方向是五老峰,山多林密,对于个人隐匿行踪当然是很有利,但是郑芝龙的大队人马一旦进入山林而不利于快速摆脱追击,所以石志奇判断他可能是从所城的西门方向出奔,顺着相对平坦的沿海一线直奔未来的旅游轮渡码头或者筼筜湖方向而去――这二个地方因为水域狭窄,元老院海军的力量暂时没有到达,而且对面就是他的另外一个只要据点鼓浪屿。依老郑的枭雄本色来看,他必然会在这里留下几艘跑路的小船,他郑芝龙就不是郑芝龙了。 “叫通黄蜂队!”石志奇立刻叫人叫通了钱水协,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他。 “我同意你的判断,不过不可不防敌人有虚晃一枪的可能。我现在目前就在五老峰,我马上带人前往普照寺方向进行拦截。”钱水协在步话机中说道。 “好,我们分头行动!” “我已经命令一个小队在途中和你会合。他们配有狙击步枪,希望对你有用。” “太谢谢了。”石志奇道了谢,“over!”他放下耳机,大手一挥:“沿着海岸线追击!” 此刻郑芝龙也在暗暗叫苦不迭,髡贼所表现出来的全方位强大战力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关于“虎狼之师”的三观。没想到花了大代价让切支丹手里搞来得髡贼自用大炮也未能阻挡髡贼进军的脚步――对方只用二三轮齐射就轻轻松松把城头的炮位抹平了。 而他寄予厚望的日本人卫队和黑人卫队更是在髡贼手下毫无还手之力,除了给他挡子弹,掩护他逃跑之外竟然毫无作用――留下殿后的五十人的日本人卫队被髡贼一排枪加上刺刀轻而易举的歼灭了。至于马托斯的黑人卫队,一路溃逃已经少了一半人,也不知道被杀还是逃走了。 “这伙天杀的髡贼!”郑芝龙暗暗咒骂,眼见着髡贼区区二百多人就端着刺刀一路追杀,枪击刀刺,自己几千大军就如豚羊一般任人追赶砍杀,跑不动的干脆瘫软在地,眼睛一闭坐而待毙了,心中只觉凄惨。 “大人!”统太郎提着太刀跑过来,“这样跑下去我们肯定会被髡贼追上的。我这就再带人到后面去抵挡,请大人快走!” 郑芝龙望了望正在追击中的海兵队,摇了摇头:“你们去抵挡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白白死掉许多儿郎,也不过争取了片刻的功夫。你去把马托斯叫来。” 马托斯的帽子已经掉了,扣子七零八落,满脸都是烟灰。跑过来大声说道:“将军!我们不要停下来,快朝着海边跑……很快就能到岸边乘船……” 郑芝龙沉声道:“我们这么大队人马跑下去,迟早被人追上一锅烩了。得分头跑。” 马托斯还不觉得什么,统太郎已经明白了:“影武者!”他接着懊恼的摇摇头,“可惜没有事先预备!” “呵呵,不要紧。”郑芝龙说,“马托斯就是影武者!” 统太郎一怔,马上就明白了。黑人卫队不管是肤色还是服装都和一般的郑家士兵不同,髡贼一定会尾随着黑人卫队追击。 “马托斯带黑人卫队和一部分你的人继续去码头,”郑芝龙说道,“你带几个精干武士外加我的亲兵,护送我上五老峰!我们翻过山就能脱险――厦门岛大得很,髡贼就几百人,搜不过来的。我们择机再渡过海去上大陆。” “是,大人!”统太郎点了下头,立刻和懵懂的马托斯交流起来。马托斯这个葡萄牙和黑人的混血儿脑子不好使,绕不过这么多弯弯绕,但是让他吸引追兵掩护郑芝龙逃走这点还是明白的――再说逃到码头乘船逃走比爬山似乎更容易逃命,因而当下表示自己绝不退缩,一定率军逃到码头上乘船。 “好,就拜托你们了。”郑芝龙说道,“如能脱险,就到南安县城会和。” 马托斯带着主力当即继续沿着海岸线逃跑,统太郎挑选了二十个铁炮、步战都上乘的武士,合着十几个郑芝龙的亲兵,一起掩护着郑芝龙往普照寺方向逃去。 普照寺一带,钱水协带着黄蜂队正在布防。这样的山林地貌很难建立起严密的封锁。幸好这里的道路崎岖,只有一条进山的道路从普照寺前通过,钱水协认为郑芝龙即使轻车简从,身边也不会少于三四十人,这许多人如果从山林里翻山而走,势必失散。而且整个厦门岛上目前局势不明,他郑芝龙不可能贸然只带四五个人走路的――纵然不遇到登陆的澳洲人,万一遇到起了黑心的部下也会凶多吉少。多半还是会带着大队人马走进山的正道。因而决定将大部分队员配置在普照寺附近的山坡上。 钱水协的小队里有几个对本地情况熟悉的队员,在他们的指引下,又在附近几个容易穿越的小路上安置了监视哨。十几只望远镜同时监视着普照寺一带的大小路段,只等郑芝龙自投罗网。 统太郎护送着郑芝龙一路狂奔,除了手中的武器和一些应急的细软之外,不需要的东西全部都在路上丢弃。郑芝龙带着他们专走山间小路以避开满地的乱兵和髡贼的追击――比起髡贼来,现在六亲不认的乱兵更加有危险性,好几次他们不得不和乱兵刀兵相见。好不容易一路逃到了普照寺附近,不敢休息,一路朝着五老峰而去。 “队长,六点方向,八百米外有一股可疑人马正在靠近。”观察员立刻向钱水协报告。 钱水协举起望远镜:果然,在八百米外的山间道路上,一小股人马正在跋涉中。从他们主要携带的武器――太刀和日式铁炮来看,应该是郑芝龙的日本人卫队。郑芝龙很可能在这群人中间。 钱水协拿起对讲机――用来联络各个监视哨:“各监视哨注意:有一股敌人正要闯关,各路口注意有无零星人员偷越!”(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伏击 郑芝龙却并没有一头撞入伏击圈,一路绕着圈子逃跑,专拣荒僻之地走路,虽然暂时甩掉了追兵,但是敌人很可能会在普照寺一带堵截他还是有所预测的。当下关照全体人马休息片刻。将统太郎叫来商议。 “太郎!”郑芝龙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前面就是普照寺了,一会你让一个得力手下带着大队人马过去。你和几个人护送我走我们上次去过的小路。” 在从李魁奇手里收复厦门岛之后,郑芝龙有多次和统太郎一起到五老峰一带踏勘地形,将这一带的道路情况都摸透――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深知时刻看好退路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在当地百姓口中知道在普照寺外一里多地的竹林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翻越五老峰。当时就带着亲兵走了一次:路况很差,但是勉强可以行人。暗中派了几个贴身亲信整修了下道路。整条道路都隐藏在丛林草莽之中,非常的隐秘。 统太郎点点头:“那条路知道的人很少,应该不会有埋伏,只是我们几个人护送您过去之后,势单力薄,路上如有变故恐怕难以保护大人。” “不要紧,有你在。”郑芝龙郑重其事的说。 “是,我一定拼死保护大人脱险!”统太郎感激万分,危难之刻主家以性命相托那是武士的最大荣誉,慨让应道。 “更衣!”郑芝龙一声吩咐,一直跟随郑芝龙逃跑的一个亲兵取下随身的衣包,里面是一套半新的当地平民百姓穿得蓝布裤褂――和郑芝龙麾下的士兵、水手一个摸样――替他换上。 郑芝龙换下的衣甲由他的亲兵换上。他拍了下亲兵的肩膀:“大林,你跟我一场,你这次凶多吉少,身后之事不必顾虑!” “小人愿为大人效死!”被叫做大林的亲兵跪下来磕了个头,“请大人保重贵体!” 统太郎关照准备护卫郑芝龙逃走的日本佣兵将手中的铁炮都丢弃了――这里使用铁炮不便不说,而且过于醒目。相比之下太刀郑军中使用的人很多。 换装已毕,大队人马簇拥着亲兵伪装的“郑芝龙”朝着普照寺方向的大路而去,郑芝龙和统太郎带着几个人钻入丛莽之中,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潜行而去。 钱水协的望远镜注意到敌人在普照寺外做了短暂的停留休息,随后又开始开进。眼见着敌人愈来愈近,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美国猎鹿的时候躲在树丛中静候鹿出现在瞄准镜内的时光。 如今他的瞄准镜里始终只有人了。钱水协来不及感慨,眼看着敌人进了伏击圈,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组只有300米了,他立刻拿起步话机:“准备射击!”接着哗啦一声拉开了240机枪的枪栓。 为了确保一击必杀,黄蜂队带来了一挺240机关枪,由钱水协亲自掌握射击。机枪还好说,特侦队本身就有装备。但是弹药是受到严格的控制的。平时训练用得都是复装的黑火药子弹。就这样还得点着发数用。而这次钱水协拿着企划院和军务总管廷双重盖章的批条从企划院军火仓库里领取除了几百发原装的762nato弹的时候不由得慨叹:郑芝龙真是贵宾待遇。 透过机枪上安装的瞄准镜,钱水协现在能够看得这群人的摸样了,看样子大多是日本人,也有十来个是中国人打扮,簇拥着的一个年轻魁梧的壮汉虽然衣甲凌乱,服饰武器却最为精致,大约就是郑芝龙本人了。 钱水协心中一阵激动:以现在的距离,三个小组同时开火就是一片弹雨――除了他是机枪之外,其他小组至少也有一支自动步枪,顷刻之间就能把这几十号人打成马蜂窝。 不过,还是等目标更近一点更有把握。钱水协再一次举起望远镜,这会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了,连面部的五官也能大致看得明白了。他忽然一怔――这人不是郑芝龙! 情报局专门提供了郑芝龙的多张高清数码照片,正面侧面都有。不管是哪个时空的标准,郑芝龙都堪称年轻英俊,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相比之下,眼前这个人虽然也很年轻,却和英俊二字不搭边。 “替身?!”钱水协瞪大了眼睛,继续在人群中搜索,人脸看多了不免眼花。他赶紧放下望远镜:显然要么郑芝龙穿上了便衣混在这一群人中,要么他就是金蝉脱壳,另外择路而逃了。 钱水协再次发出命令:“各小组注意,目标可能以小股形式偷越封锁线!注意观察!有企图越过封锁线的一律先射杀再查明身份。” 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亲自巡视整个封锁线了,眼见着这股敌人已经到了200多米外,钱水协决定事不宜迟,先先灭这股敌人,不管其中有没有郑芝龙,打掉之后自己再赶到其他监视哨位上巡视看看有无漏网之鱼。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枪口,将瞄准镜瞄准了队伍稍前方――他在美国的靶场里打过很多次240,对它的弹道性能很熟悉。虽然为了便于携带240是处于轻机枪状态,但是他相信这个距离上他不可能打不好。 钱水协压上了762的nato弹的可散弹链――真正的另一个时空的美制子弹,子弹带里以三比一的比例混装了把弹头尖端涂成橙黄色的曳光燃烧弹,根据其曳光来瞄准目标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么奢侈的配置专门用来对付一个人还是第一次,钱水协慨叹着紧握着机枪枪托,仔细的调整着肩托的位置,右手食指从扳机圈上慢慢的移动到了扳机上,渐渐的施加压力――与其说是扣动,不如说是压下去的。 机枪猛得向后一撞,然后喷吐出子弹来。以三比一的比例射出的曳光燃烧弹划出一条红线,很容易观测着弹点。子弹带象蛇一样扭动,从机枪左边翻滚到右边。 钱水协先打了二个三发短点射,从第六发子弹起就击中了人群,一个日本佣兵的捂着肚子惨叫着倒了下去。随后他马上打出一个长点射,子弹倾泻在人堆里,撕裂着血肉。人群犹如被开水泼的蚂蚁堆一般顿时散了开来。 随着他的射击,另二个小组也跟着开火,装着两脚架的塞尔维亚77b1自动步枪从两侧侧射,镰刀般的收割着慌乱逃窜的人群。 “不准放走一个。”这是事前钱水协下得死命令,特侦队员们弹无虚发,连挨了子弹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着想爬动的人也会被毫不犹豫的用高精度步枪补射到不能动弹为止。鲜血和着烟尘飞溅着。 一场地道的单方面屠杀。枪声停止的时候企图沿着道路逃走的三十多个人已经全部被击倒在路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层层叠叠,尸体下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整条小路。断肢残骸满地都是――762nato子弹的威力很大,足以将人体的血肉四肢从身体上撕扯下来,散落一地。 钱水协派人下去带着照片搜索有无重要人物,自己亲自带着人赶往其他哨位,正在赶路,忽然从6号哨位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是莫辛?纳干步枪的设声!钱水协心头一震:莫非郑芝龙在其他地方闯关? 其他哨位上的火力也不算弱:不但有带双脚架的77b1自动步枪压阵,还有带瞄准镜的精确射击步枪,但是哨位上毕竟只有三个人,如果有敌人大股冲阵就很难全面封锁住,敌人化整为零就容易冲过去。所以钱水协给他们布置任务的时候,每个小组都配发了郑芝龙的照片,要求他们一旦发现有类似的人物出现首先用高精度步枪狙击,再进行火力覆盖。确保一击必杀。 “有敌人偷越封锁线!”步话机里传来了6号哨位的报告。 “第二组跟我来!”钱水协抽出自己的马格南手枪,往空中一举,“郑逆就在6号哨位!” 几个队员听说主要目标出现,不顾草高林密,沿着他们开辟的哨位之间的小道跟着钱水协一路狂奔,很快就冲到了6号哨位 6号哨位居高临下,控制着一条在丛莽中若隐若现的小路,由于这条路十分难走――甚至很多地方看不出道路的痕迹,钱水协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曾经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兵力,不过特侦队在战前秘密侦查踏勘地形的时候发觉这条本该常年无人经过的小路上有新近人工修整过的痕迹,有的荆棘从被铲除,一些妨碍通行的树木被砍掉了,在某些容易迷失道路的地方还用石块堆成堆做了标记。 虽然修整道路的人不一定就是郑芝龙,但是情报局分析认为,一般老百姓不大会花力气去维护一条难以行走的荒野小路。妥善起见,钱水协还是在这里安置了一个小组监视。没想到这点谨慎让他们抓住了大鱼。(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殒落 山坡下的小道上,莫辛?纳干步枪发射的762子弹击穿了郑芝龙的胸膛,还没容统太郎一行反应过来,两支77b1发射nato子弹已经横扫过来,当即将几个日本佣兵打倒在地,统太郎因为急于要去搀扶郑芝龙趴到了地上,幸而躲过第一轮扫射。 统太郎顾不得身边子弹横飞,身边的人纷纷倒下,用手伸到郑芝龙腋下,跪着半拖半拉的往旁边的草丛旁的大石头后爬了过去。好不容易在躲到了石头后,眼见着郑芝龙不但胸口中弹,腿上也中了弹。鲜血汩汩而出,口角也流出血沫来,眼见是活不成了,不由得悲从心来,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郑芝龙虽然身受重伤,然而心思清楚,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挣扎着说道:“人生如露珠,终有消散之日……你也不必太过伤悲,……我少时起于风波之中,不过而立就挣下这番事业,也算不虚此行……”他说着喉中鲜血上涌,咳咳数声说不出话来。统太郎赶紧帮他擦掉,他歇了歇,勉强继续道,“只放心不下福松……” 统太郎忍住眼泪,说道:“小人一定誓死追随少主,护他万全!” 郑芝龙勉强点头:“我信得过你。万一事不可为……你设法带着他回平户去,去找……”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几个词。 “小人明白!” “真不甘心啊……”郑芝龙收回目光,话没说完,便阖然长逝了。 统太郎热泪盈眶,然而此时不容他悲伤,随行几个亲兵和雇佣兵死得死伤得伤,髡贼伏兵很快就要冲杀下来,仓促之间既不能安葬尸体也没法隐藏。“大将的首级绝不能让敌人夺去”,这是武士的一贯宗旨,当下拔出胁差,将郑芝龙的首级砍下,用衣服包好背在身上,自己钻入草丛中逃去。 钱水协带着人冲到6号哨位的时候枪声已经完全停歇下来,在这里设伏的小组组长向他简要的报告了伏击情况,听说狙击手打中了一个“很像照片上的年轻人”的时候,钱水协心中一跳――难道郑芝龙真得在这里? 他带着人连滚带爬的下到山坡下的小路边,一块大石头边倒着十来具尸体,看他们携带的武器装备显然是比较精锐的人马,特别其中几个明显是日本人,而日本佣兵只有郑芝龙的卫队里才有,这伙人是郑芝龙的卫队无疑。队员们检查了下,有几个虽然还喘着气,但是显然已经活不了,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哪个是和郑芝龙很像的人?”钱水协问。 问题是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和郑芝龙的照片对得起来。狙击手看了半天,没认出哪个人是他看到过得。队员们一路搜索,转到大石头后面,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从胸口和腿上的伤口看是的确是莫辛?纳干步枪打得。 钱水协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虽然没了首级,穿得也是郑军士兵常穿的土布裤褂,但是被砍去首级就很说明问题了――平白无故的绝没有砍掉自己阵亡人员首级的做法,除非此人是重要人物,对方来不及掩埋尸体又不愿大将首级被敌人取下才采取这样的极端做法。 由此看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郑芝龙!钱水协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了地面有拖动的痕迹。显然,这个人是中弹之后被拖到大石头背后的。这么多人都没有被人救助,唯独这个人被救助,显然他的身份地位比其他人都高…… 如果不是,此人也很可能是郑芝龙集团中的重要人物,可能就是十八芝中的一员。 “搜一下这些尸体。” 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些金银细软,但是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被砍去首级的人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不由令人起疑。不过在搜查中发现了此人很可能是郑芝龙或者其他重要人物的第二个证据,这个人穿着贴身裤褂都是上好的府绸制作――和外穿的粗布裤褂很不相称。 钱水协掏出随身的卡西欧卡片机,对整个场景进行了拍摄,随后命令将这具无头尸体单独掩埋在大石头旁,做好标记。既然首级已经被人砍去,已失去了验证身份的可能性,没必要再运走了。 虽然他随后向立春号报告了“疑似击毙郑芝龙”,但是继续在五老峰方向的执行封锁,以免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存在。 马托斯带着的队伍被石志奇一路追赶,最后完全溃散,马托斯和一部分人好不容易逃到码头,抢到了两条船得以逃走,其他人或死或俘,侥幸逃走的人也失去了建制,散落在山林里。 后续船团先后赶到,重炮兵部队、陆军和后勤纵队相继登岸,虽然岛上已经没有值得一打的目标,但是整个厦门岛上还散落着许多郑军的散兵游勇,有多处的郑家堡寨没有占领,后续部队的到来正好来执行随后的治安战任务。 鼓浪屿是当天晚些时候陷落的,第一远征队一直等到后续部队登陆才开始渡海,未经抵抗就占领了鼓浪屿。这个小小岛屿上的守军已经落荒而逃。 许可作为情报局人员在战斗结束之后第一个登上了鼓浪屿。这座钢琴之岛此时只是一座荒芜的小岛,除了几个渔村之外没有半点的文艺气质。 这座厦门岛西南海面上的小岛几乎全部是岩石形成的,方圆只有四平方公里。许可爬上了这里的最高点日光岩。 岩石的表面染成一片淡淡的金黄色,叫人感到奇怪的是阳光照在它上面并不反射,好像全部被它吸收了似的。 “怪不得人们称它为日光岩啊!”许可抬头仰望着山冈上的这块奇岩说。离这块略带棱角的巨岩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圆形的岩石。 从这里俯瞰全岛,可以看出郑家在这个小岛上也有相当的经营,不但修筑了堡寨,还设立了规模很大的兵器工场和造船厂。造船厂没什么可说的,还是按照中国传统的造船方法建造大型的福船和广船。船厂的沙滩上的有几艘还没有完工的大福船,看上去足有一千多吨的排水量――看上去郑芝龙也知道小吨位船只在眼下的海上没有用武之地了。 “造船厂里没什么油水,那几条船都没完工。不过军器工场那边油水很足。”陪同他参观的一个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归化民兴奋的说道,“里面全是生铁和铜、铅――特别是铜,估计有上万斤!还有许多铁炮铜炮……” 他以为这位首长也是企划院来得,因为这位许首长上岸之后就一直在堆放战利品的堆场和仓库里巡视。 许可微微笑了笑,他和企划院关心的内容不一样:不是能够缴获多少财货,而是从战利品中看到有无威胁到元老院统治的蛛丝马迹。 刚才在中左所,他已经看到了两门临高制造的24磅加农炮。这两门炮的炮架虽然已经损坏,但是它们实在太特别了,以至于海兵们占领所城之后一眼就认出这是海军的标准舰炮之一。 许可随后查看了火炮上的徽记和编号,确认这二门炮就是失踪的港海巡64号巡逻艇上的火炮。他随后命令士兵们搜集这两门火炮的炮弹和其他配件。很快就找到了损坏的炮架,火炮上的一些附属物品,一些还没有发射出去的炮弹和几个榴弹定时引信。 这两门火炮落在郑芝龙手中,显然港海巡64号也落入了他们之手。这倒没有出乎许可的预料――毕竟有动机有胆量干出这件事的也没几家。但是,许可更关注的是――郑氏集团弄这艘船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仅仅是要搞到这两门火炮?火炮既然有了,那么打字机又在哪里呢? 许可思索着说道:“先去船厂看看。” 单看船厂本身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论设备还是原材料还是中国传统的造船术,不过许可在查看那几艘未完工的大福船的时候发现了不一样的端倪。 首先这两艘福船的长宽比接近4,而传统的福船长宽比一般不超过3。这样的船稳定性很好,代价就是航速很慢。船肋安装采取的欧洲式的设计,而且在一艘接近完工的福船上还看到已经铺设了一半的上甲板。 这些变化,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许可是海军情报人员,对造船方面的技术十分敏感――他曾经恶补过16、17世纪的各种航海和海军知识。 这些改进都说明郑氏集团已经开始尝试着引入一些欧洲船只的制造技术了。增加船肋的密度和强度,铺设上层甲板似乎都有为安装更多的火炮做准备的打算――中国传统的福船、广船等船型限于结构问题都无法大量安装火炮。 不过,这些技术都是当时已经成熟的东西,并没有从港海巡64号艇上借鉴的痕迹。而这艘失踪的巡逻艇目前依然不知下落。(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炮厂 许可仔细的查看了船只的结构,并且拍摄了一些照片。船厂的这些线索使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情报局除了搜集敌对势力的情报之外,还要即使发现、掌握和评估潜在的威胁:包括新兴的敌对势力和任何非元老院势力在技术、人文、科学上的进展。 对造船厂的检查证明本时空的土著已经意识到技术的差距,并且在可能的范围之内正在改进自己的技术。 许可对这一现象感到担忧,不管这样的企图多么渺小和无力,其中包含的进取精神却是毫无疑问的。元老院的存在,极大的刺激了本时空土著对技术进步的渴求,也间接开阔了他们的眼界。 元老院这个时空殖民者在用技术制度和文化优势碾压本时空土著的同时也在不断的传播新得技术和理念。 许可心中百味杂陈,陪同的归化民工作人员见他面色凝重,不似其他首长那么喜笑颜开,不知为何,不由得愈加小心翼翼起来。 “我们去炮厂看看吧。” 炮厂距离船厂不远,不过二里之外,许可没有骑马直接徒步过去,几个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队员和海兵早就在炮厂门口等候他的到来。 炮厂很是简陋,不过是夯实的大一片泥地,建了几座砖瓦的房屋而已,因为铸炮的需要,另修筑了几个蓄水池。许可注意到这里已经修建起了好几座化铁炉,囤积了大量的木炭和铁料。 炮厂的设备按照大明当时水平来看堪称先进,即使以许可这个半吊子突击学来得17世纪火器知识来看也几乎达到了同时期的欧洲水平,不但备有各种量具卡规,还有用牛或者人力牵引的镗光炮膛用的动长杆铣刀。 但是炮厂里却没有看到生产过的痕迹,化铁炉还没有开过炉子。 据投降的几个俘虏说,这个炮厂才建好不到一个月,虽然各种设备工具已经齐具,物料也备足,但是郑芝龙一直没有下令开始生产,理由是在等“洋炮”。 “洋炮?”许可心想这一路上他可见到了不少货真价实的洋炮了,光胡里山那里就见到好几门葡萄牙人的红夷大炮,所城上还有元老院的“髡炮”。郑氏集团绝不至于窘迫到没有炮样的地步――连雇来的炮匠也觉得奇怪:大把的银子花下去,备好了料却不开铸。 他继续在炮厂继续检查,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建筑。形状类似方形炮楼,基础是用青石砌的,上面用青砖。全部都用糯米汁拌合的三合土粘合,高度有十来米。屋子却是空荡荡的,整个楼分为三层,最高处没有封顶,只有粗大的木材建造的木框,上面覆盖着芦席遮风挡雨。 显然这个建筑还没有完工,不过一时半会许可却看不出这个东西到底派什么用,从建造的坚固的程度看似乎是个碉堡。 他对这个建筑转了一圈,在旁边又发现了一大堆覆盖着芦席的木材。木材都经过加工,长长短短的圆木,上面已经开好了卯榫接头。其中一根长度有十米左右。 除了这些木材之外,另有一些比较细的长短木棍和大量开好片的竹条。 许可一时半会猜不出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好先用照相机做了记录,同时让企划院的工作人员对这些材料进行详细的编号登记。 这里也附设火药工场,仓库里存放有运来的大量硝石、硫磺和木炭。但是却没发现专门用来碾细火药用得专用青石石磨。许可觉得很奇怪,这可是造火药的必备物品。对石质有严格的要求,不是随便什么石头都能凑合的。 找俘虏过来一问,却说石磨是专门订造的,因为体积重量很大,暂时还没能运来。 许可也不以为意,他把整个炮场都走了一遍,发觉这里不仅有造炮的设备,显然也有准备制造火枪的打算。而且,有坩埚。 许可虽然没在工厂里做过工,但是起码也看过不少工业技术的科普文,当然知道坩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可能是这个郑家的军火工场里有人企图炼钢。 虽然规模化炼钢目前依然是临高的专利,但是小规模的制造以当时标准而言的“优质”钢材,在本时空的很多地方有。 问题在于,郑氏集团要坩埚钢有什么用?许可纵然不是兵器专家也知道用这点钢材用来铸炮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他曾经听工业口的元老说过:铸钢难度极大。即使在21世纪也不是件小作坊能干得事情。 看起来,这里的未解之谜还真不少。许可愈发觉得这个炮厂里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首长……”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工作人员一直在等他视察完毕再开始动手清点造册,眼看他已经回到了炮厂门口,赶紧上来请示。 “这里所有东西在移动之前都必须仔细进行记录、绘图和照相--包括它们在炮厂中的具体方位。具体工作由我带来的人负责。每个项目都要等他们做完之后你们再开始,明白吗?” “明白了,首长。” “你们清点出来的目录和数字也要给他们一份――我有用。”说完,许可急急忙忙的回到了码头上,乘小发艇回厦门岛去,那里还有更多的工作等他去做。 咔嚓一声,瓦砾中一只奇迹般保存完好的宣德红的花瓶被薛子良的作战靴碾的粉碎。 薛子良站在郑府的一座院子里,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的点上一支初晴限定版花冠雪茄,他挎着一支fal短枪管突击型,袖子卷到粗壮二头肌上,头戴奔尼帽,阳光照在他的假雷鹏墨镜上,让他看上去类似过去电影里那种“不折不扣的美国大兵”。 从他发射出炮弹到现在,时间只过去了四小时,但是这四小时里,安平已经易手――速度之快,超过了薛子良和所有临高的参谋们的估计。 炮击造成了安平极大的混乱,结果就是炮声停歇后很久才从城内派出了百十人的队伍向炮兵阵地过来搜索,他们在遭遇到步枪连续的精确射击之后丢下十几具尸体退了回去,随后海军的特务艇中队抵达安平,在一场没有多少悬念的战斗中全灭了停泊在江面上的所有郑军船只。 还没等海兵开始登陆攻城,城里已经自己乱了起来,四处起火。埋伏在各处的特侦队小组就开始报告各城门都已经打开,四处都有人在出城逃跑,逃跑的人如此之多,如此的汹涌,以至于各处的狙击小组根本无法拦截,只好看到服饰华丽的,骑马坐轿的就开火,倒是打死了不少人,但是更多的人逃了过去。 现在,从安平各城门出去的道路上,到处是抛弃的箱笼,损坏的轿子,倒毙的马匹,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各种细软抛洒了一地。 海兵队很快就控制了安平城的四门,着手灭火恢复秩序。薛子良带着特侦队进入安平――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控制郑芝龙的府邸。 他抽了一口雪茄,以驱散刺鼻的血腥味,院子里被炮弹彻底炸翻了个儿,到处都是碎石、弹片。院子里、回廊下血肉模糊的尸体满目皆是,也有几个奄奄一息的还在痛苦地呻吟着。十几个仓惶逃命的男女仆佣,看来是在拥到院子门口逃跑的时候,挨上了榴霰弹,尸体被弹丸打得支离破碎,东倒西歪地堵在门道上。 这里通向郑芝龙在府邸中议事办事的敦仁阁,是府邸内的交通要道。薛子良命令身后的四个队员,迅速清理院子里几个房间。他明白无须多说,这些老兵们都知道该如何行事。此刻他们正气喘吁吁,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准备立刻行动。 薛子良自己小心翼翼地穿过通道――虽然府邸里已经一片狼藉,但是这里毕竟是郑芝龙的宅邸,假如他们在安平城内还会遇到抵抗的话,那么一定是发生在这儿。 他刚跨进院内,突然从左面冲出了个手握日本刀的人,尖叫着向他扑来。这也许是个吓破了胆的家丁妄图夺路逃命,可眼下薛子良已经没有思考余地了。他一闪身,手中的自动步枪打出一个三发点射,这家伙一个踉跄倒下了,嘴里喷出的污血。 薛子良一脚把尸体踹开,小心的向前走着。成规模的抵抗已经不存在了,不过垂死挣扎的人时刻都可能出现。他带着二个队员互相掩护着进入到敦仁阁的院子里。 这里的尸体更多,许多管事、头目和听差都在这里集合会议,炮击夺取了他们中许多人的性命,到处血肉模糊。 他下意识地感到正房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立刻将枪举了起来,保持着时刻准备开火的姿态,慢慢的靠近正房,一脚踹开门。 正房里没有人,但是他知道有人正躲在帘幕后面。 “出来吧,我们不杀你!”随同他一起搜索的一个闽南籍的归化民士兵喊话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 安平陷落 帘幕后面的声音更大了,薛子良能够听到粗重的喘气声,他举起步枪将枪托抵肩――这里可没什么要活捉的人物,有潜在威胁的时候他宁可用子弹问话。 闽南语翻译又喊了一声,这回加了一句:“再不出来就放枪了!” 终于,从帘幕后面发出了一声女人抖抖索索的声音:“不要放枪!”只见从帘幕后面出来一个女子,三十多岁年纪,看衣着是个仆妇一类的人物。大约是听到枪炮声害怕躲在屋子里的。 看到薛子良一行人,她赶紧跪下,苦苦哀求。薛子良听不懂她的话,只见闽南语翻译和她说了几句,翻译说:“她说她是这里的仆人,躲在这里的,求军爷不要杀她……” “把她带出去交给俘虏队。”薛子良说道。然而,夫人被带出去时候的一个斜着一撇的眼神让他感觉不对,薛子良将枪抵肩,示意队员过去做下一步搜索。 队员将帘幕掀开,后面是一张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是掀开床榻,下面却藏着一个小孩。 “有个男孩子!” 薛子良看了眼带到面前的男孩――大约六七岁,面目清秀,衣着考究,虽然突遭劫难,却还能强镇定,不哭不闹,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薛子良仔细看了看,忽然用日语叫道:“福松!” 男孩一愣,瞪大了眼睛,不觉应了一声。 “立刻报告指挥部,我已经俘虏了郑森。”薛子良作为香蕉人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在旧时空的明末的历史上有着怎么样的历史地位,但是元老院对“郑森”的重视他是很清楚的。在行动前发给的郑氏集团重要人物的识别手册上就有这个男孩子的资料――照片空缺。 “派几个人把他带到船上去。要好好保护。”薛子良知道这个孩子是郑芝龙的长子,重要性不言而喻,说着他一指刚才的女人,“这个女人也一起送去。” 这时候,从各处传来的全府邸已经肃清的消息,各个小组的组长来汇报他们的搜索结果。整个宅邸受损不算太严重,虽然有不少地方找到破坏,但是大部分保存完好。他们还找到了府邸内的账房银库,已经贴上了封条。有一个很大的粮仓,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酒、油、食盐和干肉干鱼,足够几百人吃上一年的。还有一处武器库,收藏着许多武器,从传统的刀剑到日本铁炮、欧洲火枪应有尽有――其中还有一些很稀罕的武器。 “这是我们从门口捡来得。”一个下士交来了一支奇特的手枪。从模样看很像一支左轮枪,不过装饰华丽,制作精巧,薛子良对古董武器略有了解,知道这是一支欧洲制造的转轮轮燧枪,在当时是相当高科技的玩意――需要手艺高超的工匠大量的时间才能制造出来。 “没想到郑芝龙藏了这么好的东西。”薛子良试着瞄准了下,又虚打了一次火,有点爱不释手。不过他还是把手枪交还给下士: “还到库房里去,等着企划院的人来接收。” 应愈也进到府邸里来――他是来评估炮击效果的,看到薛子良正在抽雪茄若有所思,问道:“老薛,布防已经安排好了。往南安和晋江的部队也派出去了――我估计着两边的明军都不会有反应。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要干得?” “现在等着吧。” “等什么?” “等企划院的人来。”薛子良说。 “我们需要设个指挥部。”应愈说,“这里不合适。” 薛子良也觉得这里重门叠户,人员进出不便。再说清理府邸是企划院和情报局的事情,他们留在这里也无意义。于是带着人去了城楼上设立指挥部。 陆海军士兵在情报局特工的指挥下对郑府进行了全面的搜索。府邸里的每一具尸体都被空场上由情报局人员带着俘虏进行逐一辨认登记。对于重要人物还要进行拍照留指纹。 抓获的俘虏全部送往金门岛拘押――那里已经建立起临时营地,收容俘虏。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和情报局行动队带着士兵们逐一对安平城内的郑氏集团中骨干人员的家宅进行搜捕查封。 城内一片肃杀,四门都有派了刺刀的陆海军士兵守卫,城门楼子上架上了打字机,严禁一切人员进出,街道上除了往来的士兵之外只有按照牌甲征发出来灭火、收拾残骸和搬运尸体伤员的民夫。一队一队操着听不懂话语,拿着大棒和日本刀的白马队和挺身队的士兵在归化民人员的指挥下急急忙忙的奔走着,执行着查抄和抓捕工作。对于普通的安平百姓来说,虽然从一早炮击开始就担惊受怕,但是除了几个中了流弹送命的倒霉蛋之外,大多数人家有惊无险。澳洲人并不杀人,也不抢劫,只顾着查抄捉拿大户。 胆大的趴在窗户缝隙里,门缝里,看着外面,往日里和郑家有关的大户们,一家家的都被抓了去,城里的权贵土豪们:过去耀武扬威,吃香喝辣的“上等人”、“暴发户”、“惹不起的某某家的亲戚”,死掉的丢在板车上,一车一车的拖到空场上暴尸,活着的被髡贼用绳子套着脖子,如同抓耗子一般一串一串的拖走,金尊玉贵的大太太小夫人、少爷小姐,如同最卑贱的奴仆一样,赤着脚,散着发,哭哭啼啼的在路上走着――哪个走得慢一些的,劈头盖脸的就被押送的士兵一大棒子。这样痛快的场面是一直卑躬屈膝的生活着的老百姓们何曾见过的,有的人打过自己耳光的,有的人欺负过自己的妻女的,还有的被他们巧取豪夺过的,盘剥过工钱的,一个个心里又哭又笑,暗暗说着:你们也有今天! 也有过去吃着权贵残羹剩饭的,狐假虎威的,以某某的食客,谁谁的奴才引以自傲,把“你也配姓郑”挂在嘴边的人,一个个又是心痛又是害怕,生怕髡贼这一闹,毁了郑家的根基,将来吃不上残羹剩饭,又怕着髡贼要来清算他们吃残羹剩饭的往事,心如油煎一般。 薛子良和应愈可不知道这城里百姓们的各自的心事,他们更关心的是这里能搜刮出多少战利品――毕竟这才是这次战役最主要的目的。企划院派来主持工作的元老带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特别搜索队。 特别搜索队每一个小队都配有二名会说闽南话,对安平情况较为熟悉的翻译,他们有的是归化民,有的直接就是刚刚投靠不久的带路党――城内秩序刚一恢复,城里就冒出许多冀图报复或者发财的带路党来,纷纷主动来表示愿意“带路搜寻富户”。 特别搜索队手中有着地图和名册――这是对外情报局的情报人员半年多来努力的结果――带路党的作用无非是使得整个过程更为迅速准确。不过企划院搜索队接到过严格的命令,只许按图索骥,指名抓人查抄,不准按照带路党的揭发就行动,所有的揭发都要先汇总成材料,由元老审核过之后再行定夺。 查抄的成果斐然,安平城中有许多郑氏集团中的中上层人物的宅邸,虽然许多人并不在宅邸内,但是家眷却被一网打尽。 原本应该保护他们的安平守将郑芝莞独自逃出了生天:他在炮击一停止就立刻带着家人仆役,将自家府邸内的金银财宝装上车子,自顾自的带着亲兵家丁护送财宝和眷属开城逃走,直接逃到了晋江县城里去。 许多将领、掌柜、管事的家属几乎全部被俘,他们的家产也落到了元老院的手里。郑芝龙本人的府邸也未能幸免,不但家产全部被缴获,连在安平城内的妻子颜氏、长子郑森、郑森的生母田川氏等家眷也全部被俘。 这些俘虏全部送到俘虏营内进行甄别――到处都有卖身投靠或者报仇雪恨的带路党,隐瞒身份的企图很难得逞:有不少人企图伪装成仆役或者普通百姓,但是很快就被带路党们揭破了。 从各家大户和仓库里查抄出来的公私财物堆积如山,逐一清点打包运走。初步清点:安平城内缴获的白银有八十多万两,黄金一万多两,仅从郑府就查抄到白银四十多万两――这还是没有掘地三尺的结果,按照中国传统的藏宝模式,大户人家很可能会在地下或者夹墙内隐匿更多的金银财宝。 薛子良和应愈作为安平方向的军事指挥官,并不负责城内的具体搜刮行动,霸王行动中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占领安平,同时确保安平到指挥部发出撤退命令为止。为此他向晋江、南安两县方向派出多个警戒分队,同时派出陆军各一个侦察排前往南安、晋江两县城下进行袭扰行动,试探这两县的明军反应。 结果两县都是城池紧闭,县境内各处驻军几乎全部巍然不动。当初从厦门派出的两股接送家眷的亲兵都在短暂的战斗中被击溃。(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节 荷兰人的祝贺 明秋在完成对厦门和鼓浪屿的占领之后,命令将前指移到厦门岛上――虽然治安战还没有完全结束,不过岛上已经没有郑家的堡寨和成规模的人马了。只有一部分散兵游勇躲藏在山林里。石志奇发动起治安军去执行搜索任务,每一队治安军再配几个俘虏,许诺每抓到一个他们从前的袍泽就赏给一块银元,于是俘虏们一个个劲头十足的带着治安军翻山越岭的抓人。这样一来,厦门岛、鼓浪屿和金门岛上的治安战行动很快就取得了大的进展。 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主要是防敌反扑,掩护安平、厦门、金门各处的民事肃清工作--正式文件中对大规模的搜刮和抓捕的委婉说法。 整个民事肃清计划要一到二周时间才能结束,在此之前,他要确保这些占领区在元老院手中,以便企划院和情报局能够从容的执行任务。 安平方向是最有可能发生反扑的地点,郑家在南安和晋江都有大片土地和庄园,私兵和乡勇人数众多,相对于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大明官军来说,这些人马只要有人指挥加上足够的银子,还是能爆发出可观的战斗力的。为此明秋将防御重点放在安平方向。后续部队的主力陆军部队布置在安平附近,随时监视着两县的动静。 对安平等地的突袭击毙和俘虏了一大批郑氏集团的上层和骨干分子。不过总有一些漏网之鱼,特别是在金门和厦门,有些见机的快的人,趁着海军还没来得及封锁就渡过海峡逃到大陆上去了。 到底有几个“十八芝”的成员逃出生天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答案。根据初步的审俘得知:郑芝凤、郑芝豹和郑联、郑彩等十八芝中的首要人物脱逃了好些个。这几个人都在郑氏集团里有较大的威望和实力,完全可能组织起成规模的反击。 至于郑氏集团的首脑人物郑芝龙,已经由黄蜂队报告“疑似”击毙。尽管没有过硬的证据,不过情报局根据钱水协当时拍下的照片和提取到的证物分析,这具无头尸体极有可能就是郑芝龙本人。而他们在厦门岛上俘虏的多名日本人和黑人卫队俘虏的供词都证明了郑芝龙的逃跑路线,只是两股偷越封锁线的人员已经被全歼,没有人可以提供有力的口供证据。为此明秋已经派人去挖掘尸体,并且发电到高雄,请有关方面的专业人士来验尸。 中左所衙署内的霸王行动前指里,已经几天没有休息的明秋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碧眼金发,身材高大,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漳州湾,也就是驻郑氏集团的高级商务员特罗德纽斯,他受东印度公司驻大员总督汉斯?普特曼斯的委派,专门负责和郑氏集团进行贸易。 在霸王行动的d日,特罗德纽斯的座船正停泊在鼓浪屿,他本人在船上休息。当听说有人进攻漳州湾的时候,特罗德纽斯大吃一惊,关照人立刻拔锚,准备逃往外海,但是由于天色未明,他不敢贸然行动。加上郑氏集团在漳州湾的实力十分强大,外敌未必能够突入到厦门岛一带来。 天亮之后,特罗德纽斯才发现形势严峻的多。海湾内已经黑烟滚滚,郑家舰队似乎处境不妙。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来突袭漳州湾的是澳洲人的舰队。 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特罗德纽斯决定不冒险出逃――在双方交火的时候冒险出逃,很容易被澳洲人视为敌人遭到攻击,他去过高雄,见识过澳洲人的舰船,对澳洲人的海军优势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澳洲人攻击他的快艇,必然人船全毁。 澳洲人一贯重诺言守信,而且从不滥杀。本公司和他们有贸易协定,到目前为止双方都均没有发生过敌对的行为,澳洲人的舰队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座船发动攻击。他当即命令水手将所有大炮的火门封闭,同时将东印度公司的旗帜和奥兰治旗挂起来,在船体两侧也悬挂起这两面旗帜,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的措施起到了作用,从金门驶来的澳洲人的舰队没有对他的船发射过一发炮弹。特罗德纽斯站在艉楼上,观摩了一场他从未见过的盛大的海战表演。 对,正是海战表演。特罗德纽斯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郑氏集团的舰队与其说是对手,不如说只是在舞台上配合主角起舞的配角而已。澳洲人的舰队用最完美的队形和炮火结结实实的给这荷兰商务员的心中打下了恐怖的烙印。 “郑芝龙完了,刘老香也完了。”他暗暗的想着,“上帝保佑东印度公司!” 特罗德纽斯脱下装饰着羽毛的帽子,鞠了一躬:“向您致敬!海军大将阁下。” 明秋颔首表示谢意,特罗德纽斯随后又说道:“我和我们的主人向您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表示最诚挚的祝贺。”说着又脱帽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祝贺。”明秋有点疲倦,他毕竟是年过六十的人了,几天几夜的工作让他精力体力都有些不支。现在又冒出了个荷兰人――他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船上不就是了?来见自己做什么?但是他是编队的最高长官,外交工作也有承担的义务。 “我相信您在漳州湾的胜利,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好了,您想说什么?”明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这样……”特罗德纽斯向他述说自己的请求。原来他刚和郑芝龙达成了一个贸易协定,向郑氏集团采购大批的糖和丝绸,他的座船正是到厦门来装载这批货物的。 这批货物中的一部分已经装上了船,余下的还在厦门的荷兰人货栈里――侥幸没有被烧毁。现在特罗德纽斯请求明秋同意他继续装运并运走这批存放在货栈内的货物。他有货栈单可以证明这批货物已经付款交割。 明秋沉吟了片刻,这个问题太突然了,而且对他也有点棘手。他不是学法律出身,想不出类似的例子应该怎么处置?按照道理说,货物的所有权是荷兰人的,荷兰人有充分的证据,他要求运走似乎是合理的。但是这个问题有点敏感,而且他也不知道仲裁庭制定的相关法律是怎么规定的,自己擅自做主不大合适。 “现在我不能答应您什么。”明秋考虑片刻之后说道,“不过您既然能够提出证据,我可以命令部下暂时封存这批货物,暂时不做为战利品登记入账,您可以派人去临高的海事法院进行现相关的诉讼” 特罗德纽斯虽然表示失望,但是这个解决方案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即表示接受。随后他又试探性的问起元老院下一步在漳州湾有何打算,是否有取代郑芝龙,垄断福建的对外贸易的企图――特别是,澳洲人有没有打算就此占据安平和厦门的打算。 明秋只得用“无可奉告”这个词汇来回绝,东拉西扯一番打发走特罗德纽斯之后,明秋心想:荷兰人果然是当时第一流的商人,难怪他们能区区小国,几百万的人口成为海上马车夫。 早晨的太阳照常升起,原本除了郑氏集团的营寨、码头之外只有些渔村的大金门岛上已经是一片喧嚣。这里是霸王行动物资中转站,从台湾转运来的物资在这里卸载穿转运,从厦门、安平各处搜刮到的战利品和俘虏则要集中集中到岛上登记造册,然后再启运回去。 各种货物、金银和武器堆积如山,企划院的工作人员一点清点一边报出数字,由专人登记之后再分类包装。这些工作人员每三小时一班然后休息一小时,以免工作时间太长过于疲劳产生误差。大伙都知道,这回元老院又“发财”了。 宁六斤穿着一件“新生服”,脖子上挂了个小木牌子,推着独轮车来回搬运着“战利品”。他是在金门岛上被俘的,他跑上岸之后躲在山林里,又渴又饿,在带着大狼狗的治安军的搜索下很快就不得不主动出来投降了。大家都说髡贼虽然杀人如麻,但是从不随便杀人,对俘虏也很和气。对宁六斤来说,再糟糕也不至于会被杀头。 果然,他投降之后很快就被拨到劳工队里干活了,管事的髡贼队长见他的衣服都破烂了,还给他找了件新衣服穿――虽说这衣服着实古怪。 晚上他吃了一顿饱饭:大锅里煮得糊糊,有点咸味还有肉得味道!里面似乎还有干菜叶之类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得,不过这东西的确是粮食而且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让常年吃番薯塞饱肚子的宁六斤来说不啻于盛宴:番薯不顶饿。 给髡贼干活似乎不错,起码给他家那劳什子“远房亲戚”好,吃得饱,也没人对他的菊花感兴趣。他喝着第六碗热乎乎的糊糊的时候不由这样想着。(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 宁六斤 他干活卖力,又是底层群众出身,属于“可以争取依靠的对象”,很快就被管事的髡贼看上了,被派去给俘虏营地清运甲号俘虏营里的厕所和泔水,这个活比起在码头当搬运工要轻松多了,而且伙食可以在甲号俘虏营伙房里吃:那里的伙食也比码头上的俘虏劳动队好些。 甲号俘虏营里关押的都是被辨认出来的郑氏集团中的骨干和他们的家眷,大多是从安平抓来的,男女老幼都有,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子和帐篷里,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人,这会不免一个个狼狈不堪。不过髡贼对他们还算优待,不叫他们出工干活,伙食也比一般俘虏好,有生病的还及时救治。每人还发给些替换的衣服。 宁六斤在甲俘虏营地里干了几天活,和里面的人也混熟了――他是本地人,郑氏集团主要也是由漳泉二地闽南籍构成的。原本身份地位悬殊,对甲号俘虏营里的人来说宁六斤这样的人是比蚂蚁草芥还要不足道的“人”,但是现在他能自由活动,髡贼对他似乎也比较信任,于是宁六斤突然就成了一个俘虏营里颇有地位的人了,很多人都叫他“六官儿”――要在过去,肯叫他一声“六斤”的那就是很客气的很高看他了。 宁六斤每天在俘虏营出入,晚上就睡在俘虏营外的劳动营地里,这个营地里都是新近投靠“髡贼”的本地百姓和俘虏,他们为澳洲人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从当苦力到闽南语翻译、向导不一而足。宁六斤因为表现好,渐渐的不再干脏活重活,开始换到一些比较好的工作,比如为伙房和洗衣服运送物品之类的活计。他干得挺欢,吃得饱,有没人打骂,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真不错。 因为带路党的劳动营才刚刚建立起来,制度不健全,各部门又不断的调用里面的人员派工派差,因而这里的关防并不严密,进出十分随意,只要脖子上挂个小木牌的就可以畅通无趣。派来看守带路党营地的是白马队的人员,他们语言不通,只是维持营地的基本秩序而已。这给脑筋活络的人很大的行动自由。 这天他给甲号俘虏营送去了食材,拿着扁担往海边走,想趁着海水落潮的机会去赶海,弄点海货给自己解解馋,海滩边有几块大礁石,那里潮水一退就会留下很多贝类,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弄到搁浅的鱼虾。 他在礁石间逡巡着,模糊地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宁六斤在醒了过来。 身边黑乎乎的全是石头,模模糊糊的有光线,但是看不真切。他勉强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这是个石洞摸样的地方,四周都是黑黝黝的崎岖不平的大石头,湿漉漉的的。从顶上透进少许光线来, 他伸手朝四下里摸了摸,身下的地面是沙子。他静下心来听,似乎能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啊,这是个海边礁石里的洞! 宁六斤从小在海边长大,对这种洞穴很熟悉。他慢慢的站起身子,借助一点微弱的光线和手脚的摸索,很快弄清楚这个洞并不大,他很快就摸到了洞口,但是洞口已经被石头严严实实的堵塞住了。 “为什么要把我打晕了关在洞里?”他怎么也弄不明白。 他想不起跟谁结过冤仇,他在郑氏集团里连小虾米都算不上,灰尘一样的人物。如果说是澳洲人,他们要杀谁关谁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神秘。 就像是回答他的疑似的,一束白色的光线突然投射在黑暗的沙土地上,洞口的石头被移开了。 他这才发现洞口足有一人多高,从洞口一下子进来了三四个汉子。全都光着身子,只穿着裤衩。每个人用手巾包住脸。光线微弱,看不清人的面孔,也没有时间让他仔细看。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一个人用闽南话问他。 “宁……六斤。” “原来在谁手下?” 宁六斤说了自己远方亲戚的名字,但是对方显然不知道,宁六斤只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船主一直用遵称的上级头目姓郑。 郑氏集团中姓郑的人很多,这就和没说一样。 “不老实的家伙!揍他!”几个汉子七嘴八舌地嚷着,朝着宁六斤扑过来。 “不要打小的,小的说得是实话!”宁六斤一边喊着一边按照多年来挨打的经验,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算了,不要打他了。”为首的汉子说道,“他大约是个船上的伙计,就是船主自己也是个蚂蚁似的人物。” 他接着问道:“小子,我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我就这么把你丢在这洞里――再过半个时辰可就涨潮了!” 这样海边的礁洞,涨潮的时候会被潮水淹没,如果被困在里面,那就等于是被活活的淹死。 “小的都说!小的都说。”宁六斤回答。 “你在甲字号俘虏营里给髡贼当差?” “是……是的……”宁六斤一阵害怕,看对方的口气似乎是郑家的人,自己这些日子来一直为澳洲人干活,很是卖力,难道他们要把自己杀鸡儆猴?一阵害怕涌上心头,他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老爷开恩!老爷开恩!小的给髡贼干活也是迫不得已,不干活要杀头,小的怕死又贪图几顿饱饭,不合给髡贼做事――但是小的可没干过对不住郑家的事情……” “你给髡贼做事已经是罪大恶极!”为首的汉子恶狠狠的说道,“把你挂上石头沉到海里去也是应该的……”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宁六斤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连连磕头。 正当他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哗啦啦的一阵响动,一堆东西丢在他的眼前,宁六斤定睛一看,却是二十多块银洋。 银洋他是见识过的,船主有时候会用这白亮亮的银片给水手发饷――他当然是只有看得份。不过即使是能在船上当二路头目的,每个月也不过拿八块这样的银洋,现在自己眼前一下有了二十几块! 他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为首的汉子。 “这里是二十五块钱。”他说道,“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帮我做几件小事,不但将功折罪,这些银洋也是你的。” “小的不敢……”宁六斤虽然害怕,心里却明白,郑家的人要自己干的绝不是什么小事,多半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但是眼下容不得他讨价还价,赶紧说道,“但凭老爷吩咐!” “你在甲字营里,有没有见到里面有一个男孩子,大约八九岁的摸样?” “甲字营里有许多老爷的眷属,八九岁的男孩子很多。不知道老爷说得是哪个?” “他的小名叫福松的,也有人叫他郑森的。” “哦哦,你说得是福松少爷!”宁六斤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有个女仆服侍他。” “髡贼对他怎么样?” “很好……”宁六斤大约觉得此话不妥,顿了一下,又说道,“髡贼单独给他和女仆安排了座帐篷,每天吃饭也不错,伙房单独给做饭……” “有人告诉你他是谁了吗?” “没有,小的也不敢多问……” “你一会带我们的一个人到甲字营里去找福松……” 宁六斤一听脚都软了,结结巴巴的推脱道:“这个,这个,甲字营戒备森严,没有牌子的人根本进不去,恐怕会连累几位,我看……” “唰”的一声,有人亮出了雪亮的短刀,宁六斤后面的半截话顿时吞了下去。 “你放心,”为首的汉子狞笑道,“我们对甲字营、劳工营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你给髡贼跑进跑出干活当差的事情我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放明白一点,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脖子上挂了块小木牌就是给髡贼当差了――你死了髡贼只当死个蚂蚁臭虫一般,这金门岛上像你一样的蝼蚁没一万也有五千。这几天我们宰了好几个不开眼的货了,你看髡贼想起谁来了?脖子上挂块石头往海里一丢,你就去海龙王当差去了……” “是,是,小人就是个臭虫蚂蚁……”宁六斤吓得满头流汗,连连磕头,“小的这就去想办法!” 几个人拿了一个草袋把他的脑袋和上半身整个套住,然后将他推搡着走。他感觉到海风吹到身上,听到海鸥的叫声,脚下是软绵绵的感觉,大约是已经到了外面的沙滩上。 就这么被驱赶着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程,才被人取下袋子。他眨巴了下眼睛,这里正是他来赶海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会去甲字营?”为首的汉子问道。 宁六斤只得说道:“今天晚上,要去送米。” “好,现在你该干什么去干什么,送米去之前到这里来。”他恶狠狠的说道,“你别乱打主意,我们什么都知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 统太郎的阴谋 “小的不敢!”宁六斤连连点头。 “这是给你的二十五块钱,你先拿着。”汉子说道,“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百块!”说着他丢下个钱口袋,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只留下一个人在礁石堆里发怔的宁六斤。 这为首的汉子正是统太郎。他在伏击中逃出生天之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郑芝龙的头颅掩埋,又做了个标记,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脱下了丢了,换了一身从路上尸体上剥下的衣服。他把自己的武器藏了,悄悄的回到中左所附近,正好遇到正在执行治安战任务的白马队。他在中国生活多年,能说一口不坏的闽南话,也早就留了发髻,在审俘的时候谎称自己是溃散的郑军士兵,就就被送到了乙号俘虏营――专门收容一般的郑氏集团成员的营地。 他平日里一直随从在郑芝龙身边,中高层和郑芝龙侧近的人中认识他的人很多,但是下层的士兵水手却很少有认识他的人,加上过去他是欧式军服,意气风发的日本武士,如今破衣烂衫,又故意弄得披头散发,面目憔悴,便给他蒙混过去了。 在营地里,他发现了几个过去的日本队的俘虏,同样是隐瞒了身份的,便和他们联络上了。统太郎平日里驭下极有章法,而且他们不但同族还是同宗,内部团结远比一般人严密。统太郎很快就掌握了这些人,暗中活动起来。 他集结这些人并不是为了逃出去这么简单――他被俘之后不久就从俘虏们口中得知,郑芝龙的长子郑森也被髡贼抓住了,这些要紧的俘虏都被关押在二里地外的甲号营。 乙号战俘营里因为关押的都是虾兵蟹将一类的底层人物,经常会成队的派出去干各种杂活。俘虏们只要表现好,肯干活,表现出“积极向元老院靠拢”的姿态,渐渐的就能弄个小木牌子挂在脖子里搬到劳工营地里居住,获得较大的行动自由。 统太郎一伙人干活卖力,很快就得到了小木牌子,搬到了劳动营。有了行动自由之后,他们就开始暗中打探消息,有一次在劳动的时候遇到了熟人,正是郑芝龙府邸里的小厮,他告诉统太郎,他看到福松被髡贼抓住,送到了专门安置“贵人”的俘虏营去了。最近还专门找了几个他过去身边的佣人到营地里去服侍他。 得到这一重要消息之后,统太郎又惊又喜,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他悄悄的将这小厮骗到海边杀死抛尸到海里。统太郎又用出工的机会悄悄的从各处起出埋藏起来的胁差和一些细软用来活动。他对厦门岛全岛都很熟悉,知道海边的这个礁洞十分隐秘,就用来做自己的活动场所, 虽然知道福松就在甲字营,他们却不能出入。要用武力营救更是痴心妄想。既然“打不进去”,就要设法拉出来。于是他就盯上了少数能够出入甲字营的劳动。宁六斤年龄小,统太郎认为他比较容易被“说服”,而且年龄小的人不容易引起髡贼的警觉。 对宁六斤的“说服”很顺利,统太郎认为宁六斤不大可能去告密,谨慎起见还是派了一个手下去盯着他。 果然,宁六斤回到劳动营之后就继续干活,虽然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但是盯梢的人的确没有发现他有告密的迹象。 到了晚上,宁六斤去管理处领了军粮票,郑森作为他们手中的头号战俘,和郑芝龙的夫董氏等最重要的俘虏享有特别供应,不用吃救济口粮或者鱼粥之类,供应大米、新鲜蔬菜和鱼虾,每天还有茶叶的定量供应――这差不多和伏波军高级军官差不多的待遇。 宁六斤在供应处领了米、茶叶、盐等物品,装在紫电手推车上,走到半路上,一个矮小的汉子出现在他身边,正是当初那汉子手下的人。 “我叫王大锤。”他简单的自我介绍道,“我跟你去。” 宁六斤不敢违拗,只好叮嘱他几句,让他在前面拉车,自己在后面推车。 两人一推一拉到了甲字营门口,站岗的士兵已经认识宁六斤,不过还是照规矩看了他的木牌子。又扬了下下巴问道:“这人是谁?” “一起帮忙推车的。今天这车沉,一个人推不动。”宁六斤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有牌子的。”说着他赶紧招呼,“王大锤!把你的牌子给军爷看看……” 这个叫王大锤的赶紧堆起满脸笑容,把脖子上的牌子摘下来给哨兵检验。点头哈腰的。虽然只有宁六斤有入营许可,但是哨兵显然认为这个劳工帮忙拉车进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仔细的检查了车上运载的货物――为了确保货物途中不被偷窃、调包和下毒,这类货物都是装在专用的运输箱里的,上着火漆封。 “进去吧。”哨兵挥手放行。 宁六斤原本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了。眼见着哨兵没有质疑多出来的一个人,赶紧道了个谢,推起车子往里面走去。 王大锤是统太郎手下的一个日本佣兵,能说一口很好的闽南话,机敏善言。进得甲字营来,他悄悄的观察四周。营地外面有铁丝网,有岗楼,有哨兵,看上去十分森严。里面倒是十分宽松,一座座帐篷和草棚分布在道路两侧,被俘的眷属们以家为单位居住着,虽然一个个面有愁容,脸色倒还正常,并不憔悴。衣服也很干净整齐,显然髡贼们对他们颇为优待。最为让人放心的是,营地里没有髡贼的士兵巡逻。 两人推车到了大厨房交了货物,领了收据。宁六斤恨不得越早出去越好,推起车子就要带着王大锤出去,不料王大锤却微微一摇头: “你带我去福松那里去!” 宁六斤腿肚子一阵转筋:“老……老爷……这个,这个……太冒险了……”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去自首,说我和你一起意图劫持福松,”王大锤嘿嘿一笑,“我不怕死,你呢?” 宁六斤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心中暗暗悔恨为什么刚才不去举发,现在他已经带人进来了,再也分辨不清。此时若是露了馅,髡贼断然不会放过自己。只得无奈答应了。 福松的帐篷单独设在营地的一角,他虽然年龄小,但是身份不同,因而占据了单独的一座斗篷,和伺候他的仆妇、小厮住在一起。 宁六斤将王大锤带到福松的帐篷旁。自己不敢进去,只在外面守着望风。他隐隐约约的听到王大锤和福松说得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话。他怕得要死,只觉得里面的话似乎总也说不完,每次道路上响起什么响动,他就以为是澳洲人的哨兵来捉拿他来了。额头上的冷汗簌簌的掉下来。 就这样在一惊一乍中好不容易煎熬到王大锤从里面出来,宁六斤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他出了劳工营。 王大锤悄悄的回到劳动营地里――这里白天虽然进出自由,但是起更时分就要进行点名,然后关闭营门,点名不到者视为逃跑,处罚十分严厉。夜间还会有突击集合点名,因而统太郎一伙不敢外宿。 不过,营门一关,基本就是劳工们自己的世界了。哨兵和管事人员并不干涉劳工们的具体生活。劳动营里有髡贼的随军商贩开设的小货摊,卖些日用杂货,,兼卖烟酒。酒是很淡的果酒,还供应下酒的菜肴――赶海来得蛤蜊、蛏子之类盐水煮一煮,再配上点煮熟的毛豆之类。如果肯多出一点钱的,还能买到现场烧烤的烤鱼烤虾烤牡蛎之类的海货,不知道上面撒了什么东西,喷香喷香的。 劳工营地里的劳工们虽然是强制劳动的性质,但是每天髡贼都发一点叫做流通券的票子,表现好,出力多得人可以多拿一些。因而小货摊生意很不坏。 统太郎他们很少去小货摊喝酒――摊主和伙计都是髡贼的手下,但是喝酒是个很好的借机会议谈话的借口,因而他叫人去买了酒和下酒菜,在住得草棚外面席地而坐,以喝酒为名聚谈。 “见到福松了么?” “见到了。”王大锤说道,他苗字本多,除此之外不肯透露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中国人都叫他老本。日本佣兵们却大概知道他过去曾经是个藩士。像这样的人十之八九是为了信仰天主教才流落到海外的,但是本多却从不祈祷,也不戴十字架,根本就不是一个信徒。 “福松公子身体很好,”本多说,“我和他说了我们要救他的打算。” “他怎么说” “他只说静候佳音。” “嗯!”统太郎用力的点点头,“不愧是少主。”他喝了一口酒,又问道“你觉得少主是怎样的男人?” “他是怎样一个男人……”本多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十分果断,而且性情执拗。”(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 情报局的阴谋 “果然身上流着武士的血脉呢。”有人低声赞叹道。 统太郎喝了一口酒,现在已经确认了福松安然无恙的关押在甲字营里,下一步就要考虑怎么把他营救出来。 第一步是把他从甲字营里救出来――这事情就有很大的难度,能混进去说话是一回事,躲过哨兵把他带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髡贼的卫兵对进出的货物盘查很严,能够隐蔽一个八岁男孩的大件货物外包装都有火漆或者封蜡。完全动不了脑筋。 想办法救出来之后,第二步是连夜逃到大陆上去。金门岛距离大陆很近,统太郎他们不用任何漂浮器具都能游过去,但是只有八岁的福松是不行的,得有条小船。 但是现在岛上所有的船都在髡贼手里,没人能弄到船,而且即使能够弄到小船,岛屿四周一直有髡贼的哨船日夜巡逻――这些哨船喷烟冒火,速度很快,只要被他们发现了就必死无疑。 这二个问题都不好解决。统太郎心想,自己这伙人要脱逃并不难,难得是要带着这个孩子。 “人,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出来。”统太郎说,“但是过海峡需要船――我们没船,就算有船我们也过不去。” “我可以背着福松游泳――”他手下一个佣兵说道,“我老家在岛上,我以前能背着弟弟从一个岛游到另一个岛。只是这个距离有点远,而且我弟弟那会才三四岁……” “用几个竹筒绑在身上,这样可以省一点力。”有人献计献策。 虽然这个方案让人感觉不是很靠谱,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营救福松出来的办法却始终想不出来――金门岛上的甲号俘虏营地看似宽松,实际外部戒备很严,他们想了好几个办法,始终想不出个办法把福松弄出来。有了宁六斤,他们能混进去,但是没法带人出来。 “可惜福松不是个少年,不然我可以换他出来……”有个年轻的佣兵说。 “换人倒是个好办法,但是上哪去找一个年龄身材都和少主一样的男孩子来?” “只要我们找,还是能找到的。”统太郎说,“但是恐怕这个孩子没有为少主去死的觉悟。三言二语就会露馅。”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迄今为止,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准确、安全和有效――他们做了他们想做得一切使得这些精明大胆的日本雇佣兵们产生了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他们忽然意识到,在最关键的环节上他们却完全的无能为力。渔网的孔足够大,小鱼虾可以轻松的溜走,但是大鱼却跑不出去。 “……情况就是这样,首长。”负责金门地区内保业务的政治保卫局干事报告道。 “好,你可以走了。”许可说着把手中的文件放了下来,“告诉同志们,继续监视他们的动向。不要打草惊蛇。” “是,首长。” 许可看着归化民干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想,郑芝龙的手下还算有点良心! 统太郎一伙在厦门岛上的一系列活动,许可是通过安插在俘虏营里的政治保卫局的告密员掌握的。不过一开始他并不清楚他们企图干什么,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要逃跑这么简单,便决定先观察他们一个阶段。一直到有人报告说他们正在打听一个叫“福松”的男孩子的时候,许可才知道他们的真正的目的。 有人会暗中企图营救福松这件事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按照他的推测,眼下郑家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郑芝龙生死未卜,他的手下应该没有人会想到要营救福松才对。 虽然有人推测,有人暗中活动企图营救福松是郑芝龙已经脱逃的证据,许可想,这反倒证明了郑芝龙很可能已经死了,如果郑芝龙活着逃到了大陆上,他的首要工作不是营救福松。福松对郑芝龙没这么重要:郑芝龙不过三十,子嗣上并不艰难,福松又是一个小孩子,总不见得现在就已经表现的英明神武。郑氏集团新遭惨败,根基动摇,作为首领第一件事是收拾整顿旧部,应对局面,决没有时间和精力先来营救自己的儿子。 只有郑芝龙已经死了,为了保持集团的稳定或者冀图能够依靠少主人上位,他过去的手下才会急于要营救福松。 俘获郑森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个很大的胜利,但是这个俘虏却着实的烫手。以至于他被俘的消息一传到临高就引起了元老们的激烈争议。 争议的核心是如何处置这位旧时空未来的“国姓爷”。这个问题既敏感又麻烦,以至于参加霸王行动的元老都觉得当初应愈的炮弹能够更准确一点就好了――光荣的战死让大家都少了许多的麻烦和心理上的负担。 本时空的人是无法理解元老院对郑森的复杂感情的,这位旧时空的民族英雄的地位是全体元老都认同的。虽然在本时空这些事还没有发生,而且也不会再发生,但是就这样除掉他显然让许多人都不太能够接受。华夏社的人甚至已经放出话来:要重新改造他,使得他成为元老院统治下的“新人”。还有人提出了各式各样的改造方案。 但是,包括许可在内的一大批元老并不喜欢这种“改造论”。如果郑森还是个婴儿,或者还十分年幼,那么他还有改造的可能性。但是他已经开始懂事了,被俘的时候表现还异常镇定。而且元老们知道,郑森在郑氏集团里已经有了“世子”的身份。 而对厦门的进攻,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杀死了他的父亲,眼下杀死了一大批郑氏族人却是肯定,整个郑氏集团在元老院手中找到了毁灭性打击。不仅如此,未来元老院还会把他爹和其他的海主一样,挂上“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罪名,组织群众忆苦思甜,会议郑家的坏,感恩元老院的好。霸王行动又是一次出色的军事胜利,从普通士兵到元老军官都会以参加过这次行动为荣。大量的军人会以此为谈资。怎么能指望在这种社会条件下成长的小郑会被争取过来? 持有许可这样看法的元老还不少,因而也有个别元老要求将郑森处死:有要秘密干掉的,也有明正典刑的,还有要干钓鱼执法的。不过,仅仅因为血缘的关系就杀死一个被俘的八岁孩子,对很多人来说是无法逾越的心里障碍。 在这场争议中,执委会和主要强力部门的负责人却没有发表具体的看法。关于如何处置郑森,其实已经有了具体的方案。 这一方案是对外情报局局长江山在会议上提出来得――当然这是整个对外情报局和大图书馆智囊们经过一番合议的结果。 具体来说,元老院并不需要这个烫手山芋,因而他们可以放走郑森。 郑森并不是什么要要紧的人物,江山在会议上分析道: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儿童,他的生死存亡对郑氏集团的实力没有多少影响,这是其一。其二,如果郑芝龙没有死,那么他无非是继续当一个无足轻重的“世子”;如果郑芝龙已经死了,那么郑森的回归就会给已经岌岌可危的郑氏集团添加更多的变数。 理论上说,郑森是郑芝龙的长子,无可置疑的郑氏集团的继承人,但是事实上,郑氏集团内部的实权人物是否会这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另一个时空,郑芝龙被清军裹挟离开福建,丧失了对郑氏集团的控制力之后,作为继承人的郑森虽然已经成年,却根本没有获得集团内的实权人物的拥戴。 整个郑氏集团在郑芝龙被掳走之后立刻陷入了四分五裂,群龙无首的状态。郑联兄弟占据厦门,把持了过去郑氏集团的大部分海外贸易和军队主力,而郑芝凤占据金门,各自拥兵自重。 这两大势力在刮分了郑芝龙的财产之后,没有一个人请郑森来充当继承人。郑森在安平起兵的时候手下只有九十多人听他的指挥,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没有。要不是南澳守将岳进病死,岛上派人来求派新的将领,郑森乘机收编这几千人马,他连起家的队伍都没有。可想而知郑氏集团内的实权人物对这个继承人的真实态度了。 眼下,郑氏集团的局面还没有发展到郑芝龙被掳走时那么强大,更不用说又遭到了这次毁灭性的打击。对外情报局估计,如果郑芝龙确已被杀,那么郑氏集团就会比旧时空的那一次分裂的更为厉害。幸存下来的十八芝成员必然会争夺郑芝龙的遗产,彼此水火不容。 情报局分析:郑森回去不但不会给郑氏集团增加凝聚力,反而会使得原本就已经开始分裂的郑家提供更多争端的借口。各个势力都会把控制福松作为自己拥有“大义”和“正统”名分的手段。 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郑氏集团,会因为福松这颗棋子的投入,引起更大的风波。(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 推动 “郑森一旦回到他们那里,他虽然本身毫无实力,却是一面可以用来号召的旗帜――何况他还是个容易被操纵的小孩子。一定会有野心家们来拥戴他,到了那时候整个郑氏集团就不是漳州湾里的三国演义那么简单了,而是春秋战国的那种局面了。”江山分析道。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文德嗣在会上表示异议,“对土著需要温情脉脉?” 江山用一种恭敬又不失体面的语气说道:“放走郑森,是乱了敌人;留在我们手里,是乱了我们自己。” “圣母病的人还真不少……”文总对此评论了一句,但是不再表示反对。 可以释放郑森的指令刚刚被传达到了金门岛上。许可作为第一线的情报兼政治保卫的负责人,对放走郑森同样是双手赞成。他和不少元老一样,觉得杀死一个八岁小孩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许可认为释放不应该是简单的释放,否则郑氏集团也好,大明也好,沿海的各种势力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元老院对郑氏集团心存忌惮的软弱表现。因而释放必须是附加有条件的,比如收取赎金――目前抓获的的眷属就打算这样处理。 现在既然有人愿意豁出命来救他,那是再好不过,连索取赎金这种事也免了,干脆来个顺水推舟,让他们逃之夭夭的更好。 许可决定帮他们一点小忙,至于他们能不能逃出去则看这些人的运气和能力了。要是逃亡没有成功,那么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这个“麻烦”。大家都没话说。 他正在考虑的时候,有人送来这几天对郑氏集团中层以上人员的死、伤、被俘情况调查汇总。总参目前对敌方重要人物的死亡记录都要求确有实证据,最好要有尸体或者人头可以验明正身,否则至少也得有敌我双方多人交叉口述证据。 按照这一政策,他们目前已经统计出了在霸王行动中击毙的郑氏集团中的中高层人员名单。在被击毙人员长长的名单中,赫然名列第一的是郑芝龙的兄弟郑芝虎,这个以“龙智虎勇”著称的郑军第一勇将,在金门岛上的攻防战斗中死守到了最后一刻,一直到身边的亲兵家丁全部被杀逃跑,中弹负伤依然坚持不肯逃走,最后被蜂拥而上海兵队的刺刀刺杀。 郑芝虎之下,是在火攻船战役中被击毙的,郑芝龙的族弟郑芝鹏。除了这二人之外,十八芝成员中还有几个不甚出名的名列其上。 在他们之后,是一批郑军主要将领的名字,这些名字中许多许可都很熟悉。在旧位面上,他们有的后来投降了满清,对过去的袍泽刀兵相见,也有的跟随郑成功北上南京,西征台湾,或者战死沙场或者最终抱着遗憾逝去……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篇可以让作史者大书特书的故事。 现在,这一切都将不再存在了。他们已经成为这阵中报告上冷冰冰的一串名字而。许可不胜唏嘘。 至于郑芝龙本人,迄今为止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生死。不过,昨天从高雄赶来的张土木已经让人将无头的尸体掘出,提取了指纹。许可也派人去了安平、中左所等处郑芝龙的住宅,设法在其内宅的私人物件上设法提取指纹以供比对。 用不了多久,神秘的无头尸的下落就可以知道身份了,许可有九成九的把握,此人就是郑芝龙。 他看了看桌上的时间表,从d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了,对安平、大小金门、厦门岛等各处的“特别搜索”行动也接近尾声。缴获的金银细软已经全部启运。通过审问俘虏和悬赏告密者的方式,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在安平等处起出数十处金银窖藏,缴获金银十七万两,钱十万贯。 几天前,从临高派来了使用金属探测器的工兵部队,专门对安平等处的郑氏集团重要任务的宅邸、衙署进行金属探测,看是否还有秘密的窖藏。 搜索行动已经转入了粗重货物。企划院特别搜索队以一种“世上无可浪费之物”的精神,开始大规模的搜索清运不那么值钱的粗重货物了。连抛弃在港湾内的各种破旧船只也不放过,纷纷稍加修缮之后用编成拖船队拉走。这些船只全部被拉到香港解体充作新船的船材。 从下周开始,霸王行动的远征军就要开始逐步撤退,一周之内,包括俘虏和本地百姓将全部运往高雄安置。在此之前,得设法安排郑森脱逃。 他考虑了片刻,打铃叫来了勤务兵,让他传唤负责官吏俘虏营和劳工营告密员的归化民干部来接受任务。 “少主――” “叫我福松,”郑森制止了混进来的统太郎的称呼,小声说,“你快说吧。” “是!”统太郎激动的点点头。因为得到了髡贼即将逃走的风声,据说在逃走之前他们会把所有的俘虏都带走,统太郎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发动营救。 原本打算采用“李代桃僵”的方式,因为仓促之间找不到一个可靠的男孩而作罢,几个日本佣兵商议下来决定事不宜迟,采用里应外合的方式,直接越狱逃走。 他们事先观察了甲字营的外围。甲字营由两道篱笆围护,外面是竹篱笆,用得是削尖的竹竿,内里一道则是带刺的铁网。 竹篱笆很容易破坏,他们身边有藏有利刃,本多也是剑术高手,削断竹篱笆不成问题,难得是里面的铁丝网。不但上面满是铁刺,还挂着铃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响个不停。不过,他们也很快找到了破解的手段――王大锤提议,用铲子在铁丝网下挖壕沟,从下面钻过去。 但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方案有个难以逾越的障碍,那就是两道篱笆之间有哨兵巡逻,二人一组的哨兵沿着两道篱笆之间的小路巡逻,无论他们从那一点开挖,在哨兵绕回来之前都来不及挖好壕沟把人带出去,再重新填埋好――如果不填埋的话,立刻就会被哨兵发现,一旦被发现,他们是没有可能逃出去的。 他们也考虑过将哨兵杀死――但是整个甲字营周边矗立着好几座塔楼,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哨兵站在上面高屋建瓴,下面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难以躲过去。 无论这几个人如何谋划,始终没有把握能够无声无息的将福松带出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被他们裹挟着参与这次行动的宁六斤说他在劳动营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男孩,愿意做少主的替身去甲字营换人出来――只是要给五十两银子给他爹妈。 “他爹妈是干什么的?” “就是岛上的百姓――他爹害了病,干不了活,”宁六斤抖抖索索的话都说不利索,“家里又添了弟弟,人口多,所以才来劳动营干活的。我见他一直愁眉苦脸的,干活又卖力,大约是缺钱……” 说着他说了这个男孩的名字,统太郎一伙人却没什么印象――劳动营里人很多,来源杂,有的并不是从俘虏营里转来的,而是岛上百姓应募来干活赚钱的。 “这是要要掉脑袋的事情,他也愿意?”王大锤玩弄着手里的胁差,“你小子想阴我们?” “不敢,不敢……”宁六斤脸色煞白,“不行,就算了……” “你说说看,”统太郎制止了王大锤,“他为什么愿意。” “老爷,这就是拿五十两银子买一条命。”宁六斤挤出一点苦涩的笑容,“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他死了可活了全家――再说也不一定会死。” 统太郎沉吟片刻,忽然拔出了胁差,猛得一刀刺去,正从宁六斤的肋下穿过,宁六斤尖叫一声,一阵臭气,已然是屎尿齐流。 不过刀尖并没有穿过他的身子,只是插进了他的衣服,擦着皮肤穿透了过去。虽说仅仅差之毫厘,宁六斤却连汗毛也没少一根。 宁六斤瘫软在地,浑身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向髡贼告密了吧?” “没有……没有……小的不敢啊……”宁六斤连连磕头。 “你晚上把那男孩子叫来。”统太郎说道,“我要亲自问他。” 晚上宁六斤果然把这个男孩找来了,统太郎一看身高体量和福松相差无几,只是皮肤黝黑粗糙,显然是穷苦百姓出身。好在是晚上进去换人,这点差别应该能够混过哨兵。 一问年龄,却比福松大得多,已经十一岁了。说得倒的确是一口本地话,统太郎对宁六斤的话已经信了一半,又对这个男孩再三盘问,又吓又骗,结果还是宁六斤当初说得那番话。 统太郎依然将信将疑,他把本多找来商量,看是否是圈套。 本多的回答很简单:“宁六斤要是告密了,我们和福松少爷就已经完了,既然我们没有完,不妨就博一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 落幕 于是这个计划就不顾死活的干了起来――若是换成了中国人,大约不会干这样疯狂又没把握的事情,但是统太郎一伙的狗急跳墙的赌博精神一点不亚于他们在另一个时空中的皇国精英们。 统太郎又一次跟着宁六斤以帮助送货为名混进了甲字营,如愿见到了福松。 “……我们打算就这样救走少主,时间就在今晚。请少主早做准备。”统太郎用日语小声的说着,为了不让他产生害怕的情绪,他又添了一句,“我等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拼了性命也要救少主出岛。” “你去做吧。”福松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静坚毅的神情。 当晚月暗星稀,但是风浪不高。距离大陆最近的古宁头海滩附近的一座小山包上,一个经过伪装的观察哨里,许可正在用望远镜监视着海滩。 按照估计:统太郎一伙在甲字营里李代桃僵的将郑森换出人来之后就会来这里实施偷渡,要在夜晚偷渡海峡,不管是用小船还是游泳,他们只能走最近距离,古宁头这里距离大陆最近,他们在这里下水的可能性极大。 他的步话机里传来了咔咔的声音,这是尾随逃亡者的特侦队员发来的信号:逃亡者按照预估路线往古宁头来了。 许可马上举起了红外望远镜,搜索沙滩:果然有七八个人正在沙滩上借着夜色一路狂奔,其中一人身上似乎还背负着什么。他马上调节焦距,看清楚背上原来是个孩子。 “果然来了!”许可暗暗点头。 虽然这次行动自己不但放水,还推了一把,不过这伙人胆大妄为,敢想敢干也的确让人很佩服。这最后的偷渡就看他们自己的了,要是运气不好都淹死在海峡里也怪不得别人。 统太郎一伙哪里知道有人正在暗中监视,来到海滩上将早就藏在礁石间的竹筒绳索取出七手八脚的往身上捆。统太郎为福松绑好竹筒,小声道:“少主要不要害怕,我们推着您过去。” “我不怕,我会游泳。” “好,我们走吧。”统太郎说着叫来了本多,“本多,你水性最好,由你来带少主。” “是,我一定用命来保护少主。” “大伙听着,我们拼了命也要把少主送回到大陆上!本多要是坚持不住了,你们依次上!” “啊哈!” “混蛋,轻声!” 统太郎转过头,看到宁六斤还没有绑上竹筒,说道:“你也绑上,跟我们走。” 宁六斤脸色煞白:“小的不会游泳……” 统太郎唰得拔出胁差,一刀捅了进去,宁六斤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瘫倒在沙滩上。 一群人随后下水,朝着对面的海滩游去――几天前,统太郎已经派了一个人偷偷逃回大陆,此时这个人在对面点燃了三堆火把。在海峡中游泳的人只要时刻注意自己眼前的光源是三处就能准确的判断自己的方向有没有发生偏差。 许可眼见着他们在波涛中载沉载浮,渐渐远去。他放下了望远镜:“叫特侦队开枪,为他们送行!” 海滩上只留下了宁六斤的尸体,士兵们合上他因为痛苦瞪大了的眼睛,他的嘴张得老大,似乎想发出不甘的呐喊。 “可惜,这少年挺能干的,培养下也许是个搞情报工作的苗子。”许可看着士兵们抬走宁六斤的尸体。有些惋惜的说道,“把他列入情报局外协人员殉职名册,在墓地找个向阳的地方把他安葬了。” 郑森的逃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涟漪,反倒是他父亲确切死亡的消息引来的震动更大。张土木和许可根据在各处提取到的几十个指纹进行了逐一比对,终于确认有一组指纹出现在所有郑芝龙经常出现的场合和他常用的物品上,应该就是他本人的指纹。再将这组指纹和无头尸体上的指纹进行了比对,确认两者基本吻合。 再从俘虏营地内提出若干名郑芝龙的小妾、贴身小厮等平日亲近的人,对无头尸进行了体态特征辨认。最终确认,这就是郑芝龙本人。 这一消息随后传回临高,元老院下令:在临高、高雄和香港,各炮台均鸣炮十一响。宣传部随后发出《郑逆授首》的号外。这一号外不仅在元老院统治区散发,通过对外情报局的渠道,以传单的形式在广东、福建两省沿海地区进行散发。 几天后,10月10日一早,工兵在安平、大小金门、厦门和鼓浪屿的各个村镇和营寨同时纵火,引爆了事先安置在房屋内的大批火药――缴获的大批郑军火药质量不佳,运输又很不安全,干脆就地使用。用来爆破较为坚固的建筑。 数万斤火药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黑烟裹挟着烈火直冲云霄,漳州湾沿线到处是熊熊燃烧的村镇堡寨。 工兵在各处集合点名,随后在海兵的护送下,随着鼓点列队穿过已经开始燃烧的街道,一批一批的登上了海湾里等候的大发艇,在滚滚黑烟中最后一批离开漳州湾的第一舰队拔锚起航,离开了已经几成废墟的漳州湾。 霸王行动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原本船只进出频繁,樯橹林立,商贾云集的漳州湾只剩下一片死寂。沿海各岛和安平城内的公私财物掳掠殆尽,人口全部掳走。按照许可的估计,郑家即使有足够的资金,想要在此重整旗鼓也得一年半载以上。足以让元老院的贸易战发挥出效力来。 明秋站在舰桥上望着这黑烟滚滚的场面,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作为一个职业生涯全部在和平中度过的海军军人,因缘巧合的来到了这个新时空,在自己的暮年指挥了这么一场堪称“全胜”的海陆联合战役,在这新世界的海军史上已经是名垂青史了。 但是自己指挥的这支“元老院和人民”的海军,在漳州湾上干出的事情堪称“三光”,虽说伏波军没有屠杀滥杀,但是这样对整个地区的建筑物不分军民的大规模破坏和掳走人口依然让他的良心有所不安。特别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扶老携幼,带着可怜的一点家财,在刺刀的逼迫下登船,就此背井离乡。整个过程当中少不得有许多人横尸街头,家破人亡…… 早晨的阳光投射在甲板上,新帝国的朝阳已经出现在海平线上,而他看不到这个政权如日中天的那一刻了――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老了……我在和平繁荣的时代生活的太久了……”他手扶栏杆,看着战舰舰首在轰鸣的蒸汽机的推动下划破海面,翻腾起海浪的时候这样想着。 清晨的第一缕金色阳光越过已经大开的窗户,穿透由薄纱制成的窗帘,径直照射进房间的地面,顺着地面缓慢而又稳定的向前延伸着,直到阳光走到房间的尽头,爬上朱红色的花梨木南京拔步床,将床架上繁琐的花纹浮雕映衬的熠熠生辉时,房间内案头上的机械钟滴答滴答的摇摆着。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表指针刚好指向6点半。原本宁静的房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破,鸡翅木平头案上的闹钟敲打着铃铛,整个钟表全身都在左右摇摆着,宣告着新的一天即将来到。直到一只手出现,抓住了这只不安分的闹钟,轻轻一按。整个房间又瞬间恢复了宁静。 初晴将闹钟发条重新上满后轻轻的摆回原位,转身走过平头案,取下架格上的衣物来到床榻前,掀起床帘,抬脚迈入拔步床,将干净衣裤放在床头凳上,掀开铺前的床帘,对着床铺内说道:“相公,衣服。” 吴南海舒展了下腰身,其实闹钟响起了之前他已经醒来了,在这个没有网络也几乎没有夜生活的17世纪临高,早上准点醒来远比在旧时空要容易的多。 充足的睡眠,规律的生活让他一早醒来充满了活力。吴南海在初晴的服侍下,从容不迫的穿戴整齐。与其他元老继续保留穿戴旧时空的服装习惯不同,他更喜欢明代特色的长袍,当然,长袍是几位女元老和合作社裁缝的合作改良过得,款式更接近民国时代的长衫,基本上就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汉服”类范畴了。但相对与现代服装来说,还是略显复杂,须要别人帮忙才能穿戴整齐。 这里是吴南海的家。虽然办公厅在百仞城修建了元老专用的公寓,吴南海也可以循例摇号分一套。但是吴南海不愿意离开自己在农场的安乐窝,而且在农场也便于随时开展工作,便向办公厅打了个报告,要求在南海农庄里建立一个农委会的宿舍区,放弃在百仞新城里的公寓。 这种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很是正大光明到事情,萧之山自然也不便反对,便撤销了吴南海等一批愿意居住在农庄的元老的在百仞新城里的摇号资格,改为在南海农庄内修建农委会元老宿舍区。(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节 余波 南海实验农庄里有一小片住宅区,这是为农委会为归化民职工修建的,都是建筑总公司搞得标准宿舍,类似老式的筒子楼。吴南海和几个在农委会工作的元老就在这片宿舍区的一侧圈占了一小片土地,修建了农委会元老宿舍。 农委会公寓的外观风格类似80年代的居民楼,不过只有双层而已。结构类似联排别墅,每一排8户,每户二层,附带一个小院子。面积从80到120平方米不等。 吴南海申请的是大户型,最终通过抽签入住得是4号楼404号,整个“别墅”呈4室1厅2卫1厨的布局。120平方米使用面积。室内简单的白灰刷墙,客厅卧室地面上镶嵌竹地板,卫生间厨房地上则铺着瓷砖,卫浴用品是吴南海按照自己的爱好选得是青花瓷套装,厨房里用多炉灶一台。全部是由办公厅统一装修。家具和软装则按个人喜好由元老自行配置。为了保证元老的安全,这些公寓和百仞新城的公寓一样有电力的供应。装有电灯和电源插座。 吴南海家的装修是全传统式的风格,二楼的一间朝南的大房就是吴南海高卧的主卧。一张花梨木垂花柱式拔步床横卧在房间最深处,床边摆着三层五个叠放的大官箱,一张黄花梨架格用来挂衣物,一张中式梳妆台靠墙放着――镶嵌着临高出产的大玻璃镜。房间中间横卧着一张平头案,案头上放着一台淘宝上买得机械式闹钟,再加上两张圆凳就是主卧的全部配置了。这些家具是吴南海从企划院院下属的战利品库里买来的。多是历次作战中的战利品。比如这张拔步床据说是珠江口战役的时候从广东三良市的一个大户人家抄来的。官箱和架格则是琼岛治安战役的时候收缴的。这次配发套房,企划院院特地从库房里整理出来一批家具统一拍卖给元老。 因为有谣传这些家具的前主人都被杀了,实际愿意买的人并不多。加上使用习惯的问题,更多的人还是希望使用现代家居。但购买现代家具至少需要提前半年预定,又因为发动机计划的物资生产任务的优先生产而使得具体交付日期遥遥无期。吴南海因为信教,对这些倒不甚在意,而且他喜欢这种“复古”风格,就廉价买来了装点自己的公寓。 在卫生间洗簌完毕,吴南海来到客厅坐到交椅上,拿起八仙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宣传部为给每个元老的订得刊物,平日里只有一份《临高时报》,今天因为是星期一,另有每周发行的内部刊物:《每周动态》和《启明星》。这就是临高宣传口最重要的“两刊一报”,其中《启明星》这一理论刊物只限于元老阅读,属于机密材料,不得外传。《每周动态》则开放到归化民高层阅读。 吴南海翻开《每周动态》,这份刊物上除了刊载元老院目前的提案、议题;执委会的工作计划、项目和执行进度之外,还有一部分元老院统治区和大明、东亚各地的重要时事新闻汇编。 他略过最近的霸王行动的系列报道,今天刊出最后一话了――他对打仗的事情不是很关心,目光落在附录部分,这是企划院最新统计出来的缴获清单: “……整个霸王行动中,共缴获粮食三十四万石,各种成色的白银和白银制品一百一十万两,黄金和黄金制品二万一两,各种珠宝细软装了40个50升的标准运输箱,丝绸一万匹,生丝五千担,陈生丝三千担。各种香料一万担,瓷器五万五千件,棉布三万匹,呢绒二千匹,各种杂货不计其数,具体种类及数目正在清点中。 缴获的火炮、炮子、火器、刀枪之类二十八万斤,另缴获各种铜铁铅等金属材料十五万斤。……” 这次企划院是发了一笔横财了。吴南海想。要不是报纸上说中左所码头被焚毁,估计缴获还要更多一些。自从发动机行动开展以来的钱、物紧张局面应该能得到很大的缓解了。自己申请了很久的添置大型农机的也能批复下来了。 不过至少掳掠到了大量的人口,这些从福建掳掠来得人口可以充实到高雄。台湾目前的气候和水土对北方难民来说毕竟难以适应,适当多补充能适应环境的闽南籍人口充实开发集团是有好处。吴南海知道执委会对台南一带的农业开发是寄予厚望,一心要把台南平原开发出来作为元老院的大粮仓――自己得干出点业绩来才行。 但是台南的人口损耗太大了,北方人口在台南水土不服,虽然进行了严格的疾控措施,高雄开发中移民的死亡和生病的比率依然很高。现在有了这几万闽南人口,应该会对台南的农业开发有很大的助力。 “两刊”虽然页码不多,但是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吴南海在早餐钱只是稍稍浏览一下,掌握下动态,具体细看研究要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拿起了今天的《临高日报》。 现在的《临高时报》版面制做越来越专业,每份报纸各2大张,总共16个版面,临高时报已经取消了内部版和对外版。版面内容偏重社论、政策宣讲和科普类。今天的头版新闻是关于霸王行动的长篇报道《靖海平波》,用通栏头号字标题。旁边另以黑体字加发特约评论员文章《建立海上新秩序,推动经济大发展》 吴南海无心多看,报道的内容他在《每周动态》上已经看过了。论到细节比这篇长篇报道更多,也更接近真实的情况。他翻到b版,首要部分是署名尧龙女侠--就是杜雯――撰写的肯定济州岛模式的评论文章,通篇竟然都是对济州模式的肯定和赞许之意,相对平时杜雯总是连篇累牍的批评,这社论可真是少见。 下面却有一篇《人物专稿:豪情满怀的石志奇中校》 临高时报实习记者戈三庞报道 今天是进攻中左所城的日子,海面上阳光明媚风大浪高,海兵第一远征队永远的舵手石志奇中校执意要同海兵们一道登陆亲自指挥作战。听到这一消息远征队各连队 指挥官着了慌,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纷纷劝阻说,海面浪涛格外汹涌,乘船登陆有风险。石志奇中校却豪壮地说:“我最喜欢坐咱海兵的登陆艇了,你们说海浪汹涌,坐船冲锋登陆有困难,其实不畏艰险的冲锋才能体现咱海兵的血勇,作为第一远征队主官的我更应该同海兵一起战斗。” 他说,要深入到广大海兵中去和他们打成一片,不必担心,出航。听罢各指挥官纷纷眼含热泪崇敬的望着石首长暗地里下定决心一定拿下中左所城。 这样,石志奇中校上了一艘登陆艇,乘风破浪冲向波涛汹涌的大海…… “你们看!我们的海兵进步多快,面貌一新了……” “我们海军的战备状态万无一失。” 石志奇中校站在摇荡、海浪飞溅的甲板上,满意地望着第一远征队出航的情景。他继续站在甲板上,同记者们谈话,向随艇指挥员们指出进一步发展海兵武力的纲领性方针。这时一个高大的惊涛骇浪袭来,来势之猛,好像要吞掉小艇一般。指挥员们恳切地请石志奇中校赶紧坐稳。可是,他依然手柱指挥刀标枪般钉在甲板上。他说:“不必为我担心,只管继续航行。”艇上众人钦佩的凝望着中校青松般的背影眼睛禁不住再次湿润了。 石志奇中校说,要了解远征队的生活就必须到海上来,要看看他们是怎样和汹涌的海浪进行搏斗。 浪峰变得更高了,风势也越发猛烈。那浪涛冲向舰艇,艇身摇晃得厉害,连那些锻炼有素的海兵都觉得有些难以支撑,石志奇中校的衣服都被飞溅的浪花弄湿了但他蔚然不为所动,此时此刻他就是第一远征队的定海神针。 近了,当登陆艇靠近海滩的时候,石志奇中校传令,第一远征队下船登岸。此时伏波军军报记者首先跳下小艇,他们扛着照相机,准备记录下石志奇中校涉水上岸的动人场景。石志奇中校叼着烟斗腰挎指挥刀昂首挺胸,海水没过了他的膝盖……多么激动人心的画面啊摄影记者们不失时机地拍下了这一动人的情景。从登陆艇到岸上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是石志奇中校心里面却感慨万千:“虽然我只跨了几十步就到达了陆地,但是这几十步却是我有生以来意义最为深远的步伐。当我走完了这几十步,站在海滩上面,我知道海兵第一远征队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为打击元老院的敌人来了,因为在那里的敌人尸体上面,闪烁着第一远征队荣耀的徽章!” “这宣传口的人都是北棒宣传学院毕业的吧!”吴南海索然无味的放下报纸。(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节 吴家的早晨 他把报纸翻了过去。有二版是科普版面,一个版面是自然科学,简单的应用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另一个版面则是农业科技类的,刊登的是科学种田和养殖技术方面的科普文章。这些文章都是由丁丁向农委会组稿的,吴南海也写过几篇――难度很大,不但要深入浅出,文体也得口语化。 农科版面是吴南海看报的重点,主要是看今天刊载的文章是否有大的纰漏,有些元老应付差事就从过去的农业科普书上摘抄,把一些已经过时的甚至是错误的材料也给抄了上去。吴南海事务繁多,来不及一一审稿,因而要在报纸上再过一遍。 看过农科版,他略过政策宣传版面,这里公布的都是最近颁布的各种法令和行政文件。翻到了“先进表彰”栏目。农委会的一个职工最近刚获得“二级劳动英雄奖章”,他要确认一下是否登了报。 “先进表彰”栏目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由于印刷技术的限制,没有配发照片,一个个方格子里只有获得荣誉、人物资料、简单事迹介绍。那些套着黑框的是已经因公殉职的获奖人员。 在这密密麻麻的格子里,第一排第一、第二格是金五顺和金六顺,他们不但享有荣誉表彰,在栏目下方另外专门配发了《烈火中永生》的先进事迹专题报道――这是少有的殊荣。吴南海知道能享有这种殊荣的几乎都是烈士。再看他们获得的荣誉,果然金六顺获得的是从来没有活人得过的特级劳动英雄奖章,金五顺是一级劳动英雄奖章。 劳动英雄奖章是新近设立的为非军事人员因各类事件而有功于元老院的人员准备的。 吴南海知道金家姐弟的事迹――水闸好歹也是农业设施,万里辉在济州还作为农委会的代表参加了金六顺的悼念表彰仪式。 报纸的中插照例是广告版,今天报纸的广告是印书馆刊印的澳洲大儒评注版的四书五经正在促销,凭报纸上的折扣券购买可以享受全套9折,单本95折的优惠。 接着是临高的各种商店、商行刊登的商品广告,既有商业部下属企业,也有各类民营企业:“福建秋季新茶到货”、“南海雪茄,首长一般的享受”、“琼海行新到南京绒缎”…… 吴南海的目光落在了合作社秋季生活新品展销会的大幅广告,虽然没有打折的内容,但有展销会新品的详细目录和价格,很多都是新产品,价格不菲,看来这是用来吸引各元老家的女仆们的――让初晴去逛逛,看看有什么新东西可以添置。 吴南海看报纸的时候,初晴和女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初晴打开冰箱的下层,拿出鸡蛋来。鸡蛋自从在农委会管辖下的各个公社农场都开设集约化养鸡场,并且广泛开展农村小额养殖贷款之后现在已经不再是特供商品了,不但供应元老绰绰有余,还能大量供应到学校和机关、企业的食堂。 这冰箱不是电冰箱,而是传统冰箱。这种冰箱是机械部门参照十九世纪末期,二十世纪初使用天然冰制冷的冰箱结构制造的,用得是冷库制造的冰块。它的整体外观类似大三门冰箱,外层用得是填充有锯末的保温夹层木板,内衬用得是镀锡薄钢板,箱体内的隔板用的是同一种材料,只是打了许多孔,以利冷气流动。 它的左面有上下两道门,上门的空间有一个马口铁的盒子用来放置冰,下门隔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面为盛水盘,用来承接上门空间里天然冰融化时滴下的水,下面也可放置少量需要冷藏的物品。冰箱的右面是一整面门,分为四格,用来放置冰镇的食品。 这种冰箱十分笨重,体积庞大,但是对还不能制造压缩机,又没有条件上煤气冰箱的地方却是非常方便的,冷库每天定时送冰块来,一块可以化上一天,在临高这样气温偏高的地方是保持食品新鲜度的重要法宝。 平底煎锅放在火灶上烧热――这个煎锅是铁制的,相当沉重,不过倒是很好用。初晴往锅子里注入南海农庄特供办公厅的花生油,再打入二个鸡蛋。灶台另一头橘姐正在灶火口查看火力,不时的加一把刨花。由于发动机计划的影响,各处用煤量激增。抠门的企划院将元老家的煤球定额暂停了,改送木材厂的下脚料做火灶的燃料,每天一大包,看着够多,其实就只够一天用。 橘姐一边往灶台添料,一边拉着风箱送风,好让灶台烧的更旺。橘姐夫家姓刘,叫刘阿水,他们夫妻大概50多岁,广东佛山人,本是渡海来投奔在工厂工作的亲戚,但没找到人。找工作的时候,因为他们年龄偏大,体检被认为不适合在工厂从事重体力劳动。就被列入了轻体力待分配名单。 正好吴南海需要人帮忙看护小教堂,同时家中也需要佣人和车夫。所以他们在通过办公厅和政治保卫总局的审核后,成了的吴家的仆人。因为元老是否可以拥有家奴的问题并未经过讨论,所以他们签署的是雇佣合同而不是卖身契。 他们夫妻两人住在小教堂里,橘姐每天5点半先到家里来帮厨,然后负责这个家的家务劳动――初晴现在也是农委会系统里的一员主要归化民干部,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过多的照顾家庭了。刘老头负责给吴南海拉车和干些杂活。 “相公,早餐做好了。” 初晴说着话端着一盘子早餐过来,摆上了八仙桌。早餐的主食是青菜泡饭:昨天晚上冷饭加水和切碎的青菜煮的,下粥的菜是天厨食品厂出品四种酱菜拼碟:橄榄菜、酱萝卜、虾油小黄瓜、四川风味泡白菜。每人另有一个煎蛋。 “原本我想做皮蛋粥的,但是昨晚上忘记磨碎米了。”初晴解开背后的围裙带子,“明天我一定做。” “不碍事,这样也很好。” 餐前照例是餐前祷告后,吴南海领头念祷告文。 早餐后,初晴正在收拾碗碟,想起了门铃的声音 这时响起敲门声,橘姐去开门。随后来禀报说是一名元老院的信差来了。 “请他到客厅来吧。” 信使来到客厅行了个军礼:“报告首长,特侦队教导分队学员杨兴福前来报道。这是我的特别通行证。” 吴南海核对了下上面的照片和名字,能够进入元老宿舍区的归化民在警卫那里已经受到过仔细的检查,他这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确认无误后他把证件交回中士说道:“稍息,学员同志。你先在客厅等一下,我这就把公文箱交给你。 吴南海转身进了书房。书房的布置并不复杂,但是门禁最为严格,不但橘姐这样的仆役不能进去,就是初晴也不能进去。房门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书房正中放着的书桌和大圈椅,案上有几个归类盒和一盏台灯,文房四宝和西式墨水台并存。案头后这摆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文件卷宗和书籍。房间一角有一个钢筋水泥的保险柜。靠墙的一张翘头案上放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公文箱。 吴南海走到翘头案边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有铁拳爆菊徽章阴刻皮革公文箱,上面挂着挂锁。这是元老院的保密文件箱。因为元老院大会并不是每天召开,常委会的大多数元老都有本职工作,甚至部分元老都不在临高,一些需要大会表决的一般性内容,就采用这种元老院文件箱的办法处理。里面有面向元老们公开的各类内容和须要简单表决的各类议案选票以及各有关方面对议案的会议记录稿,每隔三天上午都会有充当元老院卫队的特侦队的士兵前来收回上一次送达的文件,然后当天下午会将新的文件装在文件箱里送来。吴南海再次检查确认昨天晚上亲自贴上的封条无误之后,将它拿了出来交了杨兴福。 杨兴福检查无误封条后,从取出一枚接受登记章,盖在封条上。 “报告首长,元老院保密公文箱封存完毕,请出示交接文件登记表。” 初晴赶紧从客厅的抽屉里拿来文件交接登记表和一盒印泥交给杨兴福,他仔细的盖上了指模,然后又签了日期。 “今天我的日程编的比较满。你晚上直接将公文箱送到农庄咖啡馆等我。”吴南海嘱咐道。 送走了信使,吴南海再一次看了自己的日程表:今天的工作安排照例排得很满,而且满到了要占用下班之后的时间――元老们在临高可不是八小时工作制,标准的工作时间是十个小时。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乃至十六小时,甚至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工作狂大有人在。为此卫生部不得不发出健康预警,要求元老们每天至少应该睡眠八小时,而且不宜连续熬夜工作。(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节 农庄新貌 从家里出来,刘阿水已经拉着黄包车坐在小区门口的警卫室外的广场等候了。这是轻工业部车辆厂的研发试验品――人力黄包车。目前只试生产了几辆。因为没有橡胶,所以做的轮子比较大,接近于原先的母型“东洋车”。 原本车辆厂很想按照洪元老的设想推广东风双轮马车的――济州岛攻略之后马匹供应已经不太紧张。临高运来了大量马匹供役使。 不过蓄养一匹马专门拉车,既要占地方,又要占人员,吃得还多。私人使用实在开销太大,即使对元老来说也有些奢侈,所以客用马车除了少数临高的“暴发户”之外,就只有各部门公务使用了。 但是短途廉价的代步工具依然有很大的需求,不论是公共马车还是临高城铁,都有一个最后一公里的问题。 车辆厂于是退而求其次,改为设计制造了一款人力车。人力车结构简单,修理容易。用不着吃饲料,占地小。车夫不但吃得比马少,除了拉车之外还可能干其他活。 这种车取名为“零式”。零式运用了机械厂开发或者不如叫“复原”出来的新技术,特别是采用了新式的避震悬挂系统,最大限度的减少了硬质车轮造成的颠簸感。由于是人力牵引,零式在一开始就面临输出功率不足的问题,加上新式的避震系统单体重量较大,如何减重就成为江牧之和李赤骑的主要课题。 为了让车体尽量轻便,二人在设计的时候绞尽脑汁,在每一个可以减重的地方都尽量减少重量。首先是把轮子改成了钢制――比木结构更轻便坚固;因为是人力牵引,主要又是在道路上使用,所以车身强度不必太高,取消了原本的铁框木结构车厢的设计,改为用空心铁管制造车体框架,使用藤编织车体,但是这一车体容易进水,改进设计采用竹片。。 零式的车内标配为可收放油布雨篷和车铃,豪华版另有煤油车灯和脚铃。因为豪华版的车尾有一颗金灿灿的五角星作为标志,又被称呼为“金星零式”。 吴南海觉得这种车不错――他一直要往返于田间地头,对短途交通需求很大。原先骑得自行车是农委会的公车,现在农技员多了,日常工作繁忙,他也不便长期占据本来就很少的公车为自己专用了,便干脆订了一辆豪华版,做为私人用车。 宿舍区距离农委会办公室相当远,相当于一头走到另一头。农委会所在的南海实验农庄现在面积已经扩展的很大。特别是利用上一次台风袭击的机会,农委会吞并了大量零散土地,一直将田地拓展到县城周边的学田位置,将这些土地连城了一片。 手里有了土地,实验农庄便大兴土木,增加了许多新得基础设施。现在整个农委会直辖南海农庄里拥有的实体多达十几个:水稻农场、旱作农场、蔬菜基地、经济林种植园、果园、热作园、药圃、苗圃、淡水水产养殖场、畜牧养殖场、家禽养殖场、种畜和种禽养殖场、菌种场、农作物育种农场、生化实验室、污水处理厂、农药和化肥实验厂、茶厂、兽医站等等,这里还设有专门为元老院服务的特供办公厅的奶牛场和菜园。 林林总总的单位和大量的农场工人聚集在此,实际上在文澜江畔形成了一个相当繁荣的卫星镇。 黄包车拉着来到农委会大街上,这是整个南海农庄的主街,以它为中心辐射出四条支路,连接着整座农庄所有单位和机构。经过几年的发展,农庄人口激增,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条大街上的商业活动也变得十分热闹。两边新建不久的商业用房大多已经租了出去,给农委会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 大街上的各家商店已经摘板营业,吴南海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原本他很想在农委会下面搞个农村商业合作社,但是执委会为了遏制严禁各部门自办商业,搞“小而全”,杜绝企业办社会的苗子。只允许商业部门的国有商业企业和民间企业进行商业经营。 看来,也只有天地会系统这个“政府指导下的民间合作组织”能够“曲线救国”了。吴南海盘算着,叶雨茗和他谈过几次扩大天地会经营范围的方案了,看来得抓紧时间落实一下。 虽然还是早上7点半,街面上已经陆续有小摊档摆出,也有小贩担着货架开始沿街叫卖。 所有的小贩货架上都挂着一面统一制作的标准木牌。这个木牌是税务总局新近推出的流动商贩营业执照,在临高全县境之内的城镇接到上流动的小贩都必须持有。 按木牌颜色区分活动区域。红色表示所有区域都可贩卖,黄色表示只在县城游走贩卖,蓝色表示可在东门市贩卖,以此类推。按小贩从事的行业和区域不同,收取7分到20分流通卷不等每天的固定营业税。 营业执照后面还有贴着一张月份牌,每缴纳一天税款,负责征缴的警察就会在日历上相应的日期盖章,税金可以按天缴纳,也可以按周、月、季度和年来缴纳,各有不同的折扣率。但如果查到逾期3天不交,一旦查获就会被送到治安法庭处置,按照《暂行税务法通则》,按照偷漏税天数乘以3判处若干天的劳动营惩罚性劳动。所以小贩们都非常的踊跃提前缴纳税金。 人力车在道路上滚动着,除了农庄的生活区之后,农委会大街两旁重新变得空旷起来。道路上奔走的都是正前往劳作地点的农场工人和农用马车、机具。两侧目力所及是精心维护的大片的田地、沟渠和树林。吴南海每次坐车路过都要注意路边的土地有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防风林、沟渠、道路这些农田基本设施的状况是否良好。 刘阿水健步如飞,很快农委会大院就出现在眼前了。农场办公用地最近进行了扩充,增加修建了几栋新的二层三层大楼。使得整个建筑成田字型布局,靠街一面为农委会、实验农庄和天地会的办公用楼,后楼则是农委会直属的生化实验室和农业方面的一二级管制物品仓库――照例由企划院派出的人员负责管理。 吴南海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因而这些年来不断对周围进行绿化改造,种植了大量的具有经济价值的乔木和果树林、竹林。又开辟了花圃――除了种植观赏植物外,还种植各种植物香料:牛至、罗勒、百里香、紫苏…… 这些年的经营使得农委会和农庄办公区周围绿树成荫,果树飘香,一旁的莲藕亭碧叶连天,浮鸭戏水,自然环境十分优美。南海咖啡馆就设在这一片农家风光之中,当然他自己也有点小小的私心,他个人建造的小教堂也隐藏这里的竹林中,除了搞搞小规模的宗教活动,等于也是他的小别墅,他时而带着初晴在这里休憩,享受难得的放松时光。 进入农委会大院,吴南海下了车,向刘阿水道了谢,又和院子里扫地的工友打了个招呼,迈着沉稳的步子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吴南海身上有多个职务,但是最重要的“本职”是农业人民委员,农业口的事情统归他负责,是可以参加的国务会议部级领导,在临高政权里,一个元老位高权重就意味着有无数的工作要做。因而吴南海需要一大批行政人员来帮他处理具体事务,组成了一个庞大行政班子,简称:“吴办”。 此刻,“吴办”主任张兴教和南海实验农庄副主任王田已经如往常拿着文件夹等候在“吴办”的门口了。 张兴教和王田都是最早的归化民之一,张兴教自从在苟家庄归附之后,为元老院出了不少力。不过一直没有固定的职位,长期充当翻译和顾问之类的角色。最终吴南海把他要了去:张兴教是个读书人,能写会算,他又是农家出身,自己亲身参加过劳动对农业生产不陌生,做个农委会的笔杆子、总办事员勉强够用。至于王田,农庄草创的时候他就是农工的头目,生产队的队长。论能力是个能干称职的“打头”。这些年吴南海、万里辉等农业口的元老手把手的教了他不少农业科技知识,又送他去读了文化课程的培训班,王田也算争气,考出了一个乙等文凭。吴南海任命他当农庄的副主任。专门负责农庄的日常生产。 但是这两个人吴南海都不太满意――他们毕竟是成年人“再教育”出来的。理念和思想很难得到彻底的转化。虽然绝对服从命令,但是执行起来多少有走样的地方,有时候则完全理解不能。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看重目前一批20岁以下的,行政训练班出来的年轻人。不过他们还嫩了点,需要一段时间来锻炼。(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节 吴南海的日常 “吴委员,您早。”两人毕恭毕敬的问候道。 “你们早。”吴南海脸上浮起特别温和的笑容,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还问:“老张,听说你老婆有了?” “是,是,多谢首长关心!”张兴教心中一阵温暖,想不到首长百忙之中还记得自己的事情! 张兴教是去年才讨得老婆,又买了农委会的公寓房,这个一度家破人亡的穷书生算是重新成家立业了。 他们走过吴办前面的走廊,靠走廊的一面全是大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吴办”里面的情景:敞开式的办公室里。本色的白胚木办公桌排列整齐,足足有二十多张,沿着墙壁密密麻麻的都是文件柜。 办公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伏案工作了,墙壁上的镶嵌着巨大的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提要、通知。 “早点送她去总医院检查,生了要请我吃蛋……”吴南海说着来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 “是,是,一定。”张兴教一面答应着一面赶上几步,为吴南海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吴南海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不过有单独的休息室和洗手间,设施很完善。朝南有大面积的窗户,光线通透明亮。从办公室的内走廊顶端还有一座楼梯,可以直接下到一楼他的专用便门。也可以上楼顶的平台,设有有休憩的桌椅和遮阳棚。 进入办公室落座,稍稍过目了下晚上值班人员收到的非紧急文件、电话通知,确认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吴南海这才把背靠在藤椅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历记事本,拿了一支铅笔。 王田首先汇报了昨天农场的生产运行状况,十月正是秋收秋种大忙的时候,农庄管辖下的土地很多,王田每天都要往返于各块田地之间指挥秋收、打场和储存等一系列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他汇报了秋收进展情况,又谈了目前存在的问题。这次秋收大量采用了马拉收割机,收割效率成倍提高,结果储运瓶颈马上暴露出来了,马车运输队来不及把稻谷及时运到打谷场去处理,只好继续组织挑担运输,占用了大量的人力。 一个环节的效率提高了,势必会暴露出其他地方的短板。吴南海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点急需解决的事情,又把能够当场解决的事情做了现场布置,把脸转向张兴教。 张兴教赶紧打开文件夹开始逐一汇报: “首长,勋首长那边――” “老张,汇报工作的时候要按照部门说,不要直接提人名。”吴南海提醒道。 “是,是,我疏忽了,”张兴教赶紧纠正,“肉联厂报告说最近几天冷库里的冻鸡肉库存就要消耗光了,如果再不调拨活鸡的话,他们就鸡肉加车间就要停产了,勋首长那边打电话来询问是否及时供货?按照目前的生产速度,生产线只能维持到明天早晨六点了。” 三天前农庄的养鸡场爆发了一次鸡瘟,原本打算供应肉联厂的二千只鸡此刻已经被扑杀。现在丢进了处理病死畜禽的专用沼气池里进行发酵无害化处理。这么一来,对肉联厂的供应计划就脱节了。 这次的鸡瘟让吴南海有点头大,不但农庄养鸡场暴发了疫情,禽种场的雏鸡的死亡率也有些偏高。不由得让他怀疑是否有大规模扩散的迹象。他已经专门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 “你回复肉联厂,明天难以恢复供应,请他们重新调整生产计划。”吴南海已经得到农委会畜禽生产处的报告,这几天可供出栏的活鸡很少,无非维持正常供货。他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预计到10月25日可以恢复原计划二分之一的日供货量。11月初恢复正常供应。” “首长,这是琼州的农委会直辖农场的种禽场建设计划书,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请您签署。” “生化实验室的防疫措施评估做了吗?” “已经做了,就在附录4里面。” 他看了看评估,是黄大山写的。然后从墨水台上取下一支专用的蘸水签字笔,端端正正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印刷厂送来的劝农年画。请你审阅。”张兴教拿出几幅年画的样品。 劝农年画是现在印刷厂的主打产品,不仅外销量巨大,内销的需求也是非常大,在信息传播并不发达的古代,一张年画的宣传效果是所有宣传中最深入普通民众的,毕竟认识字的人非常少,但看的懂图画的人很多。所以利用年画推销“澳洲生活方式”和新生产技术,就成了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 与外销年画主打各类宣传“澳洲式生活方式”和“澳洲商品”不同,内销年画除了政治性宣传之外,另二个重点是科普和农业技术的宣传推广。将新技术新理念印在年画上推广被证明是这几年来证明最有效果的方式之一。所以农委会还得负责劝农年画内容的提供和审核。 年画是美术方面的元老绘制的,有些是原创,有的则是利用大图书馆的资料进行改绘。 吴南海拿过年画样图册,粗略的看了一下内容。预计在1633年出版发行的新劝农年画题材一共准备了二十个题材,均为木刻套色印刷:“推广病虫害防治,夺取农业高产”、“科学积肥”、“种植绿肥好”、“庭院经济收益大”、“稻田养殖”、“不浪费一寸土地,推广十边种植”、“种植蓖麻为国家工业化做贡献”…… 比起今年的年画,这批年画不论是色泽还是构图都要进步不少,吴南海点点头:“没问题,告诉宣传部,头批次我们要3000张,全部送到天地会。” “这是尼克首长发来济州马场报告,他要求尽快再派一队兽医和畜牧专业学员前往济州岛,人数不低于二十人,还有一份药品和器具的需求清单。” 吴南海皱着眉头接过尼克的报告――尼克一打报告无非就是狮子大开口的要物要人,但是马政又非常的要紧的――何况如今农委会很依赖济州岛的马匹供应:农委会利用运来的马匹搞了马耕队,原本受限于马匹数量不能大量运用的大型农业机械也推广开了。毕竟马耕队比白羽麾下速度缓慢,动辄锅炉爆炸飞铁片铆钉的农垦第一机动联队要安全好用多了。 他边看边说:“二十人?说的轻巧,这一届畜牧兽医班总共就二十个人,都给他派过去了,其他地方怎么办?这份清单……”上面林林总总写了数十种药品、医疗器械,有些还是管控物资。 吴南海斟酌了半天,用笔将几种稀有药品有的划掉,有的减了一半的数字。然后在能自产的兽用药品目录后批注:请尽量满足数量。他从抽屉里拿出部门章。盖章签名后交给张兴教:“你马上叫誊印室复制3份,一份交档案室备案,一份送到卫生部,让他们先按着单子能准备多少就弄多少。正本你亲自送到送到企划院,让邬首长给你签字。” 各式各样的问题和报告,一上午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自从统治区扩展到海南全岛以来,各种事务性的工作占据了吴南海的大部分时间。当初晴拎着餐盒进入办公室的时吴南海正拿着电话和邬德讨论水利工程的劳动力数量。 “……文澜河整治工程是个大局我知道,我不是要求特殊待遇。不过我们示范农庄的水利工程也很要紧,特别是要防台风……对,我知道10月份过后很少有台风的,但是我们必须在明年雨季来临之前把水利工程整治完成,去年的台风你也是经历过的,现在文澜河两岸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再被海水倒灌或者水淹田地,损失就是我们自己的了。粮食一旦减产,造成的后果也是我们现在不能接受的。 “300人太少了,按现有的进度,等弄完要到明年年底了。至少每天500人的工作量,我想争取明年6月底完工。” “劳改队也没问题,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工作。你再给我50名士兵。 “你总要派监工给我吧,要不跑了谁抓。10个士兵也行――只要有枪。 “嗯,嗯,好,就这样,我下午就派人去办手续。”。 “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初晴一边说一边打开三层不锈钢餐盒――另一个时空的温州产品。取出了今天的午饭:炒粉干配海鲜味增汤。上好的细丝番薯粉干,加入虾米,蚕豆,香菇,用猪油爆炒。味增汤里有虾仁,豆腐,海带。简单美味。很适合用作工作午餐。 “下午有第一化肥厂的开工仪式,您还要去吗?”初晴还是保留着当初当他生活秘书时的习惯,用语都用敬词。 “去,当然要去。”吴南海喝了一口味增汤,“这个项目能争取到可不容易,我不去的话太不给企划院和政务院面子了。至少也得去露个脸。”(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节 第一化肥厂 “老爷说得是。” “你先回去准备,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到,把茉莉间先留出来,我要和人谈点事。” “我省得的。”初晴点头。 “首长,我来扶您!”符不二满面红光,下了火车后忙不迭转身,扶着有些醉醺醺的万里煌。 “没事,我……我还行!”万里煌摆了摆手,垂着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中午几个兴奋过头的地主抢着敬酒,酒又是易上口的水果酒,不免多喝了几杯,现在却不是一般的晕了。 作在后面的吴南海心中暗暗不快,万里煌虽然是个毛头小伙子,好歹也是元老,“首长”,再说今天还是工作日,大中午的喝酒喝得人事不省,实在有点难看。特别是今天的仪式还有好些其他部门的元老到场,农委会的人中午就喝醉了像什么样子。 他小声的关照了声跟随的秘书,让人赶紧把万里煌送到站房里休息,今天的开工典礼就不要参加了。 身后站牌写着马袅工业区站,可这帮中午喝多了烈酒,脑子还不太清楚的人,望着眼前迥异的景色,和印象里那个马袅完全对不上号,顿时兴奋起来。 笔直的煤渣硬化路面中央,四根钢轨直插入海,两旁一片片规整的空地,用石灰划出分界,远处靠海的岸边,几栋巨大的方盒子建筑,巍然而立,一座直耸入云,粗大的葫芦状“烟囱”,正喷着滚滚浓烟,一声声蒸汽机的轰鸣,不断此起彼伏。 “那里据说是首长们的铁厂啊!” “我也听说了,那里面的大炉子一次能出几十万斤铁呢!” “真的?难怪都说首长们有鬼神之力!” 顿时,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似乎自己也于有荣焉。 这群站在马路尽头,望着近代工业奇迹,兴高采烈的人,除了一些农业口的元老和归化民农技员,大部分是天地会的积极分子,即有搞大规模土地集约化经验的新地主,也有搞副业经营有声有色的中农、富农。 这次秋收临高收获颇丰,天地会搞了个感谢宴,中午叶雨茗在商馆酒楼宴请过他们,就把人都请到这里来了,说是有个大项目今天正式开工,请大家来看看。 这马袅工业区,一群人平时虽然听说过,但身后的车站普通人平时是不能进来的。只有在马袅工业区工作的人才能自由出入这里。 远处的高炉实在吸引眼球,相比之下,他们身侧,坡地下那几栋新建好的房子,就不那么起眼了,那十几米的细烟囱在百仞城可是见多了。 咚!……咚!……咚!…… 一声声巨响骤然响起,打破了大家的兴奋,吓得有几个中午喝多了的地主差点软瘫在地上。 “呵呵,大家不用担心,不用担心,那是钢厂的锻锤开动了,不碍事。”吴南海笑呵呵摆了摆手,和几个元老当先往一排竹篱笆墙走去,几个负责接待的归化民连忙引着大家跟了上去。 今天是临高第一化肥厂开工的日子,经过三个月基建,一个月安装调试后,这个本时空最大的化工项目,也是元老们第一个纯民用的化工项目,即将正式开工。 随着临高移民日益增多,虽然贸易部门一直努力输入岛外粮食,扩大粮食储备,市面上粮价也还算正常,但用进口粮食很不经济,不但消耗了大量的资金,而且对运力的占用也非常大,临高的海运运力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所以农业的内部挖潜也提上了日程,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海南官方鱼鳞册上的田地有3835万亩。经过对琼北地区的全面丈量土地,大致弄清楚了琼北地区的隐匿的田地,加上尚未完全丈量清楚的琼南地区,全海南已开发的水旱田地至少有600万亩。如果平均每亩增产10公斤,那也有6万吨粮食,足以养活20万人,就算以农委会直接控制的几十万亩地来算,增产的也不是个小数字。 新农机,新种子,新水利,新农业技术,虽然在逐步推进中,但化肥才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技术手段,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项目自然不够。 所以作为这个农业增产计划的总负责人,吴南海在大图书馆罗铎等一帮人的热心配合下,在和企划院和工业口经过反复磋商之后,搞出这个真正现代化的化肥厂规划:首期项目是1万吨普通过磷酸钙和配套的硫酸厂4千吨硫酸增产项目。 按种粮食每亩30公斤用量计算,全海南600万亩总共需要18万吨,这1万吨产量自然只是牛刀小试。 企划院和化工口对上话费项目是相当支持的,但是企划院和化工口原本都偏向于扩大合成氨或者碳酸氢氮肥的产能。除了用在农业上,在化工和军用炸药上也有很大的价值。 化工口目前在原先的800吨合成氨项目上通过复制和改进设备,已经将合成氨产能扩容到年产2000吨。 但是临高的装备制造和材料上的短板使得进一步扩容合成氨工业产能成为一个难以达成的目标。合成氨工业牵扯到多种合金钢,这些材料都是目前他们目前难以稳定供应的――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特别是相当部分的合金钢牵扯到镍矿铬矿的开采和冶炼。他们目前使用的少量合金钢、特种钢和有色金属除了一部分种类能够自产之外,基本来自当初圣船带来的库存,这部分库存十分有限,动用必须十分慎重。 企划院和机械口、化工口的主要技术元老进行了多次讨论,最终得出结论:目前上马更大规模的合成氨项目是临高目前的工业体系和产业链所不能支撑的。 最终,企划院确定了农委会提出的“以磷促氮”首先上磷肥厂的技术路线。 磷肥在历史上是最早工业化应用的肥料,磷是一种重要的土壤元素。磷肥不但对普通禾科饲草有增产效果,对于诸如紫云英之类的豆科饲料作物也有非常好的增产效果。而在冬季种植豆科绿肥,增加土壤有机质和肥力――豆科作物有固氮作用,起到了天然施加氮肥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以磷促氮”。 豆科作物不但能用来榨油,更为广泛的用途是充当饲料,元老院要对畜牧养殖业十分重视,需要巨量饲料,在冬季广泛种植豆科绿肥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中国的南方田地普遍缺磷的。临高也不例外。农委会为了增加磷肥,除了施用含磷矿渣之外,还大量利用海产品加工处理之后的下脚料。但是这些肥料对于广阔的天地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远远不够用。至于从东沙岛开采的鸟粪石,直接施用到田地里起效很慢,只能作为基肥。 临高第一化肥厂的磷肥生产线就是用鸟粪石是原料,用硫酸处理,制取得到普通过磷酸钙,主要有效成分是ca(h2po4)2。过磷酸钙是一种速效磷肥,使用方便,可以配合现代农业技术来运用。磷肥厂一旦投产,增产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根据现代化肥的技术材料,按25利用率计算,每公斤磷肥可以增产粮食4-8公斤,这1万吨磷肥就等于增产4-8万吨粮食。而这只需要占用几百人力。 “这就是工业化农业的魔术啊。”吴南海抬头微笑着看了看门口临高第一化肥厂大门,比起简陋的竹篱笆围墙,工厂大门相当奢侈,是一座石牌坊。这座石牌坊是本地某地主原本请石匠凿了准备用在自家祖坟上的。后来这地主因为“勾结土匪”,全家都被迫逃亡到大陆上去了,财产全被没收,这牌坊就成了企划院的财产。上面的匾额是刘大霖题写的,虽然这位进士不知道化肥是什么,更别说磷肥了,但是能增产这事他还是听明白的。 既然能增产粮食,就是极大的善政,刘进士也就毫不推辞的挥毫写下了这几个大字。 “刘进士的字果然好。嗯……龙飞凤舞……”吴南海颇为自得――当初求字就是他自己去办得。虽然他对书法基本上一无所知。 厂区里面人头攒动,彩旗飘扬,万事俱备,只等他们了。 马千瞩为首的一干元老已经伫立在主席台开工仪式台前,季退思却在主席台下正抽烟,笑吟吟的看着日益宽广的吴南海走过来,对他口中不迭的抱歉迟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老吴,你气色不错呀。”季退思拍了拍吴南海的肩膀。 “还好,还好。”吴南海知道这次化肥厂的事情,季退思是帮了大忙的,当然,化肥厂和硫酸配套工程说白了还是化工口的项目,帮他也是帮自己。但是这份人情还是沉甸甸的。他连连拱手,半开玩笑的说道:“大恩不言谢。” “哪里,哪里,”季退思因为最近化工口项目不断,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我们是互相帮助,今后我们还要更好的合作啊。”(未完待续。) 四十九节 城铁上化工谈话 “当然,当然。”吴南海脸上浮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简短隆重的开工仪式之后,由马千瞩象征性的拉下了投料开关,准备好的二千响鞭炮顿时响了起来,伴随着人群的欢呼,仪式就结束了,没有芳草地学生来助阵,也没有宴请和其他类似彰显“气氛”的内容。 最近元老院办公厅发出了“厉行勤俭节约 反对铺张浪费”的通知,要求各部门各元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庆祝仪式,减少公务应酬礼仪开支,所以场面小了很多。不过,开工仪式之后照例的参观是少不了的。 参观学习是最有效的洗脑手段,因而元老院不放过任何一次此类大好机会。这批天地会的客户已经少量试用过化肥,对这种“肥田粉”的神奇效果早就有所体验,听说这家厂子是专门生产“肥田粉”的,都想瞧瞧这肥田粉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是跟着季退思一起参观现代化的化肥生产。 临高第一化肥厂名头很大,圈占的土地也不小,但是目前只建成了1万吨普通过磷酸钙和4千吨硫酸配套项目。厂区内还有大片的空闲土地,这是为今后上新项目时预留的土地。 过磷酸钙生产线要使用大量的硫酸,按照1万吨的年生产能力,每年需要3800吨硫酸,这么多硫酸不能靠从目前的硫酸厂和煤焦化联合厂运来,但是化工口缺少能够长距离安全大量的运输容器;其次三酸二碱是化工的基础产品,从这点来说生产能力多多益善。硫酸厂和煤焦化联合厂虽然可以出品大量的硫酸,但是需要用得地方也多,化肥厂这样需要常年稳定供货的企业还是以自建配套较为合适 过磷酸钙生产线由14x7平方米的干燥、14x10平方米的化成、245x10平方米的包装三个车间组成,有包括30平方米烘坑、25平方米振动筛、半连续化成室、提升机、硫酸高位槽、混合锅等10套设备,员工定额150人,占地面积0264公顷。 这个项目每年需要5600吨磷矿,所以企划院专门安排一艘 200吨级的运输船来回西沙海岛进行鸟粪石运输。而且原先每吨10度耗电全部改为蒸汽机提供动力,每年还需要数千吨的煤炭供应, 3800吨硫酸原料,则由配套的4000吨硫酸车间提供。硫酸车间占地面积33x16平方米,员工定额 50人。每年需要4892吨硫铁矿,也专门配有一艘200吨级的运输船从万宁的山根硫铁矿运回。每年44万度电,需要转化成相应的蒸汽动力――测算消耗4000吨煤。另外每年还需要40万吨的工业用水。 参观的众人看着巨大的钢铁机器不断运转,硫磺气味刺鼻难捱,一堆堆灰白的石块灰土被不断的投入钢铁的巨口,最终成为能够施下去就能增产的“肥田粉”。天地会搞得堆肥之类还是在他们多少是能明白的――说到底堆肥也是农家肥的一种。但是这种只用石头粉就能增产的事情却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一干人一个个皆心神震撼,想到首长们将巨力和坚铁于股掌之间,夺造化之机,心中不但又敬又畏,更对临高美好的未来有了更大的憧憬。更对自己和家族的未来满怀信心。 但是对季思退来说,目前的局面一点都不美好。产业升级有太多需要化工产品的地方,从装备制造业。军工、农业、医学……几乎无一不对化学工业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但是这些要求到目前化工口能满足的不多,即使能够生产的,多半也有产能不够的问题。 这一方面首先是受到材料的限制,化工生产设备需要许多耐腐蚀材料和特殊钢,目前他们的冶金工业基本不能满足,不得不广泛使用陶瓷和玻璃作为许多化工设备的制造材料。这两种材料的耐腐蚀性虽然不错,来源也很广泛,但是材料的机械性能和加工性有限。只能用来制造一些小型的设备和部件作为代用品。这也使得临高的新建的化工企业大多数近乎于扩大若干倍的的试验室生产。 而且化工部的人手也不够:化工厂污染大,工伤多,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事故死伤上百人。而且不用说死伤者的模样都十分恐怖――在临高目前的医疗水平之下,大多数化工事故的伤者活不下来,勉强救治回来的也是中度以上的伤残。 尽管采取了严格封锁事故消息的措施和提供优厚的待遇,很多稍知内情的归化民还是不大愿意到化工厂工作,只能分配没有人身自由的契约奴到化工企业工作。要不是发动机行动运来了大量的契约奴,他的扩大用工规模的计划还真难立刻实现。 季思退受困于巨大的需求、低劣的设备,毫无训练的工人,频繁的事故,外加时断时续的原料供应,折腾的他都有了白头发。 参观完生产线,让天地会的客户们各自离去,吴南海和季退思一起坐“城铁”回百仞城去 吴南海看季思退的表情比较放松,拿出一支“初晴限定版”递了过去,乘机说道:“老季,听说碳酸氢铵的生产比较简单,只要有无烟煤就好搞了,而且比硫酸铵更适合这里的酸性土壤。你看下一步能不能专门上个线?我们现在氮肥的缺口也很大啊……” “老吴啊,你以为这事我们没想过?当年tg搞小化肥很多都是搞碳酸氢铵项目,我们现在无烟煤供应也没问题。但是问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季退思点上雪茄,侃侃而谈:“我们800吨合成氨用得就是小氮肥厂常见的侯德榜的联碳法。不然你以为现在提供给你们的碳酸氢铵是哪里来得?” 目前化工厂的800吨合成氨生产项目就是运用1958年侯德榜发明的联碳法。合成流程是以无烟煤为原料,先制取半水煤气,后者经脱除硫化氢后,进入加压变换反应系统,得到的氮、氢和二氧化碳的混合气。混合气进入碳化塔,在此二氧化碳与浓度为17左右的氨水反应,生成碳酸氢铵结晶,经离心机分离即得碳酸氢铵产品。 脱除二氧化碳之后的原料气,经过进一步脱除残余二氧化碳与少量一氧化碳后,进入氨合成系统制成氨水。 氨水既可以进入碳化塔制造碳酸氢铵,也可以作为原料出厂,用以制造其他化工产品。 这一联合制法同时还能生产少量的硫酸,是一种低能耗多产出的生产方式。 吴南海大失所望:“这么说还是合成氨生产规模的问题。” “没错。”季退思说,“没有合成氨,要么找到渠道从大陆上能够稳定的进口硝石――这个可能性不大,就算大明不闻不问,道路畅通,以本时空的生产能力也不大可能满足我们的需求;要么现在就建立横跨太平洋的智利硝石海运路线……” “那更不可能了。”吴南海摇头,“我们还得自己建立采矿点。” “没错,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尽快点亮自产合成氨装备的科技树,扩大产能。”季退思意味深长的说道,“装备制造业还是一切的基础。” “你说得很对。”吴南海说,“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会上应该多提一提。” 季退思笑了笑:“先不说设备问题了。就说这厂子里的4000吨硫酸配套项目吧,计划用硫铁矿,一年要5000吨,可是我们现在能开采的万宁县的山根硫铁矿,历史上最多也就有一千多吨一年。全给现在硫酸厂用都不够。就算明年山根硫铁矿立刻达到历史最大生产能力,这五千吨新增缺口我还不知道上哪里找去……” 吴南海听了冷汗直冒,要是硫酸配套不够用,他这每年一万吨的普通过磷酸钙岂不是要泡汤!赶紧问道: “海南就没有其他的硫铁矿吗?” “有倒是有,就是开采运输不便,没山根那么条件优越:海边上挖出来直接用轨道车拉到海边装船就行了。”季退思抽着雪茄,“企划院的意见是先扩大山根硫铁矿的开采,再从台湾运入天然硫磺……” 台湾和琉球群岛、日本列岛一样,因为地质活动较为活跃,有大量的天然硫磺矿。在清代已经是重要的输出商品。 “要是能运来大量的天然硫磺的话倒是不坏,我们农业上对硫磺需求也很大。” “主要是运力和人力的关系。说到台湾,花莲有大宗的蛇纹石――要能规模开采运回来的话,用高炉法制造钙镁磷肥,比过磷酸钙简单多了,也用不着配套硫酸项目……” “台湾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 两个人一路侃侃而谈。很快就各自到站了。吴南海回到农委会的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坐了下来,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黑皮的秘密备忘录,这是他专门用来记载一些比较敏感重要事务的,在上面写了一段文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节 晚间休闲 把备忘录锁好,正好黄大山打来电话:昨天送检的死亡鸡雏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送来的标本里培养结果是没有发现禽流感或者其他病菌。”黄大山在电话里说道,“基本可以排除疫病感染。” “这太好了。”吴南海一直为这事担心,听说不是病死的,放了一大半心下来,“不过我还是得去育雏看看,这死亡率高得有点不太正常。” “你去看看也好。要是不放心再多提取几个样本回来。要是有分泌物的话也提取个样本。我再做一次培养实验。” “好。”吴南海放下电话,决定亲自去育雏场看看。 “阿水,送我去育雏场。”吴南海来到院子里,冲着正推着车子往各个办公室送热水瓶的刘阿水招呼道――刘阿水除了给他拉车,不拉车的时候兼做农委会的杂役。 刘阿水赶紧把手推车交给另一个杂役,自己去把黄包车拉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又把帆布篷支了起来。 吴南海坐着黄包车一路赶到农场育雏场,这几天的报告显示雏鸡死亡量异常。高出常规三成以上。再加上前不久的鸡瘟使得他对此十分担心:即便是在各类药品完善的旧时空,对鸡流感的处理方式也是以大规模扑杀为主,何况现在技术设备、疫苗、药品都匮乏的17世纪。黄大山答应开发专用疫苗,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制度管理和采取严格的消毒措施。把发病率降低到最低。 杨宝贵已经早他一步到场了。吴南海进去的时候,他正在脱隔离衣,一个归化民学员戴着口罩捧着一盒东西走过。吴南海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和你的估计的差不多,初步可以排除禽流感。”杨宝贵脱下手套,把手套和隔离衣都装进专用口袋里。通过现场设施检查,再对死亡鸡雏尸体的验看,杨宝贵大致可以确定死亡鸡雏是被挤死的――应该是养殖人员的疏忽,鸡室温度在后半夜有过下降,鸡雏们聚成一堆相互取暖导致。 “不过慎重起见,我还是提取了第二份样本,都是今天早晨新死亡的鸡雏。你再送给实验室培养检查下。” 吴南海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内放着一个用大玻璃瓶密封小鸡样本,几个小瓶子里还有一些不明液体。他摇了摇头,把盒子又盖上了。 “你这里的密度太大了,迟早会闹鸡瘟的。”杨宝贵注视着自己的学生收拾器械箱,“死亡率高太正常了,我刚才测了下你这里的空气湿度,偏高了。要多注意。” 吴南海点点头:“你说得是,除了要分流,还得加强管理才行。” 从育雏场出来,吴南海马不停蹄的又赶到农场水利工程的工地。找来工地负责人,就过几天运来的800名奴隶劳动力做好安排。 “伙食按照一般民工那样供应:饭管饱,咸菜管够。”吴南海布置道,“你只管分配任务,督促监工按时完成。不要干涉看守和监工的管理。明白吗?” 这些奴隶都是夸克运来的,虽然因为发动机计划的启动,每天流入大量的劳动力,但是随着全岛建设的铺开,临高本地的劳动力依旧处于匮乏状态,特别是那些死亡率特别高的特重体力劳动,使用长途运输、净化和调养的移民是非常不合算的。 这些奴隶原本是用于三亚开发而购买的,虽然高强度高危险作业伴随着巨大的死亡率,但夸克穷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不断的运来奴隶,使得奴隶数量反而大幅度增加了。现在三亚已经基本饱和。经过上一次元老院全体会议的集体讨论,决定放开奴隶的适用范围。在海南全岛、台湾等所有需要重体力劳动的业务都适用。 不过,这一开放仅限于基建工程和矿山开采的力工范围,在企划院发出的训令中明确禁止使用奴隶运用于工农业生产。除了临时性宿营地之外,严禁奴隶在工作地点附近取得固定居所或者与土著、归化民混居;奴隶不得接触土著百姓和与工作无关的归化民。任何企图在运输和劳作中藏匿、逃跑的奴隶一律就地处决。 一想到这份通知,吴南海就有点良心不安,心底里不由得起了一点点小小的涟漪。 “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爱尔兰人的尸体。”吴南海望着暮色渐浓的工地,不由得画了一个十字。 “老爷,现在去哪里?”刘阿水问道。 “去农庄茶社。” 农庄茶社就是原先的南海农庄咖啡馆。自从成为农委会属下的一个独立核算单位,正式的注册名称就成了“农庄茶社”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南海咖啡馆。 在农业二路尽头的人工湖畔一排房屋却灯火通明,农庄茶社的夜生活刚刚进入高潮。 这座茶社位是一栋复合式多层楼房,主体部分三层,在临水部分修建了一个凸出的双层裙楼,面水部分为大幅玻璃墙,可以观赏水上美景,外面另设一座露天亲水平台。天气晴好的时候平台上设有桌椅和遮阳伞,供元老休闲用。 在楼房的另一侧,还有一座木结构平房――老茶馆旧址,目前是办公厅特供食品商店和茶社附属设施用房。 距离茶社不远,隔着一片苗圃的地方就是农庄里的“农家乐”――莲藕亭。目前也一并归入茶社管理。 人工湖里种植着莲藕等水生作物,还用来饲养鸭子。因为元老们反映在露台上消遣的时候不时随风闻到鸭屎的臭味,原本设在湖对岸的鸭棚被迁走了。 在整个茶社建筑物的外面,环绕着一个不大的花园,用密集的树篱和花木隔开外界。确保私密性。 今天,农庄茶社也一样的灯火辉煌,隐隐约约的乐声随着晚风一阵阵的吹来,伴随着路旁晚香玉的香气,颇有一种糜烂奢华的情调 吴南海的黄包车有出入证,顺利的通过花园外的门岗,直接拉到了茶社主楼的台阶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穿着欧洲式长襟衣的西班牙人款步从台阶上下来,恭恭敬敬的朝着吴南海鞠了一躬。用不大熟练的中文说道:“欢迎您,阁下。” “你好,桑乔。”吴南海从车上下来,对着刘阿水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随后拿出一支切开口的“李荃特别限定版”雪茄,桑乔立刻拿出一个打火机,为他点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从口袋里掏出卡片。 “我的会员卡。” 这个西班牙人是当初在博铺俘虏的几个西班牙水手之一,在劳改队干了一年多之后,因为出身在西班牙的加利西亚的葡萄农家庭,就被吴南海要来了。在徒劳的试图种葡萄失败之后――海南岛再一次证明了这里不适合葡萄栽培――桑乔就成了薛子良搞得水果酒酿酒作坊的酿酒工,晚上兼任茶社酒吧的服务员。 桑乔在西班牙是个穷鬼,家里人早就死得死,散得散,所以才会流落到东亚来。现在有了安定的生活,不用过地狱一般的海上生活,自然乐得在这里长度岁月了。 他在茶社除了担任酒保,还负责在迎宾的时候查看会员证。农庄茶社作为元老院的专用休闲消遣场所采取会员制。暂时只接收元老成为会员,每位元老不管在不在临高都送一张卡。会员卡下可办附属卡,目前只限归化民出身,年满十六周岁的生活秘书、养子女、有正式师徒关系的徒弟办理。 会员可以凭卡在茶庄以及附属特供食品商店记账消费,账单每月送办公厅在元老个人账户上扣除。元老主卡可消费全部项目,附属卡只能消费部分服务。 “谢谢您。”桑乔并不接卡,又鞠了一躬,然后侧身在前面引路。 打开抱着皮革紧闭的大门,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传了出来。大厅里灯光幽暗,只有一盏盏玻璃罩烛台星星点点的亮着,中间的小舞池有些许电灯光的照明,半明半暗的气氛配合轻柔的音乐,气氛轻松柔和。 主楼的一楼休闲娱乐区。全部为火车座高背椅。设有吧台,出售各种酒类、茶、可可和咖啡。有专门的吸烟区,特供水烟,板烟和雪茄。另设小舞池一个,配有表演用小型舞台和乐池。目前纯属摆设,他们缺少乐器,更缺少合适的乐手。音乐还是靠音响设备。 二楼为茶楼包间形式,会员可以有各自相对隐私的聚会。二楼提供各类桌面棋类游戏。从飞行棋、军棋、扑克牌、中国和国际象棋、围棋、麻将、牌九、色子等传统游戏外,另有各种桌游:三国杀、龙与地下城,战锤等等不一而足。另有大娱乐室,设有本地制造的斯诺克和九球的台球桌和弹子机――这些东西全是通过紫诚记让广州的能工巧匠按照临高提供的式样制造,堪称巧夺天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茉莉包间的谈话 二楼上还有一间娱乐室是沙盘推演室,设有海、陆和两栖作战三种类型沙盘。配合精巧的地形模型和武器模型,可以进行从简单的战棋游戏到仿真度很高的战棋推演各种军事沙盘游戏。这里是军武宅们最热衷来得地方 此刻,大娱乐室和沙盘室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谈笑声。吴南海没有惊动里面的元老,直接上了三楼的包间。 三楼全部是单独的沙龙包间――类似中小型会议室。大小共8间。是茶社用来为元老们举行私人和部门聚会而准备的沙龙包间。从开业以来,元老社团就时常在假这里聚会娱乐:土著权益保护协会会和妇联更是经常在这里举行会议。飞云社虽然有自己的地方,有时候也在这里举行些小聚会。偶尔,有一些元老带着本部门的得力的归化民属下来此消遣,以示犒劳。 这里的包厢经过特别设计,隔音效果好,私密性佳,又有各种食品饮料供应。服务员都是从办公厅挑选来的剔除的d级以下女仆,受过良好的训练。在本楼层服务的女服务员们腰间都悬有环佩,走起来叮叮当当十分的悦耳――更是提醒正在密谈的元老,有服务员正在靠近。 周到细致的服务使得这里渐渐成为元老们私下交流的一个主要场所,“院外”活动的核心地带。 当南海看了看手表,先进了农委会的常用包厢紫云英间:几位农业部元老已经在这里玩三国杀多时,另有几个元老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用着笔记本电脑――茶馆包厢是少数几个全天供电并有插座的娱乐场所。 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他一一致意。这才来到沙龙的小吧台上坐下,吧台上服务的女仆看到他坐下,不待他吩咐就斟上了一杯农委会酿酒厂酿造的“合辉”牌醋栗酒,按照他喜欢的配比:几块冰,三分之一酒,然后用苏打水注满,又拿出一碟盐水花生作为下酒小食。 万里辉正坐在他旁边,眯着眼睛正抽着水烟――他抽水烟并不把烟雾吸下去,就是享受下这种气氛,待到将嘴里的烟雾全部吐出成烟圈,万里辉这才说道:“老吴,我弟在济州打的那个报告你觉得怎么样?” 万里煌自从上济州岛刷副本之后,一直忙着在济州岛推广土豆、柑橘和大白菜种植。最近还在济州岛开始推广苜蓿种植,以适应岛上畜牧业的需求。农业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土豆种植,1632年夏初播种下的第一批土豆,到十月份迎来了这种作物在济州岛上的第一次大丰收。 尽管万里煌只在济州三城附近的标准村农庄田地进行了试种,但是依然取得了极其可观的产量――土豆原本的亩产量就十分惊人,现代土豆的亩产可达2吨以上。万里煌手里虽然没有化肥,但是他知道可以用草木灰代替土豆最需要的钾肥,而且他带去的都是另一个时空来得良种,再加上现代田间管理模式,济州岛的土豆平均亩产还是达到了900公斤。即使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这水平也是够得上及格线了。 大量的土豆收获下来,一度让措手不及的本地归化民干部“不知如何存放”。土豆的含水率又高,不及时加工储存就会腐烂变质,幸而济州岛上食口众多。在冯宗泽的指示下,将土豆作为难民的主要口粮进行分发。 除了采用简单的炖、烤等方式之外,还专门开发了多种土豆制品,如土豆饼、土豆冷面、土豆海带味曾汤等以土豆为主料的食品,在花色繁多的调味料和其他蔬菜的辅助下,难民们甚至觉得吃得比以前顿顿救济干粮更好了。 自然冯宗泽对这位农委会的特派员也就另眼相看,表现的十分器重,把个涉世未深的万里煌捧得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在这个局势的鼓舞下,万里煌提出:济州岛的土豆播种面积要扩大200,每年播种二次。 这么一来,济州岛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土豆种苗了。扩大播种面积需要更大的种苗培育基地,需要有加工储存收获土豆的设施,还需要更多的肥料――不光是钾肥,还有氮肥。即使是土化肥土农药,也需要一个专门的生产厂――这些都涉及到在济州岛扩大农委会的基本投资规模。他还提出了要在当地搞个海产品加工厂。 吴南海喝着酒:“小万啊,你来的正好,你弟弟那报告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说得很好!他这么热心于济州岛的农业事务很好呀――老冯也给我写了信,把他很是夸了一番。去济州岛不到一年就搞得有声有色,不容易!” 万里辉听到领导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兄弟,不由得胸中一阵暖流,赶紧说道:“他还比较年轻……” “年轻好啊。年轻人嘛,就应该出去闯一闯。报告里提到的技术支援方面不用当心,我已经安排人从大图书馆里调来的资料做了一本《济州岛农业生产参考汇编》,下一次让班轮送去。”吴南海一边说一边想你弟给冯宗泽当了出头鸟啊,报告里的那些项目恐怕冯宗泽才是最想要的人。 “各种他申请的物资我也尽量安排了。这次农技班毕业的短训生里专门安排10名去济州岛,所以你告诉小万不用担心,只管放手去做。” “谢谢啊,老吴。”万里辉点点头,想到以前和兄弟说的那些闲话不免有些心里尴尬――吴南海还真是个厚道人,脸上微微发烧。 “谢什么呀,都是为了工作嘛。”吴南海说,“对了,这批学员里另有10名畜牧兽医专业的学生。分配是给尼克派6个,你弟自己留4个――可别全让尼克把人带走,这岛上可不仅仅只是养马的,其他方面的养殖都会开展――种畜很快会送去。这些人也同时接受了初级医疗培训,不论是人是牲口生病都能来一手的,虽然技术糙一点,但比本时空的土医那也还是专业的。” “我会得,我会得。”万里辉兴奋的连连点头,似乎兄弟的副本刷得一片光明。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再提几个项目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毕竟老吴也算够意思了,但是又不能不提,便迟疑道:“信里提到的几个项目你看有没有可能?” 吴南海把雪茄轻轻在充当烟缸用的江西景德镇笔洗上磕了磕,让长长的烟灰落下,这才说道:“这几个项目都是应该上的。不过财政口说今年的基本建设投资已经用完了,得安排在明年的预算里了。据说明年的预算有点紧张啊,我们农业口一定要团结一致努力争取才行。”他把“团结一致”这个词特意重点说了下。 “不是说从郑芝龙那里搞到了一百多万银子么?”万里辉有些不相信。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利品是不少,烧钱也烧得猛,听说这次的军费报账单出来老马和程栋的脸都绿了。”吴南海所得绘声绘色,好像他亲眼见到似得,“再说了,现在花钱的地方也多,而且听说明年要币制改革,这又是一大笔的银子花销啊……” 万里辉这会听出点味道来了,吴南海这不是在用“强调困难”来表示自己弟弟想上的项目“没钱搞”吗? “这么说,难度很大?”万里辉决定试探下吴南海的真实想法。 “尽量争取,我们农业口和轻工业部的肯定要争取这块。”吴南海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你也知道,到了元老院审核预算的时候,各部门又有一阵饥荒打了,到时候是不是完全能按照我们呈报的预算通过还很难受。” 这话还是很活络,和没说一样。万里辉颇为失望。吴南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说道:“这事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想和你通通气……” 送走急于要回去的万里辉,吴南海来到了预订的茉莉包间。在沙龙一角的沙发上,几位今天他特地邀请的金融口的元老都到齐了。吴南海做了个手势,女服务员送来了饮料和零食,他们马上切入正题聊了起来。 这才是他今天来特意关照初晴预留茉莉间原因:他要和几位金融口的元老一起商议:向元老院提案,允许国有企业发行股票和债券。具体案例是在全海南岛和广州地区,发行农业部农业发展债券和下属各直属企业的非累积性优先股股票。 所谓优先股股票,简单来说股东的有可优先于普通股股东以固定的股息分取公司收益并在公司破产清算时优先分取剩余资产的特殊权力。但是股东一般不能参与公司的经营活动。实际上是一种举债集资的形式。 吴南海准备发行非累积性优先股股票,只能按当年盈利分取股息,如果当年公司经营不善而不能分取股息,未分的股息不能累积,以后也不能补付。等于是一种不承诺每年利息的企业债券。(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天地会的野望 目前整个海南都在元老院管辖之下,农业开发所需要的土地基础建设的工程量非常大。虽然现在广泛使用各种不花钱的劳动力:从东南亚奴隶、囚犯、移民和征发来得“义务工”,还动员军队参加劳动,但是这些人依然需要工具、吃喝和服装。除了人力成本,还有海量的物料投入。 农委会名下几家直属企业的发展也是非常红火。所需的流动资金非常巨大。特别是自发动机计划开展以来,农委会还承担了大量移民的安置工作。 虽然企划院对农业的投入也在加大,但相对于目前已经高涨的工业基本建设投资和巨额的军费、移民费和行政费用销,其余部分部门所得的投资和需求增长已经不成比例。许多部门都感觉到了经费不足。 钱不够用,开源节流是主要办法,不过现在的元老院在企划院的指挥下,节流已经到了无可节的地步――眼下到处都是空白,没什么能真正的节约出资源的地方。最终还是要开源。 除了贸易、打仗掠夺,许多元老都把目光投向了统治区内部。 剿匪、丈量田亩中“打土匪抄豪强”的手段弄来得资源如今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也不可能再来一遍类似的手段。税收上:眼下税务体系尚未完善,经济普查工作也没有开展,开征新税操之过急。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统治区的民间资本上动脑筋。临高,包括整个琼州,这几年在元老院的刺激农工商发展的政策带动下,民间资本发展很快。不但出现了一批“暴发户”,还出现了相当一部分“中产之家”,这二批人手中的资本加在一起也是相当可观的数目。他们对资本的投资保值是有需求的。但是目前金融口能够提供的投资渠道非常有限,大致只有储蓄一种。 归化民和土著百姓都知道,“澳洲首长”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干什么都能赚大钱,很多大户都有试图入股元老院企业的想法,但是目前为止,只有在广州为大世界项目开过例,在临高,反而只有少数大户才享受到了这样的好处。 吴南海觉得,既然社会有这样的需求。企划院的投资又不到位,没有必要非得靠国家投资,吸收利用民间资本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在目前整体计划经济为本,国有经济为主的国家政策下,完全开放民间股权投资那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元老院内的很多元老对股票市场这种“骗人的鬼玩意”深恶痛绝,更不能容忍国有企业被“私人资本”“玷污”。任何开放国有企业股权投资的提法,都会被斥之为“对元老院财产进行瓜分的盛宴”,当场就发“元老院药丸”。 所以吴南海只推出了以债券方式吸收民间资本和不涉及企业管理权和所有权前提下的将少量股本投放,这样可以大幅度缩减“药丸党”的对抗情绪,也能够起到吸收民间资本的作用。 为了增加在元老院的通过成功率,吴南海已经在农庄茶社和金融口的几位元老洽谈了一周,正在逐步完善计划书。按照元老院的议事规则,元老提交议案进入议事程序须要至少5的元老附议。他通过活动,已经在农委会和金融口凑够了足够的联署元老。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尽量拉拢更多的元老投票支持这一提案。 上周飞云社在茶社租用裙楼里的咖啡馆举行派对,南海专门和钱家兄弟沟通过,还和林业部的一些人进行了私下谈话,频繁的与派驻各县的县办主任进行书信沟通。目前他已经有把握在元老院表决的时候以简单多数意见通过这个议案。 财金口对这个方案兴趣最为浓厚:毕竟目前金融业除了保险和银行存贷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业务可言,将为国有企业发行债券和募股作为一项“国策”推出的话,下面可开展的金融业务就多得多了,因而双方一拍即合。 财金口拿出的计划草案是,由农委会作为试点,由德隆银行负责发行对口使用的政府农业债券。债券发行所得作为额外拨款由农委会专款专用――具体项目审核仍旧由企划院负责。至于发行股票,吴南海原本打算让属下的几家企业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但是财金口提议,最好不要用农委会属下的企业搞改制――这样在元老院通过的压力很大,为由农委会出资成立一家股份有限公司来专门募集资金更为合适。 “……其实农委会属下的天地会这个协会组织改组成股份公司是比较合适的。”吴迪说道,“第一这组织本身就是在从事商业活动――服务业也是商业活动;其次,天地会的名头在临高非常的响亮,用它来募集股本有很高的吸引力。” “不错,我原本也有把天地会做大的意图,现在仅仅把它作为一个类似农合的社会组织太可惜了。” “不,天地会的农合的社会团体的性质不能变,”吴迪说,“你可以在天地会下面以天地会为大股东,成立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就好。” “那要不我成立一家天地会基金会?” “这就太长远了。”吴迪笑着说,“慢慢来。” 吴南海和财经口的几位元老就细节问题已经进行了多次讨论,现在他关心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实施起来,弄到足够的钱。 “恐怕不会很早。”德隆银行的规划处处长陈策说,“你知道1633年金融口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搞币制改革,不把币制改革这件事作完,就不大可能在金融方面有这样的大动作――到时候货币单位都变了,前面的债券和股票还怎么算?” “广州不是已经发行了大世界的债券和股票了吗?” “那是用白银做计算金额的。如今再发行证券的话,肯定要用流通券计算――到底最终的新流通券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出方案。” “这样,”吴南海有些失望,“我还指望弄到钱之后扩大生产呢。” 财金口的一干人吃饱喝足,纷纷抬起屁股走人――结账自然是吴南海买单了。他要承值的服务员把包间打扫一番,又摆上一套功夫茶茶具,沏上“黎母山乌龙茶”,自斟自饮的等着叶雨铭。 叶雨茗来了之后,吴南海立刻和他谈起了天地会的募股问题――第一步当然是天地会开办商业企业的工作,这件事即使不募股他原本也是要做得。大好的商业机会不能都给商业部弄去了,自家干瞪眼。 在吴南海的算盘里,天地会以后就是农委会的“三产”部门,目前农委会控制下的副业企业将逐步归口到这一体系里,同时,这一部门还将自己运作新得三产项目。 具体来说,由天地会出面,成立天地会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对外公开募股。 叶雨茗作为天地会总舵主,早就不甘寂寞了,对吴南海的提议一拍即合,还提出要设法收回全部渔业权。 “我们现在已经搞了渔业合作社,掌握了很大一部分渔业权。渔业总队的事情,海军一时半会不愿意放手,咱们可以先造造舆论――海军摊子越来越大了,渐渐瞧不上那些破船了。”叶雨茗说。 “是的,可惜渔政舰队是没戏了。”吴南海扼腕道。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叶雨茗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备忘录来: “这是我对天地会下一步的发展做得机构编制概要。” 文件里对天地会的组织架构进行了设想,除了总会天部外,现在已经有的业务全拆分成不同的堂口进行管理,最主要的是五个堂口。 合义堂:中小自耕农组织农合事务; 巨鲸堂:负责渔业合作社事务; 孟山堂:所有农技、农科服务事务; 丰泽堂:天地会承包土地的经营管理; 兴旺堂:牲口家禽养殖小额贷款推广服务业务。 “这几个堂口,除了合义堂、巨鲸堂之外都可以成立专业公司,”叶雨茗兴奋的说,“如果元老院能够把口子再放得松一些,我们还能搞个农业银行之类,起码也搞个农业信用社――日本人搞农合可都有信用社……” “此事再议。你在外面也不要提农行的事,五道口那帮人可精的很……”吴南海小声说。 叶雨茗惊觉起来:“你说得是。”他不无遗憾的又摇了摇头,“可惜渔业总队要不回来,不然直接就可以成立一家渔业公司啊!” “你的天地会改组计划我没有异议,只是一时半会没这么多人给你搭架子。先凑合一下。”吴南海说,“我想和你先谈谈小额商业的事情。我打算也放在天地会的商业公司架子下面运营。弄个专门的公司。” “小额商业?” “对,就是早点摊、冷饮摊之类的。” “这不是个体户的买卖么?”叶雨茗不解其意,“我们用不着雇一批人来专门干这个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所有制和股份 “当然不全是雇人来干――三瓜两枣的买卖,都雇人干还不得亏死。”吴南海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当大盘商,让个体户到我们手里来趸货。比如现在卖早点的,我们自己弄个饮服企业,做好早点批发给小贩,还有冰糖葫芦、冰棍、仙草冻、刨冰、豆腐花、棉花糖……我们自己也可以开规模大一些的连锁饮食店,早晨卖早点,中午晚上卖盒饭,平时卖冷饮――我看就叫红花会好了。” “靠,那我们得再弄个铁血少年团啊!”叶雨茗说着眼睛里放射出一道冷光,“老吴,说到卖豆腐花,你喜欢豆腐花甜得还是咸得?” “这个么,我比较偏好传统口味。”吴南海虚晃一枪,岔开话题,“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好,不过目前督公和企划院对搞个体小商业不是特别赞成,虽然没有明面说,但是感觉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力流向非生产性部门……” “我们办这个实业,不是为了赚钱什么的,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家更多的生计。增加社会稳定。让更多的人能够自食其力――总不能所有的人都进工厂下田地吧。第三产业老百姓有需求,对大生产也是很重要的补充!将来总会有劳动力间歇性过剩,工农业吸收不了的情况,我们也算未雨绸缪。” 叶雨茗点头:“这事元老院能批准么?” “用不着元老院批准。”吴南海说,“天地会又不是政府机关,只是农业口指导下的行业协会,撑死了就是个参公编制事业单位,我们向政务院汇报一声,督公签字就行了。” “问题是督公愿意批准吗?” “你看了最近一期的《每周动态》吗?”吴南海反问道。 “还没来得及。”叶雨茗是个大忙人。 “有一篇关于民政系统的因公伤残人员的统计和安排现状的文章,没有署名,我估计是刘牧州写得。现在工伤和战伤伤愈之后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土著有不少。” 在临高是不存在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人的――以他们目前的医疗卫生水平,这样的伤员根本救不活。 这些人目前主要安置在较为简单辅助性工作岗位上,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吴南海认为可以以红花会的形式来吸收一部分伤残人士,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这部分人我们可以给经验优待--天地会可以就收个成本。再加上税收优惠。应该能够让他们和家人衣食无忧了吧。”吴南海的脸上微微露出“忧国忧民”的神情。 叶雨茗点头:这样的话在政务院那里就会比较容易通过了。 大事计较已定,两人都比较放松,吴南海做了个手势,让服务员换了一壶新得乌龙茶,他一面给叶雨茗斟茶,一面说: “这事情了了之后,我打算在全体大会上要求元老院对目前的股权、所有权和分红方式进行确权……”吴南海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是典型的所有权混乱……” “我没明白。”叶雨茗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说我们元老院是什么机构?” “当然是议会。” “元老院本质上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吴南海说道,“我们现在其实是在经营一个国家,就如同当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和印度的关系是一回事!” 叶雨茗对这个比喻觉得很不舒服,但是这话在具体的权力分配上,他承认的确是这么回事。 “就算是这样,不也说了,穿越集团属下的所有财产都归全体元老所有,但是现在我们的盘子越来越大了。需要资金来源多样化;其次,建设这个新社会的并不仅仅只是元老在参加,我们也要充分考虑他们的利益。最后,一家公司经营一个国家,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所以我认为,要从现在开始就要明确责权利,元老院既国家这种状态应该有所改变。所以我认为现在有必要对国有企业进行资产评估,并确认所有权。把国有、元老院所有分开,这样将来才能算得明白账,不然时间长了就是糊涂账了。” 他歇了一口气,似乎是意犹未尽:“因为责权利不清的问题,由此还有一系列的问题至今没有具体说法,比如土地是否可以私有等等――这些问题不搞明白,我们的制度建设、法律建设还怎么建设下去?” 叶雨茗担心的说:“你这套提案一上去,会不会被认为是意图瓜分元老院的财产?大家对改制和股份制原本就心怀忧惧。” “坚持以国有企业为主,这是不可动摇的宗旨。我现在是担心元老院和国有混淆不清,将来会留下祸患。”吴南海有些激动,“我真要有这个心,大可装糊涂,反正‘国有的’既是‘元老院所有的’。分起家当来法理概念都是现成的。现在先辨析分明白了,以后才能挡有人用这个名义来瓜分元老院的财产啊!” 叶雨茗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妥当。”他接着说道,“还有元老股份分红的问题,说起来也是含混不清的概念。” “没错!”吴南海连连点头,“元老院是元老院,国家是国家,不能再混为一谈。现在我们是典型的政企不分,责权不清。” 叶雨茗想,吴南海想得很对。不过从更深层次考虑,现在不把这些事情未雨绸缪的先做到位,未来的新一代元老们总有一天会留下“瓜分国有财产”这样的名声。未来的归化民们,不会像现在的归化民那样,因为有着近乎再造之恩的感激,而对待元老院的怀着朴素真挚的忠诚。不过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平和文化水平的上升,他们迟早会“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到那个时候,元老院的伟光正形象势必会被破坏。 不要小看伟光正的形象:自古以来一个政府最需要维护的就是自己的合法性,古代君主个个自称天授神权,现代国家无一不自称代表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元老院建立的新国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知道有多少元老已经意识到了?叶雨茗怀着复杂的感情想到。 二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又写了几点备忘,一直谈到将近十点才散――这在临高已经是很晚了。 当吴南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在初晴的服侍下吴南海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宽松的棉睡衣来到客厅坐好,初晴也穿着在家的居家长睡裙。电灯开着,吴南海打开皮面圣经说道:“来,今天我们来学习《出埃及记》二十章一到十七节。” “辛辛苦苦三年半,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呀。”李炎笑嘻嘻的对着江山说道,手里还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文。 “这话和你的表情对不起号来啊。”江山放下手中的文件,想了想最近大明处呈报的各种报告,“怎么?吴明晋升官了?” “江局果然运筹帷幄……”李炎笑着点点头,“正是!” 根据广州发来的电文,吴明晋因为任期已满,考绩卓异,已经升授雷州通判。 以吴明晋的考绩来说,他的确该升官了调任了。元老院和情报局都不太愿意这位优秀的合作者就此脱离他们的掌握,便把他和唐僧计划联系到了一起。 唐僧计划从开始策划到现在,已经用了将近三年时间,一直是情报系统的主要工作之一――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执委会和情报局内部都不断有人对这个计划提出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置疑,但是想到能够直接控制一个深入官场的地方官,对搞情报的人来说还是颇有诱惑力的。 然而在筹划阶段“唐僧”的候选人就屡易其人,虽然他们始终把目光盯在落魄的读书人身上。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要让落魄的读书人投靠自己不难,难得是让他们去当探子,心理障碍还是非常的大。 当探子始终是件不名誉,不上台面的事情,何况是去冒充一个朝廷官员!对于许多书生来说,大明的正统地位还没有被彻底的打破。 李炎觉得,与其让一个穷读书人战战兢兢的去冒充雷州知府,不如干脆扶植一个现成的官儿上位。他的想法得到了江山的认可。 在整个琼州来说,愿意抱元老院大腿的大明小官僚不少,吴明晋只能算是半推半就类的。不过托元老院的福,他的考绩最好,而且任期将满就要调动,作为人选来说比较合适。 唯一的缺点就是雷州知府是正四品,吴明晋只是正七品,按部就班他得先授通判,然后是同知,接着才能当知府。如果只是佐贰一类的辅佐官,对情报局来说就有些无关痛痒了。 “其实我们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快速上位。”李炎在讨论会议上说道,“把‘唐僧’直接卖了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卸任 “你是说,我们放任山贼去当知府,再去揭穿他?”王鼎问道。 “不错。原本拦截山贼就是一件麻烦事,现在我们放手让他去干,等他接任之后我们再去揭穿他。”李炎说,“山贼杀死官员不算太稀罕,冒充官员就很少见了,老吴揭破他等于上任伊始就立下一功――能员二字已经是妥妥的了。” “问题是他立功没什么价值,”王鼎说,“总不见得立刻就给他升官。我看不如让老吴用这个来威胁他,来个挟假知府以令雷州。” 江山摇头了:“山贼可以一走了之,凭什么来受你的挟制?要知道这事情一旦揭破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就算对方一时答应了,其中的变数也太多。不妥当。” “我也是这个看法。”李炎说,“其实你应该这么想,一旦老吴揭破了假知府,知府这个位置不就空缺了?” “吴明晋署理知府?大贰可是雷州同知啊!” “不能让他暴病身亡么?”李炎淡淡说道,“现在还有谁能上?” “不管是知府还是同知,朝廷总要派新官来接任的,不可能永远让老吴署理吧。” “任命知府这件事要经过吏部,这里天高皇帝远,等往来文牍办好,新任知府来上任,至少也过去一年了,至于同知嘛,雷州这地方向来是远州恶军,疫病流行,保不定半道上染病一命呜呼了……过得一年半年的,形式又和现在不一样了。” “还有一个问题。”王鼎说,“万一本时空已经没有那个山贼了呢?”他看了看众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李炎说:“不管有没有这个山贼,反正1632年到任的雷州知府一定是假得。” 吴明晋望着眼前的内堂的庭院,一阵感慨涌上心头。 内堂的庭院里,秋日的阳光下草木依旧,只是自己已经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要在二三年前,接到调任之命,他恐怕要连呼神佛祖宗保佑,忙不迭的收拾行李,带着一家子人赶紧打马而去。犹如小鸟之脱出囚笼。这几年,每年年末岁尾,给祖宗牌位上香的时候都默默祈祷能让他尽快离开临高这个是非之地――他连官也不想做了,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回老家南直去。 然而现在,他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添了几分惆怅。 这几年,他在临高尸位素餐,开始还有些民间的官司料理,最近一年多,他简直就彻底被人遗忘了。除了王兆敏之外,吴亚、孙瑞伍等县里的佐杂官员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拜访自己了。看他们的模样,大约在澳洲人手里混得都很不错,一个个满面红光,精气神十足。听说吴亚把家眷都给弄到临高来了,大有在此安家落户的意思。 和他们相比,吴明晋是落寞的。他不愿意为澳洲人出力做事,所以除了每个月去县咨议局坐坐,和地方上的缙绅说话话;每月主持县学的月考,安时祭祀之外几乎无事可做――等因奉此的公文都是王师爷在做。他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这县衙的小天地里枯坐,要么读书课子,要么以诗词茶酒自娱,过着优哉游哉的“神仙”生活。除了王师爷之外,熊元老三五天也必会来拜访他一次,和他下下棋,喝喝酒。不时还馈赠一些礼物和“津贴”。 早先吴大令对熊元老的拜访是包含着警惕和不屑的。他知道熊卜佑的实际职务就是澳洲人的“县令”,而他的“衙门”就在县衙的隔壁,不用说还担负着监视自己的使命。有好几次,吴明晋都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特别是朝廷大军逼近的时候。 如今他的态度差不多已经软化光了。澳洲人大多是些幽默知趣的人,虽然言辞不免粗鄙,然而这几年他们在临高剿土匪,修水利,赈济百姓,鼓励工商,劝课农桑,兴教办学……临高一日千里,日新月异,硬是把个贫困荒芜的边陲小县弄成了琼州最富庶的县城。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去走走,甚至可以走到过去他当县令从来不敢深入的南部山区,临高的变化有目共睹。他吴明晋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澳洲人是地地道道的济世良才,治国高人。自己,乃至其他许多读书人,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说来也可笑,他在临高当县令,第一年的考绩不过“中中”,反倒是澳洲人来了,连着出了好几次大政绩,得了“卓异”。如今任满,升任雷州通判――这个官儿大约也是澳洲人活动得来的――吴明晋可不是傻子,大体知道现在雷州也在澳洲人的控制之下,自己能得雷州通判这个差事,而且还不待后任接印即可动身,县令由吴亚暂署。这显然是澳洲人的安排。至于目的大约不过出于“熟人好办事”的考虑罢了。自己只要在雷州任上继续“垂拱而治”,继续考绩“卓异”,任满升官大约也不成问题。 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禀告:“老爷,一切都已经预备齐全,请老爷示下,是否启程?” “王师爷上车了么?” “回禀老爷,已经上车了。” 吴明晋再一次环视庭院:现在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说来,眼下这座县衙还是澳洲人修缮过得,比他接任的时候破烂不堪的,草深过膝,狐鼠出没的破衙门可美观整洁多了。这座庭院里,他和家人秋冬时节在此围坐吃“澳式烤肉”,夏夜吃刨冰、酸梅汤,他也曾经在此抽雪茄喝乌龙茶……种种往事浮上心头,忽然便恋恋不舍起来。 “走吧。”他终于说出了这个词,随即掸了掸袍子,迈步而出。 县衙门口,早已聚集了许多人,除了县里的佐杂官吏,余下大多是咨议局的乡绅,县学的学生,还有些看热闹的百姓。澳洲人派来得是他最熟悉的熊卜佑。熊元老满脸微笑,带着一队乐师并几个手下。 照壁前是个乐队,正吹吹打打的演奏着一首澳洲人的 “靡靡之音”,吴明晋听人当小曲唱过,似乎叫:《何日君再来》。 虽然是靡靡之音,但是此时倒也十分应景。吴明晋在县衙大门的台阶上向众人拱手作揖,看到刘进士也在送行的缙绅中间,各种感慨涌上心头,心中一热,眼角微微发酸。 熊卜佑上前来握了握手,又说了几句“指日高升”之类的恭维话,接着刘大霖也由人扶着上来敬酒――他自从得到了临高总医院的治疗,刘三又训练了几个仆人丫鬟当理疗师,每天坚持给他服药、针灸、推拿,进行种种复健,刘进士不仅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早逝,反而渐渐能支着拐棍行走了,除非远途,否则已经不用轮椅了。 吴明晋接过酒杯――刘大霖是临高缙绅大户中的“首脑”,能够得到他的敬酒相送,对州县官来说是莫大的荣誉。这可比某些名声不佳的州县官卸任的时候只能雇几个人来糊弄场面有气派的多了。 饮过刘老爷敬的酒,一时间鞭炮大作,两个百姓走上前来,脱下他的一只靴子――这是脱靴之礼,然后又有人送上涂着“德政”二个大字的朱漆木牌子,又奉上万民伞一把。这送行卸任官员的仪式就告“礼成”了。 这边熊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几辆双轮和四轮马车用来接运家眷和行李。家眷已经登车,吴明晋登上红旗马车,这时候乐队齐奏民乐版《友谊地久天长》。送行众人一起行礼,这时候他听到送行的人群中有人在哭,吴大令再也忍不住,以袖拭泪,再三拱手,这才钻入车内,在乐队的伴奏下车队缓缓启动,沿着县前大街往城外而去。 吴明晋的新任地就在临高的海峡对面,不过他照例要去省城一趟才能赴任。吴明晋还没登上前往广州的班船,对外情报局的机构就开始运转起来了。 由广州站运动吴明晋当雷州通判的事情一点不难办――他的考绩、任期都合适,雷州又是个很少有人愿意去的远州恶军,虽然出息很不错,但是外来官吏往往不服水土或者感染疫病一命呜呼,官员往往对此视为畏途。情报局比较在意的是如何到了新环境中继续有效的控制吴通判。 王师爷已经被“发展”了,但是仅仅这个老奸巨猾,唯利是图的师爷还不能保证完全的可靠性。因而李炎决定,在吴明晋等人的身边要组成一支忠诚可靠的归化民工作人员队伍,保证他们完全掌握在对外情报局的手中。 武班底好说,他们可选的余地很大;但是在文班底上略有欠缺――本来他们能搜罗到读书人就不多,能够确认可靠的更是少之又少。李炎考虑再三,决定将原先的徐闻县秀才萧占风派到吴明晋的身边,以文案师爷的身份来充当“监军”。(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萧占风 “学生萧占风,见过东翁。”来人站在阶下,深深的打了一躬。 吴明晋看着台阶下的青年书生,他身穿青衫,头戴儒巾,显然是个大明的生员。举手投足,言语谈吐都说明他很可能是一个真正的“秀才公”,不是髡贼们最喜欢的粗手大脚的贫苦百姓。 读书人投髡,吴明晋早就见识过,不过多数是读老了书最后还是白丁的童生,有功名的读书人投髡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先生免礼。”吴明晋客客气气的说道,当初王兆敏说到髡人要帮他“请”一个师爷来“帮办文案”,他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师爷,实际就是“监军”。吴明晋知道此去雷州,又是在髡人的地盘里当官,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掌心里,自己还是识时务的装聋作哑比较好。 其实自己身边的王兆敏,何尝不是已经当了髡人的“座探”,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更别说熊首长还殷勤备至的为他准备了几个仆役加镖师护院。看上去一个个恭恭敬敬,暗地里都是随身的狱卒。 吴明晋想到这里,不由的感叹:“官场一入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要不是为了当这个官儿,能多弄几文银子将来回乡养老,自己何至于此?! 当下笑容满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聘书:他亲自书写,用得是大红全帖,面写“关书”二字,脩金每年二十四两,三节再馈赠二两。封套上再加个签条,写的是“萧老夫子惠存”。 萧占风接过聘书,双方又是一阵客套。照例,吴明晋要宴请萧师爷,萧占风恳言辞谢。 “学生即受了东翁的关书,还要回去安顿一番家室,方能随堂翁上任。” “哦,先生是哪里人士?” “学生是徐闻县人士。” 这倒不坏。吴明晋想,徐闻是雷州的属县,有他在自然方便许多。髡人倒是用心良苦。 “东翁请安心,学生回家一趟,二日之内必然回来。学生已经吩咐人预定了大波航运的头等船票。” 前往广州的班船每天都有,不过附设头等客舱的班船每三天才有一次。吴老爷一行还要在博铺的旅馆包房里住上二天――大波航运每天都有船去广州班船二天开航一次。 萧占风的确是当天就赶回了徐闻,不过,他可不是去安顿什么家室――萧占风即无父母,又无妻室儿女,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 他赶回徐闻,是为了在徐闻预先安排工作――三天前,萧占风已经被任命为对外情报局雷州站的副站长了。全面负责雷州的官场工作,重点监护吴明晋。 萧占风三年前自从在糖业战争中帮着常师德和文同斗倒了企图闹事的失业工人,由此得到了谌天雄等人的赏识,不过萧占风做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利益的考量。海义堂覆灭之后,他虽然受了谌天雄馈赠的二十两银子的谢礼,却婉言谢绝了要延请他在华南糖厂或者雷州糖业公会里当个文案的邀请。 “学生要好好的念书,好歹青一衫,再考虑这经济仕途。”萧占风当时对谌天雄说,“这银子我就却之不恭了,正好用来做读书的本钱。” 原来这萧占风自有和表妹青梅竹马,暗订婚约。但是自家败落如此,他又是个读书不成的落魄书生,即使舅舅舅母不是势利之人,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落魄的穷光蛋。 谌天雄暗觉可惜,这年轻人有任侠之风,求知欲又旺盛,原本他很像好好的培养他,没想到他还是把读书进学作为唯一的考虑。 不过,人有上进之心不是坏事。谌天雄当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到华南去,我华南糖厂的永远对先生虚席以待。” 两人在萧占风家的荔枝树下把酒尽欢,酒罢各道珍重而别。 于是这萧占风就心无旁骛的认真读起书来了,好不容易得了个“附学生员”的功名。虽然是生员的最末一等,好歹也算是青衫了。正当萧占风兴冲冲的赶去舅家报喜,却得到了表妹已经订亲,择日就要出嫁的消息。 生员功名虽然到手,但是他依然是个穷光蛋,充其量也就能去当个蒙馆先生,勉强糊个口而已,自己的表妹年已十八,再也耽误不得。舅父母的举措,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不应”,萧占风有苦难言,只得郁郁还家,途中被大雨淋湿,回家便大病一场。 大病初愈,已经心灰意冷,又抱着对大明社会的仇恨的萧占风终于决定去找谌天雄,决定“投髡”。 “既然这样,不如先到糖业公会去当个文案……” “不,谌先生,我想去临高。”萧占风坚定的说道,“学习澳学。我听闻临高的澳洲人兴办学校,传授澳学。我想去那里学习,日后在澳洲人手下谋个前程。” 谌天雄大吃一惊,他遇到的大明知识分子不少,许多人对“澳学”有兴趣,但是大多归为“奇技淫巧”一类,很少有人深究所以然,更少人会愿意想去学习。不由得慎重起几分: “要学澳学,华南糖厂也无不可……” “谌先生莫非不愿学生去临高吗?”萧占风大声说道,“澳洲人在临高的行事,我岂能不知!实话和您说了,我这大明的生员不当了――我要到临高去,当大宋的秀才!”说着他一躬到底:“还请先生成全!” 于是萧占风将自家住宅的钥匙交给谌天雄,请他代为管理。自己带着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枚印章、一对绞丝银镯子――是他父母留下的“遗念”,乘上运糖的船只到了临高。从此走上了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道路。 萧占风的投髡,在当时的元老院里是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的――在此之前,虽然了临高的归化民中也有几个生员,要么是遭遇了各种天灾人祸,流离失所,被动收容来得。要么是实在过不下去,为了混口饭吃到临高来谋生。还没有一个得过功名的人主动投奔过临高。萧占风这样旗帜鲜明,立场坚定的主动来“投髡”的秀才是第一个。 萧占风出了检疫营,先在临高先是进了国民学校读书――考到了甲种文凭,随后又就读民政人民委员会委托开办的,专门培养地方行政干部的民政培训班。在学习期间,萧占风不但学习刻苦,还多次上书议事,颇有要为元老院“指点江山”、“献计献策”的意思。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和不断在临高各地“参观学习”,萧占风的上书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完全绝迹了――他很快就意识到,在治国理民上,自己不过是在班门弄斧。 萧占风毕业之后,先后被派到临高的几个村去当村长,接着又升任公社民事协理员,然后调到儋州,在儋州县办任职。他年纪既轻,原本又有文化,新知识新理念掌握得比一般农民、小商贩出身的归化民来得快而透彻,很快就成了民政部门重点培养对象,预备将来让他成为第一批归化民县长。 这次调他去吴明晋身边,虽然主要是情报局的意思,但是民政部门认为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因而很痛快的答应了这次借调。 萧占风带着几个随员在海安下了船,没有回县城自己的家――家里既无情亲人也无财产,而是直接到了雷州糖业联合公会。 他向这里的负责人严茂达汇报了自己即将到来开展工作的情况。雷州站的站长虽然是文同,但是他的主要精力都在糖业上,对其他事务不甚关心也没精力关心,实际的负责人就成了副站长兼对越贸易公司总经理的严茂达了。他的公开身份是雷州糖业公会的总执事。暗中控制着雷州三县的所有的元老院属下的势力。 “雷州这三县,徐闻是我们控制最深的地方,”严茂达介绍情况道,“县令也好,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吏也好,我们差不多就是令行禁止的地步。海康和遂溪要差一些,不过那些当官的和小吏都已经被摆平了,一般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严茂达说着叫人从文件柜里取来一个厚厚的卷宗盒子: “这是我按照情报局的通知给你复制的材料,里面包含了雷州一府三县在任的所有官员吏员,缙绅大户的个人和家庭资料。里面还有全县的基本状况概述,包括农户、人口、出产等等。” “太感谢首长了!”萧占风对澳洲人这种事无巨细都摸到清清楚楚的办事风格十分欣赏。他在长期的行政实践中早就意识到了情报资讯的关键性――可以说,澳洲人能够在各种棘手的事务中每每能够所向披靡,和他们能够随时的掌握和传递各种情报有着莫大的关系。 “呵呵,你客气了。吴明晋不过是个幌子,你要多多努力才是。”严茂达微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处理意见 萧占风知道首长言辞中的意思,立正道:“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好,你现在既然已经到了雷州,以后就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了。我正好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准备交给你处理。”严茂达说。 萧占风心想,这第一个考验就已经来了。他沉着道:“请首长吩咐。” “随我来。” 严茂达起身,带着他走过一道门,在走廊里七转八弯,穿过了好几道有岗哨的门,最后来到一座有警卫站岗的小屋里。 小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文件柜,萧占风对澳洲人的一套比较熟悉,看到这布局,就知道这是审讯要犯的地方。 严茂达打开里面的一道门,里面又是一个警卫,看守着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七八扇包了铁皮的上锁的门,显然,这是澳洲人在本地私设的监狱。 萧占风在雷州的时候,只知道澳洲人把原先祝三爷的产业都霸了去,又掌控了原来的海义堂,在海安街上大兴土木,没想到暗中居然有了这么全的规模。 看来,这海安街上的雷州糖业公会就是元老院在雷州的政府所在地。 严茂达对着警卫点头示意了下,带着萧占风走到了一道门前,示意他打开看看门上的窥视窗往里面看。 窥视窗上是厚厚的玻璃,但是尺寸非常小――目前他们还做不出镀膜非常薄的单向玻璃,只能缩小尺寸,为了确保安全,厚度也做得比较大。 监室不大,但是并阴暗潮湿,屋顶上的天窗透下明亮的光线,可以把环境看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坐着一个女人,正坐在低着头在绣绷上绣花。 虽然她的头低着,看不真切面目,但是看得出年龄不大,不过二十七八岁,肤色白皙,体态丰腴,至少也是个中产之家的妇人。 “这是――” 严茂达没有说话,又带他回到了审讯室。 “她叫秋涵。”严茂达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卷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事情非常简单,秋涵是文元老的生活秘书――曾经是……” 萧占风点点头,他认识文同――虽然没有谌天雄那么熟悉,也知道什么叫生活秘书。 “秋涵在成为文元老的生活秘书之前,曾经是祝安,也就是人称祝三爷的小妾。这点在她成为文元老生活秘书之时,已经在提交的材料中做过交代。” “但是,我们在去年对政审中发现,秋涵不但曾经是祝安的小妾,而且她还是被我们击毙的海盗古大春的妹妹。” 萧占风有点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这事和民政委员会、对外情报局都没多大的关系,是政治保卫总局的管辖范围。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向他来说。 “被揭发出来之后,秋涵交代说她是害怕才没有说实话,还说当年投奔到文元老身边的时候,确有要为祝安和哥哥报仇的意思,只是时间久了,觉得文元老对她恩深,再也下不了这个手,只想好好的伺候文元老。除此之外,别无他情,也无和外人勾结的事情。对她的供词,我们进行了肢体分析和测谎,又进行了几个月的外调,认为她说得确系实话。” 严茂达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样萧占风,继续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就要给出具体的结论和处置意见。文元老提出:希望把秋涵释放,回到他身边去工作。” 从卷宗里抽出一张格式公文纸――萧占风认识,这是“政审结论和处置意见表”。 政审结论一栏已经填写好了:“经调查:隐瞒部分个人亲属关系属实,无危害元老院和人民的事迹和言论。”下面的处置意见栏还是空白的。 “现在我授权你来填写处置意见。” 萧占风吃了一惊:“首长,这有违组织程序,我没有这个权力……” “这是我作为一个元老和雷州站副站长给你的特别授权。”严茂达严肃的说道,“你知道我有这个权力。” 每个驻外站的元老站长,实际都充当着当地最高政治保卫负责人的角色。 “你现在有半小时来研究这些材料,”严茂达看了看手表,“半小时后我回来,你填写的处置意见就是我的决定。” 审讯室里只剩下萧占风一个人。他没料到这个考验如此微妙,还牵扯到元老。他仔细的研究了不多的几份材料,无论怎么看,秋涵除了有隐瞒自己是古大春的妹妹这一情节之外,并无污点。 从谨慎角度来说,秋涵这样历史不清白,而且还一度隐瞒自己亲属关系的人,再回到元老身边不大妥当。但是换个角度来想,秋涵当文元老的生活秘书一年多,要想下手早就有过无数次的机会。 他拿起蘸水笔,在处置意见上写道:“调回原单位控制使用。”接着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他用吸水纸吸干了墨迹,递给回到审讯室的严茂达。严茂达默默的看了看,放入了卷宗。他拉了下铃绳。叫来了外面的警卫。 “填写一张11号的解除审查决定书,送过来给我签字。” 许可是霸王行动特混编队中第一批返回临高的。原本他应该回高雄去继续为发动机行动提供情报和内保的支持,但是从“中心”发来了紧急电文,要他立刻返回临高汇报工作。 “大约是鼓浪屿上的军火工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江山想。他在厦门已经提交了第一批报告给情报局,包括照片、测绘资料和俘虏的口供。 他乘坐的运输船刚刚进入港口,对外情报局局长江山已经亲自在海关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等着他了。看样子,他有些焦躁不安。 “一路上辛苦了,本来你来回奔波,应当先让你休息一下,但是这次的发现实在太重要。”江山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是机械口的几个元老根据你以前发来的照片和测绘资料做得分析。看样子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急迫。” 江山从公文箱里取出一个上了火漆的文件袋交给他,“你研究一下,马上整理出报告来。明天上午执委会就将专门召开一个秘密会议,会有一些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出席。” “这个我明白,今晚我就会把材料做好的。”江山说,“后来我在鼓浪屿和厦门岛又有一些新得发现。” “好。你一并做进去。这件事要绝对保密的。包括你咨询的专业方面的元老也只能限于少数我们列入名单的元老。” “是,我明白。”许可回答。 “那你先回家收拾一下,过两个小时,我派人过去接你。今晚你就住到办公厅第一招待所里去准备资料。”江山说。 第二天一早,会议将在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召开。参加会议的人不多:这是一次执委会扩大会议,除了执委会委员之外,只有总参谋长、海军军令部长、对外情报局局长、政治保卫总局第一副局长等人参加会议。基本上都是决策和暴力机构的负责人。 许可昨夜一直在准备汇报材料,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做完ppt。为了保密,一切的材料都是他亲自动手。 提前十分钟,许可跟着江山进入了会议室,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此时的许可,身着笔挺的海军制服――是他从前在pn服役时候穿得87式海军军官春秋常服,换了标志。这套制服因为是毛呢料的,许可就拿它当礼服用,专门在较为重大的的场合穿着――元老院海军的制服实在太寒碜了。 他手上提着一个带有秘级的公文包,上面配有一根保安绳系在自己手腕上。 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到达,会议准时开始。 主持会议的文德嗣首先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发言,随后示意江山接上。 江山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漂亮的猎装式上衣--从料子到手工一看就知道是另一个时空的产品,在这办公室里多数人穿着的棉布军便服式外套中显得格外抢眼。 “同志们。在前不久的霸王行动中,我局派遣许可海军上尉随部队一起行动,以提供情报支援和就地搜集情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厦门有了一些重要发现。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和情报分析,此事的性质可能十分严重,而且我们认为:可能还牵扯和甲船事件,因而有必要向执委会和元老院进行汇报,提请执委会就下一步的工作做出具体的指示――现在就让他来向诸位说明。” 许可站了起来,几步走上讲台,他先面向大家敬了个军礼,随后将包里的文件取出,但是他并没有翻阅,因为内容他已经烂熟于心。随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 会议使用了投影仪来播放ppt。屏幕上最先显示的是中左所城战后的几张数码照片,许可开始讲解。(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浮出水面 “d日当天,海兵队第一远征队在中左所城进行清剿的时候,在所城城墙上发现了二门临高制造的舰炮。经过检查铭文确认,这二门火炮就是前段时间海军失踪的港海巡64号巡逻艇上的舰炮。”屏幕上紧接着显示出二门已经歪倒在乱砖沙袋中的滑膛炮。炮架已经损坏,但是火炮完好无损,上面铸造的铭文、徽章和年代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银幕上出现了两门火炮的照片,全体和各个角度的特写,包括炮身和已经损坏的炮架。这种火炮只有临高的铸炮厂能够制造。 接着又是十几幅照片,分别是火炮上的弹药,引信和配套工具。 “非常齐全。”文德嗣说。 “是,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后,对火炮发射阵地周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发现了这些火炮配套的弹药和器材――全是是港海巡64号上的装备。” “等等……”文德嗣在播放到一张榴弹引信图片的时候举起了手,“这种引信他们也使用了?” “是的,根据石志奇和海兵们的汇报,他们在进攻中遭到了这两门火炮的射击,其中有榴弹。”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这种引信是19世纪的技术,在本时空是临高的独门绝技,可以说除了伏波军的海陆军炮兵,绝没有其他武装力量能够正确的使用这种引信。 “这么说,郑芝龙的队伍里有我们训练过得人?” “这个,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许可说,“不过,港海巡64号事件的确是郑氏集团所为,关于这点,我会放在最后一个项目汇报。” “好,你继续吧。” “是。”许可按了下鼠标,银幕上出现了鼓浪屿上的武器工场。 “这是我们在鼓浪屿发现的郑氏集团新建的武器工场――主要是用来铸造火炮的。”他依次展示工场里的各种设施、器具的照片和测绘资料。 “整个工场的设施照片和测绘资料我们交给了制造总监部的几位对铸炮和生产组织有较为深入了解的元老进行分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家设计的非常好的铸炮工场,其中一些设施的设计理念不但高于本时空的东亚水平,也优于目前的欧洲最高水准。” 许可展示了下一组照片。 “这是制造总监部元老认为最为可疑的二座设施之一:反射炉。”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什么叫反射炉。反射的炉的原理很简单,建造难度也不大――日本在黑船开国之后,明治维新之前,幕府也搞过一阵洋务运动,其中就包括在欧洲人的指导下建造反射炉,按照欧洲模式铸造火炮。尽管铸造的火炮依然是滑膛炮,但是反射炉的较高炉温的二次冶炼出来的生铁水的较为纯净,铸造出来的火炮有质得提高。 “冶金口和铸造方面的元老确认,这组照片里的炉子全部是用来化生铁进行二次冶炼的反射炉,大图书馆科技组确认:在本时空,这种结构的反射炉还没有出现。所以不可能是某个欧洲技师帮助郑芝龙建造的。” 下面又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第二件物品还没有成型。”许可点开了照片,这就是他在铸炮场看到的类似方形炮楼的建筑物和附近发现的各种竹木配件。 “经过机械口和建筑方面元老的辨认,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座未完工的风车。在风车周围没有发现风车内部使用的轴承和传动系统,应该尚未制造完成。建筑公司的元老指出,单从建筑结构来看,这座风车和目前我们广泛运用的提水排灌用的风车非常相似。” “郑芝龙造这个肯定不是为了磨面粉或者提水。”有人在下面开玩笑。许可也笑了一下,说道: “机械口的元老分析说,造风车有二个可能,一个是为了给火炮使用的镗床作为动力,另一个是用来碾磨火药。也许两种都有可能。总之这显然是一种提高工作效率的做法。”许可接着又介绍了这个炮场的设施、物资准备和工匠招募情况,特别是坩埚。 使用坩埚无非是为了得到优质钢材,但是在铸炮上,无论中西在19世纪中期之前都用不着钢材,再者坩埚炼出来得钢的量太少,用来制造少量刀剑或者工具还行,用来造炮是不经济的。 如果要得到优质刀剑,对掌握对日贸易航线的郑芝龙集团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制造刀剑的可能性可以被排除。 “……从现场勘探和俘虏的供词中我们得知:这个工场接近完工,从他们已经囤积了大量的铸炮资材和提前招募了大量工匠来看,郑芝龙集团对这个炮厂的期望非常大――这可能和他们正在刷新海军装备有关。在铸炮厂附近的海滩造船厂里,我们发现了若干艘正在建造中的,经过改进的大福船,这两艘船已经接近完工。我们考虑将它们牵引回香港,再做进一步的考察――这是船只的照片。” “有肋材,有甲板,还有这不同寻常的长宽比:我看得有4。”文德嗣评论道,“这船是改进版的福船。甲板和肋材都是为了安装火炮做得改进。” “是的。”许可点头,“海军方面的专家也这么说。” “这么说,到目前为止除了造船厂之外,这个军火工场还没有投入生产?” “是的。工场没有生产的痕迹――虽然根据评估他们完全可以开始生产。据俘虏说是在等待‘洋炮’。我们分析之后认为,俘虏的所谓洋炮应该指得是‘样炮’,因为在金厦等地,我们发现了各个国家制造的火炮:英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铸造的都有,口径从1磅到24磅都有。进一步说,他们还有我们船上的二门加农炮――显然他们并不缺少洋炮。” 最后许可谈到了港海巡64号的问题。 “根据我们对俘获的俘虏进行的讯问。得到如下的情报:巡逻艇是前段时间由郑芝龙的兄弟郑芝凤带人开回来,在码头进行了修复。与此同时,船上的火炮和一些装备被拆卸了下来。” 此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下面标注着:“郑芝凤”。 “我们未能捕获郑芝凤,至于其他捕获到的高级俘虏,他们对此事所知甚少,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有几名幕僚供称:港海巡64号巡逻艇是郑家出了大价钱请人劫持后,再交给郑家的。”听到这里,会议室里又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转瞬又安静了下来。 “……为了查明具体情况,我局在金门、厦门、安平等地进行了一次调查,遗憾的是没有发现港海巡64号,也没有发现船上的其他装备――包括打字机和配备的弹药。它们似乎消失了。 “考虑到要把港海巡64号巡逻艇几乎完好无损的夺取,这不是一般的海盗能够做到的,因此,我们对是谁干的非常好奇。虽然没有抓到郑芝凤本人,但是我们捕获了多名他的幕僚和亲兵、家仆。通过对这些人的进一步讯问,了解到这是一个来自日本的切支丹教徒名叫保罗的人干得。而且除此以外,据说此人还答应给郑家提供大炮等火器,号称不比临高的差多少。”听到这里,会议室的各人面色更加凝重。 “由于郑芝龙对其是如何与保罗先生联系的秘而不宣,我们没能从幕僚处得到更多的信息。但通过对郑芝凤随从的讯问,我们得到了一张保罗先生的画像。”屏幕上 显示出现了一张大约三十五到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典型东亚人的面孔。 “在座诸位可能不一定清楚此人,但是想必大家都知道兰度。”许可停顿了一下,依他的内心来说,许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同事,但是他也很明白自己的职责,“兰度元老最初来到临高时,政保总局曾对其进行过多次讯问,当时他提起过,在穿越时空时,他所在的小船遇到了风暴。当时船上有两名菲律宾船员,一名德国大副,以及一名日本人。”屏幕上这次出现了一个赤裸的白人男人的尸体照片。 “这是德国大副,因为在操纵台上撞破头部而死亡,就叫保罗。”许可有意停顿了一下,好让其他人整理一下思路。“两名菲律宾船员在遇到风暴后就失踪了,推测是被卷进了海浪中。保罗死了,日本人名叫黑尔,和兰度一起爬上了救生艇,后来救生艇被浪打翻,从此失散,兰度没有再遇到他。”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年约三十的东亚男子画像,短发,没有胡子,身形健壮,脸较白,额头光滑。 “这是当时根据兰度的描述绘制的黑尔的画像,可以看出,两张画像的形象十分吻合。”这张画像与前一张画像重叠在一起,轮廓,五官很相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决议 马千瞩提问:“黑尔我们掌握多少资料?” “据兰度说,黑尔是保罗临时找来帮忙的,兰度认为他干过军火买卖,当过雇佣军或者恐怖分子。”许可回答,“据说此人很不友善。” “我问完了,你请继续。”马千瞩说。 “据俘虏供述,保罗先生当初到来的时候就提出愿意和郑家合作在鼓浪屿设立一座军火工场,为此他向郑家展示了几件火器样本――展示是保密的,俘虏并不清楚郑家的首脑们看到的是什么,但是这次展示之后,郑家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可能是带有颠覆性效果的某种武器。” “我有个问题,”钱水廷提出疑议,“刚才在ppt中展示了若干超越本时空平均水平的设备。我觉得这是比较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能建成如此规模的工业是在人力和物资上都有所准备的,如果黑尔是个个体,他如何有这么大的能力?” “我曾经就此问题咨询过制造总监部的若干名元老,他们给我的答复是这样的,”许可取出一份文件宣读道:“单就目前交由我们研究的的物品和建筑照片来看,包含技术含量较之于17世纪是有一定优势的,但是整体运用水平十分粗糙,在构建这些物品的时候说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手段并未超过1630年代的水平。” “你的意思是不是黑尔的技术比较简陋?” “是的,制造总监部的元老的确是这个意思。”许可说,“我就‘如果只是单独一个人能否做到这些’这一主题请他们进行评估,给出的回答是:能够。前提是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供驱使。请允许我继续宣读其中的某些段落:” “单就技术水平而言,实现风车和反射炉所需的技术细节并不复杂,但是以本时空的工艺和材料水平来说,势必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这么说,黑尔先生本身还是个工程技术专家?”钱水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他这样的“红脖子”来说,在米国已经属于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但是要他们兄弟用现代设备去造一支肯塔基步枪还行,要建造一个反射炉显然是力有未逮的。 “很可能是得。”许可点头,“虽然目前尚未能缴获到体现他真正的技术水平的产品。单就掌握的材料来看,他组织人力物力能制造出来的东西应该远不如我们的工业体系下制造的产品,但是应该已超过了本时空所应有的技术水平。” “形象的说,他能制造出好用的燧发枪,但是造不出米尼枪,是这个意思吗?” “关于这个问题,工业口的元老是这么说得,请允许再宣读一段相关文件。”许可读道,“单就制造单独的武器、工具或者装备来说,我们认为,这位穿越者在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有可能制造出米尼步枪,但是他没有将其批量化制造的能力――这种米尼步枪的安全性和耐用性也会存在很大的问题……”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黑尔并没有在风暴中死去。相反的,他活了下来,并且化身为一名日本的切支丹教徒,保罗先生,现在正在反对我们。” 会场上沉默了一会,文德嗣问道:“黑尔现在在哪里?” “我们没能在郑家这里获得直接情报,所以目前尚不得而知。”许可说到此处,望了江山一眼,江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但是我们有一个猜想。” “说下去。” 许可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在前不久,我们对马尼拉大帆船的饥饿行动中,我们曾经发现了一些比较有违常规的情况――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量的采购某些过去他们不采购或者很少采购的货物,再结合西班牙在通过澳门大规模招募华人工匠的迹象,我们认为,马尼拉很可能正在做和郑氏集团相同的事情。” “你是说,西班牙人正在改进他们的武装?”军务总管何鸣问道。 江山回答:“目前我们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准确情报,但是根据现有的情况推测,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们在马尼拉有人吗?”钱水廷问道。 “兰度正在前往马尼拉的途中,很快就到了。”江山答道。 “为什么会派他去?”钱水廷问。 “饥饿行动结束之后,我们发现了船上货物的异常情况。为了解情况派他去,希望能在马尼拉建立一个谍报网。兰度元老对于马尼拉的情况有所了解,而且他是欧洲人――西班牙人对华人控制很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钱水廷没有问下去。 此时,赵慢熊问道:“也就是说,即使兰度不申请,我们也只能派他去?” “是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对元老院的一个重大威胁,显然那里正发生一些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事情。西班牙人正在改进他们的武器――我们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非常危险。我们得弄明白之后尽快商量一个对策。”文德嗣总结道。 “我们只能等兰度的第一份报告。” “但是如果许可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兰度的处境就相当危险。黑尔和兰度是相识的:我们为兰度做得一切伪装都会被揭破。因此我准备中止马尼拉的行动,把兰度撤回来。等进一步查明情况后再做打算。” “进一步查明?没人去怎么查明?这里不是21世纪,有其他侦察手段。在这里,除了派遣情报员之外没别的方法。” 江山反驳,“但这会让兰度很危险。毕竟黑尔认识他,一个穿越过来的军火贩子,一晃变成了什么范那诺华伯爵,开着了一艘现代风格的游艇。黑尔不可能是个傻瓜,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会干掉兰度,然后更深的隐藏起来,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那就让兰度低调些,别当什么伯爵,他不是007。” “马尼拉的欧洲人圈子很小,一个新来者,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瞩目。”江山发挥着对外情报局的专业特长。 陈海阳第一次发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有危险,情报工作也会有危险。不能说有危险就不干吧。” “但是这已经不是危险了,简直就是送死。” “怎么会,不是说了,黑尔是不是活着,还有他是不是在马尼拉,这都只是推测,也许事实不是这样呢。或者他不在马尼拉也不一定。”陈海阳说。 “但如果黑尔在的话,那我们就是送兰度去死。这次厦门的发现很重要,我理解诸位的担心。但这并不是去冒不必要的风险的理由。一旦兰度暴露了根本不会给我们营救他的机会。我们可以训练一批菲律宾土著的情报员,他们将能更好的收集当地情报。困难很多,但是办法总会有的。每一位元老都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江山语调激昂地总结道。 “兰度和黑尔当初是一条船上来得吧。”赵慢熊突然开腔了。 会议室里突然静了下来,气温仿佛降低了几度。 “在见识了元老院的实力后,我不相信兰度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江山说道。 文德嗣说:“那就让他充分的证明自己的忠诚吧。” “我再重申一遍:这是非常危险的行动,兰度很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那江局长你的意见还是中止行动了?” “是的,暂时中止行动。在得到更多的情报后,再做下一步决策,否则可能会打草惊蛇。”江山坚持自己的提议。 赵曼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诸位,我们在此纠缠这一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兰度已经出发很多天了。他搭乘的是普通的商船,没有无线电。就算我们取消行动也无法通知他。即使我们派出信使乘坐901去追赶也难以追到他了。 “其次,兰度的情况有他的特殊性,元老院对他进行一些考验不失为可考虑的选择。现在在马尼拉有一个黑尔正让我们头疼,还是应当先抓住重点。我认为,兰度的行动应当继续,但我们应当做好妥善准备,俗话说得好,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为此,有必要准备一个b计划。派出第二组人员到马尼拉去对他进行支援,确保兰度的行动能够成功,或者,在万一失败的时候营救他。” 众人点头称是,赵曼熊继续说道:“我建议由对外情报局继续负责这一工作,可以提请执委会动用特侦队和海军的兵力对其进行支援。” “我没有意见。”文德嗣说,“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江山问道:“如果兰度真得是叛徒呢?” 文德嗣稍稍沉默了一下:“如果兰度叛变,我们应当按照法律,将其带往元老院的特别法庭以接受审判。” 与会众人觉得这方案虽然不甚完美,至少也算是兼顾了各个方面。没人提出异议。 文德嗣最后说道“不管在马尼拉发现了什么,黑尔和他带来的一切都必须被净化。”(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霸王的余波 郑芝龙之死在福建全省,乃至东南沿海犹如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这个消息是如此令人震惊,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漳州湾的毁灭。 这十多年来,郑芝龙争霸海上,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虽然也有过被荷兰人诱捕、李魁奇的分裂这样的重大挫折,但是他一直在熊文灿的支持下在海面上无往不胜,从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一跃成为大海商,大明游击将军,“八闽长城”。郑字旗所指,无不望风披靡。 现在,这个东亚海面上的庞然大物,战无不胜的青年海主居然在短短一天的战斗中就轰然倒下,消息传来,凡是接到消息的人无不大吃一惊,继而是质疑。 郑芝龙真得死了吗? 各方派出的使者和细作四处,纷纷赶往安平、厦门等地。 福建巡抚邹维琏是在9月25日得到消息的。其实在d日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有海寇入寇中左所”的消息,但是并未在意――中左所一带是郑芝龙的大本营,他虽然对大明不够赤胆忠心,但是这八闽的安全却是一直很在意的,刘香老攻打闽安也是被他率军打败的。现在攻得又是他的老巢,郑芝龙必然会死战。 没想到随后的消息越来越糟,金、厦一带所属的地方官纷纷派来告急使者,禀报海寇势大,郑部在金厦各地全面溃败,人马都在往大陆上的逃亡。请求速派兵弹压溃军。 今天,他接到了上任以来最为震惊的消息:郑芝龙阵亡了! 郑芝龙阵亡的消息是由郑芝凤写来的书信告知的: ……髡贼渡海入寇中左所及安平县城,水陆并进。郑公提兵出城迎敌,并募死士力战,斩获颇多。然贼兵施以连环火枪,并燃放巨炮。郑公拔佩刀接仗奋力入,击杀十余人,身中数弹犹大呼酣战不已。为髡炮伤足尤指挥城头屹然不动,登岸髡贼大队拥至,又伤连珠火枪七,郑公力竭,不能支,乃北面再拜,解印绶付于从营骁将佟泰郎曰:“吾不能复生,汝急免吾首,掷体沟中”,一恸而绝。 郑公败殁,贼遂入城大掠。军民被杀被掠者数万。髡贼并毁中左所及安平县城,并焚未尽之民房。凡石亭栏,皆毁之;大不能毁者,更以火药炸裂之。至是,两城尽为瓦砾矣…… 郑芝凤是郑芝龙的兄弟,郑家中劝告为重的首领之一,他的来报可信度是很高的。 这么说来,郑芝龙真得战死了?邹维琏颇有难以置信之感,一时间一种即喜且忧的心情浮上的心头。 喜得是,他一直为郑芝龙尾大不掉,有渐成藩镇之势感到担忧,他的前任成功的招抚了郑芝龙,肃清了福建洋面。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所谓肃清洋面不过是把过去的纷扰的众多海盗变成了郑家一家独大而已。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郑家借着官势,公然盘踞中左所,募养私兵,强征报水……已经渐渐壮大成一支极为庞大的力量。这力量,仅凭福建巡抚已经渐渐驾驭不住了。辽东军情紧急,朝议调郑家水师北上增援,每次都被郑芝龙借故推脱。 自己不比熊文灿,和郑芝龙有“恩情”,有私交――万一自己一个举措不当,郑芝龙公然反水,以福建本地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下去,势必造成整个东南沿海糜烂。如今的大明不比皇上刚即位的时候,正所谓四处走火,八方冒烟,自己再在福建闹这么一出,多半人头不保。 如今郑芝龙竟然被人所败,连性命都丢了。邹维琏惊讶之余,不由得暗自感到轻松――郑芝龙一死,郑家群龙无首,势必四分五裂,到时候自己再施展手腕,不难将他们分而治之。 忧得是,来犯得髡贼竟然有如此的力量,将郑家的老巢来了个犁穴扫庭,未来的海上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粗安不多的洋面上势必重新陷入纷乱之中。万一这股海寇再进犯沿海各地,又是海防上的大患。 海上乱一点,商船渔船被劫被杀,他并不太放在心上,但是要是海寇频频登岸杀掠,本地的缙绅势必受害,一旦惊动了京师的闽籍官员,自己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正在彷徨间,仆人又送来了南安、晋江二县送来得塘报。邹维琏一一打开: 南安塘报:……髡贼昼夜攻城,当髡兵近城门登城壁之时,忽于烟雾中望见观音像,菩萨展袖,俄而大雨倾盆,逆敌之火箭炮弹连珠枪,无一能响,贼惧,乃退。 晋江塘报:……廿日,髡贼数万犯厦门,游击将军郑芝龙力战却之,不幸中弹而亡,贼遂陷城。以苦战故,大肆屠戮,军民无孑遗者。……髡贼成群分头掳掠,犯晋江,民无以御,县中士绅出重金千余募死士百人,夜袭髡人大营,各持白刃,贼出不意,大惊。髡贼佛朗机铳虽犀利,乃胥以净桶应之,髡贼火铳皆裂。城中击贼斩首无虑百十人,贼众哭嚎弃枪炮抬尸而遁。 一派胡言。邹维琏心想。他自己曾经当过本省延平海巡道,对福建的海防十分熟悉。州县、卫所塘报的伎俩如何不知。他估计这南安、晋江两县,髡贼就是在附近露了下脸而已,根本没什么“大战”、“死战”,不过,晋江的战报说郑芝龙已经战死,似乎也印证了郑芝凤所言。 不过,起码南安、晋江两县并未失守,看塘报所言,髡贼登岸大掠之后也已经退走,这么说来,失陷州县这个大大的罪名可以免去了,至于中左所城,大可再报一个捷,来掩饰下此次惨败――至于郑芝龙之死,固然震动沿海洋面,放到官场上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已,这些年总兵、副将、参将阵亡的都已经不甚稀罕了。 想到这里,邹维琏对如何应对心中已经有了谱。他叫来幕僚,让他们先写几封信给郑芝龙等人,要他们立刻“弹压部伍,收容流亡,分屯各地以待后命。” 接着又写信给晋江、南安两县的县令,命他们关闭城门,在城下暂设营地,收容难民和溃军。 命幕僚写一篇声情并茂,沉痛之至的祭郑芝龙的诔文,预备着用。 随后他传来中军,命令他从抚标中营挑选若干本地出身的精细军士,悄悄前往各处打探形势。 “你再预备三百人马,备好十艘船只,到九龙江口待命。只等我令箭一下,你就起锚前往中左所。你去得时候,郑家的人马大约已经到了。你只要登上岸去,到所城去走一遭,再回来就是。” “喏!”中军不知道巡抚大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这事情即简单又不用冒险,少不了去得时候有开拔银,回来有赏银,也算是发了小小的一笔财。 “不要招惹郑家的人,只要安全走一遭回来,我少不了要保举你。” “谢大人恩典!” 下面,就是如何应对郑家了。邹维琏心想,要干掉郑家现在是个机会。乘他病,要他命。郑家群龙无首,势力大减少。是动手的好机会。而且福建本地对郑家不满的势力很多。郑家作为后起的海商,有了官身之后在闽南大肆并购土地,垄断出口商品和海上贸易,引起了许多本地缙绅的严重不满。但是当初熊文灿是被郑芝龙喂饱的了,招抚郑芝龙又是熊文灿的政绩,所以在熊文灿在任的时候这种呼声是被压制的,邹维琏上任之后,通过各种关系跑到邹维琏这里告状的人很多。不少本地官吏也在暗中撺掇他“治”郑家。 但是干掉郑家对邹维琏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能够讨好本地缙绅固然不错,但是现在郑家到底受损到何种程度,自己还不清楚,万一激起变乱后果不堪设想。再者熊文灿如今是两广总督兼任广东巡抚,帝眷正隆,自己下了手,势必引起熊文灿的不满。 反正郑家已经元气大伤,又失去了郑芝龙这个首领,自己大可分而治之。 他想了想,又叫来自己的一个贴身家人: “你到账房上去,关照他们准备一百两银子,十石米并腊肉烧鸡干鱼,再备一张我的全贴,一并送到晋江县县学去。” 晋江的塘报中还提到,郑氏家族的许多眷属已经逃到了晋江,目前正收容在县学之中。 “你去了之后,设法打听一下,逃到晋江的郑氏眷属有哪些人?除了逃到晋江县城的之外,还有逃到哪里去得?郑将军的夫人和幼子现在又在何处,都要一一打听明白。你再领二十两银子路上用,从家人选几个得力能干的和你一同去。” “是,老爷。”家人领命而去。 最后,他叫来心腹幕僚,要他们先商量下怎么给朝廷写奏折、请恤典。如何措辞,如何让“圣心甚慰”,讳败饰功,都是高深的学问。最后少不得也要开具保举请功的名单。这些都得幕僚们事先斟酌一番。(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漳州湾里的战国 晋江县学平日里十分安静,如今收容了数百郑氏家族的人口,变得喧闹不堪。大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闹游嘻声。厅堂里,不时冒出生活做饭时的青烟。 侥幸随着郑芝莞逃走的郑氏集团的郑家族人和掌柜、将领们的家眷自从逃入晋江县城之后就一直寄居在这里。郑氏集团在晋江、南安两县有很大的势力,不少人置办有产业,因而有财势的人很快就各自投亲靠友或者到自己的庄子上去住了。县学里的人便渐渐的散了。然而安平城内逃出的混饭吃的远方外支的族人、中下级人员的家眷、失散的仆役、伙计和亲兵,无处可去。苦苦在这里等着返回安平的日子。 就在这县学的后面一进的厅堂里,百十个人在大厅、厢房和院子里济济一堂,有许多是肤色黝黑的黑人士兵,还有不少是带着太刀的日本武士。 统太郎一干人带着郑森从金门岛上逃脱之后,不敢在岸边久留,统太郎毕竟是外国人,对沿海的地理不大熟悉,便带着郑森逃往他曾经多次去过,路径最为熟悉的晋江县城。 沿途统太郎收容了不少散兵游勇,一路奔逃到晋江。晋江县城内已经聚拢了许多从金厦。安平等地逃出来的郑家族人。 然而,城里地位最高的郑芝莞似乎对郑家的继承人毫无兴趣,连形式上的拜见都没有来一下,只是打发仆人送来了些钱米衣服,再也没了音讯。 除了郑芝莞之外,郑氏集团似乎象是将他们忘了一般,始终没有人来过问统太郎一行人。如此的漠视让统太郎很是吃惊:家中的当主已经死了,留下的少主就是当然的继承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拥立?他开始以为是其他人还不知道郑森已经掏出虎口,便派出人四面去寻找脱逃出来的十八芝成员,特别是郑氏的“一门众”,但是到现在为止,一个人也没有来。 县学里聚集的散兵游勇都把少主视作救命稻草――他们都是下层,没多少积蓄,郑家一旦完蛋,他们就成了失业无着之人,当然都巴望着少主能够继承家主的位置,自己好歹有个“共患难”的情分在内。 统太郎虽然对郑氏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所知不多,但是也知道统帅郑芝龙没了之后,要把郑家的人收拢到一起是十分困难的。 由郑芝龙的长子郑森来继承父位,从形式上说是没有问题的。但郑森今年才七岁,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有能力来统御郑家度过危机。 郑森登位,势必要有强有力的辅佐人才能掌控局面。 照理说,这是携天子以令诸侯的好机会,辅佐少主的权臣篡夺权力,作威作福的事情,在中日两国都不乏其例。郑森应该是香饽饽才是,没想到居然完全无人问津。 连郑芝龙的兄弟都没有表示出要辅佐自己这个侄儿。只有郑芝凤派人送来过钱米,说安平、金门、厦门都已成瓦砾,一时间无法安置,只能委屈他们继续在县学居住。然后便再无下文了。统太郎毕竟是外国人,对此一筹莫展。 这些日子来,只有死里逃生的马托斯带着黑人卫队的残部几十人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个非葡混血儿也拿不出什么建议。 现在统太郎能够商量的人只有一个钱太冲。 这个钱太冲原是某位郑芝鹏麾下的一个普通文案师爷,据说原本是广东人,被人推荐来混碗饭吃。如今主人战死,他也就成了无业游民。 统太郎觉得钱太冲是个很神秘的人,他虽然是个书生,却皮肤黝黑,身材健壮,手脚上都是老茧,看上去像个劳苦出身的人,有一次统太郎看到他打水洗澡,发觉他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似乎是曾经上过战场。 但是钱太冲几乎从来不说他过去的事情,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直到几天前,统太郎想请一个使者去郑芝凤那里当说客才和钱太冲有了交际。 统太郎认为,郑芝凤是郑森的叔叔,又是郑家的实力派之一,由他出面来辅佐少主是最为合适的。因而一直想说服他。但是他毕竟是个日本武夫,当说客实在有难度,于是他就看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书生。 钱太冲一言不发的带着盘缠去了,几天后他回来――除了带来了几百两银子之外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愿意派人来迎接少主?!”统太郎失望至极。 “只说目前金门岛上一片废墟,又有许多尸体没有清理掩埋,少主移居过去,生活起居诸多不便,还请少主在晋江多将歇一段日子。” “混蛋!”统太郎骂道,“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就已经这样对待少主了!” 统太郎这么生气是有道理的,因为昨天他派了个使者去郑芝莞那里,要求他将郑家在晋江县境内的一处田庄打扫出来,让郑森一行人移居进去――几百号人住在县学里诸多不便。 没想到已经接受了晋江县境内所有郑氏田庄的郑芝莞竟然以“髡贼匪患未清,住在城外不安全”为名拒绝了。 “看来只有找郑联郑彩兄弟了……”统太郎一筹莫展。 “找他们不是与虎谋皮吗?”钱太冲说。 统太郎一愣,到现在为止这个书生还没发表过什么具体的看法,现在他肯说出自己的见解了,不由得精神一振,赶紧说:“以先生的高见呢?” “高见没有,不过连亲叔侄都不愿意出头,何况他们是外人。”钱太冲有点落寞的说道,“郑家两兄弟原本就是独立的势力,后来投奔到将军麾下的,原本就是借得将军的势力,如今将军死了,他们又占了厦门岛,大约是打算自己做自己的买卖了,还要拥立少主做什么?” 统太郎深感失望。 “厦门岛已成了郑联郑彩兄弟的天下吧?!” “漳州湾里如今是战国七雄。”钱太冲不屑的说道,“一个个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唯独和少主没什么关系。” 就在郑森等人在晋江县学枯坐的时候,没有战死和被俘的十八芝成员们正在郑氏集团的尸体上展开激烈的争夺。 实力最强的郑芝凤抢占了金门岛,郑芝豹占领了小金门岛,郑联,郑彩兄弟占据了厦门岛。郑芝莞虽然从安平逃走的时候动作很快,但是听闻髡贼已经退出安平,立刻武装了自己田庄上的庄客,并自己亲兵、家丁,大张旗鼓的“收复”了安平。 其余的郑家部将或者投靠某一势力,或者占据漳州湾内某处小岛,有的势单力薄吃不准风向的,就靠在岸边或者进入九龙江、石井江,静观其变。偌大一个郑氏集团,竟如同分崩离析一般。 郑氏集团虽然在郑芝龙手上已经建立起来了,但是内部的凝聚力还很弱,基本上是靠着郑芝龙个人威望维持着的。眼下郑氏集团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首领和一大批骨干又战死,凝聚力不强的缺点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在这个有船有人就是草头王的大海上,郑芝龙的嫡子这个名义没什么用,他名下根本没直辖的实力,郑芝龙一死,残留下军队、船只和财产都被集团高层中的幸存者迅速瓜分掉了。除了郑芝龙的近卫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至于将领和掌柜们,他们势单力薄,只能投靠某一方,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身上那更是不可能的。 “可惜我没有兵了。”统太郎虽然只经历过战国乱世的一个尾巴,但是深知武力的重要性,但是这次惨败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损失惨重,阵亡的,被俘的,失散的,差不多损失殆尽。 “现在汇集在这里的人,大概都愿追随少主吧。”钱太冲突然说道。 “那能有多少人,”统太郎说,“我手下加上马托斯的不下,总共才不到二百人。”统太郎忽然明白了钱太冲的意思,问道: “你是说……” “人少不要紧,只要敢打仗一样比乌合之众强。”钱太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神采,“再说,我们也未必需要打仗。” 在郑氏集团虽然已经形同分裂,但是好歹他们还是同宗同族。目前形势还不会出现同族相斗的局面,只是围绕领导权的各种形式的斗争将是不可避免的。在这样的时刻,亲兵的多寡确是个关键问题,但绝非主要问题。 统太郎意识到这个书生有着明确的打算,是个“谋士”,他现在正缺少一个能出主意的人,赶紧说道:“请钱先生教我!” 钱太冲却一笑:“统将军,你是东瀛人,为什么要保少主登位?郑家存亡与你又有何干系呢?” “这是将军临终的托付。”统太郎亢声道,“我等被迫从东瀛出走,这些年来一直在将军麾下效命,得以衣食无忧,生活优渥。知恩图报,难道不应该吗?” “呵呵,说得好!”钱太冲点点头,“那我就帮你。”(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节 钱先生 钱太冲自从被俘之后,在临高待了二年多。他是贫寒人家出身,虽然靠着当蒙师和游幕积下一点钱财在家乡娶妻生子,却连个小康人家的水平都没混上。因而被俘之后无人赎他,眼见着营地里的官吏幕僚一个个都赎身还乡,自己却只能待在俘虏营地里每日干活,心中愤懑不已。 和他一同被俘的常青云因为平日里养尊处优,干不动俘虏营里的苦活累活,“几欲死”,钱太冲因为平日里和他交往多些,又是一位博闻多识的举人老爷,因而对他多方照顾,有的苦活累活也常常帮他做了。把个常青云感激的热泪盈眶,多次表示只要一被放出去就和他结为异姓兄弟,将来是通家之好。 后来常青云的家人赎他出去,常青云信誓旦旦,送一回去就筹钱也把他赎出去。钱太冲便这样在俘虏营里望眼欲穿的等着常青云来赎他。 没想到常青云这一去就如渺无音讯。最终,还是他自己干活积满了点数才算是获得了自由身――这一来已经到了1632年的春天了。 获得自由之后,钱太冲谢绝了俘虏营里的民事干部在本地落户工作的挽留,决议要回大陆去。他这几年在俘虏营的工地上见识了太多澳洲人的事情,愈发感到澳洲人迟早是朝廷大患,自己在髡贼这里卧薪尝胆几年,正是回去报效朝廷的时候。 钱太冲带着俘虏营里发给他的一点盘缠和当初当俘虏的时候留下的一点行李,从临高先是坐公共马车到了琼州,去找原先的东家广东左参政分守海南道施邦曜。 施邦曜自从澄迈大败之后,一直蛰居在琼山县的分守道衙门内,每日不上衙,不会客,“自作楚囚”,算是与澳洲人“非暴力不合作”。他念及旧情还是接见了这位前幕僚,表示自己现在身在不测,不能留用他了。不过施邦曜在福建曾任漳州知府,和郑芝龙打过交道,便为钱太冲写了一份荐书,又赠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去福建投奔郑芝龙,好歹混口饭吃。 “髡贼在琼州已成燎原之势,”临行之时,施邦曜嘱咐他,“可惜朝廷如今被流寇、东虏所困,竟不能相顾,令此獠坐大,先生陷髡贼日久,如今脱出囚笼,将来必大有可为。” 钱太冲揣着这番鼓励,心头热乎乎的到了安平,没想到郑芝龙根本没见他――郑芝龙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各种大佬推荐来吃闲饭的人如过江之鲫,钱太冲不过是个秀才,又没什么名气,郑芝龙身边的幕友已经有四五十号人了,便把他推荐给了郑芝鹏。 郑芝鹏也没把钱太冲当回事,就让他做了个帮办文书的师爷,活很简单,人也清闲,待遇当然也不高,纯粹是看着施邦曜的面子给口饭吃。 此次郑家的覆灭,钱太冲并不象其他人那样感到惊讶。在他看来,在琼州府已经成了气候的髡贼要灭郑芝龙这样的乌合瓦聚的海主不足为奇――钱太冲在郑芝鹏幕中几个月,冷眼旁观,知道郑氏集团不过是个海商集团,一切都是为了逐利,并无多少政治上的远见。较之于髡贼,堪称云泥之别。一旦与髡贼开战,失败是必然的。 这种反差反倒是坚定了钱太冲与髡贼作对的决心,他胸中和一般的中国文人一样,颇有一番想做大事业的雄心。在旧有的社会体制下,他一个小小的穷秀才难有作为,现在郑家被重创,家中又是四分五裂,嫡子郑森无人扶持,正是自己出头力挽狂澜的大好机会。 只要能将郑森扶上郑家当主的地位,再徐徐图之――钱太冲颇有自己当郑家“太傅”的想法――说不定能在这东南海域谋划出一片新天地! 现在聚集在郑家少主身边的人,都是些郑氏集团的底层人物,马托斯和统太郎固然忠心耿耿,但是对这官场之事所知甚少,而且头脑简单,很容易被利用。自己操纵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此时,眼见日本人已经送上门来,他便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把自己这些日子里在肚子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的文章拿了出来。 “统先生!难得你忠贞不二。”钱太冲连连点头,“你想扶幼主即位,其心可悯。只是这样奔波,完全是于事无补。” 他在郑芝鹏幕中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郑氏集团的状况了解的很是清楚,所以对郑芝龙死后,郑氏部将四分五裂的局面并不惊讶。 “……森少爷年龄幼小,将军又在盛年,没有为他预备师傅和部下。所以现在郑森少爷唯一有得就是一个将军嫡子的身份,”钱太冲说,“他没有自己的势力,对郑家的部将来说不值一提,也就没人在乎他的嫡子身份了。森少爷的母亲又是日本人,在很多部将看来更是‘非我族类’,而且也没有外家的势力可以支持他。” “这便如何是好?”统太郎有些着急。 “呵呵,不要急,还是有一个人在乎森少爷的。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森少爷的困窘,否则我担保他一定会对森少爷鼎力相助。” “是谁?!” “福建巡抚邹维琏。” 邹维琏的名头,统太郎是听说过的――不但听说过,他还曾经随同郑芝龙去参见过,知道此人是福建全省的长官,是个十分有权有势的“大名”,但是他知道郑芝龙和这位邹巡抚之间一直面和心不合,不如从前的“熊巡抚”来得和睦。 “邹巡抚和将军一直不和……” “此一时彼一时。”钱太冲觉得向一个日本人解释有点难,“从前是老爷在世,现在老爷不在了,郑家群雄并起,他就另有考虑了。” 郑芝龙在世的时候,郑家作为一个整体对他这个福建巡抚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现在郑芝龙不在了,郑家陷入四分五裂,固然消去了心腹之患,但是群雄逐鹿的局面也不是他所乐意看到的。分裂的郑家势必会陷入彼此争斗的战火,福建沿海会受池鱼之殃,原本粗安的东南沿海局势也会再度变得恶化起来,到时候邹维琏就很难向朝廷交代了。 一个大而弱的郑家才是邹维琏希望看到的局面。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的话,作为福建一省的巡抚,最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统一但内部四分五裂的郑氏集团。这样,集团内部的各个势力都会努力讨好拉拢官府,他邹维琏才有长袖善舞的空间,不管对朝廷,对他个人都好。 作为邹维琏来说,他想拉拢郑家的其他人都不容易,郑氏集团的首脑人物都有各自的班底势力,邹维琏想拉拢他们,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一旦扶持起来,是否又会成为另一个郑芝龙也犹未可知。与其让欲壑难填的大人继位,远不如让没有欲望的幼儿登位省心。 何况,钱太冲冷笑着想到,如今在漳州湾里争权夺利的郑家诸人都没有想到:郑芝龙能有今天,和他披上了官皮有莫大的关系。郑森不仅是郑芝龙嫡子,还是郑芝龙的世袭军职的继承者。现在,年幼的郑森就是朝廷命官,其他郑家部将只不过是些“草民”而已。 邹维琏以福建巡抚的名义出面来扶持“袭职”的郑森,不但有官面上的借口,从私面上说,他维护的是“孤儿寡母”的正当权益。堪称光明正大。也给了邹维琏名正言顺的干涉郑氏集团以充分的借口和机会。 邹维琏在扶植郑森,所费无几,对郑氏集团的牵制却是很大的。 以邹维琏的才智,应该不会没想到这点。钱太冲对自己的推断有很大把握――而且他知道福建巡抚曾经派人询问过田川氏和郑森的下落,显然这位巡抚大人对这母子两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统太郎对他的分析五体投地,当下表示愿意一切听“钱先生”的,只要能让福松当上家主的宝座。 “现在我们不要着急,”钱太冲胸有成竹,早就把下一步计划盘算了好几遍,“这县学里聚拢了不肯散去的,都是少主的忠义之士。我们不应该对他们置之不理,各处送来的钱米银两,以少主的名义散发给他们一些。” “可是我们钱米并不多……” “将军身前富可敌国,他的嫡子难道还会在乎这一点东西吗?”钱太冲微微一笑,“要定人心。” “先生高见!” “外面有几个读书人都有些见识,又能和少主共患难,我们要拉过来,为少主所用。你晚上派人悄悄的把这几个请来。”钱太冲说着给了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没有一个姓郑的人,钱太冲认为,此时不宜让郑氏族人搀和进来,以免有人意图用自己的血统来夺取领导权。闽南这个地方,乡谊和宗族的观念很强,自己不但外姓而且是外乡人,更要提防。 等到木已成舟之后,再考虑吸纳郑家的族人。 “都依先生。”(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节 晋江谋划 “将军的遗体现在何处?”钱太冲对这个问题很是关注。 “将军的头颅,我逃脱上岸的时候用石灰保存了,藏在九龙江口的一处隐秘之处,只是留在厦门岛上的尸身不知有没有被髡贼掠去。” 众部将“收复失地”之后,也的确寻找过郑芝龙的遗体,不过,陪伴郑芝龙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日本雇佣兵们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脱逃出来的也随统太郎到了晋江――郑森无人问津,统太郎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求教。众将便一无所获。日子一久此事就被人遗忘了。毕竟现实的争权夺利更要紧。 “这就好办了。”钱太冲想,没了尸身的确有些缺憾,但是头颅在就没问题。 “愚蠢的家伙,乡巴佬!” 钱太冲想:郑家的众部将只知道争权夺利,依然不脱商人只逐眼前利益的短浅目光。根本没考虑到殡葬郑芝龙的政治意义。郑芝龙不是草头小民,是堂堂正正的朝廷经制武官,为他主办葬礼就是就等于向天下宣布,自己是郑芝龙的继承人。送葬本身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 “你再派一个精细的人,悄悄的先去九龙江口设法去将将军的遗骸取出。”钱太冲嘱咐道,“一切都要隐秘从事。” “这个我省得。” “我明日就去福州,求见巡抚大人。你要在这里护持好少主。”钱太冲说,“不要外出,尽量少与人打交道,不要提及巡抚大人和我的去向。” 统太郎郑重的点点头。 钱太冲的福州之行很是顺利。邹维琏听说有人带来了郑芝龙嫡子的下落,当即关照亲自接见。当他听说郑森已经从髡贼手中逃出,目前正住在晋江县学里,不由得大为高兴,盛赞钱太冲、统太郎等人“忠勇可嘉”,又对郑芝龙之死表示沉痛的哀悼,接着问起了郑芝龙的后事何时办理,他好去亲自吊唁。 “将军遇害之后,遗骸惨遭髡贼荼毒,只余首领由部下统将军拼死带出,如今正供奉在庙内,预备着择祭开吊……” “此事事不宜迟呀。”邹维琏皱眉说道,“将军即已殉国,还是应该入土为安。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犹未开吊,说起来,朝野的风评都不好。” 百善孝为先,郑芝龙阵亡已经快一个月了,郑家部将也全部“收复”漳州湾各处,到现在却连办丧事的风声都没有,岂不是太过荒唐,若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御史风闻了必然是要弹劾的。 对这件事,钱太冲早就胸有成竹,当下拭泪,作痛心状,将郑森目前的处境大约的讲了讲。 “……森少爷如今是寄人篱下,一饭一茶尚且仰人鼻息,何况再要主丧开吊呢?”钱太冲说到动情之处泪如雨下,半是真情半是做作,忽然从椅子中站起来,撩袍跪下行了个大礼,“还请大人为森少爷做主!” 左右赶紧扶起钱太冲,邹维琏当即表态,自己一定为郑森“做主”。 邹维琏身边的从人这一天都大为吃惊,大人不但亲自接见了这个一脸穷酸相的秀才,还“相谈甚欢”,最后甚至把听差都打发了出来,二人在暖阁内密谈到掌灯时分。 钱太冲踌躇满志的回到晋江县城:邹维琏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对扶持郑森牵制郑家诸将极有兴趣,不但和他相谈甚欢,给了他足够的口头允诺,那拿出了实际的东西。 一是尽快落实郑森的袭职事宜,钱太冲已经拟了郑芝龙的“遗折”,请巡抚大人代呈,至于袭职的具体手续都由邹维琏的幕友代办,能够很快落实。 其次是邹维琏答应,一旦举办郑芝龙的殡礼,他一定亲率省内大员到场致祭,以充分显示福建官场对郑森的支持。同时他还会秘密给漳州府和属下各县的县令下手札,要他们给予钱太冲充分的行事方便。 最后,他还答应在经济上甚至军事上给予钱太冲以支持,确保郑家的嫡子能够顺利继承这个家主之位。 “这位是曹将军。”邹维琏命人传来抚标中的一名千总,“你别看他年轻,却是一位忠义之士……” 钱太冲看这位年轻的偏将,长得很是魁梧壮实,一张圆脸尖下巴上悉悉索索几根胡须,翻鼻孔小眼睛。看上去也还精悍。似乎有些面熟,好像见过似得。 “曹千总当年随同何将军征过髡贼。澄迈城下我师不利,幸赖曹将军殿后死战,何镇台才得脱出髡贼重围。”邹维琏笑道。 钱太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小将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澄迈之败中的幸存者。 “卑将无能!” “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邹维琏摆了摆手,“这位是钱先生,你们以后要和衷共济,共捍我八闽海疆。” 两人齐齐唱诺。 “我明日就下令,调曹千总带一百士兵移防到晋江,暗中为你助力。”邹维琏笑道,“你们之后要同心协力。” “是,多谢大人!”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监军”,但钱太冲认为并无大碍:他们目前势单力薄,的确需要人手。而且曹相蛟是巡抚的人,用来壮门面也是好得。 倒是统太郎心存芥蒂,他和郑氏集团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官府本能的有很大的戒心。但是钱太冲表示,要想让巡抚大人出力,这点代价是必须的。何况有巡抚面上的人在晋江城里,其他各派势力真要起了什么“不利于孺子之心”的话都要心存忌惮。 “我们很弱,要依仗巡抚的力,就只能委曲求全。”钱太冲耐心的解释道,他深知统太郎为了“大义”的名分随时可以去冒生死之险,是不可多得的忠义双全的人,将来必然是郑森身边不可多得的腹心大将。自己要辅佐郑森重整旗鼓,一定要做好对他的笼络工作,“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必须忍耐。” 钱太冲见过邹维琏之后,晋江县令原本观望的态度忽然热络起来。不但三天两头派人送米送柴来问候。还表示县学里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再催促他们搬走让出地方来。这群人的处境大为好转, 这么一来,不但统太郎一干人对钱太冲大为信服,原本以为无处可去蛰居在县学里的散兵游勇们也对钱太冲一干人有了信心,纷纷“积极向组织靠拢”。 钱太冲并以为满意,晋江县城从来就不是郑家的地盘,自己在这里只能算是寄居的性质,不能作为重振旗鼓的地盘,有必要在漳州湾里夺取一块自己的地盘! “我们要夺回安平。”钱太冲说道。 之所以把目标定为安平,因为安平是郑家的中枢,不但是郑芝龙的府邸所在地,还是郑氏祖坟、祠堂所在地。郑森作为郑家的少主,重入安平,其象征性意义不言而喻,对目前散落各处,没有能力参与漳州湾争霸,正在观望中的郑氏族人、将领的号召力极大。 一旦占领安平,少主就坐定了郑氏集团的“正统”,又有邹维琏在官面上的“背书”,在道义和法统上就占据了半壁江山。 从经济上来说,安平是对日贸易的重要贸易港口。前往日本的安海船不少是从这里出发的,夺取安平等于就是掌握了相当份额的对日贸易份额相当部分,一部分在被袭击的时候没有返航的安海船就会选择投靠少主,海上力量和经济实力就都有了。 统太郎对选择安平没什么意义,只是有些担心,说: “我们的兵力不足,需要出奇制胜才能取胜。” 他郎对近在咫尺的安平早就在窥觊了,因而一直派人悄悄的去探察。郑芝莞的的家丁亲兵有好几百人,还有武装起来的庄客一千多人――他为了防备其他部将的侵袭,日夜戒备,仅凭借统太郎手下聚拢起来的三百名各路散兵游勇要夺取安平还是有难度的,当然,真要谋划的好,也不是全无机会。统太郎这样的日本武士出身的佣兵,最擅长小股厮杀和偷袭,而且胆大妄为。 “我们不能动武――郑芝莞和少主怎么说也是叔侄关系,绝不能落下这个话柄。”钱太冲似乎胸有成竹,“要和平的夺取安平。” “安平现在虽然是一片废墟,但是郑芝莞连晋江县内的一处农庄尚且要推三阻四,何况是安平一城?” “马上就是十月初一(16321112)寒衣节了。”钱太冲说,“郑家祠堂向来一样要祭祖,烧寒衣。少主是郑家的嫡子,又袭了世职,照例要回祠堂主持祭礼――纵然他年幼不能视事,也是要在场的。我们就以祭祖的名义回安平!” “郑芝莞要是阻挠怎么办?” “他不敢这么做,否则就是把自己陷于‘不忠不孝’的境地里了。纵然以后下海当海盗,恐怕也混不下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列数他的十大罪状,有道伐无道,堂堂正正,名正言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节 夺回安平 统太郎被他这番话说得五迷三道,这个日本武士从来也没想到阴谋诡计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来,对钱太冲佩服的愈发五体投地。不过他有些好奇,问道: “是哪十大罪状?” “身为安平守将,髡贼来袭之时上不顾主母和少主安危,下不顾满城眷属族人,不发一炮,弃城而逃,是一大罪!” “对!” “主母、少主蒙难,既无破敌之法,又无援救之策,坐视不理,是二大罪!” “将军野战阵亡,不殓骸,不举丧,不除吉服,每日饮酒作乐,嘻戏如常,‘丧心病狂’如此,是三大罪!” …… 钱太冲一一列举,一口气念了十条罪状,一条条都是当时社会环境下十分严重的“罪名”。真要按照这些罪名追究,郑芝莞人头落地也还是轻得。 “我们要杀了他?” “如果他明辨事理的话,就容他戴罪立功。”钱太冲并不准备杀人――尤其是郑芝龙的族人,这在宗法社会里是很严重的事情,更别说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外人。 郑芝莞本人无足轻重,但是一旦杀了他,会使得郑家族人产生抗拒戒备的心态,今后的事情就更加难以开展了。巡抚大人虽然支持他,但是毕竟力量最小。 “我现在要去觐见少主。”钱太冲说,“把这些事情向他禀告。” 郑森虽然只有八岁,毕竟已经是懂事记事的年龄。虽然眼下是自己用事,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辅佐的权臣和冲龄即位的少主,自古以来关系就是十分微妙的,自己若不能处理得当,必然会为未来埋下祸根。 不过他没有立即去见少主,而是去见了目前负责照顾少主生活起居的一位仆妇。 这位仆妇亦是郑家的远亲,原本在郑府内宅当差,与少主相识。所以统太郎带着郑森逃到晋江之后,就由也逃到这里的这位仆妇服侍。 “我一会想觐见少主,不知道少主最近的生活起居怎么样?” “生活起居倒还正常,只是平日里几乎无话。整日里沉默不言。另外少主一直不肯吃鱼肉。婢子怕他身子支撑不住。”仆妇很是着急。 这么说来,少主心中十分沉痛,钱太冲心想,但是因为身在不测,不愿意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保持沉默。这份隐忍的功夫就胜过一般的孩童了。不吃鱼肉是为父亲服丧,孝心可悯。如此说来,少主是位可造之材。 “我要晋见少主。” 郑森年方八岁,和他的父亲一样,长相俊朗,因为迭遭变故,小小年纪变得十分深沉。见到钱太冲来拜见自己,他知道这位就是辅佐自己的“钱先生”了,郑森虽然年幼,也知道这位钱先生如今正为自己的地位奔波,他是1630年才从日本回国的,汉语说得不还甚流利,依然勉强说了些话来勉励“钱先生”。 见过少主之后,钱太冲愈发有了信心。当下和统太郎等人谋划起重回安平的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突然性――虽然钱太冲不愿意杀人,但是不杀人的时候也可以突袭。他决定在寒衣节的前一天,以回祠堂祭祖为名,簇拥着郑森突然进入安平城,解除郑芝莞的武装,夺取其部众。 计划并不复杂,而且有赌博的成分在内。但是钱太冲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郑芝莞虽然也是十八芝之一,但是为人平庸,并无胆略――这点从他当初不顾一切的从安平逃走就可以知道。而且这些天来他从派去打探情报的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郑芝莞回安平后就是饮酒作乐,对政务很少过问。由此看来,他是个没多少志向的人。 实力上郑芝莞也最弱――他只有自己的亲兵家丁四百多人,至于匆忙武装起来的一千多庄客,统太郎认为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力。 己方只要行动果断,郑芝莞的意志很容易被摧毁,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夺回安平。 在行动的前几天,为了麻痹对方,钱太冲派了人到安平去,表示少主希望在寒食节那天回安平祭祖――当然遭到了回绝,理由是祠堂受损严重,还在修复中,少主回来恐怕没有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可否允许少主派人送些祭品来,以表孝心?”派去的人用无可奈何的口吻商量道。 “准来十人,不许带兵器。当天来,当天回。不得在城内留宿。” “是,多谢大人。” 钱太冲认为如此一来,安平方面就会把主要的警惕性放在寒食节当天。于是在寒食节的前一天一早以钱太冲为首,统太郎率领一百名日本佣兵、曹相蛟带五十名抚标士兵,簇拥着坐在轿子中的郑森,在晋江县令派出的衙役的开道下,突然从晋江出发,直趋安平。 为了确保突然性,全体人马一路不休息,轿夫换人不歇轿,四小时内走了三十里路,于中午时分抵达安平城。 安平的城墙没有修复,依旧是一片废墟的模样。郑芝莞因为兵力有限,把主力放在城中自家的宅邸等几个要点附近警卫。在面向漳州湾的地方布置了主力。在面向大陆的方向的地方只在原来得城门口修筑了简陋的门楼,派些士兵盘查行人。 看到这一行人突然出现,守兵不知所措――他们的确得到过命令,不许郑森身边的人进入安平,但是来得是郑森本人,将军的嫡子。 “我等奉少主回祠堂,以备寒衣节祭祀祖先,任何人阻挡少主祭祖,就是郑家不忠不义之徒,”钱太冲骑在马上,大喝道,“谁敢阻挡?” 卡口上的郑军官兵犹疑的互相观望着,不知所措。就算是士兵也知道将军的嫡子是什么身份,何况一同来得还有官府的人。真要动起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说卡口上不过二三十人而已,根本不是对方那些拿着雪亮太刀,如狼似虎的日本佣兵的对手。 就在这众人犹豫不决的当会,钱太冲一举马鞭:“奉少主进城!” 日本佣兵和抚标中军一起长刀出鞘,强行冲开关卡,进入了安平城,直驱城内的郑氏祠堂。 提前得到消息的郑芝莞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郑森会突然亲自到来。更没想到他会直驱祠堂。他原本以为郑森即使进入安平也会先抢夺原先的郑家府邸。因而对那里做了部署,也派了得力的心腹。对祠堂反而没有派兵把守,只派了些仆役打扫看守而已。 一时间手足无措。论到兵力,他手里有二千多人,武力抗拒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不敢向侄子下手,一旦伤害郑森,不但难以向朝廷解释,郑氏集团内部也会有人拿这个当借口来讨伐他。 他集合家丁,仓皇赶到祠堂,祠堂院中已经摆好了祭品,日本人卫队和抚标的士兵在院中站班肃立,一派肃杀的气氛。 “这里是郑氏祠堂,不许带兵进入!”他在大门口就被一名明盔亮甲,全身披挂的千总拦了下来。郑芝莞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抚标营的千总。 郑芝莞犹豫不决起来:他不是那种胆大包天,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现在郑森已经到了祠堂里,不但有自己的武装还有官兵护卫。要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冲进去一番厮杀之后再驱逐侄儿。这将让他名声扫地,万劫不复。 再说,他那几百家丁恐怕也不是这群虎狼之士的对手,眼看着身边的家丁都有畏缩的模样。郑芝莞屈服了:“好吧。” 阴历的十月初一,郑森以长房嫡孙的身份在安平的祖祠主持了寒衣节的祭礼。郑芝莞被解除武装,软禁起来。原本在他控制下的郑家的船只、军队、田庄和财产也都落入了郑森之手。 “先生真神人也!”统太郎佩服的五体投地,钱太冲带着他们“兵不血刃”夺取了安平城,夺取了郑芝莞的势力。 “我们事情还有很多。”钱太冲虽然有牛刀小试的兴奋之情,但是依然怀着很大的担忧。这次突然夺取了安平固然可喜可贺,但是由此其他各股势力也会对少主起警惕性,再做任何谋划就很难达到这般的突然性效果了。 “请钱先生吩咐!”统太郎等一干人都十分的兴奋。 “第一件事就是为将军发丧!”钱太冲说,“此事,我还要再去找一次巡抚大人。安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钱太冲马不停蹄的直奔福州,将顺利夺取安平的消息禀告了邹维琏。 “……全赖大人虎威。”钱太冲说着奉上礼单。 礼单上是四色贵重礼物,都是稀罕的洋货。价值不菲。邹维琏微微点头:“钱先生果然大才,不知道下一步你预备如何做?” “恳请大人指点迷途!” “岂敢岂敢。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钱某不过青一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 钱太冲毫不掩饰地说:为了下一步的计划,他需要有个官职。(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 延长的战争 他现在是郑森的谋臣,很多事情都要出头露面去办理交涉,有张官皮办事就方便的多,而且其他人也不敢轻慢他。 “先生言之有理。”邹维琏拈须点头,“只是先生只是诸生,以诸生入官,本朝尚无此例呀。” “朝廷因为边事吃紧,最近又开了例监,学生已经派人去办了。” 所谓例监,明代自土木堡之变后,为了筹措军饷粮草,命天下诸生纳粟纳马,取得国子监监生的资格,等于是以钱粮买功名。这种监生的地位甚低,在社会上也被人看不起。但是,一旦成为国子监监生,就有可能循例补授官职的可能性。特别是明末,各项制度趋于紊乱,为各种舞弊都开了方便之门。钱太冲弄到监生的资格,只要邹维琏肯帮忙,弄个小官虚职不成问题。 邹维琏微微一笑:“想不到钱先生还真是算无遗策。” 钱太冲一颤,赶紧撩起袍子跪了下来:“不敢!学生的一点小小心思,那敢在大人面前卖弄――实在是情非得已的权变之策,都是为了朝廷社稷,为了八闽的长治久安,还请大人明鉴!”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邹维琏抬了抬手,“你的心思,学生全明白。只要你好好的为朝廷效力,将来必然有一个好的前程。”他沉吟片刻道,“例监若是办下来了,给你在厦门岛大捷的保案上添一个名字就是。” “多谢大人成全!” 钱太冲由福州匆匆返回,把聚集起来的部下――包括原先郑芝莞的部下中的得力人物召集在一起。将为郑芝龙治丧的有关事项,一一布置下去。钱太冲要举办一次盛大的丧礼,以此来宣告郑森的郑家嫡子,郑氏集团首脑的地位。 “这一手很厉害,干得漂亮!”江山在办公室里看完了刚刚送来的报告,评论道,“郑家的那帮子部将要抓狂了:不去,那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去了,那等于是承认郑森是郑氏集团的首领。”他抬起来头来看了看分析处处长王鼎,“郑森身边的这个钱太冲是什么人?” “是广东左参政分守海南道施邦曜的前幕僚,澄迈之战中被我们俘虏,当了二年多劳工,今年春天才获释得。”王鼎说着拿出了一份纸面卷宗,“这是我调取到的有关他的材料。” “没想到他还是个这方面的人才。”江山翻阅了一下,“这么一来,郑家的那点事情就更加波澜壮阔啦。” 李炎咳嗽了一下:“万一郑家被他真得重新整合起来对我们不利,我看不如直接把他定点清除掉。” 江山不以为意:“不碍事,有人折腾这幕戏才好看。我们也看看这样的权谋之士到底有多少力挽狂澜的能力。” 王鼎说:“就目前来看,就算这个钱太冲能够重新整合郑家残部,恐怕也很难恢复到过去郑芝龙独霸福建洋面的局面了。” “没错,”江山拿出一支雪茄,擦着了火柴,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殖民和贸易部门正在谋划发动二场商业上的战役,彻底的打击郑家最后的生机。” “你是说前不久在元老院常委会上讨论过得对日和对菲律宾的贸易垄断计划?” “没错。”江山说,“郑家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要我们能掐断这两条贸易航线,他们就完蛋了――别说钱太冲,就是诸葛武侯、刘伯温全体复活转生为郑森当谋士,也难以力挽狂澜了。” 失去了大多数船队,丧失了大量的资本的郑氏集团现在就如同重创的伤员,刚刚从大流血的休克中缓过气来――就算缓过气来,也需要长久的营养补充才能渐渐复元,对菲律宾和日本的贸易战,就是掐断这两条对郑氏集团的存续至关重要的输液管。 “至于漳州湾里的乱局,我看郑芝凤和郑联兄弟都没这么容易归顺大木的,还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可以看。我们静静的旁观就好。” “目前已经运到香港的郑家的眷属怎么处理?”王鼎问道,“其中颇有一些重要人物的家眷。” “这事,执委会已经有了答复,同意我们提出勒赎的方案。派人给厦门各地发去名单,准许他们指名赎人。”江山说,“执委会还责成我们,根据名单制定一张详细的赎金价目表――要利益最大化。” “是不是有点可惜……” “一点不可惜――我们把这些人养在手中有什么用?送他们去干活吗?那才叫浪费呢。”李炎笑着说。 “下面我们来讨论登州的工作。” 寒风凛冽,雪花飘飘,鹿文渊站在屺母岛的寨子塔楼上,掖紧了身上厚厚的棉大衣,雪片大如手掌,纷乱的坠落下来,一会就把他眼前的大地洒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衣。 1632年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刚进入十月胶东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鹿文渊从发来大图书馆的历史气象资料中知道,今年将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季――连临高都会下大雪。 不过,比起去年的冬季,屺母岛上最危急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鹿庄主”已经是胶东半岛上的一个“土豪”了。趁着登州之乱,他手下的“乡勇”们占据了招远地区,建立了十多个个寨子,控制了好几万人口,俨然是个半独立的势力。 不但官府对他另眼相看,就是叛军也不敢招惹他,打着屺母岛旗号的人马在这一带畅行无阻。 鹿庄主对自己的成绩也是颇为自得的:除了夏季的台风季进行了短暂的歇夏之外,整个1632年屺母岛方面都在收容和输出难民,收容的难民超过十八万人,先后运出难民十多万人。东三府的许多地方现在已经变得赤地千里,人迹罕至了――百姓不是被叛军所杀所掳就是逃到了龙口、招远――其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被送到海南、济州和台湾,成为元老院属下的契约奴。 不过,这场登州大乱,已经渐渐要降下帷幕了。崇祯五年的农历八月,朱大典率领山东行营的人马在沙河击败了叛军,随后一路追击到莱州。击败了孔有德率领的精锐骑兵,莱州城算是正式解围。 崇祯五年农历九月十二日,山东行营官兵又乘胜攻打黄县,官兵在北马镇与叛军接战,叛军倾巢出动,号称十万大军,其中一万骑兵,最后叛军被击败,阵亡一万三千人,被俘八百,坠海而死的不计其数。官军收复黄县城,金国奇等又长驱直追到登州,垒营于西门外。 鹿庄主作为“地方缙绅”,因为在保卫莱州的战斗中有功,又在黄县境内“保境安民”,战后在孙元化等守城文臣武将的推荐下,得到了朱大典、谢三宾和高起潜的亲自接见,许诺在保案中论功行赏。 鹿文渊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给几位大人都磕了头――心中暗暗咒骂。官面上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又私下“拜见”了这几位大人,每人馈送了一份厚礼,给朱大典的那份尤其厚重。 登州因为坚守八个月,朝廷照例嘉奖、抚恤了守城有功官员、将领和缙绅,孙元化未得奖赏,不过得以因此免去革职拿问,以登莱巡抚降级戴罪的身份继续在军前效力。鹿庄主得了“入监读书”的资格,也就是成了“监生”,相当于举人功名。连冯宗泽也受了“小旗”的军职赏赐。 现在朱大典等人现在最关心的是攻陷登州,彻底解决登州之乱。但是对鹿文渊来说,这事不能结束的这么快。否则的话,这几万官兵一鼓作气灭了孔有德,自己这几万人盘踞招远、龙口,要人有人要粮有粮,打了胜仗,气势如虹的官兵要是起了什么想法怎么办? 几天前,谢三宾已经派人来送信,要他准备一千石粮食和三千民夫,到军前听用。 “哼哼,你以为我是大肥猪拱门?”鹿文渊暗道。他当即和颜悦色的让使者回去禀告,说自己虽然也十分困难,但是报效朝廷的事情一点一滴也不敢马虎,只是需要几天时间来准备。 他看着愈来愈密集的大雪,想到几天前收到的电报:发动机行动指挥部已经同意了他提出的延长登州之乱的建议:让叛军给官兵再来一个重创。官兵再岌岌可危中再因为自己的支持下惨胜――最好再折损几员文臣武将,这样从实力到士气上,官军就再也没有窥觊自己的想法了,他割据招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大雪纷飞,粮食必然是军中重心。”鹿文渊心想,“只要粮食有失,目前云集在登州城下的官兵就会不战自乱……” 谢三宾现在正坐镇黄县督粮,粮草是由青州运来的,由青州道杨进负责转运,朱桥,黄山馆的守兵依次接应。叛军若能发动一次奇袭,攻破朱桥或者黄山馆,即可使得粮食运输中断。(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 关键性的情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鹿文渊觉得“奇袭青州”对如今活动空间已经被压缩到登州一地的叛军来说已经是很难执行的战术行动了,朱大典、高起潜都亲自到了城下指挥围剿军队,官兵的人数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从城中传来的消息看,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已经有心要乘船逃跑,但是被部下所阻挡,显然叛军的士气已经开始跌落。 从济州岛返回来得朱鸣夏却持有不同的观点,他认为从从历史上的记载看,叛军骨干战斗意志一直不弱。官兵在北马镇大捷之后,长达几个月的登州围城战里始终没有占到大便宜,不但攻进城去的官兵几次被驱逐,叛军还多次主动出城交战,一直到李九成战死,叛军依然坚决不投降,直至出海逃亡之后还在渤海湾内多次与明军和朝鲜军队交战,一直到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投降满清。堪称真正的死硬分子,亡命之徒。 “登州的叛军不缺少战斗意志,缺得是准确的情报和机动能力。”朱鸣夏说,“只要我们帮他们一把,孔有德这帮胆大包天之辈一定会死中求生。” “问题是,我们帮他们搞掉了官兵的粮草,谢三宾、朱大典岂不是立刻就会打屺坶岛的主意?我们可是黄县境内唯一有可能筹出大量粮食的大户。”陈思根表示担忧。 武力相抗当然容易,但是他们要得是在东三府长期存在下去,明火执仗的和官府对着干不符合这一战略。 “要和当年的乌巢之战那样。”朱鸣夏已经有了腹案。 粮台一失,袁军动摇,曹军乘势杀出。一举定了河北的乾坤。换成登州,也差不多,叛军趁着官兵粮草丧失,军心动摇之机,一举杀出,至少能破围。 “这执行力,统御力要求很高啊……”鹿文渊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我觉得叛军有这个本事。”朱鸣夏毫不迟疑的说,“我读了大图书馆关于这次事变的历史汇编材料,李九成、孔有德在战术指挥上的表现相当出色,军队的作战表现也不错。只要我们提供足够的情报和必要的便利,他们会抓住这个唯一能翻盘的机会来个孤注一掷的。” 等官兵开始溃败,北上支队支援孙元化从莱州出击,一举击退叛军,挽救败退官军免于全军覆没的危机。 每次失败都是绝好的攻讦政敌的机会,不管是朱大典还是谢三宾,他们都要面对朝堂上下对他们爆发的弹劾潮,会在态度上变得平易近人一些――山东的局面越乱,元老院在这里保持存在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就越小。 入夜,大竹山岛,一艘没有旗号标志的小船悄悄的靠了岸。 大竹山岛面积很小,没有明军驻扎,距离蓬莱和龙口又适中,被选为了北上支队和叛军头目会面联络的地点。双方尽管已经在贩卖人口和收买赃物上开展了长达一年的合作,但是彼此依然谈不上信任,在这个小岛上见面可以让双方都有些安全感。 自从双方暗中达成了互利互惠,互不侵犯的协议之后,叛军和屺母岛三人众之间建立起了定期的联络制度,双方互派使者,以持有信物为证,传述口信――发动机指挥部再三提醒他们,不许有只言片纸留在叛军手中,与叛军的谈判除了元老本人之外,其他人不得保留相关文件和记录。 为此,被选为联络员的归化民都是被认为最可靠,能够严格保守秘密的人。不过此次事体兹大,所以是陈思根亲自出马。 大竹山岛荒废的烽火台下的台兵屋子里,一灯如豆,正在等候“使者”的孔有德面色晦暗,脸色阴沉。在这小岛上他用不着装出一副“胸有成竹”、“处变不惊”的镇定面孔――叛军眼下的局面,说绝望二字或许已经不为过了。 “以战促抚”、“打破莱州,夺路进入西三府,进入中原”――当初制定的二大方略至今一条也没有实现。自起兵之日起,李九成、孔有德就派出很多细作前往京师、济南等地打探消息。朝廷中原本可能主抚的大臣们不少一下都失了声,异口同声的大谈要“剿”,使得原本主抚的声音大为减弱。 以战促抚不成,夺路攻入西三府的图谋也屡次破产,明军虽然在野战中表现欠佳,但是在守城战斗中几乎每一战都阻挡了叛军的攻势,使得他们自始至终只能在登莱之间的狭窄地带活动。 一年多疯狂的烧杀抢掠,使得这一地区已经变得赤野千里,再也养不起已经膨胀到原先规模数十倍的叛军了。 铤而走险的匪徒,被迫从贼混口饭吃的本地丁壮、溃败的官兵,从饥寒交迫的东江镇大批渡海来投奔的辽东军民……这些人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空前规模的武装集团。如同蝗虫一般吃光啃光了一切。升官发财子女玉帛之类的想法已经渐渐的被“吃饱饭”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所替代。 登州当初的确存粮“堆积如山”,后来掳掠四乡又得到了大量的粮草,然而整个东三府除了少数未被兵火席卷的地方之外,整个一年都无耕种,自然也没有夏秋粮登场。随着存粮将尽,一场大规模的饥荒已经悄悄的笼罩在叛军的头上。 现在在登莱地界上能有大量存粮的,只有屺母岛了。但是,当初他们兵强马壮尚且铩羽而归,何况现在官兵就屯驻登州的西门外! 再这样下去,不打仗自家的人马最终也会因为饥寒交迫而不战自溃。 这位屺母岛的鹿庄主突然提出要见自己,又有什么所图? 关于这位鹿庄主,孔有德一直弄不清他到底有何图谋,在当初几次面对面的战斗中见识他手下乡勇的强悍战力和威力巨大的火器之后,他对这只卧榻之侧的猛虎一直抱着畏惧的心理。 幸好鹿庄主除了一度派人助守莱州之外,并不干涉他的行动。双方达成默契之后,屺母岛方面所占的地盘只是一个招远,并不在意地盘,然后便是一个劲的收容难民,源源不绝的将人口装上船只运走,似乎他所图的就是人。要不是屺母岛乡勇战法与东虏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怀疑鹿庄主是鞑子伪装的。 不知道这次鹿庄主特意请他到这里来见面是为了什么--亲自前来会面当然是在以身涉险,好歹他现在也是叛军的副元帅,二号头目,一旦就擒就是大功一件。 不过,孔有德很清楚,以鹿庄主的实力,他要助官兵灭了叛军早就可以这么做了,用不着到今天再来干这件事。 “将军已经到了,我来迟了。”来人声若洪钟,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却不是鹿庄主。 “不敢,在下刚到不久。”孔有德抱拳行礼,“尊驾是……” “我是庄主的代表,来和将军说件大事。”陈思根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将领,心情颇为复杂,两人稍事寒暄,立刻切入正题。陈思根打开一个纸包,取出几份轻薄的宣纸。 “将军请看。” 孔有德接了过去,就着灯火仔细看了看,顿时吃了一惊。 这是详细的青州一带官兵屯驻分布地图,不仅有地形道路,还有人数和指挥的将领官员的名字。最关键的是,上面竟然标记出了多处官兵囤粮的地点。 官军的粮草是从青州转运的,孔有德通过自己派出的探子也已经得悉,但是如此清楚准确的一份地图却是他不具备的。 身为宿将,孔有德当然知道这份地图的要害之处,他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抬眼望着对方:“这是……” “这是庄主给你的一点礼物。”陈思根说道。 孔有德将地图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这哪里是地图,简直就是让叛军起死回生的仙丹!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方给他这张地图,意图不言自明。但是随后他又疑惑起来――屺母岛方面的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叛军的核心层里,感觉对屺母岛这股势力的目的始终难以掌握。说他们是忠于朝廷,他们根本对助剿毫无兴趣,孔有德很清楚,以屺母岛“乡勇”的战力,和他们不断驶到龙口来接送难民的大船,要单独击溃他们也不是难事――别得不说,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截断登州到东江各岛的海上航线,他们也就根本无法“招揽东江旧人”,得到大批东江军民的来援了。 更不用说这伙人一直自己做买卖,大量的收购人口和物资,给了叛军一个极好的大规模销赃的渠道。 若说他们只是怀有野心的豪强,在利用登州之乱乘机扩展势力,这伙人除了一个屺母岛之外,只额外占了个招远,招远此地,即使在东三府也是个穷地方。即使地方豪强,也知道要多占地盘、占富庶的地盘。那有去占了一块海边的斥卤苦寒之地就心满意足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 登州溃围 如此种种,构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也使得叛军对屺母岛势力始终心存忌惮。 孔有德缓缓将这一叠纸塞入怀中,问道:“庄主为何要告知官军的粮台所在?” 陈思根微微一笑:“你若觉得有用,就拿去用,若觉得无用,一火焚之。” 孔有德还不死心:“实话说,在下对此还有些疑惑……莫非是请君入瓮?”他有心想激将一下对方,以便能套出些话来。 陈思根还是微微一笑:“请君入瓮,有这个必要么?”他面色一变,冷笑道,“若如此,几个月前尔等的首级就已经传遍九边了,还用得到等到今日吗?!”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妄自尊大之极。孔有德一阵怒火攻心,然而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在说大话,强按下心头的怒火,拱手道:“那就多谢鹿庄主了。孔某告辞了。”说罢,起身离去。 得到这一情报之后,李九成和孔有德商议,继续在城里死守恐怕时日不多――来得官军中有堪称精锐的关宁军――其中还有二千号称最为善战的夷丁,都是叛降大明的蒙古和后金士兵,野地浪战己方万万不是对手,北马镇一战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临时靠掳掠牲口拼凑起来的骑马步兵不是野战骑兵的对手。 这么一来,奇袭粮台来迫使官兵退兵就成了他们除了泛海逃走之外唯一可能的选择。 不过,现在叛军的活动区域已经被压缩到了登州,要去青州劫粮,势必要越过莱州地界。这是件冒很大风险的事情,莱州城内现在有孙元化和张焘等人率领的数千官兵――都是和他们打红了眼的山东兵和南兵,如果他们拦腰堵截的话,不管是去还是回,都会造成严重的损失,搞不好偷袭部队全军覆没。 两人再三计较,最终决定事不宜迟,趁着这些天官兵刚刚抵达城下,尚未形成合围,又天降大雪,野外极少有人活动的机会,出动骑兵对青州进行一次奇袭,一举烧毁官兵的粮台。 计较已定,以孔有德的家丁亲兵为核心,又秘密调拨了各家原东江将领的家丁亲兵,总共六百名精骑,每人饱餐一顿,发给御寒的衣物。赏了银子。每人配备一马一骡。随身带六天的干粮马料,趁着天降大雪的机会,悄悄打开城门,秘密沿着海岸线进军。 一路天降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将人马走过的痕迹很快被大雪覆盖,天寒地冻之中,官兵的塘马也不再到较远的地方进行哨探。孔有德的六百人马一路顺畅,未受任何重大损失便进入了青州地界。 青州虽然是东三府,但是因为莱州守城战的成功,在登莱之乱中受损较至于登、莱二州小得多,除了在一开始被叛军回师登州的兵锋掠过外,其后相对安定,不是赤地千里,渺无人迹的模样。自然官兵的戒备状态也差得多。 孔有德率领骑兵突然出现在青州,攻破朱桥和黄山馆等一系列屯粮地点,烧毁官兵转运的粮草数万石,青州道杨进率军仓促迎战,兵败阵亡。一时间原本已经打算“收全功”的山东行营内顿时乱了起来。 这年冬天原本就十分寒冷,进入十一月已经大雪纷飞,加之海边海风凛冽,军士冒雪冲霜,肌肤皴裂,甚苦于寒冬。而进剿官兵连冬装都未备足,朱大典、谢三宾派人四处筹备绵衣皮袄,还到处搜罗芦席烧酒以犒劳军士,又多次发放赏银,努力稳定军心。 但是粮食被烧毁的谣言却突然出现了,还没等他们查清谣言源头,从青州奔来的告急使者已经到了大营内。 这对朱大典等人不啻于晴天霹雳――天寒地冻,数万人马顿兵于坚城之下,又被断了粮食,顿时就是陷入了全军覆没的绝地! 接到这封告急文书之后,朱大典立刻召集大营内的文臣武将商议对策。诸将的意见一致:趁着目前营寨中尚有四日存粮,拔营退兵往莱州、青州等地,以便就近获取粮食。待到粮道恢复之后再次进军。 朱大典尚在犹豫――他为这次登州之围堪称呕心沥血,眼看着叛军已经成为釜底游鱼,却忽然冒出个粮道被断的事情。根据青州的急报,叛军方面似乎是派出了一支游骑偷袭了青州各处粮台。 敌人既然只是偷袭,又无后方支援,必不能持久,营中还有四日存粮,若能紧急筹措,围困登州的局面依然能够维持。这时候他想起了鹿庄主,他已经答应送一千石粮食来,想来再要他多送几千石也做得到的。听说他在招远一带招纳流亡数万人,必然有大量的存粮。黄县距离此地又不远…… 因而他没有马上下令退兵,而是让诸将暂时先回各营,谨守营寨,等候命令。 诸将辞出后,朱大典立即派人飞骑去莱州,要求孙元化派出人马先在莱州城内筹措一批粮食运送来大营以稳定军心。他又同几个重要幕僚继续商议,估计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情况,想一些应付办法。正在商议之间,忽听登州城内号炮齐鸣,欢呼声一阵阵的传来。 朱大典皱眉问道问道: “为何如此喧哗?!” 片刻之间,城内的嘈杂似乎蔓延到了营寨内,人喊马嘶,一片混乱。援剿登州统领辽兵总兵官,都督同知金国奇突然进帐来急急地说: “请诸位大人赶快上马,情势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快说!” “不知为何,诸营得知粮道被断,士兵们都鼓噪起来要走。将军们弹压不住,正被乱兵裹挟着逃跑。现在各营惊骇,势同瓦解。情势万分危急,请大人赶快上马,以备万一。” 朱大典强作镇定:“你速去传下严令,各营人马不许惊慌乱动,务要力持镇静,各守营垒。有敢弃寨而逃者,立斩不赦!” “是,遵令!”金国奇回身便走。 朱大典正在焦急间,祖大寿带着一群亲兵骑马奔来,来朱大典的帐前下马,匆匆拱手施礼,大声说: “请大人立刻移营!逆贼已经从城中冲杀出来了,请大人速走!” “逆贼已成釜底游鱼,不必担心。”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城内炮声隆隆――这些日子城内叛军很少开炮,此时却忽然一下密集开火起来,炮弹呼啸着飞向大营,愈发增加了营中的混乱。 朱大典正要说话,忽然从敌军营中响起来战鼓声,角声,海螺声。接着,有千军万马的奔腾声,喊杀声。大家都听出来:登州城内的叛军已经倾巢出动向营寨冲杀来。祖大寿催促道:“请大人火速移营,再做计较。” 孔有德偷袭得手的第二天,李九成就在城中得到了鹿庄主派来的密使送来的偷袭成功的口信。他原本将信将疑,一直没有举动。不过他吩咐手下的将领们秣兵厉马,随时准备出城厮杀。 这天忽然得报官兵营寨中人喊马嘶,乱糟糟的,知道发生大营内必然是有了变故――多半是粮道被断的消息已经传到营内。李九成自己是辽东旧将,对关宁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知道这必然是关宁将领危急之中在跑路了。他狞笑一声:“真是天助我也!”当即命令全城击鼓鸣炮,又派许多亲兵满城呼喊:“官兵粮道已断!” 随后他全身披挂,亲自率领一部分精锐为前锋,率领三万步骑兵向大营进攻,希望趁着混乱时候一举将山东行营的主力击溃。 此时,行营中战力最强的关宁诸营已经开始奔逃,余下的四川、河北、山东各镇的人马也随之逃跑,一时间诸营大乱,争相奔逃,朱大典、谢三宾等人被人挟持着扶上马背,一起打马而逃。 时值雪后,天寒地冻,关宁诸军多为骑兵,先一步已经逃走,其他各镇多为步兵,徒步在积雪中几乎寸步难行,被叛军追及,顿时如鸟惊兽窜,毫无抵抗。溃逃和追杀一直持续入夜,官兵有很多人被杀、被俘,在混乱中溃散的更是不计其数。 朱大典等人在逃跑中几乎为叛军追及,几次都动了自杀的念头,最危急的一次,他身边的亲兵全被冲散,幸好这时候一支打着屺母岛旗号的骑兵突然出现,一排火枪打过去,将叛军杀退,将他们接应下来。 朱大典惊魂未定,见到对方不过一百多人,领头的只是个年轻军官,头戴厚毛毡的范阳笠,身穿棉长袍,胸前腰间束着布带子。身边的一百骑,个个都和他一样的装束,斜背鸟铳,腰佩战刀。虽然没有着铠甲,却显得英气勃勃,十分的骁勇。 “小人黄安德,给大人请安!”听说被救的是山东巡抚,来人立刻滚鞍下马,来到朱大典马前打千行礼,“大人们受惊了!” “不要紧。”朱大典听得对方是山东口音,顿时安心,强作镇定,“多亏壮士相助!” “大人请心安,孙大人已经亲率张将军在前面接应,我等护卫朱大人前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 去向 山东行营的人马一直溃逃到莱州境内,这才得到孙元化率领的人马的接应,将追击的叛军击退。 李九成率领的叛军虽然气势如虹,但是毕竟天寒地冻,加之风雪弥漫,道路艰难。步兵跟不上队伍,只有部分骑兵执行了追击,也很快就人困马乏,寸步难行了。追到莱州境内的遇到张焘率领的官兵拦阻,便收兵回去了。 此战叛军虽然得以击溃山东行营全师,但是未能重创官军。官兵虽然辎重损失惨重,但是精锐主力基本完好。退到莱州境内之后稍加整顿,便在莱州城下扎下营寨。 莱州早已城门紧闭,朱大典、谢三宾等人督促诸将,再三安抚溃军,这才压住了溃兵要求进城的鼓噪。 城内官绅紧急会议之后,朱知府、洪县令立刻在城中召集牌甲,命令富户出粮,穷户做饭,大量的做杂粮烙饼和窝头,成筐的吊下城去,另外再次要城内缙绅“乐捐”。 原本就已经损失惨重的莱州缙绅们再一次“乐捐”。上一次,那是叛军在城下攻打,众缙绅是为了救亡图存,虽然心痛却还是自愿的。这会几万官兵云集城外,正值新败,缺衣少穿,外面又是天寒地冻,,若没有粮食打发,一个不对起来先洗了莱州城也未尝可知,一个个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认捐银粮。 城中的百姓,少不得也被勒逼一番。一时间莱州城内鸡飞狗跳,哭声震天。孙元化、朱大典和谢三宾等督促各营将领,费了一番心思,总算将城外的溃军弹压住。 朱大典等人入得城内,暂时下榻在孙元化的巡抚衙门――莱州府学内,他先分批接见了山东行营的诸领,对他们一一温言抚慰,让诸将约束部队,做好迎战叛军的准备。又接见了孙元化部下将领,夸奖了他们“尽忠国事”。最后接见了黄安德。 黄安德不是朝廷武官,只是一个乡勇头目,朱大典这次接见堪称是“殊荣”了。朱大典自然不仅是为了酬他的救命之恩,更是拉拢鹿庄主的举措。 这位鹿庄主的乡勇不但骁勇,而且举手投足都是一股精兵的架势,绝非一般的乡勇可比。难怪他区区一个寨子就能在黄县屹立不倒,还能帮助孙元化守莱州。 看来想要荡平叛兵,还要借助本地乡绅豪强的力量。朱大典随意和黄安德说了几句,听说他还是山东世袭军户出身,颇夸奖了他几句,又赏赐了五十两银子。 一切料理妥当,朱大典枯坐签押房内,依然觉得惊魂未定――他绝非胆怯畏死之人,但是这样一夜之间胜败易手,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让人难以承受。想到自己上任之后,仅仅为了督促各地围剿官军进军就费了无穷无尽的心血,好不容易到了登州城下,为了维持住士气军纪,更是呕心沥血,几至心力交猝。没想到这么后路一个闪失,顿时一败涂地。 再想到城外几万人马,虽然暂时是安定下来了,但是新败之余,一时间粮饷难续,日子久了恐怕难以弹压,而且军中辽人甚多,万一被叛军“勾引”,朱大典想到这里简直是寝食难安。一时间长吁短叹,绕室彷徨。 随着登州溃围,朝中又一次掀起了新得彼此攻讦的狂潮,一时间各派都拿此事大做文章,弹章交上。崇祯的案头堆满了弹劾的奏章。 “全是言之无物的废话!”他烦躁的将一本弹劾谢三宾的奏章丢到了一旁,站了起来。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微微抬了抬眼皮,眼见他即没有出去的打算,也不象是要茶水,便赶紧又垂下眼帘,大气不喘的站着。 原本以为克服登州只是年内的事情,没想到朱大典居然功败垂成,生生的让叛军烧了粮台,一举破围。三万大军――其中还有朝廷花了大钱维持,号称铁骑的关宁诸营――居然在登州城下被打得溃不成军,一直逃到了莱州。 眼下几万大军聚集莱州,即无粮草又无辎重,天寒地冻,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恐怕又要闹起兵变。 崇祯粗重的叹了口气:兵变,兵变,这些年来,官兵打仗很少给他带来好消息,却总是在闹兵变。过去父亲在世的时候,虽然很少上朝,却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大哥在位的时候,诸事都操纵在魏逆之手,兵变也是偶然才有。 自己登基不过五年多,兵变、水旱灾荒却一直不断,难道是自己德行不够?还是更可怕的:大明的气数快要尽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吓了一跳,暗骂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转运到青州的粮食已经大部分损失,势必要重新筹运――仅仅这点就让他心痛不已,粮食虽然紧张,通州和江南的官仓内还有不少库存,但是高额的转运费用却每每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想到前不久朱大典还上奏山东全省水灾,从内陆到海滨,各州县都遭大水灾害。章丘,新城,栖霞,金乡等处屡受水灾,请求他豁免此地赋税并给予救赈。救援山东行营的人马,不但指望不上山东本省的粮食,还得额外调拨粮食赈济百姓…… 想到户部尚书又是怎样的一副叫苦连天的面孔,他愈发感到烦躁不安。 缺钱、缺兵、缺粮,也缺能员――官儿们虽然不少,却没几个能办事的。崇祯原本打算一旦克复登州,就将孙元化革职削籍,但是眼下的这样的局面,真把孙元化赶走,恐怕登莱的局面愈发难以收拾――高起潜在秘奏中提到,这次登州之败,全仰赖孙元化率军接应方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连朱大典也是孙元化的部下救下的。 而朱大典、谢三宾的奏折上也提到了孙元化的接应。看起来,这孙元化还算能实心办事之人。 “不过,这老匹夫着实可恶!”崇祯想道,若不是他当初处置失当,这登州何至于糜烂如此! 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愈加痛恨起朱大典“辜负朕恩”,要不是他的无能,他怎么会对孙元化如此的姑息! 御案上,弹劾朱大典“贪墨”,孙元化“勾结辽人”的奏折有好几道,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要按他的心意,很想就此下一道旨意,将他们革职拘来京师严审,但是现在的局势实在不宜在临阵换帅了。 为今之计,是尽快调运粮饷到莱州去接济军队,以防有变。想到这里,他强打精神,又回到御案前。 叛军虽然获得大胜,缴获辎重无数。然而战胜之后的兴奋之情过去之后,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发觉自己的战略局面却未有太大的变化――虽然一时间官军包围被打破,但是官军主力犹存,己方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几人计较,现在要么趁着大胜余威,己方士气高,官兵新败又缺粮食,集合全军去攻,若能重创官兵,朝廷的态度说不定能有所软化;要么就是扬帆出海,逃亡东江。 前者,虽有几分把握,但是此地距离莱州数百里,外面冰天雪地,己方粮食亦短少,且没有多少冬衣,这样一路跋涉到莱州城下作战,沿途冻饿疲劳就要减员许多,即使勉强到了城下恐怕也难以和官兵交战。 后者是逃命,把握很大――他们手中有原先登莱水师和当初缴获的天津水师的数百只船只,还有一批东江镇投奔过来的船只可用。虽然带不走全部人马,但是运走主要将领和大部分嫡系人马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能顺利离开登州,渤海湾中的海岛很多。要找个落脚地点不是难事。还能和散居在渤海各岛上的东江旧部呼应。难得是一旦出海,漂泊于大海之上,再要筹措粮饷就毫无门路了,没了粮饷,这支孤军迟早也会不战自乱。 到那个时候,除了投鞑之外就再无活路了。 但是这个选择是他们很难接受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不堪满清压迫才投奔东江的,和鞑子有很强的抵触情绪。不到山穷水尽绝不能走这条路。 “不,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朝鲜!”李九成说道,“李朝孱弱,军备亦不强,我们去朝鲜占一块地,聚合东江袍泽,说不定能有一个新局面!” “也只有如此了。”孔有德虽然附和,但是对李九成的这个想法却不以为然――李朝虽然孱弱,但是毕竟是一国,这些年来为了防备鞑子和鸠占鹊巢的东江镇,在鸭绿江一带也布置了重兵,己方出海之后,再也无从裹挟人马。东江各岛的人马虽然大多和现在的总兵黄龙有隙,但是彼此之间也互相厮杀过不止一次,矛盾尖锐复杂。并不见得都会听己方的号令。 只能靠手中的嫡系人马去硬碰硬,死一个少一个,而且朝廷势必会和朝鲜会剿…… 不过,冬季渤海有大面积的封冻,出海之后稍有不慎,船队就会陷入浮冰,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在登州坚守,至少要到来年初春,冰封开化之后才能计较。(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 尾声的安排 “朱大典和谢三宾有没有提出要粮食?” “报告,没有。”黄安德回答道,“谢三宾没说话,朱大典给了我一百五十两银子,五十两给我,一百两给骑兵连的战士。我已经全部上缴了。” “很对。”鹿文渊点点头,“我们打仗是为了元老院,为了天下的苍生,不是贪图几个钱。”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看来这几年的纪律教育没有白费。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黄安德一个立正。 “你们这次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鹿文渊说,“元老院给我们送来了冻羊肉、萝卜和大白菜,我已经关照伙房,晚上给你们做顿羊肉火锅吃。” “谢谢首长。”黄安德敬了个礼,退了出去。 “看来俺这个本家还是蛮识相的嘛。”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鸣夏笑着说。 “现在老朱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向皇帝交代。”鹿文渊说,“现在他的气焰没这么嚣张了。眼下山东行营的人马还要整顿,他不得不要多仰仗孙元化了。”他有些兴高采烈,“这本来是他的功劳,没想到得和老孙共享了。我们在山东的存在也有了保证。” 朱鸣夏说:“下面就是怎么收拾李九成和孔有德了。” 叛军的战略局面并未打破,这是朱鸣夏早就估计到的,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冬衣匮乏的叛军在雪地里能够追击几十里的路已经是靠了他们拥有骑兵的优势了。即使这样,叛军在追击中己方损失也很惊人:尾随侦察的侦察骑兵报告说沿途到处有叛军冻毙的人马尸体。 叛军既不能攻破莱州,也不敢在官兵主力尚存的状态下转战平度、栖霞等地――这意味着放弃登州这个唯一可以得到增援和逃生的港口。 “我看,他们开春之后必然和历史上一样,坐船出海,逃亡东江。”鹿文渊说,“登州已经是死局了,除非我们出手,否则他们破不了局了。” 他们当然没必要出手,叛军的“活力”已经渐渐衰退,再通过叛军搜集人口已经没有必要。而他们通过一系列的运作也在登州造成了“既成事实”,下一步就是怎么从叛军的覆灭中榨取最大的利益了。 登州城内的叛军和裹挟的军民有十多万人,这部分人当中相当一部分是本地百姓,按照历史资料,现在登州城内已经开始“乏食”,到年底甚至落到要“杀人为食,熬人为烛”的地步。按照情报人员最近的汇报,虽然缴获了大批官军的辎重粮草,但是叛军也已经开始屠宰牛马牲畜为食。 而且历史上孔有德逃走的时候对全城进行了全面的屠戮抢劫,“杀劫淫污,备极残酷”。所以三人商议,为了避免城中人口牲畜损失过多,把收复登州提上了议事日程。 收复登州,消灭叛军在军事上难度不大,主要考虑的是政治因素和对未来局势发展的影响。 最关键问题就是是否放走孔有德投满清。从历史上看,孔有德等人逃出登州之后,几个月内一直在渤海湾内各岛流亡,显然对是否投满清是有过很大犹豫的,期间还几次提出招安的请求,冀图继续在明清和朝鲜之间维持一小块局面。最终投降满清有“迫不得已”的成分在内。 但是,孔有德的投满,使得明清的战略平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随同孔有德降清的明军都是训练有素的火器手和铸造大炮的工匠,从此以后满清的火器制造和运用能力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以至于在随后的战争进程中,运用火炮的优势渐渐转到满清方面来了。 元老院常委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若干次讨论,期间还召集了大图书馆和对外情报局的元老召开了听证会。最终决定,不让孔有德所部投降满清,直接将其消灭。 尽管皇汉派对此欢呼雀跃,热烈程度仅次于大量使用东南亚奴隶开矿那次。但是就执委会来说,这一决定完全是出于综合利益的考量。 如果放任孔有德逃亡,那么他必然和历史上一样,在渤海湾诸岛上漂流几个月以寻找出路。这些岛屿上几乎都有东江人马,他们或者和叛军对阵,或者随之加入叛军与官军、朝鲜军作战。大量人员死亡。孔有德从登州逃走的时候,带走军民一万二千人,降清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万人。不仅他的本部,此后东江镇在辽东各岛的力量大减,最终造成旅顺陷落,黄龙战死,等于东江的几十万人口全部便宜了满清。这点对元老院来说就很不合算。 次要一点的原因:孔有德投满清之后,元老院作为军火商的垄断地位就会受到威胁,元老院对满清的影响力也会因此而下降。 “我们要动作快一点,让明军在农历年三十前拿下登州。”鹿文渊踌躇满志的说,“新年伊始,让崇祯得一个好消息,会让他的心情好不少。” “要帮助明军攻下登州,这难度有点大。”朱鸣夏笑道,“我单独指挥北上支队还差不多。” 明军现在新败,正在喘息,恐怕不大会有很大的兴趣来再次围攻登州。再者他们真要来了,训练、战术和装备迥异的北上支队和他们也没法配合作战,到时候哪支人马争功,反而把攻势的节奏打乱;最后,明军的军纪极坏,历史上川军攻入水城后,一面作战一面抢劫妇女财物,结果被叛军反击赶出去。登州城破之后,各路官军又对登州进行了全面的洗劫,城内人口被屠杀掳掠殆尽,登州成为废墟,直到崇祯九年才逐步恢复城池 “我们单独干,干完之后把交给孙元化、朱大典就是――可惜孙元化不能独占这个功劳了。”鹿文渊现在对这位巡抚很有感情,“城里的财物人口么,自然都是叛军杀掠去了……” 正在商议如何进攻登州,忽然有人来报:孔有德派遣使者来,要约庄主面谈。 “正好,送上门来了。”鹿庄主笑道,“也好,我们先听听他们想干什么――老陈,还是你出面。” 陈思根和孔有德在大竹山岛上进行了第二次密谈。孔有德提出:愿意以城中的人口交换粮食。 现在城中人口尚有十多万,其中有大量裹挟掳掠来得百姓。孔有德等人商议,留着这些人口在城中既要消耗粮食,留在城中又有许多不稳定的因素,不如全部交给鹿庄主――反正他最喜欢的就是人口。 有了足够的存粮,就不难坚持到明年开春。否则他们熬不过冬天就沦落到吃人肉的地步――虽然乱世里的丘八们早就变得铁石心肠,吃人肉不在话下,但是有粮食的话大家还是宁可吃粮食的。 三人众经过商议,认为可以答应孔有德――既然他们已经把夺取登州人口作为目标,供养这些人口就是他们的义务,而且现在就开始供应,总比饿死、被吃掉很多人之后再供应能保存更多的人力。 当下同意人口换粮食的方案,依然按照以前换取难民的价格执行。不过这次用来换取难民的粮食全部是来自济州岛的土豆。因为新鲜土豆不耐储存,除了用来供应济州本地之外,还大量运到屺姆岛上来供养难民。 双方约定交换的人口由叛军水师的船只运到长山岛――这里目前由叛军据守,作为保证海上航线的重要据点。然后再由屺姆岛方面派遣船只将人口运走。用来交换人口的土豆也在这里交割。 根据这一协议,朱鸣夏提出了一个作战方案。 “我们先交换人口,将城中的人口减少到一个较低的数字,”朱鸣夏说,“他们必然把核心部队留下,我估计着连同眷属和工匠应该有三四万人。这部分人他们是不会交给我们的。等到他们停止以人口换粮食的行动,我们就和海军联合联合发起一次两栖攻击,直接占领长山岛,控制庙岛群岛。” 庙岛群岛距离登州近在咫尺,是登州的海上大门,叛军早在这里布置有守军。历史上,朱大典在围攻登州的时候专门派军进攻过长山岛,但是被孔有德挫败,最终未能将叛军堵在登州。 “我们一拿下庙岛群岛,叛军海上逃跑的大门就会被关闭。孔有德他们知道在海上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必然要找我们谈条件。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以要求他交出登州城和财宝为条件,准许他带着嫡系部队和全部火器登船离开登州。” “那干脆直接占了长山岛不就是了?省了还要换人口的麻烦。”陈思根不解,“再说不是说不能放跑叛军么?” 鹿文渊明白了朱鸣夏的算盘:“等他们出了海,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正是。这样我们能把人口的损耗降低到最少。”朱鸣夏说,“我们要考虑到他们有可能会拒绝这个条件,死守登州,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口不都白白损耗在里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 一网打尽 公历1633年1月11日,农历癸巳年十二月二日,在登州的叛军与屺姆岛之间的“人口换粮食”的交易结束之后的第二天,第二舰队和北上支队突然发起了对庙岛群岛的两栖进攻,一举攻占了大小长山岛,击毙俘获长岛守将王秉忠以下叛军五百多人,将登州的海上门户控制在手,第二舰队随即在登州海域进行巡逻,彻底断绝了登州与渤海湾各岛之间的联络。 在城内据守的李九成、孔有德闻听消息之后大吃一惊,孔有德亲自前来谈判,鹿文渊随即提出条件:要他们即刻放弃登州,交给屺姆岛方面。作为交换,屺姆岛方面准许他们带走全部士兵、武器和辎重登船离开。 大竹山岛上的烽火台上,寒风凛冽,鹿文渊一身厚厚的棉袍,头戴棉帽,看上去就如同个土老儿一般,但是比起身边顶盔掼甲,身披大氅的孔有德却显得悠然自在了许多。 孔有德大致答应了弃城的要求,但是再三提出现在是冬季,航行困难,至少要让他们在登州待到开春。但是鹿庄主就是拒不松口,并且表示了如果他们拒绝这一建议,就要配合官军围攻登州。 “……将军自然明白,官兵眼下待在莱州是因为缺粮,而不是没兵。就算将军能再断一次粮道。在下既能供应孔将军数十万斤洋薯,难道不能提供给官兵么?”鹿文渊缓缓说,“朱大典、孙元化可都急着要将军的人头在皇上面前交代呢。” “难道庄主不想要李帅和在下的人头在朱、孙两位大人面前市好么?”孔有德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沉声说道。 “我若要将军的人头,何必等到今日?”鹿文渊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条手绢,向空一挥。 停泊在海面上的第二舰队的四艘901炮舰上的130主炮同时发出怒吼,炮弹飞过辽阔的海面上,射入登州城内,城内顿时响起四次巨大的爆炸声,黑烟滚滚,轰隆之声远远传来。 孔有德面无人色――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901的真正威力。 “将军现在不认为我此言是虚了吧。”鹿文渊笑容可掬。 孔有德沉默半响,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一句话:“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李九成等人终于屈服,答应即日献出城池。由于叛军控制的船只有限,能上船的只有不到二万人,不过鹿庄主大发慈悲,表示愿意借给他们若干艘船只用来运载余下的人。至于海运的目的地,定为广鹿岛。 广鹿岛是陈有时的驻地,陈有时率军加入登州叛军之后,这一岛屿依然在他的部属控制之下,暂时借据此地,勉强度过冬季――托人口换粮食之福,他们有够多得土豆来过冬。广鹿岛又靠近旅顺,李九成、孔有德商议,趁着冬季有粮,就从广鹿出发袭击旅顺,赶走或者杀死东江总兵黄龙,重新占据东江旧地,整合东江各部,这样不论是和朝廷还是对东虏,都可进退有据。 农历癸巳年十二月十日,叛军船队自登州水城出海。北上支队随即进入登州城。敲起锣鼓,张贴并大声宣读孙元化出具的安民告示,城中还遗留了未能登船或者不愿从贼隐匿起来的百姓、军人数千人纷纷从隐匿地点出来投降。朱鸣夏命令将他们全部收容后送招远安置甄别。 城中残余的物资,也做了清理,未能带走的火炮、军械除了火药弃之不要之外全部搜罗走,粮草金银自然更不必说。 大海茫茫,运载叛兵的一百多艘船只首尾相顾,绵延数里,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等主要将领分乘船只,各自管带一部分船只。 冬季出海,虽然有误入浮冰的危险,但是海面上风浪小很多,航行甚觉平稳,只是海风凌冽异常,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孔有德回顾登州城池愈来愈远,只觉得心头茫然――自从吴桥起兵,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打过胜仗,也吃过败仗,过得是一种有生以来从未过过的“痛快淋漓”的日子,但是这种日子却让他始终有种茫然的感觉――前途渺渺,不知所措。 原先和李九成等人商议的种种方略,最后只化作千里焦土和数以十万计的尸骸。自己和这将近二万部众前面的道路应该往哪里去,他看不清。 对大明,他已经毫无感情可言,虽然他的官衔地位是大明给得,但是这也是他和父兄同乡一起,忍饥挨饿,一刀一枪的从死人堆里挣出来的;对东虏,那是曾经有着刻骨仇恨的敌人。 然而,他,也包括李九成等东江军人为自己谋取一块地盘的努力彻底的失败了,现在,画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当初毛帅带着他们逃亡到的辽东沿海诸岛。 这些海岛十分贫瘠,粮饷无从补充,今后该怎么办呢,是求大明招安,还是和东虏暗通款曲? 他正在思考,忽然有人来报: “副帅!海面上有大批船只!正向我们靠拢!” 孔有德出舱一看,只见天际间四道黑烟直冲云霄。他不禁一愣:这是鹿庄主的船! 看着海面上正在逼近的船只,转瞬之间他已经全明白了――鹿庄主把他们骗了! 不,要说骗并不准确,确切的说,鹿庄主的每一步都摆出了他们不得不这样走的局,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孔有德的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护栏,几乎要将指尖掐入木头中一般。 第二舰队早在长山列岛附近埋伏,一看到叛军出海,风向合适,第二舰队随即全员出动,从两翼同时开始兜捕行动。 广鹿岛上事先得到了消息的陈有时的部众始终没有等到登州来得叛军船队――叛军船队被第二舰队挟持,在用火箭烧毁一艘企图逃走的船只之后,船队在第二舰队的“护送”下,航向济州岛。 朝天浦码头上,得到俘虏即将到来的消息的驻军已经全部动员起来――毕竟这是二万名士兵,还都带着武器,济州岛上的正规军人数有限,要有效的将二万人解除武装还是颇有挑战性的。 专门为俘虏登陆建造的码头附近已经集中起了济州岛上大部分武装力量:陆军北上支队济州岛分遣队的二个步兵连,治安军拔刀队二个连;治安军白马队的 二个连。另有从山东移民中选拔出来的民兵三千人――都是和叛军有血仇的。海军派出了若干水兵连和“打字机”机枪班作为支援。 码头上已经用铁丝网组成了围栏和只容许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四周刺刀和长矛如林,大炮的炮口闪着光芒,四周的瞭望塔上,矗立着带着狙击步枪的射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等第一批叛军运输船入港。 冯宗泽带着自己的班子亲自到朝天浦坐镇指挥,他带来的不仅有步兵和治安军,还有炮兵和教导骑兵队。前者的大炮里都装填了双份霰弹――局势如果变得步兵无法控制,他就准备效拿破仑故伎,直接用大炮轰击暴动者,再让骑兵教导队掩杀过去。当然啦,这种可能性极小,恐怕等不及他的大炮“发言”,打字机的就足够把这些人给镇压下去了。 “首长,船队来了。”朴昌范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看见了。”冯宗泽举起望远镜,眯缝了一会,“下令:全体进入警戒状态!” 此时,叛军船队出现在地平线上,一艘接一艘的,在第二舰队的“护送”下驶近海岸。巡逻艇和炮台上的炮手们警惕的看着这些破烂的船只――上面挤满了穿着肮脏破烂的棉甲和粗糙铁甲的士兵们,他们一个个眼神彷徨,面色暗淡。 第一批船只靠上了栈桥,安装在码头上的高音喇叭开始滚动广播――广播人是一个原先的东江士兵: “……东江和山东士兵们!你们已经来到了大宋济州府。只要你们听从指挥,遵照我们指挥行事,大宋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你们一个接一个的下船,排成队向前走,在指定地点放下武器,脱卸铠甲,不得有误……” 船上的士兵们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始下船,一队一队的向着铁丝网网栏围成的道道走去,沿途在高音喇叭的指挥下放下随身携带的武器,脱掉铠甲,进入净化营地等候净化。军官模样的人,则被当地带走。 整个解除武装行动安静、迅速。间或哪里会响起些吵嚷声,随即一声枪响便又宣告寂静――任何此类行为都会直接以瞭望塔上的一发子弹作为结束。 被打死的人被挠钩拖到铁丝网下的空地里,作为一种默默的警告。解除完武装之后,每人得到一块蔬菜土豆饼和一杯有安神作用的药草熬煮的热茶。土豆饼是白菜和土豆泥混合之后蒸熟做成的。对饥肠辘辘,很少有正经吃饭的士兵们来说,不啻于美味佳肴。至于安神作用的药草茶,无非是要让他们精神不振。(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 送行 一批船卸载完,空船驶往检疫锚地,水手全部上岸同样接受“净化”。第二批船再过来卸载。没有轮到卸载的船只全部下锚停泊,等候召唤。 大发艇冒着黑烟,在船只中间穿梭着,用高音喇叭不断的广播着《告全体登莱东江军人书》, 在黑洞洞的炮口下,任他们是让多少山东军民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军,现在也只能束手就擒,听凭摆布。虽然他们依然刀枪在手,船上还有不少炮铳,但是在眼前这个对手的炮口下全都不值一提。 被困在船上的士兵们因为眼前彻底的无能为力反倒是放松了神经,有的人居然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李九成等人却不甘心就这样被夺走一切,身为乱世的军人,军队就是本钱。乱世的军人是有奶就是娘,只要肯发饷,他们并不在意为谁去卖命。 问题是,不管鹿庄主是“大宋”还是其他什么人,他一点没有要招降自己的意思。要是对方真想招降自己,此时应该派出使者来来和他谈判了。 但是对方现在的做派,摆明了就是在把他的部队缴械、吞并。 缴械吞并,对士兵来说当然无所谓――只要发饷,给谁卖命还不是一回事。但是对他们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对方视自己若无物,由此可知自己的下场轻得是“闲居”,重的干脆就是直接一刀两断。 绝不能坐以待毙!为了控制船只李九成的亲信将领分布在各条船上,他自己身边只留下一名中军游击,好在船上全是他的亲兵家丁,甲胄齐整,一声令下都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勇士。 当下将中军和几个亲将叫来商议。准备轮到自己的船靠岸的时候,不按照指挥靠上栈桥――一上栈桥,四面都是铁网塔楼,那就是鱼入罗网――而是直接冲滩到码头附近的沙滩上。 李九成已经用望远镜看得清楚,岸上的敌军人数不多,充其量不过四千人。而且全未着甲,有的连火器也没有,只不过是用长矛,纵然坚船利炮,仓促之间也未必是他手下百战的亡命之徒的对手。一旦冲滩成功,正在上岸的船上的叛军必然会随之暴动起来--比起前途未卜的缴械任人宰割,他这帮手下更会愿意放手拼命一搏。 不管这里到底是何处,岛上是什么人,暴动会死多少人,他好歹有二万人,就算损失一半,只要能控制住剩下的军队,不管做什么都好说。 “大伙拼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李九成给手下鼓起,“船上有得是银子,打完这一仗,弟兄们随便取!不要白白便宜了外人!” “我等愿为将军效死!”众人轰然答应。随后又吩咐传来了船上的水手,厚给赏银,要他们按照命令准备冲滩。 “只要冲上滩头,一人五十两!否则别怪我们兄弟刀剑无眼!”李九成恶狠狠的说道。 水手们当然不敢说个“不”字。 终于轮到他们这拨船只靠岸。各船都已经落下船帆,用大橹推进。缓缓向栈桥靠去。就当船只距离栈桥已经很近的时候,其中一艘船上的船橹忽然加快了频率,又从船上放下了额外的几支船橹,船速陡然加快,船舵猛然偏向一边,直接向着铁丝网外的沙滩冲去! 第二舰队的战舰始终在旁进行监视,他们已经得到命令,发现任何船只有异动一次警告之后就可以开火。一艘距离李九成坐船最近的特务艇当即开炮示警,眼见对方毫无所动,二艘正在警戒线上的特务艇同时开火。此时的距离不到三百米,一发炮弹落在沙滩上,掀起充满沙子的水柱,另一发却结结实实的击穿了坐船的侧舷,从一面击穿船壳,杀死了二十五个人之后又从另外一侧船舷击破船壳掉进了海里。 李九成的坐船在惯性和潮水的推动下,直挺挺的冲上了沙滩。李九成顶盔掼甲,手持大刀,当即大吼一声,就从船上一跃而下,身后幸存的家丁亲兵也嚎叫着从两侧船舷往下跳。虽然他们的船只吨位偏小,搁浅之后舷樯距离沙滩并不高,但是穿着盔甲往沙滩上跳还是让很多人摔伤或者陷入流沙之中。 这混乱的片刻中,岸上的炮兵已经开火,雨点般霰弹朝着搁浅船只喷洒出去,接着是打字机的覆盖射击,警戒线上的特务艇接二连三的开火,榴弹和燃烧弹向着海滩上落下。 李九成的坐船顿时陷入了火雨地域一般,弹如雨下,黑烟滚滚,不过几分钟时间,坐船就已经支离破碎,海滩上到处是燃烧的木片和残缺的人体。 冯宗泽拿起手帕,堵住了鼻子――海风把一股烤肉的气味吹了过来,一想到这是什么肉,不由得让他感觉到一阵恶心。 “派济州岛挺进纵队过去搜索,不留一个。人头全部砍下,挂在木杆上!” 济州岛挺进纵队全是登莱之乱里被救援的山东难民,一个个恨叛军入骨,搜索起来绝不会放水。 干脆利落的镇压使得叛军将领最后一点暴动的念头也消失殆尽。最终叛军被全部解除武装。 叛军把总以上主要将领二百多人在缴械之后被甄别出来。除了少数出身原登州镇的鲁军、南军将领之外,其余的押赴济州校场,一万多叛军俘虏在打字机、米尼步枪和白马队的长矛威逼下已经列好了方阵。 孔有德和其他一干叛军将领不同,被单独押送到校场演武厅里,看着戴着大帽的朝鲜人正给聚在校场上的众将搬来一盘盘的水酒白饭,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这里已经走到了尽头。 校场上的众将,有的面如土色,瘫软在地,有的闭目不言,只等引颈受戮;有的苦苦哀求;也有的暴跳如雷,拼命挣扎。 从在铁岭跟随父亲暴动,反抗东虏,到投军到广宁,一步一步做上游击,广宁撤镇之后又跟随毛帅到东江;毛帅被斩之后东江的内讧;投奔登州,在孙元化麾下;增援大凌河,于吴桥追随李九成起兵……自己人生一幕一幕的似乎都从眼前掠过,千百滋味,万种愁绪涌上心头,不由得一时气短。 身为军人,随时都有死得觉悟。然而此刻他却有一丝不甘。这鹿庄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层层设局,置他和东江旧部于死地? 这时候,几个倭人模样的卫士簇拥着一个短发短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人端着酒饭。 来人斟满酒,双手递上。态度很是客气。孔有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酒接过一饮而尽。问道: “先生是何许人?” “我乃大宋济州府府尹冯宗泽。”冯宗泽说道,“特来为将军送行的。” 孔有德不知道这大宋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毫无疑问这人和鹿庄主是一伙的。 他亢声问道:“孔某与东江旧人与贵众到底有何冤仇?” 冯宗泽正色说:“我等于与将军无怨无仇。今日我来敬将军一杯送行酒,敬得是将军少年时起兵反虏,又追随毛帅在辽海冰天雪地中苦苦支撑,为大明守辽东一尺土。” 孔有德不知道对方提起旧事有何企图,不过这的确是他引以为傲“光荣历史”。 “既如此,为何要置于孔某和东江将士于死地?” 冯宗泽说道:“不是我等要置将军于死地,以将军虎威和从前为大明尽忠的拳拳之心,我等甚为敬重。实在是登州城下的数十万骸骨不能答应。”他抬手指着远处列队的治安军济州挺进纵队的士兵:“这些人,都是鹿庄主从登州运来得逃难的百姓。他们也想问问你:他们与你和东江将士无怨无仇,为何要将他们的家人同乡屠戮?!” 孔有德自起兵以来,早就在战争中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信奉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没想过那些被他下令屠戮筹粮筹饷拉丁的村落的命运。在他们这些已经半军阀化的旧明军人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别说当兵的不在乎,就算那些满口“仁义”、“君为轻,民为重”、“民本”的来监军、统帅的文臣,也往往对此视而不见――这是乱世,没有钱粮,还要靠着武人刀头舔血,一刀一枪的搏命,杀几个百姓抢些钱粮又算得了什么。 “莫非你们就是一群仁义道德之士?”孔有德冷笑着反问道。 “我元老院自重返神州,就以爱民护民为宗旨。刀剑上从不沾染无辜者之鲜血!天地日月可昭!”冯宗泽一脸义正辞严的说道。说着他拿出一封文书,开始宣读起仲裁庭送来的判决书。 半文半白,又夹杂着很多“新话”的文章孔有德听不甚明白,但是最后那“死刑”是听得懂的,他缓缓站起身来,坦然道:“成王败寇,即落入你手,随你处置。何必多言!” 冯宗泽也不多说话,吩咐道:“送孔将军上路!” 孔有德不待人催促,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忽然问道:“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元老院,”冯宗泽说道,“为再造神州。”(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 登州善后 叛军将领在列队的叛军面前依次被斩首处决――岛上的李朝刽子手不够用,还专门从叛军中招募来了有过处决经验的牌刀手。一时间校场上血流成河,三军股栗。处决结束之后将首级装匣,再运往屺姆岛。 冯宗泽没有观看这壮观的处决场面,他还沉浸在自己充当“正义的炽天使”的角色之中。特别是这套伟光正的台词他已经练习了很久,让他充分的过了一把洒狗血的瘾。 将叛军将领全部处决的命令直接来自发动机指挥部,尽管有人认为孔有德等人曾经起兵反清,最后投降满清也有不得已之处。而且孔和耿的统御力、战术水平颇高,完全可以充当殖民武装的急先锋去东南亚――派去越南或者其他东南亚地区祸害当地土人。 但是这一提议经过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讨论后被否决了。要收编东江旧部就不能保留这些高级将领,这是其一;其二,鹿文渊等人在发动机行动中和李、孔等人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暗中交易,这些事情只有李孔等人知晓,为了保证将来的政权合法性,不给未来的有良心的历史学家以可乘之机,这种事必须彻底的予以抹去。 用其攻略东南亚,若无对其部队足够的控制和后勤支援,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全军覆没,就是被某一土人势力收买,反而成为元老院的敌人;即使他们自己打出了一片天地,也绝不会听命于元老院。 而且这支从登州城下撤出来的军队,不但大多是李、孔等人的嫡系人马,更是一群在登州之乱中杀红了眼,饮饱了鲜血的恶狼,必须给予最大的精神震撼才能让他们“知畏”。 将近二万乱军在观摩处决结束后,被分批押送去净化甄别。凡是诸将的家丁亲兵仆役都被单独分出来关押。净化结束之后全部发往三亚充当矿工。普通士兵编成“劳动大队”,头三年不算积分,第四年开始按照工作量计算积分准许自赎。随军的工匠、水手和叛军掳掠来得人口净化之后作为移民另外安置。 叛军撤出登州之后第三天,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孙元化嫡系部将张焘首先率军抵达登州,随后山东行营的人马也如潮水一般涌来,登州就此宣告收复。 为了避免和急于抢功占地盘的官兵发生冲突,朱鸣夏事先已经率部撤出了登州,将空城留给了官军。 济州岛的处决结束之后,冯宗泽派快船将首级匣和部分俘虏送回屺姆岛,交给鹿文渊。 鹿文渊将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的首级匣子和被饶过性命的原官军将领派人秘密送还给了孙元化,作为张焘等人的功劳。至于其他首级,则向各路官军兜售。 山东行营的各路官军原本就为只得了一座空城而发愁――就算想杀良冒功也没有百姓给他们屠戮――如今有人出售叛军将领首级,纷纷前来选购。至于叛军多余的旗号、文书、印信,将领的兵器、铠甲等可以作为“军功”的物品,一部分交给孙元化和朱大典,一部分公开出售: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朱鸣夏除了“卖”之外,也“买”。他在营地内收购山东行营官军掳掠来得人口和财货、牲畜――其实就作为来说,山东行营的各部官军沿路在祸害老百姓上并不逊色于东江叛军,无非因为多少有上官约束,杀人劫掠的规模要小些,次数也少些。朱鸣夏的营地里日夜人声鼎沸,各路将领纷纷派人来“做买卖”。 期间也少不了某些将领不知道屺姆岛方面的厉害,企图来强夺首级的,结果狠狠的吃了一顿火枪之后就都老老实实的按照交易规章办事了。 朱鸣夏将首级按身份标价:一般叛军士兵的,一两银子买十个,其余将领,按照官衔从把总开始以此递增。身份越高,名气越大的,价格就越高。如果大家都要买某个首级,还可以互相竞标。由此也小发了一笔财。 不仅如此,屺姆岛乡勇使用的火器也引来了关宁诸镇将领的注意。他们已经在莱州的一部分官军那里见识到了这种火器,现在亲身体验了威力,纷纷向朱鸣夏来套近乎,想知道鸟铳是从哪里得到的。 朱鸣夏派了几个商贸部门的归化民干部去接待,送了几支30式左轮和南洋式步枪给他们作为样品,表示只要能够付钱,还可以弄到更多的。 鹿文渊在原登莱巡抚衙署参见了朱大典和孙元化。 “鹿先生果然不是凡夫俗子。想不到胸中竟大有丘壑!”朱大典面色阴晴不定。收复登州的首功被还是戴罪之身的孙元化属下将领张焘和团练占去了,未免让他这个援剿登州的“总理”颜面无光,但是总算得以在新年到来之前克服登州,对正翘首盼望好消息的皇上来说如甘霖一般。再者,这也多少挽回了自己前一次城下溃围的面子。 “不敢,都是朱大人居中调度得当,孙大人亲临指挥,各位将军奋勇向前,登州才能克服。鹿某不过是苍蝇附骥罢了。小小的一点功劳,不值一提。”鹿文渊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说道。 孙元化暗暗点头,鹿教友说话甚是得体。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这位鹿教友的来历和目的已经很清楚。知道此次自己能从灭顶之灾中脱出身来,这位神秘的鹿庄主和他背后的势力居功甚伟。 他是个官场老油子,这些见识只是暗藏在心,绝不多外人吐露,有人提到鹿庄主和屺姆岛,他也只是装糊涂而已。 朱大典点了下头,他听说鹿庄主的人正在卖叛军的首级,不由对他颇为放心:宁可把可以换取功勋官位首级变现成银子,说明对方胸无大志,只满足于当个土豪。现在听他这一番话,愈发觉得这位鹿先生颇为识趣,不居功自傲,不争功。很有大局观。 “鹿庄主果然是登莱缙绅的楷模。”朱大典说道,“学生一定为先生请功褒扬。” “不敢,不敢。”鹿庄主愈发装孙子,“登莱虽非小人的桑梓地,也是小人寄寓之所,李、孔二逆祸害登莱,小人为朝廷,为乡里,理应如此。” 朱大典侧过脸:“孙大人,您看……” 孙元化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和朱大典抢功,反正张焘首先入城这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更不用说鹿庄主还提供了主要叛军将领的首级,这功劳谁也抢不去。他此刻心情大好。笑道:“有鹿庄主这样的壮士可用,是朱大人的虎威,更是皇上和朝廷之福。” 鹿文渊赶紧再来一个锦上添花:“鹿某已经备下洋薯五万斤以供军需,全系报效――虽然是沧海一粟,也请二位大人笑纳。” 这“二位大人”都不知道“洋薯”是什么东西,但是知道这必然是粮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在这冰天雪地,满是断壁残垣的登州城下能得到粮食已经上上的好事了。当即又是一番夸奖之后就“笑纳”了。 战事即了,善后的事情还有许多。登州已经是一片废墟,百姓绝迹。还有大量的尸骨需要掩埋。朝廷要拨赈济的钱粮,要派地方官员,都需时日。朱大典和幕僚商议:认为鹿庄主既然手中有存粮,又有数万人口,屺姆岛又在登州的属县黄县境内,由他出面善后也无不可――战后任命地方缙绅负责善后在古代是很常见的做法。再者眼下的登莱地区除了莱州尚有缙绅之外,登州的本地缙绅差不多已经被一扫而空,纵然侥幸未死的也已经家破人亡了。当下下了委札,任命鹿文渊为登州善后局坐办。负责登州地区的善后工作。 鹿文渊欣然接受,有了这个官府的头衔,他在登州一带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现在他们作为地方豪强势力已经得到了官府的认可,有了充分的行动自由。 登州即已收复,此地又残破异常,不要说粮食没有着落,连住房都不够。朱大典和孙元化商议了一番告捷文书如何写之后,便率领山东行营返回莱州驻扎,孙元化则率部驻扎在密神山上,城里还残留着许多尸体没有收殓,至于巡抚衙门更是残破不堪,根本不能入场驻扎。 至于屺姆岛三人众也做了分工,陈思根回到屺姆岛看家,继续负责周边的侦察工作。鹿文渊和朱鸣夏留在登州,准备善后事宜――闹出瘟疫来可不是好玩的。 东三府经次大劫,幸存下来的百姓生计会愈发艰难,只有外流一途可以活命。而官府在此地的力量也大为衰退,再也不可能对屺姆岛方面的行动做出什么有力的干涉了。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大搞人口外流了――虽然东三府的人口损失严重,但是西三府1632年也闹了水灾,出现了大量的难民――只要有活路,自然就有人口涌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 沂州的正月 正月了,从初一算起,一直到正月三十,差不多天天都是神佛圣诞与下降的日子。崇祯五年鲁南苏北一带水患不断,特别是六月到八月的大水,整个鲁南几乎都遭了灾害,沂州受灾尤为严重。百姓外流逃荒了大半。虽说如此,初一来云升观祝告祈福的信众还是着实不少。特别是一些新近皈依的大户人家,更是趁着这个时机来表达自己的虔诚。 这么一来,原本就显得有些逼仄的道观正殿根本容不下这许多香客,张应宸只好事急从权,从庄家讨了个青石马槽权充香炉立在正殿外面。而即使如此,那呛人的劣质线香气味还是薰得他头昏脑胀。 “香灯水花果这五供养,实行起来实在是够麻烦也够劳民伤财,也得改改才是。”一面满带职业化的笑容向每个向他问好的香客与信徒点头致意,一面向明清指派着: “带上几个师弟,去劝化一下外面的善信,不要乱烧纸钱锡锭,免得招来回禄。” 无论是追思先人还是神前献供,焚烧锡锭纸钱都是根深蒂固的传统,就算是已经成了信众口中活神仙的张应宸也无力和这种传统唱反调。这也不是临高或者海南各县,只要祭出《市政管理办法》和劳教营这样的大杀器就能将一些恶习禁绝干净。张应宸只好变通了一下,在刚推敲完成的《善信规》里规定烧纸钱献供吊祭,必须在指定的烧献炉中进行,烧献之后并需浇水将余烬浇熄。 不过就学习小组传回的反馈情况看,大店庄和左近几个自然村的居民对此倒没有特别的抵触。毕竟对普遍居住在土木结构的房屋中的明人来说,火灾始终是威胁着人身财产安全的最大威胁。乡村中情况还好一些,人口密集的城镇中,因为火灾烧掉铺面宅门而沦为乞丐的富户每年不知有多少。在切实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上,群众永远是最精明的,这也算是从d日开始到如今做了这些时日的“基层群众工作”的张道长的新认识。 不过比起基层群众工作,毫无疑问还是庄家的工作更难做。 不管怎样敬服张道长的医术和道行,儒士对于道教的轻视是深入骨子里的。庄谦或许对救了自己一命的张应宸视为地行仙人,但是那些听闻过他的传闻的乡绅而言,张应宸无非就是个有异术的方士。有求于张道长的时候,这些乡绅老爷也肯于拉下名教中人的脸皮,左一个仙师,右一个真人地奉承着。然而内心而言,其态度也无非是嘉靖帝与陶仲文模式的大明乡村版本。每次和这些乡绅往还的时候,都让张应宸不得不想起那位正在杭州享受他土法提纯的吗啡而欲仙欲死的老不修劣绅。 这种技术知识分子与儒家知识分子的对立在明代可说是登峰造极,见多了大明士绅这种骨子里的傲慢的张应宸很多时候也必须赞成斯巴达克团的社刊《赤旗》里喊出的“把落后士绅全部洗一遍然后丢到东南亚改良人种”的激进口号有其合理性。但是,统一战线的工作也必须做,就算培养不出带路党,能影响出一些开明士绅,对日后的大陆攻略也是有好处的。 相比之下,还是乡绅们的妻妾对新道教来得更为虔诚。看来,妇女工作要常抓不懈才行。 这些日子以来,他四处奔走,为缙绅大户治病从不收钱,只请他们“随缘乐捐”,请他们捐助粮食、砖瓦、柴炭。布匹和中药材,收到的捐纳全部用在救济难民上,自己不用分文。除了要扩大收容难民的规模之外,主要还是要给自己尽快的涂抹上一层“道德高洁”的“真人”光环。 靠着沂州当地缙绅们的“随缘善助”――其中主要是庄家的赞助,加上马三畏的“乐捐”,他用难民作为劳动力,以工代赈的扩建了“慈济堂”难民营,建造了第二道土围子,对原来的土坯草房进行了翻建:盖起了砖瓦结构的仓库、办公场所和卫生所,自然也少不得元老院从来就不惜工本的厕所和浴室--善众们由此知道盗道长对个人清洁十分看重。 他还给难民营围墙添加了砖砌的角楼和门楼,提高了防御等级。在庄家的支持下“办了团”,拉起一支一百多人的乡勇――用来打仗不成,站岗放哨抵御小股流寇土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慈济堂”虽然是庄家等一批缙绅和他合办的,这些缙绅虽然都挂了“善董”的名衔,但是并不具体理事,庄家也只派了一个管事来――这管事也是他的信徒,所以收容救济难民的工作进行的很是顺利。 整个1632年里,他在沂州的转运难民工作还算顺利:1632年沂州继1631的水灾之后再次爆发水灾,灾情十分严重,难民数量激增。慈济堂因为有了庄家等当地缙绅的支持,在当地的救灾收容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 虽然原本已经打开的通过沂水北上,再走一小段陆路转巨洋水到莱州湾,最后到屺坶岛的路线因为登州叛乱的时间暂时被关闭了,但是发动机指挥部还是打开了第二条线路,让难民从沂州大店庄州陆路以难民逃荒的模式到岚山头,再在岚山头由船只接送出海,运往济州岛。 岚山头是大明的安东卫,不过此时明军卫所废弛,而且鲁南苏北遍地灾情,官兵本已焦头烂额,对大规模的流民过境基本抱着不干涉的态度,只要不在本地暴乱,随你去哪里。道长只是苦于人手短缺,虽然有王瑞相的协助,还是无法在人口输送上倾注全力,所以北上龙口的线路关闭之后,1632年只送走了一万多人。 这个业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眼下整个鲁南地区遍地都是难民,到处都是外流的难民集团,只是自己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难民流离失所,大批的倒毙在逃荒的路途上。 自己再有本事,也只能勉强救助沂南县的百姓们,放大到全州他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过,他最近已经接到了好消息:登州的行动已经宣告胜利结束,前往龙口的交通线很快就要恢复。从传来的消息看,鹿文渊他们已经成了登州的一方豪强,又有了善后局坐办这样半个官身,在当地相当的“罩得住”,这条路线应该比过去更安全方便了。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大量的运走人口! “小闵。” “道长。”闵展炼应声而出。他一声青色劲装,显得十分干练。身上带着刀剑,现在是道长的乡勇教师。他被捉之后,原以为必死无疑,但是在道长的一番“教诲”之下已经皈依了他的新道教――元老院对道长到底用了什么手法让这位前江湖杀手屈服十分感兴趣,但是道长始终对此不置一词。 “马三畏那里怎么样了?” “很老实,一直躲在寨子里不出门。” “很好,你盯紧了他。”道长对马三畏十分的不放心。不过,现在是过年,马三畏就算想干什么,总也得过了正月半。 说起来,年初四是药王天医真人孙思邈的诞辰,也是时候将学习小组的组长和道生们集合起来开个学习会了。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还是喊了刘三处过来,亲自写了一封请帖,说是初七祖天师张道陵成道之日,云升观预设一经坛演说经箓,广设斋坛,让他请庄家老爷们初七也来搭醮。 刘三处是他新招募来得“见习祝史”,原本是个老童生――就是那种处着蒙馆,家里有几亩田,吃不饱也饿不死的那种。 他参加南无量教,无非就是看上了香头那点揩油的好处。当然了,他胆子不大,虽然也算是个读书人,却没有绍兴士子那种破靴党的作派,而且童生没有进学,也谈不上混入了士林。至于张真人和南无量教的斗法,他也是不清楚内幕的,然而既然人人都说张道长法力高强,南无量教的头目又被当场打死了好一些,他也就只好随大流。 张道长免了南无量教对信徒的捐派,刘三处没了揩油的机会,但是张道长却选了一些略懂文字的香头做了学习组长,又在这些学习组长里选拔了几个“积极分子”作为见习祝史,起码可以享受每月二斤杂合面的津贴。这样的用人法子,也不知道张道长是在雇帮办还是挑头目。 今天是正月初四,大店庄上下连带似乎在江湖上有些手面的张道长的纵横捭阖之下,地方总算平靖下来,饿死的人虽多,但好歹没有生出大疫,人人都道这是活药王、赛纯阳的张道长医术如神、道力宏深。所以云升观里烧香还愿的人很不在少数,就连那些没有被遣散的流民也成群结队来观里磕头谢神仙庇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 说法会 只不过张真人现在对站在正殿前摆出一副仙家派头对老百姓们点头答理没什么兴趣,对于开学习会的兴趣显然更大一点。 沂州这里他虽然已经建立起了基层组织,有了基地,但是这些信徒本质上和南无量教或者白莲教之类的民间教门并无区别。盗泉子深知要把新道教打造成“新社会”的思想领域的“基石”之一,仅仅靠这种近乎迷信的信仰是靠不住的――必须有新得,符合新社会需要的宗教信仰去取代他们的迷信才行。 元老院对宗教的态度他十分清楚,深知某些元老对传统宗教深深的不信任,有“另起炉灶”的想法。 与其引入水土不服的洋教,不如用我中土土生土长的道教加以改造才好。张应宸一直在宗教工作会议上坚持这点。 盗泉子的野心很大,他之所以要孜孜不倦的发展新道教,并不单纯为了对抗洋教,更多得要找到一条净化和取代中国民间教门的新道路。 消灭大明很容易,但是大明留下的五花八门,信徒众多的民间教门,对任何政权都是一种威胁。明清以降,除了国民政府之外,每个政权都对会道门进行打击和压制,企图彻底取缔,但是民间教门始终暗中存在,一旦压力稍稍放松,就会死灰复燃。甚至不断的涌现出新得民间教门。 张应宸一贯认为:宗教戒律和宣传,在工业化国家出现之前,很大程度是规范社会行为的主力军之一,即是在明代儒生力辟道佛二氏的这个大背景下,激进如日后知名的黄宗羲、王夫之这样的人物,也认为宗教的神道设教的社会功能,虽然无补于遏制大奸大恶,却能使所谓的虔婆顶老“懔懔于纤介之恶”。所以士大夫之排道辟佛,更多是宋儒之后儒家知识分子在意识形态夺取主导地位而排除道教与佛教在地主阶级上层的影响力,对于借用这两大宗教对下层人民进行愚民却是欢迎得很。 只不过朱重八奇葩的宗教制度玩废了佛教和道教的基本盘,让官方宗教失去了唐宋时期自我净化和破除、同化“外道”的能力,才使得大批会道门有了活动的空间。 大明在宗教管理上创建了一套堪称严密的制度。朱元璋最主要的创造就是强化了中国道教与佛教原本的寺院经济,一方面禁止宗教人员接触群众,要求道士僧人谨守道观佛寺之中,“不得与凡俗杂处”。这就导致道教与佛教的正规教团无法接触社会,而朱元璋又设立“碾基道人”这个实际上的寺院经济中的农奴阶级,使寺院佃农固化,农奴化。这样,少数有度牒的宗教人员实际上成为农奴主,而且是脱离社会活动的农奴主。这对宗教发展是致命的,教团原有的社会功能等于被完全破坏掉,导致佛教与道教大规模地退出社会意识形态与舆论阵地,让会道门有了发展的土壤。 而他之后又将军户、匠户等从民户中划出,明令不许入道、剃度,于是日后最强大的会道门罗教,就是山东军户罗清的创造,可以说是对这一制度最大的嘲笑。 至于废寺观,各府县只许留寺观各一所、不许私设寺观、妇女不许出家、变态的出家审查制度、禁止宗教人员结交俗人、禁止道士僧人化缘之类,明中期以后就成空文,可以说将道佛二教的全部活力都消灭了。明清会道门之泛滥,与明清一直沿用朱元璋这套奇葩制度有很大关系。 沂州,或者确切的说沂南县,就是他的新宗教的第一块试验田――他在海南搞得宗教改革是在刺刀和元老院强大的物质力量的基础上搞起来的,只能算是温室里的花朵。只有在这民间会道门交错复杂的鲁南地区,才能真正试验出自己的宗教改革的成败。 “说法”的地点设在第二进“殿宇”里,和一般的僧道说法不同,张应宸说法不用蒲团,而是“立说法”,身后还有一块大大的黑板,每次说到要害的地方,总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涂抹一番。自然也少不了一手百发百中的弹粉笔头的“法术”。 这样的学习会每天都要进行,参加的都是各个小组的小组长以及挑选出来的“见习祝史”,男女老少都有,共有的特点是都有一定的文化,能读书识字。 张应宸穿着传统式道袍――他的军服式道袍有点惊世骇俗,只好在海南使用――走到黑板前,喝一口徒弟送上的茶,润了润嗓子后开讲。 今天讲的是《万物化生品》,也不知出于哪部道经,上一回说的是《浑沌开辟品》,却没有如寻常僧道那样敷衍神明创世的故事,单道是太古之初,混沌一气因阴阳 二气交并而爆炸,这爆炸便是盘古开天地之本相,爆炸之后生出虚空,这虚空便是元始天尊,虚空之中,一气演化,星斗日月皆以气成,而人脚下这地,也是气化之物。所以宋时大儒张载窥见其中道理数分,便道是气聚有形则化万物。上面说得兴致勃勃,下面听得似懂非懂。 “大众,泰山之高,乃在一砂一石,灵椿之茂,乃在一花一叶。须知世上万物,先有小者,乃复有大者,先有贱者,乃复有贵者,先有少夭者,复有老寿者。天地既成,万物生焉,先有藻苔,乃有草木。何以故?我这里有一片苔藓,一缕水绵,你们谁的眼力好,就上来看一看,看完了,再向大家说说清楚。” 摆弄着瓷碗里泡在水里半青不黄的一团水绵,还有一片刚喷了水的干苔藓,张应宸很有兴致地环视着他手下的这些学习组长们。 按照大纲,这几天的课应该是第一天讲新道教的宇宙观,包括大爆炸,日心说,万有引力定律等等。当然只是泛泛而谈,在明人看来无非是宋儒的气理论加汉儒的浑天说的道教新增版本。 第二天开始讲进化论,先教植物分类,藻类、苔藓、草本、木本、裸子、被子,然后讲授动物,无脊椎的腔肠动物、扁形动物、环节动物、软体动物、节肢动物,脊椎动物的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哺乳类。最后归结为道言:天生万物,以人最贵,三才正位,乃在人生于两间。何以故,唯人善假于物也。古之圣人,有巢氏、燧人氏教民筑巢以避虎狼取火以餐熟食,神农氏尝百草教民以却病之术、兴稼穑教民以农耕之本,轩辕黄帝作驾作舟作弓矢作杵臼,制衣裳制旃冕制甲子制算数,故为五帝之首,人文初祖。 易者变化也,易象有三,以应三才,星宿运行,四季轮转,天之易也,高者成山,低者成川,江河改道,沧海桑田,地之易也,人民繁衍,匠作耕战,道德教化,历代兴亡,人之易也。 正说得天花乱坠,眼光扫过,忽然发觉庄家的几个少年也在下面听讲,为首的正是庄永龄。他们没有公然搬来椅子坐下,只是站在一旁悄悄的听讲,神情十分专注。 以庄永龄为首的庄家的几个子侄辈的少年,自从读了他赠送的《格物小识》之后,平日里主要他去庄家,总要缠住他请教其中的问题。张应宸自然不会放过这“毒害青少年”的大好机会,有问必答,还经常给他出一些思考题。 他的学识给这几个只读过四书五经的少年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几个少年也从一时的“猎奇”心理,到真正的对这位张道长崇敬信服起来。 不过,庄家毕竟家规很严,而且这种耕读人家,学习“制艺”始终是学习的核心,除此之外的书籍都是“闲书”,在没有获得一定的功名之前是不许阅读的,更不用说钻研这方面的学问了――那简直就是“自甘堕落”。所以张应宸每次见这几个少年都要掌握好时机。以免为庄家的人所厌。 现在是新年,不用读书,几个少年大约以看打醮为名溜了出来,这倒是自己一个进一步深化和他们之间关系,传播新知识的大好机会了。 道长心中暗喜,振作精神,愈发卖弄起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一番“说法”下来,不觉汗透重衫,不过看得出效果却是极好。 讲完之后,他回到自己客厅里,在罗春的伺候下换过衣服,擦过一把脸,正喝茶,徒弟果然来报:庄家的几位少爷来拜。 “拜什么拜的,太见外了。”张应宸笑道,“快请几位少爷进来。” 几个少年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庄永龄,除了他认识的几个之外,这次又多了几个少年。大约都是庄家的族内的子侄。 张应宸心中窃喜――好奇是少年心性,自己给庄永龄等人灌输的新知识,势必对他周围的少年人产生很大的影响, 庄谦这一辈的人,他是改造不了的,只能让他们认清形势,当个带路党。但是这样的少年人才在教育上却是大有可为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 少年人的好奇心 几个少年见过礼,分宾主坐定,张应宸命道童送上香茗――特意从临高运来的“黎母山乌龙茶”,奇异的茶香立刻就吸引住了少年人。 张应宸含笑问道:“正月里没有窗课吗?” 庄永龄等人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先生是布置了读书和临帖的,都做完了,日头还早便出来逛逛。” “那就好。”张应宸点头。端详着几位少年,其中二个正是庄谦的长子和次子庄遐龄和庄鹤龄,都在十多岁的年龄。 庄遐龄和庄鹤龄原本并不在这几个少年中,但是这次也跟着来了,看来自己上次的“毒化”计划是很成功的。心中不由窃喜。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个鼓起勇气问道:“张道长,今天我们听你讲道,和一般的全真、正一都不相同,莫非是先生自创的门户?” 这一问很是尖锐,张应宸面带微笑,道:“贫道出自神霄邹铁壁真人旁系,这道亦非贫道凭空自创,乃是多年来云游天下的一点悟来得。” “这么说,真人是得道了?” 张应宸避而不答,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缓缓道:“何谓得道,何谓有道者?”他站起身来,吟哦道:“观天地之理,格物致知,教化世人,此为得道,此为有道者。方技者流,知其术,而不知其所以然,此非得道,此非有道者。” 这番话很浅白,庄家几个少年都是报读诗书的,自然听得明白。庄谦点头道:“先生多次提到格物致知,上次借学生读的书也是格物之学。莫非这格物致知就是先生所谓的‘道’?” 张应宸点头:“正是。”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看,这种手法和他们平日里接触的知识体系差别太大了,无数的疑问在他们的脑海中盘旋,有心想盘根问底,又对张应宸的“神仙”身份颇为忌惮,而且他们家教甚严,对佛道之类一概是“存而不论”,怕问多了家里人知道了又不好。 张应宸见他们的表情,大约知道他们想些什么,心想我也现在不能说得太透彻了,不然非把你们和家长都吓跑了不可。好在手中又有新得利器。 他站起身来,招手道:“随我来。” 说着打开了书房里的一道门。几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便跟了进去。 门里,又是一个天地,这是一个实心院子,除了书房的门之外没有门可以进入。屋子里放着好几站大桌子,上面陈列的都是各式器具――实际都是张应宸用来教学用得模型和教具。其中特别是有七八种表现物理定理的教具,制造的尤其精细。这些都是他花了一番口舌才从临高争取到的。目前只配备了芳草地和济州岛的国民学校。连高雄都没有。 “这些器具,讲述的就是天地之理。”张应宸朗声说道。 少年心性最为好奇,眼见这屋子里有这许多精巧好玩的东西,几个人呼啦一下都分散开,各自围着感兴趣的教具模型端详起来。看不明白的,自然要请张应宸解说。 张应宸本不是理科生,但是d日之后为了传播他的新道教,很是通读了一番《十万个为什么》之类的科普书,解说这些不过是中学水平的物理定律自然不成问题。 他的科普当然起不到答疑解惑的作用,反而给这些少年心中留下了更多的疑问。这时候张应宸才亮出了他的“法宝”。 “这是《格物小识》的第二卷,”张应宸取出新送来的科普书,“你等可以先取去看。” “多谢真人!”庄永龄等人大喜,原来那一本他们就已经以为是“奇书”了,几个人私相传阅,几乎都翻烂了,为此还几个人合作偷偷手抄了一本。 张应宸带着他们周游了一番,对模型逐一讲解,大伙听得都入迷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张应宸便留他们吃午饭。 一声吩咐,他的徒儿名叫明心的,摆上了四碟酱菜――都是天厨出品,其中一味是天厨济州分厂出得“寒食菜”,就是本时空的朝鲜泡菜,红彤彤的煞是好看。主食就是一大锅子救济干粮煮成的糊糊――里面加了些菜叶子。 “来来,没什么好吃的,不过这灾年荒月里,能吃上饱饭就是莫大的福气了。”张应宸笑道。这倒不是他故意要显得自己苦修,实在是这鲁南大地上眼下实在没什么精致的食物。大米白面都是稀罕之物,即使庄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平日里都很少食用,何况在这灾年里,更没地方去找细粮,把个腐道长饿得每晚上双眼放绿光,只好偷偷得啃一点办公厅特供的牛肉干之类的东西解馋。 几个少年眼见吃得甚是寒酸,不由心生敬佩――荒年荒月,庄家的伙食也很一般,但是比之于张道长就好得多了,起码蔬菜管够,偶然有些蛋类。饭食虽然多是杂粮,好歹还是小米、高粱之类的杂粮中的“细粮”,每隔几天也能搀和着吃些细粮。而张道长吃得却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做得糊糊,吃到口中虽然味道还行,但是口感甚是粗粝,显然不是好粮食。 庄遐龄却知道这种糊糊就是道长从南方大量买来专门供难民吃得--给难民吃得东西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细粮,恐怕连小米高粱之类的东西都不是。这位道长在沂州可是号称“活纯阳”的“半仙”、“真人”,吃用却如此自薄,不由得对他又敬重了几分。 好在酱菜甚是可口――甚至可说美味,特别是那“寒食白菜”,辛辣之余,别有一股鲜美清爽的滋味,引得几个少年胃口大开,硬是多喝了几碗糊糊下去。 送走了几位庄家的少爷,张应宸回到了书房,边拿出几片苏打片吞咽下去,抵御着吃多了救济干粮之后胃里泛出的酸水,边考虑下初七讲道的时候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道童又来报:庄家有客拜。 “是哪一位?”张应宸心想新年里庄家的人来得倒是勤!原本想在初七打醮的时候一并和他们叙谈,现在既有人来,不妨先谈谈再说。 “是三爷。” 三爷就是庄贲,也是廪生。目前在庄家的许多事情:包括开始药铺,赈济百姓和与他合作办理“慈济堂”的事宜,很多都是他在主持奔走。张应宸对这位三爷的评价是“朴实能干,坚毅果决,不愧是乡间诗书之家出身的豪强。” 这位三爷对乡里的事务十分热心,张应宸办理慈济堂业务,收容流民的事情得到他的很大助力, “快请。” 庄三爷是个中年人,中等身材,眉粗眼大,皮肤黝黑,手脚粗大,一看便是苦出身的汉子――大店庄家发家是从庄谦开始的,所以他的几位兄弟虽然后来先后进学,但是少时都吃过苦,种地做工出身。 大约正是少年时候的经历,使得庄谦等人对沂州的难民救济一直是不遗余力,当然,仅仅凭好心肠还办不成“荒政”――大灾之年如何赈济灾民,如何“救灾减灾”,在古代社会就是一门专门的学问,不但要有知识,还得能力出众,性格坚毅才行。 庄贲就是这样一个人,张应宸原以为在外运难民上他会有所阻碍,没想到对方并不阻拦,还提供了若干便利。 “背井离乡谋生固然可怜可哀,总比守在这里活活饿死、病死好。”庄贲有一次便这样说道。 庄家虽然联络本地缙绅大户,设法筹措粮食、药品,不遗余力的救灾。但是面对整个苏北、鲁南的大水,他们的努力仅仅是沧海一粟。来自官府和民间的一点施舍救济根本无法应对巨大的灾情。庄家没有聚宝盆,总不能无穷无尽的变出粮食金银来。无非是尽人力听天命,能活几个人算几个。 但凡粥厂,每日煮多少米都有定数的,领完了就只能等明天,运气不好饿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天灾面前,古代社会落后的生产力和组织力,其救灾的能力和效果都是非常有限的。而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外流逃荒就是唯一的活路。 张应宸提出可以联络垦殖主将难民大批运往台湾垦荒之后,庄贲当即表示同意――难民远隔重洋去垦荒,不用说水土不服,旅途劳顿就会死亡一大批,但是好歹能让大多数人活下来,比在这里等死强多了。 减少一部分人,也给留下的人多一分生存的机会――只不过往日这种“减少”是用死亡作为代价的。现在张道长有了“移民开荒”的这条路,已然是莫大的幸事了。 “道长,王老爷回来了吗?”庄贲见过礼,好不客套的问起王瑞相的下落。 王瑞相就是张应宸所谓“台湾来得垦殖主”,他一口山东味的官话让庄家的几位爷们少了很多戒心。 王瑞相此时不在――他护送一批难民重新踏上了前往龙口的旧路,试探下这条道路是否可以被再次启用。(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腐道长的危机 “王老爷尚未回来。”张应宸暗暗奇怪,庄贲怎么忽然想起要见王老爷了?王瑞相和他只有数面之缘,彼此并无深交――从庄家的谨慎态度来说,他们也不愿意和这运走大量难民,却来历不大清楚的垦殖主有什么深的关系。 见他面色急躁,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当下说道:“王老爷虽未回来,总也在这几日了,事情若是不要紧,先说与贫道也使得。” “这件事原是和道长有关。”庄三爷急匆匆的说道,“昨日我派到县境上的家仆来报,从北面有大股的流民入境,总数约有好几万……” 荒年大灾,最怕有外来流民入境,对官府和当地主持救灾的缙绅来说都是莫大的压力,但是以邻为壑的行为在很多地方都有。有的县或者官府无能或者无意救灾,或者大户不愿意出粮的,往往以邻县有粮食为诱饵,哄骗灾民外流。当然,灾民如果总是得不到当地的救济,最终也只能外流。 外流的难民固然沿途求乞,但是一旦形成偌大的规模,不可避免的就会变成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吃大户那是轻的,若是被人煽动,沿途暴动抢掠,乃至扯旗造反都不是没可能。 因而灾年各县衙门和大户往往派有若干“侦探”人员驻守在县境内,以备一有大量流民入境就能报告,以备县内早做准备 沂州因为有庄家为首的四大豪族出面赈济救灾,又有道长和王瑞相不断的外运难民,境内的难民压力一直相对较小,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如此一来,去沂州有活路的消息便在在鲁南、苏北大地上不胫而走,各处的难民更是潮水的般的涌来。 眼下这消息对沂州三人众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要得就是难民,过去是道路不通,外运受阻,现在道路通畅了,自然来得愈多愈好。 “无碍――只要去龙口的道路顺畅了,来再多的难民也不碍事。”张应宸不以为意。 “这次的难民来得不善。”庄贲压低了声音,“其中混有许多邪教的门徒。” 道长不觉一惊,难民中有民间教门的信徒不足为奇,但是他们在逃难的途中一般很少表现自己的宗教感情――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吃饭”才是唯一的信仰。 “愿闻其详!” 庄贲说这股难民来得十分蹊跷,其中混着不少虽然穿着破烂,却很有精神的壮汉,难民似有部伍组织,以旗为号,一千人一股一千人一股,行进井井有条。在未入县境之前尚且只是赶路,一入沂州地界,扬起各种古怪的幡号,又有非僧非道的人物大声念经咒,十分的热闹。 如此一来,这股难民是某个民间教门组织的便毋庸置疑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张扬的往沂州而来? 山东自闹过白莲教之后,官府对民间教门的压制很严,除非是打算正式起事,否则很难想象这样的民间教门会如此张扬。 “我让团勇们打听,得到了一些消息。”庄贲说道,“听闻这股难民,似乎是冲着道长你而来。” 张应宸心中一惊,心想该来的总是来了!他在沂州夺走了南无量教的地盘,击毙策反教中多名大员,南无量教岂能善罢甘休?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让闵展炼紧盯着马畏三,与其说是怕他使坏,不如说是担心南无量教的反扑――他估计着,南无量教要反击,马畏三这样残存的实力派必是他们争取的对象。 没想到他们竟然接着荒年难民满地的时机直接冲着他来了! 说起来这倒的确是大好的机会,眼下流民遍地,小规模的暴动骚乱不断。南无量教用不了多大的代价就能煽动起成千上万的难民来冲击他的小小的传教基地。 张应宸正在紧张的盘算,只听庄三爷又说在这股难民中流传着在沂州出了“黑水妖人”,为了修炼做法收灵,所以这二年山东一直发大水,都是这妖人――也就是张应宸在做法发水,为得是收集百万生灵用来炼妖丹云云。不但致死无数百姓,更让死去的人不得超生,永堕沉沦…… 总之,对方的煽动难民的中心思想就是只要“荡涤妖氛”,就能让水灾饥荒停止,已死的百姓的魂魄得以超度升天。 张应宸心想这套说辞好毒辣!不但让无知的难民以为他是水灾的罪魁祸首,更让人对死于这场灾害的亲人的灵魂产生莫大的恐惧。 对方无需给难民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用虚幻的威胁就已经煽动起大量的难民来和自己作对了。 “其中还有传言,云升观内存了数万石粮食。”庄三爷继续说道。 他的手脚冰凉,好几万已经组织起来的难民,被邪教所煽动,就算跑到沂州城下,官府都莫敢奈何,不过闭城自守,至于沿途的大户豪强,若是组成联保还能勉强保境安民,否则庄子都保不住。自己这座土围子加上一百乡勇够干什么的? 土围子内眼下虽然没有数万石粮食,但是的确有王瑞相新近运来的十万人份的日救济口粮。饥荒之年,光是这些粮食就能很多人不惜性命相搏了,更不用说还有这些可怕的谣言助长难民们的“正义性”。 “我原本以为王老爷在这里,所以特来告禀,”庄三爷说,“我见他身边有些果敢善战之士,又有海船,若是有什么不测,可以保着真人先避一避。” 所谓果敢善战之士,就是叶孟言小队,张应宸为了避嫌,把这小队算在王瑞相的名下。 听到这里,张应宸已然明了:庄家做了最坏的打算――显然,庄家并不认为自己的这点实力能够对抗南无量教煽动起来的数万难民,而他们也无意为保护自己而将大店庄玉石俱焚,所谓找王老爷是假,托辞来告诉他形势危急,早早躲避是真。 张应宸闭目沉吟片刻,问道:“难民们断粮几日了?” “据团勇来报,沿途路倒狼藉,应该是早就断了粮食。” “沿途可有粮食补充?” “沿路抢掠,逼迫大户‘献粮’。沿途的大户都有联保,乡勇抵抗得力,看样子他们似乎也无意花费时间攻打,只是一路南下,直奔这里来了。粮食所得不多。”他忽然小声的说道,“听说饥民中有人已经在吃人肉了!” 张应宸心中一颤,吃人肉的故事,这一年来他已经真真假假的听到了不少。每听到一次,便觉得寒气森森,浑身寒毛直竖。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处于缺粮的状态,不过是一股虚火支撑着。主要的威胁是混迹其中的南无量教的骨干分子,正是在他们的不断驱使下这群难民才犹如毫无意识的僵尸般不断的前进。 张应宸盘算许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云升观这个据点绝不能丢,且不说这里聚集了上万的难民,大量的粮食,自己只要一走,“神仙”的声誉就会遭到致命的打击,自己在沂州这里建立起来的新道教的一点根基便会被连根拔起。以后再回来,自己这套东西就“卖”不动了。 好在南无量教煽动起来的难民虽多,却已经断粮多日,对方煽动些什么其实都不要紧,关键是粮食!只要给难民吃上饭,不管你是人是妖,他们都当你是普渡慈航的活菩萨。 自己手中有十万份救济口粮,还有本地的大户缙绅募集来得几百石粮食,可以搏一搏。只是这些粮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得看短时间内能从屺姆岛调运来多少救济粮了。那里目前是整个北方地区的难民和救济粮的集散地和转运地,囤积有大量的救济口粮,新近还添加了济州岛的土豆,存粮十分丰富,请他们调运些过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碍事。都是受了外道蒙蔽的可怜人,就让他们到这里来得到拯救吧。” 他心中已经盘算过了,自己的把握总在五五之间,万一失败,王瑞相虽然带走了一部分特侦队员,但是叶孟言和另外一部分队员还在,至不济,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若是成功了,自己在沂州,乃至山东大地上的声名就可更上一层楼。 庄贲见他开始似乎有些惊慌,忽然间又镇定下来,似乎是胸有成竹。心中颇为诧异。他此来正如道长所猜想的那样,实际上是专程来劝告他躲一躲,以免云升观这里玉石俱焚。好歹这位道长也救过兄长的性命,为庄子里很多人治过病,手中活人无数,不取分文,捐助的银米也都用在救济难民身上――且不说他是不是真得“仙人”,就凭这医术医德,也是难得的善人。白白让他待在这里送死,未免不忍心。 “道长就在这里不走么?”他问道,“情势危急,请作权变之策。” “不碍事。”张应宸从容一笑,一抖袍袖,气度不凡道,“邪魔外道,何足一论!”(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 流民图 送走了庄三爷,张应宸回到了书房里,在空寂的书房里坐了许久,倾听着前面大殿上道生们吟诵经文的声音。他叫来明清。 “你去前面大殿上,告诉师弟们今天的功课不要做了,都先进到里面来,为师有事情要和他们说。” “是,师父。”明清打了一躬,出去了。 不一会,他的几十个弟子进来了――这些都是他从难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一定的文化,悟性又高的,留在自己的身边教导,都是未来新道教的核心种子。 待得徒弟们都见过礼,他将目光扫过众弟子:大的大来小的小,年长的有十五六岁,年少的只有八九岁而已。个个相貌俊秀,骨骼清奇――在临高几年都没挑到这么好得苗子――只见他们都是一副对自己敬若神明的模样,张应宸轻咳一声,开始训话。 大群的难民正在沂州的大地上前进着。 正是正月里的时节,若是往日,刚刚过完年的农民们此刻还都在家中歇息,拾缀农具为马上开始的春播做准备。然而眼下,他们却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 经过了春夏的大水的土地已经不复有田地的存在,大水冲毁了田埂,冲走了庄稼,只留下漫山遍野的黄沙。此刻大雪又掩盖了沙土,只留下一片荒凉死寂的漠土。 树木早就被剥光了树皮,都枯死了,没有一星半点的绿色。被冰雪覆盖的道路上被人踩踏的满是泥浆,一群一伙的人,被灾荒从家乡的热土中赶了出来,在这冰冷又泥泞的路上跋涉着,背包的,挑担的,推车的,拄棍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拉花。那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一双双无神的眼。好像都有千愁万苦,无尽的悲哀,却无处诉说。路旁散落着倒下的尸体,不管倒下的人是不是还喘着气,若没有人照护,立刻就会被经过的人剥去衣衫,只留下一具具瘦骨嶙峋赤裸的尸体,任野狗撕咬。 侥幸逃脱了饥饿的人们之口的犬类,在荒年里因为吃多了人肉而变得凶狠,成群结队的尾随着难民的人群,争抢着路倒的尸体。那些年老的、年小的,体弱的,一旦落了单,便会被狗群活活扑倒了撕咬着吃掉。 沿途的村落没有炊烟,半坍陷的房屋张着没有门窗的黑黑洞口,远处残碑枯树下的乱坟岗中又多了几堆新鲜的黄土,青烟升腾,纸钱飘舞……一声声凄凉又绝望的哭啼随着风远远的飘来。 白普庭拄着根拐棍,勉强在泥泞中跋涉着,他家一直是中等农户,有二十几亩地,喂着几头大牲口,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所以有个正式的“官名”,小时候也念过几年私塾。不是个“睁眼瞎”,好年景的时候用结余粮食放点高利贷,在村子里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奈何这几年朝廷的加派一年厉害过一年,水旱蝗灾川流不息。白普庭苦苦挣扎,勉强保着自己的一点地过日子。想着能不能熬过去――他的希望在这场大水中轰然倒下。 大水冲毁了庄稼,淹死了牲口,也冲毁了他一家人拼命苦干,甚至不惜灭绝亲情才保下来的土地――白家的老爷子当年生病之后,为了不让家里人卖地治病自杀――也被冲毁了。 一家人最终迫不得已踏上了逃荒的道路。听闻沂州一带情况尚好,有活路。他便带着一家人往南去了,沿途的难民汇聚,渐渐的便成了一股汹涌的人流。 他的媳妇,包着头脸,坐在大儿子推着的独轮车上,一手拉着坐在另一边的女儿,一手拉着独轮车上捆绑着一点破衣烂被的家什的行李卷的粗麻绳。看着这路上的惨状,不断的掉着眼泪,她活了四十几年了,从来没离开过离家二十里的地方,如今抛下家园远走他乡,真不知道这道路的尽头等着自己这家人的是什么。 相比这难民人潮里的大多数人,白家算是上好的了,他们有棉衣,有一点干粮。家里又有几个青壮,能自保。所以一路到这里只失去了二口人:白普庭的幼子和老娘。这祖孙两人也总算没有暴尸荒野,而是被得以被掩埋在一块荒地里。 她想到路上经不起路上的颠簸死去的幼子,又想起不知道境况如何的娘家亲人,心如刀绞,却又不敢放声号哭。只是默默流泪,默念着人群中的“道士”传授给她的“经文”,据说只要反复念诵,就能让已逝的亲人脱离轮回,进入极乐,灾害早消,自家能重返故土……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传说:沂州那里有个妖道,只要杀了妖道,就能消解水灾,让逝者往生。关键的是:这妖道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足够大家放开了吃――吃饱为止。 这番话开始只是难民们彼此之间的传言,渐渐的,路上混入了许多穿着僧袍却又不剃头的人,他们不断的宣扬去沂州“除魔卫道”,一路上喃喃的念着大家都听不明白的经文,还打出了各种写着经文的长幡。 法螺、鼓号,一路吹奏着,发出悲鸣般的声响,夹杂着无穷无尽的经文,使得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难民人群中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狂热,越来越多的难民参与到这疯狂的诵经中去,虽然他们翻来覆去只会念一句。 萧处八大声的念着经文,勉强自己往前走。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老得和四五十岁的人差不多。饥饿夺走了他的青春。让他成为这步履蹒跚的流民大军中的一员。 他对背井离乡没什么感触,从呱呱落地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多年――具体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家乡没有给过他半点好处,没吃过一顿净粮食的饭,没穿过一件不露皮肉的衣服。干不完的苦活,受不尽的欺负。爹娘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默默的死去,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快要死了……”萧处八只觉得肚子里象火烧一样,前天吃下去的一点磨碎的树皮和麸皮渣早就不知去向,他只觉得头昏眼花,双腿如铅一般沉重。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在路边坐下来,可是他知道不能坐:很多人象他一样,想坐在路边接接力,缓口气,结果身子一歪就再也起不来了。 经咒的声音在耳畔愈来愈小,愈来愈远。那些“道士”们说:只要反复念,死了就能进入乐土,还能见到爹娘――只是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到时候还能不能相认呢?总是可以的吧,爹娘总是记得他长什么样的――想到这里他的下陷的很深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把脸上的泥垢冲开了一道道的黑色的沟痕。 或许还是死了好吧?然而胃部的一阵痉挛又让他清醒过来,他努力揉了揉眼睛,跟着大声念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要死也得吃个饱再死――杀了妖道,吃顿饱饭! 一股子虚火将他的生命力又激发起来了,他大声的念着不知所以然的“经文”,继续往前走着。 这时候忽然响起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呼喊:“圣女散福了!圣女散福了!” 每天三次,混在难民群中的南无量教徒就用圣女散福的方式发放一些杂粮窝头来,数量不多,就是为了能够聚拢住难民。 一阵鼓乐笛箫的乐声,伴随着如雷的经咒声由远而近的过来了。十六个彩衣大汉,半裸着身子,抬着一座肩辇,上面站着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在萧处八看来,简直和天仙似得。上面遮着红罗的伞盖,四周簇拥着许多手提花篮,穿着五色彩衣的少女。 许多教徒围在四周,大声的念着经文,所过之处,难民们如潮水般的围了上来,一个个大声的念着咒,将枯干的胳膊高高举起,祈望着散的“福”能够落入自己的手中。 从步辇上不断的撒下杂粮窝头来,每落下一拨,人群就会掀起一阵剧烈的波动,争抢的,推搡的,惨叫声,呼喊声,哭叫声……力气小的,被人挤倒在地,活活的踩踏而死。 萧处八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疯狂的冲向步辇,口中狂呼着经咒,推开前面的人群往步辇挤去,狂呼着举起手来,期望着能接到一个窝头――正是靠着几天前接到的一个窝头,他才勉强活到现在的。 不过他今天运气不佳,等到他挤到前面的时候,步辇已经过去了。萧处八饥火中烧,看到旁边有个女子正慌慌张张的将一个窝头往怀里藏,抢上一步伸手抓住了女子的胳膊就去夺。 那女子如何肯放,拼命的撕扯,然而终抵不过萧处八的力气,眼见着窝头就要被夺去,她忽然张开嘴,狠狠的朝着萧处八的手指咬了下去。 这一咬,顿时让萧处八痛彻心肺。然而却一点也挣不脱,萧处八狠狠的朝着女子的胸口便是一脚,那女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顿时就被人踩在脚下,发出几声惨号便不动弹了。萧处八手指剧痛,再看手指已然少了一截。献血将窝头染得通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 发动群众 口就将它吞了下去。方才停下喘息,撕下身上的破布条子草草的将伤口裹上。 肚中有了食物,原本已经麻木的身子也渐渐恢复了知觉,只觉得手指剧痛。不由得紧咬牙关,忍了一会才觉得好受些。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二个泥猴一般的孩子扑到在被他抢了窝头的女子的尸身上,哀哀哭叫,一声一声的哭喊着“娘”。 萧处八浑身一震,转身就想逃走,然而这绝望的哭叫哀嚎之声犹如利刃一般直刺萧处八的脏腑,他刚才吃得又着急了些,瞬间只觉满口都是血腥的气味,一阵作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强忍不住,将刚才吞下去的窝头全数又吐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满嘴都是血红的窝头渣滓。 萧处八好不容易咳喘才定,眼见着自己吐出来的秽物,跪伏在地绝望的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嘶哑凄厉,却很快淹没在人群喃喃的念经声中了。 在狂热的诵经声中,云集在一起的二万多难民,犹如巨大的浊浪,为了生存,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冲破吞噬着鲁南大地一座座村落,沿着一个方向往大店庄方向来了。沿途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尸体。 云升观前,虽然天寒地冻,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难民营里的二万多难民已经被新道教的人动员起来环绕道观和难民营挖掘一条巨大的壕沟。 这条壕沟的规格是沟口宽一丈二尺,沟底款五到六尺,深一丈五尺。挖出来的泥土被堆在内侧的墙上,形成一道土堤,使得沟内侧的相对高度更高。 环绕难民营和云升观,大约需要开挖长达3公里的壕沟,工程浩大,令人生畏――更别说现在大雪封冻,土地坚硬,人工开挖极其费力。可是在道长看来,这是唯一可以保住难民营和道观的办法。 数万难民是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张应宸不管有多少21世纪的“法术”,在这为了生存而来的难民大潮前是十分脆弱的。面对已经被狂热和饥饿蒙蔽了头脑的群氓,自己必须有足够的手段将他们拦截住,让他们安定下来。 机关枪是最好的手段,但是叶孟言小队只有二挺轻机枪――太少了。只有用壕沟来阻挡他们了。 为此他动员了整个难民营里的二万多难民,又专门派人到大店庄去,请庄家帮忙――他还要动员大店庄和邻近各村寨的百姓,另外再商借大量的农具、土筐和扁担。 人好说――道长答应用粮食当工资,农具更不用说,本来是农闲,再者外流户和灭绝户都留下了许多没能带走的农具。给二万多百姓用足够了。 除了道长和临高来得归化民之外,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如此规模的壕沟,短时间内能筑得起来吗?庄三爷委婉地问道: “何时可以完工?” 道长漫不经心地答道:“噢,十天内即可峻工。” 简直不可思议。的确,假如在十天之内完成,就能赶在难民到达之前,可是如此巨大的规模,就是官府来操作也得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工。 莫非这位张道长有大搬运术?庄三爷和庄家的主事爷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应宸回到难民营。当即派人传话,要难民中带队参加过挖水渠、河道工程的百姓来见他。 挖壕沟本质上和疏浚河道、挖掘水渠没什么两样,用不着多少高深的工程技术――在中国,冬季修筑水利是农民在农闲时候经常要做得一件事,青壮年劳动力几乎个个都做过。 张应宸见过了打头的一百多个人,向他们说明了目前的紧迫情况和自己的打算。并且许诺,凡是参加挖掘壕沟的难民,另按土方数拨给额外的救济口粮。 难民们都把他当作救苦救难的神仙,现在既然“神仙”这么说了,又有额外的粮食供应,自然无不应从――难民们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生活被人破坏。当下纷纷表示愿意马上动手开始干。 张应宸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又给出了具体的尺寸。 “北面的沟渠不要全部挖断,”张应宸指点着黑板,“留出十道过沟的土路,路的宽度只能容许一个人勉强通过。” “真人要放难民们进来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都是上天的子民,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他们现在信奉的是邪魔外道,只要能归于正道,还是要救他们的……”张应宸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 除了十条过沟的土路之外,在土堤上另用土堆积起若干个瞭望台来。这是他为叶孟言小队的射手准备的。 张应宸当即以这一百多个人为核心,另外挑选了两千名青壮劳动力,组成二十队,每百人一队,每队设队长一名,监工四名。队长腰插纸旗,往来监督,他们是挖沟的主力。每一队负责一个工程段,各段落同时开工。 但是,两千人远远不够用,因此另外动员了难民营里的大约二万名难民,宣布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挖运土方一筐,就可得一块救济饼干或者土豆五个――这个条件对大店庄周边所有村落的百姓也一样。 荒年里最要紧的就是粮食,真是比钱还要紧的活命之物。道长的命令一出,不仅是难民踊跃出工,邻近各村的百姓都纷纷涌来,男女老幼,只要走得动的,都带着农具、筐子、扁担和独轮车,昼夜不停地涌到了工地,拼命的劳作起来。 道长的弟子们作为记工员,分布在各个工程段上,发给竹签筹码作为领取工食的凭证。 工程进行的十分紧张,日夜赶工。每天晚上张应宸都命人沿着壕沟燃起一堆堆的篝火,让百姓们们施工有个照亮,同时也抵御一些夜间的寒冷。从各个寺庙里借来的大锅子不分昼夜的烧着火,煮着开水和稀粥,随时供应。 虽说如此,长期营养不良的人一下进行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摄入的蛋白质和热量又不足,每天倒毙在工地上的难民和百姓有百十人之多, 张应宸站在已经堆起来的土堤上,看着蚂蚁一般簇拥在壕沟里、土堤上,挥汗如雨的挖土运土的百姓。每次他一举起手,百姓们就会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一阵接一阵,锄头、铲子和扁担如同海潮一般涌动。他站在土堤上,风微微的吹动道袍,感觉自己“飘飘欲仙”――这种感受让人沉醉:让许多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而行动,天下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了吗?难怪真正的领袖都是些清心寡欲,生活简朴的人,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还要财富和女人做什么? 正月十五元宵当天,工程告竣,整个工程仅用了六昼夜。庄家几位爷们来到这里,看到这么一座宏伟的工事已经矗立起来,不由咂舌――真人的本事真不是盖得。 完工之后,张应宸叫木匠和泥水匠在土堤的北面修起一座小屋子,作为自己的指挥部。让特侦队的战士们将自己一直藏在观内的一个箱子搬运到土堤上。 “小叶,等难民一到,你手下的人马就是关键了。”张应宸对叶孟言说道,“到时候子弹就是让他们退烧的镇定剂,你可得拿稳了。” “没事。”叶孟言点头,“我和你约好暗号,你做什么手势我手下的人就怎么射击。” “好。”张应宸说,“千万记得,在我没有下命令前,不能一个人踏上越壕的土路!” 涌入临沂的难民人群,在一路丢下无数尸体之后终于来到了距离云升观还有七八里路的地方。几名玄色服装,前出的南无量教的教徒急匆匆的奔了回来。 “雷香主!王香主!”教徒跪下顶礼,“前方十里就是那妖道的老巢了!” 两个被叫称呼为香主的人,是这群难民的实际指挥者。这一大股难民的名义上奉着南无量教总坛的“司雨圣女”为首,实则掌事的是一名总坛护法,此人因为嫌弃难民群中气味难闻,诵经奏乐的声音又太过嘈杂,便坐着大轿子带着圣女,尾随在难民群的后面,只在散福的时候才露个面。派这两人负责维持难民群中的秩序。 其中一个姓雷的,名叫雷子鳞,四十来岁年纪,是个破落书生,几年前从辽东渡海流落到山东,因为衣食无着,便入了教,他既通文墨,又会些相面和医药之术,在总坛里也混出点小小的名堂。这次便让他随难民群行动,指挥众教徒一路烧香行幡,诵经念咒,算是文班底。 另一个叫王星,面貌安静,似乎是个不喜多事的普通人,其实他是沂蒙山区的土匪头子,山寨火并被驱逐,带着一群死党流落到济南府,也入了教。这次是难民群中教徒的武班底。带着三百多个精壮的教徒――许多是官兵的逃卒,失群的土匪,个个都是好勇斗狠之辈,怀揣利器而行。(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各怀鬼胎 “前面就是妖道的老巢了,王老弟。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商议商议。”雷子鳞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道袍,上面还打了七八个补丁。 王星的面色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冷淡,半响才开口:“怎么办不都得听圣女的?” “拉倒吧,你还在这给我装圣人,”雷子鳞冷笑一声,“圣女?圣女算个鸟啊,事情还不都是刘护法说了算?” “刘护法坐在轿子里一个屁也不放,指望他出主意?” “你这么说刘护法,也不怕他的法身千里听音……” “扯鸡巴蛋,”雷子鳞打断了他,“老子还会五雷天心正法呢。说正经的,打开了这个围子,你就不想自己捞点好处?” “你就不怕我转身把你卖了?”王星扳着一张面孔,“刘护法能不能千里听音不论,耳朵总是有得。” 雷子鳞嘿嘿一笑:“卖了我,行啊!刘护法算你大功一件,赏你几件教主开光的法器。只是外法堂的红旗香主的位置还是刘香主他二舅的外甥的。” 王星的脸微微抽搐了下,这是他的一件恨事。外法堂是教中的武装,大致就是官兵的角色,堂主以下的护法、副护法之类他一个入教不久的外人当然不敢妄想,但是下面的十六个红旗香主却不是什么要害职务,不过是比普通香主高一层的阶级罢了。几个月前出缺的时候他原本以为以自己功劳苦劳,外加手下弟兄的卖命,总该给他,没想到却给刘护法的亲戚――一个从来没在外法堂当过差的普通香主给占去了。自此之后,他就对教里冷了下来,想着自立门户的事情了。 王星的面孔依然毫无所动:“你想干什么?” “那妖道在自己的老窝里肯定藏了不少银子财宝,”雷子鳞啐了一口,“这笔财不发不是对不起自己?” 沂州原本在南无量教的各坛中是个“很有油水”的地方,每个月奉献的香火钱十分可观,由此想来该坛本身也会有很多银子。沂州分坛被“妖道”占去之后,这一大笔银子不用说是落到“妖道”手里了。少说也得有个几万两,雷子鳞一直在打主意。 投奔南无量教不过是他混日子的权宜之计,心底里他对民间教门十分的鄙视。早就想脱离教门自己干了,这次的派给他的差事,让他觉得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弄到几千两银子,溜到江南去造屋买地,起码一个小富翁是绰绰有余了。 雷子鳞是进过学的,学宫里有他的名字。只要有银子撑起场面来,以自己的身手,还怕不在地方混个风生水起,搞不好还能混个绅士呢。 但是他在南无量教里没根基,更没有自己的手下,要在这乱哄哄的局面里打银子的主意真是门都没有,唯一的希望就是这王星。 此人土匪出身,凶悍异常,手下又有二十多个弟兄,都是敢打敢杀的亡命徒。而且他毕竟还是这难民群中的武班底,指挥着三百多号外法堂的教徒。 他和王星不算很熟,但是从他多年来看透的人情世故,如何看不透这张每天都挂着一张死鱼脸的前土匪头子心里在想什么。 王星默然半响,说:“你打算怎么干?” “当然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雷子鳞微微一笑,当下说了自己的计划,只是说事成之后要分三成。 王星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你就不怕我银子到手直接给你一刀?我和弟兄们费力抢来的,凭什么要给你分三成?”他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色的烂牙,“一刀下去,不是又省钱又省力?” 雷子鳞哈哈大笑:“要真要这样,就算雷某人无识人之明。” 王星也一笑,挑了挑拇指:“好,雷先生果然够胆色。”这笑容只是一瞬间,随即有恢复了死鱼脸,“不过三成不行,一成。” “三成。” “二成。”王星说道,“就这样你拿得比我都多了,再多兄弟们也不服。” “成交!” “慢着,”王星慢悠悠的说道,“咱们既然合伙做了买卖,就是一条船上的弟兄了,兄弟面前不说假话,您老恐怕不是什么落魄书生吧。” “尊驾不简单,”雷子鳞笑了笑,“其实在下当初曾经在毛帅帐下当过幕僚……” 毛文龙死后,东江大乱,诸将互相攻杀。他这样的普通幕僚自然站不住,只得随着辽人渡海逃到山东来了。 “果然如此。”王星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先生先喝一口,以后就是兄弟了。”待得雷子鳞喝下一口,这才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已乱,先生就没点念想?只为图这千把两银子?” 雷子鳞淡淡一笑,把酒葫芦还了过去:“有念想又如何?”他端详了阵王星的面孔,“只是你我都非有至福之人。” 王星居然笑了笑:“这个,俺可没想过。不过天下大乱,俺们趁着这机会喝口汤总可以――” “就你这几十个弟兄?”雷子鳞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这几万难民。”王星说,“教里的人,不敢和官府拉破了脸子,俺们可不在乎。正好借这个牌头,灭了妖道,再破临沂,在这周边大闹一场,我们兄弟不都能大捞一票了?比你这千把两银子如何?” 雷子鳞心中一凛,想不到这土匪头子还真有大谋算!不错,这几万难民就是绝好的本钱,只要有人带头,不愁他们不拼了命的到处攻城夺寨。若真能站稳脚跟拉起队伍来前景不可估量,万一是不可为,也可带着财货一走了之,自然有南无量教这个大牌子在前面顶着。 “如此说来,圣女还是要好好的侍奉着的……” 王星点点头:“雷先生果然高明。” 二人正在秘议,又有教徒来报:护法和圣女请他们过去议事。 “请去回禀法驾,我等即刻就到。” “禀道长,流民人群距离这里已经只有不到十里了!”派去打探的教徒慌里慌张的奔进他设在土堤上的临时指挥部。 张应宸正在读一卷书,闻得禀报将书放下问道:“有多少人?” “怎么也有十万人,挤挤挨挨,多得看不到边!”教徒满头是汗,比划着。 “你去吧。”张应宸刚刚接到特侦队的报告,知道来得难民大约有二万多人。 虽然不是十万,二万人也是可观的数字。一个既喜又忧的数字。不说他们即将采取的暴力行动,就说投降过来单单吃饭也能把自己的储备在几天内消耗一空。不知道这次王瑞相从屺坶岛那里能运回多少粮食来。他已经发了电报过去,要鹿文渊加紧转运救济口粮。 问题如果已经摆在眼前,那便不需要喟叹唏嘘,只需要解决。 抱定了这样的宗旨,向屺坶岛的鹿庄主发了电报后,张应宸反而镇定下来。 相比新道教的发展前途,元老院和执委会收集人口的发动机行动才是重中之重,甚至对于张应宸本身而言,“元老”的身份也远比未来虚无缥缈的“张天师”含金量 高许多。对于穿越者集团来说,“新道教的领导者”什么也不是,较诸耶稣会的那些教士也高贵不到哪去,但是执行发动机行动的沂州地区负责人张应宸,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二万劳力,”张应宸看着墙上的《孔子问礼图》,喃喃地道,“起码也换一个元老院勋章回来了吧。” 他打开让特侦队战士运来的带锁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广场舞场地上常见的移动式扩音器。大约有拉杆箱那么大,十多公斤重。配有滚轮和伸缩式拉杆,自备电瓶,额定功率为120w2,峰值功率可达600w2,支持无线麦克风和u盘、cd播放。适用于露天的演出、会议、广场舞都场合。非常好用的宣传利器。 自己要向二万多难民喊话,没这个玩意是根本镇不足场子的。当然,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神迹”。 他把刘三处叫了进来:“关照教众,多多搜集柴火和冰雪,堆在大堤上备用!” 在他的命令下,原本已经熄火的十几口大锅子下面又燃起了火,里面装满了冰雪,救济口粮堆如山积,就准备水开了后熬糊糊。 “明清!”张应宸喊了一声,“为我更衣!” 明清当即拿来衣物,还是和上次他单身进入马家寨一样:内穿防刺背心,外罩道袍,手持浮尘。腰间备着手枪。 张应宸从屋子里出来,今日的天气特别的晴朗,远处难民人群行走掀起的烟尘在蓝天下清晰可见。张应宸心想,这回可就得再看看我的“法术”灵不灵了。 特侦队员们已经进入各自的站位。 难民营中的青壮年也在乡勇们的组织下上了大堤,他们没有武器,不过每个人都拿着挖掘壕沟时候用得农具和木棍之类的临时武器。 外面的难民一旦冲入土围子,等待他们这些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每个人都很清楚――所以他们准备誓死保卫自己的粮食。(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 盆罐阵 难民营里的难民这些日子在道长的“军事化”管理之下,已经按照一伍一什一百人队的方式组织起来,上堤都有了些起码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如今人手一件农具或者木棍,配上鹑衣百结的破衣烂衫和一张张皱巴巴充满了紧张的感的面孔,看上去就象是张应宸小时候看过的农民起义军的连环画里的人物。 张应宸关照人在距离壕沟前一百米外,靠近壕沟通道的地方星罗棋布的埋下了几百口大瓦盆、大木盆――仓促之间弄不到这么多特大号的瓦盆木盆,好在农户都养猪,石头和陶制的猪槽很多,都运了过来,半埋在地上。 这些盆盆罐罐星罗棋布的半埋在地上,犹如一个个梅花阵,大伙都说道长要摆“盆罐阵”。一个个拭目以待想看看“真人”又要施展什么“仙法”、 “大家加把劲,把这些盆子都装满。”张应宸催促着正在烧火道众,他们正在不断的搅合着锅子中的糊糊――比平日里更稀。 年轻力壮的道众正挑着担子,把一桶一桶熬煮好的糊糊运到濠沟前的“盆罐阵”,倒入一个个盆罐之中。天气寒冷,滚烫的糊糊倒进的时候白雾腾腾。然而一会就已经冷了下来。较早倒进去的那些盆罐里的糊糊已经在面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原本他还打算在糊糊里加点朱砂、醉鱼草之类的镇静剂、麻醉剂,后来一想他们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再吃了这些加了料的冰凉的糊糊,恐怕当场就要送命――就算不加料,吃了这冰凉的糊糊多半也得腹泻送掉不少人的小命。 不过,此刻难民吃了之后会不会闹肚子不是张应宸考虑的重点。他之所以在壕沟前摆下这个“盆罐阵”,主要目的是减缓难民抵达壕沟的冲击力。 难民是为了求食而来,被邪教煽动,又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又饿了不少天,一股求生的本能会使得他们非常的疯狂。很可能会不顾壕沟和步枪的火力疯狂的冲击土堤。自己再有“神迹”也难以展开。一旦难民涌入壕沟,爬上土堤,难民营里的百姓能不能挡住这种疯狂他不是很有把握,再者他张应宸要得也不是满壕沟的尸体。 所以必须得在与其接触前先消去其锐气,让己方能把握主动权后才能让接下来更好做一些。 在壕沟前一段距离设下“盆罐阵”,这样饥民在冲击过程中就会被食物吸引走,而起聚集的位置又堵在通往的通路上,取食的人群一旦猬集起来,就会形成一道人肉隔离墙,有效的吸收后续的难民的冲击力,从而减轻对土堤的直接压力。人多食少,势必会围绕这些盆罐形成争食,那么在壕沟前就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同时也让难民们一股狂热的邪火能够缓一缓。 之所以把盆罐都半埋在地下,首先是可以避免被饥民的抢夺而被打翻造成浪费,其次这么一来人只能蹲下来吃,增加进食时间。至于煮稀薄的糊糊当然是为了节约粮食,不过更大的好处是没容器的话,稀多干少的糊糊要吃到嘴里是很不容易的,这样一来饥民就会在大锅阵那边长时间逗留。 只要难民们猬集在盆罐阵旁,后续没吃到剩下的饥民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嘴边的食物,引发更大规模的争食,使得饥民潮的进攻陷入混乱。那些教徒骨干和比较特别的人就会凸显出来。他的特侦队的射手们就可以充分的发挥本领,再配合高音喇叭,自己的“神迹”就能再次奏效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音箱,特侦队员已经把它放在一张披着华丽的祭披的桌子下面,他又轻轻敲打了下脖子上的麦克风,以测试连接一切正常。 眼看着远处的烟尘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喃喃的经咒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张应宸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神。 壕沟外的盆盆罐罐都已经灌满了糊糊,所有在壕沟外的人都撤了进来。张应宸头戴上清芙蓉冠,身穿法服。一手抱拂尘,左面站着闵展炼,劲装佩剑;右面站着罗春,手奉七星宝剑。身后簇拥着一群俊朗清秀的青年弟子,往土堤的高台上一站,真真如仙人下凡一般。 站的高不仅看得远,而且在气势上就压人一头。饥民目前是一群大致以本能为驱动力的群氓,基本丧失判断能力,很容易被各种外界因素所影响。张应宸处心积虑的在各种细节上下功夫,就是为了能够操纵大众心理。 张应宸取出望远镜,朝着烟尘起来的地方眺望过去,滚滚人群正在朝这里涌来。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念了几声“太乙救苦天尊”。 “妖道的道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不知道谁第一个说出的这句话,它立刻在人群中扩散开了。原本饿得步履维艰的饥民们犹如吃了人参一般被吊起了精神。 在人群中混迹着许多气色良好的壮汉,他们有时拉开嗓子吼叫:“大伙冲进道观里吃饱饭!”、“杀妖道,超度众生!”;有时又拍拍身边人的肩膀,用友善的口吻说:“兄弟快上啊,去晚了可都给别人吃光了。” 在他们的煽动下,滚滚的饥民如同潮水一般的朝着云升观汹涌而来。但是这么一来,原本就拖拖拉拉,绵延好几里的饥民人群被拉得更分散了。妇孺老弱被抛在后面,打头的都是一些饿得快要发狂的青壮男人,他们一个个都饿得红了眼,都抱着要死也吃个饱再死的念头,愈发加快了脚步,拼了命似得往前赶,最后的几里路简直就是在飞奔了――犹如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泉水一般。 萧处八也在这个人群中,他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根棍子,一双饿得失了神的眼睛自从听到“妖道”的道观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时候顿时染得血红,嘶哑着嗓子不知道吼着什么,连滚带爬的跟着冲到前面去了。这人山人海的几万难民,若是迟了一星半点,那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得。 王星和雷子鳞急得直跺脚,暗骂刘护法屁也不懂。他们已经得到探子的报告,说云升观外已经挖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壕沟内侧还修了土堤,看上去有乡勇在把守。两人便筹划着让难民人群慢慢的走,到壕沟边先把队伍聚合齐了再开始进攻道观――驱使让妇孺老弱去填壕沟,等壕沟填满了,对方的火药弓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后面的青壮年再冲上去,这是百试百灵的裹挟难民攻城拔寨的战术。没想到刘护法对他们的建议完全不屑一顾,直接派人在队伍中散布道观就在前面的消息,让难民们冲击道观。 如此一来,虽然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这几万难民的血肉之躯足以填没壕沟,攻入云升观,但是他们二人计划的攻陷云升观之后利用里面的粮食金银裹挟青壮难民就地起兵的事情可就要黄――如此一场混战下来青壮年势必死伤狼藉,十不存一。 “怎么办?”王星紧紧的盯着雷子鳞的眼睛,“这一仗打下来我们就拉不起多少队伍了!” “只有见机行事了,”雷子鳞想不出什么法子,王星总共也就四十多个徒党。比起混迹在人群中几百名教众来说毫无实力优势。现在要是反抗护法的命令的话恐怕当场就会被拿下,“咱们不要凑在前面,让其他人去打!” “这么一来到时候就没什么人了……”王星说道。他的想法很简单,青壮年死得七七八八,留下一堆妇孺老弱,有个屁用。 “有了钱粮,还怕没有当兵的人?”雷子鳞思路很快,“咱们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护法尽快升天……” 王星心领神会:“听说那妖道法力高强。” 萧处八跟着人群一路涌到了壕沟前,地上星罗棋布的盆盆罐罐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要在一般的年月里,这些盆子罐子灰灰的稀糊一样的玩意是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是“食物”。但是对已经被饥饿折磨了几个月的人来说,任何一点食物的气味都不会溜过去。走在前面的人几乎是立刻发出一声可怕的嘶吼声,朝着“盆罐阵”猛得扑了过去。 萧处八不在最前面,但是他从前面人群的喊声和突然加快的动作知道前面肯定有可以吃得东西。他猛得挥舞起棍子,朝着前面的人头上砸了过去,砸倒了一个,立刻就从他的背上踩了过去,接着,用不着他跑,身后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他朝前涌去。 几乎就在一瞬间,如同水银泻地一般,几百个盆罐旁就挤满了饥民,几千只乌黑的手,有的拿着破碗,有的拿着瓦罐,还有的干脆空着,发了疯一般的朝着装满了糊糊的盆罐里去舀,有的人没有容器,干脆趴在罐子上大喝特喝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法术 萧处八随着人群涌入了“盆罐阵”,他虽然一路狂奔,还是迟了一步,盆罐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的挤满了人,稀里呼噜吞吃糊糊的声音响彻云霄,不时还传来咒骂、叫喊和惨叫声。萧处八再要再挤进去哪里还挤得动。不管是钻,拽还是拖,都不能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挪开半个口子。他心中一股急火攻心,疯魔一般的挥起棍子狠狠的敲砸前面人的头,几下就把前面的人打了个头破血流。然而前面的人就是死扛着他的棍子不动。 萧处八狂吼一声,丢下棍子,手足并用的从人的身上爬了上去。一下爬到了攒动的人头之上,这一爬上来才发觉自己距离当中的盆罐还有好几层人,他不管不顾的就从挤得严严实实的人头、人肩上爬了过去,也不管自己的手脚抓到踩到什么。一个劲的往中间爬。 中间是一口硕大的木盆,围绕着木盆,几十个人正着喝糊糊――确切的说撕打着喝着糊糊。后面的人都想把挤到前面的人往后拽,前面的人抵死不动,任你拳打脚踢,棍棒齐下,就是不动,有的干脆连瓦罐都不要了,直接把半个脑袋浸下去喝。 有个人的头脸大约是受了伤,血顺着额头、脸颊不断的滴落在糊糊里,将糊糊染成了粉色,周围的人浑然不觉的继续大口的吞着。 萧处八挣扎着想爬下去,却一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每次他想从人的肩头下去的时候,都会被前面的人挤开,在攒动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上被抛来抛去,他就象一条快要干死的鱼,不管怎么扑腾都在沙滩上,总也够不到近在眼前的水面。 眼见着槽里的糊糊越来越少,萧处八不由得放声号哭起来,这绝望的哭声似乎带有传染性似得,立刻在人群中弥漫开,一时间,整个云升观前哭声震天,连张应宸也不觉动容。 但是盆罐阵的效果已经出来了,原本红了眼一般的饥民人群已经被拥堵在距离壕沟几十米外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向壕沟发起冲击了。而且随着后续饥民的不断到来,为了争夺在盆罐前的一席之地,开始爆发争斗,整个场面愈发混乱。也堵住了后续饥民接近壕沟。 张应宸举起望远镜,慢慢的扫过,镜头中的万头攒动的群氓正为着一点生存的希望彼此殴斗残杀着。在生存的压力之下,所谓人性和尊严已经不存在了,有人在盆罐旁被人活活打死,也有被推到踩死的,还有一个,脑袋泡在盆里已经不动了,不知道是被人打死的还是呛死的,周围的人依旧若无其事的喝着糊糊。 他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怎么浮在人群头上的饥民,他距离盆只有咫尺之遥,却不管怎么手足并用的挣扎还是不能尝到半点糊糊。张应宸微叹一声,正要移开镜头,忽然这个人却猛得纵身一跃,整个人凌空扑向瓦盆,顿时重重的砸在盆里,血花伴着糊糊飞溅出来,周边顿时大乱起来。 张应宸放下望远镜,喃喃念着“太乙救苦天尊”。“盆罐阵”已经发挥了作用,局面现在得到了控制,危险却还没有过去,目前南无量教的骨干还没有露面,等到糊糊消耗光了,饥民的势头就会被重新聚集起来,必须尽快逼迫南无量教的骨干分子露面,才能显露自己的神迹。 他按了下遥控器,已经开到最大音量的喇叭中开始播放道教音乐《步步高》,这突如其来的音乐声在这修罗场一般的冰天雪地中不啻于仙乐降临,连在争抢中红了眼的难民都呆了一呆。 张应宸利用这片刻的凝滞,立刻开始讲话。 “大众,”他的声音在悠扬的道教音乐中显得肃穆神圣,“你们不要争抢这食物,争抢这食物,活得不过是一时之命,却要为这争斗永堕地域火海…… “大众,你们不要争斗,不要为邪魔外道蛊惑,我这里有的是神赐的食物,当若你们为食物而争斗,就吞了下去也会变成无间的业火,将你们的脏腑烧毁――” 张应宸的讲道词是他苦思冥想好久才准备好得,话不多,但是却要足够有说服力,既要安抚难民的情绪,又要施加足够的恐吓,以便下一步能够引导难民有秩序的进入难民营地。 他的话音未落,混在人群中的南无量教徒们眼见形式不妙,立刻一起鼓噪起来:“休听妖道胡言乱语――” 但是他们的声音相比之这移动式扩音器的分贝数实在是太微弱了,饥民们已经被音乐和张真人巨大的声音所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身边有人在鼓噪。 “……呔!何方邪魔外道,受死吧!”张应宸手中拂尘一指,一个正在前面大喊大叫的企图干扰演讲的教徒的半个脑壳顿时飞了出去,鲜血从敞开的天灵盖中直喷上去。周围的饥民顿时跪倒一大片,一个个跪伏在地,浑身颤抖不敢言语了。 张应宸拂尘虚指,特侦队的狙击手们弹无虚发,不断有南无量教的教徒中弹倒地,时而也有几个倒霉的饥民被打偏的流弹击中毙命。 每次枪击,都会让一大片的难民跪倒在地,把脑袋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仰视。原本乱成一团的盆罐阵前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被打死的南无量教的教徒们也不敢再说话,甚至都不敢继续站着――不肯向“真人”下跪,看上去气色上佳不似饥民的人是可以被自由猎杀的对象。除此之外,不向张真人下跪继续争食的饥民也在射杀之列。 王星和雷子鳞躲在后面,他们不知道前面的情势们,只听到前面隆隆的音乐声和震耳欲聋的说教人声,眼见着前面的饥民一片片的跪倒在地,心道莫非“张真人”的法力果然高强?趁机作乱的心已经冷了一半。王星是土匪出身,最懂看风转向的套路,当即关照自己的弟兄慢慢从前面退下来。这边早有教徒飞奔去向护法报信:妖道厉害! 张应宸眼看着自己的拂尘所指,饥民如同割草般的跪伏在地,大地一片鸦雀无声。心中大喜。正要继续说一番道理,讲一番天理人情,忽然又出来一阵吹打鼓乐之声,从人群后面出现了一股打着各色旗幡的行列。居中却是两顶肩辇,前面一顶由十六个半裸着身子的大汉抬着,上面遮着红罗的伞盖,后面是一顶八人抬得。 张应宸早就得到情报,知道这两顶肩辇上乘坐的是圣女和护法,不由得心中大喜:总算把你们给逼出来了。 但见这百多人的行列一路吹吹打打,朝着壕沟迤逦而来。跪在地上的饥民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肩辇的队列很快来到沟堑前,这下张应宸看得清楚,被一群穿红着绿,手持各种“法器”的少女簇拥着的肩辇上站得少女正是“圣女”,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类似宫装的衣裙,上面堆满了各种刺绣。 张应宸心中微微叹息,所谓的“圣女”,不过是一群职业宗教政客推出来的“牌子”而已,多半也是个苦命的女子。然而她现在的身份却注定非死不可。 张应宸还在为红颜薄命而叹息,后面一乘肩辇上的刘护法却已经冒了出来。刘护法五十出头年纪,身材肥胖,穿着一身不僧不道的“法衣”, 刘护法摊上这个差事原本就有怨言――大冬天的不在自家的火炕烧得暖融融的屋子里让几个丫鬟伺候着喝酒赏雪,却坐着四面漏风的轿子和饥民混在一块,吃没得好好吃,睡没得好好睡……而且听说“妖道”的法术十分厉害。他心中早就畏惧了几分,要不是有这几万饥民给他壮胆,他还真不敢直接去面对妖道。 但是这会他不出头不行了:饥民们一下就被妖道的“狮子吼”给慑住了,随行的“圣女”也靠不住――教中的圣女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大多数圣女别说法力,连识字都没几个。不过是拿来供奉的“活神仙”罢了。靠她想搬回局面是不可能的。 刘护法拿起教徒送上的宝剑,命人将肩辇抬到濠沟前,顿时便气馁了三分――妖道所在的土堤原本就比这一边高,他又高踞在一座土台上,自己虽然站在肩辇上,却比他矮了许多,非得仰视才能说话。 抬头望去,却见原内法堂的罗春正站在妖道身旁,刘护法不由得心中暗骂,他举起宝剑一指:“妖道!你施弄妖术,祸害百姓,如今我圣教天女在此,还不……” 话音未落,张应宸扬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通过扩音器,变得震耳欲聋,犹如一阵狂风横扫过大地,站得前面的教徒站立不稳就要跌倒在地。 刘护法的双耳嗡嗡作响,手中宝剑几乎脱手。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妖道”还真有法术!他们这种教门高层,其实对装神弄鬼的那套东西并不相信,不过视作哄骗基层教徒的“术”而已。(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斗法 他的面色煞白,原本想好的一番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活活的噎在嗓子眼里,只发出咯咯数声。 刘护法不觉退了几步,壮着胆子拉着嗓子叫道:“妖道休要猖狂!我圣教天女乃东岳大帝之女尘世化身,法力无边,你这点雕虫小技――” 他虽然是扯着嗓子近乎吼叫,,但是在空旷的荒野上依然传不出很远,而且声音嘶声力竭,听上去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 张应宸通过扩音器放出的狂笑声立刻湮没了刘护法的声音,哪怕近在刘护法身边的人一下也听不到他的说的话了,只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犹如濒死的鱼一般。 教徒们一阵不安,眼看着自己自家护法面色惨变,在对方的“狮子吼”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十分惶恐,都瞧着圣女,指望着圣女能够施展法力,将“妖道”的气焰压制下去。 然而圣女所依仗的,不过是打小练熟的一套“手彩”,要较大的“演法”,还需要一个班子带着道具配合。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做这许多的准备工作,再者这次带着圣女原本只是给饥民们鼓劲用,直接煽动饥民冲击云升观――这几万人一冲,云升观怎么也得烟消云散,张妖道本事再大最多也就仓皇逃走而已。根本没想过还要“斗法”,自然也不会带着累赘的道具。 张应宸哪里容得下他们再做计较,乘热打铁高声道:“大胆妖孽外道,妄称天女,念尔等是无知女子,受外道蛊惑,误堕邪路,为人利用,欺哄良善百姓。尔原要受无边业火之苦,本真人有好生之德,只要你速速下跪皈依本教,贫道就赦尔等之罪,不仅如此,贫道还要救这大地上的一干饥民!” 跪伏在地上的饥民们一阵骚动,对他们来说,神仙打架和自己不相干,张真人是不是妖道更是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有东西给自己吃。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说得话,土堤上的人墙移开了,露出一口口的大锅,已然翻滚着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一股食物的香气吹了过来。 跪在地上的饥民们骚动起来。 刘护法眼看自己每次说话都被妖道用“狮子吼”的功法压制,又气又怕又恨。这会饥民们已经动摇,指望“圣女”是靠不住的,正无可奈何间,耳畔又响起了“妖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众外道,还不下跪皈依!” 这一声大喝震耳欲聋,直震得刘护法双耳刺痛,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瞬间就有十多个教徒面如死灰一般的跪了下来。 他心中发急,大喝道:“大伙冲……” 话音未落,那边拂尘已经点了过来,七八发步枪子弹同时射了过来,刘护法身中数弹,鲜血狂喷,顿时从肩辇上跌落下来,翻滚着掉到壕沟里去了。 几个刘护法的亲信赶紧想下沟营救,又被步枪一一击毙,横尸沟底。 “众外道还不下跪皈依!” 张应宸再次发出巨吼,在场的教徒们纷纷跪倒。抬着圣女肩辇的众大汉也都放下肩辇,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仰视。 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圣女还站着,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局面。张应宸的目光投射过去,心中暗暗长叹一声,便将佛尘一指。 数万饥民冲击云升观的行动落下了帷幕,在这场鲁南大地上的角斗中,张应宸的新道教再次利用技术力量和组织能力取得了胜利。劫后余生的数万饥民和几百教徒都沦为了张应宸“无边法力”下的俘虏。 张应宸站在高台上,看着饥民们分批的通过壕沟上的狭窄小路走进难民营。新道教的教徒们在大堤上“夹道欢迎”进来的人必须放下手中的木棍、农具之类可能作为凶器的物件,其他物品尽可保留。随后走到大堤上的十多口大锅前领一只木碗,有人便往碗里舀上一勺热腾腾的糊糊――比盆罐阵里的糊糊要稠得多。 糊糊管够,但是每人只有一碗,只是吊命而已。多了道长也供养不起,一下多了几万张嘴,粮食库存愈发紧张,多兑水也只能坚持一周了。只能等着王瑞相尽快把新得救济口粮运回来。 这次饥民们的惨状,让张应宸这样已经对饥荒习以为常的人也感到恻然――大冬天横跨数百里来求生,不用问也知道一路上道路狼藉,尸横遍野的惨状。 能走路的都收容完了,乡勇们和教徒们才出去在雪地上倒卧的人中间寻找幸存者。三人一组,二个人抬担架,一个人背着装满了糊糊的木桶。看到人就踢一脚,还有动静的,赶紧灌一口糊糊下去,弄到担架上抬回去。没动静的,就留在原地等着收尸队来最后收拾了。许多人就这样倒卧在雪地上再也爬不起了。 难民们喝完糊糊,就被安置进难民营里――难民营里因为送走了一批人,有一些地窝子空出来,但是比起庞大的难民人数实在不够用。张应宸命人在地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给露宿的难民取暖。 “这一晚起码要死掉几百个人。”叶孟言从瞭望台上下来,看到这正在慢慢向难民营移动的人群说道。 “老人和孩子恐怕会有很多人挨不过去,”张应宸已经脱掉了芙蓉冠――头上实在太冷了――换上了棉帽子,“还有一些有伤病的――幸好天冷了感染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正说着话,两个乡勇抬着一个人走过,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染红的糊糊,有的地方已经结了冰。张应宸想起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在望远镜里纵身扑向糊糊盆子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正遇到萧初八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的“壮举”除了给他的脑袋、肩膀和胳膊留下许多伤痕之外没一点好处――纵身扑向糊糊盆之后立刻就被撞晕了过去,要不是其他人嫌他脑袋泡在盆子里碍事,他就被活活淹死在糊糊盆里了。 若不是收容队员踹他的时候触动了他断指的伤口,让他疼得醒了过来,恐怕就这么在荒野里冻饿而死了。 这会肚子里有了糊糊,又盖了一张草编被,身子暖和起来,便渐渐回过神来。 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鹤氅的青年道人正俯视自己,仪态祥和,一派仙风道骨,此时肚子中不觉饥饿,身上也不冷了,不由得以为自己已死,进入了极乐仙境。 “这是……什么地方……”他张口喃喃问道。 “这里是云升观,”张应宸用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说道,“你已脱出邪魔外道的无间地狱――随我念:无上道宝天尊……” 萧处八神思俱疲劳,听得不甚明白,但是眼下不管是生是死,总算是脱离了苦海。他闭上眼睛,喃喃的念起“无上道宝天尊”。 被俘的几百南无量教的教徒,张应宸让他们来去自由,愿意皈依新道教的,留下服劳役“改造思想”;不愿意的,任其自散。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让贫道知道尔等重归邪魔外道,定要尔等不得好死,永堕业火!” 张应宸这番话说出来,吓得一干要走的人魂飞魄散。纷纷指天画地的发誓自己今后只作本分百姓,再也不敢跟随了教门了。 被俘的南无量教的教徒们走掉了三分之二,张应宸也不在意。这一干教徒许多南无量教中的中坚分子,有的家口都在教门控制之下,让他们瞬间转换门庭即不现实也为自己的教徒队伍埋下了隐患――他们不似难民那样受了自己的救命大恩,忠诚度是颇为可疑的。 留下不走的,不少是圣女和护法身边的随从。圣女护法双双殒命,他们回去是少不得要受外法堂的严惩的,只有托庇于新道教了。雷子鳞就这么跟着“皈依”了。至于王星,不但“失职”,而且对南无量教已经绝望,虽然也不甘心受新道教的指挥,但是眼下冰天雪地,遍地饥荒,自己没能煽动起难民作乱,只有几十个弟兄流窜为匪只有活活冻饿而死的份,只好“皈依”。 “真人!两外道的尸身已经运到,请真人验看!”有教徒过来禀告。 “小叶我们去看看吧。”张应宸说道。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叶孟言不以为意,“不过道长你也够狠心的。” “不是我狠心,实在是形式迫不得已。”张应宸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 “……多少年后,我还记得腐道长当时那落寞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中似是怜悯,似是嘲弄,然后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微微转过头来,对我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然后转过身去看着壕沟外的星罗棋布的倒卧着的尸体,好像在思考什么,久久未曾移动,只留给我一个萧瑟的背影……” ――节选自《元老院之剑?叶孟言回忆录》,未尽许可不得引用(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 打醮 云升观前的一场大劫,终被张真人的“法力”所化解。沂州的百姓们对这位张真人愈发崇信,不仅巩固了原来的阵地,还有大批百姓特意赶来云升观进香皈依。 这一场劫难也打乱了张道长的计划,原本他打算在初七日祖天师张道陵成道之日在云升观设经坛演说经箓,广设斋坛,也请庄家老爷们来搭醮。 因为这一闹,打醮说法事情只能推迟了,张应宸便将设坛说法的日子改到了正月十五。 明时的习俗,除了“罗天大醮”这类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明一统万万年”的大型道场,有着礼制上的种种限制,与寻常人关系不大外。一般的道观在上元、中元、下元等道教节日所设的醮坛,都有信众热心参与,布施钱粮布匹、香烛花果,谓之“搭醮”。 然而大店庄云升观的普渡大醮倒有些与众不同,住持云升观的张真人一早就让人传出话来,道家以济世救人为宗旨,如今适逢荒年,云升观不须善信布施钱粮,坛场科仪一概从简,香烛花果也不须善信供养,但有心香一瓣,便是供养众圣之功德宝。不但如此,云升观设醮的时候还有杂粮糊糊供养出家在家众善信,这消息不但令流民们感激莫名,乡绅们也深觉张真人实是冷谦、铁冠道人一流真仙人物了。 又听说张真人在云升观前收服了几万被民间教门煽动的饥民,免去了沂州的一场大人祸,本地的乡绅庆幸之余,免不了也要来凑个趣――纵然不信什么新道教,至少也得和这位“法力高深”的张真人结个善缘。 特别是沂州的另外三大豪族:北杏、张仙王氏家族、春生和小柳行村的岳氏家族、管家窑村的管氏家族,这三家和大店庄庄家并称为沂州四大名门望族,所谓“大店庄,北杏张仙王,岳家春生小柳行,管家最数小窑上”。这四大家族在明清两代出了众多的官宦名儒。 这另外的三家今日也派了族中长老前来搭醮,布施杂粮棉衣――大家都知道真人收这些只为救济难民之用,若是其他布施,他是决计不收的。 有了四大豪门的支持,张真人在沂州的势力便愈发巩固――这次打醮,连本县的县令也送了布施的粮食来。他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势力慢慢的渗透到另外三家中去,影响他们的年轻子弟。 这天一早,张应宸依着如今道流服制,戴庄子巾,穿鹤氅,登上了云升观前临时搭起的讲坛。原本按着他的计划,该是戴上清芙蓉冠,穿法服才对,然而此时的沂州 温度实在太低,上清芙蓉冠这种束发小冠可是一点保暖效果也不起,为保险起见,赛纯阳的张真人还是用庄子巾把自己严密保护起来。 这时候云升观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的人,大店庄的民户,来投奔云升观的流民,像萧处八这样在侥幸活下来的“从贼罪民”也很多。虽然张应宸宽大为怀,对这些受了邪教蒙蔽又侥幸在战乱中生还的流民也一体接纳,但是流民中自然而然地分出了高下,“罪民”们虽也能得一口稀粥吊命,但是不论庄家的管事还是云升观的闵殿主,都有意将那些最苦最累的活儿交给萧处八们来做。 萧处八在难民营里喝了几天糊糊,又得了真人的弟子给他敷药,天气苦寒使得他的伤口没有感染,慢慢的整个人都恢复起来了,有了精神和力气。便去干些简单的活计:收拾掩埋路倒尸,搞营地卫生,清理厕所、积肥、收拾农具…… 冬季流民大量死亡,路倒尸很多,若不及时收殓掩埋,天气转暖就容易传疫。至于其他工作则是为春播做准备:虽然鲁南地区这几年都有天灾,但是几万难民转运不易,运入粮食全靠人扛车推,沿路消耗很大,道长为长久之计,决定开春之后就组织难民生产自救。 活计虽多,却不算太重,干重活的另有额外配给――难民普遍严重营养不良,吃得又不够,天气冷消耗大,不能太多消耗体力。不然张真人的糊糊可就白给了。 大醮这天难民营放假,除了必须的事务工作之外,各种活计都停了,好让难民们也来听说法。 萧处八这日早早的便来占位置,立脚的地方很不错。一些来得迟、又对赛纯阳、活药王的讲道抱有十二分热情的本地闲汉便要催逼他将地方让出来,推推搡搡间差点要动手给他点“好瞧得”。好在云升观中的刘祝史――便是刘三处,正带着几个道生维持秩序,看到萧处八受人欺负,便走过来喝止了那些闲汉。 如今云升观中的几个见习祝史都升任了巡礼祝史。按照张真人定下的规矩,这些祝史便当得善信们唤一声“先生”的。当然,祝史们的工作倒也当得起这声“先生”,按照张应宸的最新安排,云升观每七日开半天课,不论老人小孩都能来观里听课学习,负责授课的就是祝史们。虽然云升观不教四书五经,只教授些数算和识字之类的开蒙课,祝史们也算是塾师了,叫声先生也算名至实归。 得了刘三处的解救,萧处八自觉得了依靠,就跟在刘三处身边不肯走了,刘三处身边两个道生是负责从香积厨送开水到会场的。萧处八便厚着脸皮抢了这份差事,替人送开水。 他一边拎着开水壶,一边看着那位张真人上了讲坛,身旁跟着闵殿主和罗大姑。二人一个捧着一口古剑,一个持着一柄拂尘,一左一右护卫着张应宸。 萧处八好像听见了张观主开了口:“……大众,自万历年间至今,直隶、山东、陕西乃至素称丰饶的两浙之地,水、旱、蝗、瘟,一灾方去一灾又起……” 以灾年作为开头,许多流民已经感伤起来,这临时的会场上顿时就是一片的嗡嗡私语声,萧处八想听张观主说话也听不真了。但是嘈嘈杂杂间,他好像又听见了: “大众,尧舜之世,洪水滔天,九州之器用不如今日,九州之民亦不如今日蕃盛。然而禹王三过家门不入,穿三门,疏洪水,定九州之地,使我华夏万民繁衍不绝,乃至今日。禹王所凭的,便是人定胜天四字。” 人定胜天,老天爷岂是能作对的?萧处八双手提着个大水壶,怔然地想。 “大众,你们当中许多都是逢了天灾、抛弃家业出来挣命的。有些苦命的,半路上饥馑冻饿而死了,有些受了邪魔外道蛊惑的,死在乱军之中了。说起来可哀可悯,然而三代之世,尧舜治政,天下大水,成汤立业,天下大旱。只因尧舜成汤皆是圣人,所以天下处处逢灾,而生民犹能安居乐业。 “大众,你们大半不是沂州本地的民户,都是听闻了这里能得活路,方才逃荒来到此地的。须知沂州也逢了大灾,然而沂州父老秉承古圣人的教导,学了古圣人的道理,方才在这荒年中为山东百姓辟出这片功德林来。 “大众,你们流落在此处,就该见贤思齐,耕作的人,要学耕作的道理,做工的人,要学做工的道理,成家的人,要学人伦的道理。如此,将来的天下,人人都学了古圣人的道理,依着古圣人的行事,哪里还有如今你们遭逢的惨事?你们这一路所见,父母将子女弃了,儿孙将祖父弃了,为夺一口食水,青壮的将老弱害了,甚至人学畜生道中行径,相食起来。种种罪孽,皆从你们不明古圣人之教法,不从古圣人的道理,承平年月尚有国法震慑,不至为恶,大灾到来,你等便纷纷原形毕露,以大好人身行这狗彘之行,终于在这云升观前,完纳了你等劫数!大众,若有心的,便在我这坛前,速发虔心,早作忏悔了罢!” 夜已深了,庄家大院里早已静无声息,只有庄谦庄老爷的书斋里还亮着灯。 庄三爷庄贲就坐在庄谦身边,两人面前各有一盏茶,是张应宸送来的黎母山乌龙茶。 “三弟,”沉默了好一阵还是庄谦先开了口,“这位张观主是何等人,为兄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本以为其人是李少翁一流的方士,然而近看却粹然如一儒者。只是如今看来,此君所谋甚大,倒更像汉末张鲁之辈了。” 庄贲默然良久,听着这话,却摇了摇头:“以张鲁相比却是不妥,以弟看来,这位张真人行事较张角之流假借符水幻术眩惑愚民者颇不同,更为堂皇正大。弟在黄冠缁衣之中取二人,倒是颇与此公相似。” “哦,三弟说的是哪两人?” “平扬州之乱的葛稚川,佐成祖帝业的姚恭靖。” 葛稚川便是葛洪,恭靖则是朱棣那位有名的和尚谋臣姚广孝的谥号,庄谦听着摇了摇头:“以此二公相比,过誉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 岚山头 “真是糟糕的地方。”尽管现在晴朗无风,王瑞相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山东冬天是好相处的――虽说他在另一个时空里也是山东大汉,现在身上裹着厚厚的元老专供毛皮内衬的大衣和旧时空带来的保暖内衣,头戴绒帽还是感觉寒冷刺骨。 但为维护在归化民面前的元老形象,王瑞相依然在难民和士兵们面前保持抬头昂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上次感受到这种寒冬的窘迫应该在十几年前了吧。王瑞相回头看了看山坡下,上千难民排着整齐的五列纵队,围着几口大锅组成了三个空心方阵,正在有条不紊的就餐。难民们扶着两米长的木棍,单膝半跪在地上。只有每排最里面的伙长在跑来跑去,从炊事员手里接过乘着热腾腾的救济糊糊的木碗,一个个递给同一伙的另外四个人。待每个人都拿到木碗后,方阵最里面的乐手吹了三下军号。 “救世济民安天下,元老院至大!”难民们端着碗喊的虽然不是很齐,估计也没几个人完全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上千人齐声呐喊还是很有气势。做完了餐前的仪式,难民们便放下手当做拄棍的木棍,从怀中掏出被身体暖热的救济饼,就着糊糊狼吞虎咽起来。 看来出发前几个星期的训练没白费。也就是这种正在改变这个世界的成就感还能让自己觉得抛弃掉旧时空的那一切来这个贫苦之地进行这场穿越是值得的吧。 毁灭和建设都最能给人以成就感,更不要说自己在做的事就是毁灭这个旧世界,然后再建立一个新世界呢。 在旧时空,各种高科技的保暖产品还没出现时,年少的自己也曾穿着厚厚的臃肿棉衣像这样矗立在这片寒冬笼罩的土地上。只是现在的自己和那时的处境相比已经是大不一样了。旧时空也曾对自己屌丝一样的军武死宅的现状无比厌恶,对过去十分懊悔和怀念,也曾不止一次幻想着如果能再次回到那个年龄该如何改变自己的人生。虽然这次穿越和希望的不太一样,但是在犹豫再三后还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那么就改变自己连同这个世界的未来吧。”怀着这种中二信念,自己才坚定的踏上了这条前程未卜的道路。 王瑞相伸手顶了顶额头,把这些过去的回忆从眼前清干净,低头看了看表,又抬头看了一眼茫茫荒野,然后转身带着守卫在一边的特侦队员缓步走下山坡。 山脚下几名执行护送任务的北上支队的士兵正在烧锅做饭。军队给每个士兵都配发了口感更好档次更高的草地口粮,不过士兵们还可以额外的得到一碗救济糊糊。在这种严寒天气里野外长距离跋涉,消耗的卡路里远不是普通版本的草地口粮能够补充的。但是高热量的寒带版草地口粮只配给给元老和特侦队 “首长!”围在锅旁的士兵们看到有元老走来,立刻站直了身体敬了个军礼。王瑞相回礼后摆摆手让他们继续。他和特侦队吃一个灶。锅里同样煮糊糊,区别是里面加了干菜叶,草地口粮是寒带版的。有比较多的油脂和肉末。 要就这么吃得话口味堪称寡淡。不过王瑞相随身带来得辣椒酱使得这边的小灶和难民们的大锅饭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行人吃完饭后,王瑞相看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向身边的人示意继续前进。乐手们回到了队伍旁,吹起了军号。难民们纷纷捡起木棍站了起来,把碗里剩余的热水喝完后,甩干水,往腰上袋子里一塞,然后跟着短促的鼓声原地踏步整队,伙长们也从方阵的最里面回到了队伍的最右边。又几声军号之后,难民们缓缓的从四边形的方阵转回到五列行军纵队。 整个难民队已经变成了长达半里的行军纵队,几名士兵带着旗帜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几名担当侦察兵的北上支队骑兵骑上马前出到了一里之外。 “出发!”一声令下,几声号响之后,鼓声陡变。整个队伍便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前进,继续这漫长而艰难的行程。 “现在是第四天,看来明天能够按时抵达了。”王瑞相回到了中心辎重队前,心中盘算着。 王瑞相这次带队走得道路不是他们在登州之乱前走得巨洋水到莱州湾的道路。目前战乱虽然已经平息,但是过去在沿路设下的若干个临时补给点已经全部被废弃。要靠着难民自带沿途的所有干粮徒步走到那里难度太大。而且沿途消耗的粮食也实在太多。所以改为从岚山头出海。 确切的说,是从岚山头的佛手湾出海。此地就是旧时空的岚山港地区。岚山港水域较宽阔,水深条件较好,2万吨级泊位前沿自然水深可达10米。岚山港为不冻港。明代属于青州府莒州日照县管辖。 这里是王瑞相带着人多次侦察才选中的外送码头。除了从旧时空资料中获取的水文资料外,他发觉此地在明代人迹稀少,而且距离最近的明军驻防地安东卫有足足40公里路程,全部的防御力量不过是一个烽火台和五名守台墩军。若无大规模的警讯,安东卫的饥寒交迫的操军是不会跑到这里来得。无论是船只靠岸还是难民行动都不会引人注目。 而且此地距离沂水城道路距离不过128公里,大致可以沿着335省道和222省道的行进。难民以平均每天行进30公里速度的话,最多5天就能抵达佛手湾。这样为难民准备的路上的干粮也可以大幅度的缩减。 按照宋人的说法,一个士兵身负六斗,可支十日之粮。这也是每个士兵能随身携带的最大口粮数了。但这个是身体健壮的青壮年男子,和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男女老幼都有的难民群体可不是一码事。 以难民的体质来说,不可能背负十日的口粮,而且王瑞相也根本不敢给他们背负这么多口粮:若无人监视,很多人第一天就会吃掉三天的口粮,有的人还会被没有水的干粮活活撑死,也有的难民会乘机带着口粮逃跑――这种事情在以前已经多次发生过。 所以目前王瑞相采用的是辎重队集中携带口粮,辎重队使用独轮车。推车、拉车都由青壮年难民每日轮换工作。辎重队由警卫队进行护送。这样在不添加人力的前提下保证粮食能够安全的配给下去。 难民们采取五人一火的编制编队行进,除了幼儿之外每人都要携带木棍――长途跋涉这东西可以有效的节约体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进行自卫。行军的时候,青壮年难民在外,辎重队和妇孺在内。幼儿和体弱者在辎重队坐独轮车前进。如果路上有人生病或者掉队,也由辎重队进行收容。 每一支送往佛手湾的难民行军纵队都配有警卫队:由北上支队、云升观乡勇混合组成。云升观乡勇负责维持队伍秩序,看护辎重队。北上支队则派出侦察骑兵前出进行侦察,必要时候用武力驱散敌对势力。 要带着这几千人穿过一百多公里饱受灾害蹂躏的地区实在是不易。饥荒使得在这条道路沿路的居民点大多废弃,饥民流匪满地都是。沿途莫说补充粮食,连烧柴和饮用水都筹措不易。天气又是酷寒,走到第四天已经损失了几十人――这还算是损失少的行动,有几次因为遇到暴风雪或者其他自然灾害,一下死亡散失几百人的事情也不稀罕。 第五天的中午,难民纵队终于抵达了佛手湾,这里只有一座小小的渔村和一座墩台。自从王瑞相和道长把这里选为难民的出海口岸之后,北上支队就派出一个分队直接控制了这里,渔村里的大多数百姓已经被掳往济州岛,只留下少数熟悉岚山头水文潮汐状况的渔民作为领航员使用。 墩台也被北上支队控制,五名墩军和他们的家眷当了俘虏,王瑞相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只要他们“每日照常”就是了――当然,眼下在佛手湾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得很识相的“没看见”。 看到远处的佛手湾的墩台,警卫队的小伙子们发出一阵轻微的欢腾。佛手湾这里为了转运难民需要临时过度起见,除了建有上船用的栈桥之外,还另外修建了一些配套建筑:以渔村为核心修筑了一个简易营地,修有许多窝棚,最多可以容纳二千名难民和三百名警卫和劳工人员。另有可囤积十万人份救济口粮的简易堆栈一座。 来接送难民的船只都满载着救济口粮,在当地卸货之后装上难民。运到的粮食则由返回的警卫队运回去。有时候还不得不专门派出运输队到佛手湾来接运粮食,来回的粮食消耗很大,如果不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人口,这么干是相当不经济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节 温柔乡 佛手湾里停泊着几艘大波航运的运输船,这些运输船是按照一定的时间表到来的,每次间隔大约十天。难民编队也大致按照这个周期进行安排。 济州来船多少不一定,但是每次至少可以运走三千人――实际上滞留在这里的难民很少有低于这个数字的。除了云升观方面源源不断的送来的难民编队,还有许多走投无路的难民自发的来到这里的。佛手湾这里有船接走难民这件事已经在当地不胫而走,虽然不知道上了船会被运去何方,更不知道前途如何,迫在眉睫的死亡还是将难民们逼上了这条道路――只求活得一条性命就好:既然有船来接运,总不见得是要在海上把他们杀了喂鱼吧。 王瑞相抵达佛手湾的时候,难民营外也照例露宿了上千的难民,这些人没有住处和食物,只靠佛手湾守军每天分发少量的救济口粮糊糊维生,每过一晚都会死去上百人。不过每天都有新来得难民来补充,所以聚集在难民营外的人始终不少。 王瑞相翻身下马,拿出手绢擦了擦鼻子下面留出的清水鼻涕。看着难民们正在营内守军的指挥下收拾尸体――晚上冻饿而死的难民尸体天一亮就要被收殓。冻的邦邦硬挂满了冰凌的尸体一具一具的如木材一般堆在粗糙的爬犁上,被拖到海边,装上小船再投入海中。 干这个活的,全是在外面露宿的将近半死的难民――无他,为转运站干活能够多分一碗救济糊糊。 想在本时空生存,心肠不硬不行。王瑞相听着脚下的靴子踩得冰雪咯吱咯吱的响着,阴沉着面孔从难民中走过。聚集在难民营外的难民们已经自动让开了一条宽宽的道路――还横在路上的,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即将死了。 难民营的门已经打开了,佛手湾转运站的负责人黄熊正笔直的站在门前,他穿着北上支队才有得冬季制服,灰色的呢大衣外面还不伦不类的套着一件白色羊皮背心。 “报-报告:佛手湾派遣分队分队长,步兵中尉黄熊向您报到!分队应有五十五人,实到三十人,听候您的指示!”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没料到王瑞相会亲自到来。 “稍息。”王瑞相的目光在这军官脸上停了片刻,看到他果然面露不安之色。看来十人团的告密是真得。 “解散队伍!带我去你的指挥部!” “是,是……” 黄熊的指挥部就设在墩台。佛手湾的墩台只是烟墩,整个墩身以夯土筑成,外面并未包砖,常年缺少维护以及坍毁了不少。在墩台周围是一道四米高百来米长的围墙,墙外又是一道壕沟。 进入墩台的围墙,左侧筑有一排的墩军住房,住房旁有一口水井――但是水源早就斥卤,无法饮用,喝得水都要去附近的小河去挑,冬季有冰雪可以融水,稍微方便些。 围墙的右侧是墩军的马圈与仓房等建筑,用来堆放墩台内的各种必须的军用物资。虽说这些房屋都是年久失修,破窗烂们漏屋顶,但是比起外面的窝棚还是强得多。因而这些房屋稍加修缮之后都被用作了派遣分队的营房和指挥所。 王瑞相走进去,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冰雪的残痕都没有。垃圾归类,烧柴堆码的整整齐齐。 黄熊的宿舍兼指挥所就设在其中最好的一间屋子里。这种房屋都是前后两间,外面原是厨房兼堂屋,后面是卧房,有前后通墙的火坑。黄熊住进来之后把外面一间改成了指挥所,里面是他的卧室。 王瑞相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脂粉的气味。看到黄熊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知道告发材料中所言不虚。但是他并不急于揭破。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地图和文具,又看了看他挂在墙上的步枪。他注意到通往卧室的门帘是新得,屋子里也整洁的过分。 “黄队长,”王瑞相坐了下来,“你的小日子的过得不错。” 黄熊本来心里就七上八下,被王瑞相这话一激,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立正道:“报告首长,我这里比起其他分队,的确是条件比较优越……” “胡扯!”王瑞相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屋子里有女人味!”他一指门帘,“大伙都在爬冰卧雪,为了营救更多的难民而奔忙,你倒好,先自己金屋藏娇起来了!” 黄熊浑身发冷:他的确是金屋藏娇。自从他们在佛手湾设立了转运站,除了从沂州送来得难民,从各地都有难民络绎不绝的到来。张道长和王瑞相出于能让更多的难民活命的宗旨,准许派遣分队每日动用一定分量的救济口粮赈济难民,多少能给他们一些活下去的可能。但是。这些难民属于“不在册”,来多少,死多少,丧失多少都是无据可查的。民政部门只记录最终能够上船的“额外难民”的人数。 难民们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对于已经一无所有的女人来说,出卖肉体就成为唯一的谋生手段。便有女子用身子诱惑派遣分队的士兵。 虽说这些女子蓬头垢面,面目憔悴,但是对长期服役,看老母猪也是双眼皮的士兵来说并不是问题,更别说其中有不少都还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中户以上甚至财主家的闺女媳妇,虽然惨遭天灾人祸的荼毒,到底还是风韵犹存。 长期在外执勤,不免记录上有所松懈。有的大胆的士兵便行动起来了。开始只是用一碗糊糊换得女子的春风一度,渐渐的,士兵们便和其中的一些女子产生了感情,他们也需要有人帮着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之类的事情,于是就成双结对的悄悄过起了露水夫妻的生活。 黄熊很快就卷了进去,不过他身为军官,对乱搞难民女子这种事情是不屑做得。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挑了一个才色双全,又是出身书香门第人家的十六岁的女孩子,算作是自己的“老婆”了。 当官的一带头,原本偷偷摸摸的事情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到现在不但分队里的大多数士兵都搞了“临时老婆”,有的士兵甚至一面收纳女子在身边当露水夫妻,一面还继续在外面乱搞其他女人――只要给一碗糊糊,要多少女人躺下来就有多少女人躺下来。 “真是军纪败坏!”王瑞相痛斥道,“还配当什么元老院的军人!女人女人,没那个洞就不能活了?!” 黄熊面红耳赤,他知道元老院对军人的态度和大明迥然不同:伏波军的军人不但待遇好,军人地位也高,出门在外走到哪里都有优待。而且绝不许人侮辱军人,连和士兵老婆通奸都有罪名。 但是临高这地方男多女少,士兵们又几乎没什么接触大众的机会。别说普通的大头兵,就是黄熊这样的服役好几年,已经晋升为军官的人都找不到老婆――军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吸引女人的职业。 如今眼见着成船成船的女人从自己眼皮底下运走,而女人来得又如此的容易,被抑制已久的欲望自然喷薄而出了。 王瑞相继续痛斥着:“……你还有没有一点人的良心!外面多少难民在活活饿死,你们却在拿救济口粮玩女人!” 黄熊不敢回话――王元老的大发雷霆是可以想见的:元老院视军纪为命,其中又最忌讳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搞女人――休假的时候嫖娼随意――只要去得是黄牌妓女那里。但是一旦进入执勤状态,简直连女人两个字都不许提。 一想到《阵中纪律》中有关奸淫妇女者判处死刑的条款,黄熊的脖子后面都发凉了。这王首长他可略知一二:归化民中传说他好用斧头,当初曾经在诸大当家的手下开战的时候砍过无数脑袋。 这位首长要是放出一句:“拉出去毙了。”自己可是立马就会变成装在小船上丢入大海的尸体之一。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说才好:首长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要辩也辩不出名堂来,伏波军里又不兴跪地磕头求饶的。只好站着不说话。 王瑞相眼见他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走上几步将里屋的门帘一挑,里面的物资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几套替换衣服叠得整齐放在炕头。炕上还放着一件缝补的制式衬衣。 王瑞相冷哼了一声,问道:“人呢?” “报告,报告首长,都……都藏到难民营……里去了……” “知道我来了,是吧?” “是,是,”黄熊忽然一凛,这不是有意欺瞒首长吗?赶紧又说,“不,不,不是……” 王瑞相挥了下手,又走了出去。 黄熊战栗失色,说道:“我这些天鬼迷心窍,没有约束好队伍,还自己带头犯纪律,请首长从重处分:马上拉出去枪毙我也没二话。”(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 宽严并济 “你知道就好。”王瑞相说,“你当元老院的兵好几年了吧,总该知道元老院最讲是非分明。你和部下严重违纪,这事要严肃处理!” “是,我混蛋!”黄熊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王瑞相将黄熊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眼见对方不敢狡辩,态度还算端正,气也消了一半。原本这事也不算太大:元老院对军人搞女人这种事,只要双方是你情我愿的一般不愿多加干涉。这主要是考虑到目前伏波军官兵大多没有成家,而且最近几年官兵几乎也没有退役的机会,长期近乎禁欲的服役势必造成性/饥/渴。 关于设立随军妓院之类的设施,在元老院内部多次进行过小范围的讨论,因为遭到不少元老的激烈反对而始终没有被提上议事日程。不过,军中这方面的需求亦不能一直忽视下去――总要给他们一个发泄欲望的出口。 这次的事件,与其说是对他们乱搞女人生气,不如说对他们这种在战地执行勤务的时候不分轻重缓急的搞女人而恼火。这不仅是无视纪律,其中透露出来得麻痹大意更是十分危险的信号:公然把没有经过净化和政治审查的女人收纳在身边,出入指挥部这样的军机要地,很容易泄露机密,如果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很容易就能搞到很多情报,上纲上线的说甚至可能暗杀军官,盗取手枪再暗杀元老。 王瑞相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日子过得苦。当兵的且不去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又是军官,却连个家也没有……” 黄熊原本以为王元老下一句就是:“拉出去毙了!”没想到首长先提到自己的苦楚,恐惧之余不免感动,双眼发热,鼻子抽搐了几下。 “不过,纪律就是纪律,你身为分遣队主官,不去阻止部下的重大违纪行为,自己还带头搞女人!”王瑞相话锋一转,又回到“违纪”这个主题上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报告首长:没有!”黄熊腰板挺得笔直,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老实说:有没有挪用贪污救济口粮花在女人身上?” 黄熊赶紧摇头:“报告首长,我黄熊拿脑袋担保,没有!”他分辨说每天煮多少救济口粮是有定数的,自己绝对不敢私下挪用。 “你们花在女人身上的呢?她们原本就没有口粮份额,滞留在这里,不从外面的难民口中抠粮食,你们拿什么养活她们的?!” “这个……”黄熊低下了脑袋,“当初,当初勾搭……的时候,的确是多给她们半碗一碗的――这个的确有。俺们都有一份额外的救济口粮的补贴,大伙就是拿这个供养女人的――要说贪污挪用,大伙也没这个胆子,都知道纪律的……”他抬起头来,带着万分诚恳的表情,“这个,我黄熊若有半点谎话,天打五雷轰!” “赌咒发誓就不用了,我带来的人马上盘库对账。叫你的司务长即刻办理交接!”王瑞相说,“至于你说得是拿自己的口粮养女人的事情我们也有办法查清楚: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最清楚。” 王瑞相关照带来的警卫队接管仓库,随后开始盘点查账。到傍晚时分就出了结果,各种存货账货核对无误。贪污救济口粮的嫌疑可以排除,不过挪用救济额外难民的口粮的事情光靠查账是查不出来的。这有赖于十人团成员的进一步提供资料。 不过,元老院和军方也无意深究此事:伏波军官兵的个人问题的确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否则类似的事件只会不断的上演,元老们自己选女仆买女仆的事情在临高也不算什么秘密,军人出生入死,却不能成家立业,如果在这上面过于严苛造成离心离德。 只要其中没有牵扯到贪污之类的事情,用自己的口粮勾引女人这个问题不会比二战中美苏军人用军用口粮、尼龙袜大肆勾引德日女人的更严重。 现在查不出没有贪污救济口粮的事情,问题的严重性少了一半。不过必要的惩戒还是需要的。虽说私留额外难民还算不上“侵犯元老院财产”这么严重,此事依然是假公济私的典型案例。 “把你的女人带来吧。”王瑞相说道。 “是!”黄熊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带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她穿着一件伏波军的旧冬装,虽然打了不少补丁,倒是缝补收拾的干净整齐。裹在瘦弱的身子上,显得身材很小,一张下巴尖尖的小脸,更让王瑞相看上去有小女孩子的错觉。 “给首长……磕……”黄熊一时间想不出该叫她行什么礼――首长不兴磕头。倒还是这女子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福。 “多大了?” “回首长的话:婢子十六岁。”王瑞相想看样子倒象十二岁!不过女孩子说得是一口山东话,让他很是亲切。再看她的手腕手指都很纤细,皮肤洁白细腻,显然不是穷人家的女儿。再看她下面是一双小脚,就明白几分了。 “是个粮户家的女儿吧。” “是,是。”黄熊笨嘴拙舌的赶紧插上话来:他看到王瑞相看到了女人的小脚,知道首长们最忌讳这个,赶紧分说:“这个,原是要放脚的,但是她放了脚就不会走路了……” 王瑞相并不理会黄熊,问道:“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王保儿。” “怎么流落到此的?” “家里遭了水灾……又过了匪,一家人只好出来逃难。听说这里有活路,才投奔到这里……” “还有亲人么?” “没啦……”少女眼中已然有了泪光,“……路上……都死……绝了……” “你是粮户的女儿,大约是识字的吧。” “是,小时候跟着爹念过几年书。” “哦,还是书香门第。”王瑞相嘴角微微带笑,“爹有功名么?” “不敢,爹爹也就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罢了。” 话虽然说得谦虚,但是本时空读完十三经就是知识分子了,能说读过几本书,口气也不小了。 “你真心愿意跟着这黄熊?” “自然是真心。”王保儿眨了几下眼,努力挤出一笑,“能跟着黄军爷,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看她委委屈屈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福分”,这种小家碧玉人家的女儿,如何看得上黄熊这样的赳赳武夫。只不过乱世里人命贱如纸,她一个弱女子不过是随波逐流有个活路罢了。 不过这不管他事,从好得方面来说,这也是元老院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社会的优越性的体现。他想,你现在觉得委屈,等以后黄熊飞黄腾达了,就会觉得自己运气爆棚才是。 王瑞相笑着说道:“看你是个好人家的女子,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将来操持家务也必然是个好媳妇――黄熊你好福气啊。” 黄熊大喜,知道首长是认可了他们的事情,赶紧一个立正敬礼:“谢谢首长成全!” “先别着急谢,你这次严重违反纪律,该受的处分是绝对逃不掉的!还有你的那些部下,一样要处分!”王瑞相严肃的说道。 “是,首长!” “吹号,集合!” “是!”黄熊敬了个礼跑了出去。 分遣队很快集合起来了,王瑞相随后在分遣队前宣布了这次严重违纪事件的初步处理决定:“黄熊就地撤职,全分队调往济州岛执行整训。” 不过,作为网开一面的表示:他宣布凡是已经和士兵建立同居关系的难民女子,都可以随本次难民船运走――她们在接受净化之后将被送回临高安置,愿意的和士兵成婚的,等北上支队返回临高之后再补办手续。不愿和士兵婚嫁的,一律解除同居关系,按照普通难民处理。 命令一宣布,原本怀着忐忑不安之心的士兵们都安下心来,原本这事不过是抓住个空子及时行乐,发泄性欲而已,然而和这些女人们相处久了,不免日久生情,渐渐的便觉得离不开了。这会虽说要调到济州岛去“整训”,但是首长也承认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因而“解散”口令一出,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别高兴的太早,现在就由你们分队负责救济口粮的装车。”王瑞相说,“用汗水好好的反省自己放下的错误!” 黄熊的分遣队兴高采烈的去装车了。反倒是引得来接替他们的分遣队有些小小的羡慕之情了。王瑞相把分队长叫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过你们最好把自己的裤腰带都给我系紧了!”他说,“等行动结束了,少不得要评功受奖,终身大事也好解决。别为了这一时的快活把自己的前程给耽误了!” “报告首长!我保证系紧裤带!”分队长眨巴着眼睛,“还有我的部下!” “这就对了,”王瑞相点头,“另外,每天供给给额外难民的救济口粮我再加一成。尽量多活几口人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发动机落幕 1633年短暂的春节假期一结束,冬天的雪还没有融化,执委会属下的各个机构就很快恢复了运转。民政人民委员会颁布的元老院节假日安排中,春节一共放假三天。而实际上,许多工矿业企业和机关只在年初一休息一天,马上就又投入工作了。 时间,对于在d日之前经常发呆的元老们来说现在是最宝贵的东西。要不是考虑临高的工作节奏实在过于紧张,而广大归化民和契约奴一年到头也休息不到几天,总得让人喘息一下的考虑,元老们总得倾向是不放假的。 至于元老们自己,大多数人从年初一工作到年三十,全年无休,每天加班。过去最懒散的员工,最懒惰的学生,如今都爆发出极大的工作热情:正所谓权力不但是最好的春药,更是绝妙的兴奋剂。1633年在执委会、办公厅人事处的全面努力之下,彻底消灭了“酱油元老”、“基本劳动力元老”现象,把所有元老都提拔到领导岗位上――就算是萨琳娜这样的“纯酱油元老”,也当上了外事部西葡司司长兼大图书馆西葡语资料组主任。而且做到每个元老都是有职有权,有部署,确保他们充分的发挥自己的专长,就算什么都不会的,至少也可以在教育人民委员会当个教研组长。 百仞城里的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办公楼里,此时正在紧张的工作中――自从发动机行动开始之后,这里几乎是24小时运转。发动机行动搜集的资源是人,而所有的人口都是属于民政人民委员会管辖的。因而统计和安置难民就成为民政人民委员会在1632年的主要工作。 任务十分繁重,虽然搜集和运输难民和民政人民委员会无关,但是一旦他们抵达济州、台湾和海南岛,就由要由他们接管了,具体到净化、集体资料登记和人口去向都要由他们进行具体的分配。因而在1632年民政人民委员会进行了大规模的扩编,不但增加了大量的归化民办事员,还添建了办公用房,增加了许多新制造的办公和计算设备。 临高电信的机要员每隔12小时就会送来一次发动机行动各驻外站的最新人口统计。计算中心的手摇式机械计算机和按键计数器劈啪作响,源源不断的统计出最新的数字。 在人力资源处的大办公室里,归化民办事员按照电报上的数字每12小时就更更新一次墙壁上的图表。难民们在图表上按照各收集点存量、损耗、在航和到货四组数字图表进行表达。确保首长们每时每刻都能知道发动机行动的具体成果。 人力处处长杨云是所有元老中第一个知道具体数字的。他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着一杯酽酽的浓茶,复读着亲手做得截止到目前的发动机行动的人口获取总结报告。 随着孔有德在济州被戮,登州收复和道长在云升观前“卫道”成功,彻底稳定了“新道教”在沂州的基本盘,发动机行动的大幕已经开始徐徐落下。虽然1633年之后可以大规模搜集人口的沿海地区的自然灾害依然连绵不绝,但是这样以举国之力收集难民的行动则不会再继续了――一下子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元老院得好好的消化这批新来的移民,让他们尽快的发挥出效益来。 现在,最新的统计数字已经出来了,这一1632年度的“头号工作”,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堪称以“举国之力”拉人头的行动到底取得了多大的成效,马上就可以见最后的分晓了。 山东屺姆岛-招远方面:共搜集人口约28万。其中就地搜集18万多;与叛军交易“土豆换人口”72万人;孔有德撤离时投降屺姆岛的登州残留人口06万;被虏往济州的孔有德残部21万。 山东沂州,搜集鲁南和苏北难民51万人。 浙江杭州,搜集浙江难民14万人。 这是发动机行动中直接的收益。其中已经运到“安置地点”的有175万,安置地点包括:济州岛、台湾岛和海南岛各县。另有18万多暂时安置在屺姆岛-招远、济州岛、沂州和杭州的难民营里等待转运。 在发动机行动之外,另外获取了其他人口,这主要是通过几次军事行动获取的。 占领济州岛,当地朝鲜人口“归化”约4万人,攻占中左所后掳走的福建人口约2万人。 由广东方面流入的自发移民,也有大约23万人。 此外,霸王行动之后,郑家在台湾的影响力遭到毁灭性打击,在台湾的4万多福建移民也是可以不费多少代价就吞并的对象。 这样一来,除去目前还滞留在各地难民营里等候转运的人口和台湾尚未吞并的人口,到1633年年初,元老院直接增加可支配人口约25万人。如果目前的等待转运的人口全部转运到位,实际增加43万人,再加上在台湾预期可控制的福建人口,共计增加人口约48万人。 48万人,杨云心想,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虽然可以大幅度的缓解目前各工农业生产部门的用工问题,但是这么多人需要吃饭,需要穿衣,还需要住房…… 要不是霸王行动发了一笔横财,这元老院的财政是否吃得消还真难说。他接着看了看难民的年龄和性别比例,作为一个前血汗工厂的hr他大为满意:人口中将近七成是18~45岁之间的青壮年男女,其次是少年儿童,超过五十的老人最少,只有不到5。在严酷的环境之下,年老体弱者几乎没有生存的机会。女性比例超过40――这是一个很高的数字,显然是各搜集点,特别是屺姆岛方面的刻意为之,否则很难想象能有如此多的女性能够生存下来。 对普通元老来说,高比例的女性难民无非是挑选“女仆”的基数大幅度增加,但是对杨云和民政人民委员刘牧州来说,大量的女性来到有助于平衡临高目前可怕的性别失调状况。按照目前的男女将近8:1的比例,大批归化民都没有讨老婆的可能性――聘礼的行情之高已经能和另一个时空的房价相提并论了。 不能娶妻生子,意味着就没有家。想要让人安心在元老院治下生活,婚姻问题就一定得解决才行。新疆建设兵团成立之初,就特意从内地招募“女兵”入疆,实际就是解决入疆将士的婚姻问题。 如何解决移民的婚姻问题一直是民政人民委员会的首要问题,为此他们也的确做过一些努力:派人专门到广东、福建和江西去收买女性人口;搜集难民的时候优先搜集转运妇女;通过税务总局在元老院治下的地区收取“纳妾税”和“小妾存量税”,抑制纳妾行为;但是这些措施对庞大的单身男性人口数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现在一下要涌来十几万青壮年女性人口,堪称是久旱逢甘霖了。而且其中的未婚或丧偶女性比例颇高,正好可以解决一批已经为元老院服务多年的归化民的婚姻问题――这可比评他们做劳动模范,发奖章之类的奖励要鼓舞人心的多了。 杨云做好报告,去了刘牧州的办公室。 刘牧州和他一样,也是以办公室为家。他除了和生活秘书xxoo之外,平日里吃住都在办公室里。久而久之,刘人民委员一离开办公室回家,大家就知道他要去“办事”了。以至于有一次某元老来找他谈事,刘牧州正好有事回家取些生活用品不在,负责接待来访元老的一名“刘办”的归化民办事员不慎脱口而出:“首长回家啪啪啪了。” “啪啪啪”作为xxoo的代名词,原本只在首长们中间流传,如今渐渐的资深的归化民也知道了这种“澳洲黑话”,并且开始使用起来。 刘牧州此刻正在伏案工作――他身为民政人民委员,担负的工作即多且杂。发动机行动开始之后,工作量成倍增加,精力不够,连去“啪啪啪”的次数都大幅度减少了。 “老刘,这是我统计的发动机行动的人口搜集总结报告,你看一下。”杨云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不用看了,数字我大致有数。”刘牧州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怎么安置这些人。” “怎么安置?大部分肯定是安置在临高――毕竟这里才是我们的主要工农业基地……” “这个毋庸置疑。”刘牧州把身体往藤靠椅上一靠,双眼盯着天花板,“不过几天前吴南海和我说希望在文昌、琼山和澄迈这三个海南主要农业县安置10万农业人口。” “这么多?” “说起来也不算多。”刘牧州皱眉道,“一个县不过三万多人。比起那么多垦荒计划,还差得远呢。”(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人口分配 “这事的最终发言权应该是在企划院吧。”杨云的言下之意是分配人口还轮不到吴南海来指手画脚。 “话是不错,但是各部门的意见也是企划院最终分配案的主要参考来源。” “要是各部门的要求都满足的话,有一百万人也不够分。” “这个自然。”刘牧州直起了身子,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这是各部门报送的需求数字,即使把目前所有可分配人口全计算进去,缺口大概也有十五万以上。” 烟云不以为然,没有哪个领导会嫌自己手下干活的人多的――特别是不用他发工资的时候。除了总boss之外,下面的各级小boss在会议上争论的无非是钱和人。如果各部门的要多少人就给多少人,还要hr部门做什么。 “肉还没上桌,狼群已经急不可耐了。”杨云开了句玩笑,“各部门都有自己的利益考虑,但是我们应该按照企划院意见办――毕竟企划院是全局高度。” “你说得对。”刘牧州考虑了下觉得杨云说得对:自从发动机行动运回第一批难民开始,各部门就不断有元老来找他,或明或暗的谈难民分配问题。特别是吴南海的请托让他感到情面难却――自己平日里受他的照顾颇多…… 这会经杨云这么一说,似乎的确有些犯不着参与这种容易得罪人的分配。干脆来个不闻不问照章办事更为合适。主意拿定,他说:“这事我们部门就不发表意见了,让企划院去伤脑筋吧。” 杨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实际上,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着手按照企划院的要求秘密编制人口分配表。邬德虽然没有给出具体给哪些地区和部门多少人,但是就具体的分配已经给出了“指导比例”和“基本原则”。 分配契约奴是十分繁琐细致的工作。如果没有计算机的帮助的话,光靠手工计算、汇总,光把这四十多万人的基本情况弄清楚都要花费几个月。19世纪美国人口普查,一次人口普查从结束普查到统计数据出来往往要七八年的时间。元老院有计算机、局域网和数据库这三大神器,使得统计汇总只用了不到一个月,而且出具了十分详细的分类汇总报表。 每个难民被净化伊始,就要填写一张个人情况说明表:上面不但有性别、出生年月、籍贯、婚姻家庭状况之类的基本信息,还有从事的职业、掌握的技能、文化水平、原家庭经济状况、宗教信仰和政治面貌--所谓政治面貌是指其有无得过大明的功名、任过任何形式的“公职”:包括官、吏、兵丁、官员的奴仆、“做公的”、牌甲、行首等各种官方有官方背景的职务。 这张个人情况表就是杨云的进行分类汇总的原始材料,也是将他们分配到各个方向的依据。大致来说工匠出身的人会分到工业口或者建筑口,再根据其掌握的技能分到各个行业企业;商人、店铺伙计出身的会到商业口;渔民到渔业公司;水手进航运企业或者海军;知识分子经过初步甄别,较为“可靠”的到行政口,余下的归教育口充当扫盲教师…… 十四岁以下的少年儿童照例不进行分配,他们统一由教育部门接受充当学生。 这一分配体系大家是没有意见的。问题在于,可供分配的人口中九成五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如果按照完全按照职业和技能分配,那么这些人口就全归农业口了――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因而其中有相当部分的人会分到各行业去充当“学徒”。临高目前日渐膨胀起来的第二、第三产业的产业工人队伍就是这么来得。各部门对移民人口的争夺也集中在这一领域。 就目前而言,劳动力的分配是倾向于工业领域的,工业口占去了发动机前的大多数输入的契约奴,特别是在冶金、矿山、建筑、装备制造所占比例尤其大;其次才是第一和第三产业。 不过,这次在政务院和企划院联合举行的国务会议上,已经提出了“确立粮食安全”的方针。争取提高临高政权的粮食自给比例。目前临高政权直辖下的人口已经将近一百万,大规模依靠进口粮食不但对财政负担大,而且对海运运力的占据也很大的。 杨云估计着,吴南海的提出的三个农业县要分配十万人口的方案就是借着这个东风来得。 不过,杨云心想,企划院的想法可比这些部门的领导人要复杂的多。 在这份企划院的给出“指导比例”和“基本原则”,杨云已经初步拟定了一个人口分配方案。 济州岛,预计安置5万契约奴。这样就形成了对当地朝鲜族人口五比四的均势。再配合从济州岛大量招募朝鲜治安军和后续移民的引入,大约在一代人之后就可以完成语言上的同化。确保济州岛成为元老院的“牛马羊和柑橘之岛”。 这5万名契约奴主要作为农业移民进行安置,在当地充作农委会直辖农庄、牧场的农牧业工人。 在粮食供应上,登陆之前,济州岛本身粗放的农业大约可以勉强养活4万人,在引种土豆之后,粮食产量就有了大幅度的增加,以至于在1632年就可以大批外运供应山东等地,可见其农业生产潜力不小,在引入大量移民和进行农田基本建设之后,济州岛农业不但自给自足不会有问题,还能够输出相当份额的农牧业产品。 台湾台南地区:目前就地安置的难民有1万人,计划再安置25万。这25万中的主体是霸王行动中从福建沿海掳来得福建百姓,再加上一部分山东难民。 以福建移民为主体,显然不符合元老院的“打破封闭地域性”的要求,但是台南目前的水土改造尚且完成,北方移民水土不服,死亡率很高,福建移民对台南地区的适应程度相对较好,存活率要高些。这样加上先期登陆的开发的农垦台南联队,整个高雄-台南地区安置的移民人口为4万人。另有可以吞并的先期由郑芝龙等海主组织移入的4万多人口。 台南地区从1631年秋天开始就着手开始开荒,加上后来不顾死活投入大量奴隶进行土地开发,截止1633年1月魏八尺已经完成了他计划中的开荒10万亩。这些农田虽然是“生地”,产量有限,但是台南水热条件好,水稻、甘薯、豆子轮种,至少能收获有七八千吨谷物,二万吨甘薯,几千吨豆子。即使再加上需要当地供养的还存活着的大约五六千名奴隶,最不济自给自足是帮得到的。 台南的农业潜力不但比济州岛大得多,比海南也高,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和农田基本架设投入,台南地区就会成为元老院的粮仓。 至于原先就在台南的移民,既然过去能活着,那么他们开垦的田就能养活他们自己,顶多吃不饱,不至于会饿死。 去除这些移民之后,余下的345万名移民将全部安置在海南岛上,这其中要扣除大约6万名将交给教育口接受教育培训的十四周岁以下的少儿人口――搜集难民的时候对孤儿的是收容是最为积极的,所以少儿在难民人群中所占的比例相当高。余下的28万人口才是本岛工农业口可供分配的对象。 其中三亚大区要运入大约1万人――三亚的矿业开发虽然主要依靠奴隶,但是三亚本身的开发也需要大量的人口,特别是农委会准备在当地建设热带种植园,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企业。 另外,海南南部各县也要适量补充若干农业人口,以确保这些县份的存在――海南岛南部的各县汉族人口极少,加上隐户也有的县也只有几千人。除了有一个县城之外简直谈不上什么政权存在感。这些县份预计将移入4万人来充实人口基础。除了从事农业生产,还将进行林业和矿业的开发。这些县份中昌化是特例:工业口准备在当地建立一个大型水泥生产企业:产业工人和开采矿山的矿工,再加上下一步开发石禄做先期的道路工程所需的人力,大约需要移入1万人。 余下的22万人主要安置北部地区:这22万人如何分配就成了工业口和农业口之间的最大分歧了。 如果按照绝对数字看,农业口已经站了绝大的便宜。但是仔细看,这些人口在短期内都难以发挥出效益来。能够马上发挥出效益的,显然是海南岛北部的几个传统农业县,目前元老院掌握下的土地,无论是国有农庄的直营土地还是征收税赋的起课田,北部县份都占到九成以上。 这些土地要么是耕种多年的熟地,要么是经过农田改造的良田,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投入,马上就能放一个农业卫星。吴南海私下游说刘牧州显然是打这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军队的算盘 发动机行动执行到现在,前面完成净化的人口按照这个分配比例随到随分配,去各个方向的人都有。各部门不清楚后续还有多少人能到来,自然也就对分配的争议不大,纵然有,也比较容易接受企划院的解释――大家都存着“后面还有人,可以补回来”的希望。 到了这个时候,过去回避的人力争夺矛盾将随着内部公报的公布而总爆发出来,杨云的保险箱里锁着一份到目前为止各个部门已经分获得发动机东西人口情况状态表,农业部门目前分到的人口最多,所以吴南海冀图再得到12万人口的可能性极小。杨云的计划是再分他5万人。 他估计吴南海那里会有较大的反弹:不仅是因为“最后的分配”只有他希望额度的一半都不到,而且接下来军队还会从他那里拉走一批人。 农委会是被人力部门当作移民的蓄水池使用的,刚刚从净化营地里出来的移民在没有安排具体的出路之前都是在农委会当农业工人使用的。特别是某些部门因为工厂未能及时投产,或者某项工程暂时不需要再添加劳动力,那么原计划要投入进去的劳动力就会暂时交给农委会使用。 目前拨给农委会的大量人口,有相当部分就是这样的“暂存人口”。随着一五计划进入最后二年,一些重点工程即将完工,大量的产业工人将会从农业人口中招募,而且他还面临着另外一个竞争对手,那就是军队--特别是陆军。 陆军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一次大的扩充。目前的几个营被支离破碎的分割成多个支队、分队散步在北至济州,南到越南鸿基的几千公里长的各个孤立据点上。处处分兵,到处设防,有些分队外派已经将近二年,脱离原建制太久,长期执行各种警戒勤务,对正规化养成和军事训练的影响很大。虽然建立了一些辅助部队进行替代,但是改善不大――归根结底还是缺人。 计划建立的国民军,南部各县人口太少,发动机行动开始后依托移民才勉强才完成了县中队的编成,北部各县状况稍好,但是比起各县的人口来说,中队的编制又实在太小了。总参提出的意见是北部各县应该编成县大队,每个大队编三个中队才能基本满足需求。 而陆军的野战和要塞炮兵、工兵、辎重兵和骑兵等特种兵部队过去因为缺少马匹牲畜,只编成了少量教导队、学兵队作为架子部队。发动机行动之后从山东和济州岛获得了大量的马骡等大牲畜,这些部队按照编制已经开始渐次成军。过去它们战时基本靠临时征发民兵民夫,现在要将部队员额全部补足。此外,建立联合后勤总部之后,尚有数千后勤兵的缺额需要补充……这样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不算海军的需求,仅陆军、联勤总部和国民军上个系统将编制缺额补满,即使不再增加野战步兵营,至少也得征兵一万人。更不用说陆军已经明确的提出:必须在鸿基编成一个步兵营。否则“无法保证鸿基煤的安全供应”。 海军自然也不甘人后。海军的扩编一直在进行――海军除了编入新得舰船之外,还负责元老院属下所有港口的警备设营工作:海兵、根据地队、海岸炮兵。这些新编得岸基部队占去了大量的新增员额。不过由于1632年度海军相当一部分人员和舰船转入了大波航运、东南亚航运和渔业合作总社等民用企业,海军总员额与上一年度基本持平。 但是海军现在强烈要求扩大海兵队的规模,特别是第一远征队成功的对厦门进行了两栖进攻之后,海军得到了充分的依据,在元老院里的声音大了许多。恐怕不敷衍下也不成。 “老吴非要发飙不可。”杨云又做了一遍加减法之后哀叹道,“陆海军也要打破头。” 争夺人口的暗流正在涌动。各方从刘牧州“今天天气哈哈哈”,邬德乌黑的眼圈和杨云一天比一天难看的面孔就知道:人不够。 等到正式的发动机行动公报出来的之后,各方立刻展开了积极活动:有直接找经办人员的,也有找执委的,还有找常委的,也有人多方出击,去“笼络”元老院内各派势力的头头,打算用“民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在内部论坛上不断的发帖来论证己方对人口需求的“重要性”、“紧迫性”和“不按上报计划分配就是对元老院的犯罪”。 农庄茶社的包厢立刻天天客满,各路元老们纷纷聚会。忽然有一天有人提起“这可是吴南海的地盘”,包厢一下又冷落下来。 在一片喧哗骚动和骂娘声中,最终的人口分配方案终于推出。大致来说和所有类似的资源分配方案一样:大家都不满意,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第一是因为有总比没有好,其次是人到手之后的事情还很多,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打嘴皮官司――他们要干得事情太多了。 “干杯!” 农庄茶社的一间包厢里,随着碰杯声传来了一阵笑声。一群身穿陆军制服的元老军官们正在开怀畅饮。 桌子上摆满了果子酒、啤酒、朗姆酒、格瓦斯和苏打水的空瓶,几个大号宣德青花磁盘里盛着卤味鸭舌、鸭脖、鸭掌之类的下酒小菜,桌子上满是吃下来的骨头。 陆军是这次分配中最为满意的。陆军部上报的扩编计划大致得到了批准,不但补全了过去部队的缺额,还得到了新建1个步兵营,4个骑兵中队,1个野战炮兵营和1个攻城炮兵营的配额。 这让长期受困于兵力、装备匮乏,只能看着海军的战舰在海上耀武扬威的陆军大出了一口闷气。陆军的青年军官俱乐部便在这里聚会庆祝“胜利”。 与会者当然不限于青年军官俱乐部的成员,也邀请了所有目前在临高的元老陆军军官们,东门吹雨严格说来并非陆军军官,但是因为在总参谋部工作也在邀请之列。 当然,人没有全来,较为年长的元老军官们一般不参与这种纵酒狂欢式的“聚会”,以免影响自己在元老院面前的形象。所以这差不多就是一次年轻人的聚会。 “来,东总参谋长!我敬你一杯!”张伯林的领口敞开着,醉醺醺的端着一杯搀了苏打水的朗姆酒。 被称为东参谋长的,正是总参谋部秘书东门吹雨。他佩戴着参谋绶带,也已经喝得微醺了。摇头说道:“第一,我姓东;第二,我是不是参谋长……” “谁说你不姓东,你就姓东!”张伯林有点发酒疯的意思,“你不是总参谋长,谁是总参谋长?”他忽然忽然啪的一个碰脚跟立正,来了个举手礼:“向您致敬!东总参谋长!” 几个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元老军官也跟着一起立正敬礼,有一个还行了个举手礼。 “别扯蛋了!”魏爱文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脑子还算清楚,他还想和东门谈些事情。 “东门,你听说黄熊的事情了吗?” “知道。”东门吹雨虽然有些脚步发飘,人还是明白的,“不就是私下搞女人的那个嘛。这事情不是由你的部门处理吗?” “我的处理意见是出来了,想听听你的看法。”魏爱文谨慎的选择了字句,“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会对全军有示范作用。处理的好坏有关士气。” “好吧,你说说看吧。” “我的意见是降军衔一级,发配到朝鲜治安军去任职。”魏爱文说,“现在朝鲜治安军规模扩大很快,缺少有经验的军官。让他在朝鲜治安军那里好好锻炼一下。有了成绩再回到正规军来。他手下的那些违纪士兵也一并转调到治安军去士官。”他停顿了下,“毕竟他们这次的违纪很严重……” 东门吹雨不假思索的说:“我觉得有点重了。”他喝多了酒有点兴奋起来了,很有长篇大论的欲望,当下放下酒杯说道: “关于黄熊案我们必须明确几个事实:第一、黄熊分队并未倒卖、私分或者随意处置元老院资产,他们提供给自己勾搭的女人的粮食全部是元老院‘允许他们自由选择派发对象、的粮食。第二、黄熊分队勾引的女人全部符合上述粮食发放要求,即计划外自行到达难民。因此,黄熊分队在粮食发放过程中忠实的执行了元老院的指示,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魏爱文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实际上这也是他想得――魏爱文根本没打算从重处分黄熊,他做出这种姿态来,一是给东门吹雨送个人情,二来元老军官中颇有一些p式清教徒主义军队的崇拜者,所以他要在这总参谋部秘书身上找到支持――有他的言论再背书,自己的处理决定就有说服力的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军队的婚姻 东门吹雨喝多了,那里想得到他的弯弯绕,继续高谈阔论道:“关于黄熊分队勾搭女人这件事,我们应该说,这实际上是黄熊分队被女人勾引,原因很简单:粮食是不够的!饥寒交迫的女人们为了活命只能用肉体来为自己获得生存的机会,否则她们没有体力,不能像男人那样为北上支队搬运物资、清理尸体及垃圾来获得食品,那就得活活饿死。女人们这么做完全无可指责,至于黄熊分队的小伙子们没挡住这种诱惑,那实在也无可厚非,我们的军队毕竟不是清教徒,相关纪律也没说不能找女人,临高现在女人少的可怜,突然来了自己送上门的,有几个能扛住?因此黄熊分队被糖衣炮弹打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之后,还没容魏爱文表示赞叹,东门吹雨的脑袋忽然沉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维中断之中,鼻子里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魏爱文正想叫来随同来得女勤务兵把东门秘书搀到休息室去,他的眼睛又睁开了,继续就这个问题侃侃而谈: “黄熊的最大问题,一共有二个!” 魏爱文想既然是最大怎么又冒出二个来了,当下继续表示洗耳恭听。 “最大的错误是:他擅自让一个未经过净化的土著进入军机要地――虽然分队长的指挥部只是个基层指挥部,但是也不能不把豆包当干粮嘛!这种看法是不对的!”东门吹雨的态度忽然变得很激烈,好像他是不被人当干粮的分队长一样,“最严重的错误是,他没有很好的执行维持部队纪律!放任士兵们搞女人!我说过:搞女人不算罪,但这样搞没有净化过得土著女人,万一染上性病怎么办?就算不染上性病,染上皮肤病、疥疮也不好嘛!” “这么说来你的处理意见是?” “降级就不要了,老黄好歹是军队里的老同志了――本来他就错过不少次机会,再掉一级,以后就更追不上。我看他这次山东的功劳就一笔勾销。”东门吹雨说,“那帮子士兵照你的意见,全部调到白马部队当士官去。” “好,就按照你的意见办。”魏爱文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连连点头。 “黄熊的事情没什么――官兵们的下半身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东门吹雨的声音越来越低,又一次靠在沙发不言语了。 “扶东门首长到休息室去。”二个女勤务兵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去扶,魏爱文想了想又改口道:“去叫茶社的服务员扶。” 魏爱文目送东门吹雨被搀扶出去,看了下手表,和其他人说了几句,便提前告辞出来了――他还有事要做。 回到百仞城中的总参谋部大院里的政治处办公室――政治处虽然只是总参下面的一个“处”,实际上比其他“处”的规模要大得多,权力也重得多。这对“政治工作”十分看重的元老院来说是不足为奇的。魏爱文平日里经常自居“总政治部主任”――实际上他的这种想法也不算是狂妄自大,总参政治处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伏波军的总政治部。 关照值班的女勤务兵点亮煤气灯,再泡一杯“黄金南海”咖啡来,魏爱文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藤靠背椅上,点着了一支雪茄,开始思考问题。 东门吹雨临走前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他一直想和这位总参秘书讨论的问题了,可惜他今天喝得太多,来不及细谈了。 黄熊的问题其实揭开了目前一直困扰伏波军高层的元老们的一个隐患:如何解决军人的性欲问题。 自古以来,军人的性欲问题就一直是个令统治者们头疼的问题。“奸淫掳掠”几乎是古典军队的“传统”。即使是强调“纪律”的现代军队,战斗训练之余强奸、滥交都是屡见不鲜,屡禁不止的事情。 强奸固然严重损害民心,恶化军民关系,自愿的滥交也不见得是好事。二战期间的美军固然比起其他军队来说强奸的名声要小一些,但是依仗大量的c口粮和尼龙丝袜到处滥交使得士兵中的性病发病率上升到二位数。 只要统治者不是乱世的军阀,出于维持基本的民心、士气和健康的目的都要考虑妥善的处置士兵的性欲。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随军妓院或者默许类似随军妓院的民间人士的存在――后者就是美军基地附近总是“自然形成”的各式风化区。 如果一支军队穷困潦倒到连士兵嫖娼都嫖不起了,那么无疑就会助长同性性行为,有时候甚至会形成军官强奸士兵,老兵强奸新兵的“风气”。这种风气在国民党军队中一度非常流行,以至于解放战士的诉苦大会中,控诉旧军队的罪行,“鸡/奸”占了相当的比例。 尽管不少元老拿p,特别是红军时代的p作为反例,不过魏爱文觉得那是一种特殊历史条件下的特殊状况,这种带着强烈自我牺牲精神的清教徒式的军队,首先得有一群有清教徒意识的领导集体来领导,元老院显然没有这个气质――就算伪装都伪装不出。 自己立志三妻四妾的,还要建人种博物馆,怎么要求手下清心寡欲?那不成太平天国了。而太平天国的理想主义是很早就破灭了的。 伏波军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一方面是让士兵们忙忙碌碌,消耗掉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除了正常的执勤,训练,每周还要抽出相当多的时间执行“支援建设”任务。另外一方面,自伏波军自成军之日起,就没有“不许嫖娼”这种规定,士兵们在难得的休假时候则可以去找黄牌妓女风流一番。也算是一种“疏”。 然而元老院治下社会的悬殊性别比例使得妓女的生意火爆异常,因而皮肉价格直线上升,妓女的“业务”也忙得不可开交。因而也不是每个愿意去消费的士兵都能如愿以偿的。因而颇有一些元老建议设立类似大宋的“营妓”这一随军妓女制度的,但是最终还是因为大多数元老难以接受而作罢。 再者,使用妓女作为士兵性需要的满足方式只能作为一种短期的手段,因为妓女并不能满足军官和士兵的家庭需要。 在现阶段军事准备的状态下,伏波军的军官和士兵除非伤残,否则基本没有成批退伍的可能。目前的伏波军基本上是一支“职业化”军队,这么一来,原本只需要考虑军官的婚姻问题就成为全军的问题了。 魏爱文在发动机行动开始之后就开始着手制定方案,为军队的婚姻问题做准备了。 他和刘牧州专门谈过解决军队官兵婚姻问题,意思是能不能等发动机行动结束后搞几次“军地联谊”,不过刘牧州表示很为难:因为运来的未婚、丧偶女子恐怕解决元老院属下的各个工农业企业的工人和行政人员的婚姻问题都有相当的难度――到他这里来要为属下解决老婆问题的元老可不止他一个了。 不过军队的问题总归是大问题,刘牧州也不能不敷衍。因而答应搞几次“军地联谊”。不过前提是魏爱文得严格控制标准,不能大规模解决。 “没问题,有解决总比没解决好,起码让人有个念想。” 魏爱文对p历史上的很多政治工作政策和手段颇为熟悉,既然解决军人的婚姻问题,少不得就有二五八团这样的政策闯入他的脑海。 照搬当然是不行的,不过具体的政策却可以按照这一思路进行制定。 所谓二五八团,是抗战期间制定的干部结婚的必须同时满足的三个标准:二十五周岁以上,参军(或入党)八年和团级干部以上。 魏爱文大致依样画葫芦,也搞了一个类似的标准:二十五周岁以上毋庸置疑,可以照搬。参军或为元老院服务三年以上,职务在少尉以上。 这么一来,需要解决的军官数量就大幅度减少了――毕竟现在归化民中的最高军衔也不过是上尉。少尉军衔和三年服役期就足够刷掉大多数人了。 至于士兵的婚姻问题,暂时还无法提上议事日程,不过他已经和刘牧州谈过,希望民政部门定期组织民间“慰问”的专项服务――这一服务由军方购买或者作为“拥军”开支在地方行政费内支出。 这个方案想来东门吹雨也不会反对。毕竟眼下条件有限――再者让士兵大范围结婚还牵扯到随军问题,伏波军到底不是美军,还没本事把军人家属都安置到基地附近。他把雪茄搁在烟灰缸里,拿起二份工作人员前一天拟好的文件。 第一份文件是关于黄熊在“发动机行动”中的授勋决定:黄熊得到的是二等战功勋章。第二份则是给予黄熊纪律处分,撤销他在发动机行动中所获得二等战功勋章的决定。(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电力之歌(一) 这等于是第二份撤销了第一份文件。之所以要多费这么一番手脚是因为在魏爱文看来,黄熊的问题不是搞女人,而他是在执行战时勤务时搞女人,甚至还把来历不明的人带进军营长期住宿,为军队和元老带来了无谓的风险。所以处理必须赏罚分明,达到治病救人、为后来者戒的效果。 他在二份文件上都签了字。接着在一份“晋升军衔名单”中划掉了黄熊的名字。在后面加了一句:“延迟半年”。 “就等下一次给他晋升吧。”魏爱文想。 接着他起草了一份给卫生部的公函,要求卫生部性病防治处对即将调往白马部队服役的原北上支队佛手湾分队中的四十三人进行性病检查,有性病的一律留院治疗。另十二人因未参与,继续留在正规军服役。 早上八点,刘汤姆元老下了黄包车,提着公文包走进了位于百仞水电站的临高电力公司调度中心,这里是17世纪的临高电网的核心。属于“特一级保卫目标”,不但发电站、调度室外环绕高墙铁丝网,连墙外也有整整50米宽的“禁区”。任何土著或者未得到许可的归化民都不许进入用竹篱笆标记出界限的禁区,否则警戒塔楼上的士兵有权随时格杀勿论。 出于元老们不肯浪费的本性,禁区同时也是菜园,不过只有“最可靠”的临高警备营的士兵才允许进行这里种菜收菜。 刘汤姆元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口袋里掏出进入调度中心的特别通行证,向站岗的临高警备营的士兵示意了一下,这才步入调度中心。 调度室的一面墙上装着模拟屏,上面标出了当前投入的水力发电机组和火力发电机组,屏上的指针仪表显示着当前电网各关键点的电压和电流,值班的归化民电工正在注视着这些数据,并不时做着记录。 他先翻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值班记录和运行数据表,看起来一切正常。随后他走进了主任值班室,和值晚班的元老打了个招呼,然后在交接记录上签字算是交班了。 室内的办公桌上安装有一套工业电脑,这是利用旧时空带来的设备搞得电力监控系统。屏幕上时刻显示着当前的发电设备状态以及两路10kv输电线路的运行状态。和外面的模拟屏相比,这套系统可是先进多了。首先系统显示的是数字,比外面的指针仪表要准确的多,指针仪表的刻度毕竟有限,而且指针还在不停的晃动,读出来的都是个大概的数值。其次这个系统有统计功能,可以记录每一刻钟时间内的电压电流波动范围,人记录是很难达到这个水平的。系统记录数据需要的存储空间很小,存个几十年都没问题,查询起来比纸质的记录表格方便百倍,最重要是还能出各种负荷曲线图,比数据表格要要直观的多。 刘汤姆在原时空是干电力自动化的,穿越之后就成了临高电力公司调度中心主任之一,人还是那个人,用的设备还是原时空那些,只是从乙方变成了甲方,真正是专业对口了。旧时空带来的设备虽然好,可寿命毕竟是有限的,电力公司内部估计这些设备能坚持5年,然后启用备用设备还能再坚持5年,至于10年之后就谁都说不好了,所以调度中心的运作是立足于传统技术,也就是外面屋子那些老掉牙的指针仪表和记录板。 别看这些土了吧唧的传统设备,光制造的成本就让企划院流泪流血了:元老院工业体系里加工能力是牛逼到严重过剩,材料方面则短板到令人发指。为了保证性能,很多在旧时空无非是用不同牌号钢材或者廉价金属、复合材料制造的元器件目前都用得是高级材料:最廉价的也是铜合金。 刘汤姆翻看了一下负荷曲线,跟刚才在外面看到的记录表数据没有太大出入,又查了一下故障记录,记录是空的,说明没发生故障。他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临高电力的一晚又平安的过去了。 刘汤姆对“故障”二字一贯心惊胆战,一方面他过去长期是乙方,故障一处,甲方势必要把他们叫去一顿狂喷;另一方面,在本时空他虽然做了甲方,却没有可以狂喷的乙方。一旦出了故障,损坏的往往是一级或者二级的“管控物资”。而且就元老院目前的工业水准来看,修复基本上是没可能的,也就只剩下回收零件和原材料的价值了。在一个连输电电缆都无法自产的时空,一旦损害一台电力设备,后果有多严重谁都明白。 从d日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临高电力一直处于近乎被遗忘的尴尬境界。刚开始的时候常凯申还高踞能源部委的高位,但是很快发现者完全是一个跑龙套的,在百仞滩的水电站和博铺的火电站相继完工之后,电力口的日常工作只剩下了运行和维护,由于无论电源还是用户都相当薄弱,无法形成大电网效应。电站运行需要大量操作,虽然带来了一些电力调度设备,但是大多数地方都没有自动化设备的辅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快让电力口的那帮大少爷心灰意懒,纷纷转投他处,进入海陆军的,去企划院的……转眼只剩最初的能源部长常凯申跟几个他苦苦挽留下来的“技术精英”――刘汤姆也是其中之一。 常凯申对此也心灰意懒,将几块主要的工作分割给麾下的几名大将之后,开始对电力方面的事情不闻不问。因为电力这块短板短时间内根本补不上,企划院规划的能源政策主要是全面“蒸汽化”和“煤气化” 蒸汽机、锅炉和气化炉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临高的各个角落矗立起来。对煤炭的需求远远超过了电力,于是常凯申部长的主要精力就放在煤炭的物流调度上了。渐渐的成了物流方面的专家。 电力口在遭遇到如此重挫之后,不可避免的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事故,甚至烧毁一台10kv变压器。从百仞滩到博铺的10kv电路被停用,那台被烧毁的变压器就是两边的发电机在并网之后因为博铺突然停电甩负荷不及时给烧的,事实上把种操作起来迥异的两组机组并联起来并且给两负荷极大不相称的地区供电远远超出了元老院工业体系的能力,虽然电力口有修过发电站的,有干过电网调度的,也有写过智能电网论文的,甚至有设计过无人值守变压站的,但是这些不代表他们能迅速搞定一个由各种频繁启停的电动机用户所构成的电网。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剩下的几位在只能依靠自己的情况下,纷纷重拾原来的专业书,到大图书馆查询资料,终于在认真地记录了一年多的各种数据以及不断和工厂协调之后,电站运行终于稳定了下来。到了1630年临高的发电事业终于走上了正轨,电力口甚至有余力教会了几个归化民来辅助值守电站。 在随后的几年里,电力公司陆续又安装了几台水力发电机组,对旧有设备的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主要是对原来的锅驼机发电机组和柴油发电机组的动力进行了“蒸汽机化”和“煤气机化”,以适应本地的情况。 临高电力公司就这样勉强的维持着这个小规模的10kv电网和两个并网的发电站运行到现在。 刘汤姆想,俺们在临高的整个体系里简直连一点存在感也没有。怀着这样灰色的情绪,他又走到外屋,在昨天晚上的值班记录表格上签字,昨天晚班的归化民值班电工就可以下班了。 刘汤姆又去调度中心隔壁的水电站机房巡视了一下。百仞水电站的机组已经扩容到了三台200kw水轮发电机。总计可发电600kw。是目前临高电力供应中的主力军。这些从旧时空带来的机组中还有2台没有安装――要等文澜河整治工程全部完工之后才安装。 机房里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水力发电机都在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他不是学发电的,所以对这个真是没什么经验,纯粹是例行公事,最多是听听有没有异响。值班的归化民工人毕恭毕敬拿来了值班记录,他看了一下,巡视和保养都按时做了,发电机的输出电压也比较稳定,便在记录表上签了字。 最后,他到了电力工程队,准备带人去巡视一下。 排班当天巡视的归化民电工在门口排好了队,然后在刘汤姆的注视下测试试电笔,穿戴好必要的防护设备。 刘汤姆戴好安全帽,扫视了一边戴着藤头盔,身穿工作服,挎着帆布包的归化民电工们,举手一只手高呼道: “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生命宝贵,安全第一!” 电工们一起举起手臂呼应:“安全生产,人人有责!遵章守纪,保障安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电力之歌(二) 电工们来到水电站旁边的小码头,一艘烟囱上涂着“临高电力”标志的小发艇已经升火待发了。 原本电力公司是配有几辆自行车用于巡视的,不过要用自行车的地方实在太多,各方面都打自行车的注意。正好临高电力的主要输电线路是沿着文澜河辐射的,于是电力公司的几辆自行车就被企划院“合理”的回收了。作为补偿另调了一艘小发艇给电力公司使用:文澜河综合治理工程的第一期完工后,枯水期的水深达到了15米,清理了部分河滩礁石、浅滩之后,小发艇可以从水电站直达博铺港,速度也还凑合。 刘汤姆带人上了船,冲小发艇的司炉挥了挥手手,司炉打开风门,启动蒸汽机,船就突突的冒着黑烟启动了。小发艇为了平衡起见,蒸汽机和锅炉设在船体的中部,因而刘汤姆一干人就都上了前甲板――视野好,也没有呛人的煤烟。 小发艇沿着河道往下游开去。一干人坐在船上,分成两列分别注视着河岸两边的输电线路。电力公司最初只有河东岸有1条10kv输电线路,给百仞城和百仞工业区供电,随着工业区的扩大,又在河西岸修了一条10kv输电线路,因此沿文澜河就可以同时巡视两条输电线路。 这两条线路使用的是涂抹了焦油的木制造电杆,杆上架设的是10kv交联电缆――电缆、输变电设备和绝缘瓷瓶都来自另一个时空。这个电网虽然按旧时空的标准看等级很低,却是元老院工业体系短期内无法复制的东西,就以目前的工业技术水平来说连维护都很难。 按照正规的电力巡视规定,这种10kv级别的线路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一般每月巡视一次,每半年夜间巡视一次就可以了。但是在临高电力却是每天巡视,不仅白天巡视,夜间还有警备人员护送进行的武装巡视。一方面是防止有人破坏,另一方面这个原始电网的出问题的概率也大大高于旧时空。 临高的发电量小还不去说,刘汤姆知道最难弄得是临高的电网调峰能力极差。发电和用电,是要讲究平衡的,如果发电多,用电少,电网电压会上升的,电网电压上升到一定程度,许多用电设备会烧毁的。相反,发电少,用电多,电网电压会下降,一部分设备比如电脑、电视机之类的,低了没关系,凑合用,其他电机类的设备也可能会烧毁的。 因此,电网向来是讲究平衡稳定的,也就是发电厂要一直看着电网电压,电压高了,就得降低发电量,电压低了,就得增加发电量。常见的办法就是调整发电厂的负荷,比如水电站可以关闭一部分闸门,火电厂少烧点煤。 具体来说,临高的电力调度中心要24小时根据电网的负荷情况来调整负荷――专人盯着仪表,随时通报给发电站来增加或者减少发电。 而且临高的这个电网还特别的复杂:一些部分生产设备必须用电的重工业企业净是脉冲性的负荷:一阵一阵的用电,负荷还特别大,每次设备一开动临高所有的电灯泡都会闪几下。每次都让刘汤姆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一番。 至于各种意外事故,那更是数不胜数,每年死在电力事故上的归化民和土著都有好几百号人。现在跟随着刘汤姆去巡视的电工中有一半都是最近二个月补进来的。1630~1632年,每个电工的平均存活期不超过三月。最短的一个只活了4小时。是除了化工厂之外最大的夺命杀手企业,以至于只能和化工厂一样使用契约奴。 “这种电网,迟早让人发精神病。”刘汤姆嘀咕着,想起了一个月老常召集他们几个“精英骨干”开会,宣布执委会已经通过了“1633电力整备案”,很快就会拨下充足的预算和人力来进行“电力大跃进”。 当时大家听着就觉得不大靠谱,连传达精神的老常说得也很没底气――他们都是搞电力出身,对电力这个系统工程的复杂和困难程度心里是有数的。别得不说,就他们出来巡视带得电笔短期内就造不出来,而旧得迟早要消耗完得,刘汤姆对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制造电笔并没带太大的期望。 这不,原本说“最近就召开”的“技术路线会”也变得渺无声息了,最近最近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巡视很顺利,小发艇来到博铺,文澜河在博铺的河口已经矗立起一道水坝。港湾和文澜河之间的船只进出需要通过船闸。 水坝和船闸的规模按照旧时空的标准来看不值一提,即使按照本时空的大运河上的水闸标准,博铺的水闸水坝也算不上什么“宏伟”的建筑,不过在机械化水平上却是独一无二的。水闸的启闭、注水和抽水全部使用蒸汽动力。 往来于博铺和海湾内的船只并不多,小发艇很快进入了船室,蒸汽机驱动的抽水机开始从船市内抽水,很快水位就和港湾内的海平面一样了,蒸汽机发动的卷扬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水闸门渐渐开启,小发艇突突的冒着黑烟进入了博铺湾。 刘汤姆去得地方是“圣船”,准确的说是博铺丰城电站,这座电站实际就是丰城轮上的船用发电机组 丰城轮的船用发电机组不大,采用重油发电,输出功率是100kw,虽然比不上百仞水电站的水轮机三台机600kw的发电量,也是临高电力属下的一个主发电站了。能源部和机械工业部将其改装为煤气动力,为此还在丰城市轮的甲板上安装了一个气化炉。 “首长,船上开始打旗语了。”小发艇上的船员报告道。 “回旗语:x8990。”刘汤姆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说道。 这是昨天博铺港务局通知他的通行密码,仅限当天一次有效。靠近丰城轮――不论是陆地还是海面都要遵循严格的安保制度――任何船只只要进入距离丰城轮200米的警戒线都必须用旗语或者灯光信号通报通行密码,否则就会触发“保卫圣船预案”。 一旦船上的警卫人员认为来船可疑且有“不良企图”,圣船甲板的上的打字机和哈奇开斯机关炮就会猛烈开火。因为好奇或者看热闹,最后土著船毁人亡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了。刘汤姆可不打算成为第一个中标的元老。 “准许通过。”圣船甲板上的旗语手发回了信号。 临高电力的小发艇先环绕圣船航行一周,随后又查看了用来架设输电电缆的浮筏,刘汤姆检查了双绞电缆――电缆线外厚厚的包裹了一层鹿皮,又涂上了焦油,这都是为了抵抗海湾里含盐量很高的潮湿空气,这对电缆的包皮有强烈的腐蚀作用,不能不多加注意,一有腐蚀剥落就要加以修补。 环视之后小发艇来到了舷桥边,刘汤姆一行人登上了“圣船”。能够上船的只有他本人和几个活过一年的电工。 照元老院的决议:圣船上永远要驻守一名以上的元老,负责巡视和照看圣船。过去这个职务有的是元老踊跃报名,随着临高的基础建设越来越好,原本视为“高级宾馆”的“丰城旅馆”渐渐冷落起来,一个人带着一队归化民驻在这冬天凉飕飕,夏天热乎乎的大铁壳里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蒙德在舷梯上甲板迎接他们,眼下驻在船上的元老只剩下他这个不得不留在这里的“港务主任”了,当然,他也算是专业对口,怎么说蒙德也是航海专业大学生,没有人比他对船上的设备更熟悉了。 蒙德这里因为难得有元老来船上,因而对定期来访的刘汤姆十分的热情。把他引进了驾驶舱。 船上空荡荡,黑乎乎。和过去充当“丰城旅馆”时候冠盖云集的热闹场面简直恍若隔世。 货轮,作为20世纪工业社会的一个缩影,上面与许多设备都是可以利用的,因而d日之后不久,就开始从船上拆卸各种物资、设备到鞍山运用。现在不仅船上的机械车间、卫生所等重要装备早已拆卸,连一般的生活设施:大到空调冰箱,小到吊灯水龙头灯泡也被拆卸一空。前一阶段,连吊杆上的卷扬机和钢丝绳也被拆掉了一部分。 为了安全起见,船上除了各个货舱还在继续被用作大宗货物仓库之外,大部分不使用的舱室已经被彻底的封闭起来。 驾驶舱和后面的海员生活区属于目前还继续使用的船舱,目前蒙德和他的生活秘书,几个仆役就住在这里,配备他们的还有一小队临高警备营的士兵和工人,工人们的任务是定时除锈,涂抹焦油之类的简单保养工作。每个月,机械厂的元老们还要来进行一次“大保养”,以确保船上的电子和机械设备完好无损。(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电力之歌(三) 驾驶舱里,只有气象雷达屏幕的屏幕亮着――为了节约雷达的开机时间,除了气象雷达之外其余的雷达都已经被关闭。包括多次为元老院立下功劳的航海雷达,元老院在博铺周围已经建立起了严密的人力警戒网,取代了过去的雷达警戒。 他的生活秘书,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女正在海图桌子上摆弄两脚规、尺子,进行图上导航练习。 “我这里真够无聊的。”蒙德带着无聊的笑容说道,“常年累月的待在船上,算是体验到前辈们说得海员生活了。来坐,坐。” 说着叫生活秘书泡乌龙茶过来,又拿出特级的雪茄招待。两人抽烟喝茶一番海吹。说到圣船目前的状态,蒙德的态度挺悲观。 “这船,我看迟早得回收物资用……上次化工部门就想拆船上的耐压管路和阀门什么的,给我顶回去了:拆了容易装回去就难了。这些管路和阀门不比空调吊灯,拆了就拆了。这一拆,船就算费了――最后还是给他们拆掉了好些个水泵!”他边吞吐着烟圈,边愤愤的说,“常年不航行不进坞,又没有合格的保养材料。我估计船底的藤壶之类的早就挂满了,很多设备渐渐也会烂掉。” “这么大一艘船就这么烂掉回收太可惜了。” “是的,上次企划院和我谈了,准备让我带一个海员班,就在这条船上进行学习,为以后的现代化大船准备点现代航海的海员种子。我倒是很乐意,总得把知识传承下去不是?问题是我带了也没用,这船又开不出去,不能实际操作有个屁用――屠龙术啊。” “有了东南亚的石油不就能开动了?”刘汤姆和其他人一样,也对东南亚的石油抱着浓厚的兴趣。 “还得机械工业给力才行――光船上的主机辅机,那一大套东西能不能提供配件我是很怀疑的……”蒙德最近难得有人和他高谈阔论,谈兴甚高。 “现在船上的冷库还在运行吗?” “冷藏用货舱已经停了――用不起电。海员用得小冷库还在用。” “有点可惜。”刘汤姆知道因为发电机组还要给岸上供电,所以本船的用电要尽量减少,耗电大户冷库就不再使用了,反正岸上有不用电的煤气冷库 “不用也好,起码船上不会总有一股海产品的臭味了。”蒙德说。 两人天南海北的一顿胡扯,一直到刘汤姆觉得自己不宜再待下去了才告辞。他赶紧到辅机舱转了一圈,检查了运转情况――实际上他对煤气包和发电机的知识和归化民工人没什么区别,所以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是例行公事的“看看”各项规章是否落实,表达下元老的重视,免得船上的气化炉和发电机工人怠慢。 刘汤姆重点检查的是船上的变压站,这个10kv变压站是在穿越前另外安装的,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d日开始后的草创阶段让船只充当发电站,从船上向海岸基地供电。现在这个变电站成了临高电力的宝贝,不但船上发电机组发出的电力由本电站进行变压,博铺港电站的213kw锅驼机发电机组也是通过这个变电站向电网供电的。 临高电力在船上也驻有一队工人,三班倒专门维护煤气包、发电机和变电站。刘汤姆检查了他们的安全规章落实和台帐,以确保任何一点违章行为都不会漏网――在违反安全规章上临高电力是相当无情的,分为可能造成的潜在后果分为五级,三级以上就会被直接抓去劳教若干时日。规章制度制定的再好,也要抓得紧才行――当然,对方的接受能力也是个问题,有些人,就是说不明白,讲不听。只有抓去给符有地干活这种前景才能让他们的明白一点。 刘汤姆检查完毕,下了丰城轮,又巡视了博铺电站――到这里算是今日的巡视基本告一段落了,正要收工回百仞吃饭去,他的小灵通上显示一条短信:“下午13:00在企划院会议室召开电力工作会议。请准时参加!” 刘汤姆大吃一惊,倒不是13:00开会可能会使他来不及吃午饭,而是常凯申一个月前布置给他的写一份输配电发展纲要,他到现在除了几句话的提纲之外什么也没写。没想到这就要上企划院去开会了! 自己作为临高电力的主要“骨干”,开会的时候肯定会被点名发言。刘汤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小发艇,后面的一干电工不知所以然,也跟着狂奔,总算全跟了上来。 “快!回百仞电站去!”刘汤姆急吼吼的叫道,“全速前进!” 下午13:00,在企划院的大会议室里,由企划院主持召开了“机械冶金化工电力科技等部门关于发电机自主研发生产事宜”的会议――简称1633年电力发展工作会议。 会议室布置采取u型会议桌再加旁听席的方式:一边是主要会议参与者坐在u型的会议桌旁边讨论,另外一边摆几排长凳作为旁听席。旁听席人员都是和电力相关或者对此有兴趣有专业的元老。旁听席人员可以了解会议的过程,同时如果想要发言的话也可以举手进行发言。这也是元老们逐渐步入正轨之后采取的一系列提高效率的措施之一。 每次这种学术型的会议会预先在各个食堂,住宅区和论坛上发出通知,如果谁要是有兴趣,就可以来参加,甚至驻外人员也可以从无线电上收到这些通知,他们也可以写一段简单的意见发回来在会议上进行讨论。 会议室里现在聚集了几十名元老,所有很电力有关的元老都来了,还来了许多事关电力设备制造的机械、化工和材料方面的元老。当然也少不了受企划院委托来主持会议的常凯申部长。 元老们分成几堆,交头接耳的说着话。电力是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作为工业企业来说,虽然目前推行的蒸汽机化,但是就很多机械口的元老来说,电动机带动的机床在运行的时候更为稳定,比动力轴传动要好得多。 当初船上带来的各种设备,几乎全是用电机驱动的,现在受限于供电能力的问题,只有一部分设备能够使用电机,其他不少都改了传动轴驱动。这对很多技工出身的元老来说十分的不习惯。而化工、冶金也需要大量的电力来进行电解。没有足够的电无法通过电解氯化钠溶液来制造足够的烧碱,也无法大规模提炼急需的许多有色金属――特别是电力企业本身就需要的电解铜。 电力部门的元老更是一个个神采奕奕,自从电力部门从上下关心的要害部门成了爹嫌娘不问的边缘部门。留在电力口的几位也纷纷找执委会企划院甚至组织部表示要撂挑子的意思,虽说电气革命是势所必然,但是对于一心创建伟大事业的电力口诸位大爷来说,这种比穿越之前还蛋疼的时间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这次会议的召开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剂兴奋剂。据常凯申透露:执委会已经将电力作为发展的重中之重,执委会已经给电力口下达了若干研发命令,同时企划院对原先的电机厂,变压器厂,电缆厂等项目都进行了批复,还下文给机械冶金材料科技各部门进行配合,尽快将帝国的电力工业发展起来。 法拉第原本有点受到挫折的雄心再次燃起,他从小是在一个父母双职工的国营冶金厂长大,但是由于父母对国家电力部门金饭碗的认识和那几年大下岗的恐惧,他顺利考上某电力学校然后毕业分配到某市郊区的变电站,在经过若干年值守电站的生涯之后,他参加了穿越,随后就被分到电力口――干得和刘汤姆一样的活。不过他到底是电力方面的科班出身,掌握的知识要比搞输配电的刘汤姆要全面一点,因而干得活也更杂。 “法拉第同志在此期间任劳任怨,完成和解决了现实情况下的多种技术困难,而随着这些困难的解决,他埋藏在家族血脉中的那个理想愈来愈赤灼,当时间来到 1630年电力口变得万马齐喑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着手研究电机的制造,而执委会和企划院的行政批文也恰到好处的来到了电力部门的办公室,这时候法拉第勇敢地挑起了研究电机的重任,是他将极有可能熄灭的电力工业重新燃烧了起来! 在整个研究过程中,他和后来的物流行业巨擘常凯申的深厚情谊给他带来了很多原料方面的便利,而帝国在未来的东亚电网超高压输变电系统、喜马拉雅超级电站、长江梯级电站也获得了常凯申运输集团的巨大支持,他的仁爱和善良将永远照耀帝国”(《电力工业发展史?人物卷?法拉第传》)(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电力之歌(四) 传记上写得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的。法拉第自称是三国翼侯法孝直法正的直系血脉,当年他爹给他起这个“傍大款”的名气就是想在他身上重新拉起法家的门第,不过这个名字除了让他从小到大不住被人诧异的看一眼之外别无其他的效果――当初他上贼船也是因为年过三十还在守一个三线城市的远郊的变电站,一点也看不到升级换岗的可能性――d日给他一个有望恢复祖先荣光的大门。 法拉第从1630年开始研究电机,由于没有得到企划院的立项,只能算是他的“私人研究”――这种私人研究几乎每个元老都搞,到了新时空之后,似乎每个人都想给自己树碑立传,多少留点什么给后代传播自己的荣名。 不过,,所谓的私人研就究意味着无法得到企划院分配的管控物资和专业设备使用权――对于文史哲或者纯理论方面的进行研究的元老们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有大图书馆的资料就足够了。但是对于其余需要进行大量实验的元老来说来说就困难重重了,这意味着他们只能运用非管控物资。如果自己当初随身的行李里没有带来工具和设备的话,那么要使用一些设备和工具也很困难:不但要豁出脸皮去借,还得找准时机――几乎没有一家工厂企业不是24小时运转的。 法拉第搞研究的时候手里不但没有硅钢片,连最基本的铜丝、漆包线、云母纸也弄不到,因而他只能满足与进行纸面研究,计算公式和修改图纸,进而用木材做几个模型。后来还是科技部的钟博士得知他的窘状,给他立了一个“电动机预研”的项,才算让法拉第不再纸上谈兵。 法拉第利用科技部那里搞来的材料,做了几台简单的电动机模型――大致就是中学物理实验中的自己绕线圈制作的那种,纯粹是找感觉。又使用科技部的计算中心对自己的设计进行了仿真模拟,大致有了一定的把握之后才开始动手设计制造自己的第一台实验性电机。 之所以选择电动机作为突破口。主要还是因为电动机在整个电力体系中的结束难度最低。电动机比发电机要简单多,而且铜绕组轧制也不是很难,不需要复杂的冷却系统,使用简单的空气冷却就行。机壳可以用铸造的,以现在临高的能力绰绰有余。 电机上最重要的除了定子的铜绕组之外就是在转子上的软磁材料。这是个绕不开的拦路虎,在旧时空,这东西都是用硅钢片制造的。虽然对电学略有研究的人都知道理论上不用硅钢片用铸铁,铸钢都可以达到目的。但是经过他多次实验和计算。发觉这玩意的理论和现实差距太大了。他专门请材料、结构和机械方面的元老进行了计算,得出的结论的是,如果要用代用材料,那么造出来的电动机在相同的功率上会与从旧时空带来图纸的电机在尺寸上有极大的差距, 而大家并没有重新设计电机的经验,也没有破釜沉舟大干一番的意志――元老们的爬科技树的模式大致是八路军军工和战锤40k的混合体,一方面是努力寻找符合低技术水平下的代用品,另一方是只要可能就绝不改动旧时空的原始设计――特别是总体设计蓝图。元老院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科技创新的能力,只能尽量的复制。 法拉第经过多次不成功的实验之后,认为与其消耗大量的精力绕开硅钢这个难题。不如选择了破硅钢这一材料难题,否则采用铸铁铸钢材料之后带来的后续问题会更加复杂。 冶炼硅钢虽然有相当的难度,但是元老院毕竟已经建立起了相当水准的钢铁工业,以这个工业体系来冶炼硅钢还是有可能达成的。 虽然说立足现有设备和技术只能制造热锻硅钢,这种硅钢和旧时空冷锻的硅钢在参数上有略大的差异,但这比铸铁铸钢那种差距在数量级上的强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法拉第的权限还轮不到他要求钢铁厂试制硅钢,他只能通过科技部的钟博士就这一问题在企划院会议上进行提案,列入企划院的“立项”之后再说。 法拉第等不了马袅钢铁联合体给他提供硅钢片了,他通过科技部打了一个报告。从企划院那里得到了几公斤库存的硅钢片进行试制。 法拉第翻阅大量资料之后认为以他们目前的技术水平和材料科学能力,用不着亦步亦趋的从最低级的电动机开始,而是直接上马旧时空的成熟电动机。这些电动机都有现成的图纸、工艺手册可以使用。 不过试制电动机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定的了,于是他又拉了钱六石入伙。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采用原时空国标中的 y系列三相鼠笼异步电动机――这种电动机技术成熟,用途广泛,有大量的参考资料可以使用。而且从原时空三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电机是经得起考验的。一旦试制成功通过技术验证,就能批量制造075~37kw之间的电动机了。 为了试制这台电动机。他又找了几个机械和材料方面的元老帮忙。利用科技部的车间和设备忙活起来了。终于在1632年的秋季试制成功第一台本时空制造的y系列三相鼠笼异步电动机。取名为“光明初号机”。当然,“光明初号机”还谈不上是真正的“临高制造”,不但它的硅钢来自另一个时空,连绕线用的铜线也是用从旧时空带来电解铜的铜丝。本时空他们冶炼的铜材全部是火法铜,根本不适合用作电机的绕线材料。 不过,这一成果验证了电力部门完全有能力自制电机,这使得电力部门上上下下的信心充足了许多。常凯申部长在一次审批法拉第申请物资和经费的报告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道:“电动机试验任务紧啊!” 倒是主要的干将法拉第和钱六石,反倒没这么大的信心。他们知道,只要钢铁公司一天拿不出硅钢来,他们的一切成果就全是天上的浮云。他们准备量产的这个系列的电机需要的硅钢片,小的几公斤,大的大约一百公斤。这么多硅钢靠企划院的储备是不可能的,必须立足于自产的硅钢。 谁都知道自产的硅钢能够和企划院库存的旧时空的硅钢在性能上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是到底差多少他们心里都没底。再说热钆硅钢片在旧时空主要是用作发电机的。 这次电力会议是企划院牵头的召开的,电力部门的许多人都希望能够在会议上把这些技术问题一一协调解决。 看着乱哄哄,交头接耳的会议室,法拉第的目光落在坐在不远处的钱六石身上。这位他的合作伙伴也是电力公司的“技术骨干”。他原本是搞发电机施工安装的,算是电力部门中对发电机最了解的人。属于既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的人,在百仭水电站的安装施工上是一员干将,但也仅仅如此了。两人都属于电力部门里“野心勃勃”的人物――只不过他们自己都不承认。 钱六石来穿越纯属一时脑子当机了。之前他在一家发电设备公司的国际工程部门搞了两年发电站的施工安装计划,因为国际金融危机的缘故他所在的项目资金链断裂而合同中止。他那阵子闲着没事干就开始逛论坛,发现穿越话题之后挺感兴趣,后来趁出差来了趟训练营,然后一时脑抽就没回去。等辞职之后想挽回都来不及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幸好他觉得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由于加入穿越组织时间比较晚,等他来的时候基本已经万事俱备了,而他又已经散尽家财裸身投效,连个投名状都没有。关于购买多种水轮机,汽轮机,锅炉,燃气轮机和各型发电机的建议也因为随便一台机子就要成百上千万而被毙掉了了。幸好他之前弄到了大量的各种发电设备、电力设施的制造图纸,勉强给了自己一点买了船票的自信。可惜的是他的图纸中容量最小的发电机组是5000kw的,而次小的就是3万5千kw的,而现在穿越众连制造500kw发电机的能力都没有。让他时常有空怀屠龙绝技的叹息。 随着时针渐渐指向1点,受企划院委托来主持会议的能源人民委常凯申走上了发言席。常元老不过三十几岁,头发却已经有点谢顶的倾向了。他说话慢条斯理,略带浙江口音。 “同志们,我,受企划院邬德院子的委托,今天来主持这个电力工作会议,希望大家在会议上畅所欲言,为元老院的电气化做出自己的贡献!在这新的一年里,让我们为新得生活新得工作而努力!”(未完待续。) ps:  祝广大书友2014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多多读书 第九十四节 电力之歌(五) 他看昨晚几个昨晚接着讨论会议内容为名要在农庄茶社里聚饮的电力口元老这会也精神抖擞腰板笔直地坐在会议桌旁。心中很是高兴。清清嗓子说:“大家可能已经知道,在法拉第元老的努力下,元老院的首台自主研发生产的实用型电机已经试验成功,这个进步对帝国的重大意义我就在这不多说了,我这里代表能源人民委员会和企划院向研发生产前线的诸位致以热烈的祝贺。” 虽然在座的都知道所谓“自主研发”的真是内涵,但是大家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毕竟有田宫的板件要攒出一个好模型来也是需要好手艺的,何况法拉第手里的“板件”都是东欧小厂出得那种帆船模型,能造出来就很了不起了。 等掌声过后,常委员接着开始说:“电动机的成功制造只是我们原动机体系建立过程中微小的一步。目前我们已经开始广泛的使用蒸汽机,但是,蒸汽机的使用受到了场地、交通、燃料供应等等诸多的限制,而且安全性较低,其高能耗和相对较低的能量密度不足以满足我们快速发展的事业。而且电力还是冶金和化学工业中不可缺少的。所以,推广电气化将必然对我们的事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和突飞猛进的崛起,元老院上下,执委会诸位同志,企划院诸位同仁莫不切切希望尽快发展我们的电力事业。而我们的电力工业的发展就寄托在诸君身上了。” 下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了。 “下面,我们请电力发展计划的负责人:钱六石同志来谈一谈我们的电力发展计划。” 钱六石站了起来,拿着一个文件夹满面春风的走上了讲台――他先和常凯申热烈的握手,然后示意坐在床边的元老拉上窗帘,接着他打开了桌子上的一台投影机 这台不是电脑投影机,而是传统的透射式投影器,在座的元老们对这种投影仪也颇为熟悉。对于钱六石来说,这种投影仪是他在小学和初中时代所遇到的最先进的多媒体设备了,甚至他还帮老师做过很多的幻灯片。现在谁也没心思花很长的时间去在电脑上做ppt,而且他们没有互联网。没法从网上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去选择下载贴切的图片和素材,只能自己手画――自己在电脑上手画的话还不如直接在塑料片上手画呢。 而且在这种讨论会议上,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就足够了,何况大家经常都是一会儿一个想法。当别人发言的时候自己画完,别人讲完之后自己把手边画好的示意图放在上面就可以开讲了,还能边说边涂改。实在是为了元老们量身制作的大杀器。 企划院在d日前购买了二十台。d日之后由于习惯性的问题,除了教育部立刻在学校投入了使用之外,其余的会议上还是使用数码投影仪。一直到最近投影仪的灯泡存量下降到了警戒线水准之后这些投影机才忽然被人想了起来。 由于大多数已经被教育部弄去了。余下的就成了香饽饽,只有企划院等几个大部门弄到了手。 钱六石清了清嗓子,说道: “现在我就之前在论坛和其他会议上的讨论的结果简要的说明一下今天的会议议程,还希望大家补充我所没列出来的。下面,我先谈一下目前我们临高电力公司的现状。” 钱六石和法拉第几天前已经和常凯申在企划院和邬德等人进行了一次长谈。谈话的内容主要是电力部门的现状、现有的机械制造、金属冶炼工业的产能和技术水平问题。电力公司实际上只是一个发电、输电和配电的企业,电力设备的制造实际上还是要仰仗于工业部门的,而机械制造水平和冶金工业的能力又决定了电力工业的规模和水准。 临高电力拥有的全部发电能力,目前联入电网的总发电瓦数为1120kw 其中水力发电为600kw,百仞水电站的3台200kw机组。火力发电520kw:博铺丰城轮电站100kw,博铺火电站420kw――由2台捷克制造的固定式锅驼机驱动。 除了这1120kw之外,他们还拥有没有入网。以自备电站模式运转的风电、小水电、太阳能和火电总计400kw。大部分是为零星的驻地解决生活用电问题,对电力工业并无意义。只有在三亚有1台以锅驼机驱动的100kw发电机组和马袅钢铁公司使用的以柴油机――已改装为煤气机驱动的150kw发电机组。” 临高电力的“电网”――按照钱六石等电力人来说,沿着文澜河敷设10kv的输电电缆构成的输配电体系根本谈不上是个“网”。不过是一根母线构成的输电系统:出线就2根,中间有几个π接,带几个小配电室而已。即原始又简陋。即使这样,临高电力公司也从一开始就坚决要求联网供电。图得就是电网的说具有的稳定性和持续供电能力。如果采用自备电站的模式,设备一旦要检修就必须停电,有电网了,发电设备检修就不会影响供电。这对许多需要持续用电的部门和企业来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 不过,这一开始这个“电网”实在太简陋了。不但体现不出多少优越性,反而频繁的崩溃。主要问题是一开始并网发电功率不足。临高电力公司费尽力气才让并网发电的功率勉强超过1w,算是有了一点电网效应,否则任何一件设备出故障。包括大负载掉线都会让这个“电网”崩溃。为此钱六石一直希望将另外2台200kw的水力发电机安装到位――这样就能让这个原始的“电网”有更稳定的运转状态了。 整个电力系统采用10kv/400v的输配电标准。用户电压为工业380v民用220v――和旧时空标准一致。所有的用电单位除了自备电站之外全部是沿着文澜河分布的元老院的机关和工农业企业,大致集中供应百仞城和博铺两个基地。用电的大头是化工口的电解工艺,机械口的精密加工和电镀。此外能够得到充分用电保障的还有医疗、制药和学校。另外就是各个运算中心的电脑用电了。相比之下,元老们的生活办公用电是排在供电优先权的最后的――用电实在太紧张了。 “……我们现在工业技术要上台阶,特别是化工和冶金,都有赖于充足的电力供应。临高电网的装机容量势必要有一个大的发展,所以下一步要在发电和输配电上下足够的力气进行钻研。”钱六石撤下“电力生产和供应现状”的幻灯片,又换上另外一张。 “我们现在面对的主要问题是材料科学上需要突破。”钱六石知道:发电机、电动机、输配电设备……这些都不是什么高科技,他们有得是资料和原始模型可以参考,但是制造这些设备,以目前工业说能提供的材料能力来说实在有点弱。 “首先是自产硅钢片。马袅钢铁公司目前已经在组织人进行技术攻关。我们没有电弧炉――当然有了恐怕也用不起电――只能用火法冶炼,目前的试验的结果是质量和产量都不尽人意。” 这个结果不足为奇。硅钢属于高级特种钢,难度很高。在旧时空是用电弧炉制造的,想要马袅钢铁公司立刻出成果那是不用想得。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进行了进一步的技术攻关。”来自马袅中央重工业试验室的葛欣馨站了起来,她是位年近三十的漂亮女性,和周围的其他男性元老一样穿着作训服款式的四个兜的粗蓝布的工作服,只有用丝带绑着的马尾辫才显露出她的女性特征。当然,如果座位靠近她的话,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硅钢冶炼,最大的难点是硅粉制备。这个我们正在设法解决;不过我们试验室也提出了另外一种方法来制硅,即用铜或者铝来还原。到底采用那一种方法,还要看试验的结果。”她环视正在对她行注目礼的会议室里的元老们,用清脆的声音说道,“但是我们可以保证,再给我们一个月,一定能够克服这个难关的。” 钱六石点头:“好,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认为硅钢的量产已经得到了解决。”他接着说道,“其次就是输电线。我们现在制造不出钢芯铝绞线,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铜裸线了。这就牵扯到电解铜的生产问题了――不仅是电线需要电解铜,电动机也需要大量的电解铜才能生产。以我们目前的电力供应情况有点紧张。” 21世纪的中国工业,每生产一吨电解铜大约需要消耗309千瓦时的电。在临高的技术水平下,这个能耗恐怕要翻一倍才够。(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电力之歌(六) “这个只有请企划院协调,各部门谅解了。”常凯申插话道,“各企业错峰用电。” “说得容易,有的设备不是说停机就可以停机的……” 下面有人开始嘀咕。 常凯申不予理会,钱六石只当没听见,其实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电力工业对电力本身就有很大的需求。他们现在两者都缺乏,唯有拼命压缩目前的电力供应,转到生产原材料上面。 法拉第心想:企划院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难怪邬德当了几年院长,头发少了不少。 “……关于输配电。我们从旧时空带来了一批11kv/400v变压器和几吨变压器油,但是显然远远不足以我们即将在未来的需求――仅仅长期维持现有的规模也有困难。所以我们需要自己制造10kv/400v变压器,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造出更高电压等级的比如35kv,110kv的变压器。我们能不能找到变压器油的替代品?我们需要多久的研发试验过程,需要何种材料才能制造出这些设备?” “变压器油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化工部的一个元老带着微妙的笑容说道,“其实这一点不难,变压器油的原料是环烷基原油。文莱的诗尼亚原油就符合要求,只要企划院批准实施这一项目……” 众人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搞工业就是这样,十分依赖技术储备和众多基础产业。即使从头到尾的产业链都没什么技术难题,生产一件产品也必须先建立起这个产业链才行。 对于旧时空的国际化大生产大贸易的背景下,可以依靠市场采购来解决各个环节的需求,但是在临高这样彻底一穷二白的地方,每一个产业链都要元老院自己来建造。先点那个科技树的点一直是元老们争论的焦点 石油产业一直是企划院放在相当后面的一个产业环节――就目前而言也的确不需要多少原油,少量的机动车和船只的用油,用煤焦油中提炼的副产品就可以大致满足需求。再不讲究一点,改用煤气机也能凑合。 钱六石等笑声停歇。不予置评的继续说道:“就目前工业口向我们提供的资料来看:我们能够扩大发电能力主要集中在火电方面,水电牵扯到的前置技术很多,技术要求也较高。在火电方面,有没有造汽轮机的必要?跟直接用蒸汽机带动发电机那种更合适我们?我们如何控制发电过程?发电机组的制造应该尽量标准化还是尽量匹配具体需求?……” 他提出的问题即多且杂。一点二点三点四点……牵扯到发电和输配电的方方面面,为了怕与会者记不清这么多的议题,还专门油印了会议讨论纪要,人手一份。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咱们这里仅作技术类问题的讨论。其他问题需要讨论的请大家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提出。” 钱六石说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暂且不要提将来的电力公司体制问题。因为无论谁都知道这个将来会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巨无霸。电力局啊。谁不想养个这宠物,将来拿它都能对抗国家了。 旧时空新电力法喊了十多年,就是不敢落锤,你敢我就敢涨价,我就敢断电。所以执委会虽然没有对此公开讨论,但是基本对此很有默契的对电力企业“弱化”,放任诸如“蒸汽机打天下”,“煤气机万能”的言论泛滥。 从坐的屁股来看,无论是执委会还是企划院都不想有这么一个怪物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所以钱六石要做足姿态。充分表现出自己在电力公司方面是“没有野心”的。同时他不也不希望新时空中的电力公司重新变成原来那个爷传子,子传孙的子弟家族事业。 不过钱六石很快发现自己高估了大家的技术能力,他提出来的问题并没有大家踊跃站出来献计献策的热烈场面――大多数人对电力设备一无所知,更没有制造经验。只有少数人提出了一些解决方案:比如电缆的绝缘材料可以使用沥青――这是早期电缆常用的一种绝缘材料。沥青可以耐105c的温度,容易覆盖成型,还有一定的防腐防水的功能。一直到21世纪还是常用的绝缘材料。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技术方案被提出来。浴室会议很快就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扯淡中。起因是有人提出既然输配电设备的制造有难度,不如广泛设立自备电站,直接利用直流电。在遭到法拉第坚定的交流电才是王道的反击后,这位元老列举了包括大名鼎鼎的爱迪生和开尔文对直流电的支持以及公元2000年后中国的直流电应用。随后就被某八卦元老义正言辞地指出当年爱迪生利用手中的通用电气的财势和个人名声来诋毁和压制他手下可怜的办事员特拉斯发明交流电的故事。但是最后交流电还是突破了无耻资本家的压制和威胁,成为输电的王道。随后八卦史学家立即指出交流电的成功其实是特斯拉靠着西屋电气老板的财力达到的,当年的通用电气并不是垄断性地无所不能。 当特斯拉被提出来之后,特斯拉伟大的地球-大气电离层共振输电也被人想起来了。随即大家就其原理和实现的可能性进行了轰轰烈烈的讨论。 会议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冗长的理论辩论和接踵而来的人身攻击。 后来的后来,会议室里一片暄腾: “烧死直流的异端!” “天上地下,唯我大气传输!” “把交流的保守派分子吊死!女仆充公!!” “我操,上次你丫直勾勾地看我家凤姐,我离开办公室的两分钟你他妈干嘛了!为毛我家凤姐脸红红的!” “丫也就三秒钟,两分钟几个回合都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 眼看会场乌烟瘴气。常凯申借口出去抽烟一去不复返,钱六石作为临时的会议主持人,坐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不过也快到吃饭的点儿了,等办公厅的女服务员摇着铃铛推来一车工作便当的时候,这段在历史书上记载为成功的胜利的有这重大意义的大会才暂告一段落。 中午吃饭的时候,法拉第端着纸制便当盒,找到在旮旯里正在埋头吃饭的钱六石,坐在他对面,“钱富帅,咱们这会怎么他妈开这样了,咱得明正朔诛邪佞啊。” “得,我怎么知道这歪楼歪成这样。咱下午不能让这帮孙子乱扯了” “你那几个问题提的太空洞了。电力工业是机械工业和化工工业的复合体这没错,关键是这帮人又没在这一行干过――你不能把这些人都当成是像咱这样对整个电力行业有比较清晰认识的――他们连多油少油空气开关的基本原理都不知道,指望他们出方案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对,我觉得我犯了形而上的错误。” “下午咱们不能继续这样了,这样吧,我觉得现在大家最关键的是对基础的资料都没一个比较清楚的了解,我们得先科普下。” “电力这行,稍微上点档次的岗位在旧时空起码也是四年制中等专业学校毕业才行,当个强电电工也得读个技校……” “咱们先科普科普,让他们有点基本概念。”法拉第说,“不然这会开不下去。” 半小时吃饭时间结束,会议重新召开。等大家人来齐了,钱六石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同志们,弟兄们,早上通过热烈的讨论,嗯,虽然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但是大家坦率地交换了意见。现在呢,我希望咱们呢下午就不要歪楼了。” 常凯申终于“抽烟”回来了,他站起来,用诚挚的表情诚恳的说道:“搞发电送电,你们不行;搞设备,我们不行。这电力设备的制造就拜托大家了!” “没错,各位老少爷们,咱就别扯直流和电离层内输电什么的行不。”钱六石接口说道,“直流要是行的话,英国人德国人苏联人早搞了。在核聚变发电搞出来之前咱先不扯电离层输电的。这样吧,我们还是先让法拉第给大家讲讲电力工业,讲完了咱们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法拉第拿着自己前几天就赶出来的一叠玻璃片――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钱六石把大家想得太大能了。 他走到投影器前,放了一片在上面: “大家都知道第二次工业革命是电气革命,但是电气革命跟蒸汽革命很重要的一个区别就是,蒸汽机的发展是不断地在细节和工艺上的改进,其基本理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同时也没有重大的理论变动。而电气革命从开始一直到二战后的一百年时间,是实践和理论共同发展的。1820年,奥斯特发现了电流磁现象,也就是电流会产生磁场。1831年电磁感应定律被我的前辈迈克尔?法拉第发现,也就是切割磁感应线会产生电流。”(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电力之歌(七) “之后一直到1844年才有第一台工业用的直流发电机,是专门用来电镀的。直到1873年发电机和电动机才被串起来。在此之前都是发电机发电存储到电池中,然后再带动电动机。至于励磁方式从永磁磁铁变为电流自励磁是1867年西门子写的论文。而现代电枢,也就是鼓形是1872年西门子公司的阿登尼克设计的,电机的补偿绕组和叠层铁心一直到1885年才出现。而通用的三相同步发电模式也是1887年才出现。” 法拉第这一番“多媒体”演示的科普引起了大家的兴趣。虽然这些知识的碎片在座的多少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了解的这么全面。 “我说这么多呢,是说我们完全没必要去完全照着原来的的科技树再走一遍。比如说我们试制成功的电动机就是按照带来的图纸制造的,也就是原时空国标中的 y系列三相鼠笼异步电动机,这种电动机系列基本上能满足我们当前大多数车间对原动机的要求了――要知道一台10t的电动吊车需要的电动机也不过15kw而已。” 接着他开始谈电力设备的种类、作用和原理,又讲了输配电的大致原理。基本上是按照深入浅出的方式讲授的:在座的元老都是从事理工科工作的,不需要太多的细节大致就能够明白。 “……话再说回来,大家有一个误区,就是所有有关电的都该电力口来管,其实是这样,电力工业,顾名思义,跟机械工业一样,制造出机械的是机械工业,制造出电力的才是电力工业,也就是发电站是我们的。但是造发电机不是我们的,事实上造发电机是机械工业的一个分类,我在这里扯几句,咱们的机械行业有沉迷于傻大黑粗蒸汽朋克文化中不能自拔的趋势。我们在机械那几个村镇级的破厂子里放着一百多号元老成天把自己当钳工用,这他妈算什么事啊,我认为已经成熟的生产链上必须要把元老解放下来投入到其他需要元老的地方来,我们弄个电动机叫天天不响叫地地不灵,想要找个玩机械的元老来帮忙还他妈都翻白眼。我这不是他妈给自己挣家产,老子是为了大家的未来和明天……” “咳咳咳。”钱六石听着听着不对劲了赶紧咳嗽示意警告,法拉第白了白钱六石,“好吧,话再说多了就得伤感情了。执委会和企划院已经批准:设立电力设备的生产开发的项目组,暂时由我和钱六石负责牵头。我希望更加专业的机械专业的同仁来一起参与到这个项目组,把我们的电力设备做大做好,早日跨入电气化的时代。” “好了,法拉第的介绍先到这儿,我跟大家继续说一下吧。”钱六石怕法拉第三言两语再次犯二。赶紧截话题,“其实企划院早就想要把我们的现在各个工厂用的原动机从原来的蒸汽机改成电动机,但是呢,因为硅钢和各种绝缘和密封材料一直迟迟没有启动,所以这些计划也仅仅停留在口头上。” “现在我们得这样,先看需求,然后看咱们能给出什么,目前对电力有要求的是这么几项,有缺漏的大家可以补充。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满足各工业企业的必须用电的项目:电解、电镀。特别是电解,耗电量大。而且对有色金属产业和化工产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就先着手解决这一方面的需求。” 经过这一番科普之后,会议算是大致上了正规,工业口的元老们经过讨论,就电力设备制造和电力发展方向做出了大致的方案。 首先是制造出硅钢。以目前的钢铁厂水平大约只能制造热轧硅钢片。然后通过不断试验各种成色硅钢的磁滞回曲线。分出大致的牌号来以供电机和变压器使用。 有了稳定可靠的硅钢供应之后,建设专业的电机车间:除了生产y系列的电动机之外,可以批量生产100kw以下的低速风冷永磁发电机――这个可以不用电刷。这种发电机可以由蒸汽机带动,如果将来有柴油机也可以由柴油机带动,甚至可以由小型水电站由水轮机带动。机端电400v。这种低压等级的电机的绝缘问题用云母片和云母纸就已经绰绰有余。这个系列的发电机比较轻便,可以在作战后勤中心。指挥部或者工地上使用。发电机和电动机的组合将会比蒸汽机极大地提高效率――当然前提是临高的工业体系能够规模化的提供柴油机和所需的燃料,否则使用煤气动力的话优势就要打折扣。 至于输配电,机械口和化工口的元老们的一致意见是需要克服的技术难点太多,工业上欠缺的环节也多。目前除了勉强能够自产各种凑合着用得电线电缆之外,变压器、断路器等等都难以生产,至于电气二次诸如电流表、电压表等等都有难度,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克服。因而建议主要采用自备电站的方式进行扩容。在需要大量用电的化工、冶炼企业内设置自备电厂。用蒸汽机带动大批的低速风冷永磁发电机进行发电,就地用电。 电力工作会议“胜利的落下了帷幕”,常凯申在会后假农庄茶社宴请刘汤姆、法拉第和钱六石等一干“骨干技术人员”,为他们的“努力工作和坚持不懈”敬一杯酒,同时也宴请了钟利时。这几年法拉第等人能作出点业绩来,少不了钟博士作为科技人民委员给予的默默支持。不然的话,这法拉第大约早就跳槽去钢铁厂搞材料学去了。 钟博士平日里很少参加元老之间的应酬,不过这次倒是慨然接受了邀请。常部长知道只要有上好佳肴的场合一般钟博士都不会拒绝。便毫不吝啬的大笔挥洒自己的流通券。准备了不少平日宴客的“高级”菜肴。 茶社虽然是面对元老的,但是厨师的水准却不是红案大厨。吴南海没有把茶社作为酒楼的意图,所以茶社培养的归化民厨师擅长的是点心、甜品和便餐。真正要宴请的时候就从商馆酒楼调来大厨掌勺。 商馆酒楼的大厨都是经过几位能吃能做的元老“吃货”亲手调教出来的,其中南宝烤鸭的做法还是钟利时亲授。擅长做各种菜肴,也颇合元老的口味。 酒席设在茶社的裙楼临水的窗边――临高的维度低,三月不到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天气,长窗洞开,熏风微拂。 桌上都是具有临高本地特色的菜肴:四道热菜:红烧辣味牛眼螺、清蒸膏蟹、滑烧沙虫、腩肉萝卜干;两道大菜椒盐猪蹄、烤南宝鸭,蔬菜是蒜泥清炒多文空心菜和葱煮小芋头;再配以两道点心:油膏虾米韭菜饼和临高煎堆。 酒是农庄合作社自制的大米啤酒和雷州朗姆酒,自然也少不了格瓦斯这一“国民饮料”。 这座酒席即使在元老的生活水平已经大幅度提高的1633年依然属于“奢侈”,特别是那皮烂肉酥,微带药香猪蹄和切成小块的腩肉,更是让在座的几位暗吞口水。 主人几个人推杯换盏,大吃大喝的十分痛快。席间常凯申频频敬酒,很快几个人就喝得面色微酣了。 钟博士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自觉不能再喝下去了,便谈起了学术期刊的问题。 “你们这次搞电动机,很不错!”钟利时说,“把这次的试验数据记录下来,回头大家把自己负责的那块都归纳归纳,拼在一起发个核心。” 钟博士所谓的“核心”,是科技部牵头组织,由大图书馆发行的本时空的第一份学术期刊:《自然与科学》。此刊由科技部钟利时任主编,另有在机械冶金化学诸部门以及电气材料精密仪器生物等专业水平最高的人担任编辑和审核。期刊上基本是工业各部门最新工作成就和生产结果,重点包括元老对现有条件下“复制”“再现”现代工业的探索和实践。 自然与科学杂志的发行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过去内部论坛上的科技版。这个版面随着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深入,各个部门的工作逐渐分离,大伙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做功而慢慢荒芜下来。 许多元老对d日前对发核心期刊都不陌生,写论文虽然很烦,但是由于采取了积极的稿酬制度――特别是拍卖洋马的活动使得大家对流通券日益重视。因此投稿尚属踊跃。此杂志每月一期,免费发放到每个元老手里。作为资讯的补充,也好使各个专业人士能及时了解到其他部门的工作情况,以尽快应用最新的技术发展。除了元老人手一册之外,也印刷一部分提供给大图书馆、学校和各企业专业资料室,供归化民科技人员阅读。为此,在约稿中明确说明论文不得出现“旧时空”之类的词汇,更不允许提及旧科技史。(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重工业中央实验室 如此一来,又给了真理办公室以无穷的负担。但凡写论文,引经据典那是起码的论述方式,现在要大家隐晦的使用,一干元老哪里顾得过来,往往是顾头不顾腚,钟博士等人审阅几篇之后就定下制度,以后此类论文在刊发前先送真理办公室审核措辞。 “虽说电动机是造出来了,冶金那面也说有把握弄出硅钢来,但是仔细想来材料学方面的缺口还是很大……”法拉第借着酒意说道 “计划中的100kw的低速风冷永磁发电机怎么说?”钟博士关切的问道,“拿什么做永磁材料?” “这不就是材料科学上的事情吗?”法拉第说道,“不过依我有限的材料学知识来看,铁氧化永磁体大概是最有可能的。我记得这东西的原料来源丰富,工艺也简单,主要就是球磨和烧结。缺点是比较脆,但是用在发电机上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考虑天然永磁体比如四氧化三铁什么的――这玩意我记得人工也可以制造。” 钟博士摇摇头,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材料科学一直是元老院工业体系上的软肋。马袅钢铁公司成立之后,作为配套专门组建了重工业中央实验室,工业上的材料学才算有了一定的进展。马袅钢铁公司能够冶炼不同牌号的碳钢,并且小规模的炼制了锰钢都归功于这个实验室的提供了元素分析。 “万一硅钢搞不成,你是不是准备上碳钢?”钟博士问道。 “那就没得选了,只好走老路。”法拉第显得忧心忡忡,“这玩意的不是不能用,但是要找19世纪的电动机的全套生产图纸和工艺手册,这可有点麻烦了――搞不好得请人全套重新设计才行。” 钱六石接话道:“能量产了电动机。下一步我们就来攻关这发电机――到时候你的稿酬可得从优啊。听说办公厅马上要上个新得元老服务机构,特供商店天上人间什么的,俺们那点每月津贴怕是要不够用啊。” 钟博士干笑了几声:“现在基本上是大家投稿就发文,稿酬也得也不低啊,大家把整个研究和生产过程写上去,凑个万儿八千字以上就成了。有人还给我搞个出来过五万字的论文――把试验记录和工作日志都作为附件投上来了,我得说明,太滥竽充数的可不成。好歹我们这杂志存档的,学术性还是要有点硬标准的。” 宴席散了之后,钟博士上了马车――他的老巢太白天文台在临高-澄迈的交界处,距离博铺-百仭这一核心区有相当的距离,而临高城铁目前只铺轨铺到了马袅半岛。因而得以专门配有一辆双轮马车。除了车夫之外,另有二名武装警卫随车。以至于在临高的土著和归化民心目中,钟博士是一位神秘的大人物。因为他很少出现,一出现就坐马车,车上总有警卫相随――比文主席、马国务卿的场面还大。 不过,在回太白天文台的路上,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马车来到了马袅工业区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马袅自从成为新得重工业区之后,新建的钢铁冶炼和重化工企业都设在这里。到处是桁架式厂房,烟囱林立。蒸汽机沉稳的转动声混杂着锅炉排气时候的尖啸。 这个角落距离生产车间要远一些,四面有隔音降噪抵御海风作用的林木带。因而相对显得安静。临高城铁在这里铺设了一条专门的支线,设有站台,上面的牌子写得是“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站”。 钟博士在站台附近下了车,向站台上的临高警备营哨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随后单独踏上了穿越林木带的道路。 道路是用煤渣铺设的,十分的平整,沿着这条小路又平行铺设了铁轨――显然经常有人在火车上和实验室之间搬运重物。 小路只有五十米长,但是前后都有哨兵。钟博士在道路尽头的岗亭上再次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才踏入了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的大门。 重工业中央实验室是一座回字形的三层楼房。配有各种试验室和实验设备,涉及重工业生产中的方方面面的实验、分析和标定工作。与它同等级的实验室还有二个,分别是设在百仭的轻工业中央实验室和生物中央实验室。 这些实验室均属于行业实验室,为各行业生产和研发提供服务。不过在建制上却是受科技部的直接领导。 在实验楼的附近,还有一栋二层的宿舍,配有食堂和简单的文娱设施。在这里工作的元老和归化民职工平日里就住在这里。在实验楼的北面,矗立着一台风力发电机机组,为这里的实验室设备提供紧急电力供应――正常情况下,这里是由马袅的100kw移动式发电机组提供电力的。 实验楼里灯火通明――可不是煤气灯,而是真正的电灯。钟博士走进实验楼,在前台接待处进行了来访登记:纵然他是实验室的最高领导也不能免除规定。正常情况下,这里是不欢迎访客的。 女招待员请他在大厅里的会客区暂坐,她马上就去请人过来。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实验室这也是规定。 钟博士靠在藤沙发上,喝着接待员端来的凉白开――自从“厉行节约”的通知下达之后,各部门把招待访客和会议上用得茶叶都给免了,换成了白开水。过了一会,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士,正在电力工作会议上就提炼硅的问题发言的葛欣馨。 她穿着一件实验室工作服,戴着工作帽,脸上还留着口罩和劳保眼镜的压痕。眼帘微微有些浮肿,一副工作过度的模样――可以说这是目前大多数元老都有的一张面孔。 “钟博士――”葛欣馨快步走了过来,伸出了手,钟利时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住了对方柔软却略微粗糙的手。 “你好,不要老是钟博士钟博士的――咱们元老院里的博士起码也有一个班啊。”钟利时谦虚的说道。 “哪里,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呀。”葛欣馨半开玩笑的说道。 两人落座,钟博士的鼻端又飘来了一股淡淡的香水气味――他知道女元老们是就算当初带了一点香水,也早就用光了,从这单调的香型,并无头香次香的区别来看,这应该是葛欣馨自己蒸馏的芳香精油。 还挺有生活情趣的。钟博士心想,赶明自己也弄个蒸馏器,给小英和克雷蒂亚也做点。 葛欣馨在穿越众的女性中是个奇特的存在,报名时自己填的特长是法语,其他技能“无”。于是被安排为一般劳动力,d日之后干点后勤和行政方面的工作。一直到后来组建马袅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的时候她才出人意料的主动报名。原本工业口的一干元老并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看起来和化工、钢铁都不搭界的女孩,可是当葛欣馨露了一手滴定管的操作后让负责面试的季退思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稳定、标准的操作,特别是滴定最后靠沾四分之一滴的技术,绝对是经过科班训练才能有的技能。而看到葛欣馨在最终计算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周期表,直接将待测元素的原子量一个不错得代入公式后,他直接推荐组织处让葛欣馨担任化工实验室的主任,主持化工方面的实验工作。再之后,葛欣馨在化工厂发生生产事故时对伤员的急救措施更是让时院长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哪怕是医院里的几个大夫也未必有如此正确果断的操作。 作为女性,她的行为也并不是特别合群。她的相貌在女性元老中算相当好的,却从没有男性元老追求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往往找不到宿舍-实验室两点一线的她。她和钟博士一样,完全沉在实验室这个自己的城堡里。等到重工业中央实验室造好了宿舍楼之后,她就搬了过去,彻底的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除了重大场合之外几乎从不露面。 就连大多数女性元老也罕有和她能说上话的。唯一能常常和她有交流的是大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但仅限于办理借书手续。离群索居的她干脆被取了一个“化工厂幽灵”的外号。 这个“化工厂幽灵”因为管辖权的关系,和钟博士的接触稍微多一些。这次是她主动要求约见钟利时――钟博士估计着多半和这次的电力工作会议的事情有关。她要上新得研发项目,势必要牵扯到科技部立项的问题。 果然,葛欣馨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计划书来,钟博士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她想得这个问题比很多就事论事的元老要深刻多了,只有打开这个环节,很多一直不能解决的环节才能得到解决。 “这是你的项目方案?” “没错,”葛欣馨点头,“我已经做一些预研,不过下一步的工作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不是我这里能够解决的,所以想正式申请立个项。”(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白银和明胶 钟博士接过来看了看,其中有二级管控物资电解白银――白银不稀罕,电解白银就稀罕了。有色金属的电解工业尚未展开,这东西是用一点少一点。不过电力工业的卡口一旦解决,电解铜电解银都不成问题。 清单下面的东西就比较厉害了。罗列的东西都是一级管控类的设备和耗材,可以说五到十年内都没法自产的。 按照规定,这类专业物资他作为专业领导签字之后,除非真得是库存到了“红色警戒线”的标准,企划院都会直接批复领取。相形之下就显得责任重大了。他反复又看了几遍,但是不敢贸然问出:“这些东西真得非用不可”之类的话:在这个专业上钟博士基本上和路边的归化民一个水平。说多了难免会露怯。他考虑了下,觉得还是要相信专业人士,再说这个项目也的确很要紧,一旦开发成功就不是金手指了,而是17世纪的黑科技。 “我同意了。”钟博士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名章当着她的面一一盖上,“明天我交给秘书送到企划院去――” “您要是觉得不要紧的话,明天我打算带着这些文件亲自去一趟企划院――我的时间太紧张,等不及走公文程序了,而且有些东西要自己亲自挑才能放心。” “也可以。”钟利时点点头,“不过你这份文件的手续不全,这样,我先打个条给你。你带着条和文件一起去,之后我再派人去补办手续。” “那就太谢谢您了。”葛欣馨落落大方的说道。 钟博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科技部抬头的便签本,取出英雄自来水笔龙飞凤舞的刷刷的写了起来,最后是一个签名和日期。 葛欣馨接过来小心的吹了吹,莞尔一笑:“谢谢您了,您真是位好领导。” “不客气。”钟利时起身告辞,“你这项目一旦成功,工业口多少人都要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呢。”他开玩笑的说 “那可不敢当,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绩。”葛欣馨说着把文件小心的放到口袋里去,“我去做实验了。您慢走。” 葛欣馨回到了自己的试验室。她手下的二个归化民“见习实验员”还在门外走廊里的长凳上坐着等她。两个都是女孩子,葛欣馨为了避免平日里工作上的麻烦,手下的实验员全部选用女性,个子都在160米以上――试验室里的实验设备是按照元老的平均身高制造的。太矮的归化民用起来会很费力。 她用钥匙打开了门锁:她的专用试验室编号是4号。属于“特级试验室”,里面配置的大多数实验设备都来自另一个时空。出入都有严格管理。除了元老亲自带得“见习实验员”之外,其余归化民是不准入内的。 不仅如此,元老不在场的时候,归化民实验员也不能在内――首先是保证安全。试验室的安全问题,就是算是21世纪的专业人员还会经常犯野蛮操作的错误,别说本时空的土著了。 一个能够当“助手”的归化民不说千挑万选,也是百里挑一。死了残了不比工地上损失一个力工那么容易补上。 其次一旦发生事故,试验室的设备、药品都会遭到损失,其中的某些东西“比金子还宝贵”――有金子也没地方买去:光常用的1/1000天平就不是元老院的目前的工业能够制造的。 葛欣馨走进试验室,检查了下归化民实验员做得整理工作:按照标签把废液归类和洗仪器、收拾实验桌。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才看了看手表,说道: “你们可以下班了,明天上午七点准时到实验室――明天你们为徐元老工作,我有事要出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归化民实验员是没有上下班时间的。一切按照元老的作息时间工作。遇到葛欣馨这样的元老,那就基本上只剩下睡觉、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了。 让见习实验员离开之后,葛欣馨在椅子上小坐片刻――她已经很累了,可以说躺下就会立刻睡着,但是她还是要先整理下自己申请项目的思路。 第二天一早,葛欣馨起了一个大早,背上空得双肩包,又拿了常用的手提包就出发了。她上了马袅的通勤小火车一路到了百仞,然后在博铺车站售票处出示了证件,买到了一张前往高山岭站的车票。 百仞前往高山岭的轨道是才铺通不久的。尽管人人可以乘坐,但是终点站乘到高山岭车站的车票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买得:只有元老和持有特别通行证的归化民才能买到高山岭车站的票。 葛欣馨顺利的来到了高山岭的企划院管控物资仓库,很快就领到了她申请的各种管控物资。 “葛欣馨,你领这么些白银干什么?而且还要电解纯银。这东西除了搞电学的人有兴趣之外还真没人有兴趣。还有明胶。这东西难不成你要做凉菜还是果冻?”企划院的物资办公室,当班的孙笑一边在葛欣馨递来的申请表格上盖章,一边奇怪的问。 “uecret qui rend une fe de fe”葛欣馨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轻笑着说完这句,随即将盖好章的申请表夹进活页夹放入手提包,转身走出办公室。只留下孙笑愣愣得看着门口喃喃自语:“嗯?这是香水?怎么两三年了,还有库存?这妞到底是什么人?” 带着领好的明胶和银,葛欣馨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她先取出一套24蒸馏设备――尽管花了很大力气,玻璃厂还是只能制造14及以上的标准口仪器。微量、半微量仪器到现在依然是“研发中”。不过对于今天的工作,24的设备正合适。她将一瓶500l的浓硝酸倒进1000l圆底烧瓶,加入几块碎瓷片,随即在油浴上蒸馏。切取115-125c馏分,便是除去了大部分金属离子等杂质的68的浓硝酸。在接收瓶中加入切碎的100g纯银,改为水浴的回流装置,葛欣馨接着填好一张过夜反应表放在装置前。脱下白大褂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她登上马袅通往百仞城的通勤小火车解决晚饭――今晚她打算到商馆酒楼吃点好的,改善下生活,顺便再到合作社去买点生活日用品,虽说那里的商品离自己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好歹有不少勉强能用得。 晚上8点,葛欣馨回到了实验室,停止回流并将溶液转移到冰浴中冷却。打开水泵,本时空机器特有的巨大噪音响起,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真是的,机械厂一直说要改进却从来没有动作。”将冷却后的反应液和固体倒入垫好滤纸的布氏漏斗中抽滤,并用95乙醇润洗5次后抽干。把获得的粉末收集在一个贴上硝酸银标签的棕色广口瓶中,打开瓶盖放进干燥器。她接着称取10g明胶溶于350l热水,加入32重结晶后的马袅出产溴化钾搅拌均匀,保持在55c。另称取40g硝酸银,溶于400l温热的蒸馏水。接着她又配置了40g没有多余水的明胶。 所有溶液配置好以后,葛欣馨关掉所有的灯并拉上窗帘――17世纪没有光污染的晚上,只要拉上厚呢窗帘就是完美的暗室。打开蒙着红纸的手电,她开始了下一步工作。将硝酸银溶液缓慢倒入溴化钾-明胶中,并在55c不断搅拌10分钟,随即加入配好的明胶,搅匀加热半小时。葛欣馨把烧杯放进一个不透光的盒子盖好后用 手电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灯。她把盒子贴上标签放进柜子,随即找来值夜班的归化民,让她按照规程处理废液、洗净仪器。 “10点了呢,今天晚上干脆把这个做完吧。”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葛欣馨叹了一口气。她离开实验室,关照了下值班的元老实验员。回到了一侧的宿舍楼。这栋楼是办公厅特意为在重工业中央实验室工作的元老修建的。每个人都有一间带寝室的办公室。这点可比21世纪的待遇强多了――当初她和所有化学化工从业人员所习惯的那样,在办公室里面不过放一张折叠椅而已 作为实验室里少有的女性元老,她的寝室里有一间独立的洗手间。寝室里按照女性的风格布置的很温馨,一点没有所谓的“工业”风格。竹地板上铺着一小块纯羊毛手工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战利品拍卖的时候买得工笔花鸟画,一个花瓶改造的台灯矗立在实木床头柜上,单人实木床上铺陈着白底蓝印花布的卧具――这算是轻工业部能拿出来的最漂亮的纯棉卧具了。木器厂制造的宜家风格的实木衣柜里放着她的各种衣服,特制的隔架上放着十来个包和手提袋――其中几个来自兰度船上的假冒a货lv包小心的用纸包裹着放在最上层,其余的都是轻工业部生产的本地货。(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节 玻璃干板 葛欣馨换上草编拖鞋,脱掉外套。脚踩在木地板上让她发酸的脚腕一阵轻松。她先去洗手间刷牙洗脸,设定好闹钟为0 点30分,然后在一张藤摇椅上拿起毯子盖在身上睡下。 “铃……”带来的老式机械闹钟走时经常要校对,唯一的好处就是声音大到能吵醒一头大象。葛欣馨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回到了实验室。再次只留下红色的手电,她取出刚刚放进盒子里的溴化银明胶,先倒去表面的水,接着用一块用沸水煮过晾干的白布包住一些明胶,像在蛋糕上挤奶油一样反复多次将所有明胶挤成一条线进入一个有3l蒸馏水的大烧杯。轻轻晃动烧杯,几分钟后将烧杯里的水倒出,再加入2l蒸馏水。如此反复5次后,将水倒净。再次加热明胶到熔融,搅拌10分钟后,略静置,倒去表面的水。 做到这一步,葛欣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是所有步骤中最累人的,这一步完成后难度就没有太大了。取出自己做的一套简易涂布装置。实际上就是两根间距 30的平行导轨加上一根打磨过防止划伤手的玻璃条。葛欣馨小心翼翼地用手捏住边缘,取出一块早就切好,用蒸馏水洗过十遍后再在乙醇中泡了一天的 15x20玻璃片放在导轨中间固定好。 这些玻璃片是她几天前以试验室的名义专门订制的,几天前刚刚送来。玻璃厂有一个车间专门为试验室做配套的玻璃仪器和耗材,以满足试验室对高精度高纯度的要求。这些玻璃片是按照能做到得最高均匀度制造的。不过葛欣馨对玻璃厂的质量控制不大放心,她关照一个见习实验员用一把千分尺逐一测量玻璃的厚薄是否均匀。 送来的玻璃板一共有一百片,见习实验员用极大的耐心仔细的逐一测量过,按照葛欣馨给得标准挑出了四十三片备用。 这43片玻璃板的厚薄误差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她今天只准备做20片。她看了眼桌子上的水平仪,确认目前的桌子处于水平状态之后,她挖了一勺明胶均匀地倒在玻璃片的一边,用玻璃条顺着导轨将明胶涂抹均匀。就这样,她做了20片涂抹了溴化银明胶的玻璃片。小心的将插满了玻璃片的带槽木盒底部放入干燥剂后盖好。和放着装有明胶的烧杯的盒子一起放进柜子――事先也用水平仪测过调整到水平状态。 她做得是照相玻璃干板,虽然用玻璃条涂抹的平整度有限,但是只要玻璃板合格问题就不大,玻璃干版乳剂不像胶卷上微米级。一般05-1毫米,有点误差问题不大。反倒是涂抹之后等待干燥的时候必须保持绝对的水平,明胶的流动性虽然不好,但是一旦有倾斜角度还是会造成流动,立马就会出问题。 葛欣馨最后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打开灯,稍微整理后离开了实验室。这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鱼肚白。 两天后的晚上,葛欣馨从自己的宿舍里带来了一个不大的皮箱。从里面取出一台technica 3000和两个片盒。在严严实实的拉好窗帘之后,她在红色手电的照明下用自带的玻璃刀把2块玻璃干版切成4x5英寸大小放进片盒,余下的重新放回木盒中盖好。接着,她把相机和片盒放回皮箱,放进实验室里的临高产保险柜锁好。 第二天正好是个不错的晴天。下午,葛欣馨拿出皮箱中的机身,装上p65+,将感光度设置为50。装上apo nthar 210 f45,将光圈-快门设置为f8,然后将快门速度从1/25开始逐级调快到1/200。随即,将后背换成胶片盒,用快门速度1/12和1/25分别拍了 一张便收起了相机、后背和片盒。将片盒单独放在实验室的储物柜里,葛欣馨将皮箱重新锁进保险柜。 回到实验室,葛欣馨打开药品柜下层的上锁的抽屉,从中拿出几瓶包着黑纸的试剂。打开包装,上面带着明显21世纪特征的“国药”标签显示了它们的出身――来自原时空的珍贵药品。这些药品中有些临高的化工部门不是不能制造,而是无法做到分析纯的地步。为了谨慎起见。葛欣馨决定还是用旧时空的备用品。她从中挑出硫代硫酸钠、硫酸甲氨基酚、对苯二酚和亚硫酸钠,然后将其余试剂放回抽屉。接着,她从药品柜上层找到硼砂,也放到实验台上。 “在这儿唯一比较舒服的恐怕就是有人帮忙刷烧杯了。”一边自言自语。葛欣馨一边取来一个1l的大烧杯。在烧杯中加入750l蒸馏水,在煤气灯上加热。接着她进入天平室,打开常量电子天平,小心地称取了25g硫酸甲氨基酚、6g对苯二酚、25g硼砂,再用托盘天平称取125g亚硫酸钠,倒进烧杯中。小心搅拌到杯中液体温度上升到50c,随即停止加热。加入500l冷蒸馏水,搅拌均匀后倒进一个125l的可乐瓶,小心挤去上层空气后将瓶盖盖好并贴上“显影液”标签。她接着用托盘天平称取了300g硫代硫酸钠,同样溶于750l热水后加入500l冷水,放进可乐瓶,挤去空气盖好并贴上“定影液”标签。将两瓶液体都浸泡在冷水浴中。 随后葛欣馨将所有的试剂归位,打扫干净电子天平。断电后放进装有干燥剂的玻璃罩。随即她叫来自己的见习实验员,让她把所有的仪器收拾整理,并咐准备一大盆温水。 “烧瓶要洗干净!”葛欣馨不厌其烦的说这句话,她对分在自己手下的两个女孩子没多少师生之情,除了给出标准要她们干活,教她们干活之外从不假以辞色。 做完这一切,她脱下实验服,再一次搭上通勤车前往百仞解决晚饭――这次她打算去农庄茶社,据说里面新添了几种“西餐”:印度飞饼、西班牙海鲜炒饭之类。她决定去换换口味。 吃完饭,她回到百仞城的元老住宅区,在这里也按照政策买了一套公寓――是最小的户型。因为她主要睡宿舍,等于是把这里当做储物间用,堆得都是私人物品,除了当初随身带得行李,还有在本时空购买的各种东西,主要是战利品拍卖的时候买下得各种物件,其中颇有一些她喜爱的欧洲杂货――真正的德意志诸邦、法兰西、西班牙和意大利诸邦的手工产品,要能拿一些回旧时空,放在微博上一晒,那得惹得多少女孩子羡慕的眼光。 不过她回到宿舍来主要是为了能够好好的泡个澡――实验室宿舍楼里只有能洗淋浴的公共浴室。在宿舍洗完澡,葛欣馨稍稍抹了一点自己萃取的花草精油――这是她在法国学习时留下的习惯――随即登上了前往实验室的列车。春天的海南气温在原时空往往早在20c以上,可是在小冰河期的17世纪晴夜却只有15c左右。晚风夹杂着湿气吹来,她忽的感觉有点冷。 “电吹风不能用,真是够麻烦的。”一想到d日之后就没用几回一直在睡大觉的电吹风她不由得稍稍抱怨了一句――最近工业口正在“节约电力办电力”,闹得元老生活用电被大幅度压缩了。 葛欣馨用手将发鬓重新归到耳后,向车厢外望去。尽管相对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有着数量级“优势”的工厂区一直在使劲的污染,17世纪的夜空依然有着在21世纪难得一见的绚丽。南天的天狼星以极其耀眼的亮度宣示着它作为-147等亮星的地位。 “等着吧,一年后我会重新记录你们的光谱。”轻声自语着,葛欣馨拎起手袋,摇响了通往司机室的绳子,以通知司机在即将到达的化工厂客运站台停下。 回到实验室,葛欣馨取出一个洗干净的长方形玻璃浅盘,在里面倒进1深的显影液,将它放进刚兑好的22c水浴中,同样倒一盘定影液也放进水浴。另外准备一盘5醋酸和一大烧杯蒸馏水。从储物柜里取出底片盒后,她再次布置好暗室,在红色手电下打开暗盒。把玻璃底版取出,轻轻放入显影液的浅盘中,看了一下手表。轻轻晃动浅盘5分钟,随即将底版取出放进5醋酸中10秒钟,迅速取出在蒸馏水中轻轻荡几下,放进定影液盘中。同样轻晃浅盘5分钟后取出底版,用蒸馏水荡洗后插在底版架上。同样冲洗了另一块底版后,葛欣馨打开灯,将用过的显影液和定影液倒到专门的回收瓶中,新鲜的则放回避光的柜子里。随即她叫来值班的见习实验员让她收拾仪器,自己则在登记簿上签名离开了实验室。(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AES 再一天一早,葛欣馨就来到了实验室。她取下已经晾干的玻璃底版带回办公室,和存在后背里的相片一张张对比曝光。 “这张,嗯,深了。唉,真是的反色的看起来真麻烦。算了,处理一下吧。” 她取出自己的ac pro,把存储卡里的相片在photoshop里取反色再和底版对照暗部和亮部细节。反复比对后,发现1/25快门所得底版曝光和1/100快门所得数字底片曝光最为接近,1/12快门的底版则和1/50数字底片最为接近。 “很好,12定,这批就是这样了。”在手边的小本子上记录下这个数字,葛欣馨关上电脑锁好。 葛欣馨在外面忙活了好几天。专门跑了好几次工业口的直属机械总厂。虽然有企划院的批复,但是她申请的氢氧焊机还是没有马上得到――这东西从试制成功到现在,一共也没制造几台,工业口自己就为了如何分配争论不休,要马上弄一台给实验室显然是不可能的。机械厂给她的答复是领号排队。 “那我得排几号?” “13号吧。”满身油污的展无涯拿起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一堆木板夹中的一个看了看。 “那多不吉利。”葛欣馨说,“能提前一号吗?” “那就14号吧。”展无涯微微一笑,“14号也不吉利,要不大吉大利你来个16号,18号也成。” “别,别,我还是13号吧。”葛欣馨有点遗憾的笑了笑,“大概要几天呢?” 展无涯看了看墙上的“生产计划总揽表”,说:“乐观点说再过六个月吧。” “六个月!” “差不多就是六个月。”展无涯说,“这玩意要用直流电。眼下我们造不出合格的变压器来,只能给每个准备用得氢氧焊机的地方都先安装一台发电机……” “好吧,不过您得给我送货上门呀。” “这个当然。我也不敢让你直接拿去用,不然烧了实验室,两季非找我拼命不可。包送包安装……”展无涯随手写了一张排号单,塞给了葛欣馨。“东西好了我会派人去安装的。你会用这玩意不?” “会用――” “我敢说我们造得你肯定不会用――克难版啊。千万不要拿旧时空的标准看待本时空的设备。安全第一。”展无涯有点愁眉不展的感觉。 葛欣馨铩羽而归,不过,实验不等人,既然氢氧焊机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氢氧焰就没戏了。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先上本生灯。反正当初本生第一次观测光谱的时候用得就是这个。 葛欣馨费了半天的力气上得项目,就是想要以元老院目前和即将能够达到的工业水平搞出aes:原子发射光谱。 所谓原子发射光谱就是利用用物质在热激发或电激发下,每种元素的原子或离子发射特征光谱来判断物质的组成,而进行元素的定性与定量分析的。它可对约70种金属和非金属元素进行分析。这种方法可有效地用于测量高、中、低含量的元素。对冶金、化工和材料学上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可以说一旦掌握了这一技术,对临高工业体系来说就会有一次质得飞跃。 设立各个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临高重工业体系中冶金、水泥、化学等行业对原料、熔样和成品提供定量和定性分析服务。手段主要是采用化学和物理分析。 这样的分析手段能够提供的分析结果也比较简单。葛欣馨的意图是,通过这个项目来批量做微量、半微量定量分析。无论是光学玻璃材料还是冶金,都不用指望常量分析能不能检测到某个成分而是直接测成分了。对目前元老院工业体系中最关键最需要突破的一些产业:合金材料、特种钢、光学玻璃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目前来说,科技部手中拥有一批d光谱仪,其中还有海洋光学出得光纤光谱仪这样的小型设备,有的比手机大不了多少。还配有专用于岩矿冶金分析等专用的套件。 这些d日带来的专业设备虽然性能表现堪称“神器”,但是葛欣馨决定要完全依靠自身手段重建这一体系,否则一旦设备损坏,这个环节就可能长期“失落”。这对需要补上许多环节的元老院工业体系来说未免损失太大,而且带来的设备数量有限,元老院的工业规模正在不断扩大,不可能到处都配备这些稀少又宝贵的设备。 过了两天,警备营的二名士兵给她送来了一个标记着“机密,亲启”的小木箱。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台本生灯 本生灯使用是目前临高工业体系中已经很成熟的煤气燃料。重工业中央实验室专门配有煤气站。用管道向整个实验大楼供气,用起来很方便。 本生灯制造难度不大,因而机械厂很早就自产了这种能够产生高温,在实验室里常用的加热工具。临高制造的产品除了外观之外和一般的实验室用的本生灯并无差别。能够达到外焰900c的高温。 不过光现成的本生灯还不能直接利用――本生当初测试光谱的时候主要使用金属盐化合物,用铂丝沾取后上直接火焰灼烧来进行观察。这种方法比较原始,葛欣馨要采用的是雾化法――这样的观测结果更为准确。 雾化法是将用用硝酸或者王水消化后的样品溶液通过细管接到氢氧焰喷头内,利用气流通过的负压将其吸入、雾化。雾化后的样品在焰中受激发光。现在她既然没有氢氧焊机,就先改装下本生灯代用――装在木箱里的本生灯是她几天前送到机械厂区改装的:在喷口上接入了一根细管,用来吸取样品溶液到喷头内。 葛欣馨从实验室的保险库里小心的取出了一些设备。这些都是从企划院仓库里领来得管控物资。她戴上纯棉针织手套。将这些设备小心翼翼的装上几天前从机械厂订制的设备架上。 这里面有一个凸透镜和两盒子光栅:一盒衍射光栅和一盒反射光栅,这易碎品在临高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自制,必须要小心使用。 不过,只要精心维护,小心使用,用上几十年不成问题。 她设计的检测光路是本生灯焰-凸透镜-狭缝-光栅-狭缝-暗盒-底版。 在此之前她先做了一些列的准备工作,首先是取来重结晶提纯过亚铁氰化钠和氯化钠,取完整没有瑕疵的晶体破碎配制成01-10-8浓度序列的溶液。 所谓亚铁氰化钠就是亚铁氰化钠,又叫黄血盐钠、黄钠。是一种淡黄色结晶体。这东西她是准备用作基础试剂的。之所以选择这种化合物,是因为这是目前元老院化工产业能够批量供应的化合物。它是利用煤气厂所得的废氧化物与石灰共热而产生的亚铁氰化钙溶液,再加入煮沸的食盐溶液后再与碳酸钠溶液共热,浓缩结晶而制得。 点燃本生灯之后,将灯上安装的细管伸入纯水中。实验室使用的纯水是在试剂间里用石英器皿多次蒸馏制备出来的实验室用二级水。可以凑合着用。 随后葛欣馨打开第1、4、7条狭缝,曝光10分钟以拍摄空白溶液的光谱。 接着她将溶液换为01ol/l亚铁氰化钠,打开第2、5、8条狭缝,曝光5分钟以拍摄亚铁氰化钠溶液受激发出的光谱。换成纯水用纯水润洗细管2分钟。 再将溶液换为01ol/l氯化钠,打开第3、6、9条狭缝,曝光5分钟以拍摄氯化钠光谱。换成纯水用纯水润洗细管2分钟。 将底版向上摇动2,拍摄10-2ol/l氯化钠的光谱,并同理拍摄到10-8ol/l,以及未知浓度(~10-3ol/l)的nacl。 拍摄完成之后,葛欣馨收拾好实验设备――光栅这些东西她可不敢交给见习实验员去摆弄。她拆下暗盒,拉上窗帘,点亮了红纸手电筒,取出几天前准备好的冲洗设备和显影液、定影液对玻璃底板进行显影、定影。 得到光栅照片之后,在放大机上投影并和事先打印出来的标准铁谱进行重合。 通过na光谱和标准铁谱对照,定位到标准铁谱的每个波长。并扣除纯水和氯化钠相应的背景。再查找相关表格,对比各个浓度nacl的na第七到第九级谱线灰度,得到该玻璃底版的线性范围。并估计未知浓度溶液的浓度。 使用agno3滴定cl-,确定nacl浓度,和通过aes半定量估计对比。发现差别不大即可以使用。 全套实验做完之后,葛欣馨对整个结果还算满意。下一步她打算用d光谱仪对今天的实验结果进行对比标定。不过,大致来说摄谱法原子发射光谱可以算是开发成功了。这17世纪的黑科技算是成功了一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节 硅钢工作 “这就是我这个项目的结果。” 在科技部的项目成果汇报会议上,面对科技部和工业口的几位元老,葛欣馨把她的全部实验结果用玻璃片投影仪做了汇报。其中包括她摄制了若干样品的原子光谱。 “直接的好处是可以用于绝大部分金属、类金属元素的定性分析及微量、半微量主要金属元素的半定量分析。而且除了基准试剂外所有设备、耗材都基于本时空临高可以提供的成品,最多只需要进一步纯化。可以大大节省带来的设备的寿命,同时降低成本。” 钟博士虽然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但是对整个实验过程并不十分明白。所以他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让工业口的诸人先谈问题――看起来有几个人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似乎是意识到对方可能会提出什么问题,葛欣馨继续说道: “当然问题也是存在的。目前我们能够制造的玻璃底板各个批次之间的重现性不足,必须每次单独标定感光度等,且不能长期存放,必须随用随做。而且半定量分析依赖于高纯度标准样品的获得,带来的基准试剂不可能撑很长时间,必须自己折腾光谱纯级别的基准试剂。这对我们的还很薄弱的有机化学工业来说有相当的难度,我现在选择采用亚铁氰化钠不是一种很理想的选择,但是勉强可以凑合着代用。因而我们眼下只能做微量、半微量的半定量分析,无法做到痕量分析和定量分析。而且且对一部分元素无法使用。大致来说,只是提供了一种方法和可能性,在投入具体运用上还难以大规模的为工业提供支持,需要进一步的改进设备――” “先不说这个,”光学厂的林汉隆问道,“我关心的是你的显影液、定影液的化学药剂怎么办?看你的实验报告,都是用得存货。有可延续性吗?” “我在试验中使用中配置显影液用得是硫酸甲氨基酚、对苯二酚、硼砂、亚硫酸钠这四种化学药剂,定影液使用的硫代硫酸钠,冲洗的时候再使用醋酸。这些药品都在化工部的自产药品名录里。应该说持续供应是没有问题的。” 她解释说根据她从《自然与科学》杂志上看到的有关化工生产方面的论文和化工口提供产品目录:这些化学药剂中。亚硫酸钠、硫代硫酸钠和醋酸都是目前的化工厂可以自产的常用药剂,硫酸甲氨基酚、对苯二酚的来源要麻烦一些,煤化工从煤焦油分馏中制取的,只能出粗品。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要精制有点困难。但是用于显影、定影问题不大。当然这必然导致产生云翳等干扰,不过也只能接受了。” “感觉这个开发成功对我们的意义不是特别大……”季无声说道,“还有一部分缺失的环节难以补上。而且也没有用光电仪方便。”钢铁工业的负责人习惯性的拿起毛巾擦了擦脑门――其实上面一滴汗也没有,“我倒是觉得有必要在我们钢铁厂内附设一个实验室,现在派人坐火车来送样品还是有点麻烦――特别是送融样。” “这一技术开发成功的话。光谱测试就可以普及到每个需要进行元素成分测定的工厂。”葛欣馨眼见自己的成果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不由得有“明珠暗投”之感,“再说以后钢铁和有色金属企业必然四处开花,企划院也不可能给每个厂都配光谱仪。” “这倒是。”季无声说,“我是没什么意见,只要管用就行。眼下工业口要我们出各种合金,有这个基础会好很多。” “我也没意见。”季退思说,“只是葛欣馨你这么一搞,我们化工口的负担又重了许多。” “钢铁是现代工业的骨骼,化学工业就是血液和肉体。”葛欣馨笑了笑。“自然是最要紧的。”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葛欣馨眼见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些笑意来,马上趁热打铁的又回到了主题上。 “下一步的改进计划是用氢氧焊机替代本生灯,本生灯的温度偏低,而且煤气含有较多的杂质,容易干扰光谱――当然,最理想的还是电弧法,毕竟氢氧焰作为激发源本身具有一定光谱特征,温度也不够高。” “电弧法的设备要凑齐,我看得到三五四五不知道行不行。”展无涯说。 “有希望就有动力。”葛欣馨说,“我还有一个想法。请大家斟酌。” 她提出的设立一个专门的化学试剂车间。专门为实验室提供化学试剂、药品和各种耗材。目前几个实验室做得化学分析,许多药品和试剂已经开始启用本时空化工厂制造的产品,但是这些产品普遍存在浓度不够,杂质过多的问题。因而各个实验室在使用前都不得不自行对化学试剂进行再提纯。牵扯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现在很多基础药品准备工作等于要我们自己来做,连蒸馏水都要自己制备。牵扯的时间和精力太大。而且以后实验室多了之后,有些新实验室恐怕不可能有能力进行药品提纯。还有这次的显影液和定影液,也应该有一定的储备量。所以我建议集中设备,上一点规模,由一位元老主持来专门制备这些产品。” “这个可以有。”季退思原来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管理的事情太多,也来不及过问了,“不过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元老……” “如果您不嫌弃我毛遂自荐的话,我愿意来主持这个工作。”葛欣馨毫不迟疑的说道。 “哦?”季退思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工作,既累人又有相当的危险性。“好吧,既然你愿意做我觉得没什么――不过这事情还得企划院批准。” 会议结束之后,季无声坐通勤火车回到了自己在马袅钢铁联合体的办公室。它位于钢铁联合企业办公区,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圆形的红砖广场中间。小楼前面,矗立着一座用生铁铸造的高炉出铁的模型。 广场上照例奔走着钢铁联合体的职员们,他们穿着钢铁厂统一的黑色制服工装――这是钢铁联合体才享有的特殊颜色的工装。胳膊上用颜色识别条标记所属的部门,胸前缝着姓名和编号条。 季无声阔步走进办公室,问了下“季办”里的值班秘书目前的生产情况。 “根据生产调度室的前一个小时的汇报,目前一切正常。”秘书汇报道。 “好。”季无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和其他元老的办公室不一样,地上没有铺设地板,就是简单的水磨石地面。尽管秘书经常打扫,地上总是很脏乱,墙壁上也总是有黑色的污痕。车间里的技术员、工人经常会被他叫到办公室来讨论问题,汇报工作。他自己也经常要到车间去,到高炉边去,不可避免的把灰渣、尘土踏得满地都是。 办公桌的衣帽架上挂着他下车间的时候用得工作服和安全帽,工作服的口袋里还装有一副炼钢工人用的保护眼镜。 季无声在自己的藤椅上坐下,在今天企划院通知他去参加这个会议的意图他隐隐约约有点明白:现在大家都在努力攻关,为材料学修桥铺路,你身为钢铁企业的负责人,好歹也得拿出点成绩来吧。 的确,元素成分分析对冶炼硅钢之类的特种钢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但是这世界上的硅钢在没有光谱仪的时代就开始生产了,靠得无非也就是化学分析。有光谱分析当然比简单的化学分析来得精确,但是仅仅有这个还远远不够。炼硅钢是件十分复杂的事情,虽然在上一的次工业部门会议上,对硅钢试炼他给出了一个月的期限――硅钢他的确能炼出来,原料上并无困难之处,但是季无声对自己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硅钢并无把握。 在旧时空的中国,一直到1954年才生产了第一炉热轧硅钢,可见这东西的技术难度了。按照科技树上的位置来说,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点亮的科技点。临高工业想提前点亮,难度很大。 季无声和几个对炼钢方面有些研究的元老就这个问题专门进行了研究:电弧法炼硅钢那是不可能的,至于葛欣馨提出的先炼硅再炼钢,他觉得也没这个必然:到底能不能铜做还原剂炼出硅来工业口的很多元老也没把握,而且新工艺新产品势必带来要添加更多设备的问题, 研究的结果还是直接用先炼硅铁,再用炼硅钢,然后热轧出硅钢来。性能方面肯定没法讲究,但是起码比直接上低碳钢强。 硅铁的炼制,有人提到可以使用坩埚法来炼硅铁,但是几个人讨论觉得坩埚恐怕很难达到足够的温度,而且坩埚的量太小,用来炼制少量特种钢还行,对需求量较大的硅铁来说太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节 特号高炉 最终,他们决定的方案是用高炉炼硅铁,再用转炉炼硅钢。 他看了下桌子上的各种方案,伸了个懒腰。从窗户外面可以看到远处马袅一号和二号高炉的冲天火焰――这两个大型高炉用来炼硅铁有点浪费了。为此企划院专门批复立项,在马袅钢铁公司里再建设一个小高炉来专门炼制硅铁。 “特号”高炉目前正在第二次烘炉中,相较于马袅一号、二号高炉的125立方米容积,特号高炉是迷你型的,只有区区30立方米。不过由于紧挨着一号二号高炉,可以充分利用这两个高炉输出的高温废气,特别是专门建造的大型热风炉 这些有力条件使得特号高炉的冶炼温度轻松的就可以提升到足够的温度。冶炼硅铁需要超过1800c高温,必须向炉体内持续鼓入超过500c的热风,这对一般的小高炉来说是很难达到的条件,但是对修筑有专门的大型热风炉的马袅高炉群来说却不成问题。 现在只待烘炉完成,就可以试炼第一炉硅铁了。为炼硅铁筹备的原料也都先后运到了:石英砂、生铁、焦炭……只等着高炉开炉就可以实验性的炼制了。 他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是特号高炉的炉前的值班长打来得,他报告说间隙鼓风的焦炭烘炉已经结束了,目前开始投入新得焦炭,开始进行不间断的持续鼓风工作了。 “很好,继续按照工作表运行。”季无声命令道。在此之前的烘炉工作已经持续了48个小时,季无声看了看计划表,第一次正式的投料大概4小时之后就要开始了。他决定先去睡一会:一旦开炉之后恐怕就要连续24小时在炉前盯着了。 季无声在开炉前一小时准时醒来,他洗了一把脸,换上工作服,几个他亲自带领的学徒技术员已经在办公室外恭候了。 学徒技术员是他从马袅综合体的炼钢工人中亲自选拔出来得有一点文化底子的年轻人。目前是作为值班长培养的,以后当然还要担当起更重要的工作。 但是好的苗子在经常性的事故中损失了不少。元老技术员们深知炉前工作的危险性,一般都会尽量避免亲身进行危险性工作,参加的话也会做好预防工作,但是本时空刚刚接触到现代工业这个怪兽的土著却完全没有直观认识。不少人没活到被季无声认可的那一刻就已经化作了青烟和钢铁里的元素了。 “走吧。”季无声检查了下每个人的工作配备,简单的说道。在办公楼前登上了运行在钢铁联合体内部的通勤小火车,前往高炉。 马袅钢铁联合体已经初具规模,尽管在季无声看来这个联合体实在寒碜。但是按照本时空标准已经是科幻级的水准,光地面上的铁轨,空中的铁架和管道以及林立的烟囱就足够让第一次进入厂区的土著惊骇的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魔界”。 季无声在二号高炉的“站点”前下了车――他要先检查下这个投产还不到一年的新高炉。 二号高炉正在出铁,伴随着阵阵的警铃声响,一米多长的炉焰从出铁口中窜了出来,热气逼人。高炉下火光耀眼,炉内炽热的铁水翻滚跳动,泛着灼人的光芒;铁水被倒出,溅屑四飞。沸腾的锅炉就像“火焰山”,喷吐着热焰,炉内铁水犹如翻滚的岩浆,不时还有铁花向周围喷溅。 生产车间内工人们不断搅动那通红炙热的铁水,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背上。站在高炉前,5米外那张喷射着红色火焰的巨口,不断地将阵阵热浪压来,伴随着不时喷溅的钢花,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发生扭曲。高炉的轮廓早已被红色的热焰吞噬,就连旁边起起落落,挥动搅拌棒工作的炼钢工人,似乎也随时将被卷入那张大口。 这样宏大的场面,即使是元老身处期间也觉得惊心动魄,不过对季无声来说却是家常便饭。眼前这个高炉容积还不到他在旧时空工作过的高炉的1/4。 归化民工人们每天就在1600c以上的高炉前工作。车间内的气温高达55c,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12小时,昼夜轮流上班。有一半时间是待在高温的炉前。为了安全保证,他们戴着临高自产得防目镜、安全帽、大手套、厚长袜等防护工具。还必须穿上厚厚的帆布长袖防护服,这种衣服每件都有普通夏季服装的几件厚。一个个被薰得满脸污黑。 但这全身戒备也不过是抵挡下飞溅的铁花而已,只要一个闪失,火花就砸出来了,一块红铁崩出来跟子弹是一样的,打到人身上就会致命――以临高的医疗水平,是治不好炉前工伤的的伤患的。 季无声感到汗珠子已经从额头上滑落下来,高炉车间全年的平均温度有40多c,夏天热得时候会到60多c。 出铁口又被重新封上了。炉长赵有才双手拿着测温枪,快速来到炉前测试炉内铁水温度。如果温度过高,他要向炉内添料;若温度偏低,他则要关照鼓风机室加大吹风。此时,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安全头盔下流出,身上的防护服已全部湿透。 赵有才是从广东来得――他可不是流民,而是自己渡海移民来得。他原本就在韶关当练铁匠人,因为最近买卖不景气,听说临高这里要大量的炼铁匠人,便来投奔了。进了炼钢厂就到一号高炉当炉前工。 他在韶关一带的土铁窑当炼铁匠人十多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看火看烟就能判断大概的温度。铁匠、炼铁工人出身的旧匠人多半有这样的经验积累,但是这种经验积累既无标准也没有具体的数字的。到了临高之后经过系统培训和炉前实践,他的经验得到了系统化理论化的梳理――他又是个好学的人,参加了钢铁厂的培训班,成了骨干工人。他对温度的敏感很快就进入了季无声的视线。在当了他一段时间的“学徒技术员”之后,赵有才当上了二号高炉的炉长。 “首长――”赵有才看到季无声,赶紧过来招呼。 季无声摇了一下手:“怎么样?” “本班第二次出铁。一切正常。今天的转化率很不错,我看能超过1。”赵有才的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笑容。 “干得很好。”季无声点点头,“你先把手里的工作移交给值班工长,我们去特号高炉。” 赵有才去办理移交手续,季无声在高炉周围看了看生产情况,目前二台高炉和一台平炉的生产状况尚算平稳,虽然限于炉体材料的问题,小修、中修和大修的间隔有些短,不过好歹保持了连续生产。大致满足了目前工业口对钢铁的需求。 不过,特种钢偏少,型材偏少依然是摆在他面前的主要问题。生产出来得钢铁固然数量可观,但是加工型材的轧钢厂的生产能力却远远不能满足目前工业口的需求。不管是什么企业使用,总不能直接使用铁锭钢锭。 解决了硅钢之后,一定要设法自产一些轧钢厂的设备,扩大轧钢厂的生产规模。季无声盘算着。 特号高炉前,参加试炼工作的工人们已经聚集起来了。烘炉工作结束之后,工人们正在清理炉膛内的灰渣和没有燃烧干净的焦炭灰渣,季无声注视着工人们的操作,问值班的工长: “炉膛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没有发现有损坏。” 季无声走到料仓内,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为这次试炼准备好得原料:焦炭、生石灰、事先经过处理呈棒状的生铁,还有已经被粉碎均匀的石英砂。 季无声知道除了焦炭之外,生石灰、石英砂和生铁都经过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的成分检测,按照最优配比准备的。这些生铁是特意从广东购入的生铁经过脱硫脱磷再处理过得。 不用本厂生产的生铁,是因为田独铁矿石内本身含有较高的锰元素,因而马袅的高炉炼出得生铁也含有较多的锰。 炼硅钢硅铁,要求锰含量低于035,过高的锰含量会影响到硅钢片的磁性。不仅如此,硅钢还要求杂质尽可能的少,尤其是要低碳、低硫和低氮。所以在第一步制备硅铁的时候就要控制有害元素的含量。这样才便于在下一步使用转炉炼钢的时候能够提高成品率。 季无声当即下令道:“开始装料!装备开炉!” 工人们开始向炉膛内填入焦炭,同时开始向炉内鼓热风,随着填入的焦炭增加和鼓风持续时间延长,炉底开始发红,炉膛内的火焰由红色渐渐呈现白色,最后变成了一种强烈的白色火焰光芒。季无声即使站在观测台上也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热辐射。工人们开始在添加焦炭的同时按照3~4%的比例同时添加生石灰。一直加到装满炉膛三分之二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节 大炼钢铁 季无声一直在注视着高炉,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这次他决定让归化民工人自己按照流程干――具体的冶炼过程他已经和负责试炼的工人反复讨论演练过多次,也就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故情况作了预案。这次试炼,他要看看赵有才这样的归化民工长能不能大致完成整个工作流程而毋须元老的指点协助。 现在二个高炉和一个平炉都按照班次配套了归化民的工长,但是他们的工作并不能完全让季无声放心,每次出铁出渣或者调整成分的时候他要过来瞧一瞧,指点一下。这次他要看手下最优秀的炉长能不能完全脱离元老的指导工作。 看到赵有才正在看自己,他点点头,大声说道:“赵有才,现在开始由你来指挥!” 赵有才的脸上顿时闪现出一种即紧张又兴奋的神情,他大声回应道:“明白!”转过身去开始指挥炉前工们各就各位,等待正式装料的时机。他自己紧紧的盯着高炉内的火焰, “开始第一次投料!”赵有才忽然喊道。待命的投料工人开动设备,向高炉投入一批料。 炼硅铁的料是按照硅砂、焦炭、生铁、生石灰四种原料5:3:1:25的比例混合的,因为是第一批投料,焦炭的比例比较高。到第5批料投过之后焦炭的投入比例可以逐步递减。 加完料之后,季无声悄悄的离开了观测台――第一次出铁要在3小时之后,他打算到那个时候再过来看实际出铁的情况。 三个小时之后,季无声回到了特号高炉前。工人们正在紧张的为第一次出铁水做准备。季无声一言不发的检查着主沟和下渣沟里有无异物――这是特号高炉的第一次出铁,理论上两条沟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多时候事故就是出在“本应该”的事情没有按照常理发生。 本应该没有异物的铁渣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垃圾,灼热的铁渣一入罐立刻就如同弹片一样被炸开了,瞬间就消灭了的一个高炉工作班的三分之二的人。 这类因为没有做好出铁准备就出铁,造成重大事故的事情已经不止发生了一次。 季无声按照标准的工作程序,亲自检验了每一个环节:出铁口的泥套是否完好,铁沟和下渣沟各道拨流闸有没有放下,渣铁沟流嘴是否完好…… “我已经派人送融样去实验室了。”赵有才正忙着指挥工人做出铁准备,刚刚看到季无声来,赶紧过来报告,“出铁准备已经就绪了,正等熔样检验结果。” 季无声点点头。 “我看这次肯定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得看试验室的结果。”季无声被他这种自信十足的劲头逗乐了,“光凭眼睛看不准确!” “是。”赵有才大声应了一句。这时候,有个工人急急忙忙的赶来了,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条,季无声不看也知道这是重工业实验室刚刚用有线电报发来的熔样检测结果。 工人看到季无声在场,正要把单子交给他,季无声摇了摇头,示意直接交给赵有才。赵有才接过去看了看,兴奋的把纸条攥成一团,他转身过去大声的呼喊着,要工人们准备放出第一炉硅铁水。 涂抹了焦炭粉的铸模已经准备就绪,工人们拿着钢钎,紧张的在出铁口旁等候着打开出铁口的指令。 赵有才拉动了警告铃的拉绳,顿时铃声大作。 “出铁!” 他一声令下,几个工人用天车将一台手摇钻机移动到出铁口,赵有才先检查了一下出铁口的泥套是否有湿泥,确认铁口是干燥的时候他才点头示意开机钻口。 “动作要稳!”赵有才喊道,小心翼翼的扶着钻机靠近泥口套,出铁口的温度是整个高炉车间里最高的地方,强烈的热辐射使得人很难长时间站在那里,但是赵有才还是一丝不苟的检查这钻头的位置。开钻的时候钻头必须对准铁口泥套漏斗形深窝的中心,否则钻坏铁口泥套或把铁口钻偏,堵口时冒泥或发生渣铁喷出沟外的现象。 “开钻!” 工人们开始摇动钻机,钻头缓缓的向泥套内钻去,每钻几圈,钻机就要退出来,几个工人立刻用从鼓风炉里引出的吹风管喷吹转口,吹出钻下的炮泥粉末。以便观察铁口情况,是否钻到红点,并测量铁口深度,确定需要再钻多少比较合格,避免钻漏后烧坏钻头和钻杆。 “动作慢,不要急!”赵有才紧紧的盯着钻机和铁口。启动钻机是个技术活,必须动作十分稳定,防止钻杆摆动过大或卡钻头。钻机工人都在模拟泥套上经过上百次的训练。 “出铁了!”随着赵有才的一声大喝,警铃再一次的响起,随着灼热的炉焰喷出,通红的铁水从出铁口汹涌而出,沿着主铁沟倾斜而下。出铁口顿时笼罩在一片烟雾弥漫之中。铁水从铁沟里流淌而出,注入涂抹了焦炭粉的铸模中。呛人的烟气和火苗不时升腾起来。 随着第一处出铁水结束,季无声悄悄的离开了高炉车间。下面就是正常的生产程序了,大约每三个小时会出一次铁。他要关心的就是每一批次的硅铁的具体元素含量了。 办公室里有送来的融样的成分报告:硅含量1621%,大致和他们预估的比例差不多,开炼之前他估计头五个批次的硅含量大约在14~20%之间,以后随着投料比例的改变,含硅量会上升到17~30%。 “先来了一个开门红。”季无声松了口气,再看总体的成分报告,这批硅铁是符合炼硅钢的需求的。 炼硅钢的难度比之于硅铁要大。冶金口准备的冶炼方法是用转炉冶炼硅钢。 冶金口有4台从旧时空带来的小型转炉。谨慎起见,季无声决定只用其中最小的一台1吨级的转炉。 旧时空转炉法炼硅铁,都要有吹氧和氩气保护,还有有rh真空处理等等。季无声没这个条件,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采用空气吹炼法。 在开炼之前,硅铁首先经过化铁炉的预处理,首先是进一步脱硫,使得入炉的铁水含硫量低于0005。至于生铁中残留的锰元素和磷元素不再进行处理。尽管锰元素对硅钢的磁性有一定的副作用,但是锰元素和硫元素化合成的硫化锰能够改善热轧的加工性,避免在热轧中开裂。至于磷元素本身就有改善铁损的作用,而且有加强热轧板表面氧化铁皮附着力的作用,退火后不易产生氧化粘结白膜。但是磷元素太高了也会使得板材发脆,因而必须将其控制在一定含量之下。 至于其他各种元素,都要设法控制在极低的含量,特别是氮――氮元素对硅钢的。在旧时空的硅钢转炉吹炼工艺,一是使用纯氧,而是在炼钢时候注入氩气作为保护性气体。不过临高没两个条件,只能从缺了。 在炼出硅铁后的第二天,季无声亲自上阵,配合一干工业口的元老一起动手,试炼硅钢。由于有了摄谱法可以进行元素的半定量分析,在备料上季无声第一次大致掌握了即将投入到转炉中的原材料的具体元素成分和含量,可以精确的准备合适的原料了。这对炼制特种钢工作大有裨益。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斗,多次尝试,调整配料和工艺之后,终于从重工业实验室的熔样分析中得到了好消息,他们炼出了硅含量3%,碳含量低于004%的硅钢。这种钢正是用来轧制电机所用的硅钢片的原料。 电机钢的理想硅含量是24~28%,不过这种钢也算是合格材料了。不过,仅仅炼出合适的钢水还不够,临高的钢铁工业没有连铸连轧工艺,钢水得先铸造成钢锭才能被热轧机使用。 浇铸钢锭采用保护渣工艺,一般是用石墨粉,石墨粉的效果比较好,但是有明显的增碳性,有时候会增加到001~002%,这对对含碳量有严格要求的硅钢来说有很大的损害。几个人翻阅资料之后,最终决定采用70年代国内钢铁厂曾经使用过得含碳40%的碳化糠壳的工艺。这种材料的燃点比石墨粉低得多,在浇铸的时候保护渣中的碳首先被烧掉,增碳现象明显减少,而且这种保护渣还能大幅度吸附钢水中al2o3,对降低钢水中的杂质有很大的好处。 为了生产这种碳化糠壳,季无声事先带着人跑到萧白郎那里生产活性炭的车间蹲点看窑,实验了几十次才算是做出了含碳量40%的碳化糠壳。 经过一番努力,马袅钢铁联合体终于浇铸出了合格的硅钢钢锭。接着,他们再接再厉,又试炼出了变压器用得硅含量41%的硅钢。不过,炼出合适含量的硅钢才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硅钢的具体质量很大程度还要取决于接下来的冷轧或者热轧工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节 硅钢片 马袅钢铁联合体的轧钢厂规模很大,按本时空标准非常的现代化。因为它的主要设备几乎全是从船上卸下来之后安装的。不过按照旧时空标准看,这个轧钢厂又是典型的应该淘汰的落后产能。按照几位见多识广的工业口元老说法,一走进去就好像回到了90年代的乡镇钢厂。连配套的动力设备也是蒸汽机动力――八九十年代大电网格局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各地都是靠自身的城市电厂供电,连民用用电都不能完全保证。所以当时的有不少乡镇小钢铁厂都采用了蒸汽机作为动力。中国最成功的民营钢铁企业沙钢集团最初用来驱动轧钢机的就是蒸汽机。 连铸连轧之类那是冶金口的元老不敢想得,所以这轧钢厂用得都是钢锭进行加工,也锻造熟铁。几个巨大的熟铁桁架式厂房里安装着轧钢厂的主要轧制设备:初锻机 2台、热轧机 2台、热穿孔机 2台、冷轧钢机 2台、冷拔钢管机 2台、冷拉棒材机 2台、冷轧钢管机 2台。大致可以冷轧热轧各种常用规格的钢板、带钢、线材以及各种型钢等。 虽说装备齐全,但是多数设备使用频率不高――首先是能使用这些设备的工人很少,即使元老们能用得人也不多,使得积攒熟练工人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其次是轧钢厂需要的配套设备十分复杂,包括退火、酸洗等一系列的配套工程都严重拖累的设备的满负荷运转。最后,不管热轧冷轧,都需要润滑油和冷却液,尽管因陋就简的说临高工业目前也能供应这些东西的代用品,但是除了冷却用水可以敞开供应之外,其他油脂类润滑剂的都受到供应配额的限制。因而不少设备处于开开停停的状态。冷轧的技术要求比热轧要高,后期处理要求很高的技术水平,轧钢厂的冷轧成品率一直不高。这也是季无声决定只制造热轧硅钢板的原因。 热轧硅钢板的工艺也很复杂,而且生产周期长达12~15天,如果生产变压器用的硅钢片,那么时间可能长达20天,因而必须专门配套退火炉,以免长期占用。这些配套设备的制造调试就花了钢铁联合体很长的时间。 热轧的时候采用一次加热轧钢法。硅钢锭被装入加热炉中进行预加热,加热炉的温度要保持在950c~1020c,这样大致可以把终轧温度控制在700c以上。 加热炉采用的是链式,这种加热炉热效率不高。好处是加热均匀,对临高这样的工业水准来说比较合适。而硅钢板轧制对加热均匀要求很高。损失一些热效率也是无奈的选择。 首先将硅钢锭通过轧机轧成一定尺寸的轧坯,先用横列式轧机轧成薄板坯,再进行热轧,这样板坯公差可以控制到±03的水平。大致满足公差控制要求。 板坯轧制成型后,按照一定的块数堆叠成型,随后轧坯在加热炉中加热到额定温度,进行正式的热轧。 热轧成型之后首先要进行自然堆垛冷却,不过这一工艺对脱碳不利,因而冶金口的元老技术员们选择了上海矽钢厂曾经使用过的急速水冷技术。热轧成型的硅钢片在10秒之内投水中进行急冷。这一工艺不但减少了自然冷却的时间,还大幅度的提高了脱碳水平。 不过,由于投入水中相当于一次淬火,会使得钢板的硬度大幅度增加,这对电机硅钢影响不大,但是会影响到硅含量更高的变压器硅钢的机械加工性能,所以只用在电机硅钢的生产上。 冷却之后的硅钢板再使用人工掀板,进行第一次成分检验,确定其中的元素含量是否合适,随后再进行一次热轧平整,最后进入退火炉退火。 退火是硅钢板脱碳中的关键一环,硅钢板要在退火过程中将碳含量减少到002%才算是合格。工业口的元老们一致认为在临高这个条件可以宽泛点――不管怎么说都比低碳钢强。退火的时候依然使用堆叠法,马袅轧钢厂的退火炉使用煤气作为燃料加热――考究的话可以使用纯氢气加热退火,脱碳效果最好。季无声就只能满足于煤气了 退火的时候将温度按照每小时升温15c~30c速度逐步升温到690c~750c,然后保持11小时,再以每小时10c~15c的速度降低温度到完全冷却。 退火炉的温度控制非常耗费精力,临高工业没有自动温控设备,完全靠人力查看温度计来加大或者减少加热喷嘴的气量来控制温度,在小范围的控温上很难做到精确。 这样连续折腾了二十天之后,制造出了第一批电机用硅钢片。季无声立刻打发人送到葛欣馨那里去做摄谱法成分分析, 成分分析结果差强人意,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冶金口奋战几个月,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搞出来的硅钢片就是废品。接着又进行了磁性测试。得到的结果更是惨不忍睹,其中磁性最好的一部分的测试结果也不如人意。对硅钢片翘首以盼的电力口的元老一个个如冷水浇头,怀里抱冰:花了大力气造出来的硅钢片大多数连国标连牌号都编不上,大约有10%勉强够得上低牌号硅钢。最惨烈的是,成品里还有大约20%的机械性能有问题,是无法加工的废品。 这么失败的试制在临高的工业史上还是第一次。不过冶金口的元老知道这上面力气是大不出来的,要进一步提高质量,只有等整体工业水平上升一个层面之后再慢慢的摸索改进了。 “这还搞屁得电机工业。”钱六石看到检测报告,愁眉苦脸的说道。 法拉第没他这么悲观:“我看还好啊,不管怎么样,有比没有好,这是第一;第二,最烂的也比低碳钢强不是?” “话没错,不过这样的性能,你抄袭现成的电机设计的可能性还存在不?”钱六石说道,“我看悬得很。” “虽然这硅钢片不是我们希望的硅钢片,不过总不是低碳钢。”法拉第说,“当然,它们比硅钢片好得有限。不过总算是一个希望,有了婴儿才有成人不是?低碳钢到硅钢,那是质得飞跃,咱们只有先努力适应现有条件。” “也只有这样了。只是电机恐怕要重新设计。”钱六石说,“硅钢片就这个德行了。咱们就不做太复杂的指望了,永磁电动机的永磁体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我查了下资料,石禄铁矿是42%纯度的磁铁矿,是很不错的四氧化三铁的烧结原料。可以先拿这个做永磁体。效率当然是差了点,不过我们这无牌号的硅钢片都准备上马,这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石禄铁矿还没开发啊。而且听说外运困难,所以企划院没把它放到一五的规划上。” 虽说自从有了东南亚奴隶的稳定供应之后不止有一个元老建议将石禄开发提前到一五计划中来,发动机行动之后又有元老旧事重提。但是企划院始终对此持否决态度。 石禄铁矿开发的主要难度不在于开矿,而是铁矿石外运――石禄铁矿位于群山之中,不但不像田独那样靠海,四周还都是崎岖不平的山地。必须修筑铁路才能大规模的外运。当初日本人就是靠填人命才修通八所线的。 如果仅仅消耗人命就能把石禄到八所或者石禄到田独的修通的话,企划院一样会毫不犹豫。而是修铁路的巨额的物资消耗使得邬德望而却步,更不用说还有一些工程上的难题――比如隧洞如何施工。而且八所不是天然良港,还得人工整修才能让矿石船使用。 眼下,企划院只能满足于在昌化先修筑一条通往石禄的简易公路,做好两地之间的基本交通,保证元老院对这一地区的影响力。 “这倒是。”钱六石想了想,“不过磁铁矿也不算什么稀罕物,认真找找不难搞到。实在不行,我们就带上一个连,人背马驮,走昌化那边的陆路去石禄,运个十几吨出来先用着。这总用不着多大的投资和立项了吧。” 硅钢项目的报告也在第一时间到了制造总监的办公室。机械口不像电力口那么挑食,在展无涯看来,眼下首先解决有没有,再讨论好不好。他现在急需扩大电力供应来供给有色金属冶炼工业,除了提供电解铜之外,还希望能从中获取镍、钴等有色金属来冶炼不锈钢--化工口对不锈钢的需求已经提了很久了。化工设备中大量需要耐腐蚀的管道、容器都需要不锈钢来制造。如果继续停留在制造陶瓷或者玻璃材质设备的水平上的话,临高的化学工业实质上就只是放大的实验室生产而已,根本不能完成化工产业的自我复制,更别说升级了。 因而硅钢片试制一成功,他就立刻上报企划院,要求将电解铜车间项目正式启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 循序渐进 “我觉得这事是不是再缓一缓?”邬德看完了他的报告,说道。 “为什么要缓一缓?”展无涯急切的说,“这可是个大突破――” 邬德连连摇头:“大突破还谈不上,你也是搞工业出身,这样集中人力特别是元老技术员,不计成本的堆出来的东西能确保一定合格品率的稳产吗?还有这永磁体制造――虽说19世纪就有人用四氧化三铁当永磁体造出了实用的发电机,不过我们来造恐怕也不是这么乐观吧。我就不再说这些东西能不能高产了。万一你这大跃进项目搞到一半,发电机和变压器制造因为永磁体和硅钢片的问题忽然拉稀了怎么办?你的电解铜车间不就成了废物?” 要按照临高现有的发电能力来说,真要开建这个电解铜车间,全临高所有的电力都得用上才能保持保证持续生产。暂时压缩全县用电只能短时间凑合,要长期使用非得有新增电力供应不可。 “电解铜、有色金属,全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展无涯说,“还有财政口要铸币――铸币也得用电解白银,这个缺口可就更大了,不上电解工艺无解。还有烧碱……” “我个人的意见是,电力还是要搞。但是循序渐进的从简单的起步,先上19世纪的东西,再来20世纪的,大跃进怕是要出问题啊。”邬德皱着眉说,“我记得19世纪用低碳钢和铁芯也能制造几百千瓦的发电机。勉强用这些连次品都算不上的东西造设备,恐怕到时候会频繁的设备爆炸突然断电啊。” “那我们搞得这一切不就白费了?” “没有白费,至少我们积累了生产经验,锻炼了队伍。而且验证了生产工艺的可能性。起码我们能炼出合格的硅铁,至少也能做出不怎么合格的硅钢。” 邬德的话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想法,而是多名元老技术员进言的结果。虽然“瓜菜代”的土法工业技术搞了不少,但是这次的“土法”上马的跨越度太大,颇有一些人害怕步子太大扯着蛋。 “这是企划院的意见吗?” “是的。”邬德说,“我不是不同意你的方案,但是企划院综合评估之后认为这一方案过于冒进,我希望你拿出一个更为妥善的,能够保证稳定生产的方案――我们折腾不起。” “电解铜车间呢?” “只要你能拿出较为稳妥的电力供应方案――要立足现有的成熟技术――可以再讨论。” “好吧,我同意。”展无涯无奈的耸了下肩,“已经生产出来的硅钢片我希望能够用上。” “没有问题,可以进行实验性的运用。而且我希望硅钢片的试制工作能够继续下去,直到工业口能够稳定的生产出合格的硅钢片为止。至于电解铜车间,只要能解决电力,我就批准。” 随后几天里制造总监部又召开了一次电力工作会议。经过一天的闭门磋商,最终拿出了新得方案。在新方案里,电解铜车间按计划上马。同时为电解铜车间和化工电解车间各制造一座不并网独立发电站。电站的方案大致是按照1887年的伦敦电力公司在特德福德建造的电站,这所电站是由费郎蒂设计建造。 旧时空的特德福德电站配备有二台费郎蒂式交流发电机,工作电压为5千伏,使用1250马力的蒸汽机驱动。另有四台费郎蒂式交流发电机,工作电压为10千伏,每台发电机使用一台10000马力的蒸汽机驱动。这个发电站的电量可以满足当时伦敦大部分地区的用电需求――不过当时的用电需求主要也就是电灯用电而已。 这个电站的发电量按照现代标准来看偏小,傻大黑粗的典型。但是胜在对物料成本的要求极低:费郎蒂电站里的一切设备都和硅钢之类的电力科技难点无关:不但发电机本身不用硅钢,变压器也不用硅钢,甚至转子的绕线也不是电解铜。而且它的原始设计还能够进行10000伏特的高压输电。对临高目前的工业能力来说非常合适。 临高的工业能力还不能制造10000马力的蒸汽机,但是1000马力的蒸汽机不成问题。法拉第等人决定在每个电站安装四台发电机,别预留六台的扩容余地。至于发电机的制造,电力口和工业口商讨的结果是一半对一半,每个电站里二台发电机使用低碳钢,二台发电机使用这次炼出来的经过磁性测试的低牌号硅钢。这样的话,任何一种方案出现问题都不至于全军覆没。 研发生产电动机项目全部砍掉――目前电动机不是急需的项目,一切资源先放到发电机制造上。 永磁体材料的开发继续进行,尽管永磁体发电机不是趋势,但是永磁体的用处很广泛,即使作为技术储备也是可以的。 至于硅钢的生产,保留这一研发项目。由元老工程师担当定期进行硅钢试制工作。广泛的查询技术资料和工艺手册,多做生产试验,看能否找出一种能够保持较高成品率和磁性的生产工艺。 另外一件事就是升级轧钢厂的设备和加紧工人培训。目前轧钢厂的设备配套不全,堪用的轧钢工人太少。过去是受限于可用人口太少,难以分配到足够的人力。现在工业口准备大批招募工人,提高轧钢厂的开工率,尽量争取各种设备的满负荷工作。这首先是满足目前缺口较大的各种低水平型材的供应,其次也可以生产来促进工人水平提升。 “这下又得给人给东西啦。”邬德看着这份方案,“居然还指明要几百名年轻妇女当绕线工,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他想这么一来给工业口的配额又要增加了。轧钢厂的配套升级,光这个就又是一个无底洞。轧钢厂的设备即使是搞土法生产配套,不说技术难题,光钢铁水泥的消耗量就是巨额投入。 “咱们这是水多添米,米多加水啊。”他叹息着想,重工业就是个无底洞,只有投入,几乎看不到一点产出,偏偏工业体系少了它根本就运转不起来。 “王教谕、山长,这澳洲人的学校,确是有教无类,大有我等可取之处的――” 这日,黄秉坤又在茉莉轩撺掇刘大霖和王赐,让他们去和髡贼负责教育的胡清白等人去说项,好让县里的缙绅们去参观下芳草地学校――“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么。” 黄秉坤这么积极的请刘大霖和王赐去与髡贼交涉,自然不是“心向大宋”,也不是像某些人猜度的那样,急急忙忙的要去赶着挤澳洲人的船--如今的局面,谁都知道这琼州府要变天了。闹不好,再过几年文主席要称孤道寡也难说。虽说澳洲人绝口不提“彼可取而代之”这类的话,但是在这临高县“革命老区”里,憋着劲想当从龙之臣的可着实不少。 要在过去,黄秉坤最怕别人误解自己阿附髡贼了,经常有意无意的表达“我乃大明士子,绝不与海外蛮夷同流合污”的精神,但是最近,他不再在公开场合竭力表白自己的政治倾向了。 过去他的这种“旗帜鲜明”的态度能够得到许多人的或明或暗的赞赏和认同,但是随着局势的变化,原本称赞他,认同他,附和他的人开始保持沉默,甚至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甚至有人开始话中有话的“劝告”他要谨言。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倒不是澳洲人大搞文字狱,钳制舆论,而是眼下澳洲人在临高一日兴旺过一日,一股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劲,县里上到缙绅大户,下到了黎庶百姓,只要当初不是和土匪海盗勾搭过成了“专政对象”的,多多少少都得了这市场繁荣,社会稳定的好处。而且看这澳洲人的前程更是不可估量。相比之下,黄秉坤这种“气节”反而成了一种惹人讨厌的“不识时务”。他渐渐被人冷落也就不足为奇了。到如今,除了县学里的几个好友并王教谕、刘进士几个人之外,黄家二少爷已经少有人问津了。过去县内的“栋梁”――黄家寨,也变得可有可无一般。如今大家公认最早和澳洲人联姻、加入天地会的刘家寨的刘庄主是临高的第一号缙绅了。 黄秉坤想去芳草地既不是为了阿附髡贼,也不仅仅简简单单的去看看澳洲人是如何办学的。他另有目的:自从那天看到了朝廷败兵遗留下来堆积如山的盔甲旗帜,他就深知髡贼在几年内是不可能被赶走的了,于是便想出来让黄家子弟进入芳草地学习的办法。 在他看来,澳洲人所依仗的是他们的“术”――他可不承认澳洲人有什么“学”。澳洲人的“船坚炮利”、“淫技奇巧”,包括治理临高的种种作为都不过是“术”罢了――这伙人不通圣人之学,再高明的术和走兽飞禽之道也没甚区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师髡长技以制髡”。 虽说心理上充分的鄙视澳洲人的“术”不是正道,但是黄禀坤对澳洲人的存在和他们愈来愈强大,强大到足够迷惑许多人――甚至那些饱读圣人诗书的读书人也跟着自甘堕落――却是很重视的,他不是埋起头来的鸵鸟,深知要打败澳洲人,只有“师髡长技以制髡”。要打败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黄二少爷从小跟着老爷子御匪,深知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为了施展“师髡长技以制髡”,多了解髡贼内情。县咨局成立后不久,借着父亲黄守统接受点名当上了“委员”的机会,他便与老父黄守统商量,送自己的随身小厮黄平去芳草地念书,学澳洲人之术,伺机打探髡贼的内情――当上委员的乡绅们纷纷派自家子弟去念书,以示输诚, 黄守统当时深深的皱了半天的眉毛,良久不语。似乎有“不妥”之感。黄禀坤再三力陈自己这么做得用意追,黄守统最后才长叹一声:“我黄家在临高的家业,不能虚掷在无用的意气之争上,禀坤呀,咱们要看得清大势!” 最后,黄老寨主还是同意了二儿子的建议,派黄禀坤的贴身小厮兼伴读黄平去芳草地就读,黄平是黄家的远房亲戚,自小就跟随黄禀坤。属于靠得住的人。 黄平去芳草地就读后的最初几个月,每隔半个月,也就是澳洲人说的两周时间,黄平就会回到黄家寨休息一天,回来之后,便会向黄二少爷一五一十的汇报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还会将教科书和辅导材料交给黄禀坤。黄禀坤马上安排人分工抄录。 每次回来,黄平都像一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黄禀坤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只要黄平一回来就会赶回来听黄平讲在芳草地上学的事情, 黄禀坤每次都十分认真的听小厮,这个原来沉默寡言的少年,自从去了芳草地以后,渐渐的变得健谈起来,每次回来都有无尽的话题和大家说:他的学习内容,学校里的环境,他的同学、老师们。 黄平好不容易讲完之后,黄禀坤总要夸奖他几句,嘱咐他不要忘记“圣人之言”,切不可“被髡贼迷了心”,黄平总是唯唯诺诺一番,便去和自家父母团聚去了。 黄平的父母在黄家寨耕田种地,自从自己的儿子去上学了以后,每次遇到黄二少爷,脸上也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容千恩万谢“少爷的大恩”。这让黄禀坤觉得很得意――即探听了髡贼的虚实,又收买了人心。 黄禀坤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抄录下来的教科书和教辅材料。希望能找出来造出大炮火枪大铁船的秘法来,可惜髡贼的课本虽然用得是汉字,但是算术和自然科学课程里大量沿用了很多字母来表示,所以黄二公子也看不懂。再者黄平入学的时候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是只能从初小部一年级开始。芳草地的初小一年级的三门课程:数学、语文、自然科学,哪一门都没谈到黄禀坤最想知道的“术”。 数学,他虽未系统的学过,但是类似鸡兔同笼、珠算之类的传统算术还是有所涉猎的,研究一番之后,虽然有很多看不懂的符号数字,但是中文应用题和数学定理还是汉字写得,大致能看个七七八八。 数学定理对黄禀坤来说属于每个字都看得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却看不懂什么意思。倒是应用题的意思大体看得明白:都是些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的题目,从丈量田亩、计算产量、挖池盖房到行商贩贾无一不有――十分的实用。 学会了这个,倒也是一门手艺。黄禀坤心想,将来黄平回来,也能派上点用处,当个管事什么的。 有用归有用,黄禀坤却一道题也算不出来,苦苦的对着数学书上的题目呆看了半日,有心想求教黄平,又落不下这个面子,想了想反正这算田亩行商的事情和髡贼造火器大炮也没甚关系,不懂也罢。 于是他有拿起自然科学,黄平说这门课是格物之学,专讲天地万物的变幻之道――实则就是初级的物理化学和生物,图文并茂。黄禀坤看了几页,倒觉得饶有兴味,特别是其中一章是专门讲浮力的,用船只做得例子:船只为何能够浮在水面上?黄禀坤立刻来了精神,仔细的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作用于水中物体上的浮力的大小等于物体所排开水的重量。船愈大,吃水愈深,就意味着船所排开水的重量愈大,船所得的浮力也愈大,当然也就可以装载更多的东西。”不由的嘀咕道,“一派胡言!” 在黄禀坤看来:船之所以能够浮在水面上,是因为用木头制造的,木头可以浮在水面上,所以船也能够浮在水面上。 不过,澳洲人的铁船已经严重动摇了他的这个观念,所以他这句“一派胡言”说出来也没什么底气。他有种感觉,虽然自己看得不太明白,但是澳洲人说得是有道理的。其中他算是基本看明白的物质三态的转化,里面举得例子:水变冰,水变蒸汽,这是他经常能看得到的。 自然科学这本书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了――虽然派人抄下了这本书,但是上面的图案可描不出来,听黄平说这书在东门市的书店里也有卖,便起了自己去买几本的念头。 语文书他翻了翻,除了不以为然也看不懂的拼音字母之外,他对其中的内容倒不怎么反感。一年级的课本以识字为主,配合简单的短句短文,都是澳洲白话的句子。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简单的道理,大多是澳洲人反复提倡的,诸如:讲卫生,懂礼貌之类的,不外乎是教化民众之用。虽然言辞粗鄙,立意还是很正的。 得了三本教科书,又听黄平说了不少芳草地的轶事,黄禀坤觉得收获不小。愈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高明。他决定根据黄平搜集的材料和他平日里的所见所闻来写一部《髡情要录》,将来有机会的时候献给朝廷。 但是事情渐渐的起了变化。公共牛车在临高的推行,在提供了便利性的同时也缩短了县内交通的时间,从芳草地到黄家寨,过去走路得起个大早,天擦黑才能到,有了牛车之后一早出门,还能赶到黄家寨吃午饭。然而黄平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从每半个月变成二十天,后来变成了一个月才回到黄家寨一次。升到初小二年级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回来之外,平日里就是寄信回来报个平安,干脆就不回来了。 虽然自己并不能看懂髡贼课本上的内容,但是更令黄秉坤感到不安的是,黄家寨出来的黄平、自己的前小厮,似乎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对于黄秉坤提议去芳草地一观的想法,茉莉轩的山长刘大霖一直是不置可否。自从澳洲人给他治好了病,又给他做了一年多的复健,不但让他的整体健康状况大有好转,连走路也可以渐渐脱离轮椅,能在人扶持下倚杖缓行了。 按理说,这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毕竟刘大霖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过去沉疴缠身,难有大得作为。很多时候做事只能挂个名而已。现在身子有了起色,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因而本地的不少士绅和学子都请他到县咨局任职,“服务桑梓”――澳洲人一向对这位刘进士尊敬有加,很多事情若是他能出面,对大家都有好处。 然而刘进士却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说话也少了,更是谢绝了参加县咨局的建议,每日里只是到茉莉轩讲学,讲学一结束便直接回家,闭门谢客,据说连书也看得很少。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 这茉莉轩的学生,也一日少过一日了,当初修缮重开时候全县童生纷纷来就读的盛况已然不见了: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童生们也想通了:与其苦巴巴的在这里用功念书,领着每月几十元的津贴勉强养活自己,就凭自己能读会写的本事,到澳洲人那里某个差事――哪怕是到净化营地当个塾师,教教难民念念《千字文》、《百家姓》,养家活口都不成问题。至于说考个秀才,在临高考上个秀才又有什么用呢?澳洲人搞了一体纳粮,秀才能免二石粮的好处早就没了;见官不跪,不用挨板子――这些在澳洲人那里都没什么意义,谁见澳洲人都不用跪,澳洲人也不像朝廷的官儿那样动不动就要打人屁股。 再者临高这地方的科举向来不旺,除了秀才每县有固定名额,还算有指望外,举人、进士都是凤毛麟角。从唐代设县之后一直到明代,考取进士者唯有刘大霖一人,举人也不过十来个人而已。考上了秀才的也没多大考上举人的指望,更别说连秀才都不是的童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节 因势利导 眼看着风光一时的茉莉轩书院渐渐又沉寂下去,原本书声琅琅的学斋里变得空空荡荡,每日只有几个人来读书听讲――过去他只要到茉莉轩讲学,不但在书院内就读的秀才、童生们必到,就是没有入书院念书的读书人、缙绅们也会纷至沓来,将讲堂坐得满满得。 这些盛况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茉莉轩书院的魅力在最近一年内尤其褪色,多数学子纷纷退学,少数虽然还在坚持,却流露出躁动的神情来。刘进士的每次讲学,来旁听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地方上的缙绅和他们的子弟更是很少露面,有的虽然经常来,不过是为了和他打打招呼说说话,对讲学的内容并没有多少兴趣。 刘大霖心中十分着急――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号召力不如往常而着急,而是觉得临高这里的“圣人之学”整体又进入了衰败。 这种衰败,不是过去因为经济困难的衰败,那会虽然因为县里发不出钱米,秀才们只能苦捱度日,童生更是凄惨不堪,但是大家的“好学之心”还是有得。刘大霖不止一次听王赐说过县内某某童生白天下田,劳作休息的时候读书;某某秀才边放牛砍柴边读书的……这类励志读书的故事。当初茉莉轩书院恢复之后的盛况就说明了广大本地学子好学热情。 现在,这种好学的精神却完全没有了,一干读书人宛如变了一个人似得,一个个都急迫的要做事要赚钱,起房子,讨老婆,买各式各样的“澳洲货”,把圣人之学抛在脑后,平日里谈论得都是“澳洲学问”。 但是他实在怪不得澳洲人,不但这茉莉轩书院是澳洲人修复的,连学子们用得桌椅板凳。文房四宝连带着一座不小的藏书楼的几百部经史子集都来自澳洲人的“捐助”。 便是学子们在这里念书每月领取的津贴,也全出自澳洲人创办的“基金”。 这件事上,澳洲人堪称问心无愧――他们不但没有任何打压儒学的行为,反而提供了比从前更优越的学习环境,让原本许多饥寒交迫的学子能够衣食无忧的专心念书,提供大量免费借阅的书籍更是从前本地学子们想也不敢想的“豪奢之举”。 然而学子们却在不断的流失,抛弃“圣人正道”的学问,跑去澳洲人那里做事当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刘大霖考虑了很久。他意识到,说到底这不过是人性的“趋利”使然。说到底儒生也是人,也逃不过“人欲”二字。自古以来士子们学而优则仕,绝大多数人表面说得是为国为民,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 临高的读书人,在学而优则仕这条道路上一直走得坎坎坷坷,在刘大霖看来,这条道路在临高几乎是走不通的――不但在临高走不通,整个琼州府能走上这条道路的人也屈指可数。 然而,这总归是读书人的一条“鲤鱼跳龙门”的出路,即使混不上举人进士,弄个秀才的功名,免去二石粮,在乡里也算是个衣冠人物了……就这样总算也能让人们咬紧牙关坚持着锲而不舍的走这条路。 现在澳洲人却给了一条不费事“学而优则仕”的道路――甚至都不用“学而优”,士子们只要能读会写,就能在澳洲人手下谋个差事,过上体面的生活。过去再不成器,每回童子试之后都要挨板子的笨拙之徒如今也在芳草地当塾师,很有一番为人师表的模样了。 澳洲人的所作所为,无不紧扣一个“利”字,从登陆之初的设市招商,到后来的清丈田亩,均平税负,设立天地会助农……种种作为,无不都针对世人的逐利之心,堪称因势利导的典范。 刘大霖暗暗有了一种隐忧,觉得澳洲人暗中隐藏的图谋十分的可怕,但是他又拿不出一点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因为这群“利”字当头,最善用利益来引导百姓的人,自己却绝不逐利。且不说他们那近乎矫情的简朴,就是平日的施政――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都是做善事。 清剿土匪,兴工赈灾,救济流亡,兴修水利,修桥铺路,奖励工商,扶农助耕,举办学校……这些不无都是耗费巨大而对朝廷来说没有多少收益的事情。过去的地方官,若是在任的时候能认认真真的做一二件这样的事实――哪怕只有澳洲人做得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便足以让全县百姓感激涕零了。更不用说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全县上下士农工商,几乎都受了他们的好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不过本县的百姓好过,澳洲人还大量收容来难民,让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开农场,办作坊:让人人有工做,有饭吃,有衣穿。如今的临高“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固然还谈不上,但是老百姓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却是真得。 现在澳洲人不但在临高做,还渐渐的扩展到整个琼州府――甚至连海峡对面的雷州也开始渐渐波及。 刘大霖是读过得史书的,如何不知道这是“王霸”的图谋――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澳洲人要改朝换代的谣言就一直在市井流传,甚至在本县的士绅中也半公开的提及。 刘大霖对这类谈话,一概是抱着不参与,不评论的态度――实际上,他的内心对待澳洲人十分矛盾。一方面,澳洲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利民”之事;另外一方面,作为大明的进士,他感到自己“深受皇恩”,不愿意澳洲人有朝一日去问鼎中原――以大明的状况,一旦开战,澳洲人还不是摧枯拉朽之势!小小的建奴尚且是朝廷大患,若是换成了这“髡贼”,后果恐怕更难以预料。每每想到这里,他便再也不愿意想下去了。 他忽然叹了一声:“哎!有教无类,有教无类,我辈当得起么?怎么反倒是这些澳洲人做到了?” 见刘大霖语气不对,黄禀坤连忙道:“这髡贼如今势大财大,自然要附庸风雅,收买人心而已。但是论起诗书文章,临高全县,山长还是无人堪比的。山长去看看髡人的学校,也不过是要开广些见闻,有所增益罢了。” 刘大霖玩味的看着絮絮叨叨还想继续说服他的黄家二少爷,想着他这个“反髡派”为何突然对澳洲人的学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显然是要打着自己的牌子去芳草地里“一探究竟”――他倒也正有此意。 这些天来,一些他在广东游学时的同窗,在乡试时的同年,不管当时是否熟识,都纷纷给刘大霖来信,一方面是“叙旧情”,但是更重要却是是在试探问他临高澳洲人的来历底细,有的问可否和他们做买卖,有的问他们为何不尊王化,有的问他们火器犀利是否属实,还有托刘大霖买些澳洲人奇珍异玩的,林林总总,不可胜数。 刘大霖大病初愈,看了这些来信,突然发现自己对澳洲人的认识是那样的苍白无知。这伙当初怎么看怎么像海外蛮夷的家伙,竟然让这许多广东的士子纷纷致书详询。祸乱山东的孔有德,关外的建奴,都没有让那些士子产生这样的关注,那些无非就是武人作乱罢了。看来,澳洲人的影响力,在广东已经是与日俱增了。 黄禀坤被刘进士看的发毛,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见刘大霖挺直了腰板,像在县学讲学一样,坐在轮椅上,严肃的说:“我看澳洲人,虽然与我辈所学不同,但胸中还是大有沟壑的。况且他们同是华夏一脉,绝非夷狄。我这就去求见王教谕,请他来从中说合,让我辈也去澳洲人学校一观,增学识,广见闻。” 黄禀坤终于说动了刘大霖,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芳草地现在主要还是寄宿制学校,只有直系家属才可以预约去探望学生,而当时黄平登记入学的时候黄禀坤是不在家属之列的。况且黄家与髡贼还有杀子之仇,就算黄家如今没了报仇的想法,髡贼势必也是严加提防的。 他出了刘大霖家,回到茉莉轩书院,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拉着一起去参观的秀才,以壮声势。书院里却空荡荡的,原本一铺难求的东西两斋空荡荡的,床铺桌椅上一览无余。只有少数铺位还有人住宿的样子。 正在彷徨间,突然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他的右肩。黄禀坤正心事重重,一惊,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战友粪霸李公子――这位李公子很久不到书斋来,一直忙着在县咨局里进出,这会突然出现在书院实在突兀。 “嘿,黄兄一向可好?” “你呀!吓死我了,做甚!?” “黄兄啊,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怎么,什么事?” “别装了,黄兄啊,你们黄家寨,不是都要加入那个天地会了吗?” “什么!你,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茉莉轩教育考察代表团 芳草地的大门是最近刚刚重建过得,机器切割出来的方方正正的石灰石砌造而成的新古典主义的三拱门大门――这样就避开了在中国古典建筑上经常扯淡的所谓是否逾制的议论,另起炉灶总要容易得多, 门前的煤渣路上,芳草地学校新任常务副校长张智翔已经在恭候了――原本是准备胡青白来迎接以示隆重,但是执委会最后认为胡青白是人民委员格的官员,迎接本县的参观团未免太掉价,派本校副校长出面足矣――芳草地作为元老院目前开办的唯一一所综合性完全学校,在等级上怎么也得和北大清华一个档次。 芳草地的校长一职一直是诸多酱油元老们争夺的对象,组织处顶住压力,坚持学校的管理者必须是教育工作者出身,否则一律pass。为此还引发过一阵中西教育模式孰优孰劣的口水战,最终,这位张智翔以他的化学教师出身,副校长工作经历,会打猎,能开a1大货照,一级厨师证的获得者这一系列认证材料被认为“德智体美劳”全能教师从而获得了这一宅男元老们垂涎的职务。 张智翔对宅男们的制服妄想,鬼畜教师一概嗤之以鼻――干教育,当教师可不是一项好玩的工作:教书育人,堪称字字血泪,特别是中小学的基本教育,简直就是教师的殉道者之路。 张智翔是从教师待遇还很菲薄的时代就进入这一行的。他对后来的教师待遇大幅度提高之后大批人挤破头钻营来当教师的现象有一种嗤之以鼻的看法。在他看来,这种以高收入吸引人才的做法是本末倒置。他曾经在芳草地的教师会议上不止一次的说过:教师就得是一个穷但是地位崇高的工作,教师要有殉道者那样的崇高光环。才能吸引有真正有志于教育,愿意为此献身的人来当教师。否则来得不过不是一批逐利的庸才。各种教育界的奇葩也是由此而起的。 这番高论在芳草地不止一次的引发元老教师之间的争论。久而久之,元老教师们就给张校长起了个绰号:“殉道者”, 张校长今天满面春风,身穿一件浆洗的笔挺的细布“教师工作服”。元老们虽然经常穿着土布制做,仿中山装或者作训服款式的工作服以便于开展工作,但是芳草地到底是个学校,元老教师们的穿着也就稍微讲究一点,张校长上任之后,更是专门请妇女福利社里的女元老们专门设计裁剪了一款专用教师工作服,以彰显师德尊严,同时规定校内不管元老教师还是归化民教师,一律穿着这种教师工作服。 随之而来就是强制性每天签到的工作制度和工作量定量化。过去元老教师相对松散,只要没有课,上下班时间随意。课时多少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状态进行调整。张校长上任之后立刻公布了新规定:不管元老教师还是归化民教师,工作日一律按时到岗签到;工作量细化到每周,上多少课时有硬性指标,无特殊原因不得缺课时,除了课时之外,还要有科研工作量和行政工作量的细化考核指标。 这些规定对归化民教师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原本他们已经被惨无人道的压榨到最大限度了,现在不过是具文化一下,工作量增加有限,反过来说还增加了收入。但是元老教师们可就骂声一片了:到了另一个时空作威作福推女学生不成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扯论文发表数和教改项目的蛋了。光这大得可怕的课时数就够大家喝一壶的了。 张智翔不为所动,在胡青白的支持下继续推行他的“新政”,并且表示不愿意干得元老教师他一律欢送。硬是把这新政给执行下去了。 这位校长左右雁翅排开芳草地的四大金刚:理科教研组组长兼教务主任袁子光、文科教研组长兼训导主任肖照川、工体教研组长白雨和总务主任董亦直。 这四大金刚是目前芳草地的主力元老教师。另外有一位尊称为“钱校长”的女教师,是吕洋的母亲,不过她主要负责未满十八岁的元老子女的教育工作和教材编写,属于深居简出的类型,这种大型活动一概不参加。 一队马车昂然而来,在芳草地门前停下, “诸位先生,现在我们已经来到芳草地教育园的正门口了。请大家下车,注意脚下安全。”临高县办事处的副主任唐糖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耳朵上套着便携式扩音器的二级,笑容可掬的说着,犹如一个导游。 随着她的招呼下车的,是十多个士子模样的大明人士。为首的手持拐棍,身边有人扶持,正是刘大霖本人。 不管哪个时空,张智翔应付参观是充足的经验的,他立刻“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啊,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 “茉莉轩教育考察代表团”――这是办公厅通知上写得――一行人和元老教师们一阵你揖我躬的客套。刘大霖和王赐打量着对面的元老,髡人虽然已经盘踞临高快五年了,但是元老与归化民的区别,还是让刘大霖等人一眼就看出来,无论是多么身居高位的归化民,与元老的气质差距都是一样能看出来的。不但身高体量异与一般人,举手投足也和常人不同。 不过眼前这几位元老教师――包括这位芳草地的山长王赐和刘大霖都没有听说过。在古代社会里,知识分子不但把当教师作为最常用的谋生手段,在心理上往往也自居为“教化百姓之师”――毕竟孔子也是教书育人最为著名。看到这几位澳洲人的同行,一干人各有一番复杂的滋味在心头。 对于要来“考察研究”的刘大霖王赐等一行人,执委会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展示元老院的“有教无类”和“现代”教育的先进性就可以了。并没有太过重视的意思,因而张智翔不打算自己作陪――他的事情忙到不睡觉也做不完,便让总务主任董亦直代劳接待工作。 董亦直原本是酱油元老,是个不成器的工科毕业生。d日之前是个yes an,d日之后还是。因为感觉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干脆申请到了教育口来当教师。幸好他平日低调,没什么出格的“推到”或者“萝莉最高”之类的话,所以尽管不是师范出身,还是得到了批准,到芳草地来当个基本就教师,兼任总务主任。 董亦直看着在学校门口张校长敷衍着这一行人,看着精神健旺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刘大霖和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的王赐,心里暗道,这些腐儒不知道来干啥?茉莉轩的现状他很清楚,多半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想来取取经。 俺们这经,你取不来啊,董亦直想,真要学去了,那就不是茉莉轩书院,变成茉莉轩学校了。 他口里还是说:“啊,诸位先生,里边请,里边请。”说着挤出笑脸,把他们伸手让进了学校的大门。 黄禀坤和李粪霸也在这一行人里,上次李粪霸家少爷告诉了他自家也要加入天地会以后,他连夜赶回黄家寨,要向自个的老爹问个究竟。 “爹,您这是糊涂啊。您要是加入了那个劳什子的天地会,他们就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切都操纵于髡贼之后,拿起子佃户长工到时候还能听咱们家的?咱们家还不是被他们捏圆揉扁。再说髡贼毕竟根基浅薄,哪日朝廷杀回来,咱们这是通贼呀。”黄禀坤在书房里苦苦劝谏老爹。 “坤儿!”黄守统重重的一吼,“你还是不死心啊!黄家,不能败在你的手里呀。朝廷?还朝廷!难道你看不出,这大明是要完呀。倾全国精兵财力,连个沈阳都收不回来,闹得东虏三番二次入关,京师几番戒严,还渡海来收复琼州?!” 争论最终以黄禀坤的口服心不服而结束,不仅如此,黄守统还要求称着这次去芳草地的机会,考察下学校的环境和条件,帮大哥的孩子办下入学的手续。 爹这真是铁了心要投髡啊!黄禀坤想到惨死的三弟,不觉心中恻然。虽然知道爹这么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一想到髡贼和自家有杀弟之仇,他胸中的仇恨之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眼看着芳草地的山长――他们称之为“张校长”的人只是来迎接敷衍了一番就告辞了,留下不过是个又黑又高的劳什子“总务主任”, 黄禀坤就知道澳洲人根本没把他们一行人当回事――他家里如今也订着一份《临高时报》,知道髡贼里管学校的最大的官儿叫胡青白。这个张校长已经是名不见经传,现在干脆来个更小的官儿招待,摆明了就是藐视他们。 想到这里,一种屈辱感就涌上了心头,再看刘进士,倒是满面笑容,一点没有不虞之色。涵养功夫到家的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芳草地参观记(一) 一进入校门,便见一座半人高的石头基座,上面树立着二尊一人多高的雕像。参观团的诸位大多堪称学富五车,但是谁也看不出这石头基座上供奉的是哪路神佛。只看得出是二个年轻人的石像,一男一女,男女的衣饰正是芳草地的学生穿得号衣――髡贼叫做“制服”。二人都是作挺胸迈步昂首向前,男像一手向前指出,女像手持书卷。 王赐看了又看,和临高的一干读书人只见过本县本府的几座寺庙,他好歹也是从大陆上来得,见多识关。寺庙宫观起码也进过一二百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造像――且不说这造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不明白,就是造像和平日里他见过得差异很大,这两座石像不管是身上的衣物还是人物的面孔线条十分硬朗,但是模样和表情却十分生动。让王赐看了啧啧称奇。 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人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王赐一惊,却发现是黄禀坤。 “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是髡贼的哪路神魔?”黄禀坤小声道,“他们既自称大宋苗裔,如何祭祀这不僧不道邪魔外道?” 王赐摇头道:“此断非正祀!” 然而这雕像下面却又不见祭祀的祭器:没有供桌,也没有香炉之类。校内学生走过,也并无“凛凛然”之状,看不出此造像有何神圣之处,而且引他们参观的董元老也就这么走过去了――要知道元老们去县学里参观,王赐那是恨不得把孔门七十二弟子的生平都说一遍。 心中有疑惑,却不便发问,免得露了怯。参观团的大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狐疑着往里面走。倒是刘大霖向董亦直提及了这两尊造像到底是何样神仙? “这不是神佛――”董元老说。 “那必然是澳洲的几位先贤?” “亦不是,”董亦直心想这两尊雕像啥也不是,只不过某位学美术的元老创作或者“抄袭”来得雕塑作品而已,蓝本大约是某少年宫前的男女少先队员的塑像,再加以“本时空化”而来得。 “这不是先贤,代表的是我大宋澳洲行在青年学子的形象。”董亦直解说道,“亦可说是我芳草地学子的形象。” 参观团一干人虽然不甚明白话中的具体意思,但是大约也知道这是澳洲人理想中的青年学子应该有的模样。王赐打量这两尊雕像,不论男女都是挺拔健壮的模样,特别是男子卷起袖子的胳膊上暴起的肌肉和女孩子裸露在裙摆下结实的小腿和一双巨大的天足,不由得暗骂:“髡贼真是一群粗坯!” 这般模样的人,一点斯文儒雅之气也没有,简直就是做工种地的一般无二。而脸上的神情,举止的动作,更是透出一股髡贼飞扬跋扈一往直前的劲道――宛如赳赳武夫,居然还是髡贼心目中青年学子的楷模。这髡贼的见识倒真得可笑的很!难怪缙绅们暗中都议论髡贼是“贵贱不分”,“粗鄙少文”。 一干人各怀想法,不过表面上都不显露出来,只是你谦我让的互相“请请请”的随着董、唐二位元老向校内走去。 沿着煤渣道路向校内走去,道路两侧都是栽种的行道树木,几年下来,虽然还不算高大,却已经郁郁葱葱,期间又夹杂着各种花木,此春日的阳光下,竞相争芳吐艳,期间还点缀着几块石头,几条长椅,布置的简洁又雅致,颇具匠心。行走期间倒是颇为心旷神怡。刚才的“粗鄙”的不快感顿时消散了不少。这一干人不约而同的暗想:“这澳洲人/髡贼好会享受!” 甬道的尽头,正是拥有400米环形跑道的大操场,此时正是芳草地每天例行的早操结束收队的时间。各个班在完成了最后几个动作的队操之后,各自收拢队形整队回班。 穿着统一学生制服的学生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队形严整朝着教学楼走去,尽管同时行进的队伍有几十列之多,操场上看似杂乱无章,队形穿梭,但是复杂的队列在班长们带领下井井有条的行进着,没过一会就已经全部撤离场地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教室中去了。 “澳洲人治学若治军,果然了得。”刘大霖半是恭维半是感叹道。其余的人哑然无声――这对他们的冲击太大:这还是学生么?一等一的强兵啊!光这队形收放自如,学生听号令行动如一人的表现,大明就没多少军队能做到。 他们全见识过伏波军的检阅和操练,深感澳洲人不但“器械精良”,治军更有一套。没想到在这学校里亦如治军一般,这些学生若是再年长几岁拉出去变为营伍,顷刻便是一支强兵! “髡贼居心叵测!”黄禀坤暗想,再看周边诸人的面色,表情各不相同,面色凝重者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欣喜见于色的亦有之。他不由得暗暗叹息:这临高县里的人心,已然是被髡贼蛊惑去了一半! 董亦直见茉莉轩这一行人有些看的呆了,咳嗽一声,“诸位先生,每日的会操结束了,请大家先随我去休息室稍作休息,再来听听我们的课吧。”说着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休息室里早就备下了茶水,一行人落座稍事休息,由董亦直先做了短暂的介绍,包括芳草地学院的大致设置、学制和在校生人数。 芳草地学校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扩张为集初小部、高小部、中学部、师范部、学习院、专业培训部和扫盲部七大教育部门的综合性完全学校。按照芳草地的学制,初小二年,高小二年,中学分初高档次,为2+3。四个阶段灵活搭配就读,可以分别取得文凭。全部读完,要花九年时间。这大致就是未来元老院要推行的九年制学校的基本学制。 除了目前中学部还没有正式运作之外,其他各个部都在有效的运转着。在校学生超过六千人。 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六千人的中学也就是一般的完全中学的档次,和某些巨大怪物一般的县中更是不能相比。但是在本时空,这个数字一报出来就让参观团全体一震。 本时空的学校,不管是官办还是私立,除了国子监这样的最高学府之外,就读的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二三百人。 猛然听说这学校有六千人,对不适应于工业时代的数字的本时空土著来说未免太过震撼。要知道 “居然有六千人之多?”刘大霖不大相信的问道。他早听说澳洲人是有教无类,原以为多少有夸大之处,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的确有。”董亦直点头道,“不过这还远远不能满足教育的需要,目前应入学而没有学位的孩童还有二三千人,所以我们准备在其他地方再办一所学校来满足需求。” “董元老,元老院收纳如此多得孩子入学,到底有何用处呢?”有个士绅问道,“学生听闻这些孩子中的大多数都是元老院提供衣食,学费更是分文不取。可是在学生看来,这几年芳草地出来的学生大多还是做工的为多。既然做个匠人又何须供他们念书?元老院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嘛。” “普及教育是我们的基本政策。”董亦直说道,“有文化的劳动者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士绅们很难理解,所以也不再多说。正好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便起身请他们去教室听课。 按照参观团提出的要求和学校方面的指示,学校方面安排的节目堪称丰富多彩。不过来学校做深度参观,听课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因而也是今天的第一道菜。 刘大霖王赐一行人,被引入了一个初小班,安排在坐在董亦直的课堂上的最后面,和几十个学童一起听他讲课。黄禀坤终于有机会坐在了澳洲人的大学堂里,听着真正的澳洲人讲课了。 这教学楼倒没引起参观团太多的异样感觉――类似风格的建筑在临高已经很多见了,至于教室里大幅的玻璃窗也少了震撼感――玻璃窗同样在临高烂大街了。不过,排列密密麻麻的课桌椅的教室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前后的黑板,黑板上方的大红色标语,后面黑板上图文并茂的黑板报,两侧白墙上的色彩鲜艳的宣传画,都体现出一种和传统昏暗静谧的书斋式学堂完全不同的气氛。似乎有一种更为激烈,也更加蓬勃的气氛存在于教室中 坐在教室里,可以听到其他教室传来的齐声朗读的声音――王赐听了听,不是弟子规、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传统启蒙读物,不由得暗暗失望。有时候还会传来奇怪的“啊”、“喔”、“鹅”、“伊”之类的发音。王赐到底是饱读诗书的人,很快就联想到这多半是澳洲人在讲授某种澳洲的“音韵”之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节 芳草地参观记(二) 教室里坐得满满得,学生们虽然一开始对这群参观团成员有些好奇之心,但是一旦开始上课便都听讲了,不再有人注意后面。倒是有几个士子见学生中有许多穿着裙子的女学生,一个个叹息摇头――这虽然不是新闻了,但是总觉得男女同处一室念书实在有伤风化。更别说这裙子只刚刚遮过膝盖,小腿上只裹着原形毕露的一层薄薄袜子。 黄禀坤看到上课前有学生起立鞠躬问好的做法,心道髡贼总算还知道尊师。今天的这节课是自然课,这个姓董的元老讲得就是他曾经很想知道的为什么髡贼的铁船能浮在水面上的事情。董元老不但讲,还在黑板上绘图,最后,干脆拿出一个玻璃缸来,又拿出一片锡箔片,先揉成一团丢进玻璃水缸,再捞出来折叠成船放进去,一沉一浮,效果直观易懂,不但学生觉得有趣,参观团的一干人也看得入迷。 黄禀坤看得虽然有趣,也多少弄明白一点为什么铁船能够浮在水面上,但是心中却始终纷乱如麻。刚才的步操着实的震撼了他。虽然只看到了一个结尾,但是那整齐的队形,井然的秩序,即使是朝廷的经制劲旅也鲜有这样的。髡贼治军如此自不必说,但是连小小学童都要这样整训,髡贼所图何为?莫非真得是要造反夺取天下么?! 黄禀坤读过书,自然知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名言。但是髡贼早就已经兵强马壮了,就算不能夺取天下,割据两广亦如探囊取物,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干,反而把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放在学校上?就这学校的规模来说,已经是大得难以想象――髡贼要这么多读书人做什么? 黄禀坤觉得有些迷茫了。最初,他觉得这伙子髡贼顶多就想福建的郑芝龙一样,做一个海上巨渠。澄迈大胜了朝廷的官军,他的心情坠入的谷底,想着恐怕髡贼就是第二个建奴――今后必然是割据琼州了。 然而,今天来到了髡贼的学校,看到澳洲人的治学、授课,他才意识到,髡贼的所图绝不是郑芝龙或者建奴那么简单。他们传授的内容几乎没有一点圣贤之学,全是实用之术。学生不仅有本地人,也有许多北方口音的孩子;不仅仅有男孩子,也有一半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几辈子人目不识丁的贫民子女,只有少数是耕读传家士绅子弟。这些人从这里学成之后,能做什么,去做什么。这个大明,这个天下,在他们手中将是什么样子。黄禀坤突然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董亦直一边在讲台上讲课,一边斜着眼睛看着后面坐在一起的“考察团”,初小的自然课刚刚讲了一会儿,这些“士子”们除了眉头紧锁的刘大霖,神色木然的王赐,东张西望的黄禀坤,剩下的大多已经昏昏欲睡了。倒还是孩子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果然还是一张白好画图,董老师暗暗的想,这些孩子还是让我来好好调教调教吧。至于这帮旧人,简直是对牛弹琴了。 作为一个没什么特色和专长的,近乎npc的酱油元老,董老师觉得自己很难在执委会的部门里有什么出头之日,与其这样的酱油下去混个不重要的行政职务,不如贴近归化民,尤其是归化民的下一代,给这些未来的中坚、骨干一个师道尊严的好印象,也算是变相的一种养望吧。 突然响起的铃声惊醒了“考察团”里的大部分人,还没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学生高喊“下课”,然后所有学生齐刷刷的站起来,向讲台鞠躬:“老师再见”。一直在认真的听着课的刘大霖,缓缓的转过头来,对着坐他最近的王赐轻声的说:“澳洲人虽不善文章,但治学以实用为要,当的起有教无类。然则澳洲人所授,于大明便是屠龙之技,这千百学童他日学成之后,将欲何为?” “澳洲人所授,不过是格物之学――匠役所用之雕虫小技尔,如何能与治国之术相提并论?”王赐不以为然,这屠龙之技的评价也太高看了,难道造个船也能算什么“学”么?那岂不是一帮子工匠都能称“师”了? 王赐急吼吼的否定,是因为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听明白,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从和澳洲人接触的第一天开始就产生了。现在听闻刘进士又用这个词汇来形容澳洲人的学问,他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了。 这边的争论还没有展开,董元老已经满面笑容的过来招呼他们了。按照考察团的要求,他们还希望在这里和学生们同吃同住几天,充分体会下芳草地教育园的特色,因而董元老已经按照这个要求为他们准备了宿舍。 “诸位先生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到宿舍安顿休息一下,中午的时候我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考察团的诸位,大多是四体不勤,家中有人伺候惯得了,这么一早上奔波,加上端坐着听自己听不懂的课,已经有些倦乏了,一听有地方可以稍事休息,纷纷表示赞同。 董亦直带着考察团来到了宿舍区,芳草地的大多数学生都是住读,因而宿舍区规模很大。上下两层的“长屋”形的宿舍楼,可住三十人的大房间,都使得这里更近乎于兵营而不是学校的宿舍。考察团一行人算是客人,自然不便住这样的房子,便安排在单身教职工宿舍里。 教职工宿舍和学生宿舍的建筑外形类似,只是每间宿舍只住四人――这在临高堪称是极好的待遇了。这主要还是考虑到归化民教职工的工作强度极大:不但脑力劳动还有体力劳动,每人每天至少十二个小时的讲课、行政工作和学习进修,下班后还要批改作业,备课,因而必须有良好的睡眠生活条件。 分配给考察团的也就是这样的宿舍,只不过是二人一间算是有优待。黄二少爷便和王教谕合住一间――他觉得这考察团里,也就王教谕和他还算志趣相投。 “这屋子倒还洁净。”王教谕边打量着宿舍边说道。其实这间铺着木地板的宿舍比他在学宫里住得房子干净一百倍都不止。一开始甚至都让他有踩不下脚的感觉――学宫里的房子,全是有百年历史的方砖铺地――不管门斗多卖力,那是永远也扫不干净的。更别说漏水的屋瓦,开裂的梁柱,外加到处肆虐的蜘蛛和老鼠了。 宿舍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两张床,两张小书桌和两把靠背椅――过去这里放得是四张下面带书桌的高架床,考虑到这些人大多年纪偏大又很少劳动,让他们爬架子床实在太难为了,特意换了家具。 屋子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大幅的玻璃窗户使得光线极好,墙壁上还有一盏夜间使用得煤气灯。 王赐坐在床上,好奇的摸了摸床上的铺设:都是本色棉布做得,略感粗糙,但是看得出是刚刚浆洗过得,很是洁净清爽。他原本还准备了被褥行李卷,不过出发前就被告知用不着,看得出澳洲人对他们十分用心,这让王赐的心情有些好转起来。 “髡……澳洲人都有洁癖,先生又不是不知道。”黄禀坤说,“极重小节,器量未免太小,难成大气!” 王赐原本对髡贼就有些不对付,听得黄二少爷这番话,立刻对了胃口,马上说道:“世兄说得是,这澳洲人的所作所为,无不透着一股精明刻薄的小气……” 二人正要就澳洲人髡贼的“精明刻薄,小里小气”发挥一番,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闭了嘴。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女假髡号衣的年轻女子,她的胸章上有二行字:芳草地教育园,教务。 “二位先生,这是你们宿舍的钥匙和饭卡。钥匙请妥善保管,遗失要付工本费。每日三餐,可以持卡到食堂免费用餐。”女教务说着递过来二个信封。 王赐见对方朱唇轻启,眉眼含笑,瞬间就酥了一半――他和有家有室的黄二少爷不一样,单身在外赴任多年,偏生王教谕持道学甚重,不嫖妓,不好男色,自然没得发泄,只能苦熬,犹如活鳏一般。平日里他多半在学宫起居,很少能遇到稍有秀色的年轻女子,总算还能保持着“枯木槁灰”的心态。这会乍然接触完全在元老院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营养充足的少女,那修身的制服紧紧包裹着的充满青春活力的丰满身体,立刻就让王教谕起了某种生理反应,而当她转身离开时候,腰肢和臀部微微扭动,裙摆轻摇的模样,更是让他难以自持了。一时间竟然看呆了。眼睛犹如长出了钩子一般,钉在女教务的后背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节 芳草地参观记(三) “先生――先生――”黄禀坤见他面目怔仲,生怕他失态,赶紧呼喊道。 “哦,哦,”王教谕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脸不由得红了。 “妖妇!行这等狐媚蛊惑之术,其心可诛!”黄禀坤说道,总算为王教谕稍稍遮掩了下。把尴尬的气氛冲淡了些。 一行人便在这芳草地学园内住了下来。董亦直给他们配备了几名男女教务担任校内向导,吩咐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所有地方都可以任他们出入――实验室例外,倒不是有什么秘密要保守,实在是里面的东西对没有经验的土著来说太过危险,有些设备也太贵重。 刘大霖带着王赐与黄禀坤等一行人,便在芳草地学园里踏踏实实的“考察”起来。虽说澳洲人的接待考察团的方式令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接风,不设宴,主要官员不陪同。除了几个“小吏”级别的男女教务作为向导之外就一无所有了,完全是一种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态度。 好在众人的主要目的是要来一探学校的究竟,对礼遇如何不甚看重,黄禀坤更是带着“忍辱负重”准备来得,众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虽然礼遇上一般,但是在芳草地内可以自由活动还是让其中的一些“有心人”感到满意:只要他们想去听哪节课都可以去听。原本黄禀坤开始还是有些紧张,怕哪天晚上被髡贼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清单,不过慢慢的他也就放松了下来。开始在学园内部乱窜,想找到些什么髡贼的秘密。 这几天来,他们先是听了各式各样的课,从他们最想听的关于格物致知的自然科学、算术,也听了用曾经被王赐鄙夷的“普及读本”教授的语文。这些课程中既有几十个人的小班课程,也有几百人挤在一间阶梯形大教室里的大班课程。黄禀坤有一次走进这种阶梯教室差点被里面的场面吓倒,几百个人满满登登的塞满了教室,一个个都瞪着眼睛注视着最低处的四块巨大的黑板,袁元老就在几百个人的注视下边用石灰笔写字,边讲课。一节课就能把一半黑板写满。 学生们人手一块石板和一小盒石灰笔,需要做练习的时候就在石板上涂抹,然后再用抹布抹去,这种节约纸张笔墨的方法获得了参观团的一致好评。唯一引起争议的是孩子们的拿石灰笔写字的姿势不对头――不是握管,而是捏笔。不过相对于澳洲人这里俗体字当道的局面,这也算不上什么太惊人的发现了。 “这许多人授课,如何讲得明白?”王赐对这“有教无类”的场面是很佩服,但是不由自主的对这种大场面的教学质量感到担忧。 带路的教务笑而不答,王赐转念想自己也是不晓事――几个假髡能知道什么?还是要遇到澳洲真髡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可惜真髡一般都很忙,虽然在校园内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给学生上课。芳草地的元老教师们已经很少为普通的初小学生上课了,他们的授课对象是高小的快班生、师范生和中学生。目前已经从具有高小学力的学生中选拔出几个班的可造之材进行中学教育培养。 张智翔上任之后经过考察,和胡青白一起重新搞了新得教育体制。以在最短时间内尽快推行归化民的普及教育。 首先是讲扫盲教育从芳草地学校体系中分了出去,初级扫盲工作专门成立了扫盲部来进行。扫盲部的教师一部分是芳草地培训的师范生轮岗,一部分是经过简单再培训的土著知识分子,包括本地和难民中的童生、秀才、商人等等具有读写能力人。这些人被分离出来之后,进行简单的培养后就在净化营地内担任扫盲教师,授课的课本主要是《三字经》、《百家姓》之类传统童蒙教材――虽然是传统教材,却是安装新式排版方式用简体字排版印刷出来得。这样在净化营地内出来之后已经能够认识二百个汉字了,达到初步扫盲的水准――当然,他们只会基本的读,不会写。这一类,即归为“丙种文凭”。这是成为归化民的必须证书。 然后就开始按照在扫盲教育中的表现进行分流,年龄小或者学习能力强的孩子进入芳草地;年满13周岁且学习表现不佳的分去劳动力分配部门再分往各个工农业口的学徒队。 学徒队的学生在劳动工作之余也可以参加夜校培训继续深造。参加每年二次,面向所有归化民和土著开放的等级文凭统考,考试合格的,可以获得相当于初小和高小同等学力的乙种和甲种文凭。 进入在芳草地之后先进入初小学习,进来先用一年时间掌握二千个字、有基本的读写能力,数学上面掌握四则运算和简单的平面几何。能通过的进快班,为下一步升入高小做提前准备。不能通过的进入慢班,再上一年让他们拿到初小文凭之后毕业后分配去各类初等职业教育班,根据专业和自身能力接受几个月的职业教育后分配到各个部门。 初小毕业成绩最好的进入初等师范班学习,成为初小教师――初小教师在芳草地不是一种职业,他们本身就是初等师范学生,边学习边上课。初等师范生实际要修完高小才算毕业。 初小是元老院教育体系中的义务教育,不论归化民还是本地土著子女,只要年龄合适,都可以入学――其中归化民子女的入学义务是强制性的,至于收容来得孤儿更是 进入高小的学生同样在一年学习之后再分出快慢班来,快班为进入中学做学业准备,慢班毕业后参加中等职业教育班或者进入中等师范班学习。 只有一类人是不受快慢班分班之后的去向影响:那就是“自费生”。自费生是向芳草地缴纳学费入学的。大致是两个来源:一个是来自元老“庇护人”的,一般是元老的养子女或者学生、徒弟,也有一些普通的归化民或者土著的子女被某位元老的“慧眼”相中,愿意承担其学费和生活费的;另一类就是类似黄平、李家小少爷之类的本地大户们为了和澳洲人拉关系主动送来入学得。他们是否能读高小和初中只看自身的学习水平和能否缴纳学费。一部分归化民的子女尽管成绩够不上进入快班的水平,但是只要初小毕业的时候成绩达标,本人父母愿意支付学费生活费也可以进入高一级学校。 这样的教育体系下,对教师的需求量很大。除了充分利用土著中的知识分子担任初级扫盲教师;大量培养师范生之外,另外完善了过去的就开始执行的元老教育轮岗制度:非教育部门的元老们每年要为芳草地完成一定的课时数。除了工业口、农业口的元老可以用指导学工学农的课时来进行抵充外,其他元老一概都要贡献课时。不过,临时元老教师们的教授对象主要是高小和中学部的学生。从政治上说,这样也减少了少数元老寡头通过教育控制归化民精英来威胁其他酱油元老的担心――毕竟以后的归化民精英都是各位元老们教出来的。并不单单某几个元老的学生。 芳草地教育参观团的人自然不会明白其中复杂的制度,对于他们来说,芳草地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令人眼界大开。 期间黄禀坤一直无法和前书童黄平取得联系,甚至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每次不过就是在走廊里一晃而过打个招呼而已。不过黄禀坤与刘大霖王赐在夜间交流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的治学果然是不同凡响:学生每天都要在学校里接受着高负荷的学习与劳动,甚至每个晚上教室里也是灯火通明,是学生们正在进行每日的晚自习。这样的自习要延续到深夜。而早晨六点,全校师生又要全部起床晨跑。王赐甚至感叹,这些学生要是肯用功在正途,不敢说金榜题名,考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了。 刘大霖进士对此却并不以为然:芳草地的学生管理虽然严格,学生固然发奋客户。也没有超过大陆上的一些著名书院。但是这里的教学内容之多,种类之繁杂却是闻所未闻的。学生不但要读书,还要在校内校外从事各种工作:从打扫卫生到种菜、养鸡、种蘑菇到做各种手工活计应有尽有。看起来颇有墨家之风。 而元老教师的工作内容,从早自习结束后的第一堂课,到下午结束的最后一节,任何一个教育口的元老老师至少每天上6节课。不要说听课,光是听说这么高强度的上课就让刘大霖等人觉得劳累不堪了。何况白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只有晚饭前能稍事休憩。晚饭结束之后,每个元老老师还要轮流进行师范培训,对师范生教师进行知识上的再教育――这还不算每天批阅作业与试卷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节 芳草地参观记--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最令参观团的人感叹的是:芳草地的全职元老们一个个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当然,如果这些元老教师有一个算一个,看学生,尤其是看女学生的眼神都是红红的。 “似髡人如此多财,仍诲人不倦,令人佩服,我辈是万万不及不及呀。”刘大霖向王赐感慨道。这种教书育人的精神,谁看了都得佩服。 “只是这髡――澳洲人所授,全非圣人正道,正所谓道不正,学识愈多愈反动啊!”王赐把这几天随堂听课听来的话现学现卖了一句。 刘进士拈须沉闭目,沉吟片刻后说道:“澳洲人所授,虽非圣人之书,却依得是圣人之道。澳洲古圣人云:条条大道通长安,我等亦不可一味拘古不化――这临高这琼州,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是难得的治世吗?” 王赐心中不服,的确,澳洲人治民理财之术举世无双,纵然圣人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但是他总觉得这太过离经叛道:只要老百姓得了实惠好处就是贯彻了圣人之学了么?既然澳洲人不用圣人之学教化治理的民众百姓,那还要士大夫读书人做什么? 王教谕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他不再争论,丧魂落魄的一个人走开了。 应参观团的再三要求,他们终于得到许可进入图书馆。芳草地的图书馆规模有限――绝大多数都是小学生水平的学员能够阅读的书籍毕竟是不多的。而元老院和芳草地的教育家们对学生的培养纯粹是“物化”的,也就是说,他们学习、阅读和掌握的知识都是侧重于实用性原则的,占据少儿读物很大一片天地的故事、童话之类的除了少数经过甄选出来有“教育意义”的书籍之外一律都不予出版。这么一来,能够收藏入这图书馆的书籍种类就变得有限了。大致来说除了教科书、政治宣传读本、各种词典之外,就是大量的科普书了。 不过即使这样,二万册藏书的规模也已经让参观团目瞪口呆了――在这个出版印刷业十分落后,书籍品种既少价格又贵的时代,有几百几千册藏书就是藏书家了,上万册的图书那只有官府和皇家才能拥有了。澳洲人几年功夫就为这么个学校配备了如此多的书籍,光这点就足够让他们五体投地了。 按照胡青白和张校长看来这还真算不了什么,国家级示范高中42个教学班的学校,生均藏书要满50本,即使一般的中学,每生藏书量至少也有10本才算达标。芳草地作为一所从小学到中学的完全学校,拥有二百个内务班,六千学生,即使按照最低标准也该有六万册图书――临高的印刷业还谈不上如何的厉害。 当看到整整一个大厅里密密麻麻的柜子上摆满了书――刘大霖久久的说不出话:穷海南全岛之书,也未必有这屋子里的多。参观团一行人在这里逡巡许久,翻看着书架上的一本本书。不过总是没看多久,就摇摇头放下了,除了少数之外,大多数书籍他们都觉得看不明白。再看阅览室里正在伏案阅读的学生们,王教谕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一样:原来天下的学问这么多,而自己所知的却这么少! 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髡贼的奇技淫巧,正在临高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连书放在他面前亦看不明白。怪不得澳洲人对他们毫不重视,更不防备,任他们在这里随意参观。想到这里,王赐痛苦的把书放下,再也看不下去了。 黄禀坤在图书馆里翻了许多书,结果依然是大失所望,一直到他翻阅到一部大部头,有许多本书组成的《十万个为什么》 才算是如获至宝――当然了,这书里面有很多内容依然是他看不明白的,但是有些章节他还是读得懂的。 一读之下,发觉此书上的内容堪称上通天文,下达地理,各种学识无一不备――更难得的是,虽然文字浅白短小,却能讲各种事物说得通俗易懂,即使他这对“澳洲学”一无所知的人也能看懂几分,不由得心中大乐:这不就是澳洲人的秘传之书么!只要有了这个,髡贼的秘密也就一览无余了!向导这里,黄二少爷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恨不能自己有个口袋,讲这几十册书都藏了起来背出去。 然而此地的几个男女教务却始终紧紧的盯着他们,黄禀坤看了半天的机会,始终不能窃书成功,只能愤愤的讲书放下,寻思着怎么才能另想个法子讲书盗走。 正寻思着的时候,却见有学生一边看书一边却在小本子上抄抄写写,不由得心中一喜,既然这里可以抄录,只要叫黄平来抄书就是了。要是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大不了再送二个小子来念书。 这天晚饭时候,王赐在食堂里排队打饭,照例又为刘大霖进士打了一份。参观团吃饭不要钱,但是和学生、教职工的饭菜一个水平,没有特殊有待。 两人坐定开饭。“刘先生,这些天,真是令人见识开阔,增益非常啊。 澳洲人,真是非常人也” “澳洲人确多才智。”刘进士知道王教谕有话要说。便敷衍了一句之后等着他的下文。 “澳洲人财货为其根基!先生您看:这学校,楼宇辉煌,那书馆,书籍何止百千。就说这饭菜吧,顿顿能有荤有素,精米尽饱,我朝是万万做不到的啊。不怕您笑话,去年澳洲人招待,那食材真是山珍海味,学生我,差点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呵呵。” “先生难道还认为澳洲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多财么。” “山长,此处人多耳杂,不如咱们到宿舍中一叙吧。”王赐见刘大霖要打开话匣子,生怕在食堂里被谁听了去,此处不比别处,都是澳洲人的学生,万一那句不对路,这临高县史上唯一进士,就可能万劫不复。 刘大霖确摆了摆手:“哦呵呵,不妨不妨,此处正是人声嘈杂,澳洲人的辨音秘法才不得售。” 王教谕说道:“财货若非澳洲人的根基,缘何他们孜孜不倦,以敛财为己任,不仅敛财,自奉上也甚为刻薄……” “敛财是为了国用。”刘大霖一字一句说道,“自古至今,朝廷收赋税,兴工商,广开财路,为得就是国用充裕。澳洲人所行之事,也不过是为此而已。他们的根本却不在这里。” “请先生教我。” “先生请想,这临高自唐朝立县至今,也有八九百年了。这几百年间,本县除了多了些田地编户之外,大明与大唐,又有多少变化?王先生也是读过琼台志和本县县志的,自然知道。” “是,本县毕竟是边陲小县,又有黎人作乱,能维持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不易了。” “正是,自大唐立县至今,也不过维持开拓了这么一点局面,为何澳洲人一来,便有这千百年不遇之大变?” 这个问题王赐没有仔细的想过,澳洲人给他的最深刻的影响就是“豪奢”和“能赚钱”。很多事情能够做下去,主要还是靠了他们能赚钱,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源源不断的钱粮来支撑。 “这自然是澳洲人能赚钱。”王赐说道,“许多县上的善政,县里非不为,实在是无钱无粮,难以为之。” “呵呵,”刘大霖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这且不去说。既然能赚钱――为何他们就能比旁人能赚钱?这里不还是临高县吗?” 这一问把王教谕问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觉得髡贼特别善于赚钱,但是为什么却从来没想过。 他思索片刻之后回到道:“澳洲人有种种秘技……” “着啊!”刘大霖击节鼓掌道,“王先生说得不错。澳洲人比别人能赚钱,就是因为他们有旁人没有的秘技。”他说道,“本地种田,一个壮劳力配一头牛,不过伺候二十亩地,收成呢,一年加在一起每亩也只有百多斤。你看澳洲人种地,一个人配上马匹、牛只和那些不知名的铁家伙,伺候百十亩地,一年一亩能打一二千斤,这就是差别呀。” 王赐豁然开朗,点头道:“山长说得是,不仅是种田,澳洲人做什么都比本地的百姓做得多,做得好……” “不错,”刘大霖说。“与其说澳洲人会赚钱不如说他们能做出更多的粮食布匹来才对。而且他们造船修路又有秘法,修路又快,造船又打,东西少了可以从远方运入,多了又可以销售到外面去,调剂有无丰歉,既不会谷贱伤农,又不会百物腾贵,这样的搞法,澳洲人岂能不富!” “山长说得是!”王赐兴奋的连连点头,刘进士这番分析虽然浅显,说得却极其明白。这个道理他过去也想过,但是没有想到得这么透彻。不错,澳洲人能够在这里掀起千百年不遇的大变之局,不正是他们拥有种种“秘术”,有着让本地人望尘莫及的“生产力”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节 芳草地参观记--士人的忧虑 虽然因为参透了一点豁然开朗而感到高兴,但是王教谕很快又陷入了忧虑: “这正是学生担心的!”王赐突然急促的压低声音说,“山长请想,澳洲人已然打败朝廷的经制大军。就朝廷如今的模样,怕是八年十年的不会再有什么说法。髡――澳洲人不说要自立旗号,这大明的藩镇也是少不了的了。学生也不是不通时事:现天下骚然,民不聊生。若是有人能出来安邦定国,百姓朝廷得以安堵,那自然最好,纵然一府数县相酬也不为过。只是澳洲人气势方盛,又有如此之多的秘法,恐有问鼎之心啊。” 这话说得已经极其露骨,要不是大明末年乱相迭生,读书人早已见怪不怪,光一番话就是大逆不道之言了。 刘大霖捻着胡须,半晌不语,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我辈深受国恩,不是不忠不孝之人。可是天命有时,非人力可拂。学生往日的同年最近颇多来信,多是来询问澳洲人的内情。说到如今的朝野局面,真是糜烂不堪言。皇上纵然想励精图治,恐也是徒唤奈何!我恐怕用不了十年,便有不忍之事……” 王教谕一惊,差点连筷子都掉在地上:“这么说――” “但愿这只是学生的杞人忧天而已。”他的表情很沉重。又接着说:“自古以来,朝代鼎革亦是常理。澳洲人挟秘技而来,在此励精图治,恐怕早存了逐鹿之心了。” 这个见识,在临高的缙绅和百姓中也不算什么特立独行的观点了,但是第一次从刘大霖口中讲出来,分量自然不同。王赐不由得一个冷战, “原来山长也早有此见解了――” “恐怕在本县之内,不这样想得人已经很少了。”刘进士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虽然这些年耳熏目染,潜移默化中已经对澳洲人大有改观,甚至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他自觉自己还是受过大明的恩典的,真正的“皇恩浩荡”――纵然对未来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也还是不由自主的为这个给了他恩典荣耀的王朝惋惜不舍。 王赐赶紧又道:“山长,自古天意难违,学生也无逆天行事之意,然而自古以来,不论如何的朝廷鼎革,始终不改的是‘朝廷为与士大夫治天下’。如今这澳洲人虽然当得起有教无类,可是教的书办的学,和圣贤书是一点都不沾边,可是偏生治得临高如此的好。学生常想,这些学生他日结业,必定是澳洲人的臂膀,也必定要在他出建工厂造火车。可是这样一来,缙绅、读书人如何自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学生我是不敢想、不能想,也想不明白呀!” 这话是他想了许久的,在他这个不得志的小官吏内心深处,大明的生死存亡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髡贼们是要引入一种全新的学问体系。在这种学问体系下,他和士子们掌握的旧有的一切学问、知识全变得一文不值。使得他们能够在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得到普通百姓起码的尊重的东西将化为飞灰。这是他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 他这个教谕,在髡贼这里有什么用处?王教谕知道自己还能从早就尸位素餐的县衙门领取一百多流通券过日子,全是靠了澳洲人目前不愿意脱掉大明的这张皮,要是哪天他们真要“换皮”了,他这个大明临高县的县学教谕要么滚蛋回老家去,要么就只能去难民营里去教百家姓、三字经糊口了。从这点来说,他比超然的刘进士要着急多了。 果然,这番话有些打动了刘进士的意思了。王赐见他微微颔首,赶紧又进言道: “学生此来,一方面是想刺探这澳洲人的虚实秘法――只是学生无能就是坐在澳洲课堂上,看着澳洲的书,也不明白个所以;另一方面,如果澳洲人真能顺应大势,学生也愿劝其众心向教化,不可一味凭蛮力呀,还望先生助我。” 王赐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急迫,要不是环境所迫,说不定会向刘大霖大拜下去,不过他仍然是想着刘大霖拱了拱手。 这话里的意思刘进士如何不明白。但是他的内心很清楚,这件事不容易做到――髡贼不是五胡十六国或者蒙元那样原本连文字都没有的蛮夷,是一群有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的人。他们平日的行止有些似法家又类墨家,还夹杂着其他各种流派的思想,怎么看都是个大杂烩。想要他们“心向教化”难如登天。以他们的实力,恐怕将来还要“以夷变夏”。 刘大霖想了想,真要说什么,却被远处学生们的一处喧闹打断了:几个女学生笑闹着看着两个大个子男生掰手腕,一边看一变“加油加油”的喊着号子。阳光照在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让刘大霖和王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苍老与无力。 黄秉坤并不理会饭堂里的喧闹,他正坐在一个元老教师的对面吃饭。澳洲人登陆几年了,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黄秉坤确是第一次和一个髡贼面对面。这是第一天讲课的董老师。看着也不过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皮肤黝黑胳膊肌肉发达,显得孔武有力,但是他们的知识让黄秉坤不能理解。对面的澳洲人似乎在戏谑的 看着他,边看边吃。让黄秉坤吃的很不自然。黄秉坤很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今天他专门起了个早,观摩了全校六千名学生的晨跑。二百个30人制的内务班同时出现在校园内,以严正的队形按照一定的路线交错行进跑步,又能互不干扰,令他叹为观止。同时也产生了疑问:如果髡贼是以教书为名,准备暗中练就强兵的话,这些学生大多年龄幼小,怎么看也不是二三年内就可以上阵厮杀的。与其在这样的幼童身上花费如此的精力操练,那真不如直接招募青壮年练兵了――最近运来的成千上万的北方难民中有的是青壮男子可供驱使。而且从他们为这些学生投入巨大本钱来说,这些假髡学生必然是以后的澳洲人手下的中坚,绝不会拿去当炮灰用得。 他们投入如此多的本钱,用澳洲学问来教育这么多的孩子,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黄禀坤觉得,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澳洲人的图谋了。 黄二少虽然没有王教谕和刘进士看得那么透彻,也看得明白这芳草地的学生,将来必然都是髡贼的心腹之人,除了当兵做工,少不得也要做官――“干部”来统御百姓。自家这样的,恐怕将来在临高难以出头不说,就提起过去老爹率军围攻髡贼的“旧事”就够黄家喝一壶的。 眼下他们不过是立足不稳,才让他们参加县咨局当个委员,示以怀柔之色罢了!待到羽翼丰满,恐怕就是黄家拉清单之日。黄禀坤阴沉的想着。 “黄先生胃口不好?” 不知道怎么得,对方居然和他主动搭话起来。黄禀坤赶紧打起精神应对。 “不,只是偶感不适,所以胃纳不佳而已。”这几年黄禀坤也学得一口“澳洲官话”,虽然不标准,和元老们交流起来还算勉强。 “你应该多多参加体育锻炼,这样身体好了,胃口就好了。”董元老说道。 其实黄禀坤是耕读世家出身,平日里不但自己带着长工庄户们下田,空闲的时候还要打拳练武,绝非四体不勤之辈。不过他这时候无心辩白,只是连说了几个“是”。 “下午有场球赛,你也来看看吧。听说你们黄家寨人不少,可以开展了玩玩嘛。到时候组织联赛的时候你们也拉个队伍出来比比。” 董元老如此的热心,实则是出于他的“私心”。董元老和大多数男性元老一样,对足球、篮球之类的体育比赛十分热衷,虽然d日之后限于条件没法开展足球、篮球和排球运动,但是对器械要求相对简单的英式橄榄球和棒球运动却开展起来了。董元老身为“橄榄球大联盟”的委员,对拉队伍搞联赛很是热衷。一心想扩大联赛的规模。目前归化民系统内的行业队已经组织的差不多了,正在向各个村镇发展。黄家寨是个大寨子,乡勇素来“能战”,所以想把黄家寨也拉入这个联赛体系。 “球赛?”黄禀坤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过黄平说起球赛的事情,听说过这是种对抗十分激烈的球戏――大明是没有什么体育比赛项目的,一般都归入“戏”的范畴。现在听到这位董元老亲自邀请他去观摩,似乎对髡贼来说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便满口答应:“当然要去一观。” “就在体育场,下午一点开始。”董元老赶紧推销。这位是黄家的二少爷,在黄家寨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打动他,那么黄家寨出支队伍就容易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芳草地参观记--球赛 芳草地的体育场是临高第二大体育场――仅次于元老院当初修来阅兵办庆典的体育场。不过设施就简陋的多了。没有宏伟的主席台,也没有像样的看台:主席台和看台是铁架木板的简易建筑。在遇到校内大型的体育赛事的时候,学生们都是要自带板凳到体育场上来得。 芳草地的体育场的利用率很高,二百个内务班的体育课排的满满的,早晚八节课,没有一节课体育场上不是同时有好几个班级在进行运动的。放学之后又缺少人工照明手段,所以此类比赛只有在春季之后白天渐长的时候才能安排。 元老院引进的橄榄球赛是英国式橄榄球,相对来说对抗性不强,不需要复杂的护具,配以简单的藤制头盔和棉制护膝也能凑合了。 橄榄球赛因为对抗性强,节奏紧张,颇有观赏性,又有强烈的团队合计的精神在内,而且在战术安排上更为复杂,对秉承“军国主义”思路的元老院来说是一项十分合适的体育项目。因而从盐场村开始就推广普及这项比赛。几年下来,在临高的归化民中已经渐渐形成了简陋的赛事体系。各个工厂机关、农庄、部队都有了业余队伍,芳草地学园不但自身有代表队,而且在学园内部也有分年龄层的学校联赛。 比赛是在午后一点,黄禀坤要去观赛,参观团除了刘大霖下午要休憩片刻之外,其他人听说有澳洲人的球戏可看都纷纷表示要同去――肯定比在校园内听根本听不懂的课程来得有趣多了。 本地缙绅愿意来观摩,董亦直担任是欢迎之极,对于这种可以扩散影响的事情,那真得是多多益善。 此刻,观摩团的人已经坐到了体育场旁的看台上――看比赛并不组织学生观摩,学习压力又大,所以场内只有三分之一的看台有人,还有些散兵游勇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场地四周。 因为不是正式的比赛,因而也不设专门的贵宾席,当然也没有人负责接待工作。还是在董元老的亲自过问下,才把参观团引领到距离场地最近的一排看台座位上。 一行穿着长衫,留着发髻的缙绅文人坐在看台上,在董元老看来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果然长衫和发髻和元老院不般配。他暗暗嘀咕着。 正当他发散性的思索到了剃发令的时候,一个学生跑过来报告比赛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宣布开始了。 董亦直不但是比赛的主持人,还是裁判,实际上他还是两队的教练――由于元老们中间并没有人真正玩过橄榄球的,更别说还是英式的了。只能看了书再当教练而已。董元老这个只会踢几脚足球的人也靠了书本和少量的视频资料就勉强上阵了。 第一次开球之后,茉莉轩的士子们坐在看台上呆呆的望着球场――他们虽然看不懂场上的变化,当时大概明白就是两伙人抢一个球,然后拼命往门里踢。这种粗野的“球戏”让士子们目瞪口呆。他们中有的读书广博一点的,或者去过广州之类的大地方的,自然就把这种球戏和蹴鞠联系在一起。 蹴鞠虽然在唐宋最为繁荣,但是明代在市井百姓中亦很流行,当时此时蹴鞠已经沦为一种表演性的“戏”或者自娱自乐的活动,失去了宋代以前两队对抗竞争的内容,甚至名气也不大好―专业蹴鞠组织“圆社”就是市井帮闲的角色,大多为大户人家和高级妓院服务。 类似黄秉坤这样的“耕读世家”的良家子弟,甚至连蹴鞠这样的活动看都不看的,完全视其为一种下流社会的玩意。 澳洲人也玩蹴鞠,让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澳洲人自称“大宋苗裔”还是有那么一点来头的,不然何至于要在学校里也开办这种球戏?想来这也是道君皇帝的遗泽。 但是,随着球戏的深入,参观团的成员很快意识到,这“澳洲蹴鞠”和他们看过的蹴鞠毫不相干,不要说没什么花式的白打,光双方来回争抢,队员们互相配合这拼命带球达阵的气势倒有点排兵布阵的意思。 虽然已经知道髡贼迟早要“造反”,但是看到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在场地上蹴鞠已经流露出一股强悍的斗杀之气,参观团成员们还是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忧虑――他们中的大多数倒不是为了大明担忧:大明朝廷距离他们实在有点远,存在感不高――而是这些澳洲人精心培育年轻学生,流露出来的气质已经是和他们是格格不入,这样一群人日后若是做了新朝的官,也成了“士大夫”,自己这些人如何自处?还能不能算得上新朝的“士”? 想到这里,几个秀才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了。“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这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念书的终极目的。如今这即将要另树旗的新“帝王家”看起来根本不稀罕自己的“文武艺”,这书不就白念了?!心思活络,贪慕富贵的,早就在偷偷的想不知道这澳洲学问该从哪几本书开始念才行? 黄秉坤正在凝神观看场上的赛事――他渐渐的有点看出门道来了,开始他还只觉得这是一种蛮力之戏,无非是看谁跑得快,力气大而已,但是渐渐的他发觉其中颇有排兵布阵的奥妙。更为难得的是,每队队员在夺球送球时候的配合堪称精妙,前后跑动、夹击。策应……无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要打起仗来,就是一等一的精兵,再想到那队形严整的跑步和做操,黄秉坤忽发奇想:莫非髡贼是以军法治国? 忽然感到有人拍了他一下,转过头一看正是王教谕,王先生的脸因为羞愤而扭曲起来了。他低声道:“真是世风日下!败坏人心!” 黄秉坤正莫名其妙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处看台上,是二十多个女学生,也分为两队,各持红蓝一色的绸花,随着场上的节奏在那里又唱又跳。原本只是盖住膝盖的裙子随着她们的跳动不时翻动起来,露出及膝袜上面一点点小麦色的大腿。 在她们的带动下,场边观战的同学们或是叫喊,或是欢呼,十分的热闹。让这边观战的参观图一隅显得特别冷清。 黄秉坤对女学生的绝对领域没什么兴趣――他觉得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髡贼正在不遗余力的做大明药丸,这样下去,不仅大明要完,就是这华夏的万世一统恐怕也得亡在这伙假宋的手中! 王赐见他不说话,正要再说几句,忽然场上响起了号子,有一队宣布换人了。 上场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平。黄秉坤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小厮穿着这样的短衣短裤――要在黄家寨里,黄平这样的在宅邸内奔走服役的小厮是绝对不许穿着露腿露胳膊有辱斯文的衣服的。 只见自己的小厮黄平穿着的短衣的前胸背后都有个大大的“大食数”, 头戴藤葵,关节上全部缠绕着厚厚的带子。黄秉坤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这个瘦小的男孩已经长高长壮了,他裸露出得胳膊和大腿上都是结实的肌肉,在场地上奔跑喊叫着。 上场不一会,黄平就配合着打了一次进攻,虽然没有达阵得分,但是他在进攻中的表现出来的力量和机敏性却让黄秉坤刮目相看――自己怎么从来没发觉这少年有这么大的本事?要知道黄家的家仆们都要练武,黄平是出了名的“无用”,连很简单的太祖长拳都学不来。 “澳洲人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正在感慨的的黄秉坤忽然听到了刘大霖的声音。 “山长,您――” “醒了,听说你们都在这里观战,我也来凑个热闹。”刘大霖道。 “这里日头大,我们还是到席棚下观战好了。”黄秉坤赶紧扶着刘大霖到了一边的遮阳篷下。刘大霖似乎对这充满了活力的运动颇有兴趣,不时的看着场上的比赛呵呵的笑。黄秉坤却再也没有看下去的欲望。突然,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把黄秉坤从发呆中拉出来,只见穿着红衣的黄平在场地上高高的举着双手快速的跑,脸上洋溢的幸福是黄秉坤不曾看到过的。他正懵懂间,刘大霖却告诉他了: “这是得分了。” “山长?!”黄秉坤很是惊讶。山长行动不便,很少出门,居然对髡贼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家管家的孙子就在这里念书,他也喜欢这橄榄球戏,我也知道一二。” 黄秉坤正要说什么,黄平挣脱了背后一脸兴奋想要拉住他,抱住他的队友的追逐,跑向自己同学的看台,里面一个女生也伸出双手,跳了出来,和他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一举动顿时让黄秉坤傻了眼,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中坍塌了下来。阳光照耀在整个场地上,亮晃晃的,唯独他站得地方有着一片长长的阴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节 芳草地参观记--失落感 黄平虽然表现活跃,但是红队总体实力稍逊一筹,比赛以蓝队胜利而告终。终场哨声吹响,董亦直从操场上下来向参观团的诸位打个招呼。 刘大霖满目好奇的看着这个澳洲先生:黝黑的面庞强壮的身体,还有刚刚做了一场比赛的裁判,跟着学生跑前跑后――运动后的大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董先生,贵众果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刘大霖含蓄的说道,“听闻这些孩子大多是大陆上搜罗来得贫苦孤儿?没想到一经你们的调教,个个光彩照人,不似贫寒卑户家的子弟了。” “哪里,”董亦直谦虚道,“孔老夫子不也说了吗:有教无类。陈胜吴广也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贫富虽然不能均,只要人人有书念,贫寒小户的子弟亦能真正出头。” 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的确是一种相对公平的制度,起码从制度上保证了贫寒家子弟能够通过读书科举来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不过,在现实中能够实现这一改变的人凤毛麟角,读书在古代社会是要相当的经济基础的,真正的底层百姓除非有机缘巧合,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余力来供应子弟念书的。 刘大霖自己是很明白这点的――他自己就是官宦家庭出身,不管是当初乡试还是后来的进士科的同年,真正出身穷苦百姓家的没几个。至不济的,家里也有几亩薄田或者宗族里有资助。 澳洲人办学,虽然讲授的不是圣人之学,但是却堪称是真正的“有教无类”。他虽然不是商人,平日里的营生也是交给家人打理,但是也明白这么大的一所学校,几千个学童每天要花费的钱粮就是个极大的数字。更别说造房起屋等等建造为此学校本身的种种开销。刘大霖估计,这学校就是过去的临高县拿出全县的税赋都养不活。 “呵呵,这百年树人的本事,也是学生万万不能及的,”刘大霖发自肺腑的说道,“只是学生一直不明白,贵众已经纵横四海,只要愿意,搜罗全天下的财富怕都不在话下,为何还要做这费心劳力之事?岂不闻人生苦短,你们花了这许多本钱培育出来的人才,也得十年二十年后才能派上用处。”他说着这话,一双不大但是锐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董亦直。 董亦直一时语塞,心想我等要建后宫建人种博物馆什么的黑秘密怎么能跟你讲,和你也讲不明白。刘大霖看着董元老脸色憋的有点红,似乎是苦苦思索,最终董元老终于想出了一句,当即昂首道: “我等办学,即不为财,亦不为权,更不为名,为得是有朝一日:普天之下,莫非华夏之土,率土之滨,莫非华夏之臣!” 一时间周围的士子们都听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话狂妄之极,已经远远超出了“造反当皇帝”这样的水平。 黄秉坤心中暗道:“狂悖之极!” 他看着刘大霖的表情――却见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心中暗骂:“你们也配提华夏!”这帮人就是以夷变夏的狂徒,还一天到晚把华夏二字挂在嘴边当招牌,真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黄秉坤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黄平好好谈谈――特别是要严阵指出拥抱女学生是“伤风败俗”,而能和他拥抱的女孩子必然也是“水性杨花”,要他好好的自我反省下,不要再堕落下去了。没想到这位从前的小厮看见他一点没有尊卑意识,没容得下他开始教训,居然大大咧咧的说自己要马上去洗澡,晚上还有自习就直接告辞了。 “明天要物理测验,我得回去好好温习下。”黄平说,“老师说,学好数理化就能制霸天下。我得好好下点功夫才行。” 这让黄秉坤的心里却很是失落:黄平是打小就伺候他的,情分远超一般的主仆关系。如今他来这里念了书,和自己却显得生分起来了。这澳洲人的学问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这么能迷惑人心?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送黄平来念书这一步棋子走得对不对?要不要干脆就把黄平叫回来,不在念书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了解澳洲人的渠道就断了,如果不叫回来,这么一天天下去,黄平非变成个“假髡”不可。 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董亦直在食堂看见有些发愣,于是询问他是否胃口不好。 黄秉坤摇头,他忽然问道:“适才听得芳草地的学子说,学好树里话,称霸全天下,可是真的?” 董亦直楞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哈哈一笑:“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 黄秉坤道:“这树里话真这么厉害?” 董亦直道:“那当然,造船起楼,开路架桥,行军打仗怎么少得了数理化。” 黄秉坤心想这树里话想必就是澳洲秘术了,只听得董元老接着说:“不过数理化学的好,三观也要正啊。”看到黄秉坤一脸茫然,董元老解释道:“三观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才看到黄秉坤释然的表情。 其实黄秉坤想的是,看来髡贼的秘术行的是道法,这十诫观、人参观和嘉志观想必是澳洲三座极其重要的道观,将来有机会定要参拜一下,窥个究竟。 黄秉坤又问道:“鄙人更听闻学子每日要苦练树里话的符咒,不但要背诵还要反复抄写。 董元老笑道:“那不是符咒,是公式――公式具有普遍性,能解决世间各种各样的问题,很重要的。” 黄秉坤听得心中一喜,这公式符咒定是髡贼起秘术施法的关键所在,于是虚心求教:“不知元老可否画……哦,赐教几个公式?” 董亦直心说你要这东西干嘛,难道参观一遍后,你真的开窍了,于是掏出笔记本随手写了几个数学和物理公式给他,黄秉坤拿过纸来翻来覆去的看,又问道:“不知最厉害的是哪个?” 董亦直随手指了一个给他说:“这个,这个最重要。” 黄秉坤如获至宝,将公式纸小心藏好,准备带回家去好好的参详一番。 当晚黄秉坤便坐在宿舍的书桌前苦练澳洲符咒,抄了十几页后总觉得不对劲,一拍头,叹道:“呜呼,尽然忘了髡贼画符施法需用澳洲笔,还需由左至右横写。” 于是立刻找到学校的小卖部里买来澳洲炭笔,也学着“澳洲书法”抄写起公式来,可是常年来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书写习惯让他很不适应,不禁边写边骂:“论语云‘被发左衽’,这髡贼短发左书,果然海外呆久了变夷狄了。” 但是这符咒写的虽好,树立话到底如何讲他依然摸不到头脑――只好等黄平回来再问了。 考察团的行程到了最后一天――虽然前后不过待了二晚,但是对多数考察团成员来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在这澳洲人的学校里,留给他们的观感就是“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人”,哪怕是最最低级的初小学生学习的东西,很多也是他们完全不明白的,这让士子们觉得很受伤。对未来前途的担忧更是让他们无暇再顾及什么批判精神了。 中国的读书人,一贯以学而优则仕作为自己的终极人生目的,当他们发觉自己的“满腹经纶”都不是澳洲人选“士”内容的时候,一个个都慌了手脚。 他们的所学虽然符合大明的取士标准,但是这些读书人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就本县的文风来说,再过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出一个进士――能出几个举人都够得上修县志的时候刊录了。 如今有了澳洲人这家暴发户――不论他们是要夺天下坐龙庭,还是割据海南,对不得志的读书人来说都不啻于一次全新机会,若是能够早早的攀附上去,将来在新朝里混个一官半职总不成问题。参观团中颇有一些意在攀附上位的人,这次来芳草地也有窥探澳洲人选拔取士的标准。 现在澳洲人的学问居然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比之于这些学生有优势的,无非就是多认识些字,能作作诗之类的。 这么一来,这几位便一个劲的和经常出面招待他们的董元老拉关系,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来学“澳学”。 董元老笑吟吟的对此表示感谢,不过他表示,芳草地目前只针对少儿授课,对于成年人是不开班的,目前对成年人开得班只有扫盲教师培训班。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报名当净化营的扫盲教师,然后就有机会参加专门的培训了。 这番话一说,让众人的水退了好几尺――去净化营当扫盲教师的读书人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些进不了学的童生,没了差事的胥吏,最强的也就是落魄的穷秀才,要他们这些人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要和这群人为伍,实在有些拉不下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节 芳草地参观记--归途 董元老见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知道这伙人心里还没放下架子,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虽然传统读书人除了认字之外对元老院没什么价值,但是在社会风气上他们还享有标杆的价值。这些人如果能够转变,对元老院对整体社会的影响力将会有较好的作用――何况现在也的确缺少足够的有文化的人。 不过思想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董元老原本也没对他们的转变抱有多大的希望。当下打着哈哈就应付过去了。 今天是澳洲人的周末,家住本地的孩子这时候也可以放学回家了――因为一周只有一天假期,就显得尤其珍贵。芳草地的校门口,围着一些准备接孩子回家的家长。有的家庭呼奴使婢的一大群人来,有的还特意备了轿子,更有钱的甚至用上了马车了。 由于芳草地的教育宗旨是要泯灭学生的家庭背景,所以采取学生统一穿制服,统一配用学习生活用品,在学生接送上也有规定:凡是接送学生的,每名学生只许来一人,轿子马车一路要在校门口一百米意外的地方等待。 一般百姓和归化民家的子弟没那么娇贵:无论上下学都是自己走路或者搭乘公共马车、小火车。能来接孩子的大多是县里中产以上的家庭,其中颇有一些认识刘大霖等人的,纷纷过来打招呼。黄秉坤发现这里面很多都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子弟,他稍一打听,来念书的不仅有庶出子女,连家族中最重要的长房嫡孙也有不少――看来县里的形势早就大变了,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只见一队队的学生,在各个内务班班长的带领下,鱼贯的从各个教学楼出来,整整齐齐的走出校门后才解散。校门口顿时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平日里被管束的规规矩矩的小孩子们都和出了笼的猴子一般一个个雀跃追逐起来,又说又笑。整个芳草地大门口喧嚣一片。 黄秉坤准备和黄平一起回家,这样路上他也可以和黄平多聊聊。特别是那个和黄平拥抱的女孩子。这可是事关男女名节的大事――公然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他盘算着,黄平那小子真要喜欢,干脆和对方女孩子订一门亲也行,反正他也十五了。在临高讨老婆是件比较吃力的事,他真要有本事自己弄到老婆,倒也省得他为黄平娶妻的麻烦事了――这样也容易笼络他。 正在盘算。忽然门口的孩子中有二个跑了出来:稍微大些的男孩子拉着妹妹,脱开小伙伴们,小跑着来到刘大霖的轮椅前,毕恭毕敬的对着刘大霖鞠躬:“老爷,您好。” “好,好。”刘大霖呵呵的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妹两人,“免礼,免礼。”继而又问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学习,知道最近一次的年度选拔总评定的时候兄妹两个在各自年级的总排名中都上升了几十名,如今都已经进入了本年级前三百名的选拔组。 这选拔组可是非同小可,在芳草地内每个年级年度总评定成绩的前三百名学生就是选拔组成员,选拔组成员不但可以享受奖学金,而且就有了机会挑战进一步选拔进入快班组。 一旦进入快班组,只要不被考试淘汰,将来就包送以全额奖学金学生的身份进入中学部学习,那是妥妥的未来“精英”。不但学生个个知道这点,就是学生的家长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差别。黄秉坤也从黄平那里了解到学校有这么一个制度,知道有许多学生为了争取这年级选拔组的资格,休息日从不回家,日夜苦读。 即使这样苦读,在平均每个年级都有数千人的基数上要进入前三百名,这个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每次年级总评定都会引起一番学生们的情感激荡。黄平的成绩远在一千名之外,早就不存什么想头了。 没想到刘家的二个孩子居然这么出色!黄秉坤不由得肃然起敬,果然是书香门第之家! 刘大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这是我府上赵管家的一对孙子孙女,现在入了澳洲人的学校也都出息了――没想到也都是读书种子。” “呵呵,府上是书香门第,就是下人的孩子也能熏陶的如此出色。”王赐赶紧来凑趣。 这话在士子们看来都是恭维话,没想到这兄妹俩人一听之后不但没有行礼致谢,反而面上露出了不快之色。 刘大霖宅心仁厚,赶紧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问起赵管家的孙子今年的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是谁? “今年是个女孩子呢。”他说道,“叫戴嫣。” “是女孩子?!”众人一起面露惊讶之色。芳草地有女学生,这对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有冲击力的新闻了,但是一千多个高小一年级学生中脱颖而出的第一人居然是个女孩子,这对他们的三观来说未免太具有颠覆性了。 在他们看来,髡贼让女孩子大规模的读书纯属一种“海外奇俗”的移植而已,对女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种恩赐,没有人想过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居然是个女生。 “那就是戴嫣!”赵家的孙子忽然一指他们身后,“总评定大会上我见过她!读书好厉害!” 众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留着女学生统一的短发,穿着芳草地的深蓝色校服,和自己面目沧桑的父亲走在一起。孩子的父亲穿着打着许多补丁的土布衣裤,还留着发髻,一看就知道不是归化民。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海货的腥臭味,大约是个渔民或者赶海的。 原本大家见那少女面目较好,肤色也算白净,还以为是哪一家中产人家的孩子,原本想打个招呼,见识一下,一见居然是个贫苦无知的普通百姓,顿时都没了攀谈的兴趣。 黄秉坤在五味杂陈中等来了黄平――黄平似乎对二少爷亲自等他回家并不是十分的感激,反而面上流露出拘谨的意思来。黄秉坤要他向诸位参观团成员行礼,他也一脸老大不情愿的神情,黄秉坤看了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回想从前他出去拜客,黄平送贴请安那种利落劲,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由于芳草地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就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临高城铁也修到了芳草地,连接了县城和百仞城。考察团的诸位因为居家各不相同,就在站台上分手了,黄秉坤一方面自告奋勇要送刘大霖回去,另一方面他也得到县城外的公共换乘站才能坐到公共马车回黄家寨去。 站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排着队准备坐车回家的学生,看到刘大霖一行人过来,站台上的学生们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排到前面去。 刘大霖夸赞了几句孩子们懂事。其中一个孩子答道:“老师们都教了:要尊老爱幼,要帮助残疾人。老爷你腿脚不好,让你优先上车是应该的。”刘大霖哈哈大笑起来。 呜――随着一声汽笛声,铁制的火车车轮滚动了起来,带着满满的一车人,喷着黑烟沿着铁路向临高县城的方向行进。参观团的成员买了最后一节的头等车票,免得与前面车厢那些原来的佃农、长工、还有什么职工们挤坐在一起。 大家遵刘大霖为长,让他坐在了窗边,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刘大霖望着窗户外铁道旁的风景。恍惚间已经记不清澳洲人没来之前是什么样子了,似乎文澜河对岸冒着烟的工厂从开天辟地就一直存在似的。还有连成一片的良田,澳洲人为自己的移民新建的村落里成排的房屋…… 田地里往来劳作的农民和郁郁葱葱的长势,预示着今年又是个丰年。丰年,临高在澳洲人来到之前,似乎从没有丰年。 “真美啊,可惜---”刘大霖喃喃的嘟哝。 “老爷可惜什么呀?”问话的是刘大霖家的赵管家的孙女。 可惜什么?刘大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可惜什么,抚摸着赵家孙女的头,良久才说:“这临高真美啊,可惜呀,我身子不中用,没什么用了。” 赵家孙女甚是乖巧,说道:“老爷您说什么呢?首长老师说了,您老是临高历史上第一个进士,只要您老能常常出来走走看看,就是对百姓都是莫大的好处呢。” 这话当然包含着女孩子刻意恭维的成分,但是刘大霖也知道澳洲人的确是这么想得:他就是县里的知名人物,只要他经常出来活动,等于就是认可和支持澳洲人在这里的统治,是争取民心的绝好题材。 他带着笑容说道:“言过其实,言过其实。” 黄秉坤坐在车厢后面的座位上,和黄平两个人窃窃私语。 他问黄平,那个拥抱他的女生是谁,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黄平一听问这个顿时脸红了起来,忸怩道:“少爷问这个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节 归家之后 “大庭广众之下,不忌男女有别,公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黄秉坤一听这小厮还公然问他这个主子“做什么”,不由来了气,当下立马摆出主子的威风斥责起来,“你好好的本分人家子弟,切不可学那浮浪不肖子弟之举!” 黄平不敢顶嘴,但是满脸都是不服之意。黄秉坤又把口气缓了下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若那个女孩子是本分的良善人家孩子,我为你做主去提个亲,将亲事订下,明后年就给你们完婚。” 他愿以为黄平会感激涕零,没想到黄平反而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二少爷,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学校里学生不能订亲,更不用说嫁娶了……” “既然不可,那你为何又与人家这般……这般举动?”黄秉坤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今是读书人了,读书人要有清誉。人家女孩子也有名节。” “二少爷,我和那女孩子只是互有好感……没,没往那里想……”黄平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秉坤开始闹不明白了。 黄平脸上露出了“和你说不明白”的神情,只好勉强说道:“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我们都很喜欢对方……” 黄秉坤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找到个形容词:“是红颜知己喽?”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黄平松了一口气。 “她是何等人家出身?”黄秉坤依然紧追不放。 黄平无奈:“她是归化民家出身的,老家是广东的,如今爹妈都在农委会的农场里做工……” 黄秉坤听说对方父母不是什么微贱出身,而是本分农户出身,稍觉安心,正色道: “你既不愿意和人家订亲,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唐突之举以后切切不可再做了!”黄秉坤谆谆教导,“” 黄平只好应道:“是,小的明白了。” 黄秉坤回到了黄家寨,却知道自家老爹居然刚刚决定把黄家名下的大约一千薄亩包给了天地会。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父亲居然因此裁撤了黄家寨的团勇。 为了表示合作,黄家去年已经购买了天地会的农业科技服务――虽然当初的出发点不过是虚与委蛇,算是花钱买个平安,没想到去年的天地会科技服务让黄家的收入翻了一倍多,这使得原本对天地会的意图和出发点抱有警觉的黄家老爷和大少爷都对天地会有了兴趣。二人商议,自家名下有近千亩薄田,佃给佃户耕种几乎收不到什么租子――硬要收租的话恐怕佃户都得活活饿死。而黄家寨的佃户又是乡勇的主要来源,黄家自然不愿意太过得罪佃户。 如今临高局面已经明朗,治安良好,黄家已经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继续“办团”了――黄家寨维持一支几百人的乡勇队伍的花销是很大的,黄家寨上上下下早就对此苦不堪言了。 过去是为了在混乱的社会秩序下“生存”,不得不如此,眼下土匪即已肃清,有伏波军这样强悍的存在,黎民也不敢作乱,再花钱养着这远远超过寨子规模的团勇未免太不经济。因而早就有呼声要求彻底裁团了。 这一次,黄老爷直接将大部分团勇裁撤,只按照村里的人口基数保留几十人作为髡贼要求每个村子必搞得“村民兵”。 这么一来,黄家就没必要为了养活乡勇继续搞这种没收益的事情了。黄家的大少爷黄秉诚专门去了次天地会,拜访了叶雨茗,达成了将这些土地和上面的佃户“全包”给天地会的业务合作。 黄秉坤听到裁勇包田的事情,大惊失色――这可是在自断爪牙啊!黄家寨能够在临高享有崇高的地位,和他们家几代办勇,一直是乡里的“栋梁”有直接的关系。如今裁掉了团勇,又把对田地佃户外包出去――难道父亲不知道临高这地方最要紧的就是人口么?这些佃户都是多少年沉淀下来的“老户”,很多跟着祖父、父亲打过仗。就算不打仗,这许多人口也是难得的财富,爹怎么一下子老糊涂起来了。 他赶紧去找父亲和大哥,却没有找到――仆人回说老爷和大少爷都在花厅见澄迈的宋老爷。 这位宋老爷是黄家的世交――不但是世交,还是黄家老大的岳父。情分不比寻常。黄秉坤赶紧赶去花厅。 花厅上,宋宗茂宋庄主正在高谈阔论。他说是串串门子,看看女儿和外孙。不过大家都知道宋庄主是来讨主意的。 宋家是澄迈县的大族,原来澄迈的首富宋宗会就是宋宗茂的族兄弟。宋宗茂虽然没这个族兄弟那么有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们,坐拥几千亩土地。原本这些土地都佃了出去。自从澳洲人打败官兵,在澄迈县建立“善后局”,接着又成立了“澄迈县办事处”和“澄迈县咨议局”之后,澄迈也如临高一般渐渐发生着变化。 剿匪、丈田、清查人口。厘清税赋,推行新税制……一步一步的做了下来。宋宗茂虽然对其中一些政策颇有微词,但是好歹澄迈也算气象一新,地面平靖,不论穷富,大家的日子都比过去安定多了。 但是最近澳洲人的举动却着实让他慌了手脚。农委会在澄迈大举开荒办农场,大肆招募农场工人。据说待遇优厚。不但原本管顿饱饭就来的长工短工纷纷“辞职不干”,连带着佃户们都闹着要减租子――要是不减他们就威胁要退佃。用佃户们的话来说:如今澳洲人来了,去给他们当长工,不但吃得好,还有房子住,比当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的佃户强多了。 这么一闹,宋庄主就再也坐不住了。自从清丈田亩,开始推行新税制之后,他在税赋上的负担比过去重了不少,而且大量的澳洲货涌入澄迈,这方面的消费开销大增,宋老爷原本还想加租子,这么一来,别说加租子了,今年还有没有人给他种地都成问题了。 宋老爷情急之下想到自己的亲家是临高咨议局的委员。既然是委员,想来和澳洲人走得很近,临高又是澳洲人的老巢,便来讨个主意。 “……哎,没想到这五万朝廷大军,几天就被打没了。当初朝廷大军来的时候,我庄上也是出了不少钱粮的,差点把库都给搬空了――真正是害人不浅!”宋总茂正在花厅上高谈阔论,“当初这个窟窿还没补上,原本指望着这几年地面平静,慢慢的补回来,没想到澳洲人又来这么一出!这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这起子刁民!当初若不是看他们可怜,佃给他们田地,早就是饿殍了,如今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无父无上的话来,真是,真是……”宋宗茂边说边连连摇头。 在元老院的统治下,租佃地主的负担是很大的。全面清丈田亩之后,他们失去了隐田上的利益,实行新税制之后,不但撤销了明面上的大明治下的免税优待,还使得过去暗中勾结胥吏玩弄的种种作弊逃税手段全部无效。这就已经让地主们叫苦不迭了。而且他们还必须按照累进制按照较高的税率缴纳累进农业税。这使得很多租佃地主破产,只能卖掉土地进城务工务商,余下的纷纷改弦易辙,要么将土地转包给天地会,要么转型自己经营土地。 黄守统劝慰道:“这也是大势所趋。既然佃出去诸多烦难,不如干脆包给天地会如何?佃户们再刁,自然有澳洲人和他们说理。” “包给天地会倒也省心,只是从来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宋老爷说道。他的担心是怕天地会会不会象某些大户那样搞“投献”之后翻脸不认人,黑了他的地。 黄守统当即表示,天地会是靠得住。自家和澳洲人的合作收益不坏,所以今年打算把成片的地连着上面的佃户一起包给天地会去耕种了。 “澳洲人信义二字还是持得主的,这方面,宋老爷倒不必过虑。” 宋老爷被黄守统这么一说,心思便活泛起来。与其这么和佃户对着干,弄个大家不落好,干脆包给天地会也是个出路 他接着又打听起第二件事来了。 “听闻澳洲人在临高办了一所‘澳洲书院’?” “正是,已经办了好几年了。名为芳草地。” “听说不少临高缙绅大户家的子弟都去入学了?” “有不少。” 宋宗茂吞吞吐吐的说因为前阶段听说自家的族兄弟宋宗会把一个儿子送来临高念书了。这让宋宗茂有了危机感。宋宗会原本就是县咨议局的委员,澳洲人的眼中的红人,他再把一个儿子弄去临高读书,不用说是就是送“质子”输诚了。自家原本就没混上委员,要是再在这方面落了后,将来这县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么?虽然他们是一个宗族的,到底也是远房隔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节 无可奈何 他此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打听着芳草地的情况,再考虑是否送儿子到临高入学。宋宗茂在子嗣上不算很旺,只有二个儿子。大儿子念书不成,不能进学一直是个童生,只好在家帮他经营家业。二儿子十四岁了,读过几年私塾,不过澄迈这地方科举和临高差不多,靠读书出人头地的可能性很低,至于混个秀才功名,如今又没有免粮的好处,而且澳洲人也不看重大明的功名,便起了拿这个儿子当“质子”讨好澳洲人,增强自己在县里地位的念头――据说很快县咨局就要换届了,自己说不定能给澳洲人挑上。 宋宗茂按照最朴素的王霸思维,认为澳洲人眼下正是收拢人心之际,自己只要把孩子往芳草地一送,那就算是铁了心上了澳洲人的船,澳洲人必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要知道哪怕是给澳洲人当个大头兵,家眷在县里都是高人一等的有优待。 黄守统对芳草地所知甚少,只知道黄平去了芳草地之后眼界大开,的确学了许多澳洲人的学问,但是学校到底怎么样,他并不清楚。当即关照人把刚从芳草地回来的黄二少爷请来叙谈。 黄秉坤原本正在偷听二人的谈话,现在听说要请他来,赶紧从屏风后面溜出去,回到院子里,装作刚刚到来的模样。 关于芳草地的问题,黄秉坤却很难回答――一个劲黑是不行的,老爹也好几次问过黄平的话,对芳草地知道一些,但是说好那是满心的不乐意,再者他对澳洲人在芳草地的教授的澳洲学问和校风也颇有微词。 不够,看这宋家老爷刚才流露出来的意思,哪怕这芳草地是火坑也准备叫孩子去跳了。 黄秉坤只好重点在学风上大做文章,澳洲学问有用,这已经是很多人的共识,而且宋老爷的本意是“质子输诚”,从这点来说学校里教什么他也无所谓。 不过,这种土财主最重“家风”,最怕孩子在外面学坏――古代社会的原始积累很困难,要有积累就要拼命的压缩日常开销,很多乡间土财主的土地财产都是一点一滴,好几代人一文钱一文钱,一斤粮食一斤粮食的积攒起来的,十分不容易,万一出了个败家子,多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黄平就被拉出来当了方面典型,至于女学生裙子很短,伤风败俗不过这说辞里的添头罢了。 果然,这番说辞说出来,宋老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黄家老爷也只好沉默不语,他们这些人秉承的都是“德大于才”的观念的,最怕子弟学坏。现在听黄家二少爷说芳草地是这么一个“伤风败俗”之地,不免踌躇起来。 宋老爷思虑再三,又开口问了许多学校的食宿学习条件等等的事情。听说三十个人睡一间屋子,几千号人一起吃饭,他脸上的踌躇之色愈发浓厚。这之后就没再提起去芳草地念书的事情。过了一会便告退先回房去休息了。 黄秉坤心中暗暗得意:总算又免了一个良家子堕入澳洲人的魔掌――这澳洲好似有迷药似得,一旦进了那学校,一个个都性情大变。眼见宋老爷已经走了,他才向父亲提起“正事”,埋怨他怎么裁了团,还把这么多土地和佃户包给了天地会。 “……爹,您这是糊涂啊,我们黄家之所以历来是临高的‘栋梁’,不正是靠着这乡勇吗?如今您老把地包出去,团勇给裁撤了,这不是自断爪牙吗?今后咱们家还不是被髡贼捏圆揉扁随意搓弄吗?” 黄守统看着甚是激动的儿子,他十分了解这个儿子的失落感――黄家大少爷从小以读书为重,对舞枪弄棒不感兴趣,一直是帮着家里料理家业。平日里练勇、带勇都是这个二儿子陪同左右。这些年前前后后也为本县出过不少力气,堪称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自从县里和髡贼冲突失败,髡贼势力渐渐渗入临高,黄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引以为豪的乡勇除了在剿匪的时候带出去打过几次小规模的仗之外,就已经沦为成建制征发的民工了。黄家在县里的影响力不断下降,现在已经和县里一般的缙绅大户无甚区别了,虽然是县资局的委员,不要说远不如当初投靠及时的刘家、张家来得说话响亮,就是比起同期投靠,表现更为积极的李孙乾家都差了一大截。 更不用说自己的三儿子当初就是和髡贼打仗死得,这个心结,黄家的人没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 “秉坤!”黄守统低声说道,“你以为有了这几百乡勇,澳洲人就不能将我们捏圆揉扁了么?!” 黄秉坤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几万朝廷大军一天功夫就被打得灰飞烟灭,难道你以为黄家寨能延续至今是因为髡贼忌惮这区区几百乡勇?!我看你才是糊涂!” “是――”黄秉坤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然而他并不服气,又进言道:“髡贼毕竟根基浅薄。您现在加入了那个劳什子的天地会,哪日朝廷杀回来,咱们这是通贼呀。” “朝廷?”黄守统苦笑一声,“你还指望朝廷杀回来――前年朝廷输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到我们这个千万里之外的边陲小县?澳洲人至不济也要在这海南岛上裂土封疆了。刘先生上次和说大明怕是病入膏肓了,你爹我才学浅薄,看不出大明是不是真得要完,可是大明的琼州府那是铁定要完啊!咱们家不求做新朝权贵,也不能跟着大明玉石俱焚啊!” 他知道二少爷一直在私底下玩弄对抗澳洲人的把戏,一直为此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澳洲人拉清单,那黄家寨就是苟家庄第二。 苟家灭了固然不可惜,但是澳洲人那股子“灭此朝食”的狠毒劲却让他暗暗心惊。真要到了这一步,黄家那是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来――就好像现在的苟家庄,已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你的三弟,可是三弟已经死了,黄家还要延续下去……”说到这里,黄守统已经老泪纵横了,黄老头子一哭,惹得黄二少爷也哭了出来。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完收泪,黄守统又说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把大哥的一个孩子送到芳草地去念书。黄秉坤知道这是老父的“输诚”之举,再千万个不愿意也无法反对。毕竟比起个人,家族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几十户佃户包出去我们也亏了――他们以后就成了澳洲人的人了。您老知道咱们这里值钱的不是地,是人呀。” “庄子现在哪里还养得起这么多佃户。”黄守统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几十户人家,原本佃我们家的地就是半饥半饱的,咱们不免他们的租子早就饿死了,所以才肯出死力卖命。再说过去咱们爷们给县里出力大,皇粮国税的县里的老爷也睁一眼闭一眼的,这才能维持到现在。” 黄家寨目前苦逼的经济状况已经容不下他们继续搞过去的那套了。以往黄家寨虽然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来办团,维持着一支和寨子规模很不相称的团勇队伍,但这是靠着附近各村寨帮着“协饷”,官府要用到他们的时候,总还要给些好处,这样才能一直维持下来。现在这些经济来源全部断绝了,再办团就得贴着家里的老本去干了。 过去办团,不但能保境安民,一年下来多少还能有点结余,现在别说结余,连维持费都支付不起,勉强维持下去,黄家最后的命运就是破产卖地――髡贼可就等着这一天呢,所以熊主任从来就没硬性要求各村寨废团勇,而是将他们直接转为民兵。但是在运用上,各村的民兵要经常为县办“支差”的,虽说口粮不用自备,但是每次拉走一大批青壮年对村寨也是负担。结果乡勇规模越大的村寨,支差负担就越大,各村寨仅仅是出于社会环境变化,受迫于经济压力就纷纷废掉了团勇,改成规模小得多的村民兵了。 “难道就不能像澳洲人那样开荒……” “种子呢?牛呢?”黄守统无可奈何的说道,“开荒不是没开过。可是光咱们庄子里的人力物力,修不起水渠,改不了水土,开出来地都是薄田,若不能得到天地会的种子和肥料,那不和以前一样么,有什么用?” 黄秉坤无可奈何,他知道爹说得话没错,这地在自己手里就是土坷垃,到了澳洲人手里就是金坷垃。 然而黄秉坤对抗髡贼的心态并没有改变,他不甘心琼州就这样慢慢的变成了新澳洲,因而决定暂时蛰伏起来,等待着新得机会--在海南岛上已经不再有能够对抗髡贼的势力,只有找机会去大陆上寻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节 拾贝人 清晨,天色微明,博铺要塞的灯火依旧通明。夜班哨兵打着哈欠,巴巴的看着炮台上的值班钟,希望换哨的时间早点到来。 在两里外的海滩上,几个背着背篓的男子借着远处灯光,已经来到了沙滩上。 此时天还没亮,海滩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当地渔民,分成几拨相隔几百米米各守一处,看到几人来此,面目都有些不善。若不是元老院的治安处罚十分严厉,看情形是早就要开打了。 “老戴,选哪?”看到周围都是人,几人有些心急,海潮涨跌各有不同方向,选错了地方多走路还在其次,关键卖钱就少了。 一个面相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上前,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满身是灰,脚下穿着临高鞋厂的木底布鞋,他皱眉看了看已经开始翻涌的海面,又算了算时日,才低声说道:“来。” 几人绕过守好位置的人群,在一处稍微有些内凹的海滩处站定。 此时潮水已经开始迅速褪去,海滩瞬间沸腾起来,捡拾早潮水产的人们纷纷开始行动。 退潮后,海滩遍地都是海草海藻,活虾和螃蟹慌慌乱乱的四处爬行。 “老戴好本事,真多,大家快捡。”几人惊喜出声。 笑呵呵看了看有些慌乱的同伴,被称为老戴的戴德厚不慌不忙,他先脱下鞋子,塞在腰间,然后才开始动手,目标却不是显眼的虾蟹。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安安稳稳躺着的贝类上,避开个大壳硬的海螺之类,他用最快的速度捡起一个个牡蛎、贻贝,文蛤之类的小软贝,顺手在海水里漂去泥沙,才丢到竹篓里。 这些大海的子孙,是首长们恩赐的财富啊! 不过一会儿功夫,竹篓已经满得冒尖,戴德厚随手帮两个还没满的同伴装上几个。 “走了!”有人心急招呼着,几人已经疾走离开,海滩的拾贝人大多都还在埋头忙碌。 背着湿淋淋,沉甸甸的竹篓,此刻戴德厚的脚步却格外轻快,想到很快就能换到流通劵,连续熬夜的疲惫在这时候都淡去了不少。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博铺港区。最里面的码头不能随便进去,不过港区的商业街有首长们的海产加工厂门市,即收购也销售。这里每天早上都有很便宜的水产卖,前些时间忽然开始收起了虾蟹贝壳之类。 门市部的大院有好几个门,都是24小时敞开的。戴德厚一行人从侧门进去。里面的地方很大,一进去就是个大院子。停着七八辆卸了套的四轮马车。靠着墙堆放着成叠成叠运送渔货的木盘、竹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海货的腥臭味。地上还残留着大滩的水渍和鱼鳞、鱼骨之类的垃圾。 戴德厚来到门市的收购站前,煤气灯已经关了。打着呵欠的收货员搓着手,招呼戴德厚和同伴过去码秤。 收货员背后,隐隐可以看到水产加工厂,那片建筑背后连着渔港码头,那里似乎总有归航渔船在卸货,一筐一筐渔获不停通过轨道板车送往车间里面,加工处理之后,一部分就会送到门市来卖。 “嗯……”收货员对着手里的小册子,仔细翻看着竹篓里的贝,然后又尖着鼻子嗅了嗅,才点了点头,“都是软贝,新鲜度二级,倒秤上吧。三十大斤,对不对?好,拿着。” 收货员飞快的在板夹上写了几行字,刷得一把扯下一张来递给他。 新鲜度是什么,戴德厚不明白的,但他见惯了秤砣,这二级软贝三十大斤能换到十五元流通劵,他数得很清楚,笑呵呵接过收购单――到兑换处换成了三张黄色纸票,小心贴胸放好。 拾贝是个苦差事,尤其这早潮第一班,首长们规矩又严又多,不但晨间响午各是各价,从海里捞起来也是一盏茶一个价,超过一个时辰就不要,硬的大海螺价钱不行,虾蟹之类活物虽然价更高,但是破了坏了也不值钱,反而不如这小软贝划算,而且每日收满三百大斤就不收了,所以每日早上几拨人轮流抢。 只不过这大早上头批的收入倒是真不错,这一个时辰比他做的临工要强多了,可惜每日早潮没定数,也只能隔三岔五捞这么一次。 几个同伴都是儋州人,拾贝认识的,老乡互相照应下,戴德厚以前收过渔货,对儋州澄迈这一线的潮很熟,因此在几人里隐隐当个头。 “老戴,走去喝一杯?”几个同伴也很快都秤完了,热情的招呼他。 “不去了,回去早点睡,晚班还得去扛活。”戴德厚笑呵呵的回绝了,熬通宵太累。 和同伴分开后,戴德厚转去门市正门,那边已经摆上了今早归港的渔获。 虽然还是清早,来买便宜打折鱼的百姓已经不少了,有些甚至是从县城出来的,反正现在有了火车来去也方便。 和当地常见的卖鱼摊贩、小店不同,海产品加工厂在这里的门市比东门市那个直销店还大许多。原本只做批发,后来火车通了才开始零售,就好像一个专门卖鱼的集市,不但本县人喜欢来这里买,听说就连广州的客商也有跑这里来进货的――这里能够买到很多稀罕的鱼,价格也比广州本地便宜,而且这里还能提供加冰包装业务,塞满冰块装着海鲜的木箱装上大波航运的快班轮,运到广州比从黄埔打上来的鱼还要新鲜些。 门市里面分好几个区,干货区都是海产制品:海带、紫菜、鱼片、鱼干、鱼露、蚝油、虾酱、鱼丸、鱼肠之类应有尽有,都用粗纸或者小竹筐、草包之类的包好堆在货架上;鲜货区面积最大,大鲜、石斑、点蓝子、马鲛、黄鲷、明虾、花蟹,各类常见不常见,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鲜鱼活虾活蟹,都活蹦乱跳,养在一个个小水池里。屋顶上有根粗大的铁轴,不断的转动着,用皮带带动着一个个池子里的水车不断的翻动水花;里面最新奇的是冰鲜区,首长一年四季都有用不完的冰,鱼都码放在竹筐和木盘里,用冰沙盖着,虽然是死鱼但买回家吃一样鲜美,关键这冰鲜鱼售价只有鲜活鱼一半,早晚打折更有两三成的特价。 戴德厚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虽然和鱼打了半辈子交道,却依然逛得有些眼花缭乱。 首长们真是本事大,戴德厚心中暗暗感慨,这里有些鱼虽然常见,但有些鱼这个季节就非常罕见了,比如那带鱼冬天最喜欢躲在海深处,普通渔网捞不起来,用长线竿忙半天也就钓几条,可眼前这竹篓就有几十条,而且他从来没见这门市什么鱼卖断货过。 不过他也奇怪,为什么首长能捞那么多鱼虾,反而还要开市收购活虾贝壳之类的,自己捞不完了? 现如今临高的渔获如此便宜,让附近不少渔民没了活路,大多都只好入首长的伙:有点积蓄,有大船的参加渔业合作联社,没钱的,船小的,只好去给临高渔业公司当渔工。单干户越来越少了,戴德厚自然不知道这是临高渔业公司故意所为,只为更大限度利用渔民这种特殊的人力资源,何况这些在远海批量打捞的冰鲜鱼,成本也不高。 想想下午要去学校看女儿,戴德厚一咬牙去了鲜货区,这里价钱比外面贵一倍,通常只有县里的富户和做生意的酒楼才会来买。 戴德厚进去后,看到水池都摆着价牌,他认字,就挨着一个一个看,很多鱼的名字都和习惯的不同,比如大鲜首长们叫大黄鱼,这里的鱼其实大部分外面冰鲜区都有,只不过这里个头要大许多,都是活蹦乱跳的。 又绕了一圈,许多没见过名字的鱼,那售价戴德厚看着心惊胆战的,忙回到门口,让店员帮着选了条小点的大鲜,称好装在一个木桶里,又舀了一瓢水进去,他才心疼的掏出两张黄票子,这钱都够一家人吃一天多了,随后又去干货区用找零买了一小袋鱼片,这个女儿喜欢吃,然后买了一袋鱼丸和一罐虾酱。 这鱼丸最是划算,价钱只比米价高点,比打折杂鱼还便宜许多。他自然不知道这玩意用的红薯淀粉和各种不上等级的杂鱼打成的鱼糜,又是半机械化大批量生产,不费人工,成本自然低。 戴德厚手里提着桶,鱼片鱼丸虾酱放入背篓,迈着步子来到博铺火车站,找出<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牌递过门房查验。 上工的地方在马袅那边,这火车<a href=&039;javascript:void(0);&039; css=&039;votebtn&039;>月票</a>真是方便,没这个他得走几个时辰路来回,也就没可能赚这十五元流通劵了。 进到站台倒巧,很快来了一班车,早上人不太多,戴德厚上了最后一节板车,找个位置把木桶放地上,随后抱着木桶坐下。火车很快开了,他忍着困意,看向车外。 不远处就是博铺到东门市的大路,或者首长们的说法,公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贝壳的用处 天才刚刚大亮一会,大路上行人和运货的车已经不少了。戴德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条大路的时候,那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真是惊得他眼睛都合不上,就是说书先生嘴里那些名都古城的街道,怕也比不上这临高的百博路。 没想到这样的大路首长还不满足,后来又修了这条铁路,这可真是用铁铺得路啊!一根根比胳膊还粗的铁条子铺在木头上,这种挥霍无度的感觉让戴德厚每次看着都觉得心疼――这得花多少钱啊。 大路和铁路毗邻修建,离抱甲河――首长们起了个文澜河的雅名,他还是习惯旧名。戴德厚隔着一排一排樟木桩子远望,对面的稻田分成大大的方块,更远处的莪香岭――现在叫高山岭了――坡上,一条条更大的引水渠将多召来水库的水引过来,旁边还修着一溜溜平房,那是首长们的雇农住的地方。 前些日子秋收大忙的时候,戴德厚去做过季节短工,下过农场里的稻田,那地里满满都是等着收的稻子,沉甸甸的金骨朵看着就喜气。 首长们真是好本事,连这稻子也能弄得那么好。 戴德厚今年正好四十,他家先祖原本就是临高人,后来祖上分家,他家这一支去了儋州置地过活。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算是家境小康。他家里有几亩薄田,在儋州城里还有个小铺做点鱼虾贝的干货生意,温饱不成问题,但前几年儋州闹风灾,他家不但受灾颇重,他还意外受伤,只好借了贷,这几年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后来澳洲人到了临高,开始大家以为就是厉害点的海盗,闹闹就走,没成想不过一年澳洲人的路都修到了南宝,这时候儋州也人心惶惶,原先的贷主举家搬走,非得要他立刻还贷,他被逼得没法,只好低价变卖田产还债,随后儋州市面又突然冒出许多廉价临高渔获,他的干货生意一落千丈,亏了一大笔,全家生活顿时没了着落。 戴德厚想想自家在临高还有同宗亲戚,虽然只是年节有来往,但多少能帮衬帮衬,又听说临高在澳洲首长治下市面非常兴旺,有很多生意可以做,就想着干脆来临高找饭吃。 来了才知道,这边首长卖的渔获如此便宜,他的老本行干不了,他也想过入首长的伙,但这澳洲首长可不是普通的海匪,去给他们做活要入他们风俗,剃发易服。 戴家先祖戴定实本是宋代举人,是临高历史上的名人之一。虽然到他们这一代文风早已沦湮,戴德厚身上到底还有几分文气,再说老父母还在,也不敢去给他们受这份罪。 还好这边不缺活计干,戴德厚一家租了亲戚的房子,他四处打临工,老父母和妻儿做些小买卖,温饱好说,就是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在一大片修了半截的楼房工地不远处,火车开始减速,缓缓停靠在站上,随后响起了报站的喇叭声。 “乘客请注意,乘客请注意,马袅新区站到了,马袅新区站到了,在此下车的乘客请排队下车!下一站是马袅工业区站。” 戴德厚赶紧下了车,这工地就是他晚上做临工的地方,是什么职工家属区,都是楼房,职工才有资格买,这里倒退三里多路,再走两里路就是他全家暂住的地方。 此刻白班已经开工了,上千穿着蓝布工作服的工人在里面干得热火朝天,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各色杂服的男女,要不在火车站和工地间来来回回,在工头指挥下或搬或扛,将火车站上吊臂刚刚卸下建材搬到工地,要不做些挑石子拉独轮车之类的力气活,这些就是和戴德厚一样的临工。 “35组的都过来签到,准备上工了!”一个剃了头,穿着蓝布衣服的工头拿着个板夹跑了过来。 戴德厚赶紧过去,所谓签到就是在纸面上按个指印,然后就领工具开始干活。 临工干得自然都是些简单的力气活,采用计件制付报酬,当然待遇也不高。更别说和正式职工比了。 首长们这正式职工的待遇,戴德厚自从打听清楚后很是羡慕:收入是他好几倍,全家每天都吃得起荤――当然是海产品的荤。临高市面鱼不贵,尤其海产品厂的鱼丸、鱼肠之类的东西很便宜,就算是他家这样打零工的自从搬来这边也能隔三岔五买来吃――最要紧这职工首长还给解决房子呢,每个月付一些流通券就行,比他全家窝在亲戚家的偏房好多了。 临高现在人越来越多了,百仞城周围活计多,讨生活容易,就是想置个宅子太难,首长们的地盘大房子也越修越多,却得入伙才有份买。其他当地人的宅地,来了临高一年眼看着那卖价直溜溜的上窜,现在开高价也少有人愿卖,再不早点弄一间屋子,恐怕将来要没有立锥之地了。他家总不能一直借住亲戚家里。 博铺海产加工厂在蒸汽萦绕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天蒙蒙亮就收来的最新鲜软贝,此刻都已经被小心剥取了肉质,用清水洗涤了数次,分类装在不同的瓷缸里。 “恩,这缸都是牡蛎,百分之十五就行,就是一成五!” 胡仪成盯着徒弟记下数字,别把盐酸浓度记错,然后又写上日期和种类,再贴在瓷缸盖上,才收回目光。 各种不同的虾蟹贝类,由于甲壳成分不同,不但需要不同浓度的盐酸来溶解,需要的加工时间和收率也不同,所以收购价自然也是大不一样的。 靠墙摆着已经开始酸浸的瓷缸,胡仪成走到那边,看了看牌子,打开其中一个,拿起瓷棒在里面搅了搅。 “嗯,就这样没气泡才对,这缸可以拿去清洗了,多洗几次!” 看着工人粗手粗脚的样子,胡仪成免不了有些火气,海产加工厂工人的素质比制药厂差远了,有乙种文凭在身的只有几个土著管事,但他们要负责本职,这些普通工人都没多少文化,粗心大意,做事不牢靠都是好的,前几天还有工人还因为好奇盐酸是不是又咸又酸去喝的!让他不得不放下制药厂的事,亲自来这边看着。 早班工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开始用清水一遍一遍清洗,由于没有酚酞和甲基红之类的酸碱指示剂,所以只好多清洗几次来确保中性,效率低浪费水也顾不上了。 胡仪成又走到室外,那里有两台瓷制的蒸锅,正在对清洗之后的原料进行碱煮,需要用百分之四的氢氧化钠溶液煮沸两次。 然后就是之前最头痛的脱色工艺了,由于没有高锰酸钾和亚硫酸氢钠的稳定供应,所以只好不断试验改进工艺,这也使得项目量产进度拖后了许多。 目前是用百分之四的稀盐酸浸泡,不停歇的搅拌两天,然后阳光下暴晒一天,得到半成品甲壳质。 之后就能送到制药厂去用百分之四十的强碱蒸煮六小时,洗涤脱水干燥后,就能得到了目前急需的产品――脱乙酰甲壳质。 这是一种玻璃状洁白透明的胶体溶液,它不溶于水,也不溶于稀酸稀碱,有很高的粘度,耐晒,耐热,耐腐蚀,不潮解,不风化,不畏虫蛀,防皱防缩。 由于这些性质,它有广泛的用途,在纺织工业上可以作为定型剂,能生产出挺括水洗不变形的衬衫领子,或者作为染料涂料的高级固色剂。在电力工业上,它可以作为特种电线的保护膜,或者作为绝缘材料。在造纸工业,它又是电容纸,钞票纸,铜板纸等等高级纸张的原料。在食品工业,它可以作为增稠剂,也可以作为高级白糖的澄清剂。 当然在临高,它现在最重要的用途是医用上,虽然现在还缺很多试剂,没办法生产手术缝合线,但用明胶,甘油和脱乙酰甲壳质生产止血敷料却并不困难,无论是北方如火如荼的发动机行动,还是临高遍地的工地,大出血这类外伤都非常普遍,这些止血敷料能拯救很多人的生命。 靠,又废了一缸,胡仪成回到屋里,看着工人一脸慌张的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 “这缸报废吧。”胡仪成无力的摆了摆手,丢出这句话。 由于缺乏现代化学制剂,检验手段原始,临高生产药用脱乙酰甲壳质,在工艺上都按最严格的标准来执行,比如原材料的新鲜度就制定了极其苛刻的标准,所以不能把甲壳运到百刃城的制药厂再生产,只能在港区的海产加工厂加工成半成品,稍微不符合标准,就只能报废送去制衣厂或者造纸厂做废物利用。 药用需要最新鲜的甲壳材料,冰过的死物暂时不能用,而临高渔业公司在远洋打捞的鲜活甲壳类海产,通常只保留最有经济价值的,用于制药太浪费,当然随着工艺改进,以后不需要这么新鲜的原材料,自然就会调低收购价乃至停止收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房荒 阳光透过做工简陋的百叶窗,洒在杨云的脸上,使得他脸上纠结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清晰。 杨云此刻正看着手里那份报告,他的双眉扭成麻花,渐渐松开,随后又拧成了油条。 他身侧,民政部实习生戴秀,正弯腰低头,毕恭毕敬站着。 戴秀是临高本地人,戴家先祖原本也算书香世家,不过到她父亲戴德高这一代早已不再弄文,只靠着侍弄祖传田地为生。 澳洲髡人突然登陆,在开始的惊吓之后,戴德高靠给首长们卖粮卖菜很是赚了一笔,随后心思一动,就把待字闺中的二女儿戴秀送入了国民学校。 按明代的审美风俗,戴秀属于身材高大不好出嫁的女孩。但是戴德高从和首长们的接触中知道这伙“髡人”喜欢身材高大的女子,不喜欢瘦弱娇小的。特别刘家的闺女嫁给了勋首长之后,他就动了心,想看看首长里有没有谁看得上这个女儿。无奈戴秀姿色平平,芳草地里又管理严格,根本没有多少和男首长单独接触的机会。 拿到乙种文凭之后,戴秀因为年纪超过了十五岁,成绩也不突出,没能继续读高小。因为她是自费学生,去向并不受民政部门的控制。可以自由择业,戴德高便叫她回去,预备着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弄笔彩礼。可是戴秀已经不想回家去早早嫁人了,就自己拿主意报名入了行政部门当实习生――戴德高原本是不肯的,但是也知道元老在贯彻自己意志方面有多坚决,所以只好听之任之了,纵然一时换不来彩礼,好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带点钱回来。 通过政检之后被分配给民政口,她白天在大院内工作,晚上民政部有首长轮流给她们做专门的夜间培训,这样不但衣食无忧,有一点收入,还可以住在职员宿舍里,不需要回去了。 此刻戴秀倒并不怕对面的阎王脸,杨首长虽然偶尔会色色的口花花,但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 她眼角瞄着杨首长那件崭新的衬衣,那雪白的竖立衣领怎么看都很英气,心里却盘算着存的流通劵还差多少,才能换回东门市那件垂涎已久的新款粉色衬衣。 首长们本事大,那衬衣不但做工好,着色漂亮,那领子还挺括挺括的,穿身上尤其英气,自从一起半工半读的女室友穿了件,她就羡慕死了。虽然大家都说粉色的特别容易脱色,她还是想给自己买一件。 “小秀,跟我去趟马袅那边。” 报告那些数字,让杨云原本的担心开始向现实发展,打算去马袅那边新修的住宅区看看。 虽然把徒弟派去了马袅新区工地,每天都有进度报告,但毕竟不如自己看着心安,今天事情不多,正好过去。 戴秀答应一声,收拾好文件包递过去,毫不避讳伸出小手,按学校礼仪课的教育,开始给首长整理起了衣服。 冬日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戴秀脸上,照得那平凡颜面多了几分光彩,早先的平板身材在国民学校营养餐两年多哺育后,也有了微微起伏。 杨云喉头不由一动,眼前丫头的小心思他早就清楚,有些男元老或明面或暗地,或主动或被动,已经和这些实习生小丫头搞上了,毕竟这些女孩虽然大多姿色平平,可基本都是本地富户出身,和泥腿子为主的生活秘书气质很不同,在国民学校熏陶之后,作为繁忙生活的调剂,只要心理上对这些还是半大萝莉的女孩没道德障碍,推倒她们,在旧时空来说也是只有少数男人能享有的乐趣。 脸上不由浮现出坏笑,杨云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从眼前的秀巧锁骨游弋到殷红小嘴,看着戴秀脸颊泛起两片羞涩小红云,心情好了不少,他生活秘书怀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办公室里关上门推倒这小丫头,想想也挺刺激。 出了行政大楼,杨云捺下欲望,带着脸色渐渐平复的戴秀向城门走去,脑海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马袅新区的住宅项目能不能顺利完成,他实在心里没底,那边是新组的民建分公司在施工,就张兴培一个元老当光杆司令,其他技术骨干都是这两年新培养的,由于技术力量薄弱,虽然修的都是成熟设计,但进度拖沓,事故不断,前几天还出了人命。 从琼山回来后,杨云最近一直忙着新移民安置工作,原先的计划从琼山等人口大县移民是长期工作,但夏天的台风灾害之后,提前完成了一年的移民计划。 问题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发动机行动的大量移民。这些以万为单位的移民要分散安置在各个地方,住房压力就一下子变得非常大――特别是人口安置的主要县份临高,压力就尤为巨大。 虽然目前临时安置还能对付,但之后如何在原本紧张的住房里安置这么多人,使得杨云最近一直忧心忡忡。 现在大部分元老都在兴致勃勃的投入发动机计划,那是元老们前进历程中的大事,眼前这些小麻烦,自然不在他们眼中。 十七世纪的临高城市化率很低,无论县城还是各个村都没有那么多余房屋出借,虽然在大量外来人口流入房价房租暴涨之后,很多临高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宅地上大量修建各类住房,只不过由于人力和技术限制,新造好的房子依然远远不足以满足需求。 据他所知很多外地涌入,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进入临高体制内的移民,住房对这些人是很大的生活压力。 只不过暂时还顾不上那头,住房是人心稳定器,所以现阶段解决临高体制内的归化民住房供需矛盾,才是杨云的工作重心。 在工业区开始兴建时,为了体现新生活的美好,原本工人标准住房被设计为一水的楼房,可建筑口很快就知道现实和能力的差距,那不是热情能抹平的。 于是没多久,楼房就升格成了干部住宅,还好最先从龙的归化民,最差的也能混上一个职员的水平,即使工人也都混上了老资格,这方面没出大乱子。 但随后涌入临高工业区的新移民,就只能住得比检疫区那些棚子稍微好一点了。 为能适应临高的技术水准大批建造,参考土共建国初的工业区规划,建筑口照抄《一九五零年民用建筑设计参考》,将临高的民用建筑分为了宿舍和住宅两大类。 宿舍是一种设计使用目标十年的简易平房,统一南北朝向,以砖瓦为主要建材,为了节约水泥和工期,墙面内外都没有抹。 这种宿舍人均建筑面积算上居住和公摊合计三点五平方米,每间十人,十间平房连成一栋,八栋为一个区,设公共厕所、澡堂和食堂,每个区能容纳八百人,目前宿舍一共有三十多个区,能容纳两万多人。 宿舍需要缴的租金比楼房分期月付少许多,一直以来临高大部分新移民都是单身,对这种便宜卫生的住所还是比较满意的,何况未来还有住宅可以买。 住宅的局面要复杂不少,起初除了元老小区有完整的现代单元公寓楼设计,在百仞城工业区外围还修了一些竹筋楼房。不过竹筋到底不够安全,用在灌溉渠上还凑合,大规模推广就是定时炸弹,后来基本上就不再在民用建筑中使用了,而是改用钢筋建造。 这种楼房照抄六七十年代南方地区国企的家属楼,为三层南外廊式一梯多户设计,为简化设计和建造难度只有两种户型,三十平方米建筑面积的一室半,六十平方米建筑面积的三室,自带厨房,另设公共厕所和浴室,每层十户,每栋一千二百六十平方米建筑面积。 几栋修完之后,发现楼房太费工,而且消耗的钢筋水泥太多,有点吃不消的感觉。即使在原来位面的临高,一九七零年至一九七八年,九年时间建房面积不过是十九点七九万平方米,其中楼房才四点三万平方米,每年还不到五千平方米。 虽然建筑部门任劳任怨,除了台风年节等少数日子,几乎全年开工,24小时施工,建筑工人没日没夜工作,还有工业口、军队和各村派差出人工帮衬,但由于基础设施和工业、公共建筑为优先项目,宿舍两年多倒是完成了九万平方米,但住宅总共也才二十栋楼两万多平方米,不过六百套而已。 澄迈一战之后临高局面日益安定。这几年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用工规模不断扩大。从收入来说,别说干部就连工人相对当地农民也高不少,很多在邻县或者海峡对岸有关系的工人,都托人回家说了媳妇,目前每个月新增的小家庭超过一百,算上把全家从外地搬来等着买房的工人和干部,超过两千户等着买房,光这就需要六十多栋楼房,还不算未来新增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节 马袅私集 杨云边走边盘算。 他们民政口为了适应形势变化,早就要求建筑口将在建的部分宿舍增加厨房――至少也要有公共厨房,成为适合家庭使用的住宅版宿舍,让要求买房的先暂住,承诺一旦新楼房修好优先购买,为了公平还排好了号。 现如今购买楼房的标准也无形提高了,干部、军官和技工优先,不够级别的排后面,就算结婚也只能先搬到住宅版的宿舍排队,这反而让手上有活但年龄关系读书吃力,对必须乙种文凭的技工资格考试有抵触情绪的老工人有了动力,夜校最有劲头的反而是他们。 他现在掌握的数字,不算必须保证的军人和干部,如今能有宿舍和住宅这类固定住房的归化民不超过五成,其余都是临时住房。 具体来说,军警、行政等特殊部门的归化民都能保证;农业渔业部门由于自建平房为主,虽然房屋质量不高但基本上可以保证每户都有住处;至于工业部门最惨的是建筑工和矿工,由于跟着工程和矿场走,除了技术工人,其他基本都是住工程和矿场的临时工棚,那玩意比检疫营水准还次,而制造业由于对工人素质要求高,情况好不少,正式职工八成多都有固定住房,另外还有学徒这类年纪小的,如果是孤儿主要安置在师傅工作办公室或者仓库门房之类。 杨云手里宿舍倒有部分空余,但住宅版的不到三百套,至于住宅楼只有几十套,准备给表现突出的新婚干部和军官,根本不能动。 住宅如此紧张,所以几个月前新设了民建分公司专门做这一块,但刚刚起步,第一批三十栋就算使劲压缩工期,至少还得三个月才竣工。 何况发动机行动开展之后,要不了多久新一批移民会陆续大量涌入,如果不尽早把宿舍腾出来,那未来住房压力会更大。 发动机的移民和风灾移民很多是全家移民,不可能让人全家强行分开住吧?所以这些人必须按户安置,这又导致了宿舍的利用效率降低,进而增加了民建的压力。 这类移民大都是农民,每户人数偏差很大,有一两口的,有五六口的,也有十几口的,虽然人口多的移民户会按惯例拆分或者分给农业公司去务农,单身或者只有夫妻两人的计划分送三亚、鸿基等地的矿上,但光是目前马上就得安排住房的移民还有超过一千户,就算正在进行的宿舍改装也还有很大缺口,更别提今后几年陆续涌入的移民了。 马袅的新社区不但得按时完工,才好用腾出来的宿舍安置这些新移民,还得加快建设进程,不然就必须得提早想对策。 如今临高的土地状况比较混乱,虽然大部分土地都在元老的牢牢控制之下,但是其中也有少部分地块属于私人所有,这其中有些地块主人看中旺盛的房屋需求,也已经修了不少房子出租出售,由于目前土地政策没理顺,这些如何处理也没个规矩。 杨云委托大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顺便找到一本《近代上海房荒研究》来消遣,他发现临高目前就面临那种状况,到时候这些因为快速城市化,地价暴涨而暴富起来的本地移民,他们和新移民的冲突会带来大量社会矛盾,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苗头。 等盘算得差不多,杨云和和戴秀已经到了百仞城的东门。早已得到办公厅通知,正执勤的警备营排长带着一个班警卫立刻上前敬礼,然后命令两名准备就绪的士兵出列。 随着控制范围扩大,新道路的不断修建,元老对临高控制力度的加大,日常治安持续好转,原来的里岗制已经没有没太大意义,而且还消耗大量的人力,所以现在百博路、百马路、百南路等重要公路铁路都改用重点区警戒+巡逻制。 这种制度对突发状况反应时间长了不少,临高人口日趋复杂,所以现在独自外出公干的元老配有随身警卫,元老自己虽然也有武器,毕竟安全第一。 两名年轻士兵从门岗里昂首而出,每人都斜背着两个枪套,里面是警卫专用的长管一六三零式手动转轮手枪,腰带上两个弹药包里各有三个装好子弹的上弹器,加上背包里的备用弹药和手榴弹,即便不算元老的火力,两名警卫也足以应对十几个人的近身突袭。 “警备营一连三排二班!报告首长,准备完毕,请允许出发!” “好,出发吧。” 看着自己年轻的子弟兵精神抖擞,杨云的心情好了不少,和戴秀带着两人乘上元老专用东风双轮公务马车,这车可以沿公路通向临高各处,也可以直入东门市火车站的贵宾专区,从那里登上头等车厢,就可以沿着临高现有铁路通向四方。 虽然也有人叫嚷要搞元老专列,但如此奢侈并且降低铁路运行效率的做法,目前还没多少人支持。 马车绕过东门市而过,里面繁华喧嚣一如既往,从县城和博铺两头来往的人潮络绎不绝,有市民、有挑夫,有士绅,更有穿着新衣的妇人闺女,一派祥和繁荣景象。 火车很快开出,由于是上午,外出的元老、归化民干部和当地商户都有不少,杨云和不太熟的打过招呼,又和叫得出名字的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四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名警卫对面而坐,按培训所学聚精会神,把任何可能的意外扼杀在萌芽阶段,戴秀坐头等车厢的机会不多,此刻显然有些兴奋,眼神四处打量,不时看向窗外。 因为有元老坐车,所以这次头等车厢里安排了专门培训的女服务员――她们平时主要检票和提供咨询,只有当元老乘坐时,才会上车提供专门服务,这也是为了凸显元老的地位。 年轻的女服务员提着篮子恭恭敬敬送来了饮料和零食,请示有没有还需要什么,看到杨云摆了摆手才鞠躬退下。 近一个小时之后,火车到达了目的地――马袅新区。 杨云看了看表,此刻离中午还有一个小时,就想等下班了再过去找人,他掏出小灵通打了个电话给张兴培,结果对方不知道没听到还是怎么的没有接。 等下直接过去算了,随后杨云带着三人向着博铺方向,拐上博马路上走了两公里,就能看到南面一公里外的山坡有十几间平房和一栋楼房,而在更近处则是规模不小的数十间棚屋,他脚下这条土路正好通过其中,土路虽然没正经修过,但显然平整过,上面居然还铺了一层细煤渣。 此处距百仞城较远,这戴家村虽然只有戴姓一宗但是仅有十几户人家。这里很早就卖给元老们粮食蔬菜,对各项民政事务也比较配合,属于关系较好的本地土著,所以虽然编入了户籍,但并没被过多打扰,杨云知道戴秀家就是这里。 此刻身边的戴秀也有些意外,不时看向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又回头注意杨云的表情,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她没想到现在都这个规模了。 以前这里开始修博马公路时,她父亲把靠路的田地夯平,搭了两间棚子,向修路工人兜售茶水饭食杂货,后来村里其他人家也纷纷效仿,一些从澄迈过来,又租不起东门市昂贵铺面的小商贩,发现这里有人气之后,更主动找来租这里的地修棚屋卖货。 上次戴秀在学校见到父亲时,得知家里现在已经不种菜了,光是出租地和修好的棚屋,每天收入就比以前卖菜多得多,但有今天如此兴旺的局面还是让她很意外。 此刻还没下班,仅仅是部分贪便宜宁愿多走几里路的工人家属,就已让此处人气颇旺,在这些简陋铺子里不但有海南本地各县土产,也有从广州等地运来的各色货物,虽然税务部门早就盯上了这里,也发了税票,但由于租金便宜,交通也方便,此地货物售价依然还是很有竞争力。 戴秀不知道,山坡上那栋新得修得双层木结构长楼就是自己父亲新修好的旅店。自从这火车通了之后,生意极兴隆,除了来往客商为了低价从码头换到这里住,还有许多对上眼还没结婚的男女工人来这里快活,更有不少归化民干部放弃嘈杂的宿舍,长租这里靠山的房间住,自然也不会是单身。 杨云知道徒弟报告里有提到过:人气兴旺之后,这里更有当地农户来此兜售瓜果蔬菜、日常用品和小吃点心,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集市,而马袅新区建设如火如荼之后,据说都有私娼租那旅店做生意了,工人跑这边更勤快了,当然治安也开始有点混乱――民政口得到警察总局转来得相关报告提到这里的盗窃、无照卖淫、斗殴、聚众赌博、诈骗之类的治安案件都呈上升态势。凶杀和抢劫也时有发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节 红花会 对于这类由于临高工业化兴起的私人集市,如何处理目前还没多少元老在意过,但这么放任发展总是会出问题的,以后必须有个章程。 中国农民可真不缺商业意识,杨云苦笑着:就这样子,还真有点当初他在江南某镇的外企当hr时候走到大街上时候的感觉。他这么想着带着随从穿过了热闹的小集市。他的目的地是正在修建中的支线通勤站,这里正在修建一个大型的住宅区。 火车站台会带来商机,在这大明的时空也依然奏效,当然由于车站周边土地已经提前一步都为元老院占据,这里的商机也在元老的牢牢掌握中,合作社早早就在这里布点,农委会的红花会也在这里插一脚,开了一家北冰洋冰行。元老院属下的企业货品一贯高质量,这价钱嘛自然就不如劣币了,服务种类也有限制,所以不远处的私集那么兴旺也不奇怪。 从兴建中的通勤站台延伸出来的道路上三三两两的出来了拎着大口热水瓶,身穿白色坎肩的小贩。他们附近各处陆续向此地集中再散去。身穿的白色坎肩后都画有一朵硕大的红花,红花下用黑色字体书写着四位数字编号。坎肩左胸口一个与后背样式相同的小号红花和编号,其下又有一个带遮盖的衣袋。右衣袋的却是一个延伸至右胸口的大口袋。 这些小贩是红花会的卖冰郎,专门在城内兜售各种冰棍为业。这些人大多是劳动力不强的人,有的是还没有入学的儿童,也有老年人和妇女。虽然里面很多人不是归化民,但是出于卫生的考虑都要先净化才能得到这份工作,所以不管是男人和女人都一水的“髡发”。 现在正是临近中午,小贩们陆续集中到这里的冰行重新补货。他们销售的产品只有一种:冰棍,分为2分钱和3分钱两种价格,后者比前者多点绿豆或者赤豆。前者就是普通的棒冰,按照添加的调味剂又分成五六种口味,不过最好卖的还是普通的盐水棒冰。小贩们手上拎着的热水瓶是特制的不倒瓶――所谓不倒瓶其实只是在藤编壳热水瓶底部加了块圆形底铸铁,类似不倒翁的原理而已。外面套着加厚的藤编外壳。 “来根棒冰。绿豆的。”杨云随手拦住一个编号0043的少年,要了一根盐水棒冰。只见少年熟练的接过杨云递过来得五分纸币,从左衣口袋里找出二张一分纸币递给杨云,却似乎没有打开热水瓶拿冰的意思,而是伸手对旁边一个编号0081的少年耳边说了些什么,81少年高兴的打开他的热水瓶,用瓶内长竹夹夹住冰棍,小心的递了过来。 “我今日的份子钱已经够了,我兄弟刚开始做,还不太熟练,不然都交不出份子钱了。”少年见杨云疑惑的目光开口说道。 热水瓶价格是小商贩们无法承担的。所以这些少年所用的热水瓶大多是租赁的,加入红花会很多是本地贫穷百姓家的子弟,都要有担保人作保才拿到这份工作的,而热水瓶的租赁费用是每天一毛,这需要卖掉50根冰棍才能赚的到。 杨云吃了一口冰棍,试了试味道。然后说道:“嗯,保温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爹妈在哪里工作?“ “我叫陈肆,这是我弟陈家洛。爹妈都在马袅公社农委会第17号农庄里当农工的。”编号0043的少年爽快的回答道,“我们的销售区就在这条路上。” “你们是归化民子弟,怎么不去上学?”杨云奇怪道。这兄弟两人的爹妈都在当农工,应该是归化民了。但是归化民的子弟入学是强制性的,即使不是读书的料子也会被弄到学徒队去。不会让他们在街上当小贩的。 “我们爹妈没有住处,不能落正式的户口。只能按照集体户口算。我们也上不了学。” 杨云点点头,问起他们现在的住房情况怎么样? 陈肆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几个月前才从广东来得,刚刚在公社里落户做工,听社里的人说了:如今名额紧,分房子要排号,我们家得排到后年了。” “那你们现在住哪里?” “没房子住……”陈肆双手一摊,“爹妈都住农场的集体宿舍,我和兄弟就借住在红花会的宿舍里,一张床分三拔人睡,好歹有个地方能睡觉。” “那你们一家人不成了各自分离了?” “那也比要饭睡屋檐破庙强。好歹是正经的房子正经的铺。”陈肆笑了笑,“再说社里的干部说了,等给我们排上号就有房子住了。熬一熬就过去了。”少年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道,“我看到农场的房子,那真是又敞亮又干净,还不是茅草顶,能早一点住上就好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年,杨云抬起手确认了时间,晚上7点11分。心中想到如果两小时内我又拉肚子,我就要和南海说,让冰棍厂的归化民新厂长就得去符有地那和老厂长一起当矿工。十八世纪英国就是因为公用冰激凌杯而让上百万英国人染上肺结核,所以现在只允许在街面上销售的冰棍,而所有的热水瓶标配50根冰棍,严禁小贩用手触摸冰棍,抓到了一律送去劳改三个月,有工作的父母也将被扣工资。为的就是保证卫生。 因为管理不严,在制冰棍和销售过程中污染造成规模性的食物中毒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虽然腹泻在目前的临高不算致命,但是一下子有好几百人不能正常工作这损失还是大了点。在上一次爆发冰棍引起的食物中毒之后,有元老甚至在常委会上提议关闭冰棍厂,暂停销售这种极易受污染的食品。但是在轻工业部、商业部和农委会的竭力运作下遭到了狙击而未能成功。 穿过站台,很快就到了工地外面,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元老院的工人没有午间休息这种概念。为了压榨人力,除了对体力或者技术要求高的工作,大部分工作只分白班和晚班,期间到点供应一顿饭,吃完就上工。此处也如此,工人都在工地上吃,此刻已经由食堂做好饭菜,由工人用担子挑着送上了工地。一组组的工人排着队正在打饭。 杨云直接找到建筑指挥部驻地,门口两个警卫看到首长连忙敬礼。 “老杨,你怎么来了?”张兴培坐在躺椅上啃着鸡腿,脸上有些意外。 “还不是你这进度不放心。” “公事吃完饭再说,我可不想消化不良,你吃了没有?” “没呢,你小子还吃小灶啊。”杨云发现了一边的煤炉子和锅碗瓢盆。 “食堂师傅手艺不行,来来,一起吃。”张兴培倒是挺热情,他一个人在这边监工,民建没多少元老重视,难得有领导级别的过来关心慰问。 张兴培的秘书和戴秀一起去端来饭菜,杨云也顺势坐在一旁,两个警卫在他指令下,才接过张兴培徒弟端来的饭菜,小心的轮流吃。 “你小子吃得奢侈啊,芙蓉鸡片、酸菜鱼片、回锅肉片……居然还清炖甲鱼!” “绝对野生的。” “你给我找个养殖的来倒成稀罕物了。”杨云笑道,他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还是肉和鸡比较感兴趣。 杨云用筷子夹了片回锅肉,就着格瓦斯吞了下去,味道真不错――能做出这么正宗川菜的只有商馆酒楼了。百仞城的元老特供食堂的烹饪水平虽然很高,但是一直吃总觉得得有点腻味,而且大锅菜总不能做得太细致。和这酒楼里的出品完全不同。 “当地工头孝敬的,不吃白不吃。” 临高现在为了多用体制外的人力,这种当地工头组织临工的模式很常见,自然当地工头会很主动的和直管首长搞好关系。 “你小子挺腐败的。” “嘿嘿,不腐败老子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此人口短,拿人手软。你这么吃了,万一人给你玩点花活偷工减料怎么办?” 张兴培嘿嘿一笑,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劝告杨云也多吃点。 张兴培很快就吃饱了,看杨云还在大口吃,他的谈兴突然起来了。当然,元老和元老之间的谈性主要是喷执委会、喷常委会、喷各个部委办。总之,就是黑子喷。 “尼玛我们民建就是悲剧,没人重视啊,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要材料没材料!” “宅党钱水廷没上台前吹得好好的,要搞什么大组阁,理顺政权运作关系,现在尼玛他算是自己组阁组进去了,我们这群边缘继续给他们洗脚! “尼玛她们也不看看:土共历史上,那些大型国企搞住宅建设,比如安阳钢铁厂,一九五八年到一九六一年三年时间也不过和安阳建筑总公司合建楼房三十六栋,实际属它的二十五栋,还有平房四十栋,它安阳钢铁三万多职工,一千多户家庭,三年不也就安排了一点六万单身的,五百多户家庭,其余还不是工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节 教学开放日 “尼玛还有,那河南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七二年三千工人,和我们民建现在差不多,可人家一百多台总共八千马力机械设备,第一年竣工面积也就三万平方米的水平,尼玛执委会那帮大爷别说钢筋舍不得给,连几台蒸汽机推土机申请都拖这么久才给批,老子旗下就这么点人,要老子半年修三万多楼房可能不?元老院的优越性也不能这么无边无际啊。” 杨云被噎得慌,忙就着格瓦斯吞下最后几口,早已吃完的戴秀很自然地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这丫头不是你的生活秘书吧?看着有点幼齿啊。”张兴培突然话题一转。 戴秀闹了个大红脸,拿过碗筷逃一般的追着张兴培秘书去洗碗了。 “别胡说,这丫头是分给我的行政实习生。” “所以你就把她实习了?” “你……你小子思想别这么禽兽行不行?”杨云一脸浩然正气,“我可是个正经的hr,当初老子手里的女工没一千也有八百,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要乱搞女工那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你看我做了没有?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 “哼哼,谁知道你――你们这帮坐办公室的禽兽,这么小的丫头也不放过,上次那个谁还把人肚子搞大了,真是禽兽中的禽兽!”张兴培一脸义愤填膺,随后感慨道:“早知道不搞建筑了,我也去当禽兽!” “你的秘书可是b级的!比这丫头漂亮多了。” “好东西吃多也没劲,何况在这破工地指挥一群猪,老子比猪还累,没那精神!” “……”杨云知道这工人素质问题是元老们长期吐槽的事情,稍微好点的苗子一般落不到建筑公司来,在很多人看来建筑公司嘛,只要有力气搬砖运土就够了,脑袋笨点不要紧。在这一思潮的指导下,很多其他部门企业淘汰下来的归化民工人就都给丢到建筑公司去了。 “山东的移民里有不少木工、泥瓦匠出身的,我肯定都给你挑出来……” “那样最好,虽然他们那手艺和我们的工艺差距太大,好歹还明白怎么干活,最起码会砌墙。”张兴培剔着牙,“还有上次你答应的加工程队学徒的事,怎么样?” “少不了你的,一定给你弄足员额。” 一觉睡到中午老婆来叫吃饭,戴德厚才揉着睡眼起床。 等他穿好衣服掀开蚊帐,儿子戴瑜正坐在门口的饭桌,眼巴巴等着他。 老婆盖好门边煤炉上的铁锅,端来最后一个菜,自从临高煤业公司开始推广蜂窝煤,只要订购三年就免费送煤炉,这玩意就火了,临高县城和各个墟市已经一统天下,烧蜂窝煤比烧柴省太多了。 一间偏房全家三代住,三张长凳砖头当脚的竹板铺就是床了,再加上二口箱子把不大的物资挤得满满当当。花了不少心思才摆放好,只能在门口开伙摆桌子吃。不过饭食和他家在儋州比起来堪称丰盛,鱼丸烧莴笋、虾酱拌黄瓜、干烧茄子、西红柿汤、还有热气腾腾的米饭。 不说这么多菜,光以前米饭可不是每天都能放开肚子吃的。首长本事大,临高今年虽然遭了风灾,稻子收成还是比往常丰年多许多,虽然吃饭的嘴多了许多,米价也一直不高,尤其首长的德隆粮行随时都有大量好米零售,童叟无欺,从不耍秤,炒粮价的米商在这里根本没活路。 “爹娘那边?”戴德厚坐在正位。 “饭菜早送过去了。”戴氏知道男人担心什么。 戴德厚的爹娘虽然年事已高,还是在外面摆个摊,赚点小钱,午饭是在外面吃得――家里人口多,开销大。虽然借住着同宗的房子,房租上却一文钱也沾不到光,日常的开销还是挺紧张的。 “好,那咱们吃吧。” 戴德厚说完开动了筷子,儿子戴瑜忙吃了起来,戴氏在旁边照应边吃。 按以前规矩女人是不上桌的,在临高这里的规矩慢慢不一样了:很多女人都在首长那里做工赚钱――有的还不比男人少,而且女首长地位高,社会风气就开始慢慢的转向了。 “他爹,太辛苦就换个工吧。” “不辛苦哪来的钱?” 戴氏叹了口气,见儿子喜欢吃鱼丸,忙又多夹了几个到儿子碗里。 “他爹,宅地几个哥哥松口了没?” “没呢。” 戴家村的地都是戴姓亲戚所有,宅地也不是没有,但眼看着一天天暴涨,谁家也不愿意低价卖给自己,何况他家还不能一次出拿钱来。 “他爹,瑜儿入学的事有眉目了没?” “托人问过了,说现在入学得申请学籍,我们没归化民户籍的没机会,就算是自费生也得有本地的固定户籍才行……” 要有学籍,就得有本地户籍――要有本地户籍,就得有固定住处,他们这样的,只能算流动户。连自费上学都不行。 看着戴氏默不出声,两眼有些泛红,戴德厚叹了口气。 临高教育资源有限,成人教育还可以将就,但芳草地的校舍早已经爆满,由于师资力量限制,学龄教育短期内也不可能扩大招生规模。现今临高人口不止十万,上万适龄儿童,光保证归化民子女的入学就很吃力,非归化民子女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入学,好比戴德厚这种没房子的外来户属于流动人口,他暂时又不想去当归化民,除非象上次那样机缘巧合,不然想进芳草地肯定没戏。 临高如今也有私学教授儒家大道,但这种教学得不到首长承认,连丙等学历还得去考。 戴德厚没想过自己的儿子能十年寒窗博取功名,眼见临高日子越来越好,首长前景一片光明,自己女儿一年前因为偶然机会入了芳草地,他和戴氏去过几次大开眼界,自然希望儿子也能进去,毕竟女儿迟早要嫁人,学得再好,将来也是便宜了别人家。 其实他老婆戴氏早年也是富户子女,读过书,戴德厚也知道老婆早想去入首长的伙了,自己和她识字会数算,听说拿丙种学历很容易,乙种也不难。得了乙种文凭的话在首长那里都可能有大用,说不定还能当个干部。现在弄得自己只能干力气活,老婆在三哥旅店帮工也很辛苦――说是帮工,也不过上工的时候给口饭吃,工钱那是不敢争多嫌少的,给多少拿多少,有时候连着一个多月连张绿票子都看不到。一个房子的事情就把他们勒得喘不气来,只好任由三哥盘剥。 说是同宗一家,其实哪有一点“亲亲”的意思。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可老父对剃头这件事是绝对不愿意,多次说过除非自己死,不然休想家里人剃发――戴德厚心里也一直犹豫。 戴瑜在儋州入过私塾,读过书懂事理,看到爹娘面露难色,此刻只是默默的吃着饭,也不插嘴,虽然见过姐姐在学校的神气模样,他心里也很是羡慕。 饭后,戴德厚换上了一身青色细布短褂,又净洗过脸面,戴氏也换上了一套较新的比甲。 今天是芳草地的高小一年级的教学开放日,每个学期都会有一次教学开放日,一般安排在春假前。芳草地采用封闭教学制,不设寒暑假学生只有在休息日才能回家,除此之外,只有在新年放假三天,自然也没有寒暑假。不过,每年的春天却必放春假――实则就是农忙假,学生可以回家一周帮助家里干活。 春假开始前的几天里,各年级各部门轮番举行教学开放日活动,向学生家长宣传新教育体制的成果。 戴氏牵着儿子,手里拿着装着精心准备的吃食的食盒,随着戴德厚出了门。 先去了戴家村门前的集市,那里戴德厚父母守着小摊卖些吃食,生意还不错。两人正忙着。 将儿子托给父母,两人出门赶到马袅新区站,坐着火车到了东门市站换乘,很快就到了芳草地。 今天的公开课,从临高各地赶来的父母很多,此刻国民学校的正门,门卫处已经排起了长龙。 半个时辰后总算轮到了,戴德厚忙拿着探亲证和临时身份证递了进去。 “你是去年到临高的流动户,怎么可能有女儿在学校入读?”今天假髡门卫换了新面孔,不是上次接女儿回家时候看到的那个了,看了戴德厚的身份证明,顿时有些不信。 “是有首长推荐的!”戴德厚连忙解释,心情也从一年前的惴惴转为如今的自豪。 “哦,这样啊……”门卫看了看探亲证,上面有学生、家长姓名和手印,对照后在上面盖了个章,递了回去,“去那边,下一位!” 巨大的铁门只开了一个小门,两人进入芳草地国民学校,穿过雕像,入眼处是宏伟的主教学大楼,五层的红砖八字楼好像一只俯莅大地的红色巨鹰,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力,正面的教学大楼大厅是一个三层挑空的宏伟内廊,透过它能看到远处煤渣跑道围着的操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节 大有前途 并不是第一次来了,虽然依旧震撼,戴家夫妻还是很快收回了注意力,看向此刻在教学楼大厅前的小广场,站着的一排排或惊讶或自豪神情的男女老少,那都是等待探望的学生家长。 “你好,请把探亲证给我看看。” 主持接待的老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首长,上身穿着米色的小西装外套,下身是黑色的一字裙,丝袜玉腿,黑色高跟。 戴德厚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闹了个老脸通红,不敢正眼相看,倒是戴氏颇为镇定,推了推他的手肘,他才省得把探亲证递了过去。 “高小一年一班,戴嫣,”女首长看到名字微微一笑,“这孩子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将来大有前途。” 戴德厚没想过一个女孩子将来怎么个“大有前途”,莫非有元老看上自己女儿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喜。要是真有元老看上她,不但是她自己的福分,也是全家的福分。 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元老已经转过头招呼道:“许老师,你们一班的。” 国民学校的规模飞速扩大,学生管理自然也急需大量人手,今年结业的第一批乙种文凭生做个正牌老师还不够格,但当生活老师却是可以胜任了。 许老师是个刚刚十八岁的女孩,她是元老从广东买来的孤儿,两年初小读完之后没潜力继续读高小,但性格温顺细心,所以被招入师范班,课余兼着生活老师。 目前国民学校的教育虽然以普及为主要目标,但元老的事业精英也不能或缺,因此那些各方面成绩全优,有潜力跳级的学生会给予特殊教育,每个学期按照选拔排名,选拔组里的前面的64名学生在班级调整的时候会被分入一二三班,这三个班有最好的资源投入,每个学年的教学内容被压缩在一个学期内,他们被寄予厚望减少学习时间,以更快的学习更多的知识,所以私下又有天才班的外号,可以说是元老们未来精英的种子班。 由于天才班不以数量论,教学质量要求很高,所以是国民学校罕见的的小班教育,许老师面前的一班家长只有二十几人,比起身旁一些队伍上百亲人要短得多,此刻都转过来打量,她看到这两位,想起那个伶俐可爱的女孩,挥挥手招呼戴父戴母过去。 戴德厚不伦不类的拱了拱手,算是和女首长打了招呼,忙和戴氏一起走了过去。 他总共有过两子三女,其余的孩子都不幸早夭,如今膝下只有九岁的女儿戴三娘和七岁的二儿子戴瑜。 一年前全家刚到临高,八岁的戴三娘在东门市走失,正当全家以为被人贩子拐了去,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位男首长抱着女儿送来,夸女儿聪明可爱,还问戴德厚愿不愿意让女儿入国民学校读书。 原本也就这么一说,但他全家到了戴家村,被同宗三哥戴德高知道此事后,好说歹说,非让他把女儿送入学校,当时他求庇于三哥也只好答应,不久女儿和三哥的女儿戴秀就以那位男首长的推荐名额入了国民学校,从此有了个戴嫣的名字。 不过女儿确实争气,戴嫣入学第一个学期就表现出众,国民学校初小一年级有几千学生,她第一个学期的总评定成绩就杀入了前三百名,受到老师重点关注,随后排名不断上升,到初小二年级的时候已经到前二十一名这个微妙的位置。顺利的进入了快班学习。 芳草地从开始有学期选拔排名的第一个学期起,各年级还没有一个女生能够冲入前二十一名的。戴嫣成了第一个闯进前这一排名的女生。 在快班用一个学期学完了一个学年的课程之后,她进入了高小一年级,在高小的第一次总评定的时候就拿了第一。顿时成了轰动整个芳草地的大新闻。 对于元老教师来说,这不足为奇。对于低龄学生来说,传统填鸭式的教育模式其实是更适应女性的学习模式的。只要条件合适,女生在义务教育阶段是有相当优势的。戴嫣的出线不过是新教育模式渐渐体现出成果的一个直接反应而已。 但是对于归化民和土著百姓来说,一个女学生站在年级总评定第一位置上对他们的情感、理智和观念全是一次颠覆性的大震撼。对于他们来说,女人能够念书识字就已经是首长们大大的抬举她们了,居然还有人能够得第一名!《镜花缘》说部里倒是有女状元、女进士的,但那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就算是真得,那也是“女科”,那有现在这样真刀真枪的男女一起考排名次的。 叮铃铃,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响起,教学楼瞬间热闹起来,接下来是劳动课的时间,大部分学生都会由老师领着去各处实习劳动,只有排到公开课的年级会专门留下来。 临高教育历史太浅,国民学校普通学生目前最高只到高小一年级,但快班的学生是未来精英,自然有不一样的待遇。 戴德厚与戴氏和其他家长一起,被领着走向学习院。这是芳草地中的校中之校,有单独的校舍,只有每年级一二三班的教室设在这里,在这里还设有初号班――元老子弟班。 由于子弟班的人数有限,采取的是同班复式教育法。由“钱校长”,也就是吕洋的母亲这位资深小学教师亲自担任班主任,享受的元老教师授课――全部是最优质的教育资源。 为了避免这些小孩子过早脱离群众,专为元老子弟设置的学习院里就吸收了一二三班的精英归化民学生,作为他们的同学朝夕相处。 对于来参观的家长们说,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许老师打开教室门,一脸微笑领着家长鱼贯而入,二十几个家长把讲台挤得满满当当,看着下面精神抖擞的孩子,不少人当时就眼红了。 前排一个黑色校服胸口上佩戴班长徽章的男学生坐得笔直,大声喊道:“起立!敬礼!” 初小二年一班二十来个孩子猛然起立,以九十度的鞠躬。 许老师拍了拍手,教室顿时沸腾起来,十来个孩子冲向自己的父母,场面顿时欢笑和眼泪横飞,只有座位上那十几个孤儿和没人来探亲的孩子羡慕地看着。 第一排靠窗坐的戴嫣早就看见了父母,一个月不见心中自然极为想念,此刻跑得最快,直接冲入了戴氏怀里。 戴氏抱着自己的女儿,眼泪早已止不住簇簇下坠,她搂着嘻嘻笑的女儿不断上下打量,面前这张一月不见的小脸并未清减半分,反而下巴多了一丝圆润,她剪着这里的女生常见的短发,用发卡卡在耳后,乌黑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显得干净利落。身上穿着裁剪合身的细布校服,穿着白色及膝线袜的脚上套着一双“澳洲式”黑色搭扣布鞋,那模样越发伶俐可爱。 她的校服翻领上缀着三道白线,男生则是袖口有三道白线,戴德厚知道这是快班生的标记,65到300名的选拔组学生有二道,而普通学生只有一道。 作为年级总选拔的第一名,戴嫣在胸口的领巾上还别着一个特殊的金属徽章,这是年级no1的荣耀。 芳草地里到处隐含着刺激学生进行竞争的元素,只有最残酷的竞争才能让优秀的种子脱颖而出。元老们的寿命是有限的,在短暂的时间内要培养出足够的新世界的接班人,时间是十分紧迫的。 倒是戴德厚此时脸绷得住,站在一旁只是眼角隐隐抽动,直到戴嫣一把将他抱住,甜甜地唤了声爹,才忍不住连声叫好,眼角一颗泪便再也藏不住,让戴嫣笑嘻嘻地伸手拭去。 等场面渐渐平静下来,许老师拍拍手,带着大家去了厨房和食堂。 由于学生太多,挤一个地方吃饭会造成混乱,所以国民学校的食堂按年级分了好几个。不过,快班的就餐地点也不是芳草地的学生食堂,而是学习院食堂。这里的伙食是按照归化民中的最高标准供应的。 家长们拘谨的站在外面,透过大玻璃窗看着孩子们在其中忙碌。 今天的探亲课是劳动课的一部分,家长们会旁观学生上劳动课的过程,今天高小一年一班的劳动课排到厨房和食堂帮工。洗菜,淘米、刷洗碗碟和擦洗桌椅。 “这厨房刷得干净的,都不敢下脚了。”有家长发出感慨。 “怪不得都穿着白细布的衣服。” “这么用胰子,太破费了――还有抹布,都是上好的布条子,做个鞋底不好……” 学习院的三个年级九个快班有将近二百人,再加上探亲的几百家长,需要的饭食不是小数字,等准备就绪,劳动课也差不多结束了。 饭铃准时响起,在外面的家长鱼贯而入,负责今天值日的学生拿起餐具,给学生和家长打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节 陌生感 戴嫣先后拿回了三份餐盘,又离开了,不久才一脸神秘的回来。 “娘,喝这个!” 戴氏接过女儿献宝般递来的瓶子,晃了晃,看着那装着白浆的瓶子,突然发现是玻璃的,手顿时一抖,差点没掉下来。 “丫头,这是?” “这叫牛奶,上个月食堂才开始供应,只有我们这里早上有得喝,我上次月考两科第一,有两张奖励卷,换两瓶给你们尝尝!”戴嫣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献宝一样把另外一瓶递给父亲。 戴德厚看着手中的瓶子,顿时震惊了,这是水晶玻璃的啊! 眼前的牛奶瓶和市面上已经开始大量销售,价格不高的有色玻璃瓶不同,是透明的水晶玻璃瓶,做工也极精细,去市面换一二两银子不是难事。 首长们真是大方,戴德厚心中感激,手也微微有些抖了起来,忙把瓶子放在桌上。 戴嫣倒是见惯了的,拿过那瓶子,熟练地解开棉线,将纸封打开,又递了过去。 女儿不断摆手催促,戴德厚拿起瓶子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入口带着淡淡的甜味,随后一种奇特的香气,开始在嘴里弥漫起来。 “好喝吧,娘也喝!”戴嫣又打开了另一瓶,递给戴氏,看着她开始喝,才心满意足。 戴嫣的娘喝不惯这带着淡淡“腥味”的牛奶,但是为了不辜负女儿的心意,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戴嫣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将餐盘推到父母面前,又拿起戴氏带来的食盒打开,撇了撇嘴,解开棉布裹着的食盅,揭开盖把带着温的大黄鱼放在面前。 “上次就说别带菜了,学校里对我们可好了,每顿都由于有鱼有肉的,还不许不吃完!” 戴德厚看着眼前的藤编餐盘,里面放着几个椰子壳做的碗,不但有芋头烧鸡块,还有猪肉片炒的青红两色蔬菜的一份菜,另外还有一碗青菜蛋花汤,比起自家所吃更为精致。 三人开始吃饭,戴氏捻起肉片旁边那没见过的青色菜干,放进口里咬了口,顿时一股冲气在嘴里散开,随后便没法再顾礼节,张开嘴不断哈气。 “嘻嘻,这个有点辣吧?没关系的,喝点牛奶就好了。”戴嫣笑嘻嘻的道:“我问过老师,这辣椒吃了开胃。是美洲,哎就是我们西南方很远很远的一个岛,那边出产的,首长们弄过来种在临高才有的。” 虽然辣椒在市面早已有出售,但一来比较贵,二来饮食习惯不同,除了富户和归化民干部,临高普通百姓很少买来吃,戴德厚和戴氏虽然在红花会开设的蔬菜水果直销店里见过各式各样圆的尖的,红得绿得辣椒,可平时还真没吃过。 女儿嘴里不断冒出陌生的词,戴德厚没听说过,看着女儿出息了,心里是又自豪,又为儿子戴瑜心焦。 女儿再出息,将来也是便宜了外人,自家能沾到多少光? 正在低头吃饭,忽然戴秀小声说:“看,那是首长家的孩子。” 戴德厚早听说有“小元老”――他们是当初和首长们一起坐着大铁船从澳洲一起来得。不过这些小孩子十分神秘,在公开场合几乎是看不见的。 目前在芳草地学习的“小元老”只有不到十个人。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不等。在学习院接受专门成立了一个班接受复式教育――说是复式教育,实际和一对一也没多大区别。 他们的学习内容比快班的学生要深,特别是在自然和人文科学上深度和广度更大。除此之外每个人还要选修一门旧时空的常用外语,以确保大图书馆的各种外语资料能被有效的传承下去。 不过在学习院内部,这些学生是不许被称为“首长”的。校内任何人只能对其直呼其名,学生们背地里都叫他们“那些人”。 戴德厚见进来的是个女学生,看脸形不过十一二岁上下,然而身高却比这里的大多数十三四岁的男生都高出一头,身材窈窕,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款式的校服,留着长发,用粉色的发带束着,姿容昳丽,肤色白皙。 只见她进来之后,和几个相熟的女孩子打了招呼,步伐轻盈的走到餐台前领饭菜。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散发出一种和自家女儿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毫不做作,充满自信,宛如一轮朝日,全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她身上。 果然是天生贵胄。戴德厚羡慕的想,自家的女儿自从到这里念书之后也出落的越来越有灵气,和人家一比就没得看了…… 不知道这元老家的姑娘以后会嫁给谁…… 戴德厚的胡思乱想很快就被老婆的话打断了:“这是谁家的姑娘?” “元老家的呗,说了你也不知道……” 这话倒是事实,戴德厚知道的名字的元老充其量不超过十个人,大多是通过广播和报纸知道的。 “那这闺女多少名呀……”戴氏如今也把这总评定是视若神明一般。 “人家不参加总评定的,他们可厉害啦,要是参加的话我们都得去给那些人洗脚……” “洗脚?” “嗯……反正娘亲你也不明白。” 戴德厚看着一笑一嗔的女儿,忽然觉得女儿变得陌生了,她那里还有过去那个小三娘的样子。她的说话的样子和神态和刚才的元老家的姑娘十分相似…… 很快一顿饭就结束了,戴嫣把光光的餐盘和牛奶瓶都送了回去,饭后会留给父母和子女相处半小时。 见戴氏和女儿说得差不多,戴德厚斟酌一二,还是开了口。 “嫣儿,罗首长来过没?” 推荐女儿来此读书的就是罗首长,不过戴德厚不属于归化民,现在也没弄清楚罗首长的完整姓讳,其他官至何位,权柄几何也不明白,自然也弄不清楚这罗首长对嫣儿是什么意思,其实除了当初在东门市偶遇就再也没见过,女儿推荐一事是三哥带他去求的,但那位首长据说在什么禁区工作,他们也没亲自见到这位神秘的首长,只是托了封信过去。 “每周都来呢,给我带了好多吃食,让我好好学习!” 提到罗首长,戴嫣似乎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的从校服口袋了掏出几颗糖果,递给戴氏。 “娘,拿回去给弟弟吃,这是首长送我的奶糖,外面没卖的!” 见女儿懵懂,问不出更多的,戴德厚也不好再问。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许老师很快就站起来宣布探亲课即将结束,过几天就是春假了,希望家长注意孩子的安全问题。随后又说了几句首长感谢诸位家长支持,会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才之类的废话,最后把学生的成绩单一一给了来访家长,这个可是如今拿去街坊邻居炫耀的最好事物。 戴德厚和戴氏出了学校,离他上工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不过他请好了假。 两人先上了火车,戴德厚心中不断思量着。 不知道罗首长是不是看上自家嫣儿?女儿再亲,反正也得嫁人,何况能给罗首长做小也是女儿的福气,若是攀上了罗首长,儿子也能来这国民学校读书就好了,说不定自家宅地对方也能说说话。 当然他心里也没底,现如今自己无房无业,连嫁妆都置不起像样的,何况这嫁女儿也早了点,听说澳洲没有童媳风俗,女首长还特别讨厌这个。 “他爹,你说我们去求罗首长,他会不会也推荐瑜儿入学?”一旁戴氏翻看着成绩单,突然出声。 “啊?”戴德厚还没回过神来。“我咋知道……” “要不写封信,等嫣儿放假结束回校的时候让她带给罗首长?” “这法子不错!” 戴德厚猛然有了精神,他握着戴氏的手,感觉全家未来有了指望。 “张总,你这进度不行啊。” 杨云和张兴培,刚刚带着戴秀、生活秘书,徒弟和警卫,从施工中的马袅新区回到指挥部。 紧邻公路的地块虽然已经平整好,但散落在其中的三十栋楼房,在三个月施工之后,大部分依然还在挖地基,只有靠公路的几栋楼修起了两层。按照这个进度,杨云的草拟中的新一轮分房计划就是个画饼。 “想进度快,要不给人,要不给设备,这边地下石头多,分给我的炸药都不够用。” 张兴培坐在躺椅,享受着生活秘书刚刚送来得热毛巾洗脸,语气透着懒散。 上任时候他的豪情壮志,早已经被现实消磨掉,民建全套土著干部班子,加上大部分工人都是建筑总公司不要的歪瓜裂枣和新手,虽然组织了不少临工来帮工,但进度依然拖沓,事故连续不断。 每天上班,张兴培大部分力气都在骂人,但骂多了也倦了。 “这样,我给你加一千人手,但你必须保证工期!” “你那边还有多余的人力?” 张兴培倒是有些纳闷,临高目前最缺的就是人力,摊子逐渐铺开,各处都需要,尤其技术类的人力,各个部门都在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节 旅顺和镇江 “这批移民里我再给你挤一些过来。” “光整些搬运工有屁用,老子要懂技术的,懂管理的!” “这……”杨云面带难色,技工和管理到处都缺。 “那我想想办法,就这样吧,我先回去安排,尽早给你解决,你也加把劲,你不是要当张嘉诚吗,这才刚上路呢。” “快滚!” 张兴培挥挥手,懒得和他打趣,希望今晚没新花样冒出来,尼玛每次刚刚和秘书有点兴趣,就被徒弟在外面叫嚷打断的滋味真是难受! 到了马袅站,一班车刚刚抵达,里面很多是从来上晚班的临工,看着精神头都不错。 杨云并不知道戴德厚也在戴氏的叮嘱下正在往工地赶,虽然回家之后连续腹泻了几次,人有些萎靡,但是他工作的劲头依然不减:在临高的生活,总是一天比一天更好了。 虽然现在按照公历已经是1633年的三月,但是一阵阵的寒意还是侵袭过来。17世纪的上半叶,辽东的无霜期短到只能勉强种植旱稻作物。十月即已入冬,三月还没入春。 海面上的薛子良站在海天号的甲板上,又把身上的棉衣裹紧了些,举起望远镜注意着远方。这次海天号的任务是沿途侦查山东到旅顺和鸭绿江口的海情,包括天候和沿渤海地区港口的封冻情况。 发动机行动大致已经结束,山东方面已经进入到“善后”阶段,大规模的难民外送已经放缓了速度――在当地进行善后本身也需要相当的人力,东三府原本并不穷困,只不过是大明的海禁政策人为扼杀了当地的经济。现在经过叛军的一番折腾,东三府从上到下都如同被大水横扫过一般,不论是官府、缙绅还是地方宗族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满目疮痍,却成了大有可为的新天地。屺坶岛派遣支队控制的招远地区已经形成了未来山东基地的雏形。 对于发动机行动的前指来说,他们的任务并没有结束。由于在大明、日本和朝鲜展开的战线已经很长,需要协调的派遣支队也分布很广,也的确需要一个能够总揽全局,及时做出反应和决策的指挥部。因而将原发动机前指被改组为东北亚派遣军司令部,驻地为台湾高雄。全面负责协调指挥东北亚地区台湾岛以北地区的所有派遣支队和工作小组。 新成立的东北亚派遣军司令部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通前往辽东和朝鲜贸易和情报通道。 虽然得益于发动机行动,从山东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劳动力缺口已经大幅度缩小,原本从辽东获取人口的迫切性已经大幅度下降了,但是整个东江镇几十万人口依然是吸引元老院的重要财富。 此外,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在海权角度建立在整个东亚的战略布局。 目前,元老院给山东,尤其是登州地区的定位是未来对东北亚大陆攻略的前进基地。而济州岛,由于对日韩的攻略还在下一步,所以战略定位只是中转跳板,另外提供一些诸如造船、畜牧等辅助功能。 作为东北亚大陆攻略的一部分,元老院早就盯上了旅顺和镇江堡这两处地方。旅顺港作为军港是非常优良的停泊地,而且陆上的地形易守难攻。只要很少的兵力足以控制。 元老院现在已经事实上控制了登州,再控制旅顺,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渤海湾,取得了对渤海周边地区进行贸易和军力机动的绝对便利。不但可以更有效的控制山东东部,进一步能威胁到天津和北京。对大明的中枢干涉能力就有了质的飞跃。 但是作为商站的话,旅顺距离满清直接控制下的复州距离很远,而且道路不好,满清又缺少船只,作为商业口岸来说价值有限,最理想的商业口岸还是和朝鲜隔江相望的镇江堡。 在镇江堡不但可以直接和后金进行贸易,也可以威胁朝鲜的李朝政权。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这个堡垒随时卡断李朝和满清的贸易联系――这对物质极度匮乏的满清来说堪称沉重打击。 控制旅顺和镇江堡,就可以逐步建立起与满清的情报联系。目前元老院对满清那边的情况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除了靠大图书感挖掘故纸堆之外,获得的情报都是通过去辽东的商人那里的得知的。特别是从李洛由的渠道,大致可以掌握间隔半年左右情报――这对对时效性十分敏感的对外情报局来说是不能满足的。 另外就是东江军。目前东江军孤悬海外,后勤补给完全依靠登莱的海运。元老院在平叛之后通过实质上控制登州,等于掌握了对东江的补给路线,那么以后实际控制东江武装也就有了可能。 东江镇目前的局面非常之差,孔有德部虽然没有象历史上那样投向满清,但是东江的颓势已经不可扭转。毛文龙活着的时候东江对满清也没构成过大的威胁,毛文龙死后东江窝里斗,杀个不亦乐乎,内部早已元气大伤,对满清更谈不上威胁了。 根据大图书馆的历史资料显示,满清要拔掉这个钉子已经不需要花很大的力气,甚至也用不着多少军队――且不说东江军如同叫花子一般的窘迫状况,就是人数上旅顺也只有几百兵丁外加几百户屯户而言。 制约满清拔钉子的阻碍,与其说是东江军民,不如说是在荒无人烟的辽东半岛上进行劳师远征的后勤压力。从后金占据的复州到旅顺之间没有屯堡,大军无处征粮,道路状况极差。因而较为理想的机动方式是使用水军――而后金在水军上又是一块短板。东江能够在后金侧后坚持这么多年,和他们以大海为屏障,以船只作为机动有很大的关系。 即使满清不计成本的走陆路拿下旅顺,没有水军作为海上支持力量的话,分散在辽海诸岛上的东江军因为拥有船只,可以随时组织偷袭,守备难度很大。 在历史上,三顺王归顺之后,借助降军带来的水军力量的机动性,满清立刻在1633年拿下旅顺,消灭东江镇。现在由于元老院的干涉,三顺王已经灰飞烟灭,满清也没有可用的水军力量,对旅顺的进攻也就没有开始。 但是这颗在卧榻之侧的钉子,皇太极是肯定要拔得,否则他就没法放心大胆的入关劫掠了。对这个建立在抢劫基础上的原始部落政权来说,不能抢劫就意味着在苦寒的辽东大地上活活饿死。 情报部门预测,虽然登莱叛军未能投降满清,但是叛军被消灭之后,实际上已经大幅度卷入叛乱的东江军各部必然人心惶惶。很可能会在近阶段出现大规模的投敌,皇太极必然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来解决东江镇。 这十几万人口,元老院是不愿意白白便宜满清的。东江镇虽然在和满清的作战中没太多的亮点,但是这些贫瘠苦寒的海岛上坚持下来的军户兵丁都是经过过最严酷磨练而能的人,不管是充当劳工还是士兵,都是绝好的原料。 因而这次侦察的主要目的是了解一下渤海北岸几个重要港口和登陆点的海况,包括封冻情况。除了对旅顺和位于鸭绿江口的镇江堡进行侦察之外,海天号还要对辽海上的东江各岛的驻军、屯户、军力和民生进行综合性的考察,作为未来评估如何吞并东江的数据基础。 “三月份还能结冰,我看这也算是难得……”薛子良放下望远镜,一阵寒风吹来,刺透了他的棉制防寒服,让他打了个寒战,现在已经接近中午,而他手表上的温度计显示此时的甲板温度低到零下,船上的帆缆都结了冰。 毛十三是东江镇一个普通的军户孩子,家就在镇江堡,他实在是太饿了,趁着下午日头暖和点偷偷跑到海边,想看看冰碴覆盖的沙滩下能不能刨出来几个贝壳,再不济挖几个螃蟹螺丝什么的填填肚子也好。入冬后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吃上像样的粮食了,这里虽然靠近鸭绿江,还能不时捞点小鱼小虾起来,但是各种资源也很紧张,特别是去鸭绿江捕鱼还会不时与朝鲜人发生冲突,本来东江军就不受朝鲜那边待见。家周围的野菜也基本上采伐殆尽了,好在这里往内陆走不了多远就有成片的森林,好歹烧个火取暖还不成问题,要不东江这边也不会比去屺坶岛的难民好到哪去。 前些日子听人说以前的李副总兵带着东江旧部在登州起兵反了,让东江军都渡海去投他,还说只要去的,粮食管够还有银子拿。军户里的小伙子动心的很是不少,不少人都上了去海岛的船,择机再到山东去。本地的官长也不管――如今东江上下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朝廷的粮饷天知道哪天才能运到,运到了能不能落到自己手里也难说,跑掉一些人好歹好少了吃饭的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节 毛十三 第一百二十八节 听说有些海岛上的将爷自己也带着人马去投奔李九成了,最近不断有人来到镇江堡和附近的东江各个屯所,煽动官兵跟着去山东打仗,这些人无一不带着白花花的银子,惹得许多人红了眼,一咬牙拿着刀枪就跟着去了。 毛十三也动了心思,不过动心思归动心思,人要不要自己这个芦柴棒一样的少年还两说。况且要渡海到人生地不熟的山东去和朝廷打仗,毛十三心里也没底。最关键的问题是从这里去投军的路上谁也不保证路上能不能有吃得东西。要是在半路上就饿死了,还谈什么银子。 投军的事情暂且搁下,肚子饿了得吃饭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几天天下着雪,原本该窝在棚子里尽量不动休生养息,但是毛十三饿得实在顶不住了――家里没有一点吃的了。 毛十三从小没爹娘,是一个父亲的同乡收养他。两个人相依为命。继父有份饷,虽然一年也发不到一个月,而且东江镇各处屯堡别看破败不堪,士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和叫花子比也不呈多让,却是个米珠薪桂之地。一石米不要说比江南,就是比京师都要贵上几倍甚至十几倍的。 类似的情况在边镇都是如此,将帅们因为侵吞军饷已经成为主要的生发途径,都不喜欢重量大,变现麻烦的粮米布匹,要求朝廷运银。对于经办官员来说,运送体积小得多的银子也比运送大件的粮食布匹来得方便。 大量的白银涌入势必造成百物腾贵,所以各个边镇的士兵们看似军饷高于全国平均工资水平,但是当地物价却是全国平均水平的几倍乃至十几倍。 东江的处境更为糟糕。东江不但食口众多,辖区更是苦寒贫瘠之处,士兵连自己种地养活自己都办不到。诸将虽然可以通过和满清走私货物,收取走私商人保护费和挖人参、猎毛皮来获得收入,但这些收入和军户兵丁毫不相干,反而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历史上黄龙被乱兵殴打扣押,导火线就是驱使饥寒交迫的兵丁挖掘人参。 去年李九成造反之后,从登州运来的朝廷军饷和商人货物大部被卡断,原本就饿得半死,勉强存活的士兵群众的日子更加难熬,一定程度上成了激发了大量东江军人渡海去参加叛乱的动力。 有力敢冒险的都纷纷跑路,留下的就是老弱病残了。毛十三的继父昨天被派了差事,好歹今天有口饭,明天回来说不定还能带点残羹剩饭回来。但是毛十三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等不及明天了。 他拖着发虚的脚步来到海岸上,冰冻的海岸上看不到一点生机,更别说他想要的能吃得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产生了幻觉,不远处一条小船正在像他这边划来,他眼睛一花就倒了下去,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毛十三只觉得眼前有一团火,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确沉得很,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相当暖和,比在家里烤着火还要暖和,人在温暖的环境里就会特别有安全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感觉人也不那么饿了,迫切的想睡。他想起继父和许多人都和他说过,冬天在外面走路千万不能睡着,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他实在没有力量睁开眼睛了,心想死就死吧,于是又睡了过去。 毛十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船舱里了,原来自己没有死,而是被一伙奇怪的短发人救上了船。 身边有个短发短褂的年轻人正在忙活,据他说是“首长”在海边发现了晕倒的他,当时天上下着雪,要不是首长发了善心,他早被冻死在海滩上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都喂你喝过几次糖水了。”这位小哥说道,“不然你早死了。喝碗糊糊吧。” 说自己喝过糖水,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身体确实不象以前那么发虚了。 “来喝碗糊糊吧。”小哥端来一个大碗,里面装着大半碗热气腾腾的杂面糊糊一样的东西。毛十三已经不少日子没见过正经的粮食了,看见这碗糊糊口水如同开了闸一般,连个谢字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喝进嘴里热腾腾的糊糊是实实在在的粮食,鲜美的口感是自己这辈子从没吃到过,这也让他稍微安心。喝完糊糊,他想起身,才发现并不那么容易,自己倒像睡在一张网子里。 “你先吃一碗,过些时候再给你送,你饿狠了,吃多了容易撑着。别慌着下床,休息一下首长还要见你。” 照顾他的小伙子态度很不错,看他的年龄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但是身上却透着一股子这般年纪不应该有的干练。 “上了首长的船,你就等着享福吧。”最后小伙子又是一个神秘的微笑。“大家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对将来面对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 吃过午饭后,薛子良“接见”了毛十三,毛十三没有听说过髡贼,但是这位薛首长显然是这船上的大官儿,只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明的官他见过,没这么打扮的,朝鲜的官打扮和大明差不多。可这位薛首长说的话可是正儿八经的汉语,而且和辽东官话还挺像。打扮又和鞑子不一样。何况脑袋上也没有鞑子的尾巴。再说鞑子自己连像样点的船都造不了,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船。 摸不清路数归摸不清,他在船上目前至少混了个温饱,不仅有美味的糊糊充饥,身上还给换了一身新衣服,这衣服不仅没有补丁,贴身又暖和。 几句话下来他知道薛首长至少不是坏人。人很和气,也不摆官架子,特别是知道他是东江镇军户之后显得颇为不平,说了不少朝廷的不是。毛十三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只能算初一学生的大小,见识更是少得可怜,给薛子良这老棍子几句好话一哄骗就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这么说你家里就是这镇江堡的军户了?” “回老爷:小的自打毛帅收复镇江堡之后就随继父住在这里了,除了去过旅顺堡外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那你说说,东江的军户们平日都靠什么为生?光靠朝廷的饷银怕是活不下去吧。” “谁说不是呢,饷银落不到我们手里,说是军户,可我们又没什么田土耕种。再说这辽东的地里要种出庄稼也是不易,天冷得厉害。早几年都靠朝廷和朝鲜那边运来粮食,可是能落到我们手里的也没多少了,平日还要靠些渔猎,挖些野菜,总还能混个半饥半饱。” “毛帅被袁督师杀了之后,有人说毛帅死得冤,到底冤不冤咱也不懂,可是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了。将爷们杀来杀去,前前后后死了不少弟兄,咱们即不是家丁也不是亲兵,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就是没钱没粮。有点粮饷都紧着战兵家丁。不瞒首长,要不是两个多月没见着正经粮食,小的也不会大冬天冒险出来寻吃的。” “你们这里离鸭绿江也近,听闻朝鲜也恨鞑子入骨,又是朝鲜的藩属,为何你们不过江到朝鲜就食呢?好歹还能挨过一时。” “老爷有所不知,朝鲜虽然也防着鞑子,可也防着我们。我们这地界,能种出点粮食不易。朝鲜那边原本就给东江出了不少粮食兵器和船只,再要他们出哪里肯?他们自个都吃不饱。这几年光在边境打猎打渔也是冲突不断,大队的人马出去还好,小的这样孤身的,过了江遇到朝鲜人一样给打死――况且还得防着鞑子,要给鞑子抓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边似乎有很多林子,林中可有能造船的大木?” “这倒属实,天气暖和了就有人去山里伐木,顺着江面漂到堡子,再扎成筏子,不过这东西,太多,也用不上,最近只是听说要多造战船,砍了不少,不过堡子里的人自己也偷偷捞了一些。”说到这里毛十三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要造船去投李帅。” “这么说,这李九成在东江的威望不低嘛,”薛子良心想他们还不知道孔有德李九成已经败亡!不过这也不足为奇,这种军户子弟,又处在镇江堡这样偏僻的地方,能知道多少消息? “李帅从前是东江副总兵,威望在这里很高得。” “听说东江镇现在是黄都督坐镇,他可是大大的忠臣,这下面的军士倒还愿意去跟李九成造反?” “黄都督是不是忠臣小的不知道,小的们只求能吃几顿饱饭――黄帅来了之后一样没饭吃。老爷您才是我的大恩人,要不是小的早就交代了。” “这么说东江的军户们还是为了一口饭吃。” “谁说不是呢,鞑子太凶残,落在他们手里连猪狗都不如。可是朝廷也不待见我们――大家说是嫌弃我们只拿粮饷不打仗――天地良心,咱们这小小的军户一年能吃到朝廷多少米?叫花子一样也没法出兵打仗.”毛十三居然叫起屈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节 谋夺旅顺 “既然吃不饱饭,你愿意跟着我们走么?” “承蒙老爷救命之恩,小的愿意追随老爷。”其实毛十三也心想,都上了船了,说一个不干,对方直接把自己丢在冰天雪地,鬼知道在哪里的海岸边不是自寻死路么?再说好歹看起来跟着老爷吃喝不愁。 “好吧,你先休息一下,想去上面透透气也可以。” 等他出去了,薛子良转向卫生员:“这小子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请放心首长,他就是饿的,年轻人恢复快,吃了两顿饱饭已经没大碍了。” “下一次靠岸的时候,给他好好的净化下。” 和毛十三分开后薛子良回到艉楼的作战室,此次一同参与调查环渤海北岸和朝鲜半岛西海岸海情的几个元老都在地图桌旁坐下了。 三天前海天号直航金州湾,薛子良虽然很少就战略决策在元老院发言,但是在总参的会议上,一直是鼓吹旅大基地的东北亚地区攻略的主要支撑点之一。 在这假洋鬼子看来,旅大基地在战略地位上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最重要的是,旅大基地可以完全掌握在自己军队的手里,而不是采用山东那边的“民团”模式。 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鹿文渊乘机占据了招远地区,成了当地实力首屈一指的“豪强”。但是,山东是大明的统治核心地区,东三府虽然不是山东的核心地区,官府关注度相对较小,但是毕竟距离京师要近得多,在当地直接宣示明显的军事力量有所不妥。还是采取类似类似广东一样作为重点渗透地区为好。控制招远、屺姆岛和几个登州外海的几个岛屿,鹿文渊和山东支队即可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上,登莱地区恢复元气要到清代了,大明现在根本无力顾及这片被兵火洗劫的地区,只要不公然树旗拉山头,在这里当土皇帝混上五六年不成问题。 相比之下,旅顺地区就是个合适的屯兵基地了。从这里不管是威胁大明的天津、京师,还是满清的盛京,出击距离都不远,而且可以得到海运的便利。 “老薛,我同意你的看法,旅大地区我们最好早下手,金州地峡依托扇子山一线的防线是非常坚固的。当年老毛子在这里死守,日本人可是将近三比一的优势兵力外加海军支援只换了个惨胜,这还没算没有武器代差优势。”王瑞相作为铁杆的“进击派”,对元老院长期忽视北方地区有很大的不满。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块地区最狭窄的地方总长不过是屺坶岛柳条边的三倍,但是战略纵深大得多。” 薛子良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展示了前几天前特侦队在金州半岛进行实地侦察时候拍到的照片。为了不被旅顺堡的烽燧注意,海天号当时并没有烧锅炉,而且也没有直接侦查旅顺口,而是分别从金州湾和大连湾方向侦察了金州地峡。侦查的结果让薛子良相当满意,明代那里没有围海造田,地峡想比现代更窄小,利于防守,而且冬季的封冻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如果控制这里,后金军队想要通过冰面偷渡是不太现实的。 “我们现在有些同志太保守,形式是在不断变化的。”说话的人是此人叫黄骅,是个黑龙江人,参加情报局的培训的志愿是去后金地盘担任站长。他从前做过生意,有一定的商业头脑,懂机械方面的技术,对关外地理风物捻熟,还会点防身术;能讲一口流利的朝鲜话,还会点山西方言。对开展对后金的贸易,进而进行渗透十分热衷。 “与其说保守,不如说是不愿意和后金打交道――在他们看来,我们想在旅大设立据点本质上是想和后金勾勾搭搭。”王瑞相笑道,“再说收益也不算很大。” “话也不错,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有后金这头野猪给大明放血添堵,我们才能在南面大搞特搞。其实和野猪皮做生意赚钱是其次,关键得让野猪皮们壮实点,这样才能尽早入关,好让咱们给大明报仇啊。” “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不要紧,要给皇汉们听见了当心‘天诛’……” 黄骅哈哈一笑:“老子当年上北朝鲜和大毛那里倒货的时候,什么事没见过,怕个球。” 薛子良微微一笑,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华人,自己却不认为是“中国人”,所以对这种话题根本不感兴趣,不过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在元老院属于政治敏感话题,少搀和为好。等他们的话都停了,他才开口道: 王瑞相说:“我最担心的不是做生意。而是元老院有些人担心我们的计划是太冒进。又要分兵开基地会成为一种负担。其实占领金州半岛不会引发和满清的大规模冲突。地理条件就足够阻碍后金军队的展开反击。我们在那里只需要自保,后金的主力不会费力不讨好的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的,就连东江军现在这状况,没有孔有德带路他们也不敢集中兵力搞决战,只要让鞑子们吃一次教训,金州半岛就能获得长期的和平。如果说有军事危险,倒不如说镇江堡的危险性更大些。” “东江军还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口便宜了满清实在可惜,辽东的人口也不少。几年后进军朝鲜、山东、北直隶,旅大就是一个很好的战略节点。我们现在的战略节点都偏南――济州岛的纬度其实和江苏差不多。” “我们说得热闹,现在旅顺可还在东江军手里。” “拿下旅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薛子良说道。 “没错。”王瑞相说,“但是旅顺现在可有个黄龙。我们要打旅顺,黄龙是非死不可了。按照历史他是满清破城的时候自杀的,也算是一条好汉。死在咱们手里有点难看……” 黄龙虽然治军无甚亮点,但是“忠烈”二字还是当得起的,真要死在伏波军手里,不少元老在感情上是难以接受的。 “不要紧,”黄骅说,“这次登州叛乱,虽然孔有德没能降清,但是东江诸将中未必没有想走这条路的人。他们和叛军纠缠太深,只要朝廷追究,只有叛变投敌一条路可走。” “要是朝廷不追究呢……”薛子良觉得这太虚幻了。 “那咱们就推一把,让朝廷好好的追究下。山东这次死了这么多人,牵扯至深的东江诸将能这么容易洗白?” “其实黄龙的生死并不是主要的。”王瑞相说,“关键是我们要捧孙元化的派系。” 孙元化在登州之乱之后虽然暂时还是“留任”,但是他即已经革职,纵然有对外情报局和他自己的活动,能否留任还在五五之间。万一他不能留任,在新巡抚就任前,元老院需要在当地扶持一个“自己人”。 原先跟随孙元化的“登州基督徒小集团”中的大多数人是不合适的,特别是文官。虽然在元老院的帮助下他们都洗刷了“陷贼”的污点,但是“失地”这个罪名是逃不掉的。即使罪减一等,不被充军流放,革职、贬职都是少不了的。 相比之下,原登州镇副将张焘的希望最大。他虽然已经被革职,但在莱州保卫战中“立功”,而且前不久又第一个“突入”登州。收复登州,阵斩李九成的功劳如今都算在他名下。 明末由于战乱不已,朝廷对武将倚重日深,武将有了军阀化的趋势。为了驱使武将卖命,过去重文轻武的风气已经有所改变。只要能打仗,就算有些罪名被革职的,也容易就能得到起复,甚至进一步升官委以重任――左良玉等人几次惨败革职,都是很快就复职,继而又升官的。对外情报局从北京得到消息,张焘复职参将已经指日可待了。只要对外情报局再做些运作,他升任登州总兵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黄龙在旅顺就是一个空降干部,除了自己手下的亲兵家丁之外,他实际在东江只有盟友,没有真正能够随时驱使调动的部下,有相当一部分东江将领十分敌视这个空降干部。所以黄龙守旅顺是个死局。满清一旦进攻旅顺,黄龙必死无疑。 旅顺一旦失陷,东江立刻就会象历史上那样陷入崩盘的边缘。东江虽然长期受困于敌后,并不受人待见,好歹也是朝廷每年几十万钱粮养活着的军事重镇,一旦彻底完蛋足够震动朝野的。 这个时候,张焘如果能够英明神武的率领“孙元化练得登州新军”――当然实际上是北上支队的人马――收复旅顺,来个第二次金州大捷,不但张焘继任登州总兵不成问题,孙元化留任亦有相当的可能。 派遣军司令部现在打得就是这个算盘:东江一部叛变-清军进攻旅顺-旅顺失陷-明军反攻-收复旅顺-吞并东江余部。在这个循环之后完成实际控制旅顺,吞并东江的最终目的,同时将原孙元化系统的人马捆在元老院的战车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节 鸭绿江上 至于东江哪一部会叛乱,在对外情报局看来合适的人不少,而最合适的就是“三顺王”中的尚可喜。 尚可喜虽然和孔有德、耿精忠并称三顺王,但是他们除了同出东江之外并无多少渊源。尚可喜是子承父业,他父亲曾是毛文龙麾下的游击,阵亡之后由尚可喜继承部众,官至副将。屯驻在广鹿岛。按照划线分派来看,他算是黄龙阵营的人。历史上孔有德等人溃逃辽海的时候,黄龙狙击叛军,尚可喜也了不少力。 满清攻破旅顺的时候,尚可喜家人数百口都遇难。按常理说,他和满清是有血海深仇的,但是却在孔有德降清之后的第二年就主动渡海降清了。虽然史籍说造成他降清的主要因素是继任东江总兵的沈世魁企图诱杀他。但是对外情报局认为,他降清应该是长期不满的爆发。而在他投清之后,东江将领又有多人降清来看,东江对朝廷的不满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从这点说,东江主要将领投清毋须太多助力,只要顺势而为就可以了。 对外情报局决定,从沈世魁和尚可喜的不和入手。 对海天号上的几位元老来说,谁投降满清那是对外情报局的工作,而他们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任务要执行。 海天号渐渐靠近鸭绿江江口,按照地图显示,他们已经在鸭绿江的入海口大东沟海域,此地距离镇江堡大约有五十多公里。 别看毛十三自称是镇江堡军户,其实真正的镇江堡从来就不在东江镇的管辖之下,镇江堡只在毛文龙功成名就一战之后短暂的被收复过,过了不到十天就被后金夺取。自此之后,东江尽管盘踞朝鲜境内,屡次渡江袭扰,但是始终未曾收复镇江堡。 在经过丁卯胡乱、毛文龙被斩之后的1633年的鸭绿江上,东江镇的驻军和屯户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毛十三这样的镇江堡军户,都是屯驻在鸭绿江入海口一带的岛屿上。 “放下导航艇,全船一级战备!” 随着这声口令,海天号放下一艘小艇,随后在小艇的引航下以三节的航速缓缓进入鸭绿江。鸭绿江下游的通航能力尚可,1910年的时候,1000吨船尚可直接航行到新义州沿岸。满载排水量不过几百吨的海天号只要小心行事航行到镇江堡江面不成问题。 江面宽阔,只是淤积较为严重,江面上分布着许多大小岛屿。这些岛屿大多曾经是东江军的屯所和屯田,努尔哈赤在时,后金曾经多次发动过扫荡作战,驱逐屯兵,焚烧庄稼。现在这些岛屿上已经完全成为无人岛。只剩下抛荒的田地和残破的房屋。 鸭绿江的两岸,也到处是残破的景象,过去这里有曾经有相当茂密的人烟和大片开垦的田地。 由于东江的袭扰战术,后金将原本镇江堡沿海的居民全部迁入内地,因而这里除了少数后金的屯所周围之外,已经变得荒无人烟。这里已经单纯的成为一个军事驻防区了。至于对岸的朝鲜义州,在丁卯胡乱中也被满清洗掠一空,成了死气沉沉的地方。 海天号进入鸭绿江口很快就被岸上的各个后金屯堡发现,烽燧上开始升起黑烟。薛子良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屯堡周围有人马在活动。 镇江堡很快就出现在视野之中了。镇江城的历史十分悠久。是辽代来远城故址,金代婆速府、元代婆娑府治所,明代因其故址“营围有九”而称九连城。万历二十四年(1596)为了加强辽东边防,明廷在“九联故址新筑一城”。同年十月将长甸备御改为游击,移驻到此城。与宽甸参将营寨相接应。因筑此城之目的是镇守东边要塞、保卫江海安全,故名思义,以“镇江”而命名。 它北倚镇东山,西临横道河,南隔爱江右枝水,西邻鸭绿江,对岸即朝鲜义州。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它不仅是大明和朝鲜间的交通枢纽,在战略上南障四卫(金、复、海、盖),东顾朝鲜,是辽东防御的重要战略支撑点。 从望远镜中看出去,整个镇江堡的规模颇为可观,全城呈方形,周长1040米。一应守御设施齐全,刁斗森严。后金将东江军驱逐重新占据此地之后,在此在镇江留满洲兵300、蒙古兵1000,派满洲、蒙古官各4员驻防,堪称是重兵防守。海天号一出现,这里便已经四门紧闭,严阵以待了。 海天号当晚在镇江堡对面江中的一个荒岛靠岸停泊。按照地图,该岛应该是朝鲜的多智岛。安全起见,海兵登岸搜索,岛上并无人烟,不过岛上也有开垦过的痕迹,大约东江军曾经在这里屯垦过。 岛屿白骨累累,特别是朝向朝鲜义州一面的河滩上,白骨几乎布满了河滩。1624年的八月,后金突袭正在岛上屯田,收割粮食的明军,明军将士惊慌万状,争相溃逃,仅仅被斩就有500余级,其余明军争舟渡江,多数堕水溺死。这满地的骸骨正是当时的东江军民留下的。 “好惨啊。”黄骅站在荒芜的河滩上说道。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终于要和野猪皮打交道了。”王瑞拍了拍黄骅的肩膀说道,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货就好了――下面可就看你的了。” 黄骅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碍事。老子是个生意人。” 考虑到第二天镇江堡的驻军和防守官员必然有所动作――不管是开打还是派来使者,海天号此来的最终目的是送黄骅登陆,和后金建立起联系。因而黄骅必须做好第二天就登陆的准备。 为皇太极等人准备的礼物和贸易样品都堆放在舱室中,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柄装饰华丽的西式双手重剑。 “真是一把好剑,就是不知道皇太极能不能欣赏得了。明珠暗投啊。”王瑞相忍不住把剑拔了出来 “希望这次买卖能值得……” 这柄剑本身不算出奇,无非是用工具钢配合机器冷锻而成,不过在造型和装饰上却竭尽奢华,不但剑柄、护手、剑鞘上镶金错银,连剑身本身也也镶嵌了各种装饰――这些全是紫明斋的高手工匠进行制作的。 原本还有元老想给这柄“王者之剑”上弄点放射性元素的发光体,让皇太极早点一命呜呼,但是考虑到放射性元素加工不易,为这么一柄佩剑专门搞配套生产线实在不合算。万一出点问题自己先挂了。 “这玩意皇太极怎么拿?”黄骅忍不住问道,他对自己的礼物是否合乎客户的胃口有点担心。 王瑞相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自己用不着拿,让随从扛着就是了。” “我看他不见得喜欢……” “呵呵,这佩剑也就是起个敲门砖的意思,你把带去的货样一送上去。他肯定会待你为上宾,说不定还会给抱见礼。”王瑞相说道。 为满清准备的贸易商品颇费了一番脑筋。满清的经济状态十分窘迫,国内生产水平底下,长期处在物资匮乏的状态下。百物腾贵,除了人参、毛皮之外几乎拿不出什么大宗贸易品来。而这些东西对元老院来说又没什么意义――只能作为转口贸易商品之外。 对元老院最迫切需要的马匹、各种金属和人口,满清虽然有能力供应,但毕竟是战略物资――满清自己也需要这些。 即物质匮乏,又缺少足够的支付手段――所以皇太极对进出口贸易一贯看得很紧,无关民生和国用的商品基本都是禁止输入的。从前商贸口动过脑筋的烟草只是其中一例。 至于供应八旗上层使用的奢侈品,享用品,只要靠掳掠和少量进口就能大致满足需求,元老院显然很难大批量的销售。 就满清来说,他们最需要输入商品是粮食,其次是铁制品、布匹。而这些商品,元老院自身的需求也很大,有些还要大量进口。 经过企划院、商业部和对外情报局的多次讨论,最终决定的出口商品以布匹、纸张、食盐为主,再针对后金的特点添加茶叶、烈性酒、成品药等商品。 除此之外,元老们经过讨论之后认为,鉴于满清对外贸易极端的保守,要让满清松口并愿意为之卖肾――输出其本身都很急需的物资,就必须拿点货真价实的东西来打动其高层。 因而在即将向皇太极展示的商品目录里,最后一栏“兵器”上罗列了他们无法拒绝的商品,有些商品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出口商品目录里。 向满清出口的兵器,经过再三斟酌,除了济州岛生产的弓箭之外,增加了临高制造的铠甲。 由于八旗人少战斗力强,所以满清最重士兵防护,八旗士兵无不身披重甲,有的甚至身披双重甲。比较大明战兵装备的低劣的铁甲制造要优良的多。战斗中多有身中十几箭也无碍的例子,甚至在面对明军低劣的轻型火器射击的时候也有相当的防护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节 国困民穷 商业部门考虑再三,除了其最为渴求的红夷大炮之外,大约也只有铠甲才能真正打动皇太极卖肾了。 明人笔记称沈阳城外后金的铁匠铺绵延数里,都是为军队制造铠甲武器的,铠甲都要经过箭射测试,只要穿透就杀掉制造的工匠。虽然元老们认为这事是否具有普遍意义持怀疑态度,但是后金对武器制造质量要求很严却是事实。 显然,元老院控制下的工业体系虽然按照现代甚至近代标准来说属于原始,但是在17世纪则具有无可比拟的质量和成本优势。制造出比满清的铠甲防护性更好、更轻便、成本更低的铠甲不成问题。 大致来说,元老院准备出口的铠甲是一种冲压工艺制造的板甲,有活动关节。这种铠甲在古代社会就能制造,但是受限于材料性能和加工手段,需要熟练工匠花费大量的工时制造,因而成本高昂,装备的范围有限。 元老院的工业体系在材料和生产上都具有优势。连续冲压技术可以批量化标准化的制造各个部分的甲片,再配合简单的手工装配即可大量制造成品。而且钢材质量的提升,使得甲片本身毋须过于厚重,铠甲更为轻便。而防护性能却好于目前所有的明清双方装备的各种铠甲。 武器贸易自古以来就是一本万利的黑心买卖,元老院一直想当17世纪的军火商,当初就考虑过出口火炮厂给李洛由,后来在元老院中一部分人“不当输出生产力和技术”的质疑下被扼杀了,于是武器出口就只限成品了,而且必须是具有代差的成品。 标准长矛、砍刀、半身板甲南洋式火帽滑膛枪都是这一指导思想下的产物。至于滑膛炮,目前争议较大,暂时还没有列入可出口的名录。 原本元老院企图利用李洛由这个白手套,但是长期的观察使得对外情报局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此人虽然和满清做走私生意,赚了不少昧心钱,但是卖军火这种事情他是决计不肯做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和底线。李洛由大约就是那种人。虽然他为满清走私货物本质也是在资敌,但是他必须有可以聊以自慰的东西,否则就很难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李洛由的不合作,使得元老院只能派黄骅亲自上阵了。 黄骅的任务十分危险,危险到有许多元老质疑他去了还能不能回来,与后金的贸易有没有必要派一位元老去冒如此大的风险。但是黄骅本人在听证会上再三表示,这是他个人的愿望,他愿意去冒这个险,即使送命也在所不惜。 “再者,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我是带去他们急需商品的商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黄骅信心满满。 虽说如此,但是对外情报局对他的第一次任务依然很不放心。对外情报局曾经考虑过他单纯以“商人”的面貌自行带商团前往沈阳。但是考虑到后金中的满洲官员大多出身粗鄙,以凶暴蛮横自豪,而且因为过去日子过得太苦,个个都十分贪婪。历史上朝鲜世子在沈阳当人质的时候,不断遭到满洲官员和手下包衣的勒索,让李朝苦不堪言。满清使团和商团每次到朝鲜互市,其途中作为和土匪无异,以至于李朝不得不免除沿路经过的安州五城的赋税作为对当地官民的补偿――要不是有皇太极这个颇有眼光的统治者多少还有所约束,那真是什么无底线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纵然皇太极等满清高层能够意识到黄骅的重要性,粗鄙的中下层官员贵族贪图财货而贸然杀害抢劫商团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因而最终决定还是要采用“公对公”的模式来进行贸易,而不是直接送一支商团过去。 自从新春以来,皇太极就一直留在盛京处理政务。没有去行围――打猎对于满清政权来说不仅仅是上层的消遣,或者更伟光正的“教练军士”,也是重要的国家经济收入。围猎中获得的大量肉食和毛皮对后金来说是不可缺少的。 他是1592年生人,此时正值中年,虽然已经开始发胖,但是身材健壮,精力十分健旺,满面红光,双目有神。他的事业正在步入兴旺发达的阶段。 皇太极继承皇位的时候,后金政权实际已经陷入了衰退,经济上主要靠掳掠,大规模的开历史倒车搞奴隶制庄园,加上小冰河期的严寒,使得农业生产一落千丈。上层倾轧严重,中下层因为难以获得满意的战利品分配,甚至战死的披甲人只得到几件死人身上扒下的血衣当抚恤,心怀不满,战斗力也开始下降,更不用说内部的满汉矛盾在老野猪皮的统治下已经空前激化,连早期投清的铁杆汉奸李永芳、范文程都几乎被处死,汉官人人自危。 如果不是近乎bug的皇太极继承汗位,满清在历史书上的未来很可能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地方政权而已。 几年的励精图治,他已经把后金政权从崩溃的边缘挽救了回来,虽然国穷民困的状况并未得到根本好转,但是比起要靠杀人减丁来维持粮食供应的局面要强得多了。 几年前他第一次派军入关就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不但获取战利品和人口无数,缓解了国用匮乏和八旗将士的怨言,还弄清了南朝的底细。大明不过如此!“恢复大金,饮马黄河”的念头第一次进入了他的思绪。 在后金上层的政治倾轧中,他成功的剪除了阿敏、莽古尔泰等重量级对手的势力,终于在去年正月将与三大贝勒并坐的旧制改为南面独坐,另三大贝勒侧坐。真正成了九五之尊。 此刻的皇太极,正是自己人生开始买入辉煌的阶段,因此无论在行动上,谈话中,他都表现出信心十足、踌躇满志。 但是,他眼下要面对的问题还很多。外部,南朝外强中干的本质虽然已经被他识破,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饮马黄河还需时日。东面,东江军自相残杀之后固然虚弱无力,到底也还在卧榻之侧;朝鲜更是暗中与南朝暗通款曲;在西面,察哈尔蒙古尚未彻底降服。 内部,国用匮乏始终是他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尽管已经不再大搞庄田制,粮食生产状况多少有所好转,但是在苦寒之地,想要多打粮食依然很难。粮食价格一直很贵,他贵为天命汗,每餐可以吃到盛京城外各拖克索(皇庄)种植的辽阳青――一种优质的旱稻,至于一般的王公贵族,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享受到。至于等而下之的普通百姓,吃杂粮还不算,更有用稗子当饭吃得。为此,不得不花费大量的银子从山西商人那里购买粮食,价格是关内的十倍以上。从关内抢劫来得金银财宝,又以飞快的速度流失到山西商人的手里去了。 粮食之外,国内日用之物几乎无一不缺,百物腾贵。连盐酱这样最基本的民食也难以保证供应:女真不会制盐,断了关内的供应之后全靠朝鲜商人运销,价格奇贵不说还经常断货。以至于能够吃上盐酱就是上等人了。 国用不能解决,民生维艰,自己的宏图伟业就是水中幻影而已。皇太极最近一直为此烦恼。 再次入关劫掠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但是眼下时局尚不稳定,除了外患,莽古尔泰虽然已经革去“大贝勒”爵,降居诸贝勒之列,但是他的家族势力十分强大,始终有东山再起的危险…… 正在沉思间,送来了户部的奏折。他打开却是奏报得是这次去义州与朝鲜互市中的种种情况。与朝鲜互市是后金政权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不但后金的许多商品仰赖朝鲜供应,还需要通过转口朝鲜商品和蒙古进行贸易获取蒙古的良马。因此皇太极对每次和朝鲜的互市都很在意,亲自查问。 但是朝鲜对与后金互市十分冷淡,一方面李朝始终奉大明为正朔,坚持华夷之辨,不愿和后金结盟;另一方面,后金在互市中经常以胜利者自居,处处持强凌弱,强买强卖。贵卖贱买,甚至要“赊账”。1629年和朝鲜初次贸易的时候有朝鲜商人运了三千石粮食来卖,结果两千石“赠送”,只有一千石得以发卖,所以朝鲜商人都不乐意与其贸易。 皇太极当然知道手下官员的种种“作为”,但是他对此睁一眼闭一眼――后金这个小朝廷实在是太窘迫了,只能靠着拳头大捏朝鲜这个软柿子。 几天前,他派去朝鲜的商队刚刚从义州回来。带去了1600斤人参,要价16两一斤,朝鲜只给9两,差价是11200两。这个价格与他的心里预期未免太过悬殊。他还指望着这些银子能多买些货物回来。 更让他感到不快的是,从朝鲜买入的货物经常以次充好短斤缺两。一匹棉布短成二三匹卖,一卷纸抽掉六七张,不仔细查验难以发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节 VIP待遇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他每次都下旨给朝鲜方面严词质询,但是收效不大。有时候朝鲜方面甚至拒绝互市,用本国没有此类物产的借口来推脱。 李朝表面恭顺,内情依然仰慕南朝――探子们送来得消息也说李朝暗中仍旧和南朝来往。 他正在考虑该如何小小的教训一下李朝,让他们不要忘记当初的“兄弟之盟”,兵部启心郎送来了一份紧急塘报。 皇太极看了一眼兵部转来得塘报的贴条,居然是镇江堡发来的,不由一震。 镇江堡是通往朝鲜的枢纽,又是震慑东江的要塞,是个十分要紧的地方。不过镇江堡已经很久没有警讯了,东江军的越江骚扰活动从征朝之后就已经消失了。而东江目前的状况也不大可能再深入鸭绿江来袭扰镇江堡一带了。 皇太极每天都在注视着周围局势变化。比起拥有专门特务机构的大明皇帝,他对敌国的消息灵通的多,这即得益于他对细作们不惜赏赐,也得益于后金小朝廷的“小”。因为规模小,消息从基层到上面环节少得多,被曲解的可能性也小一些。 除了指派许多细作在北京打探之外,在东江、登莱等要地他都派遣有细作,东江的内乱、登莱的战火还有北京朝廷上的忙乱举措和纷争,每隔三两天就有消息报到盛京,先密报到兵部衙门,随即就会呈进宫内。 皇太极对登莱之变非常感兴趣。在他看来,堆积在宁远一带的关宁军固然是个麻烦,但是他们从不主动“惹事”,只要不和他们正面开打,这些军爷照例巍然不动。反而形成不了多少威胁,倒是登州孙元化编练的新军已经形成一定的威胁。登州军在有限的几次和后金的战斗中显示出的使用火器的能力让八旗留下了相当的印象。 八旗对明军的火器并不畏惧,明军火器制造低劣,在运用上毫无战术可言,火器手训练又不足,基本就是胡乱放一顿烟花。除了惊吓马匹之外杀伤力极其有限。 唯一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红夷大炮的威力。但是红夷大炮数量即少,又十分沉重,明军只在守城中使用。野战中明军很少携带。相比之下,登州军几次和满清接战,都携带有红夷火炮等大小火炮,射击运用极有章法,让一贯重甲猪突即可轻松取胜的八旗军第一次尝到了用火器装备训练起来的军队的真实威力。 根据细作们的探报,在登州主持训练新军的孙元化奉了西洋人的“洋教”,有很多西洋人帮着造火器,训练军队。 更让他担心的是,登州军中有很多原东江军成员,这些人和八旗都是有过血海深仇的,一旦让孙元化训练成军,重效当年毛文龙故伎,从海上偷袭大金的侧翼,其威胁可比当初毛文龙的叫花子游击队大多了。 李九成、孙元化的叛乱的消息一传回来局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尽管由于战局纷乱,细作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有大批东江军卷入叛乱的事情他是知晓的。在他看来,这场叛乱无形中将孙元化苦心经营多年的登州新军毁于一旦;而且东江军如此深的牵扯到叛乱中,势必会加剧东江军内部的分裂,同时也会让南朝朝廷对东江的不信任感进一步加剧。 这场叛乱,等于是不费他一兵一卒就消除了二个八旗侧翼的巨大隐患。皇太极颇有一种“天命归我”的感觉。 莫非这南朝的天下真要归我大金了么?皇太极最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 镇江堡能有什么消息传来?莫非――他的眼皮忽然一跳,想起几个月前细作报告,孔有德、李九成有数万部下从登州海上乘船出逃,不过出逃之后这些部众就下落不明了,探子从北京搜集到消息只说官兵收复登州,斩杀了李九成、孔有德等主要叛军将领,对这几万浮海逃走的残军去向却无说明。 莫非这是残军走投无路前来投奔我大金了吗?!皇太极心中暗喜,这数万叛军中必然有许多原登州军的火器手,说不定还会携来许多火器和战船等八旗急需但又严重缺乏的装备。若是这样,自家军队便可如虎添翼。 他怀着这样期待的心情打开了塘报:塘报上的确报告了“海上有船来”,却和登州残军不相干,而是一艘奇怪的大船,船上的人髡发短衣,十分奇特。这些人拥有威力超强的大炮,因为守将拒绝他们登陆,已经发炮将镇江堡城墙轰塌一部分。 现在,他们提出要求和朝廷贸易。 “这倒奇了。人都是对咱爷们避之不及,还有人送上门来。果然有胆色。”皇太极微微一笑。 既然对方上门求通商,对经济窘迫的后金朝廷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 他当下命人传来兵部启心郎丁文盛和赵福星二人,询问此次事件的具体过程。 原来海天号下锚之后的第二天,镇江堡守军即出动数百人,乘坐小艇突袭多智岛,企图一举消灭海天号,结果被船上的火炮和岛上的海兵消灭一部分后逃回。随后海天号又炮击镇江堡,将城墙毁去十几丈,炸死炸伤城内军民百人,大炮的威力较之红夷大炮更大。 挨了揍的自知不是对手的镇江堡守将这才老老实实的派人前去询问对方来意,知道对方自称“大澳”,要求与本朝互市。 “这大澳的船炮既然如此厉害,怎么从前没有听闻过?此国又在何处?可曾向南朝进贡?”皇太极对此事变得很有兴趣。 这二位异口同声,奏报说从未听说过什么大澳,更不曾听说过他们的船炮的厉害――大约又是海上飘来的红毛人的一种。 “奏报上的说他们和汉人长相无异,只是髡发短服。又能说汉语。”皇太极捻须道,“既如此,恐不是什么红毛人吧。” “奴才无能……” 二人跪在地上,一脸诚惶诚恐的的模样。这横空出世的什么“大澳”实在让他们伤了一番脑筋,这二位在后金朝廷里也算是博闻多学了,不然也不会当上兵部启心郎这样的要职,但是绞尽脑汁,翻遍手头所有的地理图志,都没“大澳”半个字的记载。 原本他们是倾向于这是一伙大明境内的海商,假托外藩进贡来和后金做生意――海商大多是无法无天之辈,这么干一点不奇怪。 但是,根据塘报来看,对方船坚炮利远在大明之上,士卒全用鸟铳,凶悍善战,这又和一般海商对不大起来。 “罢了,既然他们千里迢迢前来,诚意可嘉。许他就是。传旨礼部萨哈廉,即刻安排大澳使者入京事宜!” 就在发出这道旨意之后不久,从镇江堡又快马呈进了第二封奏折。附着一本厚厚的印刷精美的图册。 这份图册便是面向后金销售商品的目录。皇太极看了这份图册之后,即刻又下了第二道旨意,命令礼部即刻调派马匹,民夫,为使团搬运货物之用。同时,命礼部安排迎接礼仪,准备馆舍。 虽然对方一直强调只是“商团”,但是皇太极安排的规格却是“使团”。对于已经有了窥觊中原的后金小朝廷来说,这种表现“外藩来朝”、“四海归心”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黄骅就在这忽如其来的热情中被迎接入京了。 来迎接的,是礼部启心郎为首的一众后金礼部官员,他们带来了二百匹马匹用于黄骅随从骑乘和托运礼物货样。但是黄骅的随员不过二十人,加上货物也用不了二百匹马。其余的马匹便暂留镇江堡。 为黄骅准备的是一辆有毡帐的双骡驮轿,这是当时最为舒适的旅行工具了,内部空间很大,可坐可卧,甚至还可以携带美婢娇僮同乘以为消遣。黄骅也是第一回坐这玩意。上去之后,发觉里面不但铺陈极尽奢华,连茶水点心都一应俱全,用心之极。 “这鞑子还真是周到,待遇。”黄骅靠在一堆厚厚毡垫中,在心里自言自语,“不过我可没这么容易被收买。” 他的车前,左边走着赶骡的包衣,右边是骑马负责迎接他们的牛录额真,礼部启心郎的骡车跟在车子后面。周围有大约一百骑后金骑兵,看旗帜他明白这是正黄旗的人马。 旅途要花费多日,旅途寂寞,但是他和迎接他的官员并不多说一句话。期间他一直闭目养神,实际他的脑海中无一刻停止活动,考虑着到了沈阳――盛京后该如何与后金官员交涉。 第一个问题就是行礼的问题。黄骅个人倒不在乎给人磕头:做生意的人,节操早就碎了一地,当初陪着客户嫖娼弄女人的无非也是磕头的一种,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使节,元老院即使大明皇帝也不放在眼中,何况后金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割据政权,所以这跪拜礼是绝对是不行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节 礼仪 后果,他不是没想过。说不定后金方面恼羞成怒把他砍头立威,也可能不磕头就直接把他赶回去。但是他和大图书馆的人分析再三,认为可能性不是很大。后金还没有建立起皇权至高无上的概念,1633年皇太极一个人独坐面南才刚刚执行下去,皇帝的面子问题远不如后来这么大。 再者,目前的皇太极正是“求贤若渴”,为了拉拢喇嘛教,西藏活佛使者到来得时候,皇太极也给予极高的礼遇。在旧时空里,孔有德、尚可喜投降的时候,他都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还行了“抱见礼”。可见他是一个很乐意用超高规格礼遇来招揽人心的君主。 最后一点,这会满清还没能窃据神州,天命汗说不出“富有四海”这类话,恰恰相反,他对贸易十分的渴望。 综合这三点,皇太极因为不磕头杀死或者驱逐黄骅的可能性极小。买卖做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虽说如此,黄骅的心情也很压抑――他要去面对的,是这个时代东亚的最大bug,疑似单穿者一般存在的皇太极。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黄骅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他是在东北做边贸生意的小商人出身,没有相当的胆识在这行里根本混不下去。但是现在他要面对的可是这个时空的强者。 自己除了沾了几百年的见识的光,和皇太极这样的枭雄相比,还真是尘埃一般的存在。如果自己背后不是元老院和整个临高的工业体系,自己恐怕早就吓尿了。 从马头上向前望去,虽然依然天寒地冻,但是春色已经稍稍降临,河冰开始融化,泥土也变得湿润起来,路旁向阳处的野草有开始苏醒的,发出嫩芽,而处处柳树也在柔细的枝条上结出了黄色的芽孢。黄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路漫漫,不知道此去到底吉凶如何? 一行人走了七八天,沿路驿站竭力供应,沿途百姓看到这一行列,一路无不回避。这一天,队伍来到浑河边,这里距离沈阳已经不远,皇太极派来的礼部萨哈廉等满汉官员的迎接,不但仪式隆重,还赐宴和赐物。黄骅紧守自己的规矩,不管是赐宴还是赏物,都是向盛京方向鞠躬行礼致谢,绝不行跪拜礼,萨哈廉等人倒也不以为怪。 当晚一行人宿在浑河驿,萨哈廉亲自来拜访――因为明日就要入城,必须谈妥觐见时候的双方仪注。果不其然,觐见天命汗的礼仪成了双方讨论的焦点。 后金方面自然希望这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大澳”按照外藩:如蒙古诸部、朝鲜的礼节仪注来觐见,天命汗可以给予特殊的礼遇――比如给予黄骅“抱见礼”。但是黄骅咬定牙关就是不松口,表示自己只肯行三鞠躬礼,除此之外别说磕头,连半跪礼或者后金最常用的打千礼一概不成。 按照旧时空的新闻报道模式的话,那就围绕这一问题,双方进行了反复磋商。眼见黄骅不肯松口,萨哈廉不敢擅专,只好派人请示皇太极本人定夺。 皇太极本人对此也有些踌躇,他原本是做好了给予“大澳”特殊礼遇的准备的――几天前,先行一步的礼部官员已经飞马送来了几件大澳使者的“礼物”,水晶镜子之类虽然让他叹为观止,但是更让他心动的是一副全身铠甲。 这副全身铠甲不但防护严密,而且关节活动自如,他选自己的白甲巴雅喇中最强的弓箭手试射,防护效果好得出奇――比巴雅喇们身穿的精心打造的双重铠甲还要好。关键是穿着这身铠甲灵活性比双层甲要好得多,士兵们的负担也小,战场上不容易疲劳。 若是能让巴雅喇都穿上这样的铠甲,岂不是如虎添翼! 所以他颇为迫切的想早日见到使者,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和“要价”。 现在听礼部呈报说对方不愿行跪拜礼,他不由有些踌躇起来。 虚礼之类,他原本不甚看重,但是他颇受一些汉官的影响,认为身为九五之尊必有相当的礼仪尊荣,否则会使得臣下、诸王和外藩有轻慢之心。他这些年来一直在集中王权,对权威十分重视,因而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但是这绝好的机会他又不愿意错过。踌躇之下,决定咨询下范文程的意见。便连夜将他叫进清宁宫来。 范文程听到对方坚决不愿意行跪拜礼之后,略略思考了片刻。“大澳”来朝的事情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是二朝老臣,青年时代就为努尔哈赤效犬马之劳,多年来上上下下,历经风雨,对八旗贵胄、觉罗们的心思早就摸得十分清楚。 他对天命汗的性格作风十分清楚,知道他对这伙人带来的商品非常看重,同时也迫切的想打开一条新得商路来缓解眼下国用匮乏的窘迫局面。因而舍不得就此回绝对方。 他身为朝廷重臣,当然知道眼下“大金”的经济是个什么状态――连他贵为学士,平日里还时不时要吃稗子米,大米只有李朝进贡才能“受赏”到一些。市面上的日用品无一不匮乏,连各部办公用得纸都不够,以至于公文只能用明朝留下的旧档故纸的背面书写,大澳若能供应各种货物,对局面不无小补。 皇太极问道:“使者如今软硬不吃,就是不肯给朕磕头――难道给朕磕头就会少了他们的肉不成?” 范文程说:“大澳使节不肯行礼固然狂悖,不过他们到底是海外之人,井底之蛙,不知大汗之威。” 皇太极问道:“依卿所见,应否令其视大汗之威?” 范文程说:“陛下,以臣看来,大澳乃海外远国,即肯千里泛舟来贡,就是有仰慕朝廷之心,大节无碍。” 皇太极面露笑容,道:“这么说卿觉得可以许他们不行跪拜之礼了?” “臣以为:示以威,怀以恩。” 皇太极哈哈大笑,说:“好,这话说得很是!”想一想,又说:“即如此,就给他们这个恩典!” “皇上胸襟似海。” 范文程知道自己的揣摩完全准确,既然如此他还有后一手来投其所好。当下上奏说既然准他们不用跪拜礼,就不便在宫里举行觐见仪式,不如请皇上以打猎行围之名,在城外某地设帷帐,再将使者带去觐见。 围猎之中,本身一切礼仪行注都从简,且有“非正式”的含义在内,对方不行跪拜礼的不利影响可以降低到最低。 于是第二天就宣布行围。行围的地点就在距离浑河不远的地方。皇太极等人有心要示以八旗的威风,因此从八旗中抽了一千骑兵,另有二百红甲和白甲巴牙喇在皇帝前后护卫。诸王。贝勒。贝子、公和固山额真等亲贵以及巴牙喇随同前往。同时命萨哈廉将使团带往围场。 黄骅不知道对方已经闹了一出“议礼”的弯弯绕,眼见萨哈廉再来,已经不提要他磕头的事,表示皇上“天恩浩荡”,准他以“外藩礼节”陛见。黄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至于无功而返了。 一行人随后在满汉官员的带领下往围场而去――说是围场,实则就在沈阳附近。走了不到半天就到。大约接近中午的时候,商团一行人来到了围场。 这个临时的围场设在太子河畔,皇太极的帷帐就设在一座河边小山的山坡上,一座巨大的黄色帐殿居中,帐殿外摆列着简单的仪仗,特别令人敬畏的是竖立着一柄代表皇权的黄伞。帐殿外另有一个小帐,有官员在内值班,门外肃立着成排的巴牙喇兵。 河岸上,一千多名八旗精兵列队相迎,随着商团的到来,低沉的号角一个接一个的吹奏起来,沿着河岸传出去很远。 黄骅在五里外已经被请下了驮轿,这里设有休息帐篷,负责迎接他的礼部官员请他在这里稍事休息盥洗,换上正装准备觐见。随后派人送来了热水和饮食。 黄骅当下在这里稍事休息,吃了些东西。随后换上了正式装束――伏波军的呢制冬季制服,外套束腰黑色呢大衣,脚蹬长筒靴,戴着棉制暖帽。 他带来得二十个随员也是清一色如此的装束,只是大衣是灰色的。每个人十字花背着2支新改进过得1632年式左轮手枪,腰胯砍刀。他们都是从临高警备营里选拔来得精兵,个个英气勃勃。换过衣装走出帐篷的时候,顿时引起了周围满汉官员兵丁的一阵小小的骚动。 “给大人备马!” 随着一声令下,有包衣牵来一匹铁青色的骏马。黄骅跑过内蒙外蒙,一看就知道这是匹蒙古好马,体态神骏。他临高苦练过骑马,对此并不陌生,当下翻身上马,手下的随员也一起上马。 “走吧。”随着黄骅的话语声,前导的一名章京竖起旗帜,二百名在远处警戒的两黄旗的骑兵立刻纵马围了过来,一个个顶盔掼甲,迅疾的从使团面前驰骋而过,随后立刻分成左右两列,将一行人夹持在中间,往御帐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节 觐见 黄骅双手微提马缰,按照尼克当初教他的法子让身体随着马匹的走动的节奏起伏,坐得很稳,只是胯下的马鞍不是临高使用的现代式样的马鞍,多少有些让他不习惯。 他注意到周围的骑兵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身体壮实,比他见过的大多数明军士兵都要结实健壮的多――看起来八旗兵起码能吃饱饭,战斗力爆表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些矮小结实的士兵肤色黝黑,很多人脸上还有身经百战留下的痕迹:一道道的疤痕。这给他们沉默的面孔带上一种狰狞的表情。 他们全身披挂骑在马上的姿态十分自在,策马走动时候几乎不需要缰绳,仅仅靠膝盖的控制就可以给马匹指示。控马技术远比他带来警备营的士兵来得强,要知道这些士兵还都经过尼克的专门训练。 如果一对一的马上白兵,临高的训练的骑兵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黄骅虽然知道总参谋部对后金的军队作战能力评价不高,也知道拿破仑关于非正规骑兵和正规骑兵之间区别的阐述,但是真正面对这样经受过无数次血火考验的士兵,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感。 他强作镇定,暗自解嘲:果然自己本质上还有一个小商人而已。要是单独来到这个世界,恐怕自己早就沦为饿殍或者包衣了吧。 一行人在骑兵的护送下被带到御帐的网城外,下马等候觐见。 这时候听见帐外的一个后金官员用满语高声传报着什么。黄骅听不懂,但是大概知道是在报告自己的到来。 一位满人官员和一位汉人官员到门口迎接黄骅等人。 他的随员不能进入网城,从网城门口到帐殿,两行巴雅喇兵肃立,戒备森严,整个帷幕周围肃然无声。帐殿外边陈设着全副仪仗。 “请大人解刀。”汉人官员提醒道。 黄骅解开悬挂在腰间的指挥刀绦带,交给身边的士兵。深吸一口气: “请前面引路。” 说着他缓步随着两名官员万帐殿而去。 他原以为皇太极会在帐殿内端坐,说不定还会突如其来的给他一个下马威。因而心中早就做了十二万分的准备,随时应变。实际也是做好了送命的准备。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当他刚刚走到离帐殿大约一丈远的时候,皇太极已经从帐殿内迎了出来,还没等黄骅反应过来,已经和他行了抱见礼。 这个举动让原本充满戒备的黄骅大吃一惊。幸好他多年在商场打滚,场面上的事情历练的不少,总算没有张皇失措。 进入帐殿后,皇太极升座,黄骅在启心郎的引导下觐见,行了三鞠躬礼。随后皇太极用满洲语说了两句话,随即那位赞礼的汉人官员传谕,给黄骅赐座。当下有人给他端来了一个比小凳子高不到哪里去得凳子来。这让身高足有一米八的黄骅坐着着实有点憋屈。 不过,这会黄骅对皇太极的感观已经大有改变,原本他视皇太极是野蛮人的首领,一个残酷无情打打杀杀的中年壮汉,但是刚才的一瞬间,却让他觉得有点莫名感动。他不由得提醒自己这是皇太极收揽人心之术,自己可不能存着屌丝心态,上位者给点好脸好话就激动万分。 看来,皇太极果然是个人物,他暗想,光这副放下身段收揽人心的手腕胸襟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难怪原位面上和满清有着深仇大恨,又桀骜不驯的三顺王会在他手里俯首听命,充当满清的金牌打手。 皇太极对他的服装很感兴趣,上下打量了好几次,这才开口说话。他会说汉语,但是整个觐见过程中只说满语,由礼部的启心郎翻译。 他先问了黄骅的来处和意图,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料子,黄骅当下将所谓大澳吹嘘了一番,又提及己方已在“沿海诸岛”上建立起了“府县”,只是极缺人口,希望能与后金贸易换取人口充实百姓。 人口是元老院和后金贸易图谋的主要“货物”。虽说目前在山东、苏北和浙北都已经设立了人口中转站,而且发动机行动之后大量人口运到已经缓解了劳动力匮乏的问题。但是既然是贸易,就得有所图谋,不然就成援助了。别说企划院不能同意,就是皇太极本人恐怕也要生出疑惑之心。 对元老院来说,满清主要用途是作为一块牢牢吸住大明注意力和国力的吸铁石。只要有满清在折腾,大明就不会有足够的财力和军力来关注远在两广的“髡贼”。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之后,元老院势必要进入两广地区,明皮澳心的模式不可能在如此广大的范围内得以延续下去,为了赢得经营两广的时间,让满清使劲的折腾就是最好的牵制手段。 总体来说元老院并不倾向于通过花费昂贵的战争来达到目的。如果能够通过于满清的牵制来迫使明廷与元老院妥协,那是再好不过。 相比之下,通过贸易获得的其他商品,除了马匹和人口之外,在整体战略上已经不值一提了。 皇太极听到对方想要的是“生口”和马匹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人口和马匹一直是后金政权最为重视的资源。 虽然满清在历次战争中都掳获了大量的“生口”,但是这些人口已经大多数分给了八旗贵族和兵丁用在农业生产和役使上了,最近即没有入关,又没有和大明接仗,没有现成的俘虏可供交易,要么就只能从各庄田、府邸上征用了。 至于马匹,虽然白山黑水间蓄养的马匹为数不少,但是女真总体是渔猎民族,并非畜牧民族,马匹的保有量是有限的,平日里还要向蒙古买入、强征马匹来补充军队。 不过,马匹来源倒比人口解决起来容易。只要能从大澳手里输入足够的商品,从蒙古人那里购入马匹不成问题,己方还能从中吃一次差价。因而皇太极对这个提议较为积极。 皇太极一面和黄骅对答,一面注视着这个“大澳人”, 黄骅的这种装束他还是第一回看到:后金这里朝鲜人不稀奇,第一次征朝的时候就从朝鲜掳来大量生口;日本人,偶然也有在海上迷航或者遭遇风暴“漂来”的。唯独这大澳人,除了长相绝类汉人之外,装束、谈吐和举止都和他遇到的任何一种人不一样。他很快就判断出来,所谓的“大澳人”绝不会是几个大臣推测的那样是某个大明海主的“伪称”,极有可能是海外来得一股强大势力――犹如眼下给大明铸炮练兵的西洋人。 皇太极问了他许多话,包括供货的商品种类和数量,互市的周期大概要几年等等。黄骅看得出对方是事先是做过功课的,显而易见对和己方的贸易非常看重。 他特别提到了铠甲的供应,还问到了购买粮食和“船上所用的红夷大炮”的可能性。黄骅对铠甲的供应作了充分的保证,红夷大炮因为不知道元老院最终的决定,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说要再议。至于粮食,他说目前因为大澳自身也缺粮,所以很难出售。 “若你能在贵国诸贵面前说动为朕买来粮食和红夷大炮,朕不但厚给其值。与你也定然要厚给赏赐:美女姣僮,骏马美玉,任尔选取。”皇太极笑着说。 “多谢大汗美意。”黄骅道,“此事容我回去之后禀报。” 皇太极点头道:“你们大澳人来此贸易,求得不过个利字。虽然不过是逐微末之举,但是能漂洋过海冲破破浪冒险而来,朕是很称赞你们的。只要能运来我朝需要得货物,朕绝不会亏待你们。” 黄骅只能唯唯称谢而已。 皇太极命人给黄骅赐“克食”,就是萨其马之类的满洲点心。随后又问了一些海天号的情况,同时表示他已经传旨给镇江堡,要镇江堡为海天号供应给养。 至于一度双方兵戎相见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最后他说道:“就照这样办吧。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朕会派户部的官员与你相商。我还要行围,你们先退出去吧。” 黄骅被人带到附近的一座帐篷里暂时休息。虽然已经是中午,但是满清入关前和关内的大多数汉人百姓一样是日食二餐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入关之后的满清皇帝也是这样的。黄骅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拿送来得“克食”填了些在肚子里――味道还不坏,特别是用粘黄米做得豆包,口味尤其好,只是甜味很怪,似乎加得不是糖而是蜂蜜。 下午,他又被召唤到皇太极身边,观摩了八旗将士的行围。 四面八方号角呼应,数千八旗士兵、包衣按照各旗旗色,从四方擂鼓鸣炮,摇旗呐喊。潜伏在草丛中的各种飞禽走兽受了惊吓,纷纷四处乱跑。各路人马按照金鼓旗号,依次冲入围场,一个个挽弓搭箭射猎被扰动的飞禽走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节 贸易协议 满清的“行围”,原本就有“军事演习”的意味。在入关前尤其如此。这次更是有意在黄骅面前炫耀八旗武力,所以军兵无不全身披挂,刻意显示军队的战力。 皇太极就近处暗暗注视黄骅的反应――他在塘报和奏折中已经知道大澳人的战力远在明军之上,在多智岛上的冲突里,镇江堡的八旗精锐被孤悬岛上,人数上完全处于劣势的大澳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对方不但在火器十分厉害,而且战斗时候进退有据,纪律严明,堪称难得的精锐。 现在再看黄骅,虽然他脸上颇有震惊之色,但是却无一丝忧虑或者畏惧,当巴雅喇兵骑射的时候,此人的嘴角甚至还露出一点蔑视的笑意。 皇太极一贯以八旗战力之强自诩,尤其是参加围猎的都是各旗精锐,很多是巴雅喇兵。在野战中,一二百巴雅喇精兵的冲锋就能杀得十倍以上的明军溃不成军,以一当十根本不算稀罕。 眼见这位黄使者固然被八旗精兵表现出来的气势有所震慑,但是总体看来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这倒奇了,莫非他们也有武功赫赫的军队?皇太极暗暗寻思,不过,手中关于大澳人的消息实在太少了。他在北京有不少探子,但是搜集情报都集中在军政方面,又以朝堂上的消息为主,澳洲货虽然在北京很出名,但是澳洲人可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就连当初在海南岛的惨败,也只是说“髡贼”,而且按照邸报,髡贼虽然打败了明军,但是在广州城下已经被打败,逃回海上去了。皇太极一时半会还没法把二者联系起来。 看他带来的二十名亲兵,模样倒是颇为精悍,只是他们全身上下除了佩刀就两支短铳,身上似乎也没有穿贴身的护甲,看样子骑术也不甚高明,。 他叫来一个近侍,轻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几声号角响起,只见一头野猪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后面几十名巴雅喇一起挥刀策马,发出呐喊一路追了过来。 野猪在猎人的驱赶下,慌不择路,直接朝着黄骅等人所在的地方而去,这野猪是积年的老魈猪,体重力沉,亮着两颗发了黄的獠牙,脖颈上鬃毛倒树,一看就让人毛骨悚然。 黄骅虽然自称“什么都见识过”,但是眼见着这头看上去大得吓人的野猪――他见过猪是只有生命周期12个月的肉猪――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顿时就慌了手脚,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近旁的卫兵都是受过严格保卫训练的,16人立刻分成两列,横排在他前面,第一列佩刀出鞘,第二列抽出手枪打开枪机,瞬间就做好了拦截野猪的准备。另外4人则做好了一旦野猪冲破拦阻就掩护首长逃走的准备。 皇太极并不愿意真正惊吓或者伤害这位大澳使者,眼见野猪已经逼近,附近的骑兵一拥而上,箭射枪戳,瞬间就把这野猪了了账。 围猎结束之后,黄骅由礼部官员送回沈阳,在驿馆内休息。第二天,有户部官员来和他正式谈判互市的细节问题。 对满清贸易中,元老院内部的细节争议较大的就是满清的信用问题。 满清的贸易信用在历史上很不好,持强凌弱,强买强卖的意味很浓。有时候干脆“赊账”。朝鲜李朝深受其害,因而怎么保证贸易的安全和对方支付就成为贸易中的重要一环。 设立设防的贸易堡垒就是最合适的办法。这一贸易堡垒也可以用来充当对满清展开情报活动的工作站和未来发起武力进攻的前进基地。 旅顺曾经是他们考虑过得地点,但是旅顺距离满清的统治核心区很远,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作为军事基地不错,作为贸易口岸未免太过偏僻。 因而最终决定在鸭绿江入海口附近占领獐子岛作为设防的贸易口岸。由t800等货船将货物运送到这里再由较小的船只转运进入鸭绿江。从满清方面获得的人口、马匹和物资也可以暂时囤放在岛上。 獐子岛目前在东江军的控制之下,不过散布在诸岛上的东江军在岛屿上都未修建城寨等防御设施,主要靠大海作为天然的屏障,对于缺乏水军和船只的八旗是障碍,对于伏波军则不然。派遣军司令部估计,只要派出一个连的海兵登陆即可占领獐子岛, 既然原本就要吞并东江,那么原先在东江控制下的各个辽海岛屿一并接受过来也是计划中的事情。 双方经过商议,最后达成协议:双方的互市地点设在镇江堡前鸭绿江中的多智岛上。互市间隔暂定为六个月一次,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增加次数。 互市的商品,临高方面销售:食盐、纸张、棉布、中成药、铁制农具、铠甲、济州岛产弓箭。至于满清方面强烈要求的粮食和火炮,暂时搁置“再议”。 黄骅估摸着,卖攻城炮的问题不大,但是卖粮食的可能性极低。毕竟粮食转运成本太大,而他们需要养活的人口也愈来愈多,即使一石粮食能卖出十倍的利润,对企划院来说也实在划不来。 大致来说,满清方面需要的货物和对外情报局、商业部的估计差不多,主要集中的必要的民生日用品和武器方面,目录上罗列的许多商业部门认为有可能销售的商品,全部被排除在外,包括曾经被认为可能销售大宗商品:食糖、辣椒酱和白酒都被直接pass。这不免让黄骅有点失望。 在满清方面的支付上,双方起了一些争议,户部启心郎想要说服黄骅主要接受人参、毛皮作为支付手段。从贸易角度来看,人参、毛皮都是暴利产品,在关内市场的价格非常高,利润可观。一斤人参即使按照满清对李朝的“强卖价”也不过16两银子,到了关内每斤至少50两。但是这东西的出口数量毕竟是有限的。虽然满清和朝鲜的贸易中往往一次能够输出1000斤以上的人参,但它们之间的互市贸易本身并不频繁,很可能是一二年才能攒出这么多干参。再者这种奢侈品本身的消费群体非常小,一旦大量输入势必造成价格暴跌,所谓的利润也就不那么大了。 至于卫生部则对输入毛皮表示担心――貂、水獭、狐狸等东北输出的常见毛皮兽的毛皮很可能会成为鼠疫的传播媒。单纯的鹿皮、野猪皮之类倒可以接受。 因而黄骅对此的反应是:满清方面要么直接支付金银,如果不足的话可以用其他特产来支付。人参和毛皮不能占太高的比例,只能作为补充。他提出满清方面应该主要支付人口、马匹作为偿价。也可以用诸如如蜂蜜、山货和木材等作为补充。 在双方大致达成了贸易品种之后,又对商品的价格展开了讨论。由于八旗贵族向来将掳获来得生口视为“奇货可居”,对有意赎身的俘虏无不漫天开价。李朝在丙子胡乱之后被迫在往盛京送去人质,设立了朝鲜馆。朝鲜馆经常要为李朝官员赎取被掳掠而去的亲朋好友,八旗贵族往往开出高价,一个俘虏赎金一百两甚至三五百两都很常见。有时候甚至朝鲜馆并无赎人的打算,八旗亲贵也会强迫朝鲜馆赎人。价格自然更是高得离谱。 现在黄骅是要贸易,对方的开价势必要影响到己方的报价,如果对方一个俘虏卖50两,一匹马卖500两,那么他卖食盐也得卖10两一斤。 经过一番漫天开价就地还钱的讨论之后,双方逐一敲定了每种商品的价格。黄骅在某些商品上做出了些让步,但是对临高销售的拳头商品铠甲上却是寸步不让:坚持按照每套全身甲200两,简化版半身甲150两进行销售。 这个价格商业部认为并不贵,以这些铠甲说能达到的防御效果和轻负载来说,在本时空是找不到第二家供货商的。虽然满清自己也能生产质量相当不错的铠甲,但就其成本来说,建立大量低技术水平的铁匠铺依靠劳动密集化的专职生产,花费的工时极多,成本恐怕比从临高买便宜不了多少。更别说还有悬殊的质量差异。工业化批量产品在成本和质量对手工业产品往往享有双重优势。 除了临高出口的基本货物之外,满清还要求临高方面提供大量的铁锅和茶叶。表示有多少愿意买入多少。黄骅知道这是满清方面对蒙古贸易的需求。大明长期对蒙古进行贸易控制,对铁器流入有严格的管控,蒙古诸部惨到箭头只能用骨制,牧民日常需要便于携带的铁锅成了奇货可居的贸易商品。 只要有铁锅和茶叶就能从蒙古换来足够的马匹,比之于要一刀一枪厮杀,劳师远征才能夺取到人口,满清从蒙古地区获得马匹要容易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节 奴仆 蒙古贸易是明清除了海贸之外最暴利的贸易,山西商人因此发家的不计其数。元老院也是早就垂涎三尺。不过在明代由于蒙古是边患,贸易控制极严,真正能沾手这一贸易的商人不多,对于远隔海外的元老院来说更是只有看得份。 要和蒙古做买卖,要么设立工作站以大明商人的身份开展这项业务,要么就只能通过明军的边将和满清进行二手贸易。后者在操作上显然要容易一些――当然利润会有所下降,但是从保证人员安全和及时回款来说却是很大的优越性。 与后金的交易自然也就和蒙古贸易相关起来――后金对茶叶的需求量不大,但是蒙古对茶叶的需求却是非常的大,元老院的控制区紧邻着中国的几个最大的茶叶大省,不论是福建还是广东、江西都出产大量的茶叶。如果能够就此打开销售渠道,对扩张贸易份额大有好处。 会谈进行到最后,大致细节全部敲定之后,黄骅又提出了另外三项要求: 拨给土地供他们在盛京开设商馆;保证大澳商人和随员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大澳船只在鸭绿江航行自由。 这三项要求经过户部启奏,也全部得到了皇太极的准许,但是准许有前提条件:必须在第一次互市结束之后,三项条件才能全部成立。 在盛京开设商馆相当于在沈阳安下了耳目,虽然商馆本身必然受到后金方面的严密监视,但是凭借无线电和密写药水也足够传递情报了。 双方协议既已经签订,后金就将他们安置到城内的一处寺庙内,单独安置到有两进院落的宅子里,又送给他四名婢女,十名男仆,二名马夫,和四名粗作的女仆――专门负责送人来得章京说是大汗听闻大澳人最喜“生口”,特意从上三旗皇庄中选取的。 黄骅哭笑不得,一下子给这么多人口,老子让他们睡在哪里?还有吃饭的开销:现在他们使团一行人是礼部按人头逐日拨给盐、米、肉、酒等等,现在一下多了十几口人,总不能说主子不管饭吧。 “请老爷放心,大人们说了,这些生口即赐给了老爷,在盛京的一应开销全由礼部开销,不劳老爷烦心。”章京满脸堆笑的打了个千。 说着一声招呼,便将一干“礼物”过来磕头。黄骅看这些男女一个个衣着光鲜,只是除了四个年少的婢女和打头的一个男仆气色稍好之外个个面黄肌瘦,形容畏缩。男人的头皮个个发青,似乎都是新剃得。一看就是送来之前突击收拾的。 “都起来吧,不用磕头。”黄骅眼见着一大群人给他磕头,很不习惯,摆了摆手又问道“嗯,这个,他们睡在哪里……” 虽然拨给他们的住房有前后两进,但是整个使团也都住满了,有几个卫兵只能轮流睡在廊下――顺便充当警卫。 “两边的长廊让他们先住着就是了。在您老手下当差,还不是天大的美事。” 黄骅很是无语,这年头奴仆没人权,他一路上已经见识过不少了。后金政权国困民穷,一般的八旗官吏兵丁都过得艰难,何况给奴隶一般的“生口”。 第二件礼物是他曾经骑过的蒙古骏马,除了这匹蒙古骏马之外,另外再馈赠良马十匹――这也算是对他们馈赠礼物的回赠,按照中国历来朝廷“怀柔远人”的思路,外藩使者收到的回赠总是超过,甚至是大大超过馈赠礼物价值的。不过后金这会实在太穷,出手远不如后来“量中华之物力”那么大方。只好用生口和马匹来凑合了。 黄骅当下叫人封了四两银子给章京,送他出去了,眼看着院子里这十几口木呆呆手足无措的奴仆。 这些人虽然全穿着新衣,但是除了几个人随身有不大的衣包之外,其他人全是一件行李都没有,过去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也就不问可知了。 见这位主子正在打量自己,一干人呼啦一下又跪下了。黄骅久经商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稍微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感,一种被长期压迫虐待的人面对上位者流露出得恐惧感。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仆见新主人正在打量他们,赶紧站起身来,小跑着过来又打个千: “奴才蓝边,给主子请安!主子公侯万代!” 黄骅点头:“你起来吧。”随后他又虚抬了下手,“大家都起来吧。” “谢主子恩典!”蓝边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他这种做派让黄骅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军人。 “你是……” “奴才蓝边,原是正黄旗皇庄上当差,这次是贝勒特意叫奴才带着他们投到老爷门下伺候。” 黄骅见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举手投足孔武有力,和另外几个男仆的瘦弱畏缩模样完全不同,知道他大约是奴才中的小头目之类的人物,说不定还是包衣,跟着主子打过仗。 此人来伺候自己,大约就是八旗给自己的安得眼线。黄骅心中已然有了警惕之心,他这个人凡是对人有了戒备,反而言谈上特别亲热: “既然跟了我,只要诚信办事,少不得要抬举你的。” “谢主子恩典!”蓝边赶紧又打了个千,“老爷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咱们先解决你们的吃住问题……” 黄骅虽然不甚信任这个蓝边,但是此人显然是奴仆中的小头目,应该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可以做为基本资料的来源。所以他不能不稍事笼络。当下关照人先将这些奴仆分别安排住宿。 “已经没空屋子了。”带队的上士皱眉道,“要不我让弟兄们挤一挤,再腾几个房间?” “你们已经是三个人一间了,还怎么挤?” 辽东是苦寒之地,御寒全靠房中火炕或者火盆,因而房间面积都不大。正房稍好,厢房那就是相当的局促了。住进二个兵就不宽裕,如今已经住了三个人。再挤人进去炕上就睡不下了。 “不行的话地上再睡一个就是了--屋子里有火炕,不会冻坏的。” “地面上炭气重,人多了空气更不好。”黄骅摇头,“你们挪几个人到正房来睡。” 正房三间,居中一间没有火炕,根本不能住人,只能住在两侧暖阁里。现在一边住得是黄骅,一边住得是他的两个勤务兵。 “我和勤务兵睡一间,你再挪二个人进去。正房也搭几个铺,多生几个火盆――总比外面暖和。” 可是新来得奴仆有二十人之多,而且还是男女有别,不能混居在一起。不管黄骅和上士怎么排,还是不能全部安排下去。 蓝边见“黄老爷”没什么“训示”,反倒是在为自己这一干人安排住处,赶紧踏上一步道:“老爷不用费心,除了几位姑娘身体娇弱,老爷麻烦管家安排下出之外,我们这些个只要有个火盆子,在廊下住着也没问题……” 黄骅摇头:“辽东是苦寒之地,住在回廊里还不给冻死了。” “如今天气已经暖了,有个火盆就行……” “这怎么可以,瞧你们一个个都不怎么健壮,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黄骅很自然的说道,“容我再想想办法。” 蓝边还想再说什么,眼见黄骅说得真诚,绝不是随口之言语,便退在一边不再言语。 黄骅关照人去和接待的后金官员说项,好容易又弄到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废殿,算是勉强将众人安排下去。黄骅关照战士们腾出两间带火炕的屋子专门给女仆住,其他人帮着一起打扫卫生,清理杂物,把破损的窗户一一糊好,又从庙里弄来几个火盆,买了些木炭生起火来。屋内寒冷空旷,火盆取暖效果很差。黄骅站在这空旷高大的殿宇里好久都没觉得身上暖和起来。再看一干奴仆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跺脚哈手。 黄骅看得奇怪,看模样他们都穿了新制的棉衣――还挺厚实的,不该这么冷才对,他走进一个奴仆,揪住了他的衣襟。 此人大吃一惊,不知道新家主是什么意思。慌得赶紧跪下。 “不要跪,我瞧瞧你们穿得衣服。”黄骅说道。 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些人都是一身新衣,实际却是用零碎破布衣片拼缝成,再重新染过。乍一看整齐鲜亮,实际却是针脚粗疏简陋。里面填充的只是芦花。象蓝边这样的小头目才有件破羊皮袄。刚才干活的时候还好,一停下来个个冻得都瑟瑟发抖。黄骅仔细看了看,每个人手上的冻疮都肿得老高,有的已经溃烂了。 “这满清还真是穷得不成话了。”黄骅说到,命令上士,“叫大伙把备用的作训服和棉背心都拿出来给这些新来得兄弟们穿!” “是!” 卫兵们除了制服和大衣之外,另有备用一身薄棉袄制服和棉背心。上士过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人取来了衣服。挨个发给新来得奴仆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节 苦人儿中的可疑分子 这些奴仆,大多是几年从关内掳掠来得百姓,到了辽东之后分到庄子上干活,妻离子散,干得是重活,吃得是猪狗食,住得是地窝棚,上面还有庄头管家层层压迫,种种欺凌虐待,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例外。 被转送给这位“大澳来得老爷”,他们原本也已经麻木――早就成了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之人,在辽东还是在什么“大澳”为奴又有多少区别。有些人甚至还多少有些高兴:当包衣总比在农庄上干苦活强。 现在看到主家居然对他们如此关怀备至,亲自给他们安排下处,又叫人腾出衣服来给他们穿,嘘寒问暖,让他们被折磨的久已麻木的心灵开始复苏,不但婢女女仆早就眼中含泪,就是几个汉子也忍不住的擦眼角楼――只是因为怕主子觉得不吉利才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发完衣服,又有几个士兵捧着成捆的毯子过来。 “首……老爷……”打头的下士说道,“这是大伙凑得毯子,毯子没多余的,我们寻思着咱们屋子里有火坑,二个人合一条也够了,凑十条给新来得弟兄们用,这间大屋子冷,又没有火炕――” 话音未落,有人便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这一哭不要紧,顿时触动了心底里的种种苦痛,终于汇聚成一片嚎啕大哭之声。 黄骅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些新来得奴仆们是中了什么邪。蓝边赶紧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好好得哭什么!莫给主子家招晦气!都别哭了!” 他这么一叫,哭声才低了下去。蓝边赶紧回过身来又给黄骅打了个千:“老爷,这是大伙怀恩感德。老爷宅心仁厚……愿老爷子孙茂昌,公侯万代……”说着他自己也哽咽起来。 黄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分发衣物,这在他看来不过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感激到这样的地步,可以想象他们在这些年来受得苦有多深了。 当下温言款慰众人几句,命他们先换了衣服。又叫人按人头做饭。给大家“吃顿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后金这里大米白面之类的细粮紧缺,也就是黄骅这样的“贵宾”才能按日供应大米,随从的士兵就只能吃白高粱米了。至于这些送来的奴仆,虽然说好是“礼部供应”,实际送来口粮只是每人每天一斤高粱米。菜蔬食盐都不供应。这点量对一个壮汉来说吃饱都不够,更别说吃好了。 黄骅找到驻在庙中负责照看商团的礼部笔帖式,拿出银子来要他代购些酒肉粮食来――这在诸物匮乏,百物腾贵的盛京可真不是件容易事。笔帖式出去跑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弄到二腔羊并柴火、粮食、调料之类。 四十多个人吃两头羊显然是不够的,黄骅决定包羊肉馅饺子。众人一起动手将羊肉全部剔下剁馅,羊肉自然是太少,好在白菜萝卜管够。只是白面无处可寻,只好用高粱米面包盒子――高粱米面黏性不够,只能做成大个的盒子,上笼屉蒸熟。 黄骅又关照士兵们拿出随身带来得压缩速食汤料煮了一大锅汤给新来的奴仆们吃――多加盐,后金食盐匮乏,上层烹调用盐都很抠门,下层的奴仆能吃到的盐就少之又少了,这些人都有长期缺乏食盐摄入的症状。 这顿饭对士兵们来说不足为奇――他们甚至还有点吃不惯高粱米的食品,在临高好歹是大米饭敞开吃得。但是对新来得奴仆们来说,这却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要说被掳来为奴的这几年,就是在关内过得也是半饥半饱的日子。吃顿细粮尚且是奢望,何况能吃到肉。许多人是一边流眼泪一边吃的。 黄骅坐在首位上,喝了几杯礼部供应的糊米酒,吃了点东西:这羊肉白菜馅的高粱面盒子他勉强吃了一个就饱了――实在没有食欲。但是看到奴仆们那种感激涕零的模样,他多少有点理解不能。 在黄骅看来,发贫困伙计发几件御寒的衣物,大家一起聚个餐,都是作为一般boss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作为能够收到这么大的效果。看来,在这个时空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谁稍微做得好一些,就能“天下归心”。 吃完晚饭,蓝边又来请安,问是否要“传姑娘到房内伺候”,并且十分殷勤的表示他已经把这四个女孩子叫到外头了,只等主子发话。黄骅花了三十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那四个婢女。 他今天也没怎么注意这四个婢女,听蓝边一提才想起她们来。后金方面送四个婢女给他,不问可知是有心笼络,但是也不能不提防对方有企图给他塞个枕边人当奸细的企图。洪承畴当年为满清赤胆忠心,多尔衮还硬赐了一个满洲女子当小妾,专门在床上当监军。 “这四个女孩子都是哪来得?”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是庄子上的人。”蓝边低头哈腰道,“听说原来都是阿敏贝勒府上的。贝勒最近获罪,这些女子都给没入官中的……” “老爷今个没兴趣。” “启禀老爷:有一个是朝鲜来得,才是十五,还是两班家出身……”蓝边眯起眼睛笑道,“听说朝鲜女子与众不同,要不要叫她进来伺候?” 黄骅呵呵一笑:“你这揣摩上意的本事还真不小,想来在庄子上也是号人物了。” 蓝边脸色微微一变,又笑道:“不敢,奴才在庄子上也算是个小小的头目……” “这可不对。”黄骅若无其事的接过勤务兵送来的擦脸毛巾,“你这挂子伺候人的本事,可不是在庄子上当打头的长工练出来的――既然到了我门下,还不实话实说:原本在哪家贝勒门下听差的?” 蓝边开始有点慌乱,这会倒缓了下来:“老爷洞烛千里!奴才原本在莽贝勒府里当差。这次是特意来伺候老爷的。” “这么说盛京你很熟了?” “待了好些年,道路是熟得。” “我想在这里开家商馆,你说在哪里才好?” “这个,”蓝边有些踌躇起来,“老爷,这事情轮不到奴才说话,再说朝廷赏地也没准……” 黄骅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愿意随我去大澳不?” “奴才既然是老爷的人了,老爷去哪里奴才就去哪里。没二话。” “呵呵,你就不想自己的老婆孩子?” 蓝边笑道:“奴才是孤身一个,那来得老婆孩子。不然怎么会派给老爷当差?”虽然他这么说,但是黄骅根据自己在情报局培训课上受到的观察表情和肢体语言的训练,敏锐的发觉他是在撒谎。 显然这蓝边是有问题的。不然他完全没必要隐瞒自己有老婆孩子这件事――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求着他这个新主子帮他把家眷也弄来团聚才是。 等到了济州岛,再把他们好好的审查一番。黄骅打定主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叫她们伺候就不必了。让大伙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婢女再好,他也不便招惹――第一没经过净化,第二这种算是“侵害国有财产”,很容易给人抓小辫子。 第二天一早,黄骅通过礼部上表辞行,很快就有诏书下来,又馈赠了很多礼物。单独赐给黄骅东珠十颗,都是上好的珍珠,不但每个足有芡实大小,而且个个是走珠,十分名贵。不过对见惯了人工养殖珍珠的黄骅来说却没什么大震撼。商团办妥各项事宜离开盛京返回镇江堡。去得时候依然声势赫赫,不但照样有骑兵护送,另有十车礼物。都是人参、毛皮、山珍等本地特产,奴仆马匹随行,声势更是壮了几分。 一路顺利回到镇江堡,镇江堡的满蒙守将盼他们回来简直望眼欲穿――都快哭了。他们接到旨意要镇江堡竭力供应海天号。船上的薛维尼等人当然毫不客气,开具了索要的各种物品的清单:除了高粱米等杂粮实在没兴趣之外,从烧柴、蔬菜、肉食等等全要镇江堡供应。 海天号眼下已经把镇江堡内存储的过冬的蔬菜消耗了一半,至于冻好得羊肉生猪更是扫荡无遗。守军不得不打猎来供应肉食了。这么窘迫守军也不敢不供应:一方面朝廷有旨意,另一方面海天号上的大炮当初已经给了他们充分的教训,冲突起来这帮人直接毁了堡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给大汗追究起来非掉脑袋不可。 不仅如此,海天号还大模大样的在多智岛上建起了营寨,砌了炉灶烧水,盖了件浴室,每天在岛上洗桑拿。又对全船搞了大扫除,洗晾衣物卧具,清洁卫生工作搞得风风火火。镇江堡的守军每天看着光着屁股从冒白气的石头房子里冲出了直接跳入江水中游泳的大澳人和岛上到处晾晒的裤衩被单莫名惊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节 火头军 毛十三在海天号上已经待了不少日子了。虽然一直在船上航行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刚上船时问完话在船舱里给关了几天,后来不知在哪停靠时被人用热水狠狠刷洗了几番,剃了光头,换了身旧制服,终于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了。 他偷偷的问唯一的熟人符季――就是晕迷时照顾过他的一般大的小伙子,这是不是士兵们常说得“净化”,符季说不是,净化要掰屁股喝药水的,他接受的只是初步清理,起码没有跳蚤虱子了,所以不用再给关在小船舱里了。不过每天吃饭他还是要在小隔舱里单独吃,吃完之后,木餐具也是直接丢到海里去。有些地方依然是不许进去的。符季和他说,等下次休整时间多一些的时候,船上的卫生员就会给他彻底的净化 没过几天,海天号在一个小岛上做“大休整”,补充淡水,清理卫生。毛十三终于尝到了“净化”的滋味,扒光了衣服掰屁股倒还其次,卫生员给他喝得药水害他拉了二天肚子,拉得都快爬不起了,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嗝屁之时卫生员给他喝了另外一种药水,于是他就一切正常了。活动范围也扩大到了全船,吃饭也可以用船上的餐具。 毛十三已经彻底恋上了这个能吃饱穿暖的船,最好一辈子都待在船上。尽管符季一直吹嘘到了临高就是天堂,但他不相信还会有比这更幸福的地方。听养父讲,东江镇里的将军――哪怕是大到从前的毛帅、现在的黄帅这样的也是吃两餐,而船上的人是吃三餐!毛十三觉得大概得皇上宰相之类的才能吃上三顿饭吧?可这里是连他这个外人都能跟着吃上三餐!为了能在这个三顿饭的天堂长住下去,他朴素的思维告诉自己要上进,就要积极的表现自己,自发的努力工作,去帮水兵整帆缆、敲冰块、擦甲板、洗炮膛。可往往干了没几下就给当事人婉拒了,他们说是专职专岗,不需要别人插手――再说有些事没练过学过,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干。 最后他还是在厨房里找到一席之地,海天号厨房只有胖厨师和符季两个人加一只叫奥斯卡的黑白色大花猫,为准备七八十号人的饮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很欢迎能有多个帮手。于是毛十三就成了厨房的帮工――确切的说,是符季的帮工。开始了他的帮厨生涯。 “跟着首长干,就等着享福吧。”这会是符季欢迎来当帮工的第一句话。 厨师和符季原本都说一口难懂的“南蛮话”,好在他们会说“新话”――也就是大澳人的“官话”――全船所有人都能说一口带着各自家乡口音的“新话”,这大澳官话听起来和他的辽东官话还挺象,凑合着彼此都能听明白。 毛十三这样的少年,生长都是在饥寒交迫之中,如果有什么梦想的话,那就是吃顿饱饭,有个暖和的地方睡觉。如果有人对他说这些都能办到,那就是天堂了。 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海天号;如果天堂里还有极乐世界,那就一定就是海天号的厨房。 毛十三根本讲不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不过如果能告诉他大意的话,他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差点被冻死的他发现上船之后就来到一个作梦也没想到过的完美世界,除了他唯一的亲人养父不在外,找不到一点瑕疵。 海天号的厨房不大,有个四眼的火炉,烧的竟然是有着很多孔眼的块煤。炉具有很多用法,到现在毛十三也没完全搞明白。厨具大部分是钢做的,和毛十三这辈子见过的完全不一样,有扁方形的油锅,也有像个柱子高而深的汤锅。厨房里面还有个小厨房,装着个小炉子,是首长勤务兵烧饭的地方,平时一离开就会上锁,神秘得很。虽然厨房后面就是轰轰作响的轮机舱,但毛十三还是整天守着这狭小而温暖的地方不愿离开。 厨房里的人也挺和善,胖厨师只要不忙就坐在门口嚼着烟,不是逗猫和他们两个半大小子聊天打屁。少年老成的符季虽然比他大不了多少,却是个热心可靠的伙伴,而且厨艺不错,经常指点他该怎么做。 船上的伙房是24小时升火的,灶头上永远煮着食物。因为水手们是按照四小时一班作息的。在寒冷的海域航行执勤人员的消耗极大,必须保证每班都能按时吃到热饭,所以厨房里不管是大厨还是他们这两个帮工都得轮流睡觉。保证时刻有人醒着给水兵们准备伙食。 不过在多智岛靠岸停泊之后,因为是“小休整”,厨房用不着这样紧张了――海天号改为每天二班进行执勤,他们做饭也就减少为每天三餐加半夜里的一顿夜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个半大小子就给胖厨师踢醒,睡眼惺松的开风门清煤灰打扫厨房,给汽灯打气。汤锅里熬了一夜的米粥扑扑作响,胖厨师正在往蒸笼里放杂粮窝头。窝头是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灰色的混合面。干吃的话很难下咽,得配上一种红彤彤吃到嘴里就火烧一样的酱才吃得下去。这东西毛十三开始被辣得直喝水,时间长了反而觉得不涂上点“辣酱”就吃不下去了。 米粥里掺着各种杂粮,今天加得是切成小块的红薯。据规章说是要求七天一变:红薯、土豆、高粱、小米、绿豆……各种杂粮轮流来。符季说这样就不会得“脚气病”。 早晨五点半,整理好内务准备上值的士兵们说说笑笑走进厨房在窗口排队领餐。海天号的吨位不大,没有专门的士兵餐厅,只能领了饭菜之后到住舱或者甲板上去吃。符季负责给每人的搪瓷饭盒里打上两勺米粥,而毛十三则负责在饭盒盖上舀上泡菜和半个咸蛋――咸蛋是带壳纵向切得,据说这样蛋白蛋黄的分布最为均匀。士兵自己到筐子里拿窝头――愿意吃几个吃几个。 摇曳的汽灯给蒸腾雾气包围,咀嚼加说笑形成模糊的声浪,总让毛十三觉得在作梦。 吃完早餐的白班士兵刚离开,值后半夜班的哨兵也带着一身霜雪下来就餐。正在分派食物时,一个围上白围裙,准备做早饭的勤务兵跑过来催问:“怎么鸡蛋还没来?” 胖厨师躬身陪笑着说就来就来,一边转头叫:“十三,快去,拿首长的蛋上来”。毛十三急忙把筷子一放,拎起汽灯揭开下层甲板的舱盖钻了进去。 离开温暖的厨房,一阵潮湿发霉的冷气扑面而来,毛十三打了个寒噤,举着汽灯小心的跨下楼梯。下甲板是厨房专门管理的地盘,他穿过一层层的豆芽架,养殖舱就在左边,五只母鸡给灯光惊醒,在咯咯的叫着。毛十三在笼里翻一翻,竟然找到了四只鸡蛋。 “不错,干的不错。”毛十三夸奖着:“今天天气挺好,给你们放放风”。他把鸡笼提到打开舷窗,把鸡笼挂在外面透气,临走时还塞了几把饲料。 这杂活原来是符季的,自从毛十三来了之后就归他了,每天喂鸡、捡蛋、清理鸡笼都是他的活了。 勤务兵接过鸡蛋仍然摆着张臭脸,连谢都没一声。直接过去做早饭了。毛十三对被大家敬若神明的“首长”吃什么山珍海味很是好奇,便借着干活的机会,凑近了偷偷瞄上几眼。 一看之下发觉也没什么稀罕,放在木盘子里二位首长的早饭不过是一碗白菜土豆面条――面条是弯弯曲曲的,符季说这叫伊面,能长时间的储存,因为用的是白面做得,属于船上的“高级食物”。一般只有首长和病号才能吃到――面条上再加二个水铺蛋而已。 鸡蛋固然稀罕,到底也不算名贵的食物。毛十三微微感到失望:没看到什么新鲜东西。 勤务兵把两碗面条端走了。过了一会又拿着个小碗把两个水铺鸡蛋送了回来:“首长说一人一个够了,另外的给病员吧。” “好嘞,我正给病号下面条呢。”厨师应和道。 病员的早饭也是伊面,不过人多蛋少,厨师只好把蛋切开了分成几份,每一碗都加上。 “首长真是菩萨心肠。”毛十三一边端着面条送去病号舱一边心里暗赞。 等从病号舱回来时,早餐的各种食物早已一扫而空。符季刮了半天,才给刮了一碗粥底来。菜也没有了:咸蛋是按人头定量的,毛十三原本就每份,至于泡菜也不可能再去开坛泡菜。还没等毛十三表示无所谓,符季已经带着歉意的笑笑:“没小菜了,试试糖粥吧。”说着拿过糖罐来,刷的就放了一勺雪白的砂糖,毛十三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又放了一勺,看着毛十三惊呀的眼光,符季扬扬眉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勺,仿佛在说:“看!我们伏波军的生活过的就是这么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节 续火头军 可怜毛十三什么时候吃过甜食呢?以前嚼过高粱杆,和小伙伴不要命的摘过蜂巢,连麦芽糖都没敢想过。第一口仿佛就甜得毛孔都要张开,他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糖粥,这一切简直就像个故事,对了,就像养父讲过的什么故事,某人无意中闯入仙界,神仙招待一场闻所未闻的宴会,当回来时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最终结尾是什么?那个好运气的人一定又回去仙界了吧。 早餐完毕,天已大亮,胖厨师下舱里弄他的豆芽去了,在很多时候这是唯一的蔬菜,为了调节口味,还分黄豆芽、绿豆芽和发芽豆三种。两个小伙子则满头大汗的清洗厨房和餐具。然后用手压泵压海水上来冲洗饭盒,洗干净的饭盒还要用淡水擦洗。航海的时候淡水很宝贵,对用多少淡水洗净多少饭盒,司务长都有定量。 不过现在在鸭绿江上就无所谓了,炊具也要清洗,钢质的东西就是怕锈,有了浮锈就要仔细打磨掉,特别是角落,要用专门的小棉签一点点蹭,洗完了要擦的没一点水珠,再用块半熟的肥猪肉上油。厨房里的泡菜坛、咸蛋筐、米袋、没用掉的煤都要归回原位。要没有半点油迹,一片锃亮,连调料罐里勺子也得朝向一致,打扫完毕负责舰务的副舰长会专门过来检查。 等检查结束之后,他们就开始烧开水。符季会按比例往水里加酸橙汁,开始毛十三以为是要掩盖储存过久的水里的异味,但符季说不是,酸橙汁里有种仙丹,吃了不生病,如果水太热会破坏果汁里的好东西,所以开水一定要放凉,但也不能太凉,要达到可以下咽的温度时再把温开水倒进去。 勾兑好的水由毛十三负责跑腿,一桶一桶的送到甲板和舱室里的保温桶里――靠岸的时候淡水不限量供应,爱喝多少喝多少。 “首长真是把当兵的当老爷供着呢。”符季偷偷的对毛十三说。 送完水回来,毛十三捂着肚子一头钻进船头的露天厕所。本来他穿得就单薄,裤子一脱,寒风从左右上下直刮过来,吹的他寒噤连连,翔在空中就冻硬了,落在薄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以最快的速度便完后奢侈的用纸清理了下,毛十三提起裤子跑去拎水桶时,一下子给大副叫住了:“我盯着你呢,为什么便后不洗手还去摸厨具?” 大概是终于抓着个现行犯,正在当值星官的大副开始长篇大论讲解起条令来,一些熟悉的水兵就在他身后对着毛十三作鬼脸。直到说到处罚,二副才想起面前的这位不是本舰官兵:“滚吧,下次再抓住就让你尝尝猫尾鞭的味道。” 毛十三不敢有任何顶撞,跑回厕所按符季的教导,花了半分钟,用肥皂仔细清洗每个指头。清水冰凉,寒风凛冽,等毛十三冲回厨房时,已经是冻得半死了。抱着不情愿的奥斯卡在火炉边烤了半天才觉得烤化了全身冰壳,“还是家里好哇。”毛十三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今天去洗桑拿吧。”符季这边也收拾完毕了。 “别,我才不去……”一听说要洗“桑拿”,毛十三的脸就苦瓜起来了,“非把小命送了不可。” “这是军规,你敢不去?”符季知道只要一拿“军规”出来,毛十三立马就会投降。 “好,好,我去,我去。” 多智岛上的桑拿浴室是在薛子良的亲自主持下建造的,很简陋的石头干垒起来的。特侦队在济州岛进行冬训的时候经常用洗桑拿来锻炼士兵,提高他们的抵抗力。 既然海天号要在多智岛上休整一个阶段,给大家洗洗桑拿也不失为是一种“锻炼”。于是这个浴室就开张了。 毛十三惨叫一声,又一次被几个笑得很淫荡的水兵抬手抬脚的喊着一二三的号子丢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初春的鸭绿江上还有浮冰,水冷刺骨,毛十三掉进江水的一霎那差点连jj都缩到肚子里去了。 这样先在石头屋子里熏,然后再丢进冰水的“洗澡”二三天就要来一次。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毛十三还以为这是“入伙”时候的“下马威”、“杀威棒”,但是看到船上上到“首长”雪为泥,下到和自己在一个厨房干活的符季,个个都如此,才知道这是“大澳人”习以为常的洗澡方式。 “这叫洗澡吗?上刑才对吧。”他每次从江水里爬出来都会嘀咕。不管洗了几次,他总也习惯不了这种“刑罚”――虽然现在洗已经不象第一次那么怕冷了。 “慢慢的你就不怕冷了。”符季把毛巾和外套丢给了他,“多洗了你就知道好处了。” 毛十三不知道这先蒸在冰的“好处”在哪里,他和符季差不多大,但是也知道“先入师门为大”,更别说对方是穿着正儿八经“号坎”,吃着饷的正牌大头兵,比他这个收容来得“黑户口”不知道强多少。所以从来不敢反驳这小伙伴的话。 毛十三学着符季的样子,先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干擦热,穿上那套原本要沦为擦炮布的旧制服。这身准备用来擦炮膛的棉布制服早就磨的稀烂,比不上符季他们穿得那种又厚又结实,摸上去毛茸茸的外套,所以海天号上的舰务长另外发了一身难民棉袄给他。把制服套在外面当罩衣穿。 衣服不算厚重,但是多年来都没穿过像样棉衣的毛十三来说已经是暖到心里头去了。说来也怪,经常洗这澡之后浑身舒坦,筋骨也觉得轻松。身上总是暖烘烘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理? 他扣好扣子,问符季:“一会就要做午饭了吧?” 符季笑了起来:“你就知道吃,撑不死你的!”他手一挥,“走吧。我们去洗菜。还要为晚饭做点准备。” 一听说要开始做饭,毛十三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他们的工作是洗蔬菜。伏波军对蔬菜供应十分重视,只要有可能就会设法供应新鲜蔬菜。海天号上能储存的蔬菜只有土豆和洋葱。而且这些天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因而他们停泊在多智岛上用得蔬菜是从后金治下的镇江堡和附近的各个屯堡征发来得。 在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冬季能够供应的蔬菜只有储存的大白菜和萝卜。虽然当地守军接到旨意要“竭力供应”也实在供应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好在对海上漂泊日久,天天豆芽、土豆的水兵们来说大白菜和萝卜也是珍馐美味了。 多智岛岸边,海天号上游水域里架设着临时的栈桥,平日里船上取水和洗涤都在这里。这里设有一个临时取水点,设有过滤器对江水进行过滤。 蔬菜是几天前刚刚从镇江堡运来的,除了白菜萝卜之外,有时候还有冻好的狍子和鹿之类的野味。符季经常要在河滩上清理分解这些“肉尸”。毛十三也来帮过忙。他坐在栈桥上清洗蔬菜的时候,江岸边上巡哨的八旗骑兵清晰可见――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这么从容的观察这些敌人。 毛十三过去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鞑子,但是他从养父、军户和从后金那边逃回来的人当中听说过许多关于他们如何凶残无情的故事,毛十三对鞑子的恐惧感深深的印入了脑海。当初海天号停泊到多智岛下锚,鞑子骑兵过来探看的时候,毛十三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听说海天号原来在鸭绿江里,和鞑子的镇江堡相距不远的时候,毛十三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可怜自己饱饭还没吃够呐! 没想到在江边打了一仗,就把二百多鞑子骑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光丢下的死马马肉全船就敞开了吃了好几天。而且战后海天号还专门拔锚到了镇江堡去寻鞑子的晦气,一顿大炮炸得鞑子守将出来求和。从此,毛十三就觉得八旗也没啥好怕的。他们挨了炮子也会死,死得人多了一样要逃命,打了败仗还得服软――这不船上的蔬菜和肉食现在差不多就都是他们在供应了。 每次新送来的蔬菜事先都经过船上的卫生员看过,虽然有时候镇江堡也送来些蘑菇干之类的东西,但是卫生员从来不许他们吃,都是直接丢到桑拿浴室的炉膛里当柴火烧――这让毛十三很心疼,过去他能弄到一点蘑菇煮汤的话就是上好的美味了。 两个人一边闲扯,一边清洗着白菜和萝卜上的泥土。今天要洗得菜似乎特别多,而且海滩上还有平日里很少看到的东西:一整口杀好得牛。 “今天鞑子官儿好大方!” “大方个屁,那是他们不敢不拿出来,不然咱们就把镇江堡给踹了,鞑子官儿就算能逃出条命来也得掉脑袋。”符季摇着脑袋说,“黄首长马上就要从他们的京城回来了,薛首长说要给他接风洗尘,顺便给大伙吃个犒劳――我们就要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节 干粮和黄花大闺女 “回到哪里去?”毛十三立刻紧张起来。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来说,回港就是回家,但是对视海天号为天堂的毛十三来说,“回去”是一种不可知的未来。 “大约是回临高吧。出来太久了,”符季一边把洗干净的萝卜丢进筐里一边摔着手上的水珠说,“回到临高你就等着享福吧。”他又开始说这句话。 “是啊。”毛十三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原本还算美好的一天立刻笼罩上一层阴影。 午餐比较简单,一“大斤”包装的“海军口粮”拆掉外面的蜡纸丢进大锅子,里面再加入切碎的蔬菜,然后一起加水煮成一种灰色的糊糊,厨师还会在糊糊里加一点他从小坛子里拿出的食物,比如虾干什么的东西。在供应情况比较好得时候,还会加入肉类。总之,就是一锅连主食带副食的大杂烩。 这种大杂烩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吃起来倒还算可口。但是一到航行遇到风浪较大的时候,这种灰色的糊糊就不会供应了,直接向士兵们发放即食军用口粮,为了帮助士兵吞咽,另外供应加糖的热红茶。给当兵的分完茶,茶桶底部的茶叶渣也不会浪费,在蒸汽炉上烘干,下一顿煮粥或者糊糊的时候当添头混进去。茶叶中含有较多的胡萝卜素、粗纤维和其他营养物质,就这么倒掉比较可惜,因而茶叶渣也被列入了食品类目。 每次看到供应的是砖头,士兵们响起了一阵阵抱怨声,除了一些人会把它放入口袋里当肚子饿得时候的磨牙小吃外,其他的人都是带着厌恶的表情啃上两口就丢出舷窗了,军士们权当没看见。 “真是暴殄天物啊。”胖厨师总喜欢拽上句成语,胖厨师一直很低调,但是时不时的会爆出一些难懂的词汇,据符季说胖厨师原本是个读书人,因为对各种美食孜孜以求,不惜重金品尝,最终弄得家徒四壁,走投无路才投奔到首长这里来得。 符季和毛十三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思后也跟着摇头叹气。胖厨师和符季虽然叹气却不会去啃那个砖头。对于厨房的人来说,给自己开点小灶还是容易的,最起码也能把这口粮煮一煮再吃。毛十三有次把一小块干粮丢到小猫奥斯卡前,它闻了闻就带着厌恶的表情走开去。这猫都不吃的口粮毛十三总还是带着惯性吃了下肚。对一个长期处于慢性饥饿状态的人来说浪费食物真正是从心头痛惜不已。养父说过只有皇帝吃白菜时只吃菜心,剩下的都丢掉,要是其他人这么做要遭天谴的。所以他曾经特意去收集,士兵也会把口粮随手丢给他,不用几天功夫就在他睡的角落里堆起了个干粮垛,直到被符季发现。 “天哪!”符季大惊失色,“要给军官看见会以为你偷窃军用物资的,直接把你吊桅杆,快丢掉丢掉。” 看着毛十三一脸肉痛的往海里丢口粮,抽着烟的胖厨师又吹起牛来:“想当年在山东停靠时,两块口粮就能换个黄花大闺女,十三你丢了十几个媳妇下海啦。” “又吹牛,”符季抢白:“怎么没见你换个厨师夫人来。” “有纪律嘛。为这鸡巴上的事情,已经有好几十个吃了处分,丢了勋章的,移籍到白马队和拔刀队的……幸好大多数都是陆军的……”胖厨师面不改色,:“再说我们这样常年跑船的,放个媳妇在家里放心吗,不怕戴绿帽吗,绿帽你小子懂吗?” 毛十三缩在角落里没有搭话,心里却泛想起旅顺港口边叫花子棚一样的屯所、道边遗弃的死婴、给野狗争抢的路倒、再难见面的养父,一时间泪流满面。 “哭啥呀,回到临高你就等着享福吧。”符季又开始念叨。 给大家发完午饭,厨房里的三个人一起喝着加料版的口粮糊糊,这算是在厨房干活的小小福利之一。 “今个的晚饭大家加把劲,副舰长说了,这次即是给黄首长接风,也是全舰吃犒劳,大伙都得吃得好,还得吃得安全。不能出问题。”胖厨师喝完糊糊,带着满足感抹了抹嘴。说着他从屁股下面拿出一本厚纸装订的拍纸簿,翻开来看了好几遍,一一把要做得事情关照给给两个帮工。 吃完午饭,厨房的人就开始为晚宴忙活起来了。两个小伙子在各个饭盒里按照定额分配好大米,再整齐的摞在蒸饭柜里,到时会从轮机舱通过来蒸汽。 胖厨师带着符季下了船,带着全套的家伙去分割牛肉,准备晚上做菜的原料,下午天气暖和,冻冰的牛肉在阳光下很快就化冻了,尽管这样,二个人还是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不但自己动手,还专门叫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水兵帮忙干力气活。 牛油,牛骨单独放开。符季在河滩上的架起一口大锅,把分割下来的各种牛脂肪丢进去架起火来炼油,锅子里滋滋乱响,味道熏得江面上到处都是。 毛十三帮着烧火,看着符季不时的搅拌油锅,里面的牛油不断的冒着泡――他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的油。 “怎么,眼馋了?”符季看他眼睛里都要流出口水来,不由得打趣他,“这玩意不能吃,带回去交给工厂里去用……” 牛油熔点高,如果直接吃肠胃基本不吸收,在餐饮上只是作为增香之用。 好好的油不能吃,这种怪异的论点毛十三接受不能,但是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他自己做不了主――包括晚上吃犒劳,他也不敢有什么奢望,能最后弄点汤底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头牛看似不少,但是对七八十个很少吃到大肚汉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胖厨子考虑再三,为了保证大伙都能吃到肉,决定干脆来个乱炖。除了给首长和病号留些好肉之外,其他肉全部剔出来切成碎块,加上土豆萝卜白菜洋葱来个一锅乱炖。 炖菜的时候,蒸汽从盖边噗噗的喷出,整个厨房充满惊天动地的肉香菜香,从甲板上的通风口冒出去,闹得不当班的士兵都来看热闹,一个个口水直流。 正在摇鼓风扇的毛十三喉咙啯啯作响,这简直就是在给他上二茬刑,比刚才炼油的时候还要厉害,炼油的时候除了香味还有臭味,而且油这东西不能直接入口。现在可是满满一锅子肉在汤水里翻滚――要知道现煮的肉类在天堂里也不是常能吃到的。 胖厨师揭开盖子夹起块牛肉尝了尝,满意的笑笑。切了一小块扔给一直在脚边转悠的奥斯卡,剩下的肉块就进了毛十三的嘴。 这一刻,毛十三犹如上了天堂一般的灵魂出窍。 “十三,把风门关了,今天任务完成要聚餐,我去整点下酒菜,”胖厨师擦着手吩咐。 晚饭还没做得,前些日子去鞑子京城的黄元老已经回来了。毛十三正好到甲板上倒灰渣,正瞧见队伍从镇江堡那边过来。好几百号鞑子骑兵和仆役簇拥着黄元老的驮轿,看上去真是威风凛凛。 当官也得象首长这样的官儿才气派,毛十三想。 “十三!快到岛上去烧水!”符季慌慌张张的喊他。 多智岛上烧起大锅开水是为了一干新来得奴仆们做“初级净化”的,毛十三也跟着帮忙,在这些新来得人都被脱光了赶进蒸汽浴室熏蒸的同时,他就用长木叉子把这些人脱下来的衣服挑着一件件的投入翻腾着开水的大锅里煮洗。这些衣服质量太次,煮洗只要是为了驱虫消毒,随后就当纸浆原料回收。 “来,剃头了!”海天号上的理发师拿着磨得发亮的剃刀站在浴室门口,一张长凳,他一只脚踏在上面。出来一个人就让他坐下,抓起辫子刷得一刀就先割掉,接着几刀一转,原本还有一点头发的脑袋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只剩下发青的头皮。看到这一幕,毛十三只觉得自己头皮上一凉――他现在已经长出一点头发来了。 毛十三忙着烧水,送水,跑前跑后,忙得骨软筋酥,到最后连抱柴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一应事情忙完才算回到天堂里的厨房。 他一进厨房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装啥死,快起来干活!”胖厨子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一会就要开饭了。吃了老子的肉,还不干活?” 毛十三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帮着符季去准备晚上要分发的酒。 船上按照一定定额每天配发朗姆酒,和欧洲人当初配发朗姆酒主要是为了掩盖饮用水的臭味不同,海天号有良好的净水设备和消毒药品,淡水发臭的问题很容易解决,酒类主要是为了给士兵在海上消遣和在高纬度地区御寒之用。当然值班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 水兵们已经在厨房外面排起了队,今天吃犒劳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士兵们也早就闻到了乱炖的香味,这会一个个都胃口全开的等着大快朵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节 犒劳 船上人多地小,加上大餐的诱惑,队伍不免有些乱,大伙都朝前面挤――大锅炖菜这东西基本上是先到先得,越到后面能得到的东西越少,不幸轮到锅底子那就只剩下渣渣了 “一个挨着一个,不要挤!人人有份!”胖厨子一边敲着锅沿一边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那个混蛋不好好排队,就光给他萝卜不给肉。” 厨子的军衔虽然不过是区区的军需上士,却是船上最有“势力”的人,连担当舰务长的副舰长和他说话也很客气,他这么一吼,队伍的秩序立马好转了不少。 “符季发给养!”厨子大勺子一指,“别发错了!今天是特别配给!十三,你发饭盒!” 士兵们在门口从符季处领了当天特别配给:50克朗姆酒、一个已经干瘪的苹果和几块水果糖。夜班人员的朗姆酒要延迟到下班之后发,不过可以多领一条叫能量棒的东西,那东西不是当值人员吃不到的,据说里面是豆沙馅的,甜香总是惹得毛十三暗吞口水。 符季拿着一个量杯――一杯正好50克,从酒桶里放出酒来,一个个的倒在士兵们的马口铁杯子里,然后还要念叨一句:“值班时间不许喝酒。” 士兵们拿到苹果和糖块就塞在口袋里,酒他们是不喝得,要等领到了饭菜再喝。从蒸饭柜里取出的饭盒堆得高高得,每人自取一个,毛十三再给他们的饭盒盖子上装上几颗盐渍梅干。这东西有抗菌、杀菌、解毒、调整胃肠的作用,其含有的柠檬酸与疋克酸的效力能够活代谢、活血脉,加强肝脏与肾脏的机能,将体内的乳酸等排出到体外,消除疲劳。现在已经被列为临高重点推广的食品,不仅广泛在陆海军中配给,在工厂工人中间也大力推广这种食品。 士兵们一边交头接耳的说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可以回家了。一边托着饭盒瞪大了眼睛往窗口挤。 厨子的大勺子往锅子里一沉,狠狠了挖出满满一勺乱炖浇在饭盒里。因为发得是混合炖菜,所以他舀一勺他都会先搅动一下,再兜底舀起来――免得士兵们怀疑自己吃了亏,士兵委员会对伙食问题是最敏感的。 领到饭菜的士兵各自寻地方去吃喝――露天甲板上太冷,就在统舱里吃喝起来。每人还发到一小勺油炸花生,算是下酒菜。好酒的就划起拳来,奥斯卡蹿到了统舱里兴奋的喵喵叫着,在腿间踱来踱去找骨头,船里热闹非常。 在小厨房里忙活的勤务兵忙得不可开交,连平时对首长饭菜从不经手的厨子也在帮忙。大概是忙不过来,平时最趾高气扬的、雪围泥首长的勤务兵,颐指气使的努努嘴:“你,过来端这个。” 毛十三低眉顺眼的凑过去一看,大吃一惊,首长吃的是什么啊:一块连骨头都没去掉的牛肉,没煎透还带着血汁液;旁边孤零零的摆着几根叫不出名的蔬菜,竟然也是生的;还有炸土豆条。毛十三知道也不是新鲜的东西,早就炸好放在一口缸里,需要时再重新炸一下,这不是剩菜吗。红色汤里有好几截带骨肉块。毛十三立马就想到了这不是牛尾巴吗?你们这些亲随就给神仙似的首长吃这个?毛十三想着眼泪都快掉下来,要是愤怒的眼光真是把剑,前面勤务兵的背上早已千疮百孔,毛十三很想抡起托盘一下拍到这混蛋的脑袋上,可是不敢。 厨子拿来一只盖子盖在菜盘上:“快,跟着送去!” 海天号的军官餐厅很小,只能容纳十二人用餐。餐厅同时也是船上的作战指挥室和会议室。 海军是一个放屁都有礼节,官兵差异最为明显的军种。海天号船小,所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不能摆谱,到了多智岛之后稍微可以摆下谱,今天则是正式的大摆谱。桌子上铺上了雪白的台布,摆上了全套餐具,还有一只瓷花瓶――只是辽东的三月什么花也没有,只好就这么空着。 勤务兵都换上了熨烫过得制服,一个个腰板挺得得笔直,胳膊上还挂着白餐巾。 在餐桌上作陪的除了几位元老之外,还有舰上的归化民军官,一个个都换上了熨烫平整的制服,坐得一丝不苟。倒是几位元老着装随便一些,薛子良更是干脆敞着胸。 因为是给黄骅接风,他就坐了主宾的位置。这会他正在吹嘘如何在黄台极面前显示王霸之气,看见穿着没有军衔旧军装的毛十三进来不由得一楞:“这是谁?” “勘察旅顺时救回的路倒,在舱室里养了好几天所以你没见过。”薛子良大大咧咧的说:“等回临高就让他上岸。” 只听到卟通一声,却是毛十三跪下来嗑头如捣蒜:“首长,不要赶小的下船,小的愿为首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只求首长不要把小的赶下船。” 丢了面子的勤务兵气得踢打着一摊烂泥的毛十三想拉起来,黄骅伸手制止了勤务兵:“这个是辽东本地人吧,维尼不如交给我如何?” “不行,对外情报局不是早规定了外派情报员一定要经过净化和培训。” “经过培训的情报员气质上就是不一样了,有心的土著很容易辨别出来,而且我也不一定要他当情报员。” “好吧,就算这样也得到济州岛收容分配中心区过一下手续。” 已经陷入恐惧中的毛十三根本没听见元老的对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梦醒的恐惧中了,以前总觉得在海天号上是做梦,生怕梦醒时又回到那间漏风的小屋。现在突然发现船上才是真实的生活,船下才是做梦,而且是最可怕的噩梦。 毛十三昏昏沉沉的被拽了出去,军官餐厅的一干人开始用餐。除了薛子良一个人独享牛排套餐之外,其他人吃得都是中菜西吃:分餐食用。 黄骅吃得是牛肉炒河粉,老耕牛的牛肉很老,好在厨子有小苏打这一作弊工具,处理得至少能够入口。再加上点船上栽培的绿豆芽和新鲜蒜叶。 “你吃得这是啥玩意?”他瞧着薛子良面前那一盘状似生肉十分可疑的东西。 “牛排。t骨的。” “我知道是牛排,不过你这算是几成熟啊,我看是绝没有三成,一成都难说……” 薛子良哈哈一笑: “上扒炉,正面十秒,反面十秒,这样才能真正品尝到牛肉的鲜嫩。三成就太熟了。” 拿刀一划,就见一股血水流出,仿佛提供那块肉的牛刚被捅了一刀似的。薛首长皱皱眉头:切得太急了。 他又拿起边上的烤肉酱罐子猛挖了一勺,将红褐色的酱肆意地涂抹在肉上,就好像那头牛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血混杂着泥土又被涂了一身。薛子良满意地叉起切下来的肉,只见红褐色涂抹的惨白肉块缓缓升起,越过薛维尼敞开的成衣前浓密的胸毛,直奔薛首长的大嘴,最后肉块消失在牙齿和舌头之间――他的嘴唇仁慈地闭上了,使得观众们不必亲眼目睹那块肉悲惨命运的最后一刻。 在一旁进餐的黄首长见识了这一切。他机灵地转过了视线,一边压抑着反胃的冲动,一边试图显得不太失礼。 不过,这块牛排的肉质显然有些太老,即使有了木槌和小苏打的双重处理,薛子良的腮帮子也是反复挪动了很多次才咽下去。 “这牛真是年高有德了。”王瑞相吃了一口他的蚝油牛肉片,忍不住发了牢骚。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谈。归化民军官们很知趣,吃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纷纷告辞离席了。大家都知道接下来首长们要商谈机密问题了。 黄骅待归化民军官和勤务兵们都退出去,他才从身边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谈这次沈阳之行的具体过程和收获。这不仅是“吹风会”,也有着非正式的汇报性质。海天号上的三人小组要据此做出一个正式的报告。 “在沈阳设一个商馆有必要吗?”虽然设立商馆是原先计划中的事情,薛子良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质疑。他是纯粹站在军事角度看问题的。一旦在沈阳设立商馆,特侦队势必又要制定保卫和撤退的计划。对于任务日趋繁重的特侦司令部来说又是一个负担。如果黄骅自己待在那里,责任就变得尤其重大。 “有了商馆我们才能时刻掌握鞑子的动向,未来也算是一个前沿据点吧。”黄骅说,“我这次去看了之后才觉察到后金在国民经济上的困难程度。他们真是穷疯了。只要贸易一开展,为了获得更多的贸易品,就会拼命的破口入关,牵制大明,不但我们得益,连那帮子农民起义军也有好处啊。大明在北方两线作战,无论如何都顾不到我们在两广干什么了。” “我是说如果有元老在商馆常驻,危险性太大了。”薛子良拿起薯条大嚼起来,“万一野蛮人脑子短路了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节 上海招商局 “出来混,总要冒点风险的。”黄骅眯起了眼睛,“要太平要舒服,回临高当个酱油,坐坐办公室,推推妹子不是更好?何苦上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吃这爷爷辈份的牛肉?想当年老林不上诸海老那里去,哪有现在的牛逼的地位。” “也是。待在外面也好,省得在临高被人喷。”王瑞相伸了个懒腰,“我觉得山东那边就不错。招远那边很快就要盖庄园了。到时候我就申请到招远常驻,弄几个山东大妞……” “鹿庄主能给你弄?”黄骅嘿嘿一笑,“你去了,山东分局的c位也不是你的,那是鹿庄主的。再说如今临高的元老金贵,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边缘占各种机构的坑的萝卜都不够用。执委会肯不肯给让几个元老扎堆在一起都难说――朱鸣夏肯定会作为北方派遣支队的指挥官长期待在山东了。再加一个你,这招远的布局也太豪华了。” 王瑞相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一直想外派当个一方诸侯,考虑了好几个地点,发觉自己都有点来晚了的感觉,想了下最近展开的地点,几无一处自己可以独掌大局的。不由得有点泄气的感觉。 海天号在多智岛盘桓了几天,把货物都作了消毒处理――特别是毛皮。这才起锚离开多智岛。先航向济州岛,在当地补充给养,卸载货物。毛皮、人参这些纯粹的转口商品不准备运回临高,在济州等候转运去登州或者江南。同时将黄骅带来得十几个奴仆并毛十三都送到岛上“净化”,身体净化其次,关键是济州岛上配有专职的政治保卫局人员。 毛十三虽然哭晕在厕所里,但是还是在济州岛被迫离开了他的天堂。住进了净化营等待安置,不过他是被“挂了号”的,黄骅点名要这个人,所以政治保卫局人员对他进行了重点的审查,证明毛十三的确身世清白,绝无任何“历史问题”。 真正查出“有问题”的,和黄骅的推测一样:就是蓝边。蓝边在济州岛没熬过不眠不休的车轮大战,最终供认他是上三旗包衣,这次是受后金的官员的指派到他身边来“卧底”的。他的本名是蓝定边,原在浙江当兵,官至千总,二十多年前朝廷调客军入援后才来到辽东。在1621年的浑河战役里被俘。 被俘之后因为他身强力壮,头脑灵活,又擅用鸟铳之类的火器,很快就被一个叫纽祜禄 跃的正黄旗牛录看上,成了他的包衣亲随。因为“定边”这个词犯后金的忌讳,被去掉了“定”字。在奴隶中算是混出点名堂来,纽祜禄跃为了笼络他,几年前还从分来得奴隶中给他配了妻子,生有几个孩子,如今都住在牛录的庄子上,等于是人质。 至于其他的奴仆,大多没什么花样,倒是蓝定边一度向他推荐的朝鲜婢女,也被审查出来是个卧底。她爹娘都在后金手中,自然不敢不从。 “要是大澳使节把他们这几个直接带回大澳往府邸里一丢,这卧底还有屁用。”冯宗泽看着政治保卫人员送来的审查报告,“就算直接丢在济州岛他们也就废了。” “你这点都想不明白,”黄骅说,“我既然提出了开设商馆的要求,自然不会去一个光杆司令。要带从人的话,肯定会优先考虑这些熟悉当地环境的奴仆去。蓝定边干练能干,朝鲜婢女以色侍人,都有极大的可能性被我选中带去伺候。” “万一选不中呢。” “区区二个生口,损失了就损失了。大不了再送几个人来。鞑子本来就是拿他们当一着闲子而已。” “这二个奸细,还有奴仆你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一般的处理方式,发现奸细都是直接送到劳改营“无期限苦役”。 黄骅想了想,说道:“这二个人都是属于被胁迫的,我觉得我们大可以对他们进行反调教――不,反用间,让他们当双面间谍……” “你这么有把握?” “有基础的。蓝定边这个人我觉得不似简单的为虎作伥之辈。”黄骅侃侃而谈,“在船上我和他说过几次话,感觉这个人颇有头脑,而且对满清也没什么感情――他过去是明军的千总,好歹也是正牌子武官,被俘之后屈身给满清当包衣奴才,心里难道很快活不成?何况他还有老婆孩子被扣着做人质。有被策反的潜力。至于朝鲜婢女,基础更好。” 至于怎么策反,黄骅也有了想法,一方面自然是自己的开诚布公,直接对他进行攻心战,另一方面,海天号原本就要回临高,他决定把这些人都带回临高去“参观学习”。临高不但是“大澳”生活和实力的“样板间”,足以震撼土著,还有专职的特殊宣传小组。他们是当初在各种群众大会上充当煽动者的特殊宣传人员进行专业化组织化的结果,在策反和人际宣传上接受过专门的培训。对于煽动仇恨技能尤其“专精”。由他们去执行策反工作,事半功倍。 至于其他的奴仆,他就不再过问了,直接交给济州岛方面去净化处理,到时候再具体进行安置。 沈家的四条沙船从日本回来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江南。 虽然沈家并不是第一家派船去日本的缙绅大户,但是却是第一家在冬天出发的。这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因为去日本的船,照例是夏天乘着东南风走得,而沈家的四条船却是乘着西北风起航的。在很多人看来,这简直是乱来,鬼知道最后船漂到哪里去了。有很多人都断言,沈廷扬是被人骗了――他那四条船,一条也回不来。 以至于很多人都在传言,撺掇沈家搞什么“合股公司”的赵引弓有问题:赵引弓是从广东来得,又有大量的“澳洲货”发卖,这些都说明他来路不正,很可能是个勾结传说中髡贼的大海贼。 虽说有头有脸的缙绅们对此言论都是付诸一笑,但是大家对沈家这么被忽悠出去的四条船还能不能回来都觉得没多大的把握――哪有大冷天去东瀛做买卖的。 没想到,不过二个月的时间,沈家的四条船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运回了大量货真价实的日本货物:白银、日本铜、海产干货和各种日本杂货。 这些货物在上海一登岸,先是整个上海,接着是苏州府、松江府……一直到杭州府,半个江南都轰动了。 去海外做生意,在江南的缙绅中不算太稀罕。只不过这买卖风险极大,装备一条船装满货要花费一二万两银子,出去一次来回要一年多,而且说不定船就没了下落。投下去的银子就是白白打了水漂。所以愿意做这海贸生意的人还真不多。 谁都知道只要去一次日本贸易,赚回来的银子就是满坑满谷。一时间,沈廷扬家户限为穿。来拜客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原本苏州府下一个不起眼的崇明县,现在成了许多人坐了船也要赶得去的热闹地方。 在一片喧嚣骚动声中,赵引弓已经悄悄的从杭州来到了上海,躲进了起威栈内的小院子里。 这一次的海贸生意只是小试牛刀,与其说是做生意,倒不如说是为了给沈廷扬和其他有志于搞号外贸易的缙绅商户们建立进一步合作的信心。因为下一步,他打算利用沈家的船只和江南缙绅的银子,组建旧时空中国近代最著名的企业:招商局。 招商局的名气很大,在旧时空创办于同治十一年,当时是出于李鸿章的建议,为了抵制外商轮船,“拟准官造商船,由华商雇领,并准其兼运漕粮,俾有专门生意,而不为洋商所排挤。”奉旨准予试办,即由北洋拨借经费,另招商股开始运营的。 晚清的这类洋务企业,往往官僚气息十足,主持官员往往以此为自肥的途径,所以经营一般都很失败,亏损严重――大清还没完蛋,这企业已经重组过好几次了。还是到了民国之后才有了起色。 不过,这家企业的招商合股的理念很符合赵引弓的借鸡下蛋的经营思路,便老实不客气的先拿来了用了。 新企业,赵引弓决定叫它“招商局股份有限公司”。 在赵引弓的自己制定的计划里,招商局的最终形态是是一个包含有航运、银行、保险、地产和贸易的综合性大型股份公司。 不过,在目前上报到企划院的计划书里,招商局只包含了航运、贸易和航运保险三个经营方向。银行金融方面的业务依然是由德隆经手。 至于开设的资本,赵引弓准备向江南的缙绅商户公开募集股份,这种股份即吴南海和五道口商议过得非累积性优先股股票。计划在第一期募集五万两银子。这批款子除了用于对日贸易之外,还将用在上海的港口整治,仓储建设和商业地产开发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节 生丝生意 但是最要紧的是为即将到来的生丝季做好资金准备。 生丝买卖其实和招商局的业务没什么关系,赵引弓是借着对日贸易的东风来圈钱――生丝生意吃本极重,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靠着现有的一点资金是干不起来的。 现在殖民和贸易部已经将前往日本和东南亚的主要贸易航线打通,临高的贸易公司大规模出口生丝的条件已经成熟。司凯德多次发来电报,询问赵引弓生丝备货情况:他们与荷兰人是有合同的,广东虽然也产生丝,但是质量和产量都不能和江浙地区相比,必须从杭州补货才行。 过去,他们购入江浙生丝主要是通过广东方面的代理商从江南购入。既然要通过代理商免不了就要剥一层皮,司凯德现在急于要自己人插手这一渠道。 生丝是17世纪一直到20世纪初期中国最大宗的出口商品,元老院推行的工业化进程速度越来越快,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对输入资金和原料的依赖度也加深了。这些缺口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生丝出口来弥补。 但是,赵引弓对直接插手生丝买卖十分慎重。生丝在江南是一条很大的产业链,上游下游靠它吃饭发财的人不计其数。牵一发动全身,弄不好就是第二个雷州糖业大战。 江南的绅权极重,手眼通天的缙绅到处都是。自己虽然通过天主教系统和拉拢张溥的复社集团与之建立了一定的联系,但是自己的生丝买卖一旦触动他们的利益,必然会引起强烈反弹。这里不是特侦队朝发午至的雷州,一旦出现敌对势力反扑,他赵引弓一个小小的广东秀才真是随时随地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不是和江南缙绅摊牌的时候,眼下临高四面都有事情要处理,尤其以广东渗透为要务。因而在江南他只能以较为低调的姿态进行运作。 赵引弓只能按照柿子检软的捏的思路来进行插手生丝生意,先从缫丝这个环节入手。 江浙的养蚕人家,大部分是产销合一的。多是自家养蚕、自家做丝。土法做丝手续极其繁琐,赵引弓曾经让王四娘家的母女实地操作给他看过。从煮茧开始,然后缫丝,再之后是“捻丝”、“拍丝”。还要送到专门的作坊里去炼染炼染、纬丝捻成经丝,还有“掉经”、“牵经”等等名目,最后是“接头”,到此方成为可以上机织绸的生丝。 不但手续繁琐,各个环节都耗费大量的人工。效率低得可怜,而且成品的质量不高。和半机械化、机械化的缫丝厂相比毫无优势可言。 如果采用半机械化的缫丝作业,茧子由机器这头进去,丝由那头出来,直接就是可用的生丝,什么“拍丝”、“牵经”都用不着了。这一行的作坊全得关门,匠人不用说都得失业。更为严重的是,江浙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缫丝的纺车,妇女无分老幼,大都恃此为副业,用来贴补家用。如果这部纺车一旦成为废物,就真要出现“丝吃人”的场面了。随之而来的种种后果,赵引弓也想象得到:那真是哀鸿遍野了。 不过,由于缫丝业的从业人员大多是贫寒人家,虽然人数众多,却发不出强大的声音,触动他们的利益是最不冒风险的事情。纵然出现一些风潮,只在乎眼前利益的缙绅集团也不会在乎,他面对的压力也就相对较小。这些人失业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准备开设的新缫丝、纺织企业的后备工人了。 他现在要为招商局募集商股,本身也有扩大共同利益群体的意思,毕竟一旦引起大规模的“民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弹压下去的,如果没有缙绅作为保护伞,很容易被人利用来做文章。 他桌子上的保密文件夹里放着昨天才收到的财政总监部和企划院发给他的批复:已经同意了他提出的招商局的股份配额计划。 计划中的招商局的总股本定为二十万两,赵引弓自己作为名义出资方,占有51的股份。另有九万八千两的股本中,沈廷扬家准备以十条沙船作价四万八千两入股,占24,余下的25的股份作价五万两,向缙绅们募集。 赵引弓的所谓51的投入其实是虚钱实契。他眼下能够动用的资金只有德隆新近划汇给他二万两银子。这次对日贸易的利润固然可观,但是他无权自行运用,财政总监部能拨给给他二万两已经很满意了。 别看元老院给归化民和土著的最大感觉是“有钱”,事实上元老院的资金是非常紧张的。要不是元老院在资金使用调度上的效率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资金链早就断裂了。 赵引弓虽然是江南地区的负责人,看似威风凛凛的分团ace,实际能从临高方面得到的资源有限――不仅得不到太多资源,还要尽快给本家输血。 如此一来,这募集来得五万两银子股本对新企业的运作就至关重要了。特别是接下来他要收购蚕茧,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 这些日子,毛三生等手下掌柜都在外面替他奔走,他自己也亲自拜会了杭州的一些缙绅和大户。募股的事情进行十分顺利,这次日本贸易之行让许多大户眼红,沈廷扬那里还专门派人送来书信,要他保留若干份额――暗中请托他入股的人很多。 募集股份的事情比他预计的要容易的多,不但第一期的五万两银子已经大致筹集到位,再筹措五万两大约也不在话下。 但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作为近代化的缫丝厂只需要蚕茧。而蚕户辛辛苦苦的养了蚕,多半是不愿意就此卖掉蚕茧的――这样获利太低。在中古的农业社会里,劳动力的价值是很低的,用大量的劳动力换取微不足道的现金收益是很常见的现象。江浙这里的养蚕户普遍都是自己做丝发卖,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农村副业劳动。 如果大多数蚕户不愿意卖蚕茧,赵引弓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中的缫丝厂就就会陷入无米下锅的窘境。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有第二个担心的问题。少量的直接发卖的蚕茧他也无法直接染指――他没有丝茧行的“部照”,照理是不能向农民直接收购蚕茧的,只能向丝茧行购买,而丝茧行又是垄断性的同业公会,颇有买死人卖死人的作风。完全以自身盈利最大化为考虑,他一个外路人想从他们手中购得足够的蚕茧不受他们盘剥是不可能的――盘剥也就罢了,考虑到缫丝厂的运营成本很低,稍微高些的价格也可以接受。但是缫丝厂一旦开动起来,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持续性供应蚕茧的重要性。就当时商人的那种作风来说,不借机挟制是不可能的。 如何保证蚕茧供应的安全一直是赵引弓考虑的重点,在旧时空, 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当然是直接收购一家茧行或者找关系从户部弄一张“部帖”来,自己开门收购蚕茧。 不过这么一来,势必又要受到同业公会的约束,从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看,丝茧业的同业公会对蚕茧和生丝的收购、批发价格都有统一的价格,对自己的经营活动会有很大的妨碍。如果对此置之不理的话,恐怕根本无法在这个公会里存在。当初雷州糖厂在雷州遭遇到的种种事情,赵引弓是经过充分研究的 考虑再三,赵引弓决定还是从头做起。直接从产地来控制蚕茧的生产。确切的说,就是类似雷州农合一样的小生产者合作社的模式。 和甘蔗生产一样,蚕茧生产同样是需要信贷的。除了少数富户之外,普通蚕农在养蚕过程中一般都需要借助信贷:购买蚕种、桑叶都是很大的投入。借贷本利对养蚕户来说是一项必不可少又极其沉重的开销。而且风险很大:一旦出了大面积的蚕病往往会让借贷养蚕的蚕农倾家荡产,王四娘家就是个例子。 赵引弓觉得,只要他能够放低息的小额贷款,就可以吸引住相当一部分蚕农。只要有了欠债,就不怕不能控制蚕户的生产和产品。到时候再推行技术改良和产业化养殖就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合作社一旦成功,他的“凤凰山丝业联合”就是产销一条龙的综合体,从原料到销售,渠道一应俱全,长远看来,势必会形成一种示范效应。吸引更多的农户参加合作社。 这么一来,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这种小额放贷业务还是要专业机构来操作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毛三生向他汇报的杭州银钱业的状况。其中就提到丝茧业下乡收购,往往也多仰赖银钱业的放款――非这样不足以支付收购现款。旧时空胡雪岩一度操纵生丝出口贸易非常成功,和他当时拥有钱庄,资金调度灵活有莫大的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节 王四娘 太阳透过新糊的纸窗,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房子是新盖不久的,刚刚裱糊过,四白落地,十分明亮。一张大床,一张梳头桌,收拾很很洁净,桌上还有只花瓶,插着几朵野花。 王四娘正在梳头桌前收拾自己的妆容。她虽然是乡下妇人,但是这杭州周边,向来是鱼米之乡,又有茶丝之利,较之于其他地方要富庶的多。只要年景稍好,即使农家女子对自己的修饰也很讲究。 古来即有苏杭出美女之说,一来这里水土温润养人,二来此地富庶,即使贫寒人家的女子,也有能力修饰自己,所以才有美女众多的感受。 她仔仔细细的梳了头,插上一朵珠兰,又在嘴唇上点了脂,打扮得头光面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开了房门出来。 堂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桌四条长凳之外没有像样的家具,墙上订着几条木板算作架子,搁置些杂物。但是对王四娘来说已经很满意了――好歹一家人又有了一个像样的家了。这个家比之过去还要好得多,虽然自家也是三间房子一处院落的,到底还是茅草的屋顶,哪里比得上这房子瓦房的顶,还有天窗。既亮堂又整齐。 堂屋中间,摆着几张绣架,屋子门开着,门外的桃花开得正艳,蜜蜂阳光下穿梭着,不时还会闯到堂屋里转一圈。让人瞧着也觉得欢喜。 自家的“马蜂运”总算是过去了!原先她家也很是过得:有七八亩桑园,自己养蚕缫丝,家境虽然不算宽裕,勉强也算个小康。自从前年男人冀图发点小财,借贷“稍叶”扩大养蚕,没想到一场蚕病毁了全部的收入,弄得一败涂地,被逼得只好卖地卖房子才算还了这利滚利的阎王债。闹得一无所有没了活路,只好托蔡实介绍,投到了这位广东来得找老爷家的门下为奴。 给人当奴才,那是走投无路的选择――要不然一家人只能流落街头,然而一旦卖身,身家都不能自主,主家若是阔厚本分人家还好,若是遇到残暴好色的,家破人亡也在旦夕之间。幸好蔡实是老相识,说这位老爷虽然是广里来得外路人,却是宅心仁厚,对待奴仆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还收留了许多难民做工干活,抚孤赡老,真是天大的善人。 虽说如此,王四娘还是将信将疑。然而眼下走投无路,也只好冒险一搏了。 没想到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自从到了赵家门下,自家的家运又在一步一步的好过来。 这位老爷倒还算照应,将全家安置在凤凰山的山庄里。王四娘的丈夫沈钧是个植桑好手,到了赵家门下之后就当了“打头”的,专门带着人在山坡地上栽桑树,老爷的手面也大,一口气就说要栽五百亩的桑园。 王四娘以为会安排她们养蚕,曾经也向蔡实提起过,若是要养蚕的话,得先预备下养蚕的家伙来,还得预先去“稍叶”――桑树苗种下去之后得好几年才能采叶。等到要桑叶的时候靠买是不成的――育蚕最紧张的时候花大钱去买都很难买到。 但是去年一整年却根本没有养蚕的事情,不但没有养蚕。上面分给王四娘的活是在茶圃带着女工们种茶采茶,王四娘娘家是茶农,不但会种会采,还能炒青茶。也算是凤凰山庄里的一个“女打头”的。 两个人都是“打头”,拿得月钱就多。没多久老爷在山庄里盖了群房分给下人们住,他们夫妻也拿到了一间。一明二暗,地方不大,可住着舒适又方便。三个女儿,老爷也发了善心,都收在山庄的“义塾”里念书。这是王四娘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进这个义塾的念书的都是山庄里奴仆的孩子,只要年龄在十三岁以下的全都收进去念书。 六七岁的小女孩子就可以当丫鬟供役使奔走,七八岁的男孩子就可以打发出去割草放羊,至不济也能干点杂活。绝没有主家给白吃饭还供念书的。这赵老爷真得是千里迢迢上杭州来做善事么? 疑惑归疑惑,女儿念上了书,见识也和从前不同,不但能说上很多爹娘不知道的事情来,就是植桑养蚕这样的事情,大女儿如今也能说出很多道道来――原来这“义塾”教得不仅仅是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还有许多实用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要教给山庄里的孩子们这些,想来这位赵老爷是要在这里好好的干一番大事业的,这些孩子将来都是要做“打头”、“管事”的?那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人吧。 在她看来,老爷是个很神秘的人。刚开始山庄营建的时候,来了好几个古怪的人――据说都是赵老爷的“朋友”,说是朋友,可是一个个在山庄里指手画脚,倒好似这里的主人一样。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老爷和他们也很热络,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一起在凤凰山上转圈子,手里还拿着大卷的纸,不时的指指点点。 再后来,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就消失了。不过偶然间又会看到一些新面孔来到这里――据说也是赵老爷的“朋友”。 每一个“朋友”到来,山庄里总是会有一些新得建设。比如盖房子,又比如修水渠。还有在山上新造的那个奇怪的有烟囱的房子,自从有了那个房子,一到山上的蓄水池快干得时候冒一阵黑烟,蓄水池里就会又蓄满了水。 总之,老爷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然而王四娘从来也不敢多问主人的来路。而且去年一整年她连赵老爷的人影都很少能见到。据蔡管家说:老爷很忙,忙什么呢?王四娘是不敢问得,她不是内宅的家奴,未经宣召不得进入山庄的内宅部门。主人的行踪不是她打听的范围。 不过主人在干什么,只要用眼睛一看就明白:老爷对这凤凰山庄可真下本钱!二年下来,原本长满过人高的野草和杂树的山坡上如今已经开辟为一个个的桑园、果园和茶圃。造了好几间作坊。山脚下沿着江的地方还盖起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善堂,去年本地遭了大水灾,老爷出面和地方上的缙绅合办了这个善堂,收容灾民,在这里管吃管住,还管衣服,一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红光满面的。一些人就留在山庄里当奴才,分在各处做工种地。其他人则过一个阶段就有船到江边的码头把难民们接走――说是送到赵老爷的庄子上开荒去了,至于到底去哪里开荒了,王四娘既不知道也不敢问。好歹她全家还能待在家乡,这就谢天谢地了。 她不求其他,只求在这里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女儿们慢慢也大了,若是有一个能入了老爷的法眼,能在老爷身边做个“跟前人”伺候,那这一家的今后也更有指望了。 王四娘这番念想倒不是胡思乱想。当初她给赵老爷磕头的时候,就觉察到赵老爷看她们母女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得强烈的男人欲望。老爷既年轻,她们母女也算有几分姿色,这种事情不足为奇。若是老爷有幸看中的是自家的女儿,倒也是不错的出路。 可是自此之后,这位赵老爷却对她们再无下文了。自家的死鬼男人是松了口气,反倒是王四娘有点失落的感觉――难道老娘就没有那个丑八怪一样的奉华长得好看么? 说起这位赵老爷,身边既没有妻子,也没有侍妾。经常陪在他身边的婢女只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奉华。要说他好男色吧,老爷的贴身小厮集英实在也谈不上俊秀,倒像个做粗活的杀胚。整个山庄里,也看不出有哪几个婢女僮仆特别受宠爱的。当初被老爷从桥头上救回来的和宁,虽然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到现在老爷也一样不闻不问,连近身的婢女都不是。 这位老爷,可真是位怪人。王四娘想着从架子上取下蓝布“作裙”围在身上,拿起头巾将自己的脸和头包了起来,又戴上一顶斗笠――今天她要去山庄的茶场采茶,要去上一整天。春天的太阳已经很热辣了。 下人的群房这边静悄悄的,多数人已经去上工了。这里沿着山势盖了好几十间下人住的群房,宛如一个小村子,除了住房还有公共水井和厕所。房子盖得一水的齐整,各家各户门口都有青石板铺成的道路――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这里卫生有包干,有轮值,还有专人检查。哪家做得不好就要扣月钱。不仅公共场所要检查,连家里也不例外。这种强制性的卫生检查是保证公共卫生安全最有效的办法。 王四娘一路往山坡上走去。经过村里的公井--下面是蓄水池,水是从山上的蓄水池通过暗渠输送到这里来得。公井边围绕着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仆,看到王四娘来纷纷打招呼。她在山庄里也是个“打头的”,地位要比一般女人高得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节 采茶女工 王四娘和人打着招呼,一路往山上走,茶园喜欢高爽的环境,所以凤凰山庄的茶园都在接近山顶的上半山区。青石板的小路一路蜿蜒向上,道路两旁已经栽上了新栽得树苗,这些树苗有得是从附近的苗圃买来得,大多是从靠在山下江边码头上的大船上卸下来得。 王四娘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赵老爷不喜欢本地的苗木,这凤凰山庄上栽下得苗木,特别是有收益的,几乎全是从船上卸下来得。 现在正是春季,各种花木争相开放,一路行来,真如走在云霞之中一般。她走过一片去年栽下的梅树林,树虽然还不及一人高,花却已经开了,粉白的花朵似云朵一般的漂浮在山麓上,淡淡的幽香不时扑鼻而来。树间摆着几箱蜜蜂,正在花间穿梭。这些梅子树也是老爷特意用船运来栽种得。王四娘知道一点文人的道道,觉得老爷虽然是广里来得商贾,倒也是个风雅之士呢。 赵引弓在山上种梅树可不是为了风雅,其实这山上种什么也不是他安排的,都是农委会的专业人员亲临现场之后再逐一安排的。总体原则是即保证山坡绿化,又要获得一定的经济利益,这几十亩梅子林虽然用来吟诗作对也不错,主要的目的还是获取梅子,用来腌制酸梅。 沿着道路往山上走,一路上都是新载的各种苗木,有的速生的树种已经颇具规模。前年移栽来得竹子,已经成了林,显得郁郁葱葱。 山路蜿蜒,路边兼具灌溉和排水作用的水渠里溪水哗哗的流淌着,将沿途的落叶和花瓣带了下来。 王四娘身上微微出汗,眺望周围,和前年她来投靠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林间长工正忙活,或者修剪枝叶,或者松土施肥,也有人正在收集林间的枯枝败叶,清除杂草。一派忙忙碌碌的春日景象。 王四娘一直爬到接近山顶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很大的茶园,大多数是去年才新开辟出来的,茶树苗是专门从龙井一带买来得。 刚刚栽下去一年的茶树,自然是采不了茶。她要去得是另一个茶园,原是有人在山上开辟过得,后来因为茶叶质地一般,卖不出钱来,便渐渐荒废了。赵引弓在凤凰山置地的时候就一起买了下去。重新整修剪枝施肥之后,去年的茶树长势就很好,不过当年没有采摘春茶,只采了夏茶和秋茶。今年算是第一次采摘春天的新茶。 去年秋茶下来之前,蔡实特意找过她,要她采摘炒制六百斤上好的秋茶,说是老爷要送人用得。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要采“明前”新茶这是最好的时候。虽然这次蔡实没有来关照她,王四娘还是打算按照去年秋天的例子,精挑细选的采明前新茶来,炒好之后赶在清明前后进献给老爷。 茶园门口已经聚拢了十几个女子,有老有少的,都和她一色的打扮。看到她过来,纷纷笑着起身上来打招呼。她们都是在去年的浙北大旱灾中被收容来得难民,许多人有茶农的背景,所以留在山庄里专门在茶园里做工。 王四娘是山庄的“老人”,又是“打头”的,采茶女工们不免奉承她,年龄小的叫声“四姐”,年龄大的不敢断然叫她“妹妹”,至少也得称呼她一声四嫂。 她还没站定身子,几个平日里伶俐的女工已经一阵风似得围了上来,有人接过她的茶篓的,有人赶紧端来茶水的,还有人见这些都赶不上趟,赶紧用自己的毛巾铺在石头上,拉她坐下。 王四娘对这套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笑着摆了摆手:“茶,一会再喝。今个天气不错,正是开采新茶的好日子。这次的明前茶,一旗一枪。这茶要预备着进献给老爷,或自用,或者老爷送人用,大伙可得仔细着办差。” “四姐您说什么呢,别说是老爷要用得茶,就是有您老人家在这里坐镇,咱们姐妹还敢不尽心竭力吗?”内中一个女茶工满面堆笑说道,“您在这里歇歇,我们这就动手采茶。” “这怎么行。”王四娘人极聪明,虽然和赵老爷接触不多,但是耳闻目睹的几件事,知道这位老爷对下人擅做威福的事情十分反感,所以平日里很是小心。她站起身来,“大伙动手吧,采了茶,晚上还要连夜炒制呢。大伙加把劲。” “好嘞。”一干女工一起应承。 采茶要在中午时分开始,过早过迟都不合适,采摘下去,还有静置一个半时辰再开始炒制,采摘下来的新鲜茶叶一般是不放过夜。17世纪的炒茶工艺已经和后世相差无几,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电锅,控制温度比较难,因而炒制茶叶就愈发依赖工人的经验。好在去年的浙北大灾,灾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炒茶的高手师傅要弄到了二个。王四娘的手艺勉强还算可以。给负责炒茶的师傅打个下手。所以每天王四娘带着女茶工们都要忙活到下半夜才能睡觉。 炒制出来的杭州新茶是作为杭州站的特供为办公厅提供的。赵引弓这也算是为元老院做贡献。为自己在元老院里刷点信任度。 虽说是“特供”的茶叶,以元老院的一贯吝啬作风,也得是一旗一枪的那种。王四娘采茶算个能手,眼疾手快。一边采一边还要教导身边几个生手:“要用手指去揪,不要用指甲掐!” 采茶工作十分辛苦,春日的阳光虽然和煦,长久晒在身上也让人觉得燥热难当――何况她们还是在密不透风的茶树丛中,一站一二个时辰,手眼不停的劳作,没一会就已经浑身大汗淋漓了。连续不断的干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有几个体弱的已经满脸通红,不时停下喘息了。 “喝几口水喘一喘!别停下,马上赶上来!”王四娘一边手脚不停,一边还督促着开始落后的女工。 作为打头得,王四娘有权安排休息时间,但是她不会轻易喊停。每个小组都有每天的工作定额,不但要保量还得保质。而这个工作量大致是勉强才能完成的程度。 她的这个小组,虽然有熟手,但是生手也不少。如果不拼命的催赶,在天黑收工前根本完不成采摘定额。而每天采摘下来的茶叶都要送到炒茶间去处理――炒茶师傅也有自己的工作定额的,不能及时送交足额的茶业,整个环节都会脱下。考核起来,全组都要扣月钱。她自己作为“打头的”损失更大:除了月钱之外还要扣管理津贴。若是一直不能完成考虑,自己的打头的位置也难保。 会干活,干得好的人到处都是,能够带着人干活还能干得好的人就很少了。王四娘要保住这位置,不得不拼命的督促手下人不可。 一篓一篓的鲜叶被专门的运输组送到山下的炒茶作坊里。王四娘手脚不停,一直到山上的气息连续鸣响了十四次才宣布休息。 “大伙抓紧时间吃点喝点,擦擦汗。一会再开始!”王四娘自己累得不行,还不忘鼓动大家。 众人来到休息的大树下,这里早准备好了保温茶桶,里面熬制好得茶水,另外有一小藤箱子的点心。 这种点心其实就是一种临高的军用口粮,特点是含有较多的糖分和盐分,对于消耗很大的田间劳动者来说是一种快速补充体力的“能量棒”。 王四娘端着竹筒杯子,边喝水边吃点心,看着黑板上的记工数――这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她们采摘的茶叶斤数,按照这个进度,她们刚刚完成了四成不到的定量。 到下午收工还有一个半时辰,赶一赶的话还是来得及的。她心里对今天的采茶状况有点底,盘算了下下午该怎么调整每个采茶工人的采茶线路,最大程度的提高她们的采茶速度。 休息时间为三十分钟,不过很少会休满时间。水喝完点心下肚,大家就自觉的都起来准备回去干活了――进度完不成固然要扣钱,若是能够超额,亦有奖金。劳累归劳累,积极性还是很高得。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按照她重新调整过的人员分配开始采茶。这样手脚不停的一直忙到天色渐黯,汽笛开始鸣响了十七下,今天的采茶工作才告结束。 采茶是结束了,但是她们的工作还没有完――炒茶作坊里的工作还没开始。她们要在里面帮着摊叶、杀青、拣梗……做辅助性的杂活。凤凰山庄可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的基本工作时间是十二小时。王四娘是十一点上工的,按照十二小时工作制,得到晚上十一点才能下班。 收拾好工具,一行人迤逦下山,年纪小的女孩子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凤凰山山麓的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盖了不少大小房屋和院落。这里就是凤凰山庄的总管理处和各个作坊的所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节 王四娘家 凤凰山庄总管理处是一个建筑群,类似早年只有一条街的小镇。这里距离凤凰山庄宅邸和几个奴仆的住宅区都不远,方便各处往来。石板街道的两旁矗立着一个个作坊、仓库、商店,还有整个山庄的运营核心:总管理处大楼。 这座总管理处大楼是一座带拱廊的砖木结构二层小楼。矗立在高高的台阶上,大门的左右各有一面宣传栏,贴着着各种“告示”。不过山庄里的庄客奴仆们大多不认字,经过的时候大多视若无物。 凤凰山庄总管理处是按照现代农业企业的模式进行管理的,凤凰山庄就是一个农工贸三合一的大型企业。赵引弓从一开始就从临高移植来了整套农委会下属企业的管理模式。还引入了少量“政治上可靠”的归化民干部作为凤凰山庄总管理处的骨干。并且逐步从当地的奴仆中提拔了一些可靠能干人员充当中层管理人员。 虽然处于杭州站的管理之下,但是凤凰山庄的生产和经营很多时候是直接根据弄农委会和轻工业部的指示来运作的。赵引弓对具体的经营虽然有最终决定权,但是他很少直接干涉凤凰山庄的生产事宜――实际上他也管不过来。 作为一个“打头的”,王四娘对总管理处的唯一概念就是每天到这里来领取派工单和工作结束之后上交记工牌子。此外,就是每个月的月底到这里来领月钱和买生活日用品。 总管理处的街道上有一座很大的铺面:三开间门面二层楼房。类似合作社在高雄开设的那种综合性商店――实际也的确是商业部的合作总社开设的分店。里面销售各种日用品。二楼还兼做小餐馆。顾客自然就是凤凰山庄的全体奴仆了。眼下在凤凰山庄“挂了档子”的奴仆连带家眷已经扩展到六七百号人,俨然一个小小的市镇。 赵引弓为了确保人员稳定性和可控性,除了少数不得不外雇的专业人才之外,庄园内不用长工短工,除了少数专业性特别强的技术性工作之外,所有工作都交给从收容来得难民中挑出来得签“死契”的奴仆来做。至于大量粗笨工作和季节性短工,则由江边的难民营里等候转运的难民出工承担。 凤凰山庄是个闭合式经济体。凡是在凤凰山庄“挂了档子”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只要当差出工都有一份月钱领,可是这月钱不是银子也不是铜钱,而是德隆银行的流通劵。 德隆银行在总管理处街上也设有一个分柜,专门负责月钱的发放工作,同时也提供储蓄服务。它最主要的工作是负责为杭州站进行资金调度和周转。确保每一笔资金都在有效的监管之下。 一开始奴仆们对拿流通券还有些不适应,不过眼见着商店里的东西又多又好,价钱公道,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凤凰山虽然就在城外,但是距离城里的商业区相当远,有这么个铺子在方便的多。 月钱每个月发到奴仆们手里,然后在总管理处的商业街上循环了一圈又回到杭州站的账户上。这样可以有效的压缩白银的使用量,而且也变相的增加了对流通券的支撑。为下一步流通券进入杭州市场做准备。 赵引弓和企划院都不算黑心的资本家,商业街上的各种商品物价订得不但不高,甚至比外面还要便宜些。不过因为合作社的本地货源是批发价,而有很多东西又是山庄或者临高自产的,按照内部调拨价供货得,实际利润还是高出不少来得。山庄里的人也可以申请之后按照一定的牌价一定额度把流通劵换成白银和铜钱。以便拿到外面去消费,但是山庄里既然可以买到大多数日用消费品,价格又比外面低,兑换成白银的动力也就不强了。 现在正是五点半左右,街上来了不少人,有买东西,也有准备上夜班的,街道上居然有些熙熙攘攘的感觉。这里沿路都有“路灯”,其实就是点铁制的火笼炬,里面已经堆满了柴火,只等天一落黑就会点着。 王四娘来到总管理处廊檐下面的“记工室”。这里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七八个“师爷”把算盘打得劈啪直响。各处已经下工的“打头”正排着队拿着记工簿子来这里记工。每天的记工单汇总起来就是月末发月钱的依据。她把今天采茶的记工牌子交了上去,记工室的师爷早就拿到了茶厂的入库单,两相比较无误之后在工单回执上盖了一个“核讫”的图章,递了出来――这回执由“打头”的保管,万一有什么在核发月钱的时候有异议的话,就是核对的凭据。 王四娘人长得风流,又是个伶俐人,人缘颇好,走到哪里都能和人说得上话。到得记工室里,立马就有人和她打招呼,手里的记工单也马上就有接了进去。几个色迷迷的师爷便借机说些轻薄话来调戏她。有一个干脆借着递回执的机会想捏她的胳膊。 “作死!老娘可是有男人的。”王四娘笑嘻嘻的拍掉了对方的咸猪手,“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还想来吃老娘的豆腐?” 里面顿时一阵嬉笑,有个师爷说道:“有好处,四婶子!老爷刚才派人来传话了,叫你晚上不用上班了,吃了晚饭就进内宅见他。有事要吩咐。” 王四娘一怔,平白无故的,晚上传见她做什么?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各种调笑的话已经冲着她涌了过来。 “四婶子您这花容月貌的,怕是老爷要青目垂加呀。” “就是,四婶子您是一朵鲜花……” “你娘才花容月貌呢。”王四娘啐骂了几句,把柜台里递出来的回执小心的夹在随身的一本“护书”里。 既然晚上的活不用她去干了,她赶紧到外面找到小组里的另外一个女工,关照了她几句。自己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去。 他们全家都属于“外院”,即不能进入内宅的专门用来从事生产经营活动的奴仆,因而不享受内宅奴仆免费吃大伙房饭的待遇,得自己起伙做饭。 外院的奴仆视他们上班的时间由山庄供应一顿或者二顿伙食。要是工作延续的到下午二点过后的,照例有一顿“点心”供应,以免他们饿得太厉害影响工作效率。 不在班上的时候,伙食一概自理。由于工作时间长,所以山庄的奴仆们往往在总管理处的商业街上直接买现成的饭食。除了档次稍高的合作社小酒馆之外,商业街上还有一处饭菜作――不是餐馆,不设堂食,只提供现成的饭菜――类似盒饭店。 走进去店堂里,地面墙壁全铺瓷砖,在刚刚点亮的煤气灯下亮得晃眼,一排排的带着玻璃罩子的柜台上摆满了朱漆大盘,盛着各色现成菜肴。大多是蔬菜类和稍带鱼肉的“小荤”――诸如肉末粉丝煲、清蒸鱼之类。另配有汤、米饭、杂粮粥、面条、馒头等主食,还有各种咸菜。 买回去之后或者再热一下或者直接食用都很方便,而且饭菜收拾的洁净。所以颇受欢迎,生意很是兴隆。王四娘家人口众多,夫妻两人都要做活,要王四娘回去再做饭那是不可能的,便每天在这里买好饭菜带回去供全家人食用。 经常在这里买饭菜的客户可以免费使用里面的锡饭盒――锡器易加工,易清洗,又是贱金属,经常在古代社会经常作为餐具使用,上到皇宫,下到小酒店,都可以看到它制食器的身影。。 王四娘买了些蔬菜,又买了酱烧螺蛳――这是小荤里最便宜的菜了,旁边的盘子里堆得高高得是葱烤鲫鱼,每条都有巴掌大小,香喷喷的惹人眼馋。王四娘犹豫了一会买了三条。比这个家里食口多,光填饱肚子就要花销每个月收入的一大部分。不得不精打细算。幸好只要家里只要有十六岁以下孩子,买荤菜都能照价打八折。 老爷对“小伢儿”很是照应,有孩子的家庭每个月每个孩子都能免费领取按照四斤大米。上学的时候义塾还免费供一顿饭,米饭管饱,菜更是有荤有素。 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王四娘家虽然都是女孩子,却都是能吃的年龄。有了这些政策,家计总算不那么紧张。 杭州是鱼米之香,鱼虾螺蛳之类的水产还算便宜,肉类可就贵了。所以沾上肉类的小荤都不便宜。至于大荤,那更是买得人寥寥无几。 匆匆忙忙的买好饭菜带回家去。三个女儿已经下学回来了,正围着方桌写作业。王四娘虽然不识字,可是也见过师爷先生们写字用得是毛笔,垂直落笔的。三个女儿却是用木杆的炭笔,斜着写字。到底是怎么一码事她也不懂,不过女儿如今能读能写却是事实,这就足够让她欣慰了。多少地主粮户人家的女儿都是睁眼瞎呢。 大女儿已经十五了,身子比过去拔高了不少――她长得这么快,让王四娘很是不快。这小娘子的个头已经和她一样高了。再这么下去就没法穿她的旧衣服,只能做新得了。虽然姐姐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可以给妹妹们穿,但是二个小得长个子的势头一点不比姐姐差。 “一个个都和吃了发粉似得。”王四娘最近经常这么嘀咕。她不知道因为这二年她们摄入的动物蛋白质远比过去多得多,发育起来就要比一般人好。 十五岁的女孩子,要在过去就得预备着配亲了。嫁了人家里的负担也能轻一点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自由身,儿女的婚事也得老爷发了话点了头才行。上次她就试探性的问过蔡管家,但是蔡管家却关照她不要动这个脑筋。 “老爷不喜欢家里头的女孩子早嫁人。你这事就先缓着吧。” 为什么不喜欢女孩子早嫁人?十五岁也不早了呀。王四娘转念一想大约老爷是要要挑几个丫头到跟前伺候?于是又试探性的问起内宅要不要挑丫鬟进去当差?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蔡管家说如今内宅没有女眷,老爷用不着许多丫鬟伺候,女孩子就留着在义塾继续念书好了。 王四娘不死心,试探了好几次,又暗示只要能把大妹弄到内宅当差,一定会给他好处。没想到蔡实当了管家之后油盐不进,一句有用的话也没露出来。只叫“让孩子好好念书”。再四询问,蔡实也就多说了一句:“书读得好的,将来必然是有好处的。” 女孩子书读得好到底能有什么好处,王四娘一点不明白,不过眼见着大妹一天天大起来,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自己十五岁那会已经当了沈家的新妇了呢。再这么耽误下去可怎么得了? 想是这么想,平日里这些话她都放在心里头。 “大妹!把桌子收拾干净,一会就吃饭了。二妹,你来帮我烧火。三儿,你一边玩去。不要碍事!” 王四娘一边和女儿们说话,一边把饭菜放上炉灶上回热一下。炉灶里烧得是山上整枝下来的柴火,每个月按人头由总管理处分给各家各户的。正烧着火,丈夫沈大也回来了。 他一整天都在山上在桑园里忙活,脚上糊满了黄泥。先从屋门口的水缸里舀起几勺水把脚冲洗干净,这才换上家里的布鞋进到屋子里来。 看到老婆居然提前下班回来了,沈大一点也不惊讶――他在记工室已经知道了。 沈大沉着脸,王四娘和孩子们也不敢招惹没趣,一家人默默的围着桌子吃完饭,趁着女儿们收拾碗筷的时候,沈大才开口说老爷今天刚刚去看过桑园,说还要把桑园再扩大一倍。 他点着了老爷上次赏给他的水烟斗,咕噜咕噜的抽了起来:“……面积扩大不算,据说还要再请个人来教我们怎么种桑。搞密集种桑――我们家从爷爷辈上就种桑采叶了,还要人来教?真是!” “又是从广里那边来得吧。”王四娘给一家之主沏上一杯末茶,这是开春的时候仓库清理茶叶囤子扫出来的茶叶碎末,廉价发卖给山庄里的奴仆,算是一种福利。虽然卖相不好,里面倒有不少上好的茶叶。 “大约是吧,这次新种的桑树和去年一样,也是从船上卸下来的树苗,我瞧着也没甚稀罕的,广东的桑树再好,总比不上本地的湖桑好。不知道为何老爷这么喜欢?” “乡里乡亲的,大约也有人情在。”王四娘人情世故熟透,远比丈夫来得精明,“就说这庄子里,除了蔡管家之外,老爷身边但凡有点头脸的哪个不是从广里带来得?” “说得也是。”沈大吐出个烟圈来,“看着广里那边一拨一拨的从船上来人到庄子里来,这也忒蹊跷了――老爷好像信不得咱们这里的匠人,大一点的事都要从广里那边调人手过来做。” 昨天又有船停在山下的码头了,是要来指导种桑的人已经来了吧。王四娘忽然想到,今天晚上传她去内宅,大约和这件事有关。但是自己并不会种桑,只会养蚕,莫非要今年真得要养蚕了? 正在猜测,沈大却面露迟疑之色,连着抽了几口水烟才开口说:“我听人说老爷今天晚上要传你进去问话?” 他的面色有点不好看,王四娘心中雪洞似得明白。平白无故的突然叫她到内宅去,还是在夜里。自己也算有几分姿色,是个男人都要好好想想。 当下说道:“是要传我进去。”她赶忙分辨道:“我看,老爷今年是要养蚕了,大约是要问这里面的关节吧。当初我们投靠进来的时候,他可是问过不少养蚕缫丝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山上零零星星的桑树是不少,可是成片的桑园去年才种下。今年采不了叶子的。没桑叶养什么蚕呢?”沈大流露出怀疑之色。 没有自己的桑园,就得靠买桑叶养蚕。这对养蚕户来说是件非常担风险的事情。特别是到了蚕三龄过后,每天都要消耗大量桑叶,市面上的桑叶不但价格高,而且供应紧张。筹措不到桑叶就只能倒蚕。等于白白辛苦一场。所以养蚕户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桑园作为基本盘,酌情再从市上补充购入一点。 象凤凰山庄这样的,靠着山上七零八落的野桑树的叶子,根本形不成规模养蚕。今天忽然把王四娘传进内宅,用养蚕这件事来解释也难怪他不相信了。 “难说,我看我们这位老爷专能行常人不能行之事。”王四娘说,“你瞧着吧,今年肯定会养蚕。” 她见丈夫毫无释怀之色,赶紧又说道:“咱们一家子投靠进府也快二年了,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纵然有什么事情,我也拿得住!你放心就是。” 沈大粗重的喘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节 选址 “我这成了啥样子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李幺儿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她昨天中午才从船上下来,而距离她完成了济州岛的农业推广工作返回临高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我这是要当劳模的节奏。”她在船上就这么说。为自己自告奋勇到农委会叫苦不迭,甚至有点后悔。 这农委会看起来一片和谐,实际比起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的财金口还要凶残――这摆明了不论男女都当畜生用。凡是在农委会上班的元老,到海南各县出差是家常便饭,济州岛、山东、台湾、北越……只要是元老院旗帜所到的地方,几乎都有农委会元老的身影。 在济州岛的几个月里她没能按照自己的设想培育人参――济州岛的纬度低了点。更没时间游山玩水,下船伊始就投入到土豆推广和种薯脱毒工作中去了。后者是薯类种植中的大关卡,如果不能有所建树,济州岛的土豆种植业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不断减产的状态中。 种薯脱毒技术需要一定硬件和技术,一般的农民是做不了的,在济州岛也没有这样的硬件基础,因而李幺儿只能采取在农委会试验过的行之有效的术,即采取有性繁殖留种来避免无性繁殖造成的种薯体内的病毒积累。为此,在她的主持下,在济州岛专门设立了土豆种薯繁育基地。 忙活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折腾了她好几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把体系初步建立起来回临高和丈夫团聚,真所谓连床都没捂热,又给派到杭州来指导蚕桑生产了。 李幺儿觉得自己的头发勒得太紧,连头皮都有点发疼了。她从来没有辫发的习惯,这会却梳了双丫鬟,戴着碧玉的簪子,丫鬟上还戴着几朵刚摘下的玳玳花。 身上穿得是一件天青色窄袖禙子,外罩水红色比甲。这装扮,李幺儿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还有就是有一次在公园里看到汉服爱好者穿过类似的衣服――要是穿得人长得不错的话,穿着还是很好看的。 她穿着倒也挺好看的,昨天上岸之后打扮好了还在镜子前臭美了一阵。但是就她有限的知识也知道,这身是少女的装扮――虽说现代人普遍看嫩,但是年近三十的人穿着这身还是有点不自在。 而且昨晚和山庄里负责养蚕缫丝的土著“打头”女子见面谈事的时候,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赵引弓的小妾――实际上对外情报局给她安排的掩护身份也是这个。李幺儿很有些“受辱”的感觉。不过真要装扮成贵妇,又不方便自己开展工作。 自己要亲自下地指导养蚕的,身份太过尊荣显然难以接近劳动人民,若是过于普通又难以服众。不管是17世纪还是21世纪,身份永远是最重要的人物属性。相比之下,“跟前人”这样半奴半主的身份最适合她展开工作。 自己吃点亏也罢了,只是委屈自家相公了,李幺儿心想着虽然是革命工作需要,可是相公知道了肯定也得不自在。自己在济州岛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回临高团聚没多久就又上杭州来了。算了,要不把女仆名额再增加一名? 正在胡思乱想间,赵引弓来杭州之后第一批收容来亲自教育的“一期生”芙蓉走了进来。她现在的公开身份赵老爷的丫鬟,实际是杭州站的行政练习生。 “李姑娘,王四娘已经来了,要不要传她进来?” “叫她进来吧。”李幺儿说。 昨天她在赵引弓的内宅里和王四娘见了面。看到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李幺儿的精神层面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这个女人年龄比她略长,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容貌即使按照21世纪的标准亦属精致。就这样跪在自己脚下,磕头不算,还要等她说出“罢了”二字才敢起身。 李幺儿在临高也好,在济州岛也好,都是在“解放区”活动,很少接触到“原生态”的土著。而且这些地方因为他们的强势进入,传统的尊卑观念已经被打破,新得等级秩序开始建立。归化民也好,土著也好,都知道“首长”不兴旧得一套礼数。纵然有人还要跪拜磕头,也会被制止。但是在这里,她可是堂而皇之的坐着受礼,还要摆出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这个时空真是太可怕了。李幺儿心想,原本对大明的一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王四娘进来之后照例又磕头请安,李幺儿起身客气了一句,叫她“不必多礼”。 按照昨天她们谈好的安排,今天他们要去山上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蚕房。 “今天就有劳你了。四嫂子。” “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们分内的事情。倒是还要劳动姑娘去亲自去踏勘。”王四娘笑着说道,“只是姑娘这身衣服不适合上山,奴婢已经托蔡管家为姑娘准备了衣服。” 当下拿来一套衣服。因为要去得很多地方是没有道路的,这身衣服穿着即不方便又容易挂破。所以预备下的是一身蓝布作裙,包头用的头巾和遮阳的斗笠――和她上山采茶的装束一样。 李幺儿穿戴整齐,便由王四娘引路,一路往山上去。她随身带着一个挎包,里面装着笔、纸、卷尺、水平仪和温度计,随时可以大略的勘探地形和周边环境。 蚕房对周遭环境有一定的要求,而且李幺儿这次来得目的还不仅仅是为了养蚕――她还要为农委会办一个蚕种场。作为接下来举办蚕农合作社做好准备。 农委会在海南已经设立的一个蚕种场,但是蚕种的保存和运输条件都比较苛刻,不能千里迢迢的运输蚕种,只有立足于本地进行蚕种培育。 既然是育种场地,对场地的条件就更为苛刻了。好在偌大的一座凤凰山有的是地方可以供她挑选。 两人先是走了一段石板山路,渐渐的就离开主路,往小路上去了。 这些路大多是赵引弓经营山庄之后才逐渐开辟的,大多是奴仆们去干活时候走得小路。大多没有铺砌,也比较狭窄。两边的树枝杂草茂密,走在其中很是费力。 养蚕场最好要建在向阳的坡地上,其次周围要有树木遮阴防风,最后,为了工作生活方便,附近最好有水源。为了将来扩大规模起见,地方亦不能太小。受限于这些条件,凤凰山庄可选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王四娘和沈大当初受蔡实派遣,曾经在整个凤凰山庄的地皮和周边都走过一圈,看有无合适的种植桑树、茶树和养蚕的地方。所以哪些地方大概能够符合这位“李姑娘”的要求她心中是有数的。 她带着李幺儿一路爬山穿林,先后走了四五个地方,但是李幺儿都不太满意。还要继续去看。王四娘倒有些佩服了,看着李姑娘也是个能吃苦的人,这么连着爬山穿林的,就是庄子里年轻一点的女孩子都喊吃不消,她倒是满不在乎,动作依然灵活矫健,说话更是爽脆利落,一点没有“身边人”常有的那种娇媚样。 太阳渐渐接近中天,王四娘把她带到了一处略略凹进去的山坡空地上。一条山溪正从坡地流下,在这里因为地势稍平,便在石间积起了一个比洗澡盆大不了多少的水潭,水塘清澈见底。 “这里也是一处,姑娘觉得怎么样?”王四娘问道。 “好,这里真好。”李幺儿点头道。 这里真是一片教科书式的养蚕用地:正处于向阳的坡地上,日照通风良好。迎风面有树林遮挡,周围又有不少可以遮蔽阳光的大树。整片土地大约有四五亩大小,多数地方坡度很缓,不会超过10度,即有利于山体排水,又不会妨碍建造房屋。而且还有水源。 “奴婢也觉得姑娘会中意这里。”王四娘有些得意。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李幺儿说道,“太见外了。” “姑娘您是老爷的跟前人,奴婢这样的外院奴才怎么敢你呀我呀的乱说?” 李幺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真不愿意听“老爷的跟前人”这话,而且还不能否认。只好换个话题: “四嫂子,你是积年养蚕的老手,依你看这里养蚕怎么样?” “姑娘选得地方当然没说得。”王四娘虽然觉得李姑娘选地方有点小题大做――要按照她看地方的标准,整个杭州都没几个地方能养蚕了。不过此地周遭的环境极好,用来养蚕不会有问题。 李幺儿点点头,一脚往大石头上一踩,从书包里拿出带着藤套的保温瓶,给自己的竹筒水杯倒了一杯子热茶。又冲着王四娘一点头,“我这里有茶,你也来点?” 王四娘想这位赵老爷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这李姑娘可真够大胆率性的。想是这么想,脸上依然满脸挂笑:“谢谢姑娘了,奴婢这里有竹筒水壶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节 蚕房 李幺儿对这另一个时空的同龄人很感兴趣,而且颇有好感:王四娘比她见过的其他同龄的女子都要活泼得多,模样又好――就算在临高的归化民女子中都不多见。而且王四娘一直对她的曲意奉承――人对马屁总是很受用的。 她心里已经确定了这里是养蚕场的所在地,大事已了,便起了闲心要和王四娘聊聊,再说赵引弓也和她提起过,这位王四娘养蚕缫丝方面是个熟手,是杭州站和农委会重点培养的对象。这次她过来搞养蚕工作,赵引弓特意把王四娘调过来给她用。 “四嫂你多大了。” “奴婢三十了……”王四娘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老了。”说着却下意识的抚了下鬓角上戴得花,一股天然的妩媚之态,既然在李幺儿看来也颇为动人。 “哪里老了,正是花一样的好年纪呢。” 王四娘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李姑娘的年龄大约比自己小不到哪里去,这么说未免有点唐突的意思在内,不由得面色一红,不敢再多说话了。 李幺儿倒没她那么多心,又问起她的家庭情况。王四娘也不隐瞒,把家中情况一一说明。只是说到自家的大女儿已经大了,老爷又不给挑差,又不让配人。让她有点担心。 “你家大女儿几岁了?” “已经十五了。”王四娘说道,“奴婢十五岁的时候,都要当娘了呢。” 李幺儿想了想自己十五岁时候的模样,不觉得那会自己有本事当别人的老婆,更别说当人家的妈了――这时空好可怕。 “她年龄又不大,何必急着嫁人?在义塾里念书不好吗?” “光念书,不挑差,没月钱,就靠着吃娘老子的月钱。”王四娘苦笑道,“当初没投靠进来的时候,帮着家里做活倒也是个不错的帮手。如今干什么活计都是管理处下派的,象让她帮手都没活干呢。” 李幺儿点点头:“你女儿会养蚕么?” “怎么不会,从前在家里养蚕的时候都是我带着她做得,不但会养蚕,还会缫丝呢。她缫丝的手艺,在我们村里可是有名的。”王四娘一听李姑娘的意思有要用自家女儿,顿时精神一振,赶紧吹嘘起来。 “你就好,等蚕场起来了就叫她来做活吧。” “谢谢姑娘恩典!”王四娘喜得连连福了几福,到底是老爷的跟前人,说起话来也响亮! “你不是还有二个女儿么?二女儿多大了?” “十二了,也不小了。” “那就一起来吧。我正好要用人。”李幺儿倒不是乱摆派头,农委会的计划中就有在凤凰山庄开设蚕桑训练班的项目,赵引弓办得义塾里的孩子长得已经受过一年多的教育,短得也有几个月了,完全可以作为这个训练班的第一批学员,系统正规的学习现代蚕桑技术。 王四娘一听二女儿的差事也有了保证,不由得喜上眉梢,要不是这里是野地里,真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李姑娘磕几个头。千恩万谢的说不完了。 “你二个女儿叫什么?” “大妹和二妹。” “真是不用心。”李幺儿嘀咕了一声,这一家母女全是排数字的名字,当下想了想说,“我给她们都取个名字吧。老大就叫沈苏、老二叫沈杭。” 中国最早开始在农村进行近代化蚕桑养殖革新的二所蚕桑学校,一所是在苏州浒墅关的蚕桑专科学校,另一所则是设在西湖的杭州蚕桑专科学校。用两地给这二个女孩子取名,代表了李幺儿对她们的期望。 从山上回来,李幺儿立刻投入到养蚕场的建设中去。养蚕场的大致规划是有得,不过要结合地形地貌来进行具体设计。好在这种建筑并不复杂,无需太多专业知识,只要记得几个重点即可。至于施工工作,由于山庄的营建十分繁重,而且要求独特,雇佣本地的木柜施工已经显得不合时宜,赵引弓以从临高建筑总公司抽调来几个归化民技工为核心,在本地建立了一支专门的施工队。 首先是铺设了专门道路通往施工地点,修路对于凤凰山庄工程队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没有具体营建任务的时候施工队的唯一工作就是修路,构成凤凰山庄内部的道路网络,沟通山上的各个工作地点,加快人员和物资的流转速度。 养蚕场是按照20世纪七十年代中国的标准修建的,施工简单,用料也容易筹措。凤凰山庄的蚕房全用平房,坐北朝南,但是房屋朝向略偏西五度,以避开“西照阳”的高温,又能适当引入北面的凉风,利于温度控制,为一年四季都开展养蚕活动打下基础。蚕室周围有大树遮荫,这样可以减缓因为日照造成的室内温度的急速上升。特别是在夏季,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房屋的构建自然是南方式的尖屋顶,以利于排水,除了南北墙体上都开设有较大的窗户之外,和本地的民居在外形上大致相同:一样的白墙黑瓦。 蚕房是整排的连续式的平房,但是按照每开间45米进行隔断。45米的距离正好是两侧各放一排蚕架,中间留下15米通路的距离。进深为12米,放置蚕箔8~9行,房屋净使用高度为4米,可搭10~12层蚕箔。 蚕室的尺寸是颇有讲究的。过小的蚕室建造使用都不经济,如果尺寸过大,蚕室的气候调节就会比较困难。这个尺寸是20世纪以来中国养蚕工作者多年来的经验积累出来的。 建筑材料非常考究,全部是砖瓦房。外墙和内部隔断全部用砖砌,不用木材,以免老鼠打洞。地基部分采用条石和三合土,略高出地面。地面和墙壁全用水泥涂抹,便于房屋保持干燥和进行消毒。江南的尖顶式瓦房一般不安装天棚,直接裸露梁柱,取其高爽。但是蚕房全部安装天棚,一方面是避免梁柱灰尘掉落,另一方面也利于保温。 前后窗户用得是多扇玻璃窗,根据蚕室内的湿度和温度可以通过打开不同扇数的窗户来增加或者减少通风量。不过窗户多了室内的光照要会变得太强,所以另外配备可调节式的百叶窗来调节室内光线。 窗户外面,安装有外凸式铁制防盗窗,内部再安装二道铁丝窗纱,一道孔眼较大,用来防鼠,另一道较细,用来防蚊蝇侵入。老鼠和蚊蝇都是养蚕中的大害,必须严加防范,至于防盗窗,则用来防备有人盗取蚕种。这次杭州站要引入多个优良蚕种进行育种培育,一旦成功势必会引起某些人的窥觊俺,不能不事先有所防范。 这种防范不仅在窗户上有,所有蚕室通向外间的门也有类似的装置来防鼠防蚊蝇防窃盗。 蚕室之外,另修建有专门的贮桑室,用来保存桑叶。贮桑室是单独修建的,因为它的要求和蚕室截然不同,要求低温潮湿,光线偏暗,因而建在靠近山壁树木葱茏的地方。墙壁上的窗户也较小。 最重要的部分则是催青室。催青即蚕种孵化。催青是养蚕工作中最技术难度的工作,催青好坏往往影响到孵化率和体质。崔青好得,孵化率高,蚁蚕体质好,不但蚕的数量较多,对病害的抵抗力也较好。 催青室整体的成本最大,建筑也最为考究。不但是砖瓦房,外墙内侧另外加装保温材料,内部还设有铜管的土空调,通过注入小锅炉的开水或者低温井水来升温或者降温。另有土法的增湿设备,以确保催青室的湿度。 李幺儿在凤凰山庄搞得这个催青室规模很大,远远超出了山庄自己养蚕的需要,另外还配有简单的蚕种解剖室,配有一台临高光学厂制造的低倍数显微镜和若干专用设备。这样的豪华配置是为了农委会准备在杭州开展的合作社计划中包含了“集中催青”的概念。 中国的传统的农家养蚕主要是养蚕户自己催青,方法多是养蚕妇女用薄棉纸包裹蚕种后放在胸口焐热。利用人的体温恒定的特点来孵化蚕种。效率低,对人力的消耗也大,催青质量也无法保证。 因而在20世纪早期开始的中国养蚕改良活动中,蚕桑技术人员都提出了“集中催青”的概念。将对农民来说技术难度最大,最容易出问题的催青集中在专业催青场内进行,不仅能够保证蚁蚕的孵化率和质量,还能使得蚕农可以脱出身来从事其他工作,大幅度的减少人力占用。 统一育种,集中催青,这是20世纪中国蚕业改革的主要措施。花费不大,但是成效显著。农委会准备在江南和广东同时开展的蚕桑改革也是从这二个环节入手。 李幺儿自己并不是蚕桑专业出身。不过她在农委会接受过相关的专业培训,再配合以若干专业技术书籍――这点技术储备在本时空足够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节 慈善事业 整个元老院里也找不出一个在蚕桑专业的元老,吴南海对李幺儿这个半路出家的农技员很不放心,因而当初在临高就试验性的养了秋蚕,让李幺儿完全按照书本进行操作,最终结果证明农技书和科教片的确是非常准确的指导材料。每次出现问题,只要按图索骥的进行处理,无往不利。 蚕房即已经落成,李幺儿在山庄里成立了蚕桑生产队,由于山庄里目前的奴仆基本都有活干,所以生产队的成员大多来自善堂的难民――蚕桑户优先。这几十户人家专门安置了一个居民点。男人负责开荒种桑,女人负责养蚕。又从山庄的义塾中选了十几人作为蚕桑训练班的学员。 蚕桑生产队的一个主要任务是开辟桑园,种植桑树。进一步扩大桑树种植面积。虽然去年和今年种下的桑树是不能采叶的,但是将来却是有大用的――在农委会的江南规划中,未来的凤凰山庄就是农业专业学校的所在地,多打些基础绝对不亏。如此大手笔的投入就不足为奇。 桑树的适应性强,不论土地贫瘠还是肥沃,干旱或湿润的地区均可生长,种植和管理简单,病虫害少,经济效益却很高,特别是桑叶,在江浙产丝区的,一担桑叶在平均价可卖到白银三钱,当时普遍的平均产量是每亩可产桑叶十二担,即使不养蚕缫丝,只销售桑叶就可得三两六钱收入。相当于一亩可收成三石稻谷的上好水田的收入。 但是能够收入三石稻谷的上好水田很少,能不能每年收获这么多稻谷也有运气的成分,植桑却是坡地、边角到处可种,产叶量也大致稳定。还能获得烧柴和桑椹的额外收入。 在临高的农委会桑园里,采用现代的密植栽桑技术,栽种果叶兼用型桑树,严格管理之下可以达到亩产桑椹1000-2000千克,产桑叶1500千克的水平。 杭州这里,不可能有临高那样的农技农资条件,水热条件也稍逊一筹,因而预估的产量要低得多。种植的种类也以叶桑为主,只准备种十来亩果叶兼用型桑。 李幺儿通过走访生产队的成员,大致知道本地的桑园,基本按照每亩240株的标准栽种的“高干桑”,树干较高。产叶量按照管理精心程度和施肥数量多少有些不同,不过亩产800~1200斤桑叶的平均月产量还是能达到的。 以山庄引入的高产桑树条外加科学管理,李幺儿有充分的信心可以达到亩产1000公斤的水平,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是几年后的事情,眼下凤凰山庄的养蚕业还得依靠外购桑叶过日子。桑叶这东西又不能事先采摘,只能到市场上采购。一旦蚕进入到三眠之后,桑叶的价格就会暴涨,还可能会出现有价无市的状况。所以如何确保蚕业生产队的桑叶供应就成为赵引弓之前最重要的工作。 最为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收购桑园或者直接购买桑叶,收购桑园自然最为稳妥,不过一时半会要买入位置合适的桑园并不容易――养蚕场在凤凰山庄,桑园如果距离太远运输成本未免太大。而且桑园的税课很重,现在凤凰山庄里开辟的桑园全是开荒所得,只要衙门里稍微打点停当,就隐瞒着一直不起课,但是已经在册的桑园想不交税赋就难得多了。赵引弓谨慎起见,决定暂时不买桑园――今年李幺儿的工作主要是育种和实验性的缫丝,桑叶的需求量有限,随行就市也无不可。 原本他并不太关心桑叶的供应问题,对升斗小民感到负担沉重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但是自从他想搞蚕业合作社,通过合作社控制蚕农,进而控制蚕茧之后,他又有了新得想法:从各方面搜集来得种种情报来看,江南的养蚕业和雷州的糖业一样,是十分依赖于贷款。 在这种行业里,谁能够控制贷款谁就能分得这市场上最大的一杯羹。 通过贷款控制农民,这是天地会的惯用手段,在雷州也是靠着这个逐步搞成雷州糖业组合的,因而他早就在着手准备自己的小额放贷计划了,还让德隆的杭州支行搞了几个方案出来。 而且去年秋天,浙江北部地区,杭嘉湖地区大旱,从八月至十月连续七旬不下雨,农村凋敝之极。虽然江南物产丰饶,没有酿成北方那样的大规模流民暴动,但是现在要恢复生产,蚕桑户对贷款的需求会更为迫切。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计划太理想化了。这里不是元老院掌握了政权的海南,也不是雷州糖业公司这个有暴力支持的托拉斯控制下的雷州。他在这里即没有政治上的暴力基础,又没有经济上的垄断地位。要推行合作社这种新事物,面临的是无人信任的状态。 原本赵引弓打算让德隆在附近丝茧交易发达的几个镇上设立代办点来为蚕桑户提供贷款,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本时空的农村的小额信贷几乎全部操纵在当地的地主和中农富农手里的,丝茧行、青叶行也在其中插一脚。共同的特点就是参与放贷者很多,但是每个放贷者的放贷范围又非常小――基本都是本乡本土。 在一个大多数农民的活动范围不超过自家方圆五十里,一辈子也进不了几次县城的时代,冀图设立一个银行让农民主动来贷款,堪称痴人说梦――而且农民是十分多疑的,他们宁肯相信本乡本土的高利贷者,也不会相信突然出现的银行――更不说说什么合作社 蚕农千百年这样经营下来了,是绝不会轻易的参加什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合作社”的。要让蚕农参加合作社,接受现代蚕业的技术指导,必须得有一个样本来示范参加合作社的种种好处才行。 民国时代苏州蚕桑专科学校在当地推行蚕桑改良,也是专门在开弦弓村设立了推广所。通过不断的推广宣传,一步一步的才将蚕桑改良做下去的,要不是爆发了抗日战争,完全有可能在当地成立第一个中国的蚕业农合组织――实际上,当时的开弦弓村和附近的一些村落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这样的趋势。 仅仅待在凤凰山庄搞封闭式的小型生产,那是永远也不会也没法子搞出一个合作社的。深入基层四个字并不是白说的。即使是搞农合最为成功的日本农合组织,在一开始说服动员农民入会的时候也是花了很大的精力的。 这几年浙江的水旱灾害相当频繁,尽管这些灾害造成的后果不象当时的北方中原地区那么酷烈,但是整个农村的经济依然受到很大破坏,无衣无食的灾民很多,自己既然已经联络缙绅办了善堂,收容外送难民,那么这个农合组织也可以打着“善后地方”的牌子来干。 以组织难民生产自救为名目,以慈心堂的名义立一个养蚕缫丝一条龙的示范社。使用难民妇女工作。有办理慈善的这块大义的牌子在,加上一帮子天主教缙绅后盾,又有复社的交情在,自己搞蚕业组合的事情大致不会出问题。 他当下把李幺儿叫来,说了自己的想法。李幺儿倒是没什么不赞同的。就是觉得自己刚刚开始带学生,万一规模铺大了恐怕难以照顾得过来。 “没关系,”赵引弓安慰她,“收容来的难民中有很多都是有养蚕经验的,你只要在技术要求上从严把关,我们再提供良种,获得好收成不成问题。” “要是这样的话,在山下也得设立养蚕场。”李幺儿说,“善堂那边人太多,恐怕不大适合养蚕。” “养蚕场和缫丝厂可以设在江边,挂善堂的牌子而已。类似慈善工厂的概念。当然要距离善堂近一些,这样工人上下班不用花太多时间在路上。” “桑叶的问题怎么办呢。”李幺儿有些担心,“蚕种好说,从临高给我们运来不少,我自己育种一部分,但是现在山庄的桑树都是新栽不久的,满足育种场都不够。” “我准备‘买梢叶’。” “买梢叶?”李幺儿不懂这个词,一脸迷惑的看着他。 “这是术语。”赵引弓笑了笑,“你以后就是蚕业合作社的大当家了。本时空本地很多土话行话都得明白才行……” “等等,我可是当农技员的,什么时候要给你当大当家的了?” “我觉得你正合适。”赵引弓摆出一副“大任舍你其谁”的表情,“你懂技术,而且你是元老,知道该怎么组织人干活,我和你沟通没有障碍。而且这几天你带着蚕业生产队不也干得很好吗?你就当这个合作社是生产队放大十倍好了。” “可是――” “不要紧。”赵引弓继续给她打气,“你不用怕这怕那的。这些天你也应该看明白我们的时代了,这是个没啥人权概念的时代。蚕业生产队的那些妇女就是不折不扣的奴隶。你就算打死一个也不会要你偿命……” “别说了,我就是想到这个才害怕。”李幺儿皱着眉头说,“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社会――这里和临高差得太多了。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她说着瞪了一眼赵引弓,“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这里没什么人事安排,劳工保护之类的问题要考虑,我们就是开工厂的奴隶主,对待奴隶工人无非胡萝卜加大棒,只要好好的教给她们技术,让她们卖力干活就是了。” 赵引弓心里暗骂:文青小资情绪又发作了!但是他面上依然和颜悦色,他和女人打交道颇有经验,知道她们情绪发作的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得,让她们发泄完了再说比较好。 没想到李幺儿说了这几句之后也就不言语了。她是个相当理性的女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得话的荒谬性――要知道自己还答应给丈夫买女仆呢,而且还暗地里相当认真的考虑过女仆到位之后如何“训练”和“管束”她们,自己怎么才能摆出“主妇”的威严来,女仆们犯了错应该怎么惩罚她们……大致就是她以前看过的各种宫斗小说和宫斗剧的混合想象版。 说到底,自己也是满心喜欢当奴隶主,“上位者”的感觉的。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话倒好像在打自己脸一样――不由得面色一红。 “我知道了。这个任务我就接受了――为元老院服务!”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赵引弓纠正道。 “拉倒吧。”李幺儿说,“先不说这个了,买梢叶是什么意思,桑叶有保证吗?到时候供不上桑叶就只能弃蚕,损失太大了。” “没有问题的。”赵引弓解释说买“梢叶”实际是一种原始的期货交易,客户按照一定的价格向桑园主提前付款,购入桑叶,等采摘后再取货。买“梢叶”交易实际和当时的“买青苗”十分相似。都是利用农民过年前后青黄不接,急需现款的机会,用较低的价格购买期货产品。当然,万一出现桑叶大丰收,养蚕户大幅度减少等等因素造成行情暴跌,买主自然就亏了。 不过在大多数年景下,生丝价格高昂,买“梢叶”对经营叶市的商人和蚕农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很多自己没有桑园或者桑叶产量不足的养蚕户往往借了高利贷也要买“梢叶”。因而还催生了一种专门的牙行叶行,经营桑叶的期货贸易,交易手段也很灵活,买空卖空,现金赊销,这些手段应有尽有。 “……如果不考虑投机的话。我们既然资金雄厚,买这种期货桑叶是相当核算的。虽然现在的行情必然比过年前后看涨,但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又遭了旱灾,市场上粮价高昂。春天一到农民还要开展生产活动,急需用款。这个时候买入,价格上肯定有相当的优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节 济荒人才 “千万要保证桑叶的供应。不然什么计划都得完蛋。”李幺儿再三叮嘱。 赵引弓自然是包拍胸脯。他对买“梢叶”这么感兴趣,除了这是能比较稳妥便宜的购入桑叶的方法之外,他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当叶行向蚕农卖“梢叶”的时候,也可采用赊销的方式。约定以现银或者生丝作为还本付息的条件,如此一来,叶行实际上还扮演着放贷人的角色。 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方法,那么他的小额贷款计划也就有了一条可以可靠方便的渠道可以执行下去。 说做就做,赵引弓当即关照蔡实准备拜帖和礼物,他要逐次去拜访本城的缙绅。这些缙绅中即是表示有意要参加招商局的,也有慈惠堂的“会董”。要办慈善工厂,拉住这两批人给自己保驾护航是最合适的。 赵引弓的招商局的招股计划在江南的缙绅圈子里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想入股的人不计其数,即使按照一千两一股这样的“天价”,也有许多人趋之若鹜,辗转托人想入一二股。 明末的白银通货膨胀还不象清代那么严重,五万两白银堪称巨款,一般的豪绅之家财产大多体现在土地上,要马上筹措出几千现银亦非易事。因而认购虽然踊跃,倒也没有出现太多的“大户”。这倒避免了赵引弓曾经一度担心的某些大户一出手就买下一半股份的状况。 赵引弓从广东来,卖得东西又都是“髡贼”的货物――对于一度把广东搅得天翻地覆的“髡贼”,江南的缙绅们如今也渐渐知晓了一二。 缙绅们和一般百姓不同,同年同僚关系密如蛛网,通过彼此往来的书信可以掌握很多地方上的消息。广东地方传来的各种消息和开始流入江南的各种澳洲货都把赵引弓和“髡贼”联系在一起了。赵引弓和髡贼私下必有紧密的联系,这一点已经成为不少缙绅私底下谈论的共识。 有了这么一层背景在,无疑除了日本方面的航路之外,他多半还有现在热门的“澳洲货”的渠道。这使得许多缙绅们对赵引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些人开始在寻找和他合作赚钱的机会。招商局的募股说明书一出,不少人就闻风而动起来。 江南天主教缙绅们对他的动作大为赞成――这不仅是因为他对教会的大力支持使得他已经成为隐隐的杭州“教会柱石”。而且杭州教会的天主教传教士们,还把打开前往日本的航海通道视为教会重新进入日本的重大机会。因而杭州的几家奉教的缙绅是最快响应的,很快就募集了六千两银子的股份。其中孙元化的家人拿出了二千两银子――其中有一千两是徐光启家私下里出得,不为获利,指名这股的获利全部由教会支配使用。 至于其他一贯胆大包天,油锅里的钱也要捞得缙绅们自然也不在乎赵引弓和髡贼有什么关系,反正白花花的银子到哪里都是一个样,有人帮着赚钱何乐不为。 包括来江南为自己的功名活动的吴芝香,也出了一千两银子。 甚至在复社中也有人出了银子。孙淳不哼不哈的直接找到完璧书坊,直接入了一股。赵引弓原本以为会引来张岱、方以智等复社重量级人物的入股,并且也特意向他们散发了募股说明书。 没想到来得却是孙淳!孙淳这个人赵引弓知道,是复社中的骨干人物,相当于是干事长一类。但是名声不显,即使在复社中,有很多社员对孙淳的真正地位依然没有正确的认识,只把他视为一个类似“端茶递水”的后勤骨干而已。 复社由这样一位人物出资入股,倒是颇为耐人寻味。赵引弓感觉到,复社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是重视而不是信任。张溥这位“通天教主”依然在观察自己。 赵引弓很快就募集到了五万两白银,出资人共三十六人,不仅有南直隶的缙绅们还有一些与赵引弓打过交道的商人。 不过这批股东并不是招商局的董事会成员,赵引弓不需要这么多的决策人。这三十六位只要坐等分红就可以。实际的董事会成员只有二家:他自己和沈家。其他股东只是坐享红利而已。 这种红利的损耗暂时是可以容忍的,首先元老院迫切需要靠日本的资源,其次,下一步在杭州开展的活动也需要这样的利益网络加以保护。 赵引弓诸事具备,便和杭州教会内的几位缙绅一起动身,去杭州府和钱塘、仁和二县衙门拜客。 原本凤凰山脚下的慈惠堂的会董们主要是来自杭州城内的奉教缙绅,善堂的影响力并不大。赵引弓在凤凰山脚下修建规模宏大的难民营的时候,很引起了一些人的诧异。 然而很快赵引弓和他的慈惠堂就出了名。在1633年的浙北大旱中,慈惠堂以其最快的反应速度、高效的管理,迅速的开展了救济难民的活动,开办粥厂,收容难民,掩埋路倒……特别是一度对地方造成很大困扰的四乡的饥民,几乎都得到了慈惠堂的救济,才得以活命,成千上万的难民还被组织外送开荒――大大减少了本地爆发“民乱”的可能性,社会秩序的稳定,得到了本地缙绅和普通市民很大的好感。 因而在十月旱灾稍有缓解之后,慈惠堂就被重视起来了,不但赵引弓得到了杭州一府二县官员的嘉许,热衷沽名钓誉或者真正热心桑梓的缙绅们也纷至沓来,要在慈惠堂插上一脚,挂个会董的名头。 于是这慈惠堂的名义就大了起来――杭州府、县二级都有官办的慈善机构,但是管理不良,浪费严重。有的设施老化,形同虚设――虽然号称有慈幼局、养济院等种种设施,但是建筑多半还是明代初期建造的,中期翻修过,早就不堪使用,更别说安置难民了。至于经办人员多半是州县衙门里的主官次官的幕僚、亲属,要不就是有钱有势的地方人士把持。县衙虽然按月拨给一定的钱米,有一定的收容名额,实际全被经办人员吞没,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所以历来救荒虽然需要官府的赈济钱粮,具体经办却往往是委托给地方上的缙绅办理。在明末这样朝廷日趋困窘的经济状态下,赈济钱粮的大头也得靠地方自筹。因而缙绅在救灾度荒上的作用被进一步提高。 赵引弓虽然是个外来户,但是他通过积极活动,特别是通过经营奉教缙绅和复社的士子关系,在士绅圈子里已经有了相当的知名度,这次办理救济有声有色,便成了大家眼中的“济荒人才”。 因而在去年年底,旱灾结束之后,杭州府成立了善后局,赵引弓也当了善后局的一名委员。由于慈惠堂在收容救济难民上办理出色,善后局便把难民的收容救济工作全部包给了慈惠堂。说起来,他这位委员是当得很亏――这工作即费钱粮,又耗精神,一个闹不好又容易激发民变。善后局募集的钱米和官府的拨款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慈惠堂最终依然办理的有条有理,进入寒冬之后,竟然做到了路上无大群流民聚集,连每天收拾的路倒尸体都比平时少了一半以上――要知道这可是灾后的荒年,要放在往日,一早从城里拉到义冢掩埋的尸体至少有上百具之多。 没人知道赵老爷在慈惠堂上投入了多少,但是大家都知道光靠官府的一点拨款和向大户百姓们募来的钱米是办不到如今这个局面的。更别说还能把难民们安顿的稳稳当当的,不受冻饿疾病之苦――这不仅要花钱,还得能办事。 如此的才能和财力,不由得不让本地的缙绅刮目相看。加上大家都隐隐约约的知道他有徐阁老的背景,太仓的张溥也他有交往,知道此人绝非一般的广里秀才。因而在善后局中的地位也日渐重要。一府二县里的官儿们,见到他也要客气一声。 今天他要去办得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善后局的一桩公事。赵引弓觉得,只要自己拿捏准确,获得官府的支持并不是难事。 今年开春以来杭州还算风调雨顺,各处渐渐缓过劲来,所以善后局的事务也渐渐稀少下来。不过,救灾赈济工作还远没有结束。 大灾之后,灾民当初为了活命往往已经把生产生活资料典卖一空,两手空空。即无种子,也无耕牛。难以迅速开展生产自救活动,而且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了,转眼便是“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的当口。若不能及时帮助灾民生产自救,势必造成灾民再次大规模外流。那么前一年的赈济工作就等于泡汤了。 今天赵引弓要去善后局,要谈得就是这件事。前几天杭州知府已经召集了善后局的委员们,要他们继续“想想办法,拿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节 公私两便 杭州知府刘梦谦是位风雅之士,他在杭州留下的最着名的“事迹”就是有一年春天在苏堤上的雅集: “二月,作胜会于苏堤。城中括羊角灯、纱灯几万盏,遍挂桃柳树上,下以红毡铺地,冶童名妓,纵饮高歌。夜来万蜡齐烧,光明如昼。湖中遥望堤上万蜡,湖影倍之。萧管笙歌,沉沉昧旦。” 这种场面,不论过去现在都是风雅之极的韵事。赵引弓过去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也颇为艳羡。 再风雅的人士既然当了官,也得解决治下百姓的民生问题。刘梦谦的运气不错,在这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当知府,不提种种当官的“出息”,最要紧的是不用象许多他的同事们一样在噩梦一般的环境下苦苦支撑。 所以刘知府对自己的现状很是满意。不过去年的大旱让给他的仕途抹上了一层灰影。 只要当地方官,任上总会遇到一二次灾荒,中国的古代社会,大约平均每三年就有一次自然灾害,十年左右就有一次大灾,救灾度荒善后一直是地方官的主要工作之一。刘知府自然也是经历过得。 浙江地区自崇祯元年以来,几乎年年都有自然灾害,受灾地区遍及全省,连一贯的鱼米之乡杭嘉湖平原地区也屡次遭遇水旱灾害。百姓几无喘息之时。加上官府这些年来横征暴敛,原本就是重赋地区的江南地区早已元气大伤。 大量的难民更是让刘知府头疼不已,这几年“民变”不断,扰动天下不安。刘梦谦别看是个风雅之士,见识还是有得:江南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文恬武嬉,若是真得起了激起了大规模的民变,指望疲敝之极的官兵或者那帮平日只会吓唬敲诈老百姓的马步快手是不行的,到时候他这知府恐怕只有在大堂上投缳自尽的份。 因而灾荒一起,他就召集地方缙绅,要他们竭尽所能的帮着官府维持救济灾民,专门设立了赈荒局,办粥棚、开平粜、施药、收殓路倒……总算这江南是鱼米之乡,民间积存尚算丰厚,勉强将局面维持下来。 然而局面依然没有好转,旱灾已经过去,但是眼下市场上的粮价却随着“五荒六月”的即将到来而不断上涨。市面上的斗米价格已经超过了三钱银子。 以刘知府的经验,本地一旦斗米价格超过四钱,民间就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灾民满地的惨状又要重演,那么去年到现在大半年的辛苦就全要泡汤了。 而且春播春种若不能及时进行,等于一年的收成完蛋,粮赋征不上来,难民再暴动,那他这知府也不用干了。眼看着局面愈发危险,刘梦谦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官威”,直接跑到赈荒局来召集缙绅们会议。 赈荒局就设城中心的官巷里,大堂上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委员和没有职务,但是出力很多的地方缙绅。 会议上众说纷纭,度荒救灾的措施无非是老生常谈,这对在座诸公都是熟透了的套路,但是具体到经办上,人人都不愿意多说――因为这又要牵扯到钱的问题。 从去年灾害开始到现在,“劝募”已经进行过好几轮了,虽说在座的都是地方上急公好义的人士,毕竟也没到大公无私毁家救荒的境界――而且这些年来地方上灾荒不断,官府横征暴敛,他们自己的经济状况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会议的最终结果,还是议而不决。只把眼前能做得几件事继续做下去。至于最要紧的平粜粮米,贷给百姓种子耕牛这两项,因为花销很大,而钱米来源又落实不了,一时间无人愿意出头办理。 等会议结束,诸委员散去,刘梦谦关照小厮,请赵引弓在花厅便服相见。 赵引弓在赈荒局的活动中十分活跃,特别是官府感觉最为棘手的流民问题,基本都是由慈惠堂解决的。虽然他也听说过不少流言,说那些流民被慈惠堂收容之后,每隔一个月就会被从钱塘江上来得船只运走。至于运到哪里去了一概不知,只说是送到广东去垦荒了。 这事情若是在太平年景,地方官是不得不要过问的。不过眼下各地官府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大量灾民聚集是极大的隐患,现在有人愿意出头来处理,管你最后是送到哪里去,难民是死是活。何况这些年来黄册制度已经废弛,编户数目完全是胡编乱造,地方官治下的编户数目到底是多少,已经成了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因而杭州府的大小官儿们对这事都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刘梦谦先和赵引弓客气了几句,赞叹他“年轻有为”、“急公好义”,又说自己正在修表上奏,为这次救灾度荒中地方人员请功。到时候朝廷自然有一番荣典下来。赵引弓“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赵引弓心想所谓更进一步不外乎是“国子监读书”这样的监生资格罢了,他还真有点看不上眼呢。不过明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称谢。 客套完毕,刘知府的话题就转入了赈荒的议题。 赵引弓心中早有了腹案。但是他在会议上不愿意说出来,一则太过高调,容易犯忌,二来这件事一旦开始实施,后续的经济利益足以使人眼红,由自己提出来实在不大妥当。最好还是私下里向刘知府提出方案,再由他来宣布。 这位刘知府眼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冲着自己在前一个阶段表现出得消化流民的能力,他一定会来移樽就教。 赵引弓的方案是考虑过多次的,一方面,继续吸纳江南流民南下原本就是他的任务,完全可以一力应承,二来他还要靠这个来给自己的事情罩上“救命水火”的大义的外衣。 他简单扼要地报告办理的思路,以“以商代赈,振兴市面”八个字为宗旨。 灾民很多,如果要省钱,靠点稀粥咸菜的赈济,虽然可以安定民心,但是无法恢复生产;如果贷给耕牛种子等等帮助灾民恢复生产自然最好,但是这笔花销实在太大,赈荒局负担不起。即使再次向全杭缙绅商户“劝募”恐怕也难以筹集到多少钱米。而且反复劝募,必然造成反弹――赵引弓很委婉的提醒刘知府,这样对他的官声不利。 明代绅权很重,地方官若要太太平平的做官,缙绅是不能得罪的。赵引弓的提醒,刘知府当然是明白的。 “‘以商代赈,振兴市面’,这八个字说得好,只是如何实行下去?请先生教我。”刘知府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以商代赈,振兴市面只是方针,虽然新奇。但是具体实施起来依然是躲不过“钱粮”二字。刘知府想知道的就是这位赵老爷如何无中生有的变出钱粮来。 “大人言重了。‘教’字是断断不敢的。只是学生的一点鄙见,其中的难处也颇多。” “但说无妨,只要学生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困难当然很多,言不胜言,也不敢麻烦大人;只要力所能及,我自会料理,请大人放心。流民断然不至为患。” 赵引弓这一番话先摆明了态度:慈惠堂还会继续收容外送难民,只要地方上不予干涉,难民们形成流民集团,危害秩序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刘梦谦微微点头,有这个前提,万事就好办多了。至于难民去了哪里,不管他的事。 赵引弓又接着说道,虽然流民问题可以解决,但是恢复生产依然是重中之中,为了不误农时,贷给百姓种子耕牛势在必行。只是现在官府和赈荒局都拿不出钱来。 “……学生思前想后,倒是有一法子,可谓公私两便。”赵引弓到这时候才亮出底牌来。 “什么法子?” “丝!” 刘梦谦脑筋极快,马上意识到这位赵老爷打得是生丝的主意。这倒不足为奇――生丝的利润很大。不过远水难解进渴,生丝登场的时候插秧的时间已经过了。关键还得看他这个“公私两便”的算盘怎么打? 赵引弓说:杭州虽然去年受了旱灾,但是对蚕桑户的影响却不是很大,特别是桑园受干旱气候影响不大,去年入秋到现在也没有进一步的灾情,桑树的长势很好,今年的桑叶收成应该不很问题。所以蚕茧收成可以确保。 他的方案就是,用将招商局募来得五万两银子作为预购款支付给赈荒局,由赈荒局出面收购蚕茧。赈荒局的收购价,赵引弓不予干涉,但是招商局向赈荒局收购的价格则是一定的。在一进一出之中,产生的溢价就是赈荒局的利润。这笔利润拿出来作为赈荒的贷本。购买种子、耕牛和度荒的粮食以贷款的形式分发给灾民。到秋后再偿还。 赈荒局是官办的,又有赈荒这个大名分,很容易形成政治和道德上的双重压力,不怕蚕桑户们不就范。而且就明末缙绅们的一贯尿性来说,他们不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压榨一番小户是绝不会收手的。 至于他们能够从蚕桑户头上压榨出多少利润,承办的丝茧行会干出什么无底限的事情那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蚕桑户的损失越惨重,对赵引弓就越有利。 赵引弓继续说,在具体操作上,预支的货款可以先用起来以便不误农时,只要留出足够的收购款就可以。至于这个收购款到底留多少,赵引弓含糊其辞。总之,最后赵引弓要按照招商局的买入价得到相当于五万两银子的蚕茧或者生丝。 “若是蚕桑户们不肯向赈荒局交售如何?”刘知府问道。 “这有何难。”赵引弓笑道,“自然事先要烦请大人出一道告示,晓之以理,想来百姓们也是懂得其中要害。再若不成,还得请丝茧行的诸位老爷多多帮衬。” 赈荒局不是丝茧行,具体的业务操作还是要交给他们去办得。赵引弓估摸着,有了赈荒局这个总包商,等于平白拿掉了一层利润,杭州城里的丝茧行必然围绕收购丝茧之事有一番撕逼,今年的对蚕桑户的剥削恐怕会空前沉重。 刘知府拈须点头,并不说话。赵引弓满面堆笑的低下头去只管喝茶。 他并不担心赈荒局或者刘知府会坑他――如果是他赵引弓个人的举措,那么他被坑的可能性很大――大明的官儿缙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但是现在出借银子的是招商局,且不说赈荒这个大义名分,要一口气坑江南的三十六位缙绅老爷,这刘知府的胆也太肥了。 刘知府听得明白,心道这赵老爷果然是无奸不商。不过这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估摸着这次收购怎么也得弄个对半利来。不但种子耕牛的开销有下落,赈荒局的老爷们也不无小补。的确是“公私两便”。 他面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连称“先生大才”。赵引弓乘机又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蚕桑户虽然损失较小,到底也遭了灾,这次赈荒的钱粮又要出在他们养的蚕身上,眼下青黄不接,蚕农的日子也很艰难。所以也应该有些支持。他提到自己愿意帮衬蚕农一把,为蚕农提供“梢叶”,同时在慈惠堂内开办一座慈善工场,专门代客缫丝。 “办这处工场,也是为收容来得难民能有个自食其力的所在。” 刘知府在杭州为官,知道“梢叶”的意思,听赵引弓提起此事,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次为赈荒出力甚大,要这些好处自然不便反对。至于代客缫丝的工场,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必要,毕竟大部分蚕桑户都是自己缫丝的。但是他觉得也无碍--这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 “这个容易。你自去做就是。”刘知府说道,“我心中有数。”他端起茶杯,“道乏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节 蚕农 赵引弓办完了这件事,立刻关照人返回山庄。他指示人立刻去杭州周边的叶行买入“梢叶”。至于那五万两银子,他也关照人准备好一张德隆的银票他意识到自己给知府大人出得主意,必然在杭州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不过,民间的矛头不会再针对他了。他只要等着拿赈荒局的生丝和蚕茧就好了。 沈开宝站在自家的船的后稍上,有一撸,没一撸的摇着船。正值中午,一点风也没有,塘路上的柳树枝条懒洋洋的垂在水面上。 已经是过了清明的节气,柳枝上的叶子才刚刚展开那么一点,嫩绿的还有点发黄的叶片,似乎耐不住早春的寒气,卷曲着不肯舒展开。 看到这萎靡的新叶,沈开宝愈发觉得自己身上起寒颤――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还是十几年前年景好得时候做得,从那会到现在,年景似乎就没好过。 天是一年比一年冷,沈开宝还记得自己年轻那会,清明的时候已经是绿叶满枝了,要穿着薄夹袄才能出来摇船下地了。如今倒好,三月还下雪,过了清明棉袄还脱不下来。 “真是天也变了!”沈开宝心里说,咳嗽了一声,吐一口浓厚的痰沫到河里。河里的水是冷幽幽的。瞧着就让人发冷。 拳头模样的桠枝顶都已经簇生出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嫩绿叶。塘路两边这会这密密层层的全是桑树了。去年的旱灾,从六月开始到十月,滴雨未下。种田人急的跳脚。总算江南河塘甚多,只要家里劳动力多的,有耕牛的,还能靠着拼命车水苟延残喘种地,沈开宝亲眼看见邻村的一个大腿比树桩还粗的汉子在水车上累得吐了血,扶回家去就死了。 至于家里劳动力弱的,没开好沟渠的,或者距离河塘远得,那真是叫天天不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扬花的稻田一片片的干瘪下去,变成枯黄的稻草。到了秋天粮差和管家们一下场,勒逼着交粮赋租子,卖房子卖地,卖老婆卖儿女都缴不上铁板租和皇粮国税的。弄得家破人亡,举家弃租外逃的,跳河上吊的…… 沈开宝不是没见过这种事――只是这些年更为常见和让人恐惧。过年前后,他每次摇船出去,在河里经常能到漂浮的尸体,大人孩子都有。他知道那都是过不下去投河的。一些原本他觉得“底子厚”的人家,如今也落到这种下场:原本镇上那家他一直去买东西的油盐铺子,今年也突然倒了,沈开宝今天去得时候,正好有几十个人围着上了铺板的店面上号哭叫骂,都是在冀图几个利息,在柜上存了钱的人家。听说铺子里的掌柜因为生意不好,债主登门,被逼迫不过,已经自杀了。 沈开宝看到这些,总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去年的生丝行情好,他家里靠着生丝上的收益算是勉强躲过一劫,没落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即使这样,也把家里的几分桑地抵押给了镇上的曹老爷才算打发走了凶神恶煞的粮差。 曹老爷是镇上的“首富”,因为早年中了个秀才,便在这附近包揽税赋,隔三差五的也借点钱给乡下人,利息比一般的低半分一分的。和乡下人说话也和气,有个婚丧喜庆的,有往来的农户出几个小钱凑个小份子,一家子都能去“吃肉饭”――大伙都说曹老爷是个仁厚人。 仁厚归仁厚,这二十几年下来,眼见他家越来越生发――还不起他的钱只好把地卖给他的农户越来越多。曹老爷也成了坐拥好几百亩地的地主了,除了种桑,还领了“部照”,在镇上做起了生丝的买卖,家业经营的愈发兴旺。 想到到了中秋前他就得还曹老爷那笔本息银子就烦恼不已,若是今年的“蚕花”好,大约能还上这笔钱,若是不好,只能求曹老爷“展期”了。但是这二分半的月息一个月一个月的加上去,就会愈来愈难还清了。弄到最后,只能把地给曹老爷抵债了。 想到这里,他只能祈求蚕神娘娘开眼,赐给一次好蚕花,让他顺顺利利的把欠曹老爷的债还清了,让乡下人喘口气。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他就想到年下就得给三庆办喜事的事情,三庆都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没有老婆,在乡下是要被人嗤笑的。媒婆给说过邻村一个合适的女孩子,他和老婆也中意――只是这笔彩礼和婚事的费用又从哪里出呢? 这么一想下去,无穷无尽的负担一一都上了他的心头,作田人的日子真是苦,他叹了口气,没一刻是让他能松快的。自己已经五十出头了――这把年纪虽然还能摇船,还能下地,但是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种田人苦,能活过五十已经是不错的寿数了。再熬几年也就两脚一挺,不闻不问了。可是阿庆和三庆的日子还长着呢。 稻田里有些地方已经翻过地了,暴露着干裂的泥块。可是还有大片的稻田没有动静。耕种这些土地的农民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饿死,还有许多人有心想种,却即没有种子又没有牛。只能望田兴叹。 相比这凋敝萧瑟的稻田,大片的桑林倒显得生气勃勃。虽然眼下的嫩叶还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用不了多久,这些桑树上就会有大量的新叶萌发出来。等白白的蚕宝宝上了山,他的日子就又能喘过气来了。这些年生丝的行情好,他家自己又有桑树,若是养蚕的时候能太太平平的,说不定能还清了曹老爷的债还能有些余钱呢。至于三庆的婚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就买一个逃荒女子当老婆,虽然不体面,又没有舅舅家,好歹比成亲来得便宜。 沈开宝盘算着一路摇着撸,拐上一条支河――村子就在那里,远远地一簇房屋就是他家住几代的村子。村子外面分布在纵横的河道之间的稻田已经翻过了,有的种上了杂粮。他住的村子因为大多是养蚕缫丝的蚕桑户,在去年的旱灾中受损不重,勉强还能对付的过去。 现在那些屋上都袅起了白的炊烟。沈开宝吧船栓在自己房子的河埠头,门前的场院上,家里的女人孩子们,自己老婆、儿媳和孙子都在忙着刷洗“团匾”和“蚕箪”。 这些藏在柴房里一年之久的养蚕用具在催青之前都要拿出来洗刷修补。不仅是他们家,村里每一家的门口,都有女人和孩子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说说笑笑,似乎为这寒冷的春天添上了一抹欢乐的色彩。 然而他们脸色都是灰灰的――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的人家,每天吃二顿薄粥都难以维持,还得配上点难以下咽的糠饼来填补肚子。身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比叫化子好不了多少。 然而每个人的精神都还不差。去年的大灾村里没有遭到灭顶之灾,村民们庆幸之余,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养蚕缫丝的道路。只要蚕花熟了,这难熬的一年就又能过去了――如今的世道,能一家人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就是万幸了。 沈开宝刚回到家里,村里的人都纷纷来了――他因为有条像样的船,又是村里比较“场面”的人物,所以平日里还兼开“航船”。也就是每隔几天摇船上一次镇,为村民卖蔬菜特产,买入本村不能自给自足的油盐酱醋和农具之类的东西。有人若是要上镇去,也可以搭个船。 去年因为遭了灾,村民手头都很紧,除非是非买不可的东西,一概都不买了。他的“生意”也很清淡。不过这次他上镇上去,是为了买养蚕用得“糊箪纸”,这是家家户户非用不可的东西。大家也想听听最新的新闻,因而来得人很是不少。在沈开宝家的场院上围起了一个圈子。 这也是沈开宝最得意的时候,他算是村里眼皮最宽,见识最多的人了,大伙都要听他说话。只是这次到镇上没听到太多的新闻,因为要节省的缘故,他不敢象从前那样进茶馆去要一碗最便宜的茶末子,听听周围“有学问”的人聊天,只是在街上逛了几圈,和平日里有来往的店家说了说话。 他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市面不好,米价已经上涨到了每斗三钱银子,连杂粮都快到一钱银子了。镇上的店家又倒了几家。镇上布店的布卖得这么贱,还是卖不出去几匹来,掌柜的唉声叹气――听说松江那边的布都卖不出去,种棉花的和机工都饿得逃散了…… “要是有那么几个钱,买几匹放着真是核算……”沈开宝很是眼馋。 “种田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钱买布。” “卖得再贱,咱们也买不起。” “有口吃得活命就好了,现在就是光屁股也得忍着了。” “就看今年的蚕花了。”邻居四多插话了,“只要蚕花好,卖了之后买几匹布也不算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节 四娘还乡 大家都是这么想得,一想到蚕茧下来卖了丝,白花花的丝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一干人的眉眼都舒展开了。虽然从催青到上山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数,要经历多少担惊受怕好歹是个指望。大伙都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了。 “要说新闻,倒还有件新鲜事。”沈开宝说道。 最大的新鲜事就是镇上已经传开了,说今年为了赈济灾荒起见,知府老爷已经下了牌子,杭州府今年收购丝茧的生意委给了赈荒局,丝茧行要收购丝茧都要经过赈荒局过手。据说官府是打算用丝茧上的利润用来专门赈济灾民。 为此各家持有部照的丝行这些天已经去了杭州城,据说是要与赈荒局去同行公议丝茧行情。 听了这个消息,原本有些欢乐的气氛顿时冷场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害怕,因为实在闹不清这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一会,才有个人嘀咕着:“谁收丝不是收,只要行情好,给银子就行。” 有个老头子却忧心忡忡:“哪这么太平――自古以来,凡是官家挨边搞得东西,我们小老百姓就没有不遭殃的。” 这话赢得了一阵沉默的赞同,人群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有人叹了口气,有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他们已经被各种生活的苦难和不公折磨的期望值十分低下,不敢奢求任何好的转变,只求不要再坏下去了。 但是这忽如其来的赈荒局给大伙的期望抹上了一层不安的灰色阴影,再也无心闲谈了。 各家拿了自己托沈开宝买得东西,人群就在这种不安中散去了。 沈开宝回到屋子里,喝了一大碗粗茶――不是茶叶,是用桑树叶做得茶。又从腰里拿出褡裢来,把里面的各式各样的铜钱倒在桌上,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开航船”是没有收入的,船主即不收取佣金也不从中赚取差价,收益是镇上店家的免费招待和三节的“回佣”或者礼物收入。对于经常要去镇上的沈开宝来说是个顺道的买卖。 不过他偶而也会利用好的时机从中赚点小钱。这次买“糊箪纸”他就小小的生发了一笔。镇上的纸扎店开始销售一种新来得“糊箪纸”,据说是从广东运来的,所以大家都叫“广东纸”,质量比当地纸作坊的土纸要好,但是价钱却只有一半。刚一上市就让原来的土纸变得滞销起来。 沈开宝在代买“糊箪纸”上赚了点钱,虽然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好歹也让他瞧到了一点好兆头。只是赈荒局的事情,他实在有些看不明白――心里怀着即担心又期待复杂情绪。 赈荒局要收丝茧的消息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吹过。掀起少许涟漪,又无声无息了。比起卖丝的事情,养蚕的事情才是要紧。各家各户都在忙着预备。 天气继续暖和起来,桑树上的嫩叶现在都渐渐的长大了,村庄四周围的桑林长势都不错,远望去像一片绿锦平铺在密密层层灰白色矮矮的篱笆上。原本空荡荡的稻田又灌上了水,面有饥色的农民开始下田插秧,久违的耕牛也出现了。赈荒局给四乡都贷了种子、粮食和耕牛。眼见着地里绿油油的秧苗,集弦村村民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会能种上了粮食,下半年的收成多少有些指望了。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原本早就败落的塌掉一半的破庙里食不果腹的庙祝忽然不见了。正当大伙诧异的时候,很快就有了消息:这庙产已经给人买下了。 没多久,就来了泥瓦木匠,把破庙给拆了个干净,修起房子来。村里的丁壮们闲暇时候帮着干小工,算是赚了几个小钱――领班的很抠门,知道灾年之后大家都没钱,把工钱往死里砍。 房子很快就建好了,前后二进的砖瓦小院,不贵不贱的样子,有点像乡下小地主的宅邸。村民们都在看热闹,议论纷纷,不知道这里要有什么人住进来――因为这房子造得多少有点奇怪――不合格局。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猜测这突如其来的房子的主人的时候,沈大家的娘子回来了。 消息立刻就引起了一阵轰动。沈大家原本就是这集弦村里的,和沈开宝论起来还是不出五服的兄弟。这家人家原本在村里很是过得,有好几亩桑地,老婆养蚕出手也好。没想到几年前因为太想生发,借债买梢叶,结果蚕却遭了病,弄个颗粒无收,地和房子都给曹老爷收去了不说,听说一家子都卖身当了奴才,就此不见了踪影。 村里只要有人闲磕牙的,总要把这“沈大家败落记”拿出来说事,大大的感慨一番,有些评论不免带着“气人有,笑人无”的小人之心。总之,沈大一家是村里人教育不安分“后生仔”的“反面典型”。 沈开宝因为和沈大是“房门头”里的兄弟,每次说到沈大家不愿意多说。不过他也觉得沈大败落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原本就有点妒忌这堂兄弟:比他有钱,地又比他多,连老婆都比他长得好看得多。而且沈大那个窝囊样子,一点也不知道管教自己的老婆――他老婆王四娘那个张扬轻狂的劲道,让人瞧着就不痛快。活该现在给人去当奴才,心里有时候还有些高兴。 从村里消失好久的王四娘突然出现,使得村里的一干闲人都挤河埠头看热闹。来得果然是王四娘夫妻二人,穿得倒还体面整齐,虽然不是绸缎绫罗,也都是半新半旧的夹袄裙裤,干净利落没补丁。来得船上更是满满的装着都是盖着芦席的物件。看样子象是在外面生发了。只是船上又有四个家丁打扮的壮汉。看着就让人害怕。 船在河埠头靠了岸,沈大眼瞧着一群乡里乡亲的围着看,还有些情怯,倒是王四娘落落大方,一路大哥大嫂的叫过来,遇到小孩子,还顺手给块糖块,和人热络的不得了,大伙原本是想瞧他们的笑话儿,看到这幅做派,一个个又胆怯着不敢上前多说话了。 沈大的宅基地早就给曹老爷发卖给了别人,所以村里是没有下处的。大伙正疑惑他家准备住哪里的时候,这一行人居然就直奔新盖好的宅院里去了。船上卸下许多箱笼来,一一都搬了进去 这下全村都轰动了!这沈大家当奴才当出出息来了!一时间村里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大约是沈大家的女儿当了小妾,很得主家的宠,连带着爹妈也发达了。证据是沈家的女儿一个也没回来。 不过到了傍晚,借口“帮忙收拾”进去一窥究竟的几个沈大家的三亲六故很快就传出了确切的消息――没这么玄乎,这房子是沈大主家的。主家要在这里养蚕缫丝,知道沈大家蚕桑户,特意派来的。 沈开宝听着觉得怎么也不像――沈大的主家吃饱了没事干叫自家奴才到乡下来养蚕缫丝做什么?有钱人家要穿绫罗绸缎还用得着自己养蚕?莫非这里还有什么隐情?光那四个随船来得家丁就瞧着不善。 他心存警惕,连王四娘上门来送新屋落成的糕团都没多攀谈几句――糕团是快一年没见到的东西了,拿出来的时候孩子们的眼睛都象是要喷出火来一样。王四娘回来的当天,有些运气好的孩子拿到她给得糖块,据说比冰糖都甜,还有一种酸酸的好吃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味道,沈家的孙子没拿到,光听小伙伴们说就羡慕的直掉眼泪。 王四娘对沈开宝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不在意,说了几句场面客套话之后又给了孩子们二块糖便起身走了。 还没等王四娘出门,沈家的几个孩子就急不可耐的剥开包糖的纸往嘴里塞糖,看得沈开宝一阵生气。骂了几声,惹得媳妇的脸色好大一阵不自在。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显示王四娘家在这里的工作的确是养蚕,河边也开始看到他们全家在那里收拾养蚕的器具。只是这器具和村里一直用得大不一样,器具要轻巧漂亮的多,种类也有好些。看着就让人觉得生气――养蚕是玩儿么?弄这些无用的花俏功夫!难怪要一家子给人当奴才! 沈大王四娘夫妻的归来掀起的话题没多久就归于沉寂下来了。毕竟这会都是“大忙”的时候,村里人既要下田,又要收拾蚕具,糊“蚕箪”。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忙个不停。沈大家也在忙个不停。 原本沈开宝对他们还有点疑心,不过本地的地保来过之后也没说什么,他原本一直有些疑惑的心思渐渐的放下了――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 沈大家的院子里又陆续增加了几个男女,每天只见他们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担水的,扫地的。还干脆买了石灰,在外面做了个石灰池,消起石灰来了。消好得石灰便一桶一桶的提进去刷房子。里里外外都刷得雪洞似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节 第一次贷款 王四娘一回来就显出一种和往日不同的“财大气粗”。据去过院子里做零工的村民们说,养蚕的屋子全是一水的砖瓦房不说,铺地用得都是方砖――村子里大多数人住的房子只是夯实的泥地罢了。 沈开宝家隔壁的多多娘和王四娘的娘家是一个村的,关系也比较好。沈大夫妻二个一回来,她就跑去了。她家的孩子多,家累重,便在王四娘家做起零工来了。据她说,这沈家的蚕房考究的地方太多了――可不仅仅是一个方砖铺地。 “……那蚕房里的窗户,外面全部罩着纱窗罩子!”多多娘蹲在溪水边洗衣服边说她的见闻,说得眉飞色舞,“那么长的蚕房,前后墙都开大窗户,光这些窗户的纱窗罩子就要用去多少纱,真是作孽!” 她嘴上说作孽,与其可一点没有“作孽”的感觉,倒像是洋洋自得的吹嘘,似乎连带自己这样打零工的都一起“高大上”起来了。 旁边听她说话的人笑了起来:“多多娘,你吃了王四娘家几碗冷泡饭萝卜干,连个蚕室都要帮人家吹。” “吃泡饭?”多多娘眼睛往上一挑,“你连泡饭都吃不上呢,四娘家给我们吃得可顿顿是干饭。” 溪水边立刻引起了一阵羡慕的啧啧声。蚕季将临,青黄不接的当口,各家各户的老底都快要没了。能混着杂粮米糠喝碗稀饭应付已经是村里大多数人家的常态了。有的人家从月初开始就不得不从外村条件好些的亲戚家借米了,赈荒局也发了些救济米,不过这米的质量很坏,要在往日,那是连猪都不愿意吃的粮食。就是拿来熬粥也顶不了饿。 多多娘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所陶醉――她难得成为“溪边恳谈会”的主角,继续吹嘘着在王四娘家打工的见闻。 王四娘家的蚕房实际就是按照李幺儿在凤凰山庄修建的育种场同一个设计理念建造的。当然设备远没有山庄里的那个那么考究,甚至比山庄脚下的慈惠堂的蚕场的用房还要差一些。大面积的玻璃窗、百叶窗之类太具冲击力的东西一概没有,催青室里也不安装铜管冷热空调。不过其他设施都是按照标准来修建的。 这些设施按照旧时空标准只能算“瓜菜代”,但是在本时空,已经是蚕农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豪华配置”。 正好沈开宝路过溪水边,眼见着多多娘又在吹沈大媳妇,他心里一阵光火:原本他对这两口子倒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特别是他们倒霉之后,还隐隐约约有点同情。自从他们风风光光的回来之后,他就满心的不自在,总觉得沈大二口子“不该这个样”。 “不该这个样”,具体应该什么样,沈开宝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每次一听到有人说这二口子,他心里就来气。现在听到多多娘又在吹嘘,忍不住说了一句: “养蚕搞这些花哨的东西做什么?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养得,她王四娘弄个‘新法’还能养出个仙蚕来?白糟践东西,要有报应!” 沈开宝吹胡子瞪眼的一番话,让一溪的女子们都有些吃惊,这溪水边女人之间聊天,男人向来是不闻不问,更不会插话。他这“横戳枪”一时让众女人都蒙住了。 他开了这一炮,也觉得不大妥当――和女人们一般见识做什么?白掉了自己的“身家”。气鼓鼓的转身就走开了。 “自己没肉吃,也见不得别人吃肉!”忽然身后那群女人中间有人轻声骂了一句。 听声音大约就是多多娘。沈开宝顿时气得筋都胀了起来,但是却没法发作――他都是五十多的人了,和女人吵架传出去给村里的人要笑话死。 耐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家里的女人孩子们都在廊檐口糊“蚕箪”。他老婆和大庆媳妇的手艺很巧,把新买来的“广东纸”糊得很平贴,沈开宝多少放了心――他一直怕自己贪便宜买来得广东纸不合用,闹出一个笑话来。 糊好得“蚕箪”上品字型的再糊上三张小小的花纸――那是一块儿买来的:一张印的花色是“聚宝盆”,另两张都是手执尖角旗的人儿骑在马上,据说是“蚕花太子”。 糊好得“蚕箪”放在太阳底下晒,这也是多年来老规矩了――照着老规矩做总是不会错的。沈开宝想着。大庆媳妇在作裙上拍了拍手,说: “阿爹!家里一点米也没有了,连大麦粉都快光了……” “赈荒局发得米呢?” “总共只给了三十斤米,里面小一半是灰沙谷壳,一家子人能吃几天?” 沈开宝也想不出办法,街上的米倒是有,也没有灰沙谷壳,可是一斗三钱的价格,是他们绝对消费不起的。家里的几个钱,还得留着要紧的时候买桑叶用。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借一点,大庆媳妇到娘家借一点,再去街上相熟的店里赊一点,这一个月好歹能混过去,只要春蚕登了场,就算是熬出头了。 但是去年的旱灾弄得家家户户都是穷精光,想借也没地方去开口。街上相熟的店铺如今也不肯赊――一场灾荒下来吃了太多的倒账,能继续开着就是命大了,哪里还敢赊欠出去。 去曹老爷家去借,那当然是有得。只是这原本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债又要增加了。一想到自家那点已经被押出去的地,沈开宝就觉得心慌。 “没米下锅,我就有米了?”沈老爹生气似的说。他和媳妇之间因为去不去王四娘家做零活的事情已经闹过不快。 原本大庆媳妇就想让沈开宝用房门头兄弟的这层关系,把她介绍到沈大家里去做活――想去沈大家做活的女人不少,大庆媳妇脑筋动得晚了,挨不上只好求教公爹出面,卖个老脸。 没想到沈开宝正瞧着王四娘不顺眼,又觉得去求沈大丢人现眼,根本就不愿意开这个口。两个人为了这件事经常抬杠。 “我早就说过,今年不比往年,大家只能勒紧了裤腰带再俭省些――” “烧出来得粥都要当镜子照了,还能怎么俭省?大人硬撑下,小伢儿撑得住?”大庆嫂气哄哄的应道,“我只晓得有米烧饭,没米饿肚子!”末尾她又添了一句,“脸皮不能当饭吃!” 沈开宝气得脸都紫了。两个人就此再没有一句话。 “收蚕”的时期一天一天逼进了。村子里为养蚕做得准备工作愈发紧张起来。只是没米下锅的窘境让大家都觉得十分难熬,沈开宝家遇到的难题,村里几乎家家都是如此。就在这个时候,王四娘出来说可以借钱给大家度难关。 出借的是米,按照市面上每斗三钱的行情记账,还钱的时候,只要按照市面上的行情用茧子折算银子偿还就可以了。 “这是奴婢的主家赵老爷的‘做好事’,”王四娘对着一群闻讯而来的村民们说道,“利息只要一分。等结出蚕茧来还就好!” 养蚕前前后后大概要一个月多一点,等于月利息还不到一分,这在外面行情普遍都要三分以上的时候,等于是做善事了。 更要紧的是只要用蚕茧就能还债――若是要还现钱,少不得又得受丝茧行的一层盘剥。直接还蚕茧,还省掉了自己缫丝的人工。 条件太优厚,简直不像是真得。但是沈大和王四娘都信誓旦旦,并且表示愿意立下字据,白纸黑字的写明白条件。 村人们迟疑盘桓了几天,终于熬不住饥饿,纷纷都立了字据向沈大家借米。不仅本村的人来借,连邻近各村,风闻了消息之后也纷纷托人来借米。沈大家门庭若市。 借贷手续十分方便,本村的,即不需要中人,也无需保人,外村的则要本村的村民作个保人。字据全是印好得格式,代笔先生用一种装着尖尖的铁笔头的竹管笔填上数字,一式二份的叫借贷人按上手印,双方各持一份。 字据立好之后,代笔先生就会按数字直接发给米筹,由村民自己到镇上的米店里领米。大家都方便。 沈开宝原本是不肯借得,他原想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硬气一下,但是肚子终究是糊弄不了的,当阿庆媳妇气鼓鼓的把几个孩子都推到沈开宝面前,看着这几个孩子已经发了青灰的脸皮,他终于妥协了。 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了炊烟,也冒出了久违的米饭的香气。村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肚子里有了食,做活愈发卖力了。现在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春蚕一切临时借贷都是指明在这“春蚕收成”中偿还。 “谷雨”节一天近一天了。村里人家的“布子”都隐隐现出绿色来。这里养蚕都是每年自家留种,只有运气不好,当年的蚕没养成的人家才会在外面买蚕种。 这样自己留种的,蚕种退化严重,往往感染病毒,所以当时的养蚕几乎完全靠运气。蚕花时好时坏也就不足为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节 催青 不过,村民们并不懂得这点。在他们看来自己留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外购蚕种的农户很少。 这个时候,又有船给沈大家送来了“布子”,卸船的时候,大家就发觉送来的布子数量很多。一般的人家,不过养二三张,多得也不过五张十张的。若是蚕花好,一张布子的蚕种差不多要十石的桑叶才能支撑到“上山”。这对自己没有桑地或者桑地少的养蚕户来说要冒很大的风险。 沈大家从船上卸下来的“布子”虽然大小、形状和大伙用得完全不同,但是只看数量也知道远比一般的农户来得多――怎么也得几十张布子。 这沈大的主家可真够阔气的!这得要多少桑叶才能喂得饱这些“宝宝”。大伙都在咋舌之际,又听多多娘说了,这些布子是千里迢迢从广东运来的,据说是“广东种”的,比这里的余杭种和湖州种都要好――这话大家是不大相信的。比本地的余杭种好,这个或许是;但是比号称天下第一的湖州种还要好,那就是天方夜谭了――谁不知道湖州的生丝是甲天下的。宫里上用的绸缎可都是拿湖州丝织得。 虽然王四娘也说了,如果想养广东种的,可以从她家赊几张蚕种去,一样到收了蚕茧之后再还。但是村里的大多数养蚕户都是自己留种的,自然对这种新鲜玩意不予认同。王四娘的广东种一张种子也没人要。沈大听说之后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气。 多多娘家因为家里女人多,不缺人手,自己便干脆在王四娘家正儿八经的当起“忙月”来了,工钱不敢计较,光每天吃饱饭,回家还能带回些冷饭这个待遇就让很多人家眼红了。大庆媳妇更是怄气,时不时要和公爹相骂一场。 多多娘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这个差事,每天回家之后照例还要当王四娘的传声筒,把她家里准备蚕事的经过都吹嘘一番。因而大家都知道沈大家里养蚕的种种花样。比如最近用石灰刷了蚕室不算,还在蚕室里关紧了门窗烧硫磺熏房――据说这叫“消毒”。 这还不算新花样,最新的花样是王四娘家的蚕种一到就已经开始催青了,而且催青不用人工,全用火力。 养蚕过程中,催青工作尤其重要。所谓催青就以人工升温的方式让蚕卵孵化。在自然环境下,过冬之后蚕卵也可以自己孵化,但是自然条件下温度湿度不一,蚕感温程度不一,孵化不齐,体质虚弱,病弱蚕多,收茧少且质量低劣。因此中国很早就意识到要采取人工增温的方式来统一孵化出蚕。 土蚕养殖,全靠人工催青。谷雨一过,留种的“布子”上开始渐渐显出绿色来了――这是蚕种发育即将孵化的先兆。这个时候就要开始催青的工作了。 土法的人工催青,全靠“孵”。这在乡里是女人的活,把布子贴肉焐在身上,靠着人体的恒温发热来催青。 用火力催青,那真是闻所未闻,沈开宝在私底下和大庆三庆说:“火迫蚕――又不是鸡鸭,我活了五十多年都没听说过。蚕宝宝这么娇贵的物件,拿火去烤它,不活活的把蚕种烤干了吗?” 纵然不烤干,孵得出蚁蚕来,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凡是谷雨前后雨水特别稀少干燥的年份,能孵出的蚁蚕就会少很多,会出大量的“芽干籽”――当然要是太潮湿了也不成,出来的蚕会虚胖,体质差,出茧的质量也不好。 沈开宝又一次下了断语――当初沈大家借债买梢叶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沈大二口子爱折腾,这次又要把自己给折腾出毛病来。” “他这么做是他的事情,”大庆倒不在乎沈大家怎么样,“只是这次养五张种,家里那八分地的桑叶怕是不够。” 沈大家那块已经被抵押出去的桑地,只能出不到十石叶。一张布子的蚕种大概要十一二石的桑叶,五张种子至少也得五六十石的桑叶。缺口差得太多了,这意味着到时候得从叶市上去买。 养蚕消耗叶量最大的时候是三眠过后,这个时候桑叶的价格暴涨,一担叶子可以卖到四五钱银子,平均也要三钱上下。按这个行情桑叶上沈开宝家就得花费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是城市中中人之家一年的开销,对沈开宝这样的人家来说是极其可观的数字了。但要是蚕花当年尚可,一张布子能收一石茧,缫成丝大约有十多斤,五张布子就是五十斤,一般年景就能收入三四十两银子。除去赋税、借债本息和各种开销,还能落个十来两银子。是单纯种地的几倍的出息。 “桑叶是一定要买得……”沈开宝说。 这话就和没说一样,因为大庆问得是钱从哪里来。家里余下的那几钱银子,买不了多少桑叶 “实在不行,就只能向曹老爷去借了。”沈开宝万般无奈的说出了这句他并不想说的话。 “曹老爷不一定肯――” “你说这些泄气话做什么?”沈开宝终于发了火,“到时候去求一求,乡里乡亲的,总肯体恤我们种田人的……”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曹老爷肯借这笔钱,他的地早就抵押给曹老爷了,虽说有收了蚕茧之后的收益,但是人家能不能愿意很难说――养蚕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和种地一样,说不定就有个什么天灾的,颗粒无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庆没有再辩,但是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沈开宝家就这这样对未来的疑惑中一天天的过去了,好在春天是农忙,人人都忙得脚不点地的,也没时间多想。眼见谷雨一过,各家的蚕种开始转青,各家各户的女人们都开始催青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闭门不纳客,不论邻居、亲朋一律都不登门,连县衙里凶神恶煞一般的差役们也不见了。到了晚上,已婚的女子绝不和丈夫同床,不但这个时候不同床,在整个养蚕期内夫妻都是分房睡觉――据说蚕最爱洁净,夫妻之事会有冲犯。 多多娘还在王四娘家忙月,王四娘也有心笼络她,便让她搬在自己家里帮忙,许她忙一个月给一两银子。只是言明蚕宝宝没上簇前不能回家。多多娘很痛快的答应了:她家没出嫁的小姑子就有二个,大女儿也有十来岁能帮忙了。家中人口多。不少她一个。 王四娘家的养蚕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她从小帮着家里养蚕,到现在快三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催青的! 催青用得屋子即大又明亮,四壁和天棚都刷得雪白。催青的时候,对光照的要求很高,要做到明暗有序,即不能常明也不能常亮,否则蚕种孵化不齐。所以窗户开得很大。便于透入足够的光线。晚上则配有草帘,以免受到自然光的干扰。催青室靠墙设有地火龙――这东西她还是问了王四娘才知道的,催青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在屋外定时烧火,把室温逐步增加。 虽然有地火龙,但是屋子里却一点不干燥:地火龙山搁着铜制的浅水盆,沿着墙还挂着湿布。多多娘打杂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为铜盆里添水和把干燥的湿布重新浸湿。 屋子的墙壁上悬有一个比筷子略粗略长的玻璃玩意,上面刻着许多横道,每隔几道就有一个符号。玻璃管当中却又有一道红色的线,这道红色的线煞是奇怪,居然会时而长,时而短。除了这个东西之外,又有另外一个玻璃器,镶嵌在一块木版上,也挂在墙上,里面还有一团棉花似得东西,也有个会自己动的线上上下下的指着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王四娘家里,有个丫鬟每隔一二个时辰就会来看这些东西,在折子上写些东西,然后就会关照多多娘加水、浸湿布或者去添柴,有时候则又是反过来做:拿掉水盆,撤火。不厌其烦。 每天早晨,这个丫鬟还会来催青市里,小心的取走几个蚕卵放在纸上,带到后院的一间小屋子里去。一个时辰之后,多多娘就又要按照她的吩咐忙着做这套工作了。到了下午,还要按照她的吩咐开窗透风。 这么催青,弄得很是神秘。多多娘一直不知道这搞得是什么路子。实际上,集弦村蚕业社的催青采用的是顺温法, 这个丫鬟实际是李幺儿亲自培训过得杭州站的学生,名叫丽正,她每天早晨八点来取走蚕种,经过去壳之后用临高产的显微镜观察蚕卵内胚胎的发育状况,以调整每天的温度和湿度。 这种催青法比起蚕农让其自行转青,再加以人工孵化的做法,不但催青速度快,而且能够孵化整齐,孵化率高,蚁蚕体质好,抵抗力强。因而整个村里的蚕卵还没有转青的时候,王四娘家的蚕卵已经从催青室里移到了养蚕室,等候最后的孵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节 养蚕 丽正是最早一批被赵引弓收容之后收为徒弟的孤儿。她在赵引弓的“私塾”里已经接受了相当长时间的文化课教育,这次被挑选出来独挡一面,作为集弦村推广站的技术和行政负责人。 李幺儿在山庄里对她进行了蚕业技术的速成培训,王四娘虽然心灵手巧,又有丰富的养蚕经验,毕竟不识字,接受能力上就差了一些。相比之下,已经有乙种文凭水平的丽正就要好得多了。毕竟放贷、搞合作社这些事情,都牵扯到财务和数字管理,王四娘不识字,无法亲自管理和监督。因而她只能作为一个插入集弦村的钉子和场面人物存在。 多多娘不知道里面的窍槛,不过她眼力见好,看得出这位年龄虽小,也是“掌事的”,因而不敢小窥。 王四娘的这所宅院里,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每次有航船运来新得东西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的多出一二个人来。有男有女,共同的特点就是进退有据,而且沉默寡言,平日里很少见到那种大家聚在一起闲扯的。基本都是个个有活干,没有停手的时候。 蚕蚁的孵化一般都是凌晨四点半开始,到早晨八点出齐。出齐之后就要将蚕蚁转到蚕箔上饲养。集弦村这里,收蚁蚕都是用羽毛扫得方式――这也是最常用的,家家户户都预备有专门扫蚁蚕的羽毛。不过这里用得却是另外一套做法。 多多娘和其他做活的女人按照丽正的指导在蚁蚕出来之后,在蚕箔上铺上一种薄而坚韧的棉纸,再在棉纸上撒上切碎凋萎的桑叶――这叫引桑,专门用来吸引蚕蚁上纸的。 蚕蚁闻到引桑的香味之后,就会爬上棉纸,然后把引桑轻轻扫去,再将棉纸移到养蚕的蚕箔上,将棉纸翻过来给桑,这样就完全成了收蚕蚁的工作。省人工不说,对蚕蚁和尚未孵化的蚕卵伤害小。 多多娘看着这套手法收获的蚕蚁比平日里用得扫法要高得多,暗暗记在心里:以后自己养蚕也要这么做。 新生的蚕蚁在“蚕箪”里蠕动,样子非常强健黑色也是很正路的。这种蚕蚁往年很少能看到。王四娘家的广东种果然是好货色!多多娘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赊张布子来养――明明给得条件很优厚的。 村里其他各家的蚕蚁出得晚了些日子,不过情况也还算好。看样子今年的蚕花要比去年好得多,至少也有八九分的水准。蚕蚁出得体质也好。沈开宝家的蚕蚁出得更是少见的好,这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种种烦恼,心里有了很大的指望。 然而头眠二眠的时候却是连天阴雨,气温一路下降。村里的蚕开始出现蚕病,眼见着不断有人到村边溪水里去倒“蚕箪”,沈开宝的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看这样子,太太平平的进三眠是不可能的了。 按照往年的经验,平年的蚕季总要损失大约五分之一的蚕,坏得年份,只有三分之一的蚕蚁能够活到结茧的时候。当然还有更坏的,那就是村里出现大面积的绝收。不过这种事情很少有。 对于沈开宝和大多数村民来说今年的蚕花至少得是八分才能弥合的了他们这一年来的损失,并且支撑着到一个年度。如果蚕花只有六七分,很多人家这一年就会变得很难熬了。 紧张的情绪弥漫了全村庄,虽然养蚕期间家里照例不烧香,以免影响蚕。但是家家户户都在灶神和蚕神像前祝祷,祈求接下来的三眠能够太太平平的过去。 王四娘家的蚕室保温性好,又有升温和监测温度湿度的手段,一直能将蚕室内的温度湿度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加上事先的消毒工作做得到位,养蚕人的清洁卫生工作也非常紧,因而蚕们都很强健。多多娘现在的工作更忙了――她现在每天都要穿着类似小孩子包衣一样的棉布衣服,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连头上都要包着头巾,进出蚕室都要洗手。蚕室前专门放了一个石头的水槽,里面满满的都是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味道刺鼻的清水。进去出来得的人要把手连同胳膊一起浸进去泡上一会再拿出来。专门派了个人在旁边监督,哪个要是忘记了,被提醒了才去洗手,就会被记一个过。 活越来越多,规矩也愈发严格,这里推行的是一整套的“操作规程”,由丽正负责手把手的教导,不管养蚕娘子们懂不懂,理解不理解,只要照着做就行,不许少不许多,更不许随便改。一招一式都要照规矩做。哪个环节做错了,一样要被记过。 记满三个过,就要扣工钱――这是轻得,多多娘也被扣了几次。若是王四娘主家“赵老爷”名下的奴才,犯了过就惨得多了,不但要扣钱,少不得还得皮肉受苦:多多娘好几次都听见偏房里有竹板打肉和哭叫求饶的声音,时而还能看到几个脑筋不大活络的养蚕娘子下了工之后跪在院子里背“操作规程”。 “这赵老爷的饭还真不好吃呢。”多多娘每次看到这种事,就会觉得后脖一阵发凉,因而把各种规矩也记得特别的牢――她虽然不会挨板子罚跪,扣钱扣多,回家去不得要给人笑话死。 随着三眠过去,养蚕工作进入到高潮,多多娘和养蚕娘子们都瘦了一圈,失眠的眼睛上布满了红丝。虽然这里是执行二班轮流上班的制度,比家里养蚕要日夜熬着好一些,但是工作量却大了许多。 养蚕娘子们在班上除了不断的切叶、上叶之外,还要定时巡视。发现僵蚕或者病蚕立刻用蚕筷择去,放入专用的收集桶。 清理蚕沙的工作也很繁重――不过这里清理蚕沙要比家里养蚕方便的多,王四娘家的蚕箔底部都铺有一层非常细的丝网,清理的时候只要将丝网提起来,蚕沙就会自然漏下,倒入专用的蚕沙筐就好。 蚕沙和僵病蚕统一存放在专用的屋子里,晚上再一起倾倒到厕所背后的沼气池里,通过发酵处理来杀灭病毒和细菌。出售蚕沙作为肥料也是蚕农的一项收入,但是传统养蚕对蚕沙未经严格的隔离控制和无害化处理,成为蚕病的重要传播体。 养蚕娘子们虽然受着没日没夜的辛苦,动辄得咎,但是王四娘给得待遇也提高了,每天三顿饭米饭敞开吃,天天见荤腥。每天上工前还专门要开会“激励”,凡是工作出色,指标完成的好的,前三名按比例发给额外奖金。 王四娘和丽正两个人轮班监工巡视,自己的嗓子也哑了,眼睛也红了,大家在这激烈的理气氛中拼命的工作着――推广站养得蚕很多,但是用工却少得多,全靠工作效率来提升。 村子里,也一样是忙碌紧张的气氛。沈开宝全家连着十来岁的孙儿也在内都是几日几夜没有合眼。虽然有蚕病的阴影,也不得不倒了几张“蚕箪”,但是剩下的蚕还算争气。“四眠”以后的“宝宝”第一天就吃了七担叶,个个是生青滚壮的,吃起叶来一片“沙沙”声。眼见着自家的桑叶不够用,花光积蓄买来的桑叶也快用完了。沈开宝估量着要到上簇还得三十十担叶,靠自家的能力是完全打不够了。 沈开宝和儿子大庆三庆商量,再从哪里借钱来买叶。 “咱们把地都押给他了,再要开口,拿什么押?曹老爷是不肯的了。”大庆说。 “曹老爷那里借不出还是再求镇上的王掌柜吧?”三庆说 沈开宝愁眉苦脸的说:“往年倒是可以,今年王掌柜说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 “看来还是要求曹老爷……”三庆迷迷糊糊的说道,他委实是支撑不住了,一双眼皮像有几百斤重,只想合下来。 沈开宝不说话,他想了又想,除了一个曹老爷,他还真想不出眼下谁还有能力或者有可能借钱给他的。但是这曹老爷为人精明,没有切切实实的抵押的钱他是从来不肯借得。这三十担的叶,按照现在的行情,少说也得四钱一担。 大庆说:“要么先问叶行赊来用……”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叶行赊叶,不但价格高,利息更是高得离谱。一想到自己的蚕茧还没收下来,已经没了许多了,沈开宝的心都焦了。 这时外边稻场上忽然人声喧闹,原来多多娘的男人用船运了十担叶路过。于是父子的谈话打断,都出去看热闹。 沈开宝有点吃惊,多多娘家他知道的,桑地比自家少得多,虽然今年只养了二张“布子”,叶也是绝对不够吃的。前几天他还看得多多娘的公公为了没钱买桑叶愁眉苦脸。怎么今天一下就筹到钱了? 他赶紧叫住多多娘的男人,问叶是哪里来得?什么行情? “这是多多娘从沈大家里赊出来得。”他大声说道,“他家的叶多得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节 赊叶 沈大家可以赊叶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全村。据说这次是沈大的主家赵老爷的意思。赊叶不论多少,一律一钱银子一担,月息一分。和借米一样,结了蚕茧之后用蚕茧作价偿还就好。 “这简直就是做善事了!”多多娘的男人眉飞色舞,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叶行情飞涨了!今天早市,镇上叶行开到四钱银子一担!听掌柜的说,再过几天就要涨到五钱了!” 沈开宝听得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五钱银子一担!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了,就是几天前三钱一担他都觉得吃不消。 沈大家的条件,的确可以算是做善事了。曹老爷现在就算肯借,也得二分半、三分的利息,再按照这个行情去买叶――他算了又算,自家这一季蚕等于是替别人养了。 沈大家只要一钱银子一担,月息也只要一分,的确算是做善事了。 这一刻,他终于把心里的那些芥蒂放下了,一叠声的催促着大庆和三庆准本好船,去沈大家赊叶。 沈大家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说是赊叶,实际叶子并不在沈大家门口。桑叶是一种时效性非常短的商品,早晨采下来的桑叶很难保存到第二天卖,所以叶行交易都是当天的买卖。绝没有事先囤货的。 买梢叶的都是在叶行交易,然后到时候买家自行到桑园去取货。赵引弓这次的赊叶也是如此办理的,沈大家只是立字据的地方,立下字据之后再发给对牌一面,持对牌去桑园里去取叶。 古代社会道路条件差,人的活动范围有限,因而赵引弓这次的梢叶行动必须相当准确的估算桑园的大概产量和能够辐射的各个村落的范围。前者问题不大,桑园主大概都知道自己的桑园在整个春蚕期内可以采摘多少商业,后者就需要相当精确的估算了。江南水乡,农民运送农产品、上镇、进城都依靠船只。春天正是农忙的时候,强劳动力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行船上。所以供应地必须距离最终用户的距离限制在行船往返一天的时间之内。 今年他并不打算运作太大的局面,只是一种试水。一方面他对梢叶的具体情况了解甚少,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在具体运作中会遭遇到多少阻力。因而不管是叫沈大王四娘回村去搞合作社还是梢叶,都只运作了很小的范围。 包括沈大所在的集弦村在内,他一共只展开了三个“中心村”的合众社工作。这三个村大致可以覆盖到周边十四五个以蚕桑为主的村落。总计六百多户人家。数量不大,通过小额放贷获得的蚕茧数量也会十分有限,但这只是“样板”。他有充分的信心,只要今年实施方案顺利,周围的蚕桑户们看到了,第二年就会踊跃来参加“合作”的事宜了,那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蚕桑户们不知道赵老爷的心思,眼下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获得桑叶――已经出了四眠的蚕宝宝到了吐丝结茧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要是桑叶供不上,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和花费就全程了泡影。 沈开宝签了字据之后,拿了对牌立刻就带着大庆出发去取桑叶了。当天晚上他们摇着船回来了,船上堆着四十担叶子。 船还没进村口,大庆的儿子就已经在村口张望了,眼见祖父和父亲回来,拔腿局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回来了!” 原来沈开宝家的蚕已经断叶半个多时辰了,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情,在船上的沈开宝眼见孙子拔腿就跑,知道情况急迫,也不管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站上去帮着大庆拼命的摇船,船晃得简直要擦到水面上了。 船象箭一样的在河道里窜过,几乎撞上几条停泊着的船,一路冲到自家的河埠头上,眼见着家里人都站在河埠头张望,沈开宝愈加急躁,连着催促:“快摇!” 父子二人早上出去,摇了一天的船,只吃了一顿饭,早就累得腿酸手软,身子虚得发慌了,但是他们知道这会肯定蚕宝宝都断了顿,要不能及时的把叶子铺上去,那真是前功尽弃,一切都完了。 船到河埠头,三庆还没等船停稳,已经跳上船来,掮起一筐桑叶就往岸上送,他的脚一跨上石台阶,就有好几双手过来接,一起抬着往家里送。大庆眼见着自己儿子也在里面,他抢上去帮忙,人小筐子沉,顿时就摔了个跟头,滚出去老远。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掮起一筐桑叶上岸。 沈开宝急着催:“快!快!”不顾自己年老力衰,也帮着搬桑叶。 那些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已经饿了好一会了。都尖出了小嘴巴向左向右乱晃。沈开宝看着心酸。叶铺了上去立刻蚕房里充满着沙沙的响声,人们说话也不大听得清。不多一会儿那些“团扁”里立刻又全见白了。于是又铺上厚厚的一层叶。 人们单是“上叶”也就忙得透不过气来。但这是最后的难关了。有了充足的桑叶,只要再熬过两天,春蚕就可以上山。人们把余下的精力榨出来拼死命的干。 多多娘不知道自己家里现在忙得怎么样了,不过几天前她男人来赊叶的时候说蚕花很好,总有七八分的样子,这样她稍稍松了口气,这一个多月自己出来“忙月”,也能得到一两多银子,蚕花好,一家人今年就算有了指望。 四眠五眠之间,正是养蚕最为辛苦的时候,沈大家的养蚕工作也紧张到了极点。沈大家的蚕箔多,每天上叶,清蚕沙的工作量很大,养蚕娘子们日夜工作,每天只能睡一二个时辰,都是在附近的下房里靠着墙打个盹,过一会再起来去上叶,巡视。 王四娘和丽正二个日夜不停的巡视,特别是王四娘,更是抖擞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知道这次老爷叫她到村里养蚕是件“要紧的大事”,自家若是办好了,不用说将来就是山庄里“掌事”的,若是办砸了,就只能当个“打头”的了。 眼见着蚕已经进入五龄,食桑量开始减少,王四娘和丽正都知道这是即将要开始结茧了。传统的上簇法多用提高温度的方式使得蚕上簇结茧,但是由于蚕熟的时机不同,一起催上簇往往会造成某些蚕已经过熟,有的还未成熟。上簇过早的,不结茧蚕多,丝量少,茧色不洁;如果上得过晚,在蔟上乱爬,损失丝两,上簇后急切结茧,不良茧过多。 因而这里采用的是工作量更大,但是收茧比率更高的分批上簇法。丽正先教育养蚕娘子们如何分辨催熟蚕和适熟蚕。每天定时巡视,将适熟蚕从大蚕箔中转移到小蚕箔,然后移入专门的上簇室内,按照每平方米五百头的进行稀度上簇。 多多娘头回看到这样的上簇法,不用山棚,也不用稻草簇,用得是用厚纸做得一个个方格子,一张一张的挂在直接挂在熟蚕上面,这是利用让熟蚕向上爬行的习性,让其自动爬上簇具结茧的方法。 上簇室内,依然有地龙火和水盆,也少不了奇怪的玻璃管子和玻璃泡。这里的窗户上都悬挂着竹编的百叶窗,使得照射进来的光线柔和幽暗――结茧的时候最忌强光。 上簇初期,熟蚕要排出粪尿后才吐丝结茧,所以簇室的湿度很大,监视湿度,一旦高于75就要打开门窗通风排湿。而室温又以25c为好,如低于22c就要加温。温度过高过低,湿度过高过低,都对结茧率和蚕茧质量有影响,因而需要十分精确的控制。 多多娘按照丽正讲授的方法,每天和其他养蚕娘子一起拣出熟蚕送去上簇。每天上簇的蚕箔都有标记。同时她们还要清除簇中的死蚕,捉出未结茧的游动蚕另行上簇。 上簇之后五六天才丽正才关照开始采茧。如采得过早,未化蛹易弄伤污染蚕茧;采得过迟,蛹化为蛾也影响茧质。采茧时按上簇日期先后分批采集。采下的蚕茧薄铺于蚕匾上,不互相挤压。上茧和下茧要分别放。凡茧壳比较坚实、白净、茧形匀整的为上茧;死笼、黄斑、柴印、穿头、薄皮、畸形、蝇蛆等次茧为下茧。双宫茧另放。 这种天天上簇,天天采收的做法让多多娘很难估计出沈大家的蚕花好坏。但是每次去采收蚕茧,方格簇里的白花花的茧大多是上好的蚕茧,而且很少见到不结茧的死蚕。这种广东种不但茧比本地种大,而且丝层厚,茧体结实。丝络也十分清晰。王四娘养了几十年的蚕,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得茧!就是她见过最好的湖州丝的茧也比不过。 从方格簇里取下一个个雪白结实的蚕茧的时候,多多娘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虽然这蚕茧不是她的,但是这一个多月来悉心照料结出的成果,依然让她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快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节 丝价 一筐一筐白花花的茧堆满了仓库,王四娘和丽正是江南女子,都见识过蚕花,但是这次养蚕养得这么好、这么顺是从来没见过的。 丢弃的死蚕、病蚕微乎其微,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王四娘是养老了蚕的,按照她的经验,每个蚕季至少要损失一二成,没想到李姑娘教她们的法子这么管用!更别提采下的蚕茧质量更是好得出奇。要按照一般的说法,这次养蚕的蚕花起码是十二分以上――往年能有个七八成就算很不错的年景了。 老爷的蚕种好!李姑娘的教得法子也好!这下她们总算是有了交待!王四娘和丽正都松了一口气,她们都知道这次自己出来独当一面的业绩对将来自己在山庄中的地位的影响。尤其是丽正,一开始就是赵引弓亲自教导的六个学生之一,后来又空降下一个和宁,变成了“神之七人”。他们是老爷的亲授学生,在山庄中地位不同于一般奴仆,人人都知道将来必然是老爷的亲信。因而在自身优越感之上,也有着强烈的不安感。竞争意识尤为强烈。 春蚕收获,王四娘给养蚕娘子们放了假,本村的可以回家,奴仆们休息几天,为即将开始的饲养二蚕做准备。 养蚕实际可以一年多次。有的水热条件优越,桑叶供应充分的地方一年甚至可以养八季。以当时的江南气候条件来说,一年四五季是不成问题的。在湖州,也有农户养五季蚕。 但是在但是实际养蚕中,农户很少饲养多季蚕,大多只养一季。六月生丝登场之后,养蚕工作即告结束。一方面小农经济规模有限,农户要兼顾种植业和其他副业,而养蚕占用人手很多,长时间持续性养蚕,对劳动力的占用是小农户支撑不住的。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土法养蚕对消毒没有明确的概念,虽然也有清扫蚕室,刷石灰水之类的措施,但是对蚕的致病原因并不清楚。对蚕具蚕室的消毒不够,气温上升之后,病毒和细菌也更为活跃,得蚕病的几率大幅度上升。 另外,还牵扯到养蚕所需要的温度和湿度控制,春天不冷不热,干湿适中。到了夏秋季节,这一天然优势就不复存在,需要人工干预。对养蚕技术和资本的投入都有相当高的要求。这对大多数都是小农户的蚕桑户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在李幺儿看来,江南农户普遍只养一季蚕对桑树资源简直就是浪费。以江南的水热条件来说,养三季蚕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沈大家开始收茧的时候,沈开宝家的蚕还没“上山”。全家人都在熬着,眼见着蚕宝宝的身体变得透明,也开始渐渐的不吃食了,全家人的心都了上来,今年的成败都在此一举了。要是蚕花不好,押出去的地就得姓曹,更别说还欠了赵老爷一屁股债!拿什么还人家?沈开宝每次想到这里都急得睡不着觉。 “山棚”下架了火盆,原本在蚕箔上的熟蚕都转移到了“山棚”上,下面用火力催,蚕在山棚上受到热,就往稻草捆扎成的簇上爬。屋子里,响着屑索屑索的声音。 这是蚕要做茧子时的第一步手续。上不了簇的不是健康的蚕,不能作茧――就是上去了,有时候也会光乱爬,就是不肯结茧。这个时候他们除了心中默默祷告之外,只能把一切交给运气来安排。 蚕室里的湿气很重――蚕宝宝上山前都要排蚕尿,因而空气中有种湿漉漉的怪味,但这也是蚕已经成熟,正要上簇结茧的信号,因而大家都很快活。巴望着今年能有个好年景。 “上山”后三天照例熄火了。沈开宝颤抖着手开芦帘角看了一眼,心砰砰直跳。一家人都围在他身后,屏息凝神的,连气都不敢喘粗。 还好!稻草簇上一片雪白,粗看就有八分,搞不好有九分。这在最近几年真是少有的好年成了!沈开宝全家立刻充满了欢笑,现在他们一颗心定下来了。全家一个月的忍饿失眠举债背息总算不冤枉。 同样的欢笑声在村里到处都起来了。今年蚕花极好,大多数人家都能采到七八分。少数象沈开宝宝家那样的,可以采九分。 被灾荒和债务逼迫的喘不气来的农户们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今年总算能对付过去了。河边和稻场上现在又充满女人和孩子们。这些人都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眼眶陷进了,嗓子也发沙。然而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让她们的情绪很是高涨。 大家都在想着收了蚕茧之后的打算。一部分蚕茧自然要先还了向赵老爷的借得米和桑叶――今年也幸亏有了赵老爷,不然这些蚕茧能剩下多少是自己的还真难说。 下一步,自然是女人的重头戏――缫丝了。缫出白花花的丝来,卖给丝客人,换回银子和铜钱来:欠下的债务要还,当铺里的夹衣和夏衣也得赎出来……各家的主妇和男人们都在盘算着必不可少的开销,看哪些是非花钱不可的,哪些是可以缓一缓的。 多多娘也从沈大家回来了,她满面春风――虽然这一个月来她着实辛苦,但是刚结的一两银子的工钱沉甸甸的揣在怀里,还带回来王四娘给得四色谢礼,都是些“好吃食”――把家里几个孩子喜得象开锁的猴子一般。另外还有一匹松江棉布。 多多娘的蚕花也也不坏,收下来足有八分。加上多多娘这个月吃得都是人家的,还拿回一两银子来,顿时成为左邻右舍的妒忌的对象。自家养蚕,收益好坏都是看老天爷的意思,还是帮人养蚕来钱安稳。 各家各户这会都拿出丝车来,女人们动手做丝,村里到处都是缫丝的机声和开水锅的热气。一派热闹快活的景象 然而大家的高兴劲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一批沿着塘路来到的“丝茧客人”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第一个到来的丝茧客人是“黄小辫”, 他幼时候多病,家里怕养不活,便在脑后留了一根小辫,一直到“做亲”之后才剪掉,但是这个绰号却是一直留了下来。 他自己没有丝行,年年都为杭州城里的几家丝行到这附近来收购的蚕茧生丝,从中抽头过活。和村里人很是相熟。他为人还算可以,虽然少不了要坑人,但是不过分。谁家要是有了难处,实在过不去找他,他也肯不要抵押的放点一分一分半的的债给人应急。 “黄小辫”在村里最熟的就算沈开宝家,往日里他下村来收茧丝,都是落脚在他家的。这次来,照例带着四色水礼。 “开宝,今年你是卖茧子还是自家做丝?”黄小辫拉沈开宝到沈家房子后面的菜地边一棵杨柳树下坐了,这么悄悄地问。 “自然卖丝了,蚕茧能卖几个钱?”沈开宝不以为然的说道。卖蚕茧,那是家里人手不够的人家才做得。 “今年的行情可不好呀。”黄小辫拍着大腿叹一口气,压低了生意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今年城里的衙门出了一道告示,说今年的丝茧――” “这个我知道。行情到底怎么样?”沈开宝心里已然一惊了,他一直对今年的生丝行情怀着一种不好预感,蚕季的劳顿和丰收的喜悦一度冲淡了这种忧患,今年黄小辫的一句话,又让他全身都紧张起来。 黄小辫又叹了口气:“很坏!坏得大家都要没活路了!” 他识字,又经常在城里奔走,消息要比沈开宝详细多了,今年以赈济为名,把全府的生丝蚕茧买卖都包给了赈荒局,因而各个丝茧行都要到赈荒局领一道批文才能收购。 “……老哥你想,一面是赈荒的银子要从这上头出,一面上到知府老爷,下到赈荒局的委员,哪个不得湿湿手,你想想看,今年的行情能好得了?” 因而今年同行共同商议,定了一个公价,各家大小同行,连同下乡的“丝客人”,都得按照这个公价收购,只能压低,不许抬高。 沈开宝听得人中都要吊起来了,他急着追问:“你就别卖关子了,今年什么价?” “一担丝二十五两银子。” “什么?!”沈开宝差点跳了起来:这个行情比去年跌了一半还不止,他的心顿时沉到了底,头脑昏沉沉的,“这是要我们养蚕人去上吊啊!” “老哥!你不要发急!”黄小辫赶紧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沈开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沉重的不安感觉随之笼罩到原本还很欢乐的小村上空。黄小辫之后又来了几个丝客人,他们说得话和黄小辫大同小异。唯独这价钱,是一文钱也不肯往上加了。不管你是求还是骂,这些人都是一概不改的坚持原有的价钱,他们说得也“硬气”:给你们加了一两二两的,我们吃什么?今年的丝生意难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节 非买不可 丝客人来了,但是缫出来得丝却卖不掉!谁也不愿意按照这个低得可怜的价格卖掉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丝,何况大多数人家为了这丝都背了债!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人中都吊了起来,除了万事不烦恼的小孩子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笑容。 “丝客人”没收到丝,但是也还没走,他们一个个都很笃定的样子。自顾自的找了熟悉的“下处”住下,白天就在村口的野茶馆吃茶聊天,任你老熟人来哀告恳求,就是不松口。他们也有一套说辞:只是一个劲的叹苦尽,说自己是“身不由己”,不愿意这么刻薄的对待“乡亲”――这都是“衙门”的意思。总之,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摆明了是“不卖也得卖”的面孔,他们是吃准了“乡亲”们迟早得割肉补疮。他们都是做老了这行的,眼下丝就是乡民的唯一指望,若是不能变现,接下来的各种开销从哪里来?再说丝和茧都是放不起的东西,绝没有哪家能囤货的。 终于有人动出了脑筋,既然本地的丝行有了公价,但是隔壁的州府应该没这个说法,价钱和去年大约差不多――干脆到湖州、嘉兴或者苏州去卖丝。 只是从这里去都要走很远的路,一来一回最近的都要五六天的功夫,路上的盘缠得花钱,一路讨关过闸也有花销。要在过去,那是不上算的。不过眼下这行情这么低,不走这一趟的话亏得更厉害。 沈开宝盘算妥当,决定到湖州去碰碰运气――他年轻的时候去过乌镇,对当地有些了解,那里丝行不少,是个大买卖地,应该能把生丝卖个好价钱。当下关照大庆去弄几张芦席来,又让老婆和大庆媳妇做饭,用箸叶包上当路上的饭,又带些炒熟的麦粉,准备路上用开水搅了吃。 大庆娘做好了饭,装在筐子里,又嘱咐了他一句:“卖了早些回来!家里的米没几天了!” 沈开宝像是要吵架一样的嚷道:“再快也得一橹一橹的摇,卖了一辈子的丝,临老还要充军发配!” 大庆对他娘说:“要断顿了,你还是上沈大家借米吧,多多娘说了,赵老爷肯继续借得。” 沈开宝打断了儿子的话:“他肯借,我还不愿意借呢,这一分的利息哪里来?!用茧子还,这么低的行情,简直是白抢!你们尽量熬一熬,等我卖了丝拿银子回来量米!” 赶那几天正是放晴,沈开宝带着大庆摇着船出门了,其他各家眼见着沈开宝家已经出发了,也都跟着摇船出去,没船的去借船,要不就托人带着去。 原本已经变得微小的希望火焰这会又熊熊烧了起来,家里留下的人脸上又多了些笑意――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当家的能太太平平的到了外府,就能卖出好价钱来,这日子依然过得! 倒是丝客人们依然一脸笃定的在村口的野茶铺喝茶,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了。 果然,没过二三天,出去的船只陆续都回来了,不少船倒是空了,只是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哭丧着面孔:吃苦受累白辛苦一趟不说,有的人屁股上还挨了板子,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原来出杭州的水陆关卡都接了衙门的牌子,今年茧丝出境都要持有赈荒局的牌票,没有牌票的,在关卡上被拦住的,茧丝一律按照“公价”再打八折和买。稍有不从的,吃顿一顿板子是轻得――被枷号的更惨,回都回不来,还得家里人马上赶去带钱收赎,要不就得枷上一个月才能放人。 沈开宝家倒是没损失――他有点小聪明,虽然第一个出发,却是躲在后面过卡,一听到前面的消息不好,赶紧掉转船头往回赶。 虽然丝没有被“和买”,但是他家的丝依然卖不掉,家里存得茧子也不少――今年的蚕花好,单靠自己老婆和大庆媳妇做丝根本忙不过来。 不那么幸运的人家可就哭声震天了,特别有几家都是当家人被抓去枷号了,要带钱去收赎――如今村里哪家还有现钱可用?可是要不去赎,黑天白日的枷在露天,没人送饭的话那真是饭没一口,水没一口,活活饿死渴死的份都有。再说这一个月的农活怎么办?耽误下去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女人孩子的哭声远远近近的一阵一阵的飘过来。村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氛:老百姓怎么斗得过衙门?你想得到的,他都想到了,由不得你不卖。 最后还是王四娘出面帮忙,借了收赎的银子给这几家人。 丝和茧没卖掉了,债主和催粮的差役倒是来了。债主们不要丝和茧子――他们的消息灵通的很,知道今年的丝和茧子都卖不起价。只是板起面孔不理,一个劲的催逼还债。还不起的,就赶紧拿抵押的地契出来。 沈开宝家倒还算好,毕竟曹老爷约定是中秋才还本付息。债务问题不至于火烧眉毛。眼下要还的只是欠沈大主家赵老爷的那点债。 多多娘回家之后一直在帮着王四娘催促下各家各户:收了蚕茧别忘记还赵老爷家的债:借米的债、赊叶的债,借得时候不觉得,这会总加起来才发觉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幸而利息还少些。 还赵老爷的债倒是容易,他家即不要银子又不要生丝,只要拿蚕茧去就能抵债,对农户们来说再简单不过――还少了一番手脚。只是赵老爷家核得茧价和“丝客人”的开价别无二致,蚕农们一样心疼,但是这会却由不得他们再迟疑了。丝客人不肯提价,茧子放久了就要化蛹,咬穿了就只能当丝棉卖了。 沈大家门口摆出了乌油油的大秤,各家各户都抬着装满蚕茧的筐子来还债付息。王四娘已经外面放话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赵老爷宅心仁厚,只要按时用茧子还清债务,接下来大伙有什么难关也会帮衬。 这番话大大加速了蚕农们拿茧子抵债的速度。有的人家干脆也不缫丝,直接把剩下的茧子都拿来卖给了沈大家。盘算下来,自己做丝的人家亏得厉害,缫丝投入的人工和烧柴,和现在的生丝行情一比简直惨不忍睹。倒是几家人手少,耗不起时间人力,直接卖蚕茧的花费少,反而亏得少些。 沈开宝家原本一直在犹豫,这下也只好拿家里还没缫丝的茧子去抵债了。沈大家门前的河埠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些船,蚕农们抵债的蚕茧,装在带盖的藤筐里,装满了船舱,上面严严实实的盖上芦席,一船一船的摇了出去――据说都是送到赵老爷家的缫丝场去了。 已经缫好得生丝也只好按照公价卖了。有得卖给了丝客人有的卖给了赵老爷。虽然有年轻人激愤的说宁可留到明年再卖,但这终究只是一句气话罢了,且不说丝放久了要发黄,就是不发黄,眼下要花钱的地方也是多如牛毛――纵然明年丝卖到一百两,他们也等不及了。 最后,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丝和茧都从辛苦了一个多月的蚕农们的手指间流走了,换成了或多或少的一堆散碎银子和铜钱。这些他们花了偌大的劳动力得到的报酬,更是留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他人的了,欠下的债、官府的赋税、一家人的口粮、接下来种田要租耕牛、买豆饼、修农具……哪样都等着钱――把这些都填进去还差得老远呢。 困顿中,村民们只好继续走他们的老路:举债维持。幸好沈大的主家赵老爷没有抵押也肯借钱,利益依然是一分。于是,刚刚还清赵老爷债务的村民们,很快就又重新背上了债务。 王四娘和丽正很是高兴。老爷给她们的任务都完成了:买到了足够多得蚕茧,同时,又让村民背上了更多的债务――只要让他们背上债务,就不愁他们不就范。 在官府、缙绅和赵引弓三方合力之下,杭州府的蚕桑户们结结实实的被放了一场血。经办的官吏、赈荒局的委员、丝行的老板……上上下下都发了大小不等的财。赵引弓自己收获颇丰。不但以很低的价格获得了一千担银子的生丝,还如愿以偿的让开展合作社活动的十多个村子背上了合作社的债务。 而整个杭州府的蚕桑户,也陷入了濒临破产的边缘。山海五路给他送来许多这方面的消息。 “这帮黑心的,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赵引弓想。 知道他们黑,不知道他们能这么黑。赵引弓这次给赈荒局的收购指导价是每担五十两银子――大致就是去年丝行的收购价。他原本估摸着,赈荒局剥去一层,经办的丝行剥去一层。上下的经办人再分润些,真正从蚕农手里的收购价大概在三十两上下。 没想到这伙人真来个“对半砍价”。下手这么狠辣。让赵引弓对“合作者”们心生警惕。看来自己得组织些强悍的保卫力量来保证自己和产业的安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节 武备 赵引弓大体上对自己明面上的安全还是有的,目前他大致和本地一部分缙绅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但是自己在杭州已经有了相当的知名度――所谓“树大招风”,很可能会引起“匪人”的注意,不可不小心。山庄在印刷业、丝业和“澳洲货”运销上的活动更是触及到了许多利益阶层,特别是触动了底层百姓的利益,一旦遭遇群体性事件,想依赖官府维持是不可能的。纵然官府愿意事后能砍人脑袋来给他消气,损失的金钱和时间是拿不回来的。 看来,自己的安保措施也得加强。不仅要保护自己,还有凤凰山庄和下面的各个产业。眼下都处于毫无保护的状态下。 他手里倒不是没有“安保”队伍,那就是直属于对外情报局系统的“黑龙会”体系。黑龙会系统在杭州设立了一个“打社”,打出牌号叫“乌龙社”。以对外情报局的人员为核心,建立了一支“地下安保队伍”。 “乌龙社”是对外情报局人员纠集杭州城里一批游手组成的,和城里城外的各类“打社”一般无二。干得事情也一般无二。上次杭州城内的天主教会和僧人辩论,引发冲突的时候,到教堂后门准备保护教会人员逃走的时候就动用过他们。 尽管头目是对外情报局的特工,但是赵引弓自己并不直接和他们发生关系,只是通过赵通作为中间人进行联系,每次行动也同样付报酬――打社的名气不好,尽管的确有一些缙绅做他们后台,利用他们的力量,但是公然和纠结在一起的人是没有的。 乌龙社的人不多,能随时召集起来的不过四十多人,加上需要实现召集的外围人员不过一百多号人。在杭州城里城外算不上一支很大的力量,赵引弓原本也无意让他们坐大,这支队伍目前成分不纯,鱼龙混杂。势力发展过大,对将来的社会治安整治不利。他让乌龙社做得主要事情是搜集街头情报和散布流言――他们的地头熟悉,结交人员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消息来源十分灵通。 现在看来,乌龙社的队伍太小,成员大多是城狐社鼠之流,这些人平时耍横斗狠,真正发生危机需要拼命的时候反而派不上用场。 必须有一支靠得住的队伍才行:不仅要维护自己和杭州站的安全,还得有随时出手打击对手的能力。 特侦队自然不错,但是特侦队人少,部署的范围有限――距离他最近的特侦队在高雄,作为打击力量来说反应速度是个硬伤。 稳妥一点办法还是自己拉队伍。不过,杭州是江南的首善之地,社会秩序在大明是数一数二的,自己公然拉起凤凰山庄乡勇是不行的,只能秘密的搞。 目前凤凰山庄、慈惠堂和完璧书坊都有家丁负责看门护院的工作,但是他们都没受过什么训练,基本工作也不过按时启闭门户,盘查出入人员和晚上打更巡逻而已,作用有限。 赵引弓叫人把赵通叫来,赵通不仅是他的贴身保镖,也是杭州站保卫部负责人。 商量的结果是,赵引弓决定全面改组目前的保卫体制,首先是在保卫部下面正式建立准军事化的家丁队伍。代号“步斗队”。成员大多数是从收容来得浙江、苏北、山东难民中挑选出来的。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元老院,但是接受全套安保训练,实行军事化管理,在杭州站的各个产业上执行警卫、巡逻和护送,将是杭州站安保的主力。 “步斗队”之外,专设一支小规模的个人保卫队伍,代号“内直队”。由赵通直接训练管理,再招募部分镖师充实队伍。主要负责保护赵引弓、赴杭州站出差元老、外派归化民干部和本地骨干人员的个人和家庭安全。 最后,将乌龙社分为外番队和里番队。外番队由原先的成员组成,里番队则由新招募的人员组成,大多是从难民中被甄别出来的亡命徒。这些人大多有命案在身,全是些心狠手辣不要命的主,原本这类人都是要打发到三亚去采矿到死的。政治保卫总局挑选出了其中一些人,作为“敢死队”使用。由保卫部干部暗中直接控制,平时不出动,专门用来“干湿活”。 对于如何控制这些身上都有命案的,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一下的恶徒,元老院常务委员会曾经对此提出过质询,毕竟这些人要放出去使用,一到了自由环境,恐怕根本不能控制,使用他们的归化民人员和元老说不定还会深受其害。 政治保卫总局的午木在秘密听证会上对此做出的回答是:根据政治保卫局请来的心理医生江秋堰的报告:在使用心理测试题、催眠手段和谈话对他们进行了全面的心理测试之后,认为当中有一部分人本性还是善良,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走上恶路的。是属于可以用较小成本改造利用的人。 至于另外一数人,虽然被认为难以改造或者改造成本过大,但是他们非常具有“使用价值”,因而政治保卫总局、对外情报局、卫生人民委员会和新道教进行合作,开发出了“药物控制”的技术手段。确保他们在外出执行任务时候的忠诚度。为此,他专门散发了一份“阅后回收”的报告给常务委员会的成员们。 “外番里番的,容易被人联想到一块去,”赵引弓放下茶盏,对正在洗耳恭听的赵通送,“我看就叫‘粘杆处’吧!” “老爷说得是。”赵通点头哈腰,虽然他不明白这奇怪的名字到底有什么含义,但是也绝不会多嘴。 “这些人的住处,都由你直接负责,除了你和手下的几个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他们的存在。”赵引弓说着站起身来,走进里屋,从随身的钥匙里选出一把,打开了镶嵌在墙里的保险柜,从中取出一个的瓷瓶。 他锁上保险柜,从屋子里出来,将瓶子交到赵通手里。 “这些药,尤其要小心。”赵引弓叮嘱道,“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谁都不能吃。你亲自保管。每一颗的去向都要登记。” “是!小的明白。”赵通知道这是元老们的秘密,他身为元老院的保镖人员,接触元老的时间远比一般归化民多,和一般归化民的崇拜敬仰不同,深知元老院背后隐蔽着许多秘密。这次首长如此郑重其事的关照他,必然蕴含着可怕的秘密。后背不觉有了汗意。 “外番队虽然我们尽量不发生直接关系,也得选一个可用的人去掌握。原先的头子黄老二最近死了――死了也好,我原本也觉得这个人不怎么合用。你觉得由谁来当乌龙社的头头?” “庄浩仁。” 赵引弓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此人是个大饼脸,枣核脑袋的汉子,身材高大生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八字胡,细脖大头。经常到完璧书坊来看书,与人闲扯王阳明的“心学”。 庄浩仁属于典型的本地“破靴党”,据说原是读书人家的子弟,家道中落读书不成,成了一个“游手”兼“帮闲”。 他是半年前才入社的,社团里虽然多是街头游手,但是那年月识字的人稀罕,庄浩仁在社团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读书多得人肚子里弯弯绕多,很快就成了“智多星”一类的人物。 赵引弓虽然没和他交谈过,但是听人汇报过,此人打架的本事有限,但是肚中杂学很多,堪称“杂家”。社会交游广泛,在行院里人头尤其熟。是个很不错的消息来源。为人狡黠,但是为人处事还有点底限,可以一用。 “他能服众么?”赵引弓问道。 “以小人看,他能服众自然最好,如果服不了,就是没这个本事。换人就是。” “好,就让他当头目好了。待遇照旧。”赵引弓点头,“让他这些日子多注意些街面上的消息。” 赵通见他无言,赶快退了下去。 逐渐步斗队的工作迅速展开了。赵引弓决定暂时定为三百人――大致是一个治安军营的规模。全部从难民中的卖身奴仆中挑选。选择标准是必有爹娘的,有妻子儿女的不要。有爹娘的有牵挂容易掌握,有了妻子儿女的人,胆气就弱了。所以各国军队除非在战时迫不得已,一般都不愿意征召已婚有子女的男人入伍。 和一般的家丁奴仆一样身穿青色直身,头戴六合一统帽,但是腰系黑单作为识别。按照国民军的模式编制,采用集中住宿,军事化管理。按需求以连、排、班为单位分驻各个执勤地点。不执勤的时候也可以作为成建制劳动力使用。 因为在还算太平的江南,公然装备刀枪太过显眼,因而步斗队虽然学习使用刀和长矛战斗,在平日里训练执勤的时候全员都只使用长短棍棒。另外还配备有大量藤制头盔,作为有朝一日要拉出去群殴的防护准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节 半机械化缫丝厂 安排了组建安保力量的事宜,赵老爷觉得身心舒泰。步斗队可靠性当然比不上元老院训练的军队,但是他现在是这些人的老爷兼衣食父母,由不得他们不卖命。何况他还给了赵通指示:“要大树特树赵老爷的权威。” 正在志得意满间,有人来报:“李姑娘来了。” 李幺儿这些日子在蚕种场和缫丝厂两头跑,带着一干“蚕业培训班”的学生,又养蚕,又缫丝――其实这些东西她自己也所知有限,全靠在海南的时候突击学习。所以带学生带得很是辛苦。她喊了多年的“本姑娘就是易发胖体质,喝水都会发胖”的基因好像突然消失了,脸小了一圈,原本一直烦恼穿裙子就会暴露无遗的缺点――大腿上的赘肉也变得无影无踪,晚上洗澡的时候惊觉变得挺拔又结实了。 下人们瞧着李幺儿那憔悴的面孔和每日山上山下,脚不点地的奔波,暗中议论赵老爷挑人真是有眼力:讨个小老婆还能这么出死力的干活。 “这锅炉工什么时候才能到?”李幺儿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凤凰山庄已经有了一台锅炉,但是这台锅炉是为山庄的抽水机配套用的,目前山庄的供水已经压榨了这套设备的全部余力,再要让它承担为缫丝厂供气供水的任何实在是不堪重荷了。 为此机械口供应了二台新的锅炉,分别用来供应热水和驱动向缫丝厂供水的抽水机。如此一来,就得配备新得设备使用维护工人了。 “电报里说是这班船到,不是今晚就是明早。”赵引弓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小老婆”,她还是那身打扮:窄袖禙子,外罩比甲。只是双丫鬟有点歪斜,显得有点乱。她的面目浮肿,眼睛里满是红丝,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 “锅炉房不升火,试缫就很没法做。茧子可不等人。” 凤凰山庄通过小额放贷和收购中获得的蚕茧,现在都堆在山下的库房里。鲜茧子不能久存。按照一般的工作流程,先要将蚕茧烘干将蚕蛹杀死,才能较长时间保存。缫丝厂里已经建了集中烘干房,但是这需要锅炉来提供热量。而且缫丝工厂本身也需要大量的热水。 “人一到就叫他们开工,”赵引弓说道,“缫丝女工培训得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上岗了。”李幺儿说,“她们大多会土法缫丝,做法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原来的手摇,现在改为脚踏。”她有些担心,“这套设备,实话说我还有点担心,又是一个复活品,能派得上用处吗?这可是第一次造……” “不,这不是第一次造了。”赵引弓说,“机械口造过一套样机,在临高试验性的运作过。否则他们也不敢把试验品直接给我们用是不是?” “但愿如此。”李幺儿没赵引弓那么有信心,锅炉和设备都经过负责安装的元老的技术调试正常的,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等明天工人一到就可以正式点火使用。但是这个全新的丝厂在自己半吊子的“技术指导”下到底能不能正常生产,她实在感到害怕。 原本只是想种种香草,搞搞园艺,再来人工栽培人参,慢慢的就变成了济州岛的土豆培育之旅,然后又到了杭州,变成了蚕桑技术人员,现在,她发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丝厂的管理者!这转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咱们去丝厂看看吧。”赵引弓给她打气,“看看工业的伟大力量。” 为了用水排水方便,慈惠堂缫丝厂设在凤凰山庄的山脚下,临近富春江。慈惠堂难民营宿舍就在旁边,省却了专门建设工人宿舍、食堂的费用。十米高的红砖烟囱孤零零的矗立在江边,很是瞩目。 烟囱下面的锅炉房里,安装有兰开夏锅炉一座,专门供应热水和蒸汽,动力火管锅炉一座,用来驱动抽水机。 一道围墙将丝厂和旁边分隔开,里面是在本地风景的映衬下有些怪异的成排的房屋。 厂门口有家丁在站岗,他们都是赵通手下,认识赵引弓和李幺儿,便放他们进去了。 厂子虽然房屋设备都已建造安装完毕,处于时刻可以开工的状态,但是现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在厂内仓库里值班的奴仆看到他们到来赶紧出来请安之外,各个车间都是空无一人。 李幺儿和赵引弓都是第一次站在一家真正的缫丝厂的车间里,那些临高制造的设备整整齐齐的排列的基座上,各种支架。管道、阀门错综复杂的排列在一起。赵引弓原本觉得这套设备一定是非常简陋的。然而真正站在这简陋的设备面前,他才发觉自己的见识实在太浅薄里。 如果他手中没有一本资料,根本就说不清这些被视为“落后”、“简单”设备的原理和运作模式。 单独的人,在大工业这无数人智慧汇聚而成的结晶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 由无数管道和支架连接在一起的工位一个接一个的排列着,犹如一条沉睡中的龙,一旦被唤醒,它所喷发出来的火和烟,将会汇聚成可怕的生产力,将这旧世界的生产方式烧得灰飞烟灭。让无数人随之玉石俱焚。 赵引弓不由得心潮澎湃,说道:“这就是大工业啊!” 李幺儿没他那么深刻的感受,眼前的工厂和设备也触动了她。然而一想到这家丝厂和即将坐满工位的女工们都在她的管理之下,李幺儿有点惊慌起来――这太恐怖了!她能驾驭的了吗? 然而她不敢说出这话来,眼下杭州站就他们二个元老,彼此需要扶持,尤其是要互相打气。丧气话还是少说为好。 “咱们这丝厂看上去还是蛮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赵引弓似乎是为了排解她的不安,有点搞笑的说道。 慈惠堂缫丝厂使用的设备,是机械口按照19世纪陈启沅办得继昌隆丝厂的设备“机气大偈”改进仿制而成的,技术水平很低,即使按照19世纪的标准也只能算是半机械化生产。但是胜在操作维护都很简单,非常符合当时的社会情况。 元老院要在17世纪的大明建立的缫丝厂,最现成的样本自然就是19世纪的继昌隆了。因而不但设备是仿制的,连厂房布局,管理模式也有参考。 继昌隆的机气大偈的最大的进步是用以蒸汽煮茧代替了手工缫丝世代相传的炭火煮茧,这是生产技术的一大进步。 茧本身是由蚕吐出的丝被丝胶粘在一起形成的,要把丝缫出来相当于把邮票脱开,必须用水来溶解丝胶。传统的炭火煮茧,温度不能恒定,影响出丝量和质地。“继昌隆”工厂采用的统一循环供水保证了缫丝用水的温度稳定和水质的洁净新鲜,因此丝粗细均匀,丝色洁净有光泽,这是由缫丝工艺的改进所决定的。 这套设备中尽管有锅炉,但是在缫丝中并不使用机械力,而是采用足踏转动设备。因而还算不上机械化缫丝厂。单从缫丝的角度来看,尽管足踏式设备的设备转速要比土丝机的手摇方式来得稳定匀速,但是毕竟不能和原动机的效果相提并论,出丝的匀称度也差一个档次。李幺儿知道这种丝只能叫做“改良丝”,在19世纪还算质地优良,20世纪初之后就变得落后了,甚至无法出口。苏州蚕桑专科学校在开弦村搞得蚕丝改良也用得是类似的人力“改良机”,但是出品的生丝都不能达到出口的标准。但是比起手工土丝已是身幼而滑,质匀而白了。 不过在本时空,这点瑕疵根本不算瑕疵。要知道郑芝龙出口到日本的生丝里还有所谓的“黄生丝”――其实就是隔年的发黄的陈丝。一般来说是不值钱的,居然也能用来出口。可见当时国际市场对生丝需求之迫切了。慈惠堂缫丝厂使用机气大偈缫出来得丝势必比最好的湖丝都要好 丝厂一共设有足踩式的缫丝工作位300个,焙茧室一间,连同焙房焙舍藏茧室等等辅助用房,每工作位装有圆形釜,釜下通蒸汽管,使釜里的水经常保持需要的热度以便煮茧冲茧。另装有冷热水喉,开水用来冲茧之用。冷水用来调节温度和进行必需的洗涤,使之能迅速出丝。利于迅速引取丝口上纽。 机器大偈提高劳动生产率是十分显著的。按照陈启沅办继昌隆的经验:每个女工可抵十余人工作。手工缫丝每个工人可管丝口十条,而机器缫丝可管丝口六十条,技术好的,还可管上百口,劳动生产率提高了六到十倍。赵引弓虽然没有办厂经验,但是知道机械口制造的设备对继昌隆的原型有很大的改进的,效率提高应该不至这些。外加工业口一干人正在根据“泰勒制”设计丝厂的劳动管理制度,工人的工作效率会有更大的提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节 试生产 锅炉工在当晚抵达,第二天一早,江边的烟囱就冒出了黑烟。赵引弓不懂技术,但是一直在现场注视着锅炉的试运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试运行了,上次机械口的人已经来过调试到可运转状态,但是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能不能一次开机成功还有待检验。 幸而这套东西除了锅炉之外,其他东西都不复杂,无非是管路和水泵。除了锅炉升火的时候有些不顺,折腾了半天之外,整套设备运行没有发生问题。 “开始试验生产吧。”赵引弓说。 第一批培训好得女工畏畏缩缩的走进了车间,坐上了自己的工位。车间开始运作起来。在整个试运行期间只开五十部车子――这也是李幺儿能够亲自照顾得过来的最大人数了。 这些女工全是从慈惠堂里挑来得难民,年龄从十六到二十岁的未婚未育女子。缫丝工作本身劳动强度很大,而且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以少女最为合适。在旧时空的工业革命时期,缫丝工大多是十岁到十几岁的童工,她们的劳动生产率并不比成年人差。企划院院本着保护少年儿童健康,免得她们未老先衰,浪费人力出发点,把丝厂的用工年龄限制在十六岁。 她准备先集中精力在这批工人身上,让她们技术成熟之后再把她们作为骨干工人去培训新工人。 元老院里谁也不会缫丝,好在继昌隆的设备并不是什么高新科技,在缫丝手法上和土法缫丝打盆没什么两样,所以这方面并不需要特殊的培训,李幺儿主要是培训她们使用脚踏机和冷热水喉。 打盆工作并不复杂,依然是开水煮茧,然后女工从茧身寻取丝口后,即搭上木制的缫丝纽上,用足踩动一小铁杆,牵动纽的轴心,使纽旋转,把丝滚上制为成品。 土法的缫丝,全为农民手工副业,炭火煮茧,然后缫出丝来。生丝制出来之后交售给丝行,再由丝行翻成干经。 慈惠堂缫丝厂的生产设备和工艺不仅比之一般的农户要好得多,加工手段也比丝行先进。原本需要丝行向许多工匠发包完成的多个加工环节,在缫丝厂内一站式就完成了。 第一天的开车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故障,但是总体运转还算勉强――工人事先经过培训,对使用机器并不生疏,只是总体配合还差一些。一些配套和辅助工作不能及时跟上。出来的丝质地也没有李幺儿想象的那么好。 不过,这些都是不刚开始的不熟练造成的,李幺儿觉得问题不大:多做了之后自然就熟练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管理制度建立起来――这方面她是弱项。 她把这个担忧和赵引弓说了。 “我们有大图书馆,还有一票搞管理的人……” 管理体制是企划院委托大图书馆编制的,涵盖整个企业生产经营的方方面面。 慈惠堂里的工人,除了少数从临高调配来维护设备的归化民工人之外,全部是从慈惠堂的难民中选来得契约奴。 这倒不是赵引弓觉得奴隶劳动更为好用,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要雇佣城市贫民或者农村的女工工作是完全不现实的。女子离家做工的事情本来就不多,除非距家很近,能够每日往返,否则更不会放心其在外过夜外宿。只有使用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契约奴来得更容易。 慈惠堂缫丝厂主要工种:分缫丝、剥茧皮、入斛打水结、派茧、挑花勒线等。这些全部采用计件制报酬,惟派茧的是支付月薪。因派茧无须技术,只需要体力,充任这类工作的全部是较为笨拙但是有力的妇女。整天按各女工的缫丝位需要,送茧到位。 缫丝女工于每天放工时,将自己当天缫出的成品脱下来,搭在蒸汽喉的锅上,用大油布盖好,便可回难民营休息。由厂里杂工便将丝收起,再放入焙丝房再焙,然后挑花勒线。再经扭丝然后包装――非常考究,赵引弓决定把自己的生丝作为精品销售。 除了这些直接接触生丝的工人之外,另设焙茧、管工、纽丝、巡行、杂工和机器维护工人一共有30多人。这些人全部按照月薪制度发放报酬――不管哪种工人,支付的工资全部是流通券。由于工人绝大多数都是难民营里的契约奴,所以工资极低,在赵引弓看来只有象征意义。只是伙食供应是一日三餐,而且质量数量都要比难民营里好。关键是,领取报酬――即使低微到纯属象征性的程度,也足以激发工人的工作热情。赵引弓准备在难民营里也设立销售点,额外销售一些食品,这样契约奴工人就能用自己的工资为自己或者家人购买更多的食品来改善生活。而且通过人为的分开工人等级,设定工资高低、额外发放的奖金都能作为有效的刺激,这比单纯的奴隶劳动要强多了。 缫丝厂的工作时间暂时采用二班倒,不过赵引弓和李幺儿准备等工人数量多了之后就改为三班倒――这里比起临高来人力资源丰富,工资福利开销更低,没必要采用二班制度。而且缫丝工位长时间面对开水和蒸汽,劳动强度又大,人很容易疲劳,生产环节又是开水又是蒸汽,疲劳生产易发生工伤事故。再者杭州站原来就打算把这里作为丝业工人的培训基地,增加班次有利于培养更多的工人。为将来的产业扩张储备工人。 连续开工一周之后,李幺儿对女工的工作效率进行了评估:操作熟练者,每天可缫丝一百克左右,生疏的每天八九十克。这个速度还不能令人满意,按照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熟练女工在这种生产设备上可以日生产一百五十克以上生丝,不熟练的也能有一百克的产量。 不过即使这样,生产效率也十分惊人了。以至于赵引弓很快就发现,如果他不能尽快革了蚕农习惯自己缫丝卖土丝的命,他的工厂在未来就会陷入无茧可缫的地步,每年只能间歇性开工的状态。 清末民初的时候是怎么把卖生丝改成卖茧子的?无非是缫丝厂遍地开花,土丝没了销路之后的自然选择。可惜自己的这家缫丝厂规模有限,眼下的局面也不容他放开手大干。简直虎狼环伺,人皆敌国。 “啥时候才能有鸦片……不,生丝战争呢?”赵引弓在湘妃榻上,点着了一支雪茄。 蚕季结束之后,集弦村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这种愁绪不仅笼罩这里,还扩展到了所有本地的养蚕户,影响甚至到了杭州以外的嘉兴、湖州、苏州等地的蚕桑区:在听说杭州的茧丝价格暴跌的消息之后,各家丝行也不约而同的联手做低了收购价。整个江南的丝、茧价格一路暴跌。让丝行赚得盘满钵满。与之相反的,就是大批蚕桑户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而破产。 集弦村的村民们暂时还没有破产――因为赵老爷宅心仁厚的关系,村民们虽然家家户户都欠了他一个月一分利的债,暂时却还没有被逼债,比起过了蚕季就被逼着还债的其他村子的人家要好过多了。各家各户也总算能够暂时先不考虑怎么还债或者逃债的问题,把精力放在春耕上了。 但是暂时不考虑,不等于债务就没有了。王四娘家绝口不提这件事,反而让各家各户都觉得惴惴不安。 若是早年间,只要风调雨顺,有自己的地,家里人没病没灾的,一年下来除去各种开销,总能剩下几个钱,还债还是有指望的。但是这些年来种地就没有风调雨顺的时候,衙门里的税赋又重。一年到头能够太太平平的挨过去就算是上上大吉了,哪里还谈得上积下钱来还债! 沈开宝好几次都在村头闲磕牙的时候说:赵老爷别看现在不要债,等要起债来,肯定比谁都狠――村里人还三天两头去王四娘家去借米借钱的,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地没了,房没了,连一家都得给这赵老爷当奴才去!”沈老爹每次说到这里都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来增加自己的语气。 可是看得清并不等于就能因此躲过去,自己一家子要种地,要吃饭,不去借哪里来钱呢?现在就算想把拿桑园卖掉换钱用都做不到――已经抵押给了曹老爷。他知道赵老爷放得债是香饵,难道其他老爷放得债就不是么?到最后还不都是看中自家的地,谁管你种田人的死活! 他知道家里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到王四娘家借过几次钱和米,只做不知道罢了。他的心好像横了下来一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真要混不下去了,干脆把房子地都卖了,一家人去松江那边谋个出路――听说那里最近在造房子,修码头,要不少力工,大庆三庆都是小伙子,自己虽然老,还干得动活,大约卖力气也能混口饭吃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节 强制性合作 正做着这“悲壮”的准备,多多娘却来了。她如今算是正式当了王四娘家的“忙月”了。经常做得事情就是在村民们中传达王四娘的“指示”,在沈开宝眼里,已经成了“狗腿子”一般的人物。 虽然大家不免有点鄙视,但是对“狗腿子”的待遇又有些羡慕:听说多多娘一个月能拿一两二钱银子!很镇上大店铺的伙计差不多――比这村里的许多男人还能赚钱了。因而大家在内心鄙夷的同时,每次见到她又免不了满脸谄笑的奉承,深恐得罪了她,被她去王四娘眼前去进谗言,先来逼自家的债务。 多多娘倒是满面笑容,只是告诉大家,明天晚上沈大家请村里各家各户去她家“吃酒”,作为今年大家照顾她生意的“谢宴”。 “全家都来!”多多娘招呼着,“准备了很多酒菜!” 一听这话,各家各户都背后都起了鸡皮疙瘩,东家请佃户吃饭,绝没有好事。不是要加租子,就是要夺佃。 王四娘家虽然不是地主,却是大家的债主,债主请债户吃饭,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看这是鸿门宴!”沈开宝恶狠狠的说道。 但是不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王四娘家的门前,也停着好几艘船,来了“包席”的厨子,在场院上砌上炉灶,搬下成筐的锅碗瓢盆和各种蔬菜、肉类。许多女子聚集在河边洗菜,场院上火光熊熊,热气腾腾。烹制菜肴的香味,整个村落都能闻得到。小孩子们口水直流,眼巴巴的等着晚上能打牙祭――这种日子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便是忧心忡忡的大人们,也一个个被勾得饥肠辘辘,一个劲的分泌唾液。 晚上,全村扶老携幼,都到王四娘家门前的场院上,那里已经备下了从各家借来得桌椅板凳,四周火把点得通亮。满桌的菜肴勾引得全村人眼睛都直了。 王四娘笑容满面坐了首席,让手下人招呼大家入席。又说了一番场面话。便吩咐开席。 席面上不设酒水,但是米饭管饱。众人这些日子只能勉强混个粗饱。这会佳肴在面前,谁还管得了这鸿门宴上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一个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片刻就已经杯盘狼藉了,几个小孩子干脆拿着盘底的油汤拌了饭吃,一碗又一碗,吃得鼓着肚子,快给撑死了,王四娘赶紧吩咐人拿醋来给他们灌醋。 眼看着大伙吃饱喝足,王四娘这才提到正题。 各家各户欠下的债务,暂时可以不还。不过赵老爷要村里继续养蚕――养夏蚕和秋蚕。 上古社会的养蚕就有饲养二造三造蚕的,但是因为当时缺少消毒意识和手段,春蚕之后继续饲养二造、三造,往往会造成严重的蚕病,久而久之,养蚕户就很少饲养夏蚕和秋蚕了。 具体说来,就是由双方订立合同。赵老爷贷给大家蚕种、桑叶和口粮,作为预付款,不计利息。每家根据自身能力负责饲养一定数量的蚕种。蚕茧收成之后,按照合同的价格折合蚕茧数量扣除预付款,余下的蚕茧按照合同价格收购。 饲养夏蚕和秋蚕,大家都听说过,但是谁也没养过,现在听说赵老爷要大家养,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这个话。 “大家可以放心,我这里有养夏蚕秋蚕的法子,到时候自然会帮着大家照看。包大家养蚕能够成功。”王四娘对此包拍胸脯。 谁也不相信她的话,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有钱人坑害种田人的新伎俩罢了。 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说个“不”字,王四娘手里一把月利息一分的欠债条子都是催命绳,谁敢说个不字。明天赵老爷派人来讨债就能挤兑的各家各户立刻家破人亡。 赵引弓知道,眼下这个困局,进退两难的蚕农除了接受他的条件之外,别无他法。要博得农民的信任很难,要他们合作,更是需要付出长期不懈的努力。他既没有足够的人力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的做,只有借着这次的廉价收购的东风将条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强行套到他们身上。手段虽然残酷,却是眼下最有效率的做法。 订货生产,这是第一步。要蚕农们真正信任得等到夏蚕和秋蚕饲养成功之后才行。然后才能谈组建合作社的事情。 在离着集弦村十多里外有个镇子,名叫九里。和江南水乡的大多数镇子一样,四面被水稻田、星罗棋布的湖泊池塘和河流环绕着。 九里和大多数的江南小镇一样,处处都显露出富庶。尽管这里算不上杭嘉湖平原上一等一的大镇,也有五百多户人家,石板铺设的上下塘路两边,黑瓦白墙的住家、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米店、布店、粮店、铁器铺、船具店、杂货铺、茶馆……不但普通小镇上应有的这里一应都有,还有绸缎庄、洗染房和丝行之类的“大买卖”。也少不了几座香烟缭绕,供奉神佛的庙观。 在这小镇的西南角上,有一处不大但是十分精致的宅院。这里就是曹老爷的“府邸”了。 乡下人不懂朝廷的规制,晚明社会对逾制也不象国初那么敏感,曹老爷这个秀才出身的土豪,就堂而皇之的被人叫做老爷,宅邸被人叫做“曹府”。 “曹府”的花园池塘的水榭中,牙板轻敲,女子浅吟低唱之声隐隐传来。 曹老爷――曹光九斜靠在一张湘妃榻上,双目微闭,发出微弱的鼾声。一个丫鬟跪在榻边,强忍着午后的困意,轻轻的捶着腿。 虽然他已经睡着了二刻钟以上的时间,但是没有老爷吩咐,不管是歌女还是丫鬟,都不敢停下来。 曹老爷正值中年,虽然是个秀才,家里也算是“诗书传家”,却和“白面书生”、“江南风流才子”之类的形象无缘,是个黑又壮的大个。满面的横肉,即使睡着了也显出狰狞的神情来。 曹光九是个典型的“破靴党”――这是当时社会给这类士林无赖的“称号”。破靴党们几乎都是秀才或者监生之类的人物,自以为衣冠中人,可以走动官府,平日包揽讼事,说合是非,欺软怕硬,十分无赖。至于放债生息,盘剥乡民,更是平常的事情。 因而曹家原本在镇上开个私塾度日而已,自从曹光九当了破靴党,靠着这些生财手段,不过十多年就发达起来。这几年他又包揽了附近村子的粮赋,每年夏秋二赋上都能靠着拖欠、少交之类手段落下不少“外水”。家业生发的厉害。 曹光九虽是个破靴党,外面伤天害理的事情干了不少,但是在本乡本镇的吃相还算好看,不但借钱利息比一般的要低些,做事也比较收敛。这倒不是他心善,实在是江南科举文风极盛,有功名的人很多,缙绅之势很大。他区区一个秀才,真要惹恼了有势力的缙绅,一张片子就能要他的好看。一般的缙绅也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最近有人在集弦村和周边十几个村子有人在用月息一分的行情放贷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的时候,曹光九遣人打听过到底谁肯这么做善事,按这个行情放贷?虽说借高利贷是他的一项“营业内容”,但是他从来不敢在附近形成垄断――放债生息是乡绅老爷们主要生发手段,他一个破靴党是绝对不敢做梦一个人吃独食的。 但是这摆明了要“抢生意”的做法却引起了他的重视。派了几个人去打听消息,知道放债得人背后是杭州城里一个姓赵的“秀才老爷”,而且这位秀才公在杭州的缙绅中间很有人望。特别是那一干子奉教的缙绅中,尤其有势力。 打听到这里,曹光九就没什么其他想法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难怪这位赵老爷敢大大咧咧的派人来“抢生意”。他这个破靴党要给他添堵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对方的背景深厚,真要深究起来自己是绝对顶不过的。再说这里放债的缙绅多得是,自己又不是最大的一个,何苦来出这个头?等做大了,自然有老爷会出这个头。 曹光九就这么缩了回去,这些日子正是农忙时节,即不到缴纳税赋时候,也没人有空打官司,他的“业务”不多,除了每天上午照例去茶馆“皮包水”,打听些消息,和三教九流的“朋友”叙叙看看有什么生发的机会之外,便是在家里悠闲度日。 他的鼾声渐浓,这时候从花园小径上急匆匆的走来了管家。手里还托着一张拜客的片子。 曹光九睡觉的时候,底下人是不敢打搅的――非得吊起来打个半死不可。但是今天这位客人非同小可,管家走进水榭,轻轻了叫了几声。 “什么事?”曹光九被人叫醒,原本一肚子的邪火,眼见叫得人是管家,知道必有大事,赶紧问道。 “有客来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节 变化了的史实 曹光九接过拜帖――顿时惊得一颤,一叠声说道:“快!开中门,说我亲自出迎!” “来得老爷说不用如此周章,小人斗胆,已经将他迎到花厅了……” “好,好,”曹光九挥手催促道,“你先过去,说帖子我不敢受,这就出去见他。”他接着跺了跺脚,斥责丫鬟道:“都死了?更衣!” 一个时辰之后,他送走了这位来拜客的师爷――帖子的主人名头太大,绝不会自己来见他的,但是仅仅一师爷带着拜帖来也足够给他面子了。曹光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长时间,他有点摸不透对方的用意。 他当然知道对方自己不便出面,要拿他当枪使。只要自己能有足够的好处,给人当枪使也无碍。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这就要掂量掂量了,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满口答应的原因。 他从对方的言语之中已经知道帖子的主人是要对付新近冒出来的赵老爷。这位主人的固然来头够大,但是赵老爷背后的奉教缙绅也不是好惹的,自己这样的破靴党夹在当中,搞不好会碰个头破血流。 但是这背后的利益却着实让人心痒难耐,由不得他这破靴党不吞这香饵。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对方叫人带给他的那个口袋,沉甸甸的。曹光就咬了咬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老爷不过是个外来户,纵然有些名望,到底比不上帖子的主人那么树大根深。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机会不可错过。 赵引弓此时正在山庄里布置“梢叶”工作。 春蚕计划的顺利实施,缫丝厂的正式开工,都给了他满满的信心,特别是这次茧丝行动,从中大获收益的本地缙绅和丝行掌柜都在各种场合流露出对他的“敬佩”。俨然成为一位长袖善舞的“能人”。自然,由此羡慕嫉妒恨的人也不少。 今年的梢叶工作,他做得规模并不大――他只要满足自己预计准备合作化的三个“核心村”和十几个“外围村”,再加上慈惠堂自设的养蚕场的养蚕需求就足够了。这些村落的蚕桑户们自身也有一部分的桑园地,能够自给自足一部分。即使明年进一步扩大养蚕规模,增加的幅度也是有限的。 因而在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控制桑叶供应上花费太多的资源。他无意直接控制桑园本身――这方面的税收很重,其次买梢叶成本不大,使用起来也方便。更何况他要饲养夏秋蚕的话,梢叶价格更是低得可怜――原本桑叶也就是春天那一季是值钱的。余下的时间除了修建枝条可以用来编筐、当柴火烧,还有桑椹之外就没什么利益了。所以当他派出的人去向各家桑园提夏秋两季的梢叶要求的时候,桑园的主人都以为他们是疯了。 赵引弓开得条件很优厚:按照一亩一两银子价格包产:从现在起到秋天落叶前,桑园里所产的桑叶全部归赵引弓所有。赵家的人可以随时来采摘桑叶。采摘桑叶也不需要园主动手,全部由赵家奴仆来做――反正对现在的赵引弓来说,人力是最不值钱的投入。大批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对于桑园主来说,尽管只有一亩一两的收入很少,但是好歹也是额外的收入。对他们来说不无小补。因而购买夏秋季“梢叶”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赵引弓没花多少银子就购足了夏秋两季需要的桑叶。 他原本想一鼓作气的连明年春季的梢叶份额一起买下,不但满足自己的需要,到时候还可以抛出大捞一票。不过发觉要投入的本钱着实不小,自己现在手里同时运作的项目太多:书坊、印刷出版、蚕桑、生丝、海贸……还有这个庞大的难民营,每一个都需要大量的资金运作。现金流主要是靠着招商局的钱在维持,八个罐子七个盖这样的把戏不是在旧时空才有得,自己的这点把戏未必没有人看不透。 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小局面,虽然自己的想法还很多,但是赵引弓只能暂时满足。更大的步子要留在明年做。目前自己缺少足够的实力,元老院的影响力也不够。在这个上位者通吃的社会里得小心翼翼才行。眼下自己要做得事情还有很多。 “集英!” 他招呼了一声,集英立刻出现在书房门口,静候吩咐。 “给我备船,去上海!” 他为了便于在江南奔走,早就专门置办下一艘无锡快。一声令下,船夫日夜轮班摇船,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上海、苏州、南京这些江南的重要政治商业中心,特别是上海,是元老院在整个江南地区最重要的商业渠道。山海五路的在这里都设置有机构。赵引弓即将开始的对日贸易活动也是以上海作为运营中心的。 运往日本的货物此刻正在逐步运往上海集结的途中,除了杭州站在江南、福建、广东、江西等地通过供应商采购的生丝、丝绸、白糖、中药材、瓷器之类的传统对日出口商品,还有大量的临高生产的日用品和五金件。 17世纪的日本虽然农业商业都有很大的发展,但是手工业却很落后。传统日本手工业不能不说技巧高超,但是非常偏科,在小众消费品上精致程度远超一般水准,大众消费品无论质量还是产能都严重不足。在历史上就不得不依赖大量进口中国制造的日用品来保证供给。特别是五金件上的匮乏程度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连铁钉这样最常用的五金件也经常无处可买。所谓为了建造大佛和寺院缺少钉子所以要开展“刀狩”,并不是一个当时人看来很荒谬的借口。 而目前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里,能够大量出口倾销的工业产品,除了纸张之外就是五金件了。除了向广东市场大量出口之外,也向江南出口,这次对日出口自然也不会放过。 不过,他赶到上海来,却不是为了对日出口的事宜,却是沈廷扬请他来谈事――信件中并未说明具体的事宜,只说“事情紧急”。 到底有何事情紧急,要把他立刻叫去商谈,地点还选在上海!上海是招商局未来的总部所在地,对日贸易和漕粮海运的起点,到这里来商谈,显然和这二件事有关。 赵引弓一路上都在盘算这件事,到了上海刚刚下榻到公馆,顾不上风尘仆仆,就关照人立刻去沈家公馆投书,约沈廷扬见面。 当晚,二人就在赵引弓的上海公馆里见面了。 赵引弓原本很担心沈廷扬在出船入股上的事情要闹幺蛾子,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满面春风。见面就是拱手道贺。 “朝廷中总算有了明白事理的人了!”沈廷扬十分兴奋。 “怎么?!”赵引弓原本知道肯定和对日出口的事情无干了,心放下了一大半,他知道对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废漕改海,看这样子,难道大明朝廷真得改性了?和历史上不一样的提前进行海运漕米的实验了?他试探的说道:“莫非朝廷已经同意废漕改海?” “呵呵呵,弟说笑了!”沈廷扬笑了起来,“朝廷办事若有如此的果决,何至于今日!” 赵引弓尴尬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少开口为好――他沈廷扬可是江南土豪。说什么都不要紧,自己这个外来户还是安分点为好。 沈廷扬似乎也觉得自己如此评点朝政有所不妥,立刻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上: “废漕改海这样的大事,岂能一蹴而就。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做好了,日后的废漕它就是前因了。” 他向赵引弓说,登州之乱弭平之后,整个登州向辽东转运粮饷的体系已经完全被破坏。原本集聚在登州的粮食、饷银和军械也损失殆尽。关宁和东江的要粮要饷的文书雪片般的飞来。 “……你大约也知道这般兵大爷的习性,”沈廷扬大约是心情极好,所以谈兴甚浓,“自从万历末年以来,天下骚动,到处要用兵。这帮子军将一个个都飞扬跋扈起来,没有粮饷,连挪个窝都不肯,更别说出力打仗了。这些年来朝廷每年上百万的钱粮投下去,也就勉强维持个局面而已。” 登州之乱之后,供应东江和关宁的补给线顿时中断,陆地转运时间漫长,消耗人力物力更甚,因而兵部和内阁都急于要找新得供应途径。 “……所以这回朝廷有了旨意,要从江南直接运输漕粮到辽东去!”沈廷扬显得十分高兴。 “这件事就是五梅兄来担当了?” “正是!”沈廷扬说到这里就差手舞足蹈了,兴奋之情难以言表,“我已经托人上了疏,还进了《海运书》和《海运图》。” 赵引弓隐隐约约的记得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沈廷扬当了内阁中书舍人之后,现在的沈廷扬还只是一个国子监监生,距离当上中书舍人还有好几年的功夫。显然,有什么事情已经改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节 各有算盘 看来,元老院的行动越来越多的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只不过历史上改海运的事情一直受到的很大的助力,这次居然如此的顺利,显然有某些他不知道的因素起了作用。 沈廷扬的谈兴很浓,看得出这些年来他的抱负主张终于有了得以尝试的机会令他兴致极高。从他口中,赵引弓大致知道这次从江南直接转运粮饷到辽东是兵部尚书熊明遇的提议――这位熊尚书由于元老院的干涉,在整个登州平叛中显得果决能干,因而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尚可,虽然受了一个处分,却没有象旧时空那样丢官罢职。继续混在兵部尚书这个愈来愈难混的位置上。 熊明遇这个一贯唯唯诺诺的滑头官僚为何突然会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在赵引弓看来不足为奇――他现在急于要挽回“圣心”。只有冒险出招来显示自己的“才干”,让皇帝认可他还是“有用的”。此次登州事变,造成的后果绝不是“平定”能够弥补的。在登州善后的孙元化忙得累死累活,到现在依旧背着“革职”处分――崇祯是不会轻易原谅他们这些主要责任人的。 不过,熊明遇之所以能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显然是有人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这个人恐怕还不止周延儒、徐光启这样明面上的阁老这么简单,必然是朝中极有势力的人物在后运作的结果。 莫非是通天教主张溥么?赵引弓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自从上次自己亲自去了次太仓,鼓吹废漕改海的主张之后,当时就觉得这位张相公对此很有兴趣――复社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南直缙绅地主为主的群体的利益,而漕运一直是他们最有烦言的一项负担。因而他们是最有动力的。 熊明遇的上奏因为得到了各方面的支持。沈廷扬因为早就在京城中运动此事,熊明遇便将他推荐上去,又进呈了他的《海运书》和《海运图》。廷议之下,皇帝和大臣们都觉得可以一试,以解辽东的燃眉之急。便授他内阁中书的虚衔,全权办理此事。 “若是此事能成,今后漕粮改海亦有可能了!” 只要这次能从江南直接运粮到辽东,也就证明了海运是可靠又廉价的,再谈太仓的白粮改海,甚至扩大的废漕改海,就都能一步一步的循序渐进的实施下去。 赵引弓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习惯的力量和既得利益群体的阻挠使得任何改革都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历史上沈廷扬的海运试验是获得了圆满成功的,结果漕运依然走效率低下的大运河。 不过,历史既然已经由于他们的到来而有所改变,这一改变势必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蝴蝶翅膀云云也不是随便说说得。 赵引弓适当的露出了“欢欣鼓舞”之色,附和的说了几句话,只等对方开口。沈廷扬特意请来自己商谈,自然有具体的合作要议。 然而沈廷扬的愉快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凝重起来,“实不相瞒,愚兄此次特意请贤弟来上海,有些要事相商。” “有用得到弟的地方,一定效劳。”赵引弓连连点头,神色很是郑重――下面才是关节所在,沈廷扬一定是觉得有某些事情办起来棘手,才会特意来找自己。 既然来找自己,不用说这门买卖招商局也得沾边。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把沿海航线拉到招商局的手里,自家公司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明官船”,在沿海地区那真是走私贩私,干什么都理直气壮了。想到这里,赵引弓不由得有些小兴奋。 沈廷扬这才说到此次输粮饷的细节问题。 这次运往辽东的粮饷是供应关宁镇的是糙米五万石。这点运量对沈廷扬的海运力量来说负担并不沉重,一艘全新的大沙船,载重大约四千石,用十三四条大沙船就可以满足需求。沈家的沙船足有一二百艘之多,其中有不少船已经航行在北洋航线上了。要完成运粮任务绰绰有余。 但是事情往往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沈廷扬在得到熊明遇的支持上书之后,虽然很快得到了试运粮饷的旨意。接下来的问题却让他感到十分棘手。 这五万石粮食要从江南调拨--数额从江南今年的漕粮中扣除。 这原是一个公私两便的办法,但是沈廷扬去布政使司衙门经办的时候却碰了一鼻子灰。 布政使衙门不肯拨给粮食,说去年南直许多州县遭遇水旱灾荒,各地存粮不足,开春又亟需大量的种粮,藩库实在无粮可拨云云。 “兄原以为这不过索要人事的陋规而已。没想到主事的老爷油盐不进,不管谁去关说,连人事亦不肯要,只说无粮,非要折现拨给。” “折现?”赵引弓一怔,折现顾名思义,就是不拨粮,按照粮价拨给银子。这在明清是很常见的,因为银子比粮食运起来容易,也容易使用,对于路途遥远,交通条件恶劣的地区来说,折现纳银比运输粮食成本低得多。 折色牵扯到银子成色、火耗等等花样,比起运输糙米可以舞弊的地方也不少。最关键的是,贪污之后少了变现的手续,因而很受官员们的喜爱。 “……你也知道,现在正是所谓五荒六月,外面的粮价是斗米三钱。一石米,即使找粮商大盘买入,也得二两多银子一石。而且现在的粮价正是往上走得时候,恐怕还不止这个价。” 赵引弓这会已经明白了:多半布政使司折现是按照“官价”,他问道:“官价给多少?” “一两二钱。”沈廷扬一脸苦笑,“一两二钱,大盘也就买六七斗米。要凑够五万石米,至少要贴进去四万两银子。” 布政司折现的价格是按照一两二钱,但是实际向户部报销的时候却是按照二两一石的价格。一来一去,这四万两就成了经办人的好处了! 比起这四万两来说,区区几百两的“常例”、“人事”算得了什么。难怪要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赵引弓暗骂当官的不要脸,实在贪婪的有些过分了。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季明兄自己贴银子去办。” “正是。”沈廷扬悻悻道,“兄也算半个生意人,天下的生意门路千奇百怪,唯有亏本的生意是不能做得。此次承运关宁粮饷,愚兄虽然是意在报销朝廷,也不能拿自家的钱去塞那帮子贪官污吏的狗洞。” 若是在往日,沈家既然是航运世家,商业上的网络也是有得。不拘哪里的水路粮食码头,只要有价格便宜粮食就可以大笔收进,不但不会亏损,说不定还能赚些小钱。 但是这回沈廷扬遇到的却是更头疼的事情,原来在京师负责接洽粮饷运输的关宁镇的师爷们暗中已经放出话来,说关宁这边绝不会要“糟朽不堪的陈年仓米”,指明要折现的银子。 “这样难题岂不是迎刃而解了?”赵引弓不解。既然关宁军要得是银子,直接把六万两银子运去岂不是省事,还免去了差价的罗唣。 沈廷扬苦笑着摇头:“贤弟,你对这官场的花样还是知道的太少呀。户部这边报销是二两银子一石,关宁军怎么肯收一两二钱的折色银?” 不管怎么算,承办这次海运的沈廷扬都要亏钱。这还只是“正项”上的亏损,其他各种“花销”、“打点”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要在往日的,只要“漂没”一部分就可以抵偿掉这部分花销,还不无小补,但是这次正项上的缺口实在太大,沈廷扬也觉得束手无策。 “况且这次海运,朝中大佬出力的甚多,亦得一一有所表示。”沈廷扬一想到这庞大的后续开销,不由得愁眉不展。 这些人事费用是绝不能少得,否则他恐怕连海运的折色银都没法按时拿到――衙门里要刁难起人来,法子是一套一套的,绝不会让你挑出错来。若无朝中大佬说项,自己这第一关就过不去。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这次海运粮饷原是为朝廷出力,即使一时半会赚不到钱也不打紧,只要能把费用打平就好。将来若是能够废漕改海,于国于己都有莫大的好处,眼前这点利益大可放一放。 没想到这次的海运粮饷的旨意一出,他发觉自己陡然站在了风口浪尖,各路人马似乎都认为他得了一个天大的肥差,都虎视眈眈的要把他择肥而噬。 “没想到,要办些事情居然这么难!”沈廷扬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不知道贤弟有无良策?” 赵引弓在他说得时候已经动了几个念头了。他想起自己看过得对外情报局给他的《大明政情社情汇编》中资料和这一年多来山海五路收集来的各种商业情报,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依弟的见解,此事亦不是不可为……” 沈廷扬似乎就是在等他的这句话,目光凝重的注视着他:“还请贤弟教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节 粮食和银子 在关宁军的后勤补给史上,有一个现象曾经引起过赵引弓的注意,那就是关宁军对现款的迷恋。 作为一支拥有十几万军民的武装集团,粮食是供应中的重头戏,但是在具体运补上,粮食折色运输的现象屡见不鲜,有重视白银过于重视粮食的现象。 少运粮多运银,最大的好处是减少运输成本,运输白银比运输同等价值的粮食要便宜得多,银子运到之后,在当地购入粮食,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是活跃了当地的市场,刺激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但是放在关宁军身上,这简直就是个馊得不能再馊的做法。 关宁军地处苦寒的辽东,大明丢失沈阳之后,实际保有的不过是从锦州到山海关的一系列屯堡的走廊地带,虽然军户继续种地,但是在辽东无霜期仅有不到二个月的严酷气候环境下,本身的粮食自给率是非常低下的。依赖关内的粮食供应。 在这种情况下,运去大量的白银进行现地调达,不啻于人为制造通货膨胀。辽东既然根本不可能供应足够的粮食,就只能依靠从关内商人运入粮食作为补充。关内的粮食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一路被层层盘剥的运到辽东,高额的运费和损耗都要加在粮价上。 原本当地的货币存量太多,花了大本钱运入的粮食又不能满足需要,于是关宁镇就陷入了一种通货膨胀之中,每石的价格高达十多两,甚至二十多两。 如此高昂的价格,对当地的普通兵丁、军户和百姓来说都是极其沉重的价格。虽然明面上每名正兵每个月都有三四两银子的军饷,实际除了少数精锐家丁亲兵之外,多数人很少有按时按量领到饷银的时候,能拿到手的银子即使全部用来购粮也难以糊口,只能勉强维持生存而已。 但是这种通红膨胀对掌握着分配资源的军将来说,却是大发横财的最好环境。通过贪污军饷和粮食销售,关宁军将们积聚了前辈们不敢想象的财富。 赵引弓认为:要解决问题还得从粮食上做文章。 “依我看,依然要运米过去。辽东一带粮价极高,五万石米运去,就算是三两一石的价格买下得,卖出去至少也能翻一倍的利!交割之后,打掉费用绰绰有余。” 沈廷扬眼睛一亮,随后又摇了摇头:“哪里容得下如此从容!且不说五万石粮食筹措起来就需要很大的功夫,运到辽东,要找到人买入这五万石粮食也不是件容易事――” 即使按照六两银子一石的价格,这批粮食的总价就得三十万两,沈廷扬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掏得出这么一笔巨款买。 如果零零碎碎的分批卖出,运期耽误了可不得了――虽说这次是尝试的兴致,期限定得很宽松,但是时间拖得太长,保不定关宁将领会以此为借口故意刁难来勒索额外的好处。 “此事不难,小弟担保有人花得起这钱来买。”赵引弓十分笃定。 沈廷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大家都知道赵引弓此人背景神秘,不但有浓厚的“髡贼”色彩,而且很可能背后有广东的巨宦。但是他居然能对人人视为畏途的辽东的商情如此有把握,不由得让人起疑。 但是赵引弓如此的胸有成竹,他又不是一个好说大话的人――经历了上次的对日贸易之后,赵引弓在江南商圈里的信用堪称一言九鼎,不至于用大话来诓骗他。 沈廷扬略一思索,当即道:“既然这样,就要有劳贤弟,这次承运的事情,兄的意思是由招商局出面来做。” 赵引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沈廷扬家自己有得是大船,去辽东也用不了很多条沙船,没必要让合营公司招商局来干。沈廷扬是在试探他――若赵引弓是说得是假话大话,绝不敢拿招商局这个“亲女儿”去冒险,要是敢接,就说明这个办法他有足够的把握。 赵引弓露出了“惊讶”之色,急忙表示这样不妥当。 “断无这样的道理,”赵引弓连连摇头,“这可是沈兄的事业。” “哪里的话,招商局也有愚兄的股子。” “既然如此,我就从命了。”赵引弓不再推辞,本身他就是要切入这场交易的。 沈廷扬见他并不推辞,知道他绝非吹牛,不由得放下了一半心:“只是要筹措五万石粮食,一时半会也不容易。” 这里面的关键是要找个能够供应如此巨量粮食的大粮商。粮食的质量不用好,因为交兑的是白银,粮食是拿到市面上卖得――现在的辽东,只要是粮食就不愁卖 能够提供五万石粮食的粮商可不好找。这个时代粮食流通的范围很小,虽然已经形成了一些粮食集散市场,但是辐射的范围是有限的。 况且去年的南直各地都有大小的不同的灾害,粮食减产幅度很大。在交付漕运粮之后,地方上余留的存粮有限,要筹措五万石粮食得找很多家粮行才行。 如此频繁大量的买入粮食,价格必然会出现大幅上扬――现在的行情已经在往上走了。而且很难在一个地方买齐所有的粮食,需要长时间的转运。沈廷扬估计着,即使自己通过商业网络在南直各处收购粮商的粮食,最后抵达上海的时候每石粮启运的平均成本恐怕会超过三两。 “这且不忙。”赵引弓不慌不忙的说道,“粮食,我也来帮忙想办法。只是这折色银还是要尽快到手。这事还要拜托季明兄去奔走了。” 这折色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凡有手续必有花费,这个道理赵引弓还是很明白的――就算是民主法治的旧时空,商业合作上乙方向甲方结账都少不了要点缀点缀,何况这个陋规直接上台面的时代。 “这是本当之意。” 赵引弓立刻忙碌起来,在辽东的大盘商是现成的:李洛由的辽海行即有实力,也有销售网络。由他的商行买下这五万石粮食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卖给李洛由的价格不可能太高,一石六两的价格还是没问题的。三十万两白银他亦不必全付现银,只要付给十万两就可以向关宁镇交兑――对外情报局根据情报得知,李洛由的辽海行在辽东运用的流动资金常年都在三四十万两,付出十万两现款不成问题。其余的款子,按照他们和李洛由之间的汇兑协议,可以使用汇票抵充在关内各家分号取款或者直接购入货物。 在辽东,粮食是最抢手,利润最大的商品,不管是销给关宁军、东江军还是满清,都能卖出高价。这个就看辽海行的辽东大掌柜自己的选择了,不干他赵引弓的事。 让辽海行当大盘商,还有赵引弓的另一个考虑。辽东地面上不管是元老院还是沈廷扬,都没有太多的关系。要是直接把五万石粮食运到辽东冒冒失失的发卖,别说辽东有几家商户能有这个实力,搞不好粮食全给官兵黑去,一钱银子也拿不到――登莱一带从事辽东生意的商人为此破产的可不在少数。 李洛由在辽东多年经营,根基深厚,与当地将门和官员的勾结很深,由他名下的辽海行出面自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实话说也只有他这样的实力派,才敢在那地面上做买卖,还能赚到大钱的。 剩下的就是关键性的问题了,糙米从哪里来。江南的粮食正是匮乏阶段,手里有粮的大户肯定要惜售等着卖高价,要等夏粮登场粮价才能有所回落――沈廷扬显然是等不及了。 赵引弓的底气并不像他向沈廷扬保证的时候那么充足。他原本打算从临高运来暹罗的糙米,临高的暹罗糙米是有足够的价格优势的,即使运到上海,每石的到岸价也不会超过一两。但是暹罗米的到货依然受限于运力不足,加上大量移民的涌入――到现在为止,临高的粮食依然是企划院直接控制进出口和分配的一级管控物资。要一口气从临高调运走五万石,那怕能赚回几倍的利润,企划院恐怕也不会批准。虽然他已经写了一个报告给企划院,但是自己也觉得希望不大。 至于台湾和济州,虽然农业有了一定的开发,但是要承担大量的难民转运工作,除了济州岛勉强自给之外,台湾的粮食尚且需要从临高调入,指望它们调出粮食亦无可能。而且这二个地方的粮食储备大量是救济口粮和土豆,在辽东恐怕难以变现。 看来粮食还得从其他地方想办法。赵引弓考虑了好几个地点,朝鲜李朝是个穷逼国,拿几千石粮食出来就能让李朝叫苦不迭,从他们手里买粮太不现实了。日本虽然按照当时的标准来看粮食产量亦算相当可观,但是能外卖的十分有限――粮食从来也不是他们的出口产品。 赵引弓思来想去,没想出什么锦囊妙计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节 长盈仓的米 要能在南直地面上弄出五万石米来,不是一般的商人可以办到的。沈廷扬说自己也来想办法――长江上的芜湖是个很大的粮食集散地,去那里或许能筹措到相当数量的粮食。争取在一个月里筹集到位。赵引弓回到起威上海分号里,就把毛三生找来商议此事。 毛三生自从到了上海,虽然起威主要经营的是物流业务,但是经手的货物多了,耳渲目染的见识也积攒了不少。 “最近想大盘买米恐怕办不到。”毛三生说,“我们和几处米市的商人都有生意来往,最近大盘的价格涨得厉害,又都惜售:大盘放出来都是几十石、一二百石的数目,想一口气买一二千石都难。” 起威栈主营仓储物流,和米行这样的大宗货物商人打交道最多,毛三生的话自然是可靠的。 “我现在要筹五万石米,一个月内就得要。” 毛三生倒吸一口冷气:“老爷,这有点难了。” “用些心思下去买,能买到多少?” “各家各户都去跑到,凭着往日的人情面子,大约能凑个一万多石。只是价钱不好说。”毛三生表示,搞不好最后的均价要超过三两银子。 “这么贵!”赵引弓有点不甘心。 “要是能按照这个价钱把米买到,小人已经觉得是烧高香了。” “好吧,你先去派人办,能买多少买多少。买到的米全部运到上海。” 一万石米距离目标还很远,赵引弓虽然觉得困难很多,也只能强打精神在上海坐镇,调度买米事宜。 虽然南直地区自然灾害不断,但是是当时大明治下少有的还称得上“安稳”的地方,社会秩序大体正常,因而粮食供应,尚称充分。虽然糙米的行情上涨,米商又惜售,但是只要肯出钱,还是能买到米的。 原本这个时候的米价就在不断的上涨中,沈廷扬和赵引弓的大规模收购行为,使得米价开始不断的上扬,原本南直、安徽等地的米价较低,尚能流向今年严重缺粮的浙江补充不足,但是虽然收购数量的不断增加,大量的粮米开始涌向运输条件更为便利的上海。 去年遭受了水旱的杭嘉湖地区的米价,原本受益于赈荒局的发放赈济粮和平粜,一度稍有下降。此时米价却开始上涨,悄然的突破了斗米三钱,连续上涨十五天,到六月中旬的时候,杭州的米价已经上涨到了三钱六分,接近四钱这个闹粮荒的价格了。 远在上海的赵引弓对这一变化浑然未觉。虽然每周都有各地的社会财经情报送到他的案头,但是他正忙于收购粮食和协调与辽海行的商业合同,根本无心顾及。 尽管赵引弓和沈廷扬都花了很大的力气,用了半个月时间也只买到二万石多米。按照这个进度,到七月的最晚出发时间恐怕也凑不满五万石了。 赵引弓每天都在为此发愁,一直考虑着要不要向临高发出求救电报。虽然以目前的状况,临高给他调运二万石糙米还是办得到的,但是这严重影响他的形象。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吴芝香忽然来拜访他了。 吴芝香来到江南之后,靠着钻营杭州张岱等几大复社骨干成员,顺利的加入了复社,凭借着对社务的活跃热情,很快成了杭州府比较知名的复社成员。因为知道自己通过科举进身极难――便是复社也不愿意安排象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中举的。便花钱捐了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功名,眼下正等着机会得到复社的举荐,通过东林大佬的关系弄个官做做。 吴芝香很早就通过张岱等人和赵引弓搭上了关系。凭借当年他在广州和郭大官人交往的经验,他对赵引弓也是一个“髡贼”的身份确信不疑。只不过并不揭穿这一层。赵引弓知道他的底细,也有意笼络他,双方就在心照不宣中互相交往起来。 沈廷扬承运辽东粮饷的事情复社内部早就知晓――这件事的确是得到复社和东林的支持才得以成功的。因而招商局也加入其内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复社看来,赵引弓虽然不是复社成员,还有着可疑的“髡贼”背景,但是在废漕改海上却是复社的同路人,因为奉教的关系和徐光启等人的关系不浅,这对迫切需要内阁大佬支持的东林复社集团来说也是个重要的盟友。 吴芝香带来得,正是沈廷扬和赵引弓梦寐以求的东西:米――充足的米。不但补上三万石的缺额绰绰有余,即使再多要也不成问题 米不在江南,但是距离亦不远,关键是的运到上海来也不难,只要双方谈妥条件,很快就能交割。 至于价格,也不算贵,运到上海不过每石二两银子――哪怕不运到辽东,就地发售都能赚到钱。 赵引弓虽然心中欢喜,心里也起了很大的疑虑: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实在想不出这大明的天下哪里能轻轻松松的拿出几万石的廉价的米来。 要不是他对吴芝香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和他当初在广州的“表现”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要直接视他为招摇撞骗了。 “米在何处?”赵引弓追问道。 “清江浦。” 赵引弓暗叫惭愧,自己居然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清江浦隶属淮安府山阳县,虽然本身不过是个镇,但是自从明初陈瑄开埠,漕运废海改河之后此地已经成为南北水陆运输的交通枢纽地带。 明初陈瑄主持漕政时,创行了漕粮“支运”制度,即在淮安、徐州、临清等运河沿线重镇,分别建筑中转粮仓,各自接纳指定地区的民船送来的漕粮。常盈仓就设在清江浦,来自江西、湖广、浙江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就是这里进行转运储存的,常年存粮都在百万石以上。 既有大粮仓,少不了就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硕鼠。围绕这座大仓库,漕运的、管仓的,上到总理仓库事务的户部主事,下到搬运粮米的库丁,船上的漕丁……形形色色吃漕的人不计其数。每年运往京师的四百万石漕粮,路上运费和损耗竟然高达八百万石。清江浦就是这沿途的吸血管道中最大的一处。此地沉淀下了大量的仓米可供销售就不足为奇了。 吴芝香当然算不上“硕鼠”,不过他父亲如今正在户部供职。清江浦常盈仓上的好处就有他的一份。 囤积在清江浦的“好处”,得变成银子才能拿去花。户部上到尚书,下到司员,只要能在常盈仓捞到好处的都有这个变现的问题。 在往日这点好处不算什么,专门有人接洽。不过这次要变现的粮食数量很大,不仅仅有吴芝香父亲的好处,还有户部里好些人积攒下来的存储。一般的商人没这个实力,吴芝香就想到了这位髡贼背景的赵老爷。他在广州的时候就知道髡贼对粮食的需求十分旺盛,基本上是只进不出,赵老爷不可能对此不感兴趣。 双方很快就达成了相关协议:吴芝香至少应在七月中旬前运到上海三万石糙米,多出勿论。招商局按照每石二两银子到岸价格收购。 “按期运到三万石米,有无问题?”赵引弓有些不放心。在交通通讯都很落后的时代,长途运输大宗货物都是按月计算时间的,从清江浦运送这么多米到上海,纵然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件容易事。 “赵老爷尽可放心,这会正是在北过冬的漕船南返的时候,清江浦有得是放空的漕船,那些运丁们都愿意回程带货多赚几个。”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赵引弓点头,“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吴芝香兴奋的脸都红了,这还是他头一回做成这么大的买卖!一想到自己的父兄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是个纨绔的身份,虽说家里人对他没什么管束,任由他在广州混日子,但是毕竟被家里人小瞧。自己也觉得低人一头。 赵引弓又嘱咐他,万一运输上有什么纰漏,一定要尽快通知他,他会安排起威栈来接力。 “无碍,此事我一定能办得下来。”吴芝香一力应承。 “好,那就全靠兄弟你了。”赵引弓虽然觉得不大放心,但是他的承诺是货到付款,纵然这纨绔的运粮过程出了什么意外,和他也没什么大关系――最后无非是廉价的粮食运不到,他少赚钱赚罢了。运去的米按照六两每石的到岸价交易的话十二万两的收益也足够交割关宁的军饷和支付沿路的一应杂费了。朝廷为此支付的运费就是招商局的纯利了。 这位吴少爷,当初就和广州站走得很近,属于深受“澳洲腐朽文化毒害”的青年,而且他家又是广西的土著,一直被列为元老院可以利用的合作对象。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吴少爷有多大的本事,够不够资格做元老院未来的“合作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节 米骚动 1633年八月初的一天,杭州府临安县城郭外,到处是死气沉沉的荒凉景象,没有牲畜和家禽的鸣叫,没有人们的笑语欢声,白天各个村子一片死气沉沉,空无一人,偶尔能见到一些老人和孩子,都是面有菜色,没精打采。男人和女人们顶着烈日辛劳了一天,精疲力竭,还得挎上菜篮子去摘野菜回来充饥。但是,野菜也越来越少,都快摘光了。 夏粮即将登场,可是各家各户的存粮早已底朝天,粮价一天比一天高,遭遇了去岁的旱灾而勉强支撑下来的农户们又开始为生计而挣扎。 官府发给的救济粮已经吃完了,春天的生丝蚕茧价格暴跌,又彻底毁灭了一部分蚕桑户喘息的希望。眼看着夏粮还没登场,人却要饿死了。忍痛卖了青苗不算,还得卖地卖房卖儿卖女……一个穷苦人为生存所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虽然今年看上去还算风调雨顺,饥荒的阴影却越来越浓厚的压在他们的头上。事实上,许多人家都已断炊,佃户抛地逃荒和流入城中施粥棚度日的人数又开始增加。路边的路倒又多了起来。 县城外得东关镇米店前,此时挤满了鹑衣百结的乡民。米店的门框上,挂着一块水版,上面标得米价和各种杂粮的价格已经多次更改。从开春的时候每斗米卖三钱,后来回落过一阵子。进入夏季之后连着涨了十几天,已经是三钱八分了。 茶馆、酒肆里,依然座无虚席。粮价的暴涨对升斗小民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但是对有钱人却毫无影响――他们中的许多人或多或少的还在这场浩劫中捞到了好处,有的人用放债的手段得田地宅子,有的买下了便宜的奴仆。吆五喝六的搳拳声,得意下流的嬉笑声,从店铺的窗口传到大街上,和外面饥民的乞讨声,卖身为奴人的骨肉分离的哭叫声混合在一起。 聚拢在米店门口的乡民们,每个人都带着小小的口袋。吃多了野菜青灰的脸庞上满是愁苦之色。装满了稻米和杂粮的囤子堆得岗尖岗尖的,让他们长久以来一直空空的肠胃有一种刺疼的烧灼感。 虽然日日夜夜都想吃顿米饭,他们却不得不自己家里最后的一点糙米拿出来换杂粮。 “真没活路了。”一个人犹豫了半天,把手里的一袋米递了进去,大伙不耐烦的翻了翻眼,说道:“你这老东西,你当我们开店的是叫花子?要你这一升米做什么?” “求您行行好!”拿米进去的人又是作揖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把米收了进去,换了一袋子杂粮出来。 “这也换得太少了……”有人在嘀咕。 “嫌少就别换,”伙计瞪起牛一样的眼睛,一脸不屑,“我们掌柜的发善心才肯换你的米。爱换不换,别堵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 外面围着的人嘀咕了一阵,虽然这店里换杂粮的兑数实在有点狠,但是这附近也只有这家店肯兑收他们这一升半斗的糙米,若是旁得店铺,他们带来的这点米真是连看都懒得看一下。 万般无奈之下,来得人只好一个接一个的去米店里接受“恩赐”。接过一袋袋的杂粮,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咒骂店家的贪婪。 轮到最后一个,却是个半老衣衫褴褛的妇人,然后靠近她的话就可以看出她并不老,只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让她的皮肤发灰松弛。 手里,如同乞儿一般拿着一根木棍,从她走几步要喘息的样子来看,大约不靠着这根木棍是走不到这里的。 因为没有力气,她是最后一个挨到柜台的,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破布小口袋来递过去。 这点米大约只有半合。伙计根本连接也不愿意接,撇着嘴对着众人笑道:“你们看看,这点米,连一合都没有还拿来换杂粮。我们店里虽然做善事,也不能这么做法。大嫂!你这点米还是拿回去喂鸡吧。” “求求掌柜的发发善心――”女人哀求着,说自家的地和房子刚刚被债主收去了,一家人都住在破庙了,连口锅都没有。家里的男人又死了,只有老人和孩子,都饿得起不来了,只有这点米能拿出来换杂粮…… 伙计只是不肯,女人又哭又求,最后跪下来哀求。眼见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伙计被闹得起了性子,一抬手就把柜台上的那袋子米甩了出去。 说是米袋子,其实就是块破布包着米而已,跌落到地上立马就摔散了,白花花的大米飞溅了一地, 妇人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惨叫,跌跌撞撞的爬过去捡米,只是这米原本就很少,被一摔之下飞溅的到处都是。只见那妇人一边哭一边将米粒子往怀里塞,泪水灰土夹杂在一起,宛如疯婆子一般。一旁的众人个个不忍看。 “这太欺负人了……”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嘀咕道。 “欺负人?谁说得,有种站出来,不要锁在后面当乌龟!”伙计瞪大了眼睛呵斥道。 这米店的老板是镇上一霸――除了他之外,镇上上没人敢开米店。店里伙计都是横惯了的人。被他抬眼一瞪,看热闹的闲人谁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有个老者出来来打圆场:“刘掌柜,您就发发慈悲,看她孤儿寡母的份上,给换点杂粮,反正也不白给――” 一直在旁冷笑着剔牙的老板大约觉得自家店门口动静太大有碍观瞻,便不耐烦起身从柜台下面拿出几块糠饼丢了出去。 “糠饼……”人群中响起了不满的声音。 “糠饼怎么了?”掌柜的瞪圆了眼睛,“想必你们诸位都是大富大贵,天天大米白面的吃喝着,瞧不起这糠饼?” 女人赶紧把糠饼一一捡了起来,塞在篮子里。 掌柜的笑道:“你们看看――你们嫌弃糠饼,人可没嫌弃,这才有个告帮的样子。要不是乡里乡亲的,我这几块糠饼还留着自家喂猪呢。” “什么乡里乡亲的,骗鬼!”人群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掌柜的浑身一凛,惊讶的嘴巴都张开了,这些年来他在镇上横行霸道,垄断米铺生意,放高利贷,欺男霸女,干下得种种的坏事,从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县里的人,除了他惹不起的缙绅老爷之外,就算县里来得差人、班头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敢当着面骂他的。 “你是什么东西,滚出来让爷见识见识!”掌柜的吼了起来。 人群往后退去,有个人却站了出来。他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七八岁上下,个子高高的,皮肤苍白,身材有些佝偻,双腿罗圈――一像个坐在丝机前的丝织工人。长相平平。面色沉静,看上去十分稳重。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对刘爷放肆!”铺子里的伙计们也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吼道。 “郝元。”来人说话很是平静,一点没有来挑场子的意思。 一个伙计忽然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他那生满横肉的脸上,从前额的右角往左腮,歪斜着一条深深的刀疤,这是当初他跟着刘掌柜在这里“立盘子”的时候留下的印痕。说是伙计,其实就是刘掌柜的打手。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好像估量着对手的分量。他什么也不说,对准郝元的胸口就是一拳,对方立刻摔出去十步之外,一直跌到对面的茶铺桌子上。 米店里的伙计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打得好!让他看看有多少斤两!” 伙计得意洋洋的抄着两只手,悠然的站在店堂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欣赏着他这一拳效果。 就在这时,郝元却摇晃着地上挣扎起来。他的脸被茶具的碎片划破了,流出了一丝鲜血。周围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高升炮的炸裂声。一种奇特的气氛突然包围了现场,许多人都有了同一种感觉――这事没完。 街道上的脚步声一阵急过一阵,似乎有许多人在往这里赶来,片刻之间米店门口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郝元一转身踏上了茶铺前的长凳,他面对着下面聚集起来的人大声喊道:“大家都看到了――咱们穷人没活路,连个卖米的王八蛋都要我们去死了!不想看着家里人饿死的,大家跟着我!”他挥舞起胳膊来: “不想死得,抢米呀!” 郝元的呐喊声像从晴空降下来的霹雳,把那些在懵懂状态中的人们震醒了!他们都是生活在下层的百姓,遭遇灾年使他们原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只能靠着一点一点的出卖自己所有的来谋生,到了现在落到苦苦的哀求来求得一点所谓的恩典也不能的地步。 现在忽然有人唤醒了他们:既然跪着求不到,那就用拳头去抢吧! 几个机工模样的人一起喊了起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想死得,抢米呀!”一句变成十句,十句变成一百句,人人都如同中魔一般癫狂的吼叫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节 民的米官的米 刘掌柜的眼见不妙,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上门板!”说着他已经抢起了一根哨棒。 伙计们一起操起棍子,拼命的往外打去――他们即是伙计又是打手,打架的经验堪称丰富,这会大伙都知道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机,一个个都抖擞精神的,棍子往外乱打,驱赶着人群。 百姓们更加怒不可遏,他们似乎已忘了为什么到这儿来,多日来的愤怒与愁苦像山洪一样爆发了。被打倒的人爬了起来,不顾被棍子打得头破血流,拼了命的冲上去,用手握住棍子与伙计们对打起来。已被饿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人脉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连着打倒了好几个伙计。 伙计们一倒下去,立刻就被淹没在人群中,被人拳打脚踢,惨叫声很快就淹没在人群的狂吼声中。 刘掌柜眼见着自己的伙计一个个被打倒,手下人步步后退,外面聚集的人愈来愈多,他心中惊慌万分,知道今天是惹了众怒。 要在过去,他早就好好不吃眼前亏了跑路了,但是这里有他好不容易打下的一份家业。光后面的米库里就囤着七八百石米,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和许多细软。自己一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牙一咬,从柜台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一柄缅刀来,大声喊道:“兄弟们,亮青子!并肩子上――”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投出几个石灰包来,刘掌柜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店堂里顿时白灰弥漫,被石灰砸中的伙计们再也顾不得什么“真家伙”了,捂着脸嚎叫着,跌跌撞撞的往后就跑。 骚动起来的人流如同破堤之水,瞬间就冲破了米店的大门,人群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涌了进去。有人拿着棍棒追打狼狈而逃的伙计,有人把米囤子推倒,拿着口袋装米,白花花的米一囤一囤被推倒在地,白色的米如水一般流淌着,人们扑进这白色的“米河”里,尽情的捞着。有人带着布袋,也有直接脱下衣服来包,内圈的人在抢米,外面的人拼命的往里面勇。一个壮小伙子直接杠起一石米的草袋就往外跑。 其中有些人却并不抢米,带着人直接冲向后院去截刘掌柜,另几个直接砸开钱箱,麻利的把钱箱里的银子铜钱倒在预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有靠近了想趁乱分一杯羹的,立刻就被打出去。 郝元既不理会钱柜又不要米,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柜台,大声的喊道:“乡亲们,大家要不要乱,一个个的拿,不要白白糟蹋了!这里的米都是我们老百姓的!” 他的声音很大,十分洪亮。即使在这乱哄哄的环境下也瞬间压倒了店堂内的噪音。店里店外的百姓们一时间都停止了骚动,把目光投向这个人。 “这里有得是米,后面米库里还有更多的!不要把米都糟蹋了!外面没有饭吃的穷人还有很多。大家取了米之后出去告诉附近的人,都来拿!这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 下面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郝元跳下柜台,急匆匆的往后面去。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米铺伙计的,有的还在哼哼,有的已经挺直了不动了。 刘掌柜满脸白灰,被人按倒在廊檐下面,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声,脸上已经被打出了血。手上身上血淋淋了的。 “说出了没有?” “招了。”其中一个小伙子轻蔑的笑了,“刘掌柜还自称打杀不怕的滚刀肉,五根手指没割完就什么都说了。” 说着已经有几个人从后面屋子里搬出几个小箱子来,沉甸甸的不问可知都是钱财。 “送刘掌柜上路。”郝元吩咐道,“不要见血!” 话音刚落,站在刘掌柜身后的一个壮汉挥起棍子就在他后脑上重重一击,刘掌柜连叫都没叫出来,便口鼻流血的软了下去。 “铺子里的米不去管他,现在大伙占住米库门口,不许人随便拿米,排队按人头米!不管大人小孩,来得都给一斗!”郝元吩咐道。 外面,得到消息的百姓们蜂拥而来,镇上虽有七八个在衙门里“帮闲”的“差人”,但是他们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在行,真要出去面对暴民是不成的,眼见着闹出“民变”来,别说出来维持秩序,连面都不敢露,只有几个人一路狂奔到临安县里去报官了。 镇上和邻近村子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带着箩筐米袋前来,郝元带着人在米库前按人头发米,不到半天功夫,米铺里的米就被分发一空 临安县接到消息,县令火速派典史带着马步快前往弹压,没想到半路上却发觉桥被人烧了。只得绕道而行。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整个米店已经被打砸一空,除了抓住几个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徘徊,冀图再找到点什么的倒霉蛋之外,什么也没剩下――连簸箩、筐子、芦席,乃至排门板都没剩下,全被抢劫一空。 抢米就和吃大户一样,在灾荒频繁的年景里并不稀罕,只是这次还死了好几个人,临安县不敢怠慢,赶紧将情况上报。 然而,米骚动就好像瘟疫一般,在整个浙北地区传播开。 此时的浙北数府,百姓的的不满情绪早已犹如浇满了油的干柴。东关镇抢米行动,无疑等于在上面点着了火。接下来十多天里,浙北杭州、湖州、嘉兴三府下属各县和南直隶的苏州府的吴江等地百姓先后暴动,捣毁或抢光了二百多家米店。整个江南地区都为之震动。 招商局运往辽东的船只早在七月底已经起航:吴芝香如约运来了三万石大米。令赵引弓对他刮目相看。这一日,他特意在上海总号里宴请他,名义上是和他结算账款,实际上有进一步试探他合作的意向。 酒菜,自然全是吴芝香最爱的“澳洲风味”和广东口味,其中也少不了一味梧州名菜“纸包鸡”――当然这会纸包鸡在梧州还并不存在。让这位在江南盘桓半年多的吴少爷胃口的大开。 酒至半酣,赵引弓便问起他货款如何结算。是一起打一张票子给他,还是分几张票子打。 “我这里有张单子,”吴芝香从怀里摸出来张纸来,上面写着好些个某某堂的“堂号”,每个“堂号”下面是用苏州码子写得不同的数字。有少到三百的也有一万的。 赵引弓知道这一定是参与此次倒卖漕粮的户部官员的名单。粗粗一看,大约有二十几个人。银子多得,大约是户部的堂上官,少得,至少也是清江浦的一个仓大使之类的官儿。 “好,是打成德隆的票子还是……” “全部打成德隆的票子。德隆的票子精致好看――比山西屋子的烂纸强多了。”吴芝香办成了“大事”,心情十分愉快,“另外再备一千两现银。” “好。”赵引弓当即唤来一名专门办理钱款财务的师爷,按照名单逐一开票。然后又命人提了一千两银子装在箱子里一起拿过来。 票子全部开出来,再加上现银也只有五万两,赵引弓有些不解,问道: “余下的银子怎么说?是我准备现银还是……” “余下的银子,算我的本钱。”吴芝香笑道,“招商局算我一股。” 赵引弓点头:“好说!只是令尊那边……” “不要紧。”吴芝香摇头道,“此事我做得了主。”他开玩笑一般的说道:“紫字号的股如今是入不了了,招商局让我入一股总是应有之意了吧。” 赵引弓干笑几声,并不接话。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吴芝香这样长期和广州站打交道的人来说不会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么当面说出来未免太过冒失。 不过对方要入股倒是可以接纳――现在招商局银根很紧,少付一万两的款子亦是好事。当下表示愿意接纳入股。 吴芝香心情大好,他又多喝了几杯,说话不免不够谨慎起来了。笑着道: “说起来,赵兄这次能筹到这许多粮食,也要感谢某位大佬。” 赵引弓心里一动,知道这必然是这酒话里很可能包含着某些重要的讯息在内,因而他并不多言,只是摸摸的含笑饮酒。 吴芝香果然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出了许多事情,原来这批粮食购销进行的如此顺利,不仅仅是因为有户部和漕运官员在中分肥的缘故,连南京布政司衙门也有牵扯――招商局正在设法够米的事情,就是南京的布政司衙门里的人专门透露给他们的。 “否则兄弟我又不是诸葛亮,如何能料事如神到您老兄要收购如此之多的米?” 赵引弓暗暗心惊:这简直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节奏!一边卡着脖子不给米非要给折色,一边让人出头联络高价出货黑市米……这帮子官儿敛财的手段倒真是狠辣! 不用说,吴芝香运来得米当中恐怕相当部分还是来自南京的藩库――那些原本应该拨给关宁的粮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节 贫民窟里的三个人 赵引弓送走了吴芝香,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又查问了一边有无最新的消息传来――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招商局北上的货船。 二十条招商局的沙船,除了五万石粮食之外,还装载着大量货物,辽东什么都缺,尤其缺少棉布和棉花。在这个苦寒之地要生存,除了粮食还得有足够的冬衣,历史上明廷就要每年向辽东各卫所运输大量的布花。因而此次的沙船上装运了大量的这类的御寒衣服。 这次北上输送粮饷,照规矩运费全由户部报销。且是“官船”身份,进入任何港口水道均不用付各种税赋。不乘机“奉官走私”一番简直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历来夹带货物就是漕船的主要营收项目,粮饷海运自然也得生发一笔。 棉衣、棉布之外尚有大量的铁锅、茶砖之类的“蒙古货”。和蒙古诸部贸易,买入马匹是关宁军的一项重要买卖。买来的蒙古马不仅用来补充骑兵,还大量倒卖到关内赚钱。这些商品,只要运到亦不愁卖。 不过,夏季出海,亦冒很大的风险,台风的威胁很大,沙船水手往辽东的近海航路也不熟。所以这次赵引弓没有象对日贸易那样派上自己的领航员和骨干水手,而是全盘使用原来的沙船水手。只派几个亲信随船行动。 不过,古代航海即无天气海况预报,又缺少准确的海图,海船出海往往要冒很大的风险,船只失事十分频繁。赵引弓查询辽东海运的历史资料的时候,看得到遇到风暴船毁人亡的记载不胜枚举。至于“漂没”这个词更是俯拾皆是。让他对这次近海航运安全也起了很大的疑虑――甚至比去日本贸易还要担心。为此在船上派了驯鸽员,每三天放回一只鸽子来报航程进度和航行情况。 传来的消息让他稍稍安心,船只虽然几次候风,但是一直在逐渐北上的途中,没有船只受损和搁浅,看上去行程还算顺利。 下面的消息正是牵扯到浙北苏南四府的“米骚动”,赵引弓大吃一惊――临安县的那件事他几天前就知道了,当时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种事不足为奇,农民起义,农民暴动之类的事情,什么时候断绝过?抢一家米店,说白就是和荒年吃大户一样,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官府恐怕也懒得认真追究。 但是这事情居然在几天内迅速扩展到这么多的州县!赵引弓出于现代人的“政治敏感性”,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幕后可能有人操纵――至少有人在串联。 赵引弓很清楚,最近的米价暴涨和招商局大量收购米有直接的关系,如果有人要追溯源头的话,招商局是难辞其咎的。 荒年灾月大量收购运出粮食……一想到这里,赵引弓的血都快凉了――这罪名可是妥妥的,真要有人在后面利用煽动起百姓来,一夫倡乱万夫呼应,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到时候恐怕要闹个身败名裂,狼狈而逃的结局 “快!发文给各地,我要了解米骚动的详细情况!” 杭州城外有个南下洼,是个“下只角”,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贫民窟。 这里是外来的逃荒户集中的地方,每逢外地闹灾,灾民们就扶老携幼的从各地涌到省城来混口饭吃。有的死在这块成了路倒,有的度了荒又回去了,也有得就在这里落了脚。南下洼这个地方尽是水洼子,地势低,富春江水一大,这里准内涝,即不能种地又没法盖房。就成了一块无人过问的荒地。 逃荒的百姓就在这块荒地上落下脚来,用捡来的各种废料搭起窝棚来,渐渐就成了一个任何城市都有的棚户区来。这里原本就地势底下,污水很难排除,下起雨来立刻就积水,和各种垃圾混杂在一起,成为一个臭气熏天的大泥潭。 除了被迫无奈,只能在这里栖身的穷人之外,任何人即使路过也要掩鼻而过。 就在这密密麻麻的窝棚靠近一片坟地的地方,有一个窝棚里,此刻正坐着三个男人,围着一张缺了腿了小破桌子喝小酒,缺掉的桌腿用碎砖头垫着,桌子上放着一海碗螺蛳就是下酒菜――在江南这是最便宜不过的荤菜了,在河边湖边甚至用不着买,自己拿个碗去岸边摸就能弄上一碗。 虽然天还没有黑,屋子里却十分昏暗。桌子上已经点起了一盏油灯。窝棚是用碎砖瓦、小石头、烂木板、稻草和泥土混在一起搭起来的。没有像样的窗户,只有墙上开着个窗洞,镶着一块被人丢弃的破碎的明瓦。竹片和稻草做得屋顶十分低矮,稍微高大一些的人,站起来几乎头就要碰到顶了。 屋子虽然矮小而简陋,屋主人却在可能范围内把它收拾得很干净。砖头支撑着一张这里少见的竹床板,床上铺着一领破炕席,虽然破,却擦洗的干干净净。墙壁上挂着一顶破斗笠。靠着墙还支撑着有一块权作桌子的木板,上面放着纸墨笔砚――虽然都是账房先生用得那种便宜货,也说明这里的主人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 桌子上,摆着几个肮脏瘪掉的锡串筒,三个破口裂缝的碗权作酒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黄酒的酒糟味。 难闻的酒气、三个男人身上的汗臭加上满桌子的螺蛳壳,如果这时候有人闯进屋来一看,一定以为他们正喝酒喝得起兴。而这三个人也正是利用这种假象在召开会议。 几天前在米骚动中挺身而出的郝元赫然正在其中,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小褂,把玩着手里的“酒碗”。 在座的另二个人,一个正是破靴党曹光九,他打扮的像个破落的读书人,另一个却是满脸伤痕,看上去十分狰狞,正是从当初从临高逃出去的苟承绚。 苟承绚自从从海南岛的溃军中逃脱之后,千辛万苦的逃回广州去。他不敢露面――这种大败仗必然会牵累很多人,自己这样身份不明的又从乱军逃出去的人很可能被当成髡贼奸细砍掉脑袋。因而他在广州不敢暴露身份,虽然身上还有二三十两银子,也不敢露白,干脆以行乞为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在广州结识了正在寻找姨妹的林铭,苟承绚对临高和髡贼的熟悉让这位毫无头绪的锦衣卫如获至宝。连着和他谈了几夜,知道了许多要紧的事情。林铭叫苟承绚回临高去打探消息,还给了他一些银子苟承绚已经是吓破了胆子的人,如何敢去?便借着潜回临高的机会悄悄的逃走了。 苟承绚做贼心虚――得罪了锦衣卫的人后果很严重,他再也不敢在广州逗留,眼见广东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干脆一路北上,往江南逃去。 他的运气不错,到了江南之后不久,靠着自己当初在对髡贼和澳洲货的见识。被一家大户收容为门客,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苟承绚从来也不知道东家为什么要把自己收归门下,一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原来东家从很早开始就注意到髡贼了。 一年前,苟承绚奉命到杭州去摸赵老爷的底细,当他第一次看到完璧书坊和凤凰山庄的时候,他知道髡贼的黑手终于伸到了江南。 苟承绚的第一反应是逃命,但是想到如今天下大乱,这江南好歹是有王法的地方,这里距离海南也有几千里之遥,这个赵老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得乖乖得做朝廷的顺民? 自己的东家虽然对髡贼的兴趣很浓厚,但是看得出对赵老爷的种种作为并不以为然。显然,东家和髡贼是不对付的。他在东家的庇护下,不但能安然无恙,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报仇雪恨――苟承绚知道大明要灭了髡贼大约是办不到的,但是找机会手刃几个髡贼,让他们大大的吃一个瘪还是有可能的。 遗憾的是,髡贼在大明一贯使用勾结官场缙绅的套路――这个姓赵的髡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澳洲迷魂术,勾得杭州本地的缙绅五迷三道的。据说还和复社的士子们拉了关系。如今有模有样的算是个地方上的有头脸的人物,不要说自己动不了他,就是东家也有些忌惮。只是叫他随时注意赵老爷的动向。 赵引弓在杭州办得蚕丝改良、发放贷款,乃至操纵丝价等等的事情,都由专人送到他的手里,由他归总整理。 这些套路苟承绚很是熟悉――全是当年在临高搞过的那一套的翻版。这赵髡贼好大的胆子,居然钻到朝廷的眼皮底下来“以夷变夏”。 然而东家对他收集整理来的消息和评论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就在苟承绚开始对自己的报仇计划感到希望渺茫的时候,东家终于把他派了出来。 他的任务,就是和这个叫郝元的人保持联系,传达东家的旨意。至于这个曹光九,也是东家要他保持联系的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节 搞臭他 曹光九这个人不足为奇,苟承绚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破靴党――虽然临高没这说法,但是和他就是一路人。当初他可是被临高那些文人骂为斯文败类的。 “说我是败类,你们这群人却一个个都投靠了髡贼!”苟承绚午夜梦回,痛感自己沦落至此的时候总是要想起这帮当初咒骂他和他爹的临高文人。更恨髡贼识人不明,居然不先来招降他苟家――非去勾结那帮盐狗子。 其实投靠髡贼这件事,他家是一点没心理负担的,只不过髡贼先拿了他家当作野怪给刷了,让苟家投降卖国都不成。到现在弄成了国仇家恨,痛感“卖国无门”。 这种强烈的失落感加上自家自身的沦落,使得苟承绚对髡贼怀着强烈的憎恨,非要和髡贼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他来郝元落脚的地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这个人很是古怪:明明住在臭烘烘的贫民窟里,屋子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举止文雅,爱干净,又能读能写,说起话来又是大道理套着小道理,天理人情滴水不漏的文章……苟承绚认为他并不是什么“机工”,而是个读书人出身。 只是这个读书人太过与众不同,他即不炫耀自己是个读书人,还能厕身于这么困苦的环境之中――要知道东家老爷每个月都给他十两银子的个人开销,至于用在“办事”上的费用,每个月也有几十两,最近几个月,甚至有几百两银子的时候。 在这个经手三分肥的观念深入人心,甚至是公开的规矩――连大户缙绅人家也都默认自家仆役采买的时候拿回扣,虚报数额。郝元很可以在过手的银子里拿些个人的好处。 即使他真得很清高,不愿意从中获益,每月十两银子的开销也足够让他在城里找一处像样的房子,再找个女人服侍自己――要知道一个衙门里的师爷一年的束脩才不过一百二十两。 郝元却毫不在意的住在这破屋子里,每天吃糙米杂粮煮得饭,菜,都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送得――他平日里给村民代写书信、文契,念念官府的公告。要说荤腥,都是最便宜的江边的臭鱼烂虾,从没见过他吃肉。 苟承绚派人悄悄打听过郝元在这里的事情。知道他在周边贫民的口碑非常好,大家都尊称他叫“郝先生”。 郝元平日里替人“代书”,他不但字写得好,而且内容也写得周全、得体。有些人遇上疑难问题也来问他的意见,他总能给出非常合适的建议。他也主动走出去,到各家各户的破房子里去串门。有时遇上有人病了,家里人手不够,他就成宿在那里守护着。抓药没钱,他就掏自己的腰包。谁家有了过不去的难事,他也是总是尽可能的帮忙。 老百姓的心眼最实在。谁对他诚心诚意,他就会把心掏给你。郝元是他们心目中的“圣人”,他们喜欢他,尊敬他,越来越信任他。在整个南下洼他都有很高的威望。 苟承绚对这个人很不放心――他信奉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苟承绚也吃过大苦,受过大难,当那是被逼无奈,为了报仇雪恨,是仇恨支撑他挣扎到现在。何况只要条件允许,他也绝不会放过送到手里的银子,让自己好好享受一番的机会。 一个人无欲无求,不贪图钱财和享受,安于贫困,却又愿意处处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苟承绚好歹也是读过几本史书的。他多次在东家面前说过此事,然而东家总是不置可否,高深莫测的一笑了事。让他摸不到头脑。或许只能说是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间能够理解的东西不同吧? 有时候,苟承绚甚至不无妒意的感到:东家和郝元之间似乎更能互相理解。这种印象在和他的几次接触中更为深刻了。郝元虽然自称是机工出身,但是说话的态度却始终不卑不亢,和气中透着坚毅自信,完全不是贫贱出身的人要么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话,要么就和吃了枪药一样处处都要和人呛声的做派。 “……老爷的意思,米骚动的事情要继续搞下去,声势要闹得更大些。”苟承绚继续传达着东家的意图,“不仅要闹,还要把范围扩大――特别是苏州府的另外几个县,把米骚动连成一片。” 曹光九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郝元却不动声色,想了想说道:“此事不难,苏州府虽然去年没遭灾,可是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年蚕桑上的收益也被赵引弓弄了元气大伤。而且还有大量的江北山东的水灾难民涌入,这些人都是火药罐子,有个引子一点就着。” “那就要偏劳郝先生了。” 郝元笑了笑:“我一个人哪里做得成事?还不是得靠着老爷的帮忙才行!事倒是容易,只是还得曹老爷帮忙才行。” 出人是曹光九的事,曹光九和苏杭两地的打社很是熟稔,一个招呼就能找到一批人。每次闹米骚动,都是这批人混在人群中充当支援。不论是煽动聒噪,还是冲击米铺,都是带头上。 曹光九咳嗽了一声:“人没问题,反正有钱拿,这批活闹鬼儿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咱们闹得这么声势浩大的,衙门迟早要注意的,万一哪天不巧正拿到几个人严审,这些人可不是啥讲义气的好汉,三言二语说不定就会扯到咱们身上……” 苟承绚笑道:“你大可放心,真是有这事,包他上不了公堂。” 曹光九点点头,知道这话绝非虚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安知自己会不会成为“上不了公堂”的人中间的一员? 郝元这时候却开了口:“继续把事情闹大,这个我赞成。眼下要给老百姓争好处,只有这个办法。但是咱们现在这么闹,还起不到把矛头对准赵引弓的用意,老百姓想不到他们受得苦都是这个赵引弓造得孽。得给大家提个醒!” 苟承绚点头:“你说得对,老爷也有这个意思。打算再出一批揭帖……” “出揭帖可以,但是要通俗易懂,最好是歌谣。”郝元从铺下面拿出上次苟承绚拿来的揭帖的样稿子,说: “这几篇揭帖好是好,也算通俗易懂,但是对老百姓来说还是太深了――识字的人能有多少?最好能编成歌谣,朗朗上口,易记易念,这样才能传播开来。揭帖的内容要抓住他收购大米外运牟取暴利这件事大说特说。”郝元说,“至于粮饷什么的不要去涉及――牵扯的人多了,他们就会结伙――咱们只抓住赵引弓这个落水狗痛打就是。” “这么一来,老百姓还不得恨他入骨。” “就是要恨他入骨,才能发动起百姓来火烧赵家庄。”郝元忽然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黄酒,继续说道,“揭帖不用印得好,一张薄纸就好,印它个十几万张,满州县的各处贴。再弄几个人专门给老百姓念念,用不了一旬就传开了。到时候这位赵老爷就名满江南了。” “郝先生说得妙。”曹光九抚掌笑道,“自古以来童颜都是谶言,若是能够编得孩童在杭州城的大街小巷里传唱,这赵老爷听了怕是晚上觉都说不着了。”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郝元点头,“米骚动是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大家都注意到了,现在再要上民意――官绅们都注意到这件事了,不愁不上达天听。民怨沸腾,激起民变,光这两条就够他喝一壶了。到时候纵然他背后有大佬撑腰,也得丢车保帅。” 曹光九说:“他背后的大佬可不简单……” “不就是信十字教的那帮子缙绅们,”郝元不以为然,“徐阁老已经是病怏怏的人了,怕是活不过今年。孙元化是泥菩萨过江。余下的几个全是不成气候的。” “还有复社呢――” “只要把赵引弓搞臭,变成祸害百姓的民贼,复社这帮人最讲究士林声誉,和他划清界限还来不及。纵然暗地里有什么勾结,也绝不敢公然给他撑腰。再说这是民变,纵然缙绅给他撑腰,保他过关。朝廷官府不追究他的罪。那凤凰山庄、完璧书坊也都灰飞烟灭,再要从头弄起怕也办不到了。” 苟承绚还不觉得什么――他毕竟是外路人,但是对久居江南,对本地人情世故所知甚多的曹光九来说却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路人对江南对士林的情况这么了解。别看这点见识在读书人中间算不了什么,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很不容易了,何况他还自称是个“机工”。 “郝先生说得对,关键就是要把赵引弓搞臭!越臭越好。”苟承绚笑得十分灿烂,“到时候就是被人烧了屋子产业,大家也会拍手称快,说不定还有人会写一部《黑白传》的说部呢。” 三人一起大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节 中元节的计划 笑声一落,苟承绚说道:“郝先生住在这里太苦了,又脏又臭的。我们来这里相商也不容易,要不我和老爷说一声,外面整治一所房子请先生住进去……” 郝元摇头道:“你可别嫌这里脏臭,人心可比别处干净许多。我在这里正所谓如鱼得水,安如泰山。” “郝先生住在这里,牌甲和差役们不来聒噪么?” “呵呵,不碍事。没人这么不开眼。这里保正的老娘病得快死了,是我帮着请医抓药才留住一条命。他要和我磕头做把兄弟。至于牌甲才懒得上这个臭烂泥塘来找不自在。衙门里‘做公得’更不敢上这里来了――后面乱坟地里的死人坑,前面的钱塘江,弄倒了往里一丢包青天再世也找不到。再说到这里来能讹出什么油水来?” “郝先生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啊。”苟承绚不伦不类的奉承了他一句。 “我算什么隐士,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机工罢了。碰巧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看得几本书,能瞧得明白事理。”郝元淡淡一笑,“我就是看不惯这赵老爷视穷人为粪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摆弄人,得给他们个教训。” 苟承绚和曹光九干笑了几声,没敢接茬,这郝元身上似乎天生有一种强者的风范,让他们这两个“光棍”心生敬畏。 “东家想知道:郝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给赵老爷好看?”苟承绚问道。 “现在咱们先把赵老爷的名气搞臭。”郝元的笑容转瞬即逝,手指点着着桌子说道,“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七月半中元节了。七月半是鬼节,要祭祖,也要祭孤魂野鬼――这几年闹灾,地狱里的孤魂野鬼太多了,正好让赵老爷出点血来平息下他那些怨魂的怒气。” 郝元接着说:“七月半,是个有意思日子。中元鬼节。地藏王菩萨显灵,地狱大门开,孤魂野鬼都放出来。放河灯,施焰口。咱们也给孤魂野鬼来讨个公道!既然要放河灯,就放场大的,做它个十万盏河灯,直接给他漂到凤凰山庄的码头上。再在山庄门口弄个道场,放一场大大的焰口,活人死人,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道场?谁愿意做这个道场――这可是凤凰山庄的大门口,他如今也算省城里赫赫有名的缙绅了,一般和尚怕是不敢。” “只要花钱,还怕找不到愿意干得和尚?大不了找个野和尚来干!”苟承绚一拍大腿。 “呵呵,一般的和尚不敢,自然有不一般的和尚。”郝元胸有成竹,“何必要找野和尚,要找也得找有名的大德高僧,才能显出赵老爷的人神共愤――赵老爷不是溜十字教沟子挺畅快的?去年的教案还记得不?” 苟承绚和曹光九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这个郝元想得真深!那件教案虽然已经风平浪静,但是当事人对十字教的仇视并未化解。而赵引弓虽然没有公开奉教,但是他经常出入教堂,和有十字教的缙绅过从甚密都是人所共见的。只要适当引导,僧侣对十字教的仇恨很容易就转到赵引弓头上。 “郝先生您真是算无遗策……”曹光九发自内心的恭维道。 “对头的对头就是朋友。”郝元说,“他们愿意出头岂不是两全其美?张广湉怕还要感激我们呢。” 他又补充说,要在揭帖中专门提赵引弓和十字教洋和尚的勾结,暗示凤凰山庄里有人行“西洋邪术”。 “要专门提他和洋和尚勾结,玩弄西洋邪法――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新鲜玩意,别忘记他卖得很多东西都是澳洲货!澳洲货这东西的来路谁说得清楚?也给这满城的士民提个醒。” “高,实在是高!”苟承绚原本就对髡贼满怀仇恨,听他这么一提正合了他的意,“不是兄弟我多嘴,我看着赵老爷就是个如假包换的髡贼!” “呵呵,他是不是髡贼无关紧要。”郝元淡淡一笑,“只要把所谓澳洲人的名气搞臭了,今后他们再想用又做鬼又当郎中的把戏欺骗老百姓也就不那么容易了。要让老百姓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才行!不然赶走了一个赵引弓,还会有刘引弓、王引弓来。” 苟承绚和曹光九听得似明白非明白,不过他们也不多问。一个是本来就满怀对髡贼的仇恨,一个是拿钱办事,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郝元又说道:“不过揭帖上不要扯到奉教缙绅头上,我们要对付的是赵引弓,不要随便增加敌人。” “好,就这么办!”苟承绚拍案叫绝,“我回去禀过东家之后就派人去办!” 曹光九也表示自己会准备好足够的人手,准备分发揭帖,散布谣言,到时候再煽动百姓去闹事。 “完璧书坊呢?”苟承绚忽然想了起来。 “完璧书坊在城里,别说聚拢个几千人,就是二三百人结伙走在街上,衙门里就会紧张,马上就会有人出来弹压场面,”曹光九是做老了这种事情,深知城里城外的区别。城外几千几百人械斗,地方官也得到打完了才出来处理。 郝元说:“老曹说得对,咱们干这事不能太扫了官府的脸面。在城里闹动静太大。出了城门就没什么了。再说赵引弓在杭州的两大据点,凤凰山庄是最核心的,废掉这个地方,他至少半年一年的缓不过气来。有这个空档期,咱们再慢慢的收拾他。” 当下又谈了些具体安排的细节,由于现在不过农历六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 曹光九和苟承绚一直到夜交三鼓才悄悄的由人护送着离开这里――这里没地方住,就是有他们也住不下去。 送走了这二位,郝元舒展了下腰身,坐在床榻上。他一点也不想睡,双目炯炯有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这时候,稻草帘编得门帘被小心的揭开了一个角,露出个头皮剃得精光的孩子来,大约有十一二岁,端着个破了口的大碗,里面放着几块热腾腾的杂粮糕。 “郝叔,您又忙到半夜了,这是娘蒸得,说给你端来宵夜。” “你家自己也不宽裕,这糕是明天你爹出面做买卖的时候带得干粮吧,我吃了,你爹明天吃什么?拿回去吧――我不饿。” “糕还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里面就没多少人吃得东西。”小孩子笑了起来,有点明眸善睐的意思,再加上纤细的脸庞和尖尖的下巴――原来是个女孩子。长得还真是好看,只是脸色青灰,双颊下陷。 “不是人吃的东西,不也不能吃个饱么。”郝元微微一笑,“郝叔自己能吃饱饭,明儿又用不着干活。你还是带回去吧。如今粮食这么贵,你爹娘的身子又不好,多吃一口也是好得。” “爹的命还有我还是您给救下的――要不是您,我就得卖给人当丫头去了。您一块杂粮糕都不肯吃,是要逼着我们心里一辈子过不去呀。”女孩子说道。 “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图回报。”郝元笑了笑。 “知道,您是行善积德。”女孩子说,“您要图回报还能上我们这里来?”她说着把杂粮糕塞到郝元的手里,“吃吧,吃吧。吃下去,我们的心也安。我们家也就这点心意了――想给您煮一碗藕粉圆子吃竟也是不能。”说着她叹了口气。 郝元无法,只得咬了一口,杂粮糕黑糊糊的,说是杂粮,里面主要是米糠,再混合些豆渣和杂粮。吃到嘴里不到粗砺的难以咀嚼下咽,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霉味酸味。 但是就是这个东西,南下洼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用来填饱肚子的。小女孩家爹是做小买卖的,专卖藕粉圆子、赤豆糊之类的小吃,还算能勉强糊口。 小姑娘拍手笑道:“郝叔,你果然不是个穷家出身的。这东西要我们吃,三口二口就下肚了。” 郝元拍了拍她的光头:“我要是有钱人能住到这里来?” “说不定您家从前是有钱的呢。” 郝元笑了起来:“从前啊……”他的笑容变得深邃而迷茫。 “我说中了吧。”女孩子拍了拍手。其实“郝先生”可能是有钱人家子弟,败落了才流落到这里是南下洼居民的“共识”,但是当着他的面从来没人这么说――大家都觉得这是“郝先生”的伤心事。 “从前我也不是有钱人家。”郝元回过神来掩饰的一笑,“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在我这里待久了可不好。快点回去吧。” “我算是哪牌名上的人物?”小女孩笑了起来,“这里还有人在乎这个?说不定哪天就要给带出去卖掉。上回要不是郝叔您帮忙,我这会不知道在哪家宅院里遭罪呢!保不齐已经给活活打死了。” 郝元又咬了一口杂粮糕,说:“那有什么好说的,正好有几个钱,没那几个钱,我心再好又有什么用?” “所以说是我的运气好喽――郝叔您是我的福星,不,您是我们南下洼的福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节 教育 郝元笑了笑:“除了一个南下洼,天下的穷人千千万万,哪有这么多得福星。”他把大碗放到桌子上,“我现在还有点收入,一个人吃饱之外还有节余,自然能帮大家一点是一点。我救了你爹的命,也帮了这里很多人。可是出了这南下洼,不知道有还多少个南下洼,多少穷苦人。难道就指望多来些人行善积德?” “我们穷人家遇到大事,除了指望人发善心还能指望什么?”女孩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命好得,有您这样的贵人相救。命不好的,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条命说没了也就没了。”她说着抹了下眼睛,“我原本上头还有个哥哥。打小可疼我了。三年前他到木器店去当学徒,我跑到城里去,还和他在店门口说过话,当天晚上却给抬回来了:说是出去给店里送货,路上发痧就没了。当时他身上要有一包避瘟散,往鼻子里一吹人就能活过来,避瘟散只要四文钱,可是他连四文钱也没有!” 说到这里她已经泪花滚滚,郝元默默的拍了拍她的头。 她擦了擦眼泪:“郝先生,在南下洼这种事算不了什么,死个人真是连个动静都听不到。拿芦席一卷埋到后面的义冢地里就算完了。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我又想起他来了――您知道自从您来了之后这里少死了多少人,少给人牙子带去了多少人么?” 郝元点点头:“所以你说我是福星嘛――”他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女孩子,“擦擦眼泪吧,老大不小的女孩子了,还眼泪鼻涕的往袖子上擦。” 女孩子接过手帕,悄悄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是大少爷出身……瞧不起我这穷丫头。” 郝元一笑:“这话就不要再说了。”他的面容变得十分严肃:“我不是什么大少爷。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当个贵人、善人。” 女孩子忽闪着明亮的眼睛,似乎有些不解。迟疑了下才问道:“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郝元避而不答,他的面色既凝重又开朗。女孩子有些迷惑,忽然她拍了拍手笑道:“我知道了,郝先生你是为了帮衬穷人来得。” 郝元微笑着点点头:“你说,为什么穷人都这么穷?” “命不好――没投到个好人家。” “这么说那些有钱人就是命好喽?” “那你说,为什么他们的命好呢?” “因为……因为……”女孩子想不出来了,“庙里的师父说那是积善行德来得。” “可是你看那些有钱人,有几个积善行德的?”郝元问道,“就算有钱人里有几个吧,到底是多还是少?” “少――”女孩子迟疑了一下说,“可是庙里得师父也说过前世里的功德也很要紧。” “前世里积善行德,这世里为非作歹?这也太古怪了吧。” 女孩子说不出来了,她的眼睛有些迷茫起来。 “那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天下是他们有钱人的,不是我们老百姓穷人的。”郝元说道,“你爹每天挑着担子出去做小买卖,隔壁的水根一家给人打短工种菜……地里的粮食、蔬菜,穿得绸缎棉布,房子器物,那样不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做出来的?你家里天天都做圆子,煮藕粉,可是你要给我一碗藕粉圆子都给不起――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去哪了?” 女孩子的有些困惑――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觉得自家穷,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穷,她没想过。 郝元接着说:“因为这天下是他们的,他们一句话,就能把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拿走了。” “这天下不是朱皇帝的吗?” “朱皇帝也是从元朝皇帝那里抢来得天下。他原本不过是个穷和尚,饥荒的时候要出去化斋要饭才能不饿死。”郝元说,“你说他的命是好还是坏?为什么一个原本要饿死的人最后能当了皇帝?” “嗯……”这道理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有点难以理解了。但是她原本蔽塞黑暗的心灵里好像突然投射进来一道光一样,瞬间照亮了些什么。 郝元坚定的说道:“所以这世界上没什么‘命’。就算有,我们也可以改掉。” “真得?”女孩子的脸上露出了既怀疑又兴奋的神情。 “没错,既然觉得老天爷给得命不公平,”郝元说,“只有靠着自己去改变。” “怎么改,怎么改?”女孩子追问道,“先生你一定是会改命格的。我早就想改改自己的命了――要不改改爹娘的命格也行。不求能吃鱼吃肉,绫罗绸缎,好歹吃几顿细粮,有几件像样的衣衫穿。” 郝元被她的话逗乐了:“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改命格?就是那些说自己能改得也是骗人的――他们不懂大道真理,只会玩弄一点玄术小伎。走得不是正道。” 女孩子迷惑道:“那什么才是大道真理呢?” 郝元却不说下去了,问道:“你想知道?” “想!” “念过书吗?” “当然没有……”女孩子摇摇头。 “要懂大道,就要先识字。不然当个睁眼瞎,有钱人更要欺负你了。”郝元说,“我这里每晚上都教孩子认字,你也来吧。”他看了看油灯,“不早了,你也回去睡觉吧。明个还要早起。” “好!”女孩子应声站了起来,又说道:“郝先生,您别怪我多嘴,今天来得两个人,不像好人,有一个满脸疤痕的,瞧着就像个江洋大盗。” 郝元点点头:“他们的确不是好人。不过他们的坏还没到根子上……” “要是江洋大盗杀人放火的,怎么还没到根子上?” “江洋大盗,他杀人放火求得是财。可是他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说能破坏的,无非是坏几个人的性命,夺些财物,自己受用。可是一旦走漏风声,被官府拿住,或者是打劫的时候被团勇截杀,免不了就是一个死。刀头舔血的出来混,混得不管好不好,最终都没好下场。 “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平日里都被人叫做老爷的体面人,若是有灾荒,还要拿出钱米来救济大众――可是他们使起坏来,多少人家就此破人亡,还不知道是他使得坏――不知道且不说,他抢走老百姓一切,反手拿出来点残渣来施舍,百姓还要感激涕零。真是叫杀人灭户于无形之中呀。” “啊,有这么坏的人?!”女孩子气愤的说道,转而又担心起来,“那岂不是谁都奈何不了他们?” “没错,因为这个天下就是他们的天下,我们老百姓受他们的蒙蔽,看不清谁是真正的坏人,把几个江洋大盗看作了十恶不赦的坏人。”郝元说,“可是只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他们的面目,他们就再也不能这样骗人,欺负人了。不但如此,我们还要把原来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郝元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说多了,对方毕竟只是个少女,未必能完全明白自己说得话,一下灌输太多的只怕会消化不良。 “我明白啦。”女孩子说道,“要改大伙的穷命,就要首先懂大道真理,知道了大道真理,那些坏人就不能再骗我们了。” “对,你真聪明。”郝元笑着点头道,“快回去睡吧。” “郝叔你要当心……” “不要紧。”郝元说,“我在这里,和大伙儿在一起,谁也不怕。” 送走了女孩子,郝元再次检查了下明瓦上遮挡的一块草帘子,又把权当门用的草帘理好,角上压上砖石,尽量不让光线泄露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挑亮了油灯的灯芯,又加上二根灯芯,坐在权当书桌的木版前,把几张薄薄的白纸铺开,开始起草一份揭帖。又取了一本翻烂的时文册子和一本涂抹了一半的窗课卷子放在旁边。 如果有人突然进来,只会看到一位正在用功苦读的穷书生。 郝元一边磨墨,一边考虑着揭帖的内容。这是准备揭露赵引弓勾结官府,操纵丝价的事情。他已经考虑了好几天该怎么写得即通俗易懂,又能用最少的字来表达。 揭帖是要大量印刷的,写得太长太复杂,刻板花得时间太长了――时间紧迫。 郝元一边想一边在薄纸上写着,他的字是最最普通的颜体字,书法并不好看,却写得很有力量。 揭帖写完,他有涂改了一遍,再重新誊抄清楚,等墨迹一干,才小心翼翼的把稿子装在一个竹筒子里,塞在墙角的一个壁洞中。接着他又取出一份今天才从起威民信局去来得信件,抽出里面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在灯火上烘烤。 信纸上空白处在火焰的烘烤下渐渐浮现出褐色的字迹来。郝元仔细看了几遍,将信和揭帖的草稿都凑到灯火上点着,看着它们烧净。 干完这一切,他洗了洗手,给自己倒了一碗凉开水,坐在桌前,咬一口杂粮糕,就一口凉水的吃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节 漕帮 赵引弓派出的人在爆发米骚动的几个州县打听了几天消息,回笼过来的资料让赵引弓心神不宁 尽管杭州站的情报人员水平有限,无非得到足够细节的情报,但是他从研究到手的情报看这次米骚动显然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而且对方经验老道,动作熟练,显然是个中老手。而且从他们搜集来得许多揭帖看,这次米骚动的矛头显然是针对自己的。 在一个饥荒年景里,被扣上一定“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的帽子会有什么下场,小孩子都知道。 别说贫饿交加老百姓一旦爆发起来会有多么可怕的毁灭性力量,就是那些虎狼成性的缙绅们,也可以就此大做文章,要自己的好看。 不但如此,能够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骚动,背后的势力也绝非等闲之辈 赵引弓把自己关在内书房里,浓茶喝了一壶又一壶,雪茄抽了一支又一支。他原本觉得最危险的是那些江南的本地缙绅,没想到居然有人不哼不哈的来阴的了。 最可怕的是,他连对方的来头都没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的对付自己到底图得什么? 杭州站的各个消息渠道都搜集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敌人依然躲藏在迷雾中。 他考虑再三,一面发电向对外情报局汇报目前遇到的情况,一面命令在凤凰山庄和完璧书坊加强戒备。 “最要紧的,是挖出幕后黑手。”赵引弓心想,如果挖不出来,彼在暗我在明,等于是单向透明,十分被动。 赵引弓此时发觉,自己和对外情报局部署的情报网络,虽然已经有相当的广度,但是所能搜集的情报基本上属于公开情报。的确,眼下在整个江南大约没有比他消息更灵通的人了,不但江南的各个主要城市的消息他在三天内都能得到,还能得到北京、广州、武汉、登莱等地的当天消息,但是在秘密情报的搜集上依然有限。 古代社会的保密意识是很弱的,不要说普通的缙绅大户人家,即使官府衙门里的消息只要花钱到位,也很容易打听得到。有些所谓军机大事,还没正式宣布京师里的小道消息就已经满天飞了。 但是他苦心构建的情报搜集网络,对此次米骚动的幕后黑手居然一无所知。这让他意识到对手绝不是普通的敌人,必然是拥有相当的秘密活动经验的组织。他想起了自己在对外情报局接受培训的时候听大图书感的一票两脚书橱谈过,明代的秘密宗教十分兴盛,不但成员众多,而且组织严密。 “莫非是邪教分子?”赵引弓喃喃自语。然而搜集到的揭帖上并没有什么民间教门的教义色彩, 如果这事发生在临高或者类似的地点,元老院的暴力机构运转起来效率还是很高的。但是眼下他在大明统治区里,暴力机构并不在自己手里。 现在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查清对手是何许人。只有知道了对手是谁,才有可能考虑下一步的对策。 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对手正将矛头指向自己,通过不断的煽动民间的情绪,准备进一步激起更大的民变。 一旦一场大规模的民变爆发,不但自己在江南打下的基础会遭到严重的破坏,自己也会就此身败名裂,再想继续在江南开展活动几无可能。 要尽快采取对策才行。想到这里,他命人叫来了赵通,商议对策。 赵通虽然是从起威镖局门路里进来得归化民,实则是地道的江湖中人――他是走暗镖出身的镖师,等于是镖行中的“个体户”,专门护送价值连城的宝贝。凡走暗镖的人都是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不但武艺精湛,而且都是胆大心细熟悉江湖门道的人。 “这事,我看里面有会道门的人。”赵通把这些材料看了一遍说道。 “何以见得。”赵引弓不觉暗暗吃惊,这些材料中的大多数搜集虽然是赵通经手办理的,但是其中有很多来自其他渠道,而且整理汇总另有其人。他只粗粗看了一遍就得出了和自己类似的结论。 “这种手法,他们这种秘密教门最擅长。”赵通言简意赅,“另外老爷莫忘记,这里是杭州。” “杭州怎么了?” “老爷忘记拱宸桥畔的那些庙宇了吗?” “哦!”赵引弓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这个忘记了!“罗教。” 杭州府北新关外拱宸桥地方是大运河的起点,向来是漕运为粮船停泊之所。据说明季时有密云人钱姓、翁姓、松江潘姓三人流寓杭州,共兴罗教,即于该地各建一庵,供奉佛像,吃素念经,于是有钱庵、翁庵、潘庵之名。 因该处靠近粮船停泊的地方,漕船水手人往往借居其中,日久相率皈教,该庵遂为水手己业。随着入住的水手更多,罗教的庙宇也渐渐增多,据清代的浙江巡抚李卫给雍正的奏折称:浙帮漕运水手,大多信奉罗教。当时虽已经开始衰微,尚有三十余所庙宇,而之前最兴旺的时候号称有七十二处之多。水手每年攒出银钱,供给赡养,冬月回空时即在此内安歇,不算房钱。沿途有事讼费之需。在淮安、天津、通州、京师都有专人负责照料,因而很快就形成了漕运水手的帮会。 自己和沈廷扬、复社计较“废漕改海”,这次招商局又承运了关宁粮饷的北运,这样一想,难怪漕帮中人要视自己为眼中钉了。赵通的这个推测是十分有道理的。 有了潜在的可疑分子就好办了,起码知道该用何种手段对付。 “这样就好。”他不由得说道。 赵通诧异的看了一样赵老爷,要是真给罗教盯上了还说“这样就好”,这首长是得了失心疯是这么的?虽然赵通知道元老院的本事,但这里可是大明治下的杭州,不是澳洲人炮舰在珠江里逡巡,随时可以抵达白鹅潭的广州。 自从罗教二世段继南在神宗万历四年率弟子登天台山,宣扬教义,集众三千,最终为地方官镇压之后,罗教各个分支一直保持着低调,不像白莲教那样掀起过多次反抗朝廷的风潮,但是在江湖里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民间教门。特别是漕运水手中信奉的这一支,虽然其宗教色彩最为淡薄,但是在运河两岸势力庞大。 “能把底细查明白么?” “我这就去办。”赵通满口答应。他在江湖中人头很熟悉,七拐八弯的可以打听到很多的消息。 赵通退了出去之后,赵引弓考虑了下,决定把这事向沈廷扬和复社方面都做一下通告:有人正在暗中活动对招商局有所不利。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得是漕帮在运作,他可不打算一个人抗――怎么也得把这二家拉下水。漕帮再厉害,也是个“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决不至于公开出来“斗势力”。杭州站的安全亦可暂时保全。自己再慢慢调集力量来对付他们。 退一步说,真要是事情闹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以至于漕帮揭竿而起,杭州站因此全废亦不可惜,这正是元老院直接插手江南,进而控制南北航线的大好机会。 然而,几天后赵通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又吃了一惊:漕帮内部根本没有要对付赵引弓的消息! 漕帮只是一个水手帮会,虽然组织庞大,但是内部并不十分严密。并无总帮主之类的角色,也不像民间教门一样到处设有香堂。甚至本身的宗教色彩也不浓。漕帮大致是按照运河沿线分布,一地就是一帮。虽然帮中辈分高得弟子地位尊崇,但也仅仅是一种地位而已。各帮之间并无统御关系,只是合作而已。 距离杭州太远的漕帮,即使知道招商局承运粮饷对漕帮的未来有极大的威胁,也难以来直接过问。所以必然是由南直和浙江的各帮来出头。 如果漕帮真有要对付赵引弓的动作,以这样松散的组织架构来说,至少杭州漕帮的中层人员这会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然而赵通奔走了几天,却一无所获,漕帮上下都忙着整修船只――再过几个月,秋粮就要登场。州县衙门开仓征粮,粮户缴纳,漕船开到码头,验收装船,名为“受兑”。这是漕帮一年中最要紧的事情,不仅不能误“公事”,而且在受兑的时候“看米色”、“通关”,都是乘机勒索州县的大好机会,不但主持其事的帮中骨干能生发,就是全帮上下也是绝大的一笔收入。 这种状态下,很难想象正在忙碌创收的漕帮会想到要来对付赵引弓,甚至粮饷海运北上这件事在漕帮中的反响亦不是很大:第一这不是常例,第二区区五万石糙米,比起每年二百万石以上的漕粮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赵通也摸不着头脑了――他原本对自己的推论是很有信心的,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节 卧底 不过,赵通的打探也不是全无结果。他从漕帮人员口中得知,最近在杭州频繁活动散布流言和揭帖的,大多是杭州和附近州县的“打社”成员。 “打社”和赵引弓没什么利害冲突,他们参与其中显然是有人出资雇佣。 赵通建议,可以通过这个口子深入追查。 “可惜这里我们不是衙门,不然把这里面的几个头子拘来,严审一番肯定能得到幕后主使的消息。”赵通不无遗憾的说道。 把人暗中绑来,私设公堂的审问当然也可以,但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自家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有人在暗中监视。贸然绑走对方成员一旦泄露,反而会变成对手的借口。 退一步说,即使对方不知道或者并不把成员的安慰放在心上,普通的成员绑来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不过,打社肯定是一个突破口,赵引弓考虑再三,忽然想到了庄浩仁。 庄浩仁现在是“乌龙社”的头目。赵引弓想到,乌龙社现在和凤凰山庄的关系依然是保密的。现在除了庄浩仁自己和杭州站极少数归化民骨干之外没人知道这个打社实际是他赵引弓豢养的。赵引弓也多次使用过乌龙社,但在表面上这都是花钱雇佣的关系,谈不上从属。 “你去见一见他,让他设法通过打社的关系,混到敌人团体里去,设法查清幕后主使!” 赵引弓的手法很简单,既然拉不出来,就只有打进去。乌龙社作为在杭州活动的打社之一,规模不大不小,即有自己的“地盘”,也有相当的基本人员。在几次杭州府的斗殴中都表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 对方如果要进一步采取大行动,势必会拉拢更多的人――特别是具有一定组织性和战斗力的“打社”,更是对方的首选。乌龙社多半会落入他们的选择范围之内。庄浩仁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乌龙社的首领。对方一定会拉他入伙 赵通却摇头道:“首长,这不妥当。” “哦?为何。” “您这是要他去卧底,”赵通说道,“自古以来,卧底之人不但身犯险境,一旦事机败露,必遭横死――这且不去说;即使能安然而退,将来还是被人看作无情无义之人,等于是身败名裂。要派去卧底的,若不是抓住他不得不从的把柄要害,就是受过天高地厚之恩的。庄浩仁哪条都不占,您派他去卧底,他肯定是虚与委蛇。断然不肯出死力的。” 赵通还有一层没有说出来,庄浩仁不是归化民,只是杭州站的外围成员,没有经过政治保卫局的可靠性鉴定,要他去去打打杀杀,执行些简单工作可以,这种牵扯到杭州站生死存亡的事情非归化民不能办。 赵引弓考虑再三,问道:“赵通,你觉得敌人在我们这里有没有按下眼线?” 这个问题兹事重大,虽然孙旺才是这山庄里的总管兼保安队长,但是赵通是专门负责内保工作的。他考虑了一分钟才回答:“首长,若说一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山庄宅邸之内,我敢担保一个都没有。” 赵引弓点头,能够进入山庄的宅邸部分的人不是归化民就是赵引弓收留的孤儿。连在赵引弓跟前很得用的蔡实等几个本地奴仆――他们的底细已经被杭州站保卫部的人查了个明明白白――依然不能进入内宅。赵引弓要见他们的时候都是到外书房来得。 企图在山庄和书坊内安眼线的事情杭州站保卫部已经发现过多起:有的是明目张胆的,或直接赠送俊僮美婢或者推荐清客师爷;有的则是秘密进行的,企图通过“自卖”、“应募”等手段混入山庄和书坊。 “西华在难民营做得还好么?”赵引弓忽然问道。 西华是赵引弓最早收留并且亲自教导抚育的六个十二岁以上的大孩子中的一个。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因为做事干练果断,专门派在慈惠堂的“孤儿堂”里做庶务工作。 赵通一怔,回禀道:“办事得力,行事也算公允。就是――” “就是什么?” “有点心高气傲。眼睛里进不得沙子,脾气也暴了些,常常当面让人难堪。” “呵呵,如此说来,人缘不好喽。” “是――”赵通虽然有点知道首长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谈起这个丫头的性格问题。这些事情,他整理呈送上去的十人团的汇报材料里都已经罗列过了。 “首长要让她去卧底么……” “正有此意。” 西华倒是很合适,虽然脾气暴躁,但是胆大心细,做事有条理。更要紧的是:她是赵引弓从人牙子手里救下来的――不然就卖到妓院里去了――所谓受过大恩。 “可是她是在难民营上班的,怎么去敌方那里卧底呢?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对方信她,也不可能让她四处走动打探消息……” “现在我们的对头最关心的事情,应该就是我在做什么,想什么了吧。” “首长要让西华当双面间谍?!”赵通在政治保卫局培训班受过训,学了不少专业的“新话”。 “不错。”赵引弓点头,“我们想要知道敌人想干什么,敌人肯定也想知道我们准备干什么。如果有好得机会,绝不会错过的。” “首长英明。” “少拍马屁!”赵引弓正色道,“你去安排下。” 几天之后,正是“参观日”。慈惠堂每隔一个月左右就有一个“参观日”。让慈惠堂挂名的善董和本地的缙绅们、士子们来慈惠堂参观。 一则是为了让捐过钱的缙绅们看看他们的钱花到哪里去了;二来也是去去疑心。19世纪末期的不少“教案”,很多都是民众不了解教会的慈善事业,教会又自持洋大人的身份不愿沟通,以讹传讹的闹起来的。 这种参观一开始来得人不少,不过最近来人已经很少了――缙绅们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何况这会还是盛夏时节,骄阳似火。所以这次来得也不过七八个人而已,其中一个还是吴芝香――他最近拼命和赵引弓在拉关系。 说是参观慈惠堂,其实就众老爷堵着鼻子在山下的难民营里走马观花――据说是人多气味大,少不了还有江边吹来的煤烟味。还没等看过一半的地方,有几位老爷已经显出厌烦之色。蔡实是伺候人惯得,最擅察言观色,当下吩咐轿夫抬滑杆来,将几位老爷一一抬上凤凰山去。 山风拂来,几个人顿时浑身都觉得清凉,现在是盛夏季节,山上林木繁密,又经过赵引弓经年的绿化整治,沿途更是风景宜人。 山庄门外一里许,有一片树林,其中一棵香樟已经有百年之上,亭亭如盖。赵引弓已经在这里吩咐人在树下安排下一桌酒宴。四周点起驱除蚊虫的熏香,刚一落座,就有丫鬟送上冰湃过的毛巾和冰镇酸梅汤。 “想不到吴老爷这么会享受!竟给自己弄了有一个天仙福地!”吴芝香取过冰毛巾,痛快的把自己脸擦了几把,又喝了几口浓腻挂杯,酸甜适口的冰镇酸梅汤,只觉得舌底生津,两腋生风,浑身上下都为之一阵清凉。 坐在酒席上,只觉得凉风习习,俯瞰山下的钱塘江,更是景色壮美,心胸为之一敞。 “这凤凰山过去我也走过。没想到一座荒山给赵老爷整治成这般模样了,难怪大家都说赵老爷的经世致用之学最深。”复社的成员文怀也附和道。 其他人也跟着恭维一番,赵引弓免不了也客气客气。当下关照人布上酒菜来。 因为是盛夏时节,大家的胃口不佳,所上的菜肴都取清淡口味,菜肴虽多,却不腻人。又上了许多新鲜的水果,其中还有不少是用冰块保鲜运来的南国水果,要么是只听说过没见过实物,要么就是本时空国内还没有过的。一拿出来就令众人眼界大开,交口称赞。 一个丫鬟端上了一个大号白磁盘,里面满满的堆着还挂着水珠的新鲜荔枝,不但果皮犹自带红,连叶柄上的叶片都还青翠欲滴,竟似刚刚摘下来一般。 “赵老爷这里的新鲜荔枝也是江南一绝。”文怀忙不迭的剥开一个丢在嘴里,手中又在剥另一个了,“就是宗子兄也久慕大名呢。” 张岱的生活享受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但是冰鲜水果这种工业时代的享受是当时花多少钱也没法得到的。新鲜荔枝除了在广东和四川的荔枝产地之外任你再有钱有势也吃不到。就是荔枝干亦很少见。明清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能吃到的荔枝也不过是将新鲜荔枝浸入蜂蜜,然后再送到北京,口味已然和新鲜的不同。 赵引弓这里虽然没有煤气冷库可以制冰,可是从临高来得运冰船――从临高出发的船只北上江南的时候,底舱都用大量的锯末保存的人造冰作为压舱物。专门供杭州站自用和发卖。自然运送冰鲜水果也不成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节 参观 凤凰山庄专门有冰窖,不但存冰,还储存大量的新鲜水果蔬菜和肉类。凤凰山庄的新鲜荔枝在杭州的缙绅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虽然价格贵到离谱,还要限购,要买得话仍旧得预订才行。 宾客们一边口啖荔枝,一边品尝美酒佳肴,一个个醺醺然。蔡实见诸位老爷的兴致已经上来了,赶紧下去招呼歌伎上来伺候。 明末演剧之风极盛,凡缙绅豪富自家多蓄养戏班,但是赵引弓嫌弃养戏班开销太大――光制备“行头”和请教习就是很大的开销,给元老院知道了不免又是一场风波。当初雷州站的几个人多弄了几个丫鬟就被喊打喊杀的。 但是自己不蓄戏班,和缙绅们打起交道就有些不便。“澳洲玩意”在娱乐方面还比较弱。赵引弓便蓄养了一队乐伎。 这些乐伎全是从从卖身的难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人各练一种传统乐器。这件事元老院倒是不反对,毕竟有培养传统音乐人才这个借口,为某些对喜欢“发传统之幽情”的元老来说更是吸引力十足。女仆培训班也有意把乐器列入女仆培训课程中去。 赵引弓也有意讨好办公厅,不惜工本在延请行院里的名师传授,如今虽然技艺还嫌稚嫩,但是听曲的老爷们不过以此为消遣――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见一个青衣仆妇,领着六个女孩子过来,一起给席上行礼。都是梳着双鬟的少女,小可十三四五,大可十六七,都穿的一色天青碧罗紧袖衫,淡红比甲,端得是清秀脱俗,每个人手中各持一样乐器,在席前盈盈屈膝,姿态曼妙,任几位老爷如何见多识广,也不免表情为之一动。 “这福礼倒是与众不同,是赵兄的家礼么?”文怀大乐。 “这是广里的新俗。”赵引弓含笑道,忽然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只带了六个人过来?” 仆妇似乎有些不安,低头回禀道:“回老爷的话,西华姑娘说她们这些日子为了练曲子脱了太多的课,怕耽误了功课,所以就留下了。” 赵引弓面露不快之色,慢慢的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盯着仆妇道:“她这么说?” 仆妇在他的眼光下已然有些站不住了,勉强支撑着没有跪下去,颤声道:“奴婢不敢撒谎。” 赵引弓沉默片刻道:“下去罢。” 仆妇忙不迭的退了下去,宴席侧面的树下原已放下了十二只圆凳,如今只坐了一半人,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吴芝香感到赵引弓的面子有些落不下,忙道:“还是先听曲子吧。” 赵引弓略一顿首,牙板轻轻敲了几下,琵琶、筝先起,随后有人箫笛伴奏,微微调弦试调,一阵轻舒、柔缓、温滑的曲调如流水行云悠然而起。 然而在座的几位,除了文怀是小康之家之外,家里至少也是养着几个女乐的,一听之下就觉得赵家的这几个小女孩子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凑合”,不由得暗暗诧异,赵老爷的服用享受高端大气上档次在杭州也算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家里的女乐不过如此――不由得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虽然女乐不佳,好在并不影响老爷们休憩的闲情雅致,一番酬酢之后,已然是微醺的几位老爷们都被扶了下去,自有人为他们安排轿子各自回家。 唯独这吴芝香却不愿意告辞――他此来另有目的。 赵引弓的缫丝厂投产之后不久,产出的生丝就已经悄然流入市场。赵引弓为了看下市场对这种生丝的反应,悄悄的派人将一批生丝匿名卖给“机房”,以收集用户的反应。结果这批生丝一出现获得了极大的好评,这种丝不但属于上等的“细丝”,而且比市场上最好的“七里丝”还要白还要细滑。 关键是,这种丝的价格还相当低,只比本地产得“肥丝”贵一成而已。 不论是丝行的老板还是机房的场主,一时间都被这种价廉物美的生丝吸引住了,到处打听这种生丝是从哪里出来得。但是这种生丝却不见了踪影――市场上的生丝价格虽然在彻底的盘剥了蚕桑户之后已经开始缓步回升,价格却还是偏低,再者赵引弓自己缫丝的目的是为了出口,看一下大概的市场反应就已经足够了。 吴芝香却马上猜出了这种生丝是哪里的出品――和其他与赵引弓交往密切的江南缙绅不同,吴芝香在广州和“澳洲人”打得交道多得多,见过的澳洲货也多得多,在广州也参观过大世界的工地,去过广州站新开设的几家“工场”。深知澳洲人的“奇技淫巧”远在一切人之上。这多半是澳洲人的工场做得。而慈惠堂办缫丝工场这件事,在知府衙门里也是备过案的,并非什么秘密。吴芝香稍一联想就完全明白了。 吴芝香这个人别看被人视作纨绔子弟,实际颇有一番干事业的志气,只是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科举上始终十分艰难。这次到江南谋官虽然有所进展,但是看起来最终还是只能以国子监监生的道路入仕――这种出身在当时的官场上是很为人所瞧不起的。所以对当官入仕这件事,吴芝香已经不大热衷了。 被澳洲人吸引,开始不过是那些“奇巧淫技”的玩物。慢慢的,吴芝香对澳洲人整体都起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澳洲人利用他们夺造化之功的技艺创造出了比以往多得多的财富,做出了前人难以做到的事情――这让吴少爷尤为震撼。 澳洲人也是人,我也是人,大家还都是华夏一脉,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吴芝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就存了这样的念头。 吴芝香久寓广州,又有心想做洋行生意。知道珠三角的蚕桑业也有相当的规模,只是生丝质量不如江南,外销的价格也不如“南京丝”。若是能得到澳洲人的帮助,在珠三角养蚕缫丝,说不定就开创个新局面! “你想参观慈惠堂的缫丝场?”赵引弓有点惊讶――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对工场作坊感兴趣的大明“上等人”,别说上等人了,就是一般的小百姓也没什么兴趣。 “正是!还请赵兄成全小弟!”吴芝香一脸诚挚,“小弟知道市面上最新的生丝就是慈惠堂说出,实不相瞒:小弟也想在广东兴办实业!” “好说,好说。”赵引弓的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圈,吴芝香属于“亲澳人士”,从过去冒险为广州站报警,到这次主动来卖米给杭州站,入股招商局,都充分说明了这个人“心向元老院”。 当然,他的企图无非是依托元老院创办实业,经营发财而已。但是他能意识到元老院在科技和生产力上的先进性,就已经难能可贵,属于“可以改造团结的对象”了。而元老院本身也有意在珠三角地区扩散民营轻工业,吴芝香这样的人如果愿意出来投资,对整个社会层面风气的改变和带动都是巨大的。 “与你看也无妨――只是这缫丝工场的内情若是流传出去,只是我在这里毕竟是外路人,有些事情恐怕群氓无知,有骇物议……” “小弟对天发誓,此间一切绝不说与外人所知。”吴芝香郑重其事的说道。 要是换做其他人,赵引弓是信不过这种发誓的,不过吴芝香好歹是经过当年广州事变和第二次反围剿考验的土著,虽然算不上“同志”,至少也是“同路人”的级别。当下答应了吴芝香的要求。 这次下山,赵引弓没有叫轿子,两人一起徒步下山,凤凰山庄所处的位置并不高峻,又修筑有石砌步道,下山走路不过二十几分钟。赵引弓有意不用轿子滑杆,就是想看看这位少爷是否四体不勤。 懒惫之徒做不了实事。他有再多的本钱和诚意,也只能做个出钱的“股东”,只有能做实事的人才能成为元老院的“合作者”。 路上吴芝香倒是兴致勃勃,不时流连沿途的风景,还时不时的和赵引弓叙谈自己的想法。来到山下两人又在毫无遮蔽的烈日下走了很长一段路,依然毫无疲惫厌倦之色。在他身上有许多本地青年士子所没有的蓬勃活力。这使得赵引弓对他颇为欣赏。 二人来到厂门口,这里已经能闻到煤烟味道和废水的臭气。一阵浓烈的臭味袭来,吴芝香不由得眉头一皱,以手掩鼻。 “味道的确不好闻,”赵引弓含笑道,“里面的味道还要大些,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就不要进去了……” 吴芝香摇头:“不碍事,小弟撑得住。” 工厂的车间里正在加工库存的最后一批蚕茧。巨大的煮茧锅里开水沸腾,紧闭的锅盖和围桶的缝隙边正冒着蒸汽,虽然煮茧车间的屋顶构筑有可开闭的大型天窗以利通风散热,但是在盛夏的烈日下车间里的温度依然高达五十度,里面的工人穿着全套的工装衣裤,都被汗水洇得发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节 执拗 两人走进去不过几分钟,已然汗流浃背。吴芝香拿出块帕子不住的擦汗。接着赵引弓又领着他进了缫丝车间,缫丝车间里脚踏机正在呼呼的转动,锅子里的蚕茧载沉载浮。车间里蒸汽弥漫,水汽更重,墙壁上,地上,到处是湿淋淋的。被烫死的蚕蛹的恶臭、打盆里明矾的气味,混杂着水汽、煤烟和人的汗臭,让人一进去的胸口发闷,简直无法呼吸。 车间里来来回回的工人虽多,却对这二位老爷的到来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只有一个管工的上来见礼。赵引弓摆摆手对方就退了回去自去自己的事情了。 整个车间犹如一个蜂巢,缫车的嗡嗡转动声充斥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几百个女工正在各自的缫丝位上忙碌着,一边踩着车,一边不断把手指伸入五十度的热水中捞出丝头上车,虽然车间里环境恶劣,但是她们一个个全神贯注,简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指犹如在飞舞一般,头上的车子转得飞快,让人眼花缭乱。 为了便于操作,车间里的女工全部是留得短发。额头上还缠着毛巾――用来吸汗,免得经常需要用毛巾擦汗。她们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每个人的脚下都积起了一小滩水洼,不知道是身上的汗水还是打盆里溅出得热水。 吴芝香哪里有这样的经历,纵然他年轻力壮,也觉得胸闷气喘,眼见着几百个留着同样短发,穿着同样衣服的女工按照同样的节奏工作着,速度快得他连看都看不清楚,不觉骇然。 这哪里是人,明明如澳洲人的机器一般!吴芝香暗暗想,真不知道澳洲人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的心情也十分的兴奋,虽然他看不太明白,但是这其中的效率他是完全清楚的,一家一户的缫丝,如何能做到这般快!怪不得澳洲人每做一种东西,价格就会跌得其他人倒贴老本也卖不出的地步! 他虽然胸闷欲吐,但是精神上却十分兴奋。抬头一看,却见工场里环墙还有走马楼,只是这走马楼并不敞开,安装着竹子做得网格墙,内中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这是什么?” “这是巡楼。专门供巡查来回走动监督女工做活。” 赵引弓解释道,这缫丝厂缫丝的产品有生产规定。每条丝只限合三四个茧,这样工人缫丝便较手工为慢,手工缫丝每天起丝一斤的,在这里只有六七两。这里的工资采用的计件制。女工一般贪图多起重量,博得多些工资,每每暗中超限搭茧,即一条合茧四五个以上,不但浪费原料,而且影响丝的质量。 这走马楼就是为了监督女工设立的,巡查在走马楼上来回巡视,从网格中窥视女工操作――因有网格墙的遮蔽,女工看不出有人在监督。巡视如果发现那一工作位有超额搭茧情事,即将其号码书一纸卡,投到管工处,管工处立即着人按号码将其缫丝纽拿去查验,如合标准的即不追究,仍交还女工继续开工。但如超重逾标准数1/3,是超额搭茧多时,造成丝身粗劣,便要按章处罚了。 女工若有偷懒、聊天或者其他违反规章之事,一旦被巡查记下后都要遭到处罚。 “原来如此!”吴芝香点头,“原来赵兄这里是以军法治厂!” “军法言重了。然而开办工厂,非此不能安然生产。”赵引弓也觉得快受不了了,但是他不愿意在吴芝香面前掉了面子,便做出毫不在意一脸从容的表情。 赵引弓引着他从车间的一个角落走了出去,外面又是一间屋子。墙壁上有大扇的窗户,南北通风,高大敞亮,是从闷热潮湿的车间里走出来,真是身心都为之一轻。 屋子里着许多木条拼成的长条靠背凳子,沿墙是一溜的长桌,放满了竹筒做得茶杯,每个茶杯上都写着有名字和记号――女工中几乎没有人识字的人,只能用这样的图案标记法。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大号的青瓷缸,上面盖着白色冷布。墙壁上,还挂着许多毛巾,和茶杯一样做着记号。 屋子里有二十多个女工正在休息,她们一个个喘着粗气瘫坐在长凳上,用毛巾擦着始终擦不干的汗水,看上去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几个青衣双鬟的少女正在奔走,收送毛巾的、清洗晾晒的、烧水的、送茶的……一个个都忙碌得不可开交。 眼见赵引弓进来,正在奔走的少女们一个个都停下了脚步,怯生生的退到一边。倒是女工们没这么紧张,只是赶紧站了起来。 “不碍事,你们坐着歇息。”赵引弓含笑道,吴芝香却感到一股寒意。 “老爷在,我们怎么能坐……”有个工头模样的女工说道。 “叫你们坐你们就坐,一会没力气干活。”赵引弓言辞温和态度又十分坚决,工头只好告了个罪,又让女工们坐下了,不过这会她们可没有刚才那么放松了,显得十分拘谨。 赵引弓却不管她们,自顾自的在一张长凳上坐下,还招呼道:“坐,坐。” 吴芝香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已然觉得氛围不对。再说在这个不成格局的地方和一群女工同坐,实在有点不成体统。但是既然是主人相邀,不便违拗,只得讪讪地坐了。 眼见他落座,早有几个少女立刻过来伺候。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子问道:“老爷要用茶么?” 赵引弓道:“大日头下走了半天,女工们喝得青蒿茶倒些来就是。给这位吴公子也倒一杯。” 两杯子青蒿茶端了过来――这几个大瓷缸里装得都是各种消暑解渴的饮料,专门为缫丝车间里的女工准备的。即有青蒿茶也有食盐、糖和柠檬酸兑出来的盐汽水――当然里面并没有二氧化碳。 原本在屋外忙活的一个少女这会悄没声的走了进来,见赵引弓神色淡淡的,竟对自己视有若无,只得走过来跪了道:“老爷……” 赵引弓喝了好几口茶,歇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让你带人念书,你倒还真是用功!” “回老爷的话!”跪在地上的正是西华,她因为是读书人家里出身,识文断字,因而是作为师范生培养的,在山庄的私塾里一边跟着赵引弓念书,一边还负责教书扫盲。 西华身子一颤,勉强笑道:“老爷即让把这些孩子交给奴婢,奴婢自然是要竭力报效的。 赵引弓冷笑道:“竭力报效到连我说得话都不听了?”说罢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满屋里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奴婢不敢。”西华俯首道,“老爷传女乐去伺候,原是她们的正差,只是这几个女孩子一直在学丝竹调弦,缺书太多,奴婢怕耽误了她们……” “耽误了她们,真真可笑。我是叫你给她们讲书识字,不是叫她们考进士!”赵引弓冷笑,“你这位女先生,愈发有头有脸了――” “奴婢不敢!”西华再也撑不住了,以头触地,颤声道,“奴婢不敢有目无尊上之心,只是以为老爷要她们好好念书,将来是有所大用的……” 赵引弓笑道:“好,就算你是好心办错了事,我今个也不追究你的错处。只是你说要为她们讲书补课,怎么又带她们上这里来了?” “回禀老爷,”西华说道,“下午的讲书结束后,奴婢带她们到这里来帮忙的。”说罢她又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敢欺瞒。” “你倒是有善心!”赵引弓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正要起身走人。原本一直跪伏在地上的西华忽然说道: “老爷,奴婢绝无轻慢老爷之心,更不敢擅作主张。只是这里的姐姐娘姨们每天都要做六个时辰。如今天气又热,每到休憩的时候个个累得筋疲力尽。一天要昏死过去好几个,奴婢只是觉得能为她们做些事情,稍稍缓口气也好……” 赵引弓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怒色:“这么说来,我收容她们到慈惠堂做工,倒是在折磨她们了!” “奴婢不敢!”西华的身子一颤,然而还是继续说道,“奴婢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求老爷将这里的劳作时间减少一二个时辰――大伙真得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奴婢只怕会有不忍之事。奴婢自己进到那工场里,一刻都待不住……” 吴芝香和周围的女工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脸色发白。他们都知道西华这番话不假,工场里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何况要在里面干上六个时辰,中间不过有一顿吃饭和几次休憩。 赵引弓已经气得脸色发白,冷笑道:“你们听听,全是我的不是了。” “不敢。奴婢该死!”西华的脸己涨得通红,浑身颤抖着,“奴婢该死。不过奴婢说得是实话!” 赵引弓气得两手都是抖的,对吴芝香说道:“你听听,这是什么规矩!来人!拖出去给我打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节 周瑜打黄盖 吴芝香有些尴尬――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大约平日里在赵老爷眼前甚为得宠,未免有些持宠而骄。擅作主张,行事未免孟浪,难怪这位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的赵老爷会如此动脑: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眼见着赵引弓见仆役们都站着不动,更生气:“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这下,原本尾随在他们身后担任保卫任务的内直班家丁再不敢怠慢,将已经泪眼汪汪的西华架起就走。 吴芝香见她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然而眼中全是对赵引弓的眷恋不舍之意,吴公子也是多情种子,在家里和几个丫鬟缠绵过。不觉心里一软,笑道:“赵兄,何须如此动怒,这丫头不懂事,教导她几板子就是了,这是何苦来哉。” 众人原本都被吓得胆战心惊――这西华不比常人,是老爷亲自选在身边教导的几个孩子之一,名为老爷的僮仆、丫鬟,实则等于是老爷的学生。平日里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今天忽然遭了雷霆之怒,不由得一个个的懵了。 有的心思快得,已经猜到这是老爷拿西华做法。管工的仆妇反应最快,走到赵引弓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爷息怒!这次怨不得西华姑娘,是奴婢多嘴说工场热得厉害,大家都有些受不住……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还请老爷饶了西华姑娘,重重责罚奴婢――” 赵引弓面色微微一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黄香――” 黄香眼见赵老爷脸色不善,心中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这一宝押得对不对,但是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上之外别无他法。便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求老爷大发慈悲!饶过西华姑娘!” “你少在这里卖好。我最近的事情多,没顾着治理庄子里的事情。你们便上头上脸地越来越加放肆了!再这么下去如何了得――你既然出来领罪,还算有忠谨之心,今天暂饶你的皮肉之苦――奉华!告诉管事房,革她一个月月钱!” 这时外头已经动刑,竹板的敲扑声和呻吟啜泣声传了进来。女工和奴仆们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说话。吴芝香闻声不忍,又来劝解: “她纵然有千般不是,到底也是个弱质女流。赵兄办善堂、丝厂本是积善行德之事,真要打出个好歹来,到底有伤体面,违了宽仁之道,恐怕有碍物议。” 似乎意识到“打死”的确太过――真要杖毙奴婢也是一件麻烦事,赵引弓重重的喘了口粗气,说道: “既然弟为她求情,就饶过她这一遭。传下去:打六十板,用心打!”他一挥手,“叫大伙一个个地都仔细了。谁敢再妄议山庄的事情,泄露消息的,决不轻饶!”说完站起身来抬脚去了。 和赵引弓估计得差不多。第二天晚上,潜伏在南下洼的郝元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苟承绚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南下洼,告诉了郝元。 “这西华不是一般人,是赵引弓身边最得宠的几个婢仆,”苟承绚很是兴奋,“平日里独挡一面不说,还能出入赵引弓的内书房,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拉过来,对我们的行动大有裨益。” 虽然他们在几天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开始,目前还算顺利,但是在最关键的一些地方依然资料不足。凤凰山庄经过几次经营,已经成为一个占地很大的庄园,从江边到山上,凤凰山庄的房舍有几十处。那些地方才是山庄的要害,赵引弓平日里在哪里休憩、办公,山庄内的文件、金银存放何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解之谜。 他们在山庄里有好几个内线,但是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奴仆或者难民工人,接触不到核心,只能看到听到一些表面的事情。 苟承绚也好,郝元也好,苟承绚的主子也好,都秉承打蛇打七寸的想法。这次煞费苦心的经营,如果不能给予赵引弓一伙致命的打击,使得其一蹶不振,那么以他们的实力,迟早是要卷土重来的。 根据目前在山庄里的内线报告,他们已经知道山庄内有规模不小的家丁队伍,那么弄清楚家丁的平日里在哪些地方巡逻、布防就成为这次行动的必须情报了。如果贸贸然发动人马去冲击山庄,不知底细的乱冲一气,给山庄的家丁直接打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郝元的态度要冷静的多,问道:“不会是苦肉计么?” 苟承绚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么一问:“我详细问过内线了。这件事有前因后果,绝不是一时间突然而起的事件。” 说着他把从内线那里得到的消息:西华平日里专注于教书,不愿意学生去做杂活;缫丝厂内环境恶劣,山庄内原本就有种种议论的事情一一向郝元诉说。 “西华这小娘子原本是秀才的女儿,读书识字,据说还能作诗。长相又合赵秃的意。很受宠爱。持宠而骄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隐隐约约有赵秃身边第一人的意思。赵秃不让她当贴身侍婢,反而选了个又黑又丑的奉华,本也有要压制她的意思。” 郝元依然保持着沉默,继续听着苟承绚的絮叨。 苟承绚愈发起劲: “……若是平白无故的发作她,不要说兄台,就是小弟都要觉得奇怪了。不过这么连起来一想,此事至少有七八分真。” 郝元点头道:“苟兄说得有理。” 只说“有理”,不说“对”, 苟承绚何等聪明之人,知道他有保留。还想继续再说。郝元忽然问道:“刚才说道,西华是为丝场的女工请命才触怒赵引弓的?” “不错!”苟承绚连连点头,“据说内线说,这丝场里真如人间地狱一般,一般人进去做,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出来喘息休息。若是体弱的,进去一刻钟就会昏死在里面。前些日子还好,这些天天气热了,每天都要昏过去好几个人,抬出来用药救治。每日要做六个时辰,连初一十五都不得休息。女工们都说吃不消,只是看着工钱高的份才咬牙在里面做的。” “赵引弓平日里对奴仆和女工们怎么样?” “这倒没得说,比一般的世家大户都要好些。不过管束也严!”苟承绚说,“内线说:山庄里对奴仆是钱粮给得多,板子也打得狠。山庄里是凡事样样有规矩,犯了规矩绝不轻饶。” “工匠夫役且不去说,一般的奴仆活多不多?” “多!”苟承绚毫不犹豫的说,“内线都说赵家没有闲人。从早干到晚。不过钱多伙食好,大家也就情愿多做了。” “原来如此。”郝元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道:“你刚才说,这西华还专门带着学生去为女工烧水洗毛巾?” “是,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触怒赵秃?”苟承绚道,“说起来,这女孩子还真有些侠义心肠。” “她平日里也是个任侠仗义的女子么?” 这一问立刻问住了苟承绚。苟承绚和内线谈话的时候只顾着打听这件事本身的细节,对引申出来的事情并没有问到这么细的地步。 “这倒没有细问……” 郝元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苟兄,我看此事是苦肉计的可能极大。”他站起身来,站到门口瞧了瞧外面,把草帘子掖住,这才返身过来,“他赵引弓早不打,晚不打,这个当口上却忽然拿她作法,岂不是有点周瑜打黄盖的意思?” “可是,这事情说得通……” “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说得通。就是这时间有问题。”郝元说,“我们在山庄里有内线,这赵老爷在杭州、在江南可也有得是耳目。现在有人要对付他的消息恐怕也早就传到他的耳中去了。” 苟承绚一惊:郝元说得对。自己怎么把这个茬给忘记了!昨天接到消息之后,他不但仔仔细细的盘问了内线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还和曹光九反复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将整件事来回捋了几遍,二人都觉得借此拉拢西华作为内应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他们都忘记了他们暗中在对付赵引弓,赵引弓并不是一无所知。 既然不是一无所知,就会有反手。眼下他们在暗,赵引弓在明,想要攻守易位,只有派人卧底最为有效。 郝元这么一说,苟承绚颇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这伙髡贼果然奸猾无比!他咬牙切齿道:“多亏郝兄提醒!险些着了赵秃子的道!” 郝元淡淡道:“不碍事,赵引弓一叶障目。自以为高明,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他打开墨盒,拿起笔,在一张纸张飞快的写下几行字,“劳烦苟兄再召集一次山庄里的内线,将纸上的事情逐一问过。越详细越好。” “好!”苟承绚听说这郝元还有“将计就计”,心中大喜,忙不迭将纸接过来,吹了一吹,揣入怀中,“小弟这就去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节 奸细 西华是被几个仆妇抬回到下处的。卧在床上昏昏沉沉。她原是秀才家出身,家中颇有资财。不料一场瘟疫过后父母兄弟先后死去,族人吞了她家的财产,又密谋将她卖给行院的,几乎逼得她自尽。 虽然身世凄惨,精神上备受折磨,却没吃过什么苦,打小也是小家碧玉,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昏昏沉沉的躺到天色全黑才醒过来,只觉得臀部和双腿火灼似得热辣辣的疼,稍一动弹便是针扎一般。 屋子里黑乎乎的,还没有掌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勉强将身体侧卧,只觉得喉中干渴,支撑起身子摸了摸床头的矮柜――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平日里是山庄的“红人”,不但在赵引弓面前是近乎“学生”的地位,在慈惠堂里也是一号人物,又管着孩子们念书。本就是山庄里人人畏惧几分的“实权派”人物,加之她性格刚烈,心高气傲,眼睛里不容沙子,动辄就给人难堪。所以平日里虽然给大众做了不少好事,在山庄里的人缘却一般。这次挨打,趁愿的人多,心疼的人少,哪里有人来探视,更别说有人来端茶递水了。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得窗前的方砖地白花花的。西华鼻子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从枕下摸出手帕来拭泪,忽然门一响,轻轻打开,接着却是奉华,她探头进来张望了下,冲着西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先将窗户上的帘子拉上,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火柴,刷的擦着了,将桌上的烛台点亮。 “奉华姐!” “嘘……”奉华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把手里的一个提盒篮放在桌上,从中取出几个瓷瓶来,“你趴着莫要动,我给你擦药。” “谢谢姐姐。”西华不敢多言,唯恐自己放声,只把脸埋在枕头上,泪水已簇簇而下。她平日里和奉华接触挺多,私交很少。奉华在赵引弓的“侧用人”中容貌最为平凡,却是临高的归化民出身,且年龄最长,是赵引弓最信任的人之一。西华往日对这个长相学识都很一般的女孩子居然能得到老爷的如此信任一直不忿,因而对奉华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加上奉华为人宽厚,在山庄中的人缘威望很高,更是让一贯自视甚高的西华渐渐对她疏远。 想不到她还会来照看自己,心中不由一暖,也微微有些惭愧。 奉华将药擦好,又从提篮里的暖瓶里倒了一碗药汁喂她喝下去。药汁微微发苦,并不难喝,喝下去之后原本燥热的身体顿觉清凉,连双股的刺疼也减轻了不少。 “这是从临高买来得药,老爷特意吩咐我给你拿来得。”奉华小声说道。 “嗯……” 奉华将她的身子用被子盖好,轻轻的走到门口,打开门招了招手。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西华见样貌似乎是个男人,差点叫出声来。忽然发现来人竟然是赵引弓! “老爷――” 赵引弓点点头,奉华早就一张凳子搬过来,赵引弓在床前落座。 “我来瞧你。别动,你就躺着,打疼了吧?”赵引弓见她要直起身子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西华何等聪明之人,老爷夜访她的下处,亲自来探视,心知今天发作自己必有缘故。然而她气恼自己明明是“为民请愿”,对自己说“教育为根本”、“教书育人是百年之计”的也是老爷,却为了这个当众受了责罚――身体的痛楚还能忍受,所受的羞辱却令她难以释怀。 心情如此,言语自然也欠温存:“主子打奴婢天经地义,纵然打死也是应该的。奴婢不敢喊疼,都是奴婢罪有应得!” 奉华正要呵斥,赵引弓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之事,本来就是拿你做法。你何等聪慧之人,总不会不明白。” “是,奴婢明白。”西华低声道。 “你说得丝厂工人之事,我已经向管事房说了:明日起改为三班运作,每一个时辰休息一次。另外,工作餐也加了标准。” “……”西华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意思。她一直觉得老爷对待工场的契约奴太过狠心,工场里迟早会死人。所以才会在激动之中出头争辩。没想到老爷居然一下都接受了。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我如何不知缫丝场里堪比地狱?”赵引弓微微一笑,又掩住了笑容,“人有小仁小义易,有大仁大义难。难得你当得起!” 这样的评价,即使一贯心高气傲的西华也不敢承受了:“老爷言重,奴婢当不得。” “怎么当不得?”赵引弓侃侃而谈,“你自己做得是山庄里的上等差事,拿着头份的钱粮。老爷我信你用你,在仆婢中你是有头有脸之人。缫丝场里也没有半个亲朋故旧――全是与你不相干的人。能为着她们的甘苦,情愿冒险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如何不是大仁大义?” 这番话直击西华的内心,其实她出头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不过一时激愤,现在被赵引弓一番提点,原本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一下都变得清澈明白了,一时间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伏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奉华赶紧上来安慰劝解,好一会才将她的眼泪止住。 “都是奴婢的错……”西华泪眼婆娑,又要起身。 赵引弓制止了她:“不用认错。你没错。缫丝厂的事情,原本就是权宜之计。”他又是一笑,“再说若没有你今天这一闹,如何能取信于人?” 西华有些糊涂了,听他说到这里,心里雪洞似得,问道:“老爷要奴婢当黄盖?” “聪明!这件事我原想先告诉你,免得你内心不安。不过你心里好过了,这戏就演不像了。” “奴婢明白,老爷要奴婢做什么?” 赵引弓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两个都是我腹心之人,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有人正在暗中谋划,要毁了凤凰山庄。” 这话对奉华来说冲击性还小些――她毕竟是在临高待过得归化民,深知元老院的力量,也知道自己和“首长”来杭州就是深入敌区。 既然是身在敌区,随时都会陷入你死我活的较量。但是对于西华来说就不一样了。她对凤凰山庄的感情很深――原本是要沦落风尘的少女,到了赵引弓手下,不但自己翻身,还眼见着老爷一点点的从完璧书坊开始,把杭州的产业做大到如此规模。特别是又办了慈惠堂,去岁到今年活了多少原本要沦为饿殍的百姓,她在慈惠堂操持庶务再清楚不过。 对西华这些人来说,凤凰山庄几乎就和她的家一般。一听说有人要毁了这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急切的问道: “老爷!什么人这般狠毒?” “目前我还不知道,所以要你去找出他们,你可愿意么?”他停顿了一下,“你此去就是深入虎穴,只怕要九死一生。若是不愿意去,我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奴婢愿意!”西华毫不犹豫的说道,“老爷告诉奴婢怎么做。” “好。”赵引弓深感满意,自己到底没看错她,“你稍安勿躁,这山庄内恐怕早就混入了内奸。今天你受了家法,自然有人会来勾引与你。你只要顺其自然就是。” “是!奴婢知道了。”西华应道,“若是无人来呢?” “放心,一定有人会来。”赵引弓一笑,“此事在山庄里只有奉华和赵通知道。你有事和奉华联系就是,后面的事情,都由她来与你说。” “这么说,她平日里在山庄的人缘一般了?”郝元放下书中的苟承绚亲笔写得调查材料。 “没错,内线们说,这西华平日自视甚高,脾气又暴,山庄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只要不对了她的路,当场就要给人难堪。恨她的人不少,偏偏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事事都按着山庄里的规矩来,让人抓不住她的把柄。所以更招人嫌。” “哦?”郝元略一沉吟,“你说的是管事的,我问得是普通的人,比如难民、奴仆还有女工什么的。” “她平日里不大和他们来往,下面的人都觉得她性子傲。但是做事公允,能替下面的人着想,也肯为人说话,倒是颇有声望。”苟承绚说,“这次被赵秃子动家法,就是替缫丝场的女工出头。据内线说,这事不似作伪――缫丝场的事情,她多日前就说过要向赵秃子禀报。” “看来这女子还真有点侠义心肠。”郝元对是否作伪不予置评。他仰着脸看着低矮的顶棚半响,又问道,“事后有人去看她么?赵引弓对她后续怎么处置?” “听说奉华去看过,还送了棒疮药――这也是应有之意。赵秃子也没什么新得处置。管事房的消息只说是让她休养几天。” 郝元点头:“你且听着,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节 后门 送走了苟承绚,郝元沉正收拾桌上的东西,草帘一挑,隔壁家的女孩子又进来了--送得是今天的晚饭。 郝元一个人住,自然也不开伙做饭,好在隔壁女孩子家是做小吃买卖,水火方便,便将伙食包给他们,一日三餐,算是小小的奢侈。 女孩子笑道:“郝叔又在做大事业了。先吃饭吧。” 说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二碗菜,另外有一只小饭桶。热气腾腾的。 菜是一碗蔬菜,另有一条咸水虾――大约就是钱塘江里捞来得。 郝元虽然克勤克俭,但是在吃饭上绝不过于刻薄,每餐一饭一菜,隔三差五还有些水产补充。在南下洼算是相当不错的伙食了。 “我哪有什么大事业,”郝元笑道。 “您就别骗我了。真当我是小孩子么。”女孩子为了治头癣剃光的头皮上已经有了短短的发茬,只是有几个地方发茬即短又稀。 “我从来没把你当小孩子看。”郝元笑了笑,坐了下来。女孩子打开饭桶,帮他盛出满满一碗饭来。 “郝叔,我娘说了,要不以后每天少量点米吧,每顿都剩下一半呢。”女孩子说道。 “又不浪费。” “就是不浪费我娘才说要你少量米:你在我家包伙,已经是付了钱的,再占剩饭便宜,怎么说得过去?” “包伙的占这个便宜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郝元自顾自的吃着饭。 “占你的便宜,我家全家都心不安。”女孩子说,“这南下洼,大伙都沾您的光,我们家再占你的便宜,要天打雷劈的。” “说这么重的话。”郝元笑了笑,夹了一只虾放到嘴里,“你娘做鱼虾真是别有一功!” “家常的手艺。”小女孩子托着腮,看着郝元狼吞虎咽的吃饭,“郝叔,您可真不像个富家公子……” “郝叔什么时候说是有钱人家公子了?” “这个不管了,你说给我取得新名字呢。” 小女孩子和当时所有的穷人家女孩子一样,是没有大名的、她家姓贾,她排行老三,平日里就叫三娘。郝元最近逐一给在他这里念书的孩子取了学名。 “你就叫贾乐吧。”郝元说,“长乐是你们贾家的郡望,你取个乐字,欢喜有乐。”说着,蘸着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写下“贾乐”二个字。 “太好了,谢谢郝叔了!”贾乐乐得直拍手,她又歪着脑袋看了看桌子上的两个字:“这两个字好陌生……” “你每天练十遍,练上一个月就不陌生了。” “好!我一定把自己的名字练好!” “郝叔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爹娘答应不?” “我原本还想和您说呢:爹娘没什么,我们全家都是郝叔你给救得命,现在差遣我做这么点事,我一定会尽力的――再说进去之后白吃饭不算还有钱拿呢。山庄里给得钱粮听说很多呢。” “呵呵,话是这么说。”郝元停住了碗筷,“不过山庄里可不是个善地,你进去之后,先不说要冒风险,就是平日里和坐监一般,动辄得咎,少不了要经常挨打受罚。” “这我都不怕――没那么金贵,挨打受气我也不在乎,咱们在外面也不是享福。再说这是为了郝叔您。” 郝元笑了起来。贾乐大约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脸上顿时染了红,忸怩道,“我知道,郝叔你和我说过,这不是为了谁,是为了大家。” “这就对了。”郝元说道,“我知道,你和你爹娘都是念了我的好处才愿意去得。可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 “记得。”贾乐想了想,“不讲个人恩怨,要给穷人办事,要为穷人出气。” “你既然要去山庄,我也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你这次去给郝叔办事,就是给这杭州的百姓出气,给南下洼的大伙出气――你还记得郝叔和你讲过的:后面住的曾阿庆一家为什么会自尽么?” “记得。”贾乐面色凝重,眼圈有点微微发红――出事之后她也跑去看过热闹,看到曾家一直追着她叫姐姐玩耍的小男孩被抬出来的时候,她跑回家去大哭一场,“因为丝价跌了――都是赵老爷从中捣鬼。” “赵老爷为了一己之利,不惜祸害千千万万的百姓,南下洼只有一个曾阿庆,可是出了南下洼,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呢。”郝元正色道,“我们要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郝叔,我明白!”贾乐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到紧要关头也绝不会脚软的。” “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你做,你只要先混进凤凰山庄里就是。以后的事情,我会派人告诉你的。”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又回到桌子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听好了……” 西华自从挨了打,一时间行动不便,只能卧床休息。第二天陆续来了几个人看望,即有平日里和她关系好得,也有延和等人是出于同学的情谊。西华照着赵引弓的吩咐,一概木着脸不怎么说话,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来看望她的人知道她一贯心高气傲,也不计较。 黄香是第二天傍晚才来看她的――她的位份卑微,不敢抢这个头。眼见着西华卧在床榻上,不觉已经落下泪来,将随身带来的篮子放在桌子上。 “西华姑娘,你受苦了。”她说出一句,大约是触动了自己的情怀,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涌出来,下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黄嫂子,你坐吧。”西华眼见着一整天来得都是熟人,却没半个人露出口风来,暗暗有些发急,眼见终于来了一个自己平日里关系一般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她做事极认真,原本昨日用了药,身上已经不那么痛楚了,这会又做出一副痛苦难挨的模样。 “昨天都是我连累了你,害你被革了一个月的钱米……” “您可千万被这么说。”黄香抹着眼泪说,“我们在缫丝厂受得苦,山庄里也算是头一份了。除了西华姑娘您之外,还没第二个有头脸的人为咱们说话,就冲着这个,别说被少拿一个月的钱米,就是替您挨上六十板子我都是情愿的。”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从篮子里拿出几样物件:“这是我们厂里的女工们合伙买得,不是什么好物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你们我知道,都是家累重,图缫丝厂给得月钱高才去的,我怎么能收你们的东西?断然使不得。” “你不收,咱们心里更过意不去。”黄香说道,“昨日蔡管家已经说了,厂里要改成三班了,每班少上二个时辰。大伙都说是西华姑娘您拼了命才换来的,您就是我们的恩人……”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西华的心情却很是复杂:她替缫丝厂的女工出来说话不过一时出于义愤,并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对此这么感激涕零。 虽然她一再婉拒,还是拗不过黄香的坚持,只得把东西收下了。 黄香见她收下了东西,这才提出说自家有个本地远房亲戚,日子过得艰难,打算让女儿进山庄来当差。因为孩子年龄小,又不愿意卖绝身子,照山庄里的规矩,不卖身的进来当差的算雇工,只能在慈惠堂里当个杂役什么的,跑跑腿。所以想请西华帮个忙,弄到能学点东西地方。 西华心头一震,心道莫非这黄香就是内奸?! 她的脸色略略有些变化,黄香已经察觉到了。她勉强笑道:“我也知道这事难办……” “不是难办。”西华这会已经想明白,眼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内奸,只有顺其自然才能揪出狐狸尾巴来。当下苦笑道,“黄嫂子,我自己还是待罪之身,不知道能起来之后老爷会怎么发落。若是还是当原来的差使,那女孩子就调到我身边做学馆的杂役吧。跟着我,至少能学着认几个字,还能学些女红手艺。” 黄香喜得福了一福:“老爷待您没说得!你明个身子好了,必然还是原来那样。” 西华问道:“那女孩子叫什么?” “回姑娘的话:她姓贾,行三。您叫她小三娘就是了。” 黄香回到宿舍下处,她是有男人的,所以在山庄里分到单独一间屋子。房间里,有个女人正在等她。等她的女人叫汪荣儿,是山庄里的仆妇。 “黄嫂子,怎么样?”见到黄香来,她急切的问道。 “都妥了。”黄香拿起桌上的砂茶壶,满满的倒了一碗粗茶,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西华姑娘答应把你家外甥女调到她的学馆里去了。”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汪荣儿喜上眉梢,连着福了几福,从腰里掏出几张流通券塞到太手里,“黄嫂子就是能干。” “还不是托了西华姑娘的福!”黄香“笑纳”了几张流通券,想到这次虽然被革了一个月的钱米,但是最后老爷减了丝厂的工时,西华姑娘也对自己另眼相看,堪称是因祸得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节 义塾 汪荣儿是苟承绚交给郝元的山庄里的一个内线,郝元给她的指示很简单:设法把贾乐安插到西华身边去。 西华是“苦肉计”里的黄盖,这是郝元已经判断无误的。但是他从收集到的种种情报来看,西华依然有被策反的潜力。而贾乐就是他如此行事的第一步棋。 贾乐是个小女孩子,虽然对他够忠心,但是她的时间太短,年龄也太小,不可能潜移默化。因而他赋予贾乐的任务只是设法将西华诱来和他见面,策反西华的工作由他亲自来做。 他十分肯定,赵引弓现在急于要追查幕后黑手,很可能会指示西华不顾一切的吞下这个香饵。 “我一个新进来的小孩子,很难吧。” “不要紧,你照我的吩咐做,西华一定会答应。”郝元胸有成竹。 “好,我听郝叔你的。”贾乐坚定的点点头,然而她马上又不放心起来了,“真得行吗?” “肯定没问题。” 郝元心想,其实贾乐的透明的。大约西华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否则如何会轻易答应把她安置到学堂?只要贾乐一开口,赵引弓也会马上知道。不过这不要紧,只要贾乐做出要劝诱她的样子,她就会答应――不然她这苦肉计的戏码还怎么演下去? 贾乐就是蒋干,配合着赵老爷演苦肉计,但是他郝元可不是曹操。 贾乐进山庄没费什么事情――凤凰山庄尽管不缺劳动力,但是赵引弓从后世的经验看,还是应该适当的分润一些利益给当地百姓,不宜一切都自己操办。所以也雇佣一些本地人做工。 凤凰山庄雇佣了不少本地百姓,审查也不严格,有商铺或者牌甲作保就行。所有“雇劳”都得在山庄内过夜――住在山下难民营的宿舍里。这主要是处于卫生考虑,雇劳也要经过净化处理,虽然无需剃头,但是洗澡发衣服这些流程是一样的。如果每日往返,很可能会把外面的寄生虫带入营地。 不过这些本地的雇佣工人只能在山下的慈惠堂当差,不能上山,也不能进入山下的“禁区”,只有极少数专业“把式”和匠人可以凭借牌子进入禁区工作。 贾乐在雇契上画了押,被带进去净化――洗澡换衣。为了防止有骇物议,雇工在这里的净化是不剃头的。 洗澡过后,照例发给由里到外的全套衣服,连替换的都有。 “这些衣服是老爷赏给你们的,”带她来的仆妇说,“做满一年这些衣服就是你的了,要是做不满就要辞工,衣服钱要从你的工钱里要扣回来的。” “知道了,妈妈。” “衣服记得要勤换勤洗,经常要洗澡洗头,还有剪指甲――老爷最讨厌不洁净之人。每天都有人要检查。若是三次得差就要扣钱,你可仔细了!”领她进来的仆妇是个连山上都去不了的五等仆役,但是在新来的雇工面前还是很威风的。 “是,谢谢妈妈提醒。” 慈惠堂的面积很大,仆妇领着她穿过夹道,贾乐只见这难民营的围墙多用竹篱笆,透过篱笆的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是一排排看上去有些简陋的房屋,有的是竹篾墙有的是木板墙,只要墙基是砖石的。屋顶却又有瓦片覆盖。 房屋虽然简陋不过却没有贫民窟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臭气熏天的模样。一片空地上打着许多木桩,拉着绳子,整排的挂着晾晒的衣服被单,整整齐齐的。院子里正在做活走动的人也穿得干净整齐,竟比南下洼的人还要整齐干净几分。虽然院子里有不少人在忙碌,却没有喧哗打闹说笑的声音,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晾晒的衣物发出的簌簌声。 “这儿就是慈惠堂的济贫所了。”仆妇见她对此很感兴趣,指点着说道,“这里是南一所,往北面过去还有二所、三所……分南北八所。” “这么多,都有人住着吗?”贾乐由衷的疑问道。 “当然有人住,一所就是一千人的住处。基本都住满了。你说说看这里有多少人吧!”仆妇有些骄傲的说道,“不光是这南北八所,里面还有清节堂、抚孤院……小二万人都靠着老爷的善心才能存活呢。” 贾乐虽然早就被郝元“教育”过,赵引弓是“伪善”的恶人,但是亲眼见到这里的秩序井井有条,一片安宁祥和之景,不免有些疑惑。 贾乐被领着,一直走到了将近山脚的地方,这里又是一个大院,同样是成排的房屋。 “这里是慈惠堂的义塾,你以后就在这里当差。”仆妇说着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西华姑娘!西华姑娘!” “什么事?” 门帘一挑,从第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衣服头发一丝不乱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张面孔很是严肃。贾乐知道这大约就是西华了,赶紧垂手站在仆妇身后。 “西华姑娘,这就是汪家嫂子荐来得贾乐……”仆妇满脸堆笑,躬身说着。 贾乐很是机伶,立刻上来福了一福:“姐姐万福。” 西华点了点头:“你就是贾乐了?” “是,奴婢就是。” “认字么?” “能读三字经,不会写……” “算不错了。”西华点了点头,“你就住到东六屋去。放下东西来我这里。有的是活给你干。” 从这天起,贾乐就在慈惠堂的义塾里当差了。这里的义塾虽然明面上采取的还是传统的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传统童蒙课本,实际是按照临高的扫盲教育方式进行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待转运的阶段里给难民儿童一点基本的读写算能力,另外也教给收容来的孤儿一点“规矩”。 贾乐的工作很杂,几乎是什么都做。这么多的孩子被收容在慈惠堂里,让贾乐十分惊讶:每个孩子看上去都吃得饱,穿得好,脸上手上全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也没有穷孩子们身上常见的各种寄生虫和脓疮。他们休憩的时候在空场上奔跑游戏的时候那种快乐健康的脸色,她在南下洼从来没见到过的。 他们住得二十个人一间的屋子全是干干净净的双层床铺,一人一张铺,每个人都有睡觉的席子、枕头,还有被子。贾乐活了十二年,还从来没有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她总是和姐妹合用一条的,至于枕头,那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吃饭也是出奇的好,这里的孩子每天都是三顿饭,大米和杂粮管饱,顿顿有蔬菜,五天见一次荤腥。就这伙食,别说是南下洼,就是整个杭州城的老百姓也没几个能像这样吃得。难怪汪大嫂说过,街上的难民乞儿,只要给慈惠堂收去了,那就是上了天堂了。 这可不是一个二个孩子,是几百个!贾乐暗暗咋舌,这赵老爷有多少钱啊!虽说慈惠堂有好些个善董,但是大家都知道这里是赵老爷主导的,显见是他出钱最多。 这倒让贾乐有点弄不懂了,赵老爷办这么大的善事图什么?郝叔说过,有些恶人行善要么是求得心安,要么是迷惑世人,不让世人看清他们作恶的真面目。但是,在贾乐有限的认知了,这样撒把土迷人眼的事情好像用不着做得这么大――有钱人要行善积德博取虚名,花钱少名声大的办法多得去了,何必搞善堂这样常年要花钱的事情?何况这善堂的规模又如此之大!贾乐虽然没什么经济头脑,也知道这里一天花销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够干上一辈子活了。 虽然疑惑重重,贾乐还是克勤克俭的在义塾里做了起来。她本就是怀着目的而来,自然做事分外殷勤。慈惠堂的管理模式虽然严格,但是元老院的管理体制下,“多劳多得”和“大致保证公平”这二点还是有保证的。只要用心认真做事的人,都不会吃亏。因而贾乐的工作积极性很快就被调动起来了。她做事能干,又人小嘴甜,很快就在这里结下了好人缘。 然而,她的关键性的目的,接触西华的事情一直不怎么成功,西华的事情很多,几乎没空暇时间容她接近,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也没有借口到她屋子里去说话。 郝叔可明明说过:就算自己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自己的,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在焦虑间,这一日晚上她交了班,吃过晚饭,打了热水正要洗漱,忽然来了一个仆妇,要她立刻去见西华。 “是,我这就来。”贾乐心中一动,心脏顿时砰砰的跳动起来。不知道西华突然叫她有什么事情?不管什么事情,这倒是个和她独处的大好机会。想着草草擦了把脸,又将头发理了理,检点了下身上的衣服,出了宿舍往西华的宿舍而去。 西华就住在义塾的管事房小院。管事房是个单独的院落,晚上只有西华和几个管事仆妇住在里面,十分安静。西华作为老爷身边的侧用人,独自占用着后厢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节 面对面 贾乐站在后厢房的门口,深吸几口气,让砰砰乱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她想起郝元对她说过,西华的态度很可能会十分复杂,也有可能知道自己是派来游说她的人。 “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怕,记住我和你说过得话:她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这样真得行吗?贾乐暗暗疑惑。不过,她完全信得过“郝叔”。心情略一平静,一边挑起了门帘一边大声说道: “奴婢贾乐来了。” “进来吧。” “是。”她赶紧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后厢房不大,布置的亦很简单。西华正坐在一张炕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账本,炕几上堆得全是各种簿册。 “你坐吧。”西华的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刚洗过澡,身上的衣服却还和白天一样,一丝不乱。 “奴婢不敢。”贾乐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西华的眼皮一抬,掠过贾乐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她年龄虽小,却一直是赵引弓的“侧用人”,从山庄一建立到现在,一直“管家”级人员,手握赏罚之权,而且为人处世一丝不苟,自然养成了一种威压之势,就是比她大几十岁的仆妇们,被她一个眼神扫过都会腿肚子转筋。 西华放下账本,端起盖碗,轻轻喝了一口茶:“你是哪里人?” “奴婢是本地人,家就住在南下洼。离此地不算远。”贾乐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卖点心的。” “你怎么识字的,念过书?” 贾乐加倍了小心:“奴婢算哪牌名上的人物,哪敢说念过书。邻居有念私塾的孩子,奴婢胡乱跟着他们学得。” “南下洼那地方还有孩子念书?你当我是外府人?”西华冷笑一声,“念得是哪间私塾,塾师是谁?每年的束脩几何?” 这几问一句连着一句,全是毫不留情的驳斥:南下洼那地方,是杭州赤贫百姓的聚居之所,根本就不可能有私塾――南下洼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念书的,时刻都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的。 “回姐姐的话,南下洼如今住着个读书人,自己办了一个义塾,教孩子们念书,不要束脩。此事奴婢不敢撒谎。”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的义人?!”西华冷笑道。 “回禀姐姐,姐姐当初也是受过苦遭过难的,得了赵老爷相救才脱困。如何这位先生做不得义人?莫非有钱有势之人才能做义人么?” 西华一怔,在山庄里,除了赵引弓,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说话如此之“冲”,就算是奉华这样 “一人之下”,和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而且这番话说得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洞,竟很难驳斥。 她放下茶盏,默默的上下打量了贾乐几回,说道:“你倒是牙尖嘴利。” “不敢。”贾乐退后一步,福了一福,“还请姐姐恕罪。” “你能说会说又如何。”西华淡淡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汪荣儿是什么人,她一个吃里扒外的货,骨头软几鞭子一抽就什么说了……” 贾乐心中暗暗发怵,虽然郝元和她说过:她的身份很可能对方早就知晓,但是就这样当面被揭出来,还是如同雷霆一击一般,几乎令她站不住脚。 南下洼附近经常有帮派暗斗杀人。捉到了内奸打个半死装到麻袋里就直接丢江里去。贾乐不止一次的听说过。 这赵老爷虽然不是城狐社鼠,但是以他的权势,暗地里弄死她这么一个小女孩子真如碾死只蚂蚁还容易。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谁叫你来得,叫你来做什么。”西华慢悠悠的说,“这我这里一切好说。只要老实说,保你安然无事。要是不老实,我把你往管事房里一交,板子和拶指可不是你这个小孩子吃得消的。” 这些话句句都直慑心魄,若非郝元给她做过功课,贾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求饶了。 何况,她现在又多了一种胆气:她这是为穷人做事,为了给穷人报仇雪恨。所以心里一点都不慌乱。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这是唬人,”她想,“郝叔说得对: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真要严刑拷问自己,何必对自己说这些废话?”想到这里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外面都知道凤凰山庄赵老爷做天大的善事,想不到内里还有私设公堂之举。”她语带嘲讽,“管事房里的板子奴婢自然是吃不消的。奴婢打小虽然是贫寒人家里长大,也挨过爹妈的打。不过毛竹板子还没挨过……” 西华知道她语中带刺,有心要激怒自己,并不动容,淡然道:“主打奴不羞。他心里不快,拿我出气都是应该得。” “姐姐说得是。”贾乐到底年纪小,见她毫不受激,不觉有些无措。不过她牢记郝元的话:一动不如一静,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等别人先动。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说谁让你来得喽?”西华舒展了下腿,悠悠说道。 贾乐灵机一动,赶紧贴上去双膝跪下,给她捶起腿来,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姐姐要问,奴婢敢不说么。只是说了姐姐要禀告老爷去拿人么?” “这事轮得到你问么” “是,奴婢多嘴了。”贾乐低头道,“要说派我来得人,也很想见姐姐一面呢。” 西华嘴角微微一扬:“我有什么好见的。” “那人说了:姐姐可是一位奇女子呢。” “嘿呦。”西华不由得笑出了声,“一顿板子打出个奇女子来,这打挨得值!” “姐姐说哪里的话,”贾乐知道她已经有所动,按照郝元的吩咐,不急不躁的,徐徐说道,“姐姐这次遭罪,是出于义――不是小仁小义,是大仁大义……” 西华一怔:“他真这么说得?”这话太奇了,居然和老爷说得一模一样! 贾乐知道话说得已经入港,点头肯定道:“正是!” 西华的心绪有些乱了,她怔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先回去吧。” “是。”贾乐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小声道,“姐姐莫要叫人拿我,奴婢身子弱,受不起家法拷问……” “多嘴。”西华把身子往后面一靠,“你自去就是。” “谢姐姐恩典。”她站起来身来,悄然无声的又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赵引弓在一间小屋子里听完了西华的汇报,沉默了许久。对方派来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多少让他有些意外,这使得他原本简单的计划出了点纰漏。 在他的原方案里,对方必然会派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潜入山庄来说服西华充当内应――说不定还会许以重利。那么只要让西华虚与委蛇的保持接触,再派人盯住这个人,很容易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幕后的黑手。 赵引弓相信这次要对付他的黑手绝非一股小势力,从米骚动开始,到各种童谣、揭帖,都说明对方的财力和执行力很强。如果不能乘这次机会将其消灭,未来后患无穷――元老院的军队天知道还要几年才会登陆上海。 然而对方却只派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子来――当然在本时空,十二岁的女孩子也不算小了,可这毕竟只是个孩子,绝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难道对方另有图谋?还是认为西华的价值不大,不值得派出重要人物来策反?赵引弓原本胸有成竹,这会却有乱了方寸的感觉。 若是现在就严刑拷问贾乐,自然能问出点什么来,但是价值不会太大。 “你先答应她见面就是。”赵引弓说道,“看她如何安排。” “是,奴婢知道了。”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赵引弓有些忧心忡忡,“敌人看起来嗅到了什么。你不要答应的太痛快,这伙人是老狐狸,一定会考验你是否真心投靠。你先去吧,好好休息。我会派人盯着贾乐的。” 西华退出去之后,赵引弓又叫来了赵通。 “贾乐的底子查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还真不好查!”赵通眉头微皱,“她自己报说家在南下洼。那鬼地方是本地穷得出名的下只角。等闲根本没外人进去!里面的人彼此都认识,外人不管是化妆成小贩、乞丐还是走方郎中,都瞒不住人。我派去几个人,连和人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打听到她爹是在西湖边卖藕粉圆子的,就派人在外面盯着,看到有卖藕粉圆子的人出来就盯住,这才找到她爹。再派人在西湖边的小贩里打听,总算知道贾乐的确是他女儿――原来是叫小三娘的,他们一家确实住在南下洼。家里的情况和她自己在履历里写得倒是一般无二。” “这么说,她的确就是一个普通的穷人家孩子了。” “是,一点不错。” “那谁叫她念书的?这个学名又是哪里来得?” “据说是南下洼的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赵引弓的眉头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节 石翁 “既然是个穷地方,怎么会有教书先生?!”他反问道。 “依我看:若不是有人说谎,那就是这个教书先生十分可疑。很可能是幕后的一个重要人物――贾乐就是他介绍进来的。” 赵引弓的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要不要把这个教书先生抓来?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贾乐无足轻重,她的上线也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得一个牵一个才能找出幕后的黑手。 “能盯着这个教书先生么?” “难,南下洼我们一个关系也没有,派人进去根本难以获得信任……” “花钱,绑架,随便你怎么办,要尽快弄一个关系。”赵引弓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在南下洼都做什么,和哪些人接触。你尽快查清了告诉我。” “好,我这就去办。” 赵引弓看着赵通出去,沉重的喘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不安,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一直笼罩着他。 暗地里的危险,他不是没想过,但是危机迫近的紧张感却是从未有过的。 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揪出来!碎尸万段!他很恨的说道。要是有几个特侦队人员就好了。 曹光九恭恭敬敬的坐在一家行院的包间里。这种地方他来过不少次,只是都是作为陪客来得――这里的花销可不是个小数。 说是包间,其实是个小小的院子。这院子很小,却也有泉石流水的布置,墙角的一棵芭蕉,翠绿欲滴,映着如刚刚洒过水的卵石铺地,让人瞧着就满目的清爽。 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连同六攒雕漆红果盘里的六种干果零食一样,都没被碰过。墙外,隐隐约约的传来檀板歌唱之声,愈发衬得这院子里的寂寥。 帘子一挑,进来了一位中年文士,轻摇折扇。曹光九赶紧站起来见礼:“石翁……” 他心中暗暗失望,原本以为约在这样的地方,大约会是老爷亲自见他,没想到来得依旧是个师爷――老爷府上的清客。 “九兄多礼了,我们坐下谈。” “是,多谢石翁了。” 被称为石翁的文士并不急于说话,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又用了些干果零食。曹光九暗暗心焦,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毕恭毕敬的相陪。 良久,石翁才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托老爷的福,很是顺利。”曹光九当下将最近自己和苟承绚的活动一一告知,“……揭帖、童谣都已经散布出去了,最近凤凰山庄里已经加了戒备,赵引弓也不怎么出门了,大约是心里已经怕了。” 接着他有报告了郝元派人策反山庄里赵老爷的“大丫鬟”的计划。这个消息引起了石翁的兴趣。 “能办得到么?” “郝元似乎是胸有成竹。” “呵呵。”石翁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下去。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郝元此人如何?” “心思缜密,行事老辣。绝非一般人物。” “九兄,你也算一方的伏地豪杰,就看出这么点内容来?”石翁语带戏谑。 “让石翁见笑了。”曹光九赶紧抖擞精神,说道,“那就恕我斗胆放肆了……” “但说无妨。” “郝元的精明能干,自不用去说。只是以我之见:此人颇有洞若观火之能,看事看人,都有鞭辟入里之论。最要紧的厉害之处:此人不论身在何处,与何人相交,三言二语,便能让人产生好感,进而甘心受他驱使。即不用钱,亦不使法,诸人就能信他。他在南下洼不过几个月时间,已然指使其中的百姓如手足一般。” “你说得如何神乎其神,莫非他有法术?” “绝无法术。”曹光九断然否定,“他不烧香,不拜神,亦无演法之事。我曾经寻机翻过他的行李,并无出奇之处,无经文也无法器,他在南下洼也从不为人治病施药。” “这倒奇了。”石翁捻须道,“莫非行善?” “正是。不过他身上的钱财很少,除了老爷给他的银子之外,并不见他有什么其他来钱的渠道,全部拿来行善亦很有限,另外就是在南下洼办了个义塾。”曹光九说,“此人天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本事:几句话就能说到人的心坎里,讲话在理又让人熨贴。让人口服心服。” 石翁不露声色的听着,问道:“这么说来,郝元绝非池中物了?” 曹光九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经验老道,如何听不出石翁这话中的池中物是何意。不敢直接回应,半响才嚅嚅道:“不至于呗……” “九兄呀,莫非你也被他折服了不成。”石翁含笑摇头道,“这郝元的事情,我家老爷也叫人另外打听了他的言行。别得且不去说,就他这不贪财,不怕苦、不惧死,不畏权贵,深得黎庶爱戴……九兄也是读老了书的人,不会不知道这种人吧。” “是,是。”曹光九的额头上已经流下汗来。 “郝元其志非小。他现在是不成气候,若是给他成了气候,一个赵引弓又算得了什么?” “是,老爷英明。”曹光九暗暗庆幸,看样子,老爷有卸磨杀驴的意思,幸亏刚刚自己有一说一,没有在石翁面前替他多打马虎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苟承绚怎么样?”石翁忽然又问起了他。 “人很能干。虽然年轻,却很沉得住气。办事也得力。看得出经历过不少事。”曹光九一边说一边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焉知有没有人问过苟承绚同样的问题。 “然后呢――” 曹光九知道自己若是没有一点“本质”的东西说出来,石翁是绝不会满意的。 “他胸中似有极大的恨意,尤其痛恨赵引弓。不知道有无私仇?”曹光九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苟承绚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这个破靴党看人的眼光很好,第一次见到苟承绚就知道此人是受过大难吃过大苦的,心志极其坚忍。杀打不怕的广里光棍,比他这个有家有业的破靴党必然狠毒百倍。 “若非如此,我家老爷岂能用他?”石翁得意的笑了笑。 “是,是。”曹光九陪着干笑了几声,巴望着这恐怖的话题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以他的见识,深知郝元和苟承绚的可怕,他可不愿意说错了话得罪了他们。 “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只要诚信做事。把事情办好了,我家老爷少不得要重重的谢你。” “谢不敢当。”曹光九姿态放得很低,“求老爷栽培!” “好说。”石翁点点头,又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继而问起了七月半冲击凤凰山庄的准备工作。 曹光九回禀说人手已经安排妥当,他已经和十来个打社的头目打过招呼要用他们的人,下了定钱,只等七月半一起动手。 保密期间,他没有透露要对付谁,也没有告诉他们要一起动手。以免走漏风声。 “……大约可以募集七八百人,这些人都是打架斗殴的老手,足够用了。” 山庄里的人口起码也有二三万人,但是大多是难民,这些人不成组织,没有训练,手中亦无武器,形不成战力。真正需要对付的是山庄里几百家丁。 目前为止,曹光九还不知道山庄里的家丁具体数目,根据几个外围内线的报告,估计也有个三四百人顶天了。 “人够么?” “够了,这几百人是核心,外面少不得还得煽动裹挟一批人。否则势不大,闹不起规模来。” 除了打社成员之外,曹光九还准备联络张广湉,到时候发动起一批佛教徒来“卫道破魔”,此外,被揭帖煽动起来的贫民们到时候也会被引诱到山庄门口。 曹光九说到这里,迟疑了下,又说道,“只是银子不太够――” “这事老爷不是已经拨了五百两给你。你这打社的几百人每人给五钱的定钱还不够么?”石翁面露不快之色,似乎嫌他胃口太大。 曹光九当然报虚账吃空额,但是他提出银子的事情倒不是为了贪图钱财。 “石翁,你有所不知。山庄有家丁,赵引弓又是个缙绅,在打社看来那是块硬地,他们要担伤亡风险。打社的人若是到时候若没有重赏,临时鼓噪起来不肯去,十分的麻烦。” “那你的意思呢?” “请石翁转告老爷,出阵之前需有重赏。每人至少要有一两。” “想不到你们这打社也和官兵一般了。”文士笑道,“没打仗就要安家费,上阵还得开拔费。” “不敢,不敢。”曹光九赶紧辩白,“石翁你不知道打社的规矩,他们这些人黑眼珠只认白银子。若没有钱财壮胆是绝不肯动手的。” “好,就依你。到时候会备下银子的。”石翁把扇子刷得一声合上。笑道,“打破了凤凰山庄,还怕没有钱财拿?这些人,真是鼠目寸光!” “谢石翁体谅下情!另外,还请石翁转禀老爷:需要备下几条人命。” “人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节 小恩小义 “是!这次去打凤凰山庄,少不得要有死伤,养伤抚恤且不去说,想来老爷一定是有安排的,但是打死了山庄里的人,官府上面不能不有所交代。这买命的钱少不了。” 如果没有安排好顶命的人,打社这伙人亦不肯出死力的。杀人偿命,这点最基本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 “这个好说,要花多少钱?” “一个人四十两,至少要准备十条命。” 石翁似乎嫌贵:“这就要四百两银子了!” 四百两银子绝非小数,战场上战死一个兵丁,抚恤不过十两,家眷能拿到的更少。 “三十两银子一条命,十两是打点的费用。”曹光九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顶罪替杀,不但要买下人命,从县官到牢里的牢头,刑房的书办……一层层都要花钱打点,不然到时候稍一刁难,立刻就会爆出大案来。所以这笔打点费用必不可少。 “好,就依你。” 七月半未到,整个杭州城已经暗流涌动。城狐社鼠们似乎都闻到了什么味道,有的摩拳擦掌,准备着浑水摸鱼,大捞一票;有的置之事外,不愿意趟这一次的浑水。 凤凰山庄里,外松内紧。不但步斗队每天操练,日夜上双岗,在山顶还设立了瞭望塔,时刻监视周遭的动静。 赵引弓和赵通都很清楚,敌人的攻击行动很快就会发生,但是具体再哪一天,有多少人,会怎么攻击,都还是未知数。有赖于西华来查明。 然而这贾乐自从和西华接触过二三次之后,就再无动静。虽然派人秘密的日夜监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外面接触的举动。 从西华汇报的两人谈话的情况看,贾乐显然是在竭力说服西华反水当内奸。不过在谈话中从来没有涉及到当内奸的“好处”。 按照一般的规矩,要人当内奸,第一要有极大的好处,第二就得有以后的出路。但是贾乐却从未提到这二件事。 从西华的汇报中看,贾乐反而是不断的在“晓以大义”,强调赵引弓是个“祸害百姓”的“独夫民贼”。这未免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这种策反手段倒让赵引弓摸不着脑袋:这对手到底是什么路数?派个小女孩子来说这些空洞无聊的话有什么用处? 西华的确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姑娘,但是赵引弓也深信她不会被小女孩子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鹦鹉学舌一般的话语说打动。 派去打听义塾的塾师的赵通,总算通过收买和绑架威胁,查到了一点线索:那个开办义塾的教书先生名叫郝元,在南下洼已经住了有快一年了,在南下洼的民望很高。他就住在贾乐家的隔壁。平时和贾家经常来往,但也仅限于此。 这个郝元在十来天前忽然离开了南下洼,去向不明。赵通派了几个人半夜里潜入搜查他丢下的屋子,结果一无所获。赵通算了下,郝元离开南下洼的时候正好是贾乐入府的日子。显然,贾乐就是个传话人的角色,话传到了,她也就是一个弃子了。 就算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她知道的和赵通知道的东西一样。赵通便提议把贾乐秘密处决或者移送到台湾去“劳动改造”。 “还,暂时还留着她。”赵引弓摇头,“她既然来了,必然还有其他用处,绝不会就当个传话的人。我们就瞧瞧这个郝元有多大的本事。派人继续盯着她――还有西华!” “首长,接下来这个什么郝元一定会设法和西华碰头,到时候要不要抓住他?” “当然不抓。郝元依然是个走卒,受人指使奔走组织而已。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大人物,抓住了他也无大用,不过打草惊蛇而已。你盯着他,以他为线,把后面的黑手全挖出来,一网打尽,寸草不生!”赵引弓恶狠狠的说道,神情有些狂躁。这些天来他被无形的压力折磨的寝食不安,两颊消瘦,眼睛四周也黑了一圈。 他已经致电执委会,请求调动高雄的特侦队分队,准备在杭州进行一次彻底的“定点清除”行动。 “告诉西华,这些天肯定会还有人会和她见面,让她矜持点。不要很快答应。我看敌人很不简单嘞。” 这天,西华正在慈惠堂的义塾里清算账目――她不仅是抚孤院的校长,还是教师、保姆,同时也兼管后勤和财务。 “西华姑娘,茂兴号来了一位牛掌柜,说是来和您核对账目的。” “请他进来吧。”西华不以为意。马上就要七月半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三节”之一的中秋,各家铺户都要结算,人欠欠人都要清理。 茂兴号是本地的一家杂货号,专门供应凤凰山庄。慈惠堂的抚孤院在这家桑号专门立有个折子。 孩子始终是元老院最重视的人力资源,不管在哪里,对“元老院的孩子们”总是有着政策性倾斜,不管是生活待遇、卫生保健还是文化教育,享受的都是归化民中最好的一档。因而和茂兴号 在杭州虽然没有这个条件,但是抚孤院的孤儿们依然是难民中的“上等人”。开销也最大。和茂兴号的往来也很多。 “西华姑娘安好。”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人,衣着整洁,举止文雅,很象一个大铺户的“大伙”。 “好,何掌柜安好?”西华觉得来人很是陌生,不是茂兴号常来的伙计,不由得有些奇怪,“坐。” “他老人家安好。谢坐。”年轻人姿态潇洒,轻轻一撩衣襟落座。 西华正等着他对账,却见此人取出账本放到茶几上之后并不来核对,正诧异间,忽然闻听他开口道:“贾乐这孩子还合用么?” 西华顿觉心里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倒还是可用之才,就是有时候不免自作聪明。” “她毕竟是小孩,有点小聪明,不免得意忘形。多亏姑娘包涵了。”年轻人微微笑道,“久闻西华姑娘之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奉承话少说了,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在下郝元。正是贾乐的塾师。”郝元十分淡定的说道,“想必姑娘也知道我来此所为何事了。” “你要做得事情,我决计不会做。”西华面无表情,“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我知道你是个有仁义有担当的汉子,不愿你身陷其中。你快走罢。” “姑娘果然有仁义有风骨!”郝元赞叹道,“象姑娘这样的人,为赵引弓做事,那是助纣为虐。” “老爷于我有恩有义。” “此乃小恩小义。”郝元正色说道。 “小恩小义?莫非你有大恩大义于人?”西华冷笑道,一指窗外,“外面的数万难民,哪个不是仰赵老爷的恩义才能苟活于世,这许多孩子原本都是冻饿而死的,如今在这里衣食不愁,还有书念,莫非是你的恩义?” 郝元毫不生气:“在下自然没有赵老爷这等的财力。若论行善,赵老爷也算杭州,不,或许是整个江南的第一人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要我做不利于东主之事?”西华说,“这山庄是多少人衣食所在,山庄一灭,这些人从而寄托?莫非都是由你来负责么?” “在下只是小小的塾师,这等重任,自然是担当不起的。”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几万人的衣食固然要紧,赵老爷做得善事也堪称壮举,只是姑娘有没有想过,这金山银山,米山布山是从哪里来得?”郝元不慌不忙的打开扇子,轻轻的摇着,“赵老爷即不会点石成金,家里又没个聚宝盆。这钱财总不见得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这有何奇怪,老爷擅营运生发而已。” “营运生发,将本求利。这都是应有之意。只是赵老爷的营运生发,是昧着良心赚黑心钱,赚得不是银子,而是人的膏血!”郝元一改面带微笑从容淡定的模样,正色说道。他随后放低了声音,“赵引弓在杭州做了什么,是人都看得到,莫非只有姑娘看不到?”他的手一指窗外,“你只看到他收容了多少难民,活了多少饿殍。不看看他亲手让多少百姓沦为饿殍!” “一派胡言!”西华扳着面孔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我这会只要招呼一声,世上就再没有你这个人了!” “为天下穷苦人谋,郝某何惧之有?”郝元不露声色,“不过是一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皮囊而已。姑娘若要取去,郝某亦无怨言――死得其所。” 郝元拱了拱手:“西华姑娘稍安勿躁。赵引弓于您有恩不假。对于你对于这凤凰山庄里的所有人都堪称恩重如山。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凤凰山庄的几万人吃饱穿暖,是多少外面穷苦人的民脂民膏?!”他面色严肃,“你穿得衣,吃得饭,给孩子们读得书,用得纸墨……你知道有多少百姓为此卖地破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节 直斥胸中 西华一惊,虽然贾乐已经几次说老爷的钱“来得不干净”,但是贾乐是个孩子,所说的不过是鹦鹉学舌,人云亦云而已,哪里有郝元这般有理有据,逻辑严明。这番话狠狠的打中了她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深究的问题:老爷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与你何干?”惊恐之下,西华不由自主的说道。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不是姓赵的老爷的天下!”郝元气势迫人,步步紧逼“没有百姓的耕种织布,天下人的吃穿从而而来?这都是千万黎民的膏血。我等即是黎庶,就与我有关!” “你疯了!”西华已经忘记自己应该有的态度,那就是徐徐转变态度,慢慢的表示自己接受郝元的看法,没想到对方的言辞如暴风疾雨一般,冲击的她的思维摇摇欲坠,她到底只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郝元冷冷一笑:“我疯了没有,日后自有分晓。”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西华姑娘,你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我又听说你当初挺身而出的义举,知道你是个有仁有义的奇女子。所以今日才特意亲自登门造访。若你真要郝某的人头,郝某也也绝不怨恨于你。” 西华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郝元正色道:“西华姑娘……” 赵引弓眉头一挑,皱眉道:“他真这么说得?” “是,奴婢不敢妄言。”西华站在他面前,似乎有些惊魂未定。 这孩子还是太嫩了,赵引弓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 不过,今天西华向他报告的内容却令他暗暗吃惊:这郝元是什么人?这套言辞在近代社会当然不值一提,但在17世纪的大明绝非一般的文人所能归纳――起码也得是黄宗羲一类的宗师。 这会的黄宗羲还是个少年人,他的理论要到中年反清失败,潜心著述的时候才渐次成型。这郝元难道是某个不知名的天才么?他对郝元的兴趣愈发浓厚。 出来的说客就这么厉害,背后的人物不知道有多么强大。赵引弓的背上不由得出了层冷汗。看来自己的面对的危机远比估计的要大。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来。这个郝元绝非对方首领手下的小人物,若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一网打尽也不是难事。 “你可以答应他,徐徐图之。”赵引弓关照西华,“你现在做得很好。” “是,谢老爷。” “你要用心去做,山庄上下的安危,就寄于你一身了。你要好自为之。不可辜负了我的信托。” “是,奴婢定当不辱使命。”西华低下头,小声说道。 “首长,”赵通待到西华退了出去,这才悄悄的从另一扇小门进来,“派去盯郝元的人被截了!” “被截了?!”赵引弓不觉眼皮一跳,他手下的秘密系统虽然不能和临高的相比,但是也算是精兵强将,还从来没有吃过瘪。 “没错,是同行!”赵通的神色也很紧张,“看样子,是京师几个镖局的人!” 赵通手下的人大多是起威镖局系统的人。虽然镖局经营南北不同,但是基本的模式,行事手法并无不同 赵引弓木着脸不说话,京师的镖局的人!事情似乎愈发复杂了,对手手下既然有京师镖局的人在保驾护航,说明对头很可能是来自京师的大佬。 莫非是某些朝中大佬?或者是无法无天的皇亲人家?但是这样暗中的阴谋,图得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要逼迫自己把产业投献,那么应该和当初广州站那样,先礼后兵。况且他们这些人赵引弓多少有点了解,那就是多半对自己的权势十分自信,对他这么个小小的秀才公,完全用不到这么复杂的阴谋诡计。 西华退了出去,一夜未曾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郝元的音容笑貌,似乎他还在自己眼前侃侃而谈。第二天一早醒来,身体困乏的不行,但是山庄里的事情一天也不能拉下,又支撑着身子起来做事去了。 这样过了几日,这一日,她正在义塾的工地上巡视新得教室的工程进度。她这几日一直为自己的任务心烦意乱,郝元的话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她的心头袅绕。一面,却又是赵引弓的“维护山庄的重任”。 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不起赵引弓了,因而郝元和她说得最后一段关于穷人为何受穷的话语,她没有说给赵引弓听――郝元临走的时候特意对她说了一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从这句话里,她直觉的感到郝元其实知道她是个诱饵。然而,明知自己是个诱饵,还能偏向虎山行的来到山庄里说服她,让她也多了几分感动。 两者搅合在一起,让她日夜寝食难安,原本每次见到慈惠堂收容的难民、难童衣食有着的那份自豪感也完全不见了。 西华沿着工地走了一圈,她的身份不比常人,现场的难民劳工们一个个都自动分开,带着敬畏和感激的神情看着她,这让她的心情愈发混乱。 好不容易走完,便在距离工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坐下,喝口茶顶顶神。忽然见郝元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他依然是那天的打扮,大商铺的大伙打扮。 “西华姑娘一向安好?” “好。”西华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她现在即有点怕有有点想见这个男人。 想到他能为自己甘冒奇险,屡次来会。这是对自己有多看重? 想到这里,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热, “这是前些日子说得到的新货,请西华姑娘过目。”郝元的笑容和伙计们的笑容一般无二,殷勤备至。 西华接过来他递上来的货样册子,打开做出翻阅的模样,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西华姑娘不愿意我来么?” “你纵然能说出天花乱坠来,又有改变换地之能么?”西华强压心头的紧张,喝着茶问道。 “我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说的大仁大义之道,让穷人翻身的道理,不过空中楼阁,水中捞月而已。又从何谈起呢?” 郝元淡淡一笑,翻开一页:“姑娘请看这里,这草鞋是极好,价钱又便宜,正合适姑娘这里用,价格上可以再谈……” 待到靠近的人远去,郝元这才接着说道:“……天下的百姓受盘剥,非止一日,要扭转乾坤,岂是一人一世可为?”郝元的笑脸和他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昔日朱太祖起于赤贫之中,最终建立大明,然而大明与大元又有何不同?百姓一样受苦。”他曼声吟哦,“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张养浩的潼关怀古,对书香门第出身的西华来说并不陌生,当年她读到过的时候也不过是感到世事沧桑而已,然而此刻再听郝元念来,感受却已完全不同,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心里一酸,眼中已经湿润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仆役过来请示事情,西华三言两语问过,或驳或准,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已处理停当。 郝元这才继续说道: “你如今虽然锦衣玉食,在这凤凰山庄里手操大权,为赵引弓办着许多大事,看似受重用,风光无限――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能为。不要说富家千金,纵然是许多在外面奔走营生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及你的?然而你见到赵引弓依然要双膝下跪,口称奴婢……”郝元意味深长的看来她一样,“他赵引弓确实做了无数善事,活了无数性命,却要众人卖身为奴来报答他。你想想看丝厂出来的生丝每一石是多少银子,里面的女工全是山庄的奴仆,给得工银和衣食微乎其微……你说他是大仁大义,还是自私自利?” “若是他不办厂呢,不收容奴仆呢?岂不是都活活饿死?”西华微弱的抵抗着。 “没错,他是做了善事,活了无数的人的性命,但是他不是为了仁义而行善,只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好比做买卖,大家是卖,他赵引弓买。只不过他赵老爷是大户,怎么卖,卖多少钱都是他说了算而已。谁要是不肯卖,就活活饿死他。” 西华的面孔变得呆滞起来,郝元乘热打铁:“丝厂里的刘丫儿,你是知道的。” “知道,很苦的一个孩子。家里的地给债主收去了,走投无路全家自尽,就她一个人被邻居救下来,才送到这里来得。” “刘丫儿家里是蚕桑户,原本还过得,绝不至于被收地。全是因为被官府的一道和买令才弄得破产,走投无路全家自尽。你知道这和买令是谁得主意?!” 西华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赶紧撑住身体――这件事,她隐隐约约的听到过一些风声,说今年杭州府赈灾办得好,全亏了老爷作为赈荒局委员给知府大人出了主意,才筹到大笔的银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节 反间 虽然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主意,但是最近老爷突然大量养蚕,还办了缫丝厂,许许多多的蚕茧和生丝源源不绝的来到山庄。以她的聪慧,猜到其中的关联并不难。 原本这只是猜测,她亦不愿意往这方面深究。此刻从郝元口中说出来,如五雷轰顶一般。自己把这几个月的各种事情串起来一想就知道郝元绝非污蔑。 她的眼中顿时泛出泪来。郝元知道火候已到,自己毋须多言,将身一躬:“在下告退。” 这一次会面,西华虽然依旧向赵引弓做了汇报,却将很多内容隐了没有说――她说不出口,也不愿意说出口。 原本敬如父兄,尊如神明的赵引弓,虽然依旧有着温和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却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狰狞。 这样的神情变化当然瞒不过赵引弓:“你身子不舒服?” “不,”西华勉强笑道,“奴婢只是觉得这样好累,说句不恰当的话:里外不是人……” “再熬一熬,敌人很快要动手了。”赵引弓正色说,“你现在不仅是为了保护山庄的安慰,更是为了保护这山庄里的老老少少的平安。” “是,奴婢知道。”西华低头道,“奴婢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待她退了出去,赵通有些担心:“首长,西华好像有些不稳。我觉得她有些神情恍惚。” “她还是个小孩子,对手很厉害。她有点吃不住了。”赵引弓沉吟道,“这个郝元真不是一般人。事后一定要干掉他。” 赵通忍不住问道:“首长,你说这郝元是不是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赵引弓沉吟片刻:“此事如今十分微妙。不过,他肯身犯奇险进入山庄,至少说明他对西华抱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首长,这世上还有反间一说。”赵通好歹也是在政治保卫局读过几个月书的,“这郝元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我怕西华道行太浅,被他迷惑了去。” 赵引弓沉默了许多,摇头道:“不至于罢,她不会这么没良心。” 西华是受了他绝大恩典的,她父亲的丧事是他帮忙办得,她家被族人强占去的坟地也是他运作官府拿回来的,就这二条在古代社会就是无以回报的大恩了,更别说若不是他出面干涉,西华早就沦落风尘。 要是这三条大恩都不能收买人心,那这个人一定是冷酷无情到极点――西华她还是了解的,对“恩义”二字看得很重,应该不至于如此。 看到赵引弓在犹豫,赵通又说道:“首长,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 “你说得有理。”赵引弓点头,“即日起,你再加派几个人监视她,保证24小时不断人。万一有什么异动,直接向我汇报。” “是!” “还有那个贾乐和其他的奸细,也要看紧了。” “我都安排了。” “局面一波三折,局势不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其后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在工地见到郝元,郝元每次和她见面,都谈一些道理,和她讨论。不过这样的见面并不长,每次不过十几分钟。 又过了几天,贾乐给她带来了郝元想在山庄外面见她的消息。 西华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找了赵引弓报告此事。 “你去就是了,这次,他肯定会向你摊牌,不要急着答应,看看他要什么。” “是,奴婢明白。” “不用说,他必然会用极大利益诱惑于你,”赵引弓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你是个有见识的女子,明辨的了是非。你去吧。” 西华找了个借口,在管事房备了案,便要了一顶小轿出门去了。 约定的地点,就在茂兴号的一处外柜。 西华从前门进去,自然有伙计出来接待,因为来者是女子,又来了几个仆妇招呼,将她迎进了后面接待贵客的客室。 说是“室”,实际是个精致的小院子,小小的三间正房,门窗都敞开着,十分荫凉。西华出门没有排场,也不带跟包的丫鬟,只有二名轿夫和二名山庄的护卫家丁相随。这些人都被伙计另外招待到一处。 西华坐座,仆妇送水茶水点心。瞬间就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房中,望着浓荫蔽日的青石板小院。 想到一会就要见到郝元,西华的心不由得砰砰乱跳,十五年似乎从未有过。到底他这次又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她的等待没有持续多久,旁边的一扇门轻轻的打开了,郝元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儒生的青衫,带着三山冠,走路很轻,姿态潇洒。神情却比平时严肃。 西华本来已经感到惴惴不安,这时却突然又掺杂了不好意思的心情。 “我和你说的话,你想过没有?” “想过。”西华点头,她看着他,“你说得道理很透彻,很明白。原本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原来有这么多的道理。可是我还有一点疑问。” “你说罢。” “你说得很好,可是,光有道理并不能改变现实,您说对吗?” “不错。”郝元赞许的点头。 “我知道你是要对付赵老爷,可是你也说了,没有赵老爷,也有王老爷,刘老爷,就算是改朝换代,也不过换了一批赵老爷上来。无论兴亡都是百姓受苦受难。” “正是如此。” “那你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你一定听说过许多秘密帮会、教门的事情吧。这里是杭州,罗教的势力本身就很大。” “是的,听说过。” “按照这些秘密帮会和教门的做法,凡是反对官府反对大户的人都会秘密结社,建立组织,占山为王,四处建立分舵,成员们用暗号或手部的特殊动作互相打招呼。”郝元气闲神定,“但是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几个在黑暗中点亮蜡烛的人,千千万万的人都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他们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别人,更看不清脚下的道路。我们看到了,我们要点着蜡烛――纵然只是星星之火,也要为后来者照亮前行的道路!” 他的声音很低,然而语调铿锵有力:“我们这一辈子里,不可能发生什么看得见的变化。我们是死者。我们的真正生命在于将来。我们将是作为一撮尘土,几根枯骨。但是这一点点的光亮照亮的几个人,会继承我们的想法,照亮更多的人。一个人接一个人,一点亮光接一点亮光――终有一天,光明会重返大地!” 他的表情即坚定又悲伤,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这将来距现在多远,谁也不知道。也许是一百年,也许还是五百年。我们除了尽可能的把火种移植到人的心中,别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起来造反,最终也不过是换了一群赵老爷而已……” 西华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直瞪瞪的看着郝元。虽然他说得话里有许多她听不懂的地方,然而郝元的形象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高大过。 “怎么样,有些糊涂了罢?” 西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确不大明白。” 郝元又解说了十来分钟,这才很明确的告诉她,他需要她的帮助。 “你大约早就知道,我是黄盖了吧。”西华问道,心中不由得一阵轻松。 “知道。”郝元点头,“可是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才会来见你。你受苦了。” “又灌米汤了。”西华低下头莞尔一笑。 “你要是个只知道小恩小惠的普通女子,我这么会特意来见你?纵然是黄盖,蒋干也是赌了性命到江东的。” “你要我帮你什么?” “凤凰山庄的地图、家丁的布防安排,还有赵引弓平日晚上到底住在哪里。”郝元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对凤凰山庄动手了。” 西华心中一震,虽然早就知道郝元说服自己的目的,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其冲击性还是很大的。 “凤凰山庄到底也活了几万百姓。”西华犹豫起来。 “你放心,慈惠堂的难民我们秋毫无犯。要对付的只是赵老爷和他带来的狗腿子。” “可是,没了赵老爷,那些难民岂非衣食无着?” “慈惠堂的产业是能生蛋的金鸡,没了赵老爷,自然有其他人来接手经营。”郝元说道。 “那和赵老爷经营又有什么不同?这不是你说得赶走了赵老爷,又来了王老爷一个样?” “没错,就现在来说王老爷和赵老爷是一回事。”郝元正色道,“但是赵老爷毕竟与众不同。” “哪里呢?” “很多,我只问你一句:杭州城内,可有哪一家――无论是自家还是作坊的缫丝,有慈惠堂缫丝厂那般如同人间地狱的?” “没有……” “你可知道,赵老爷这家缫丝厂不过是牛刀小试。只要凤凰山庄存在一天,难民奴工们被他多剥削一天,他就还有着更多更无情的机器会投入使用。到了那个时候,他的银子就越来多。他就会愈发的无法无天,彻底剥开自己伪善的面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节 叛变 在这个时代,缫丝是没有集中化的手工工场的,生丝大多是养蚕户自养自缫,自家忙不过来的,再雇几个短工帮忙。也有直接向丝行卖茧的,但是丝行自己并不开办工场,而是采用外发给个体工匠来加工。这一模式一直要延续到20世纪初才被机器缫丝厂终结。 想慈惠堂缫丝厂这样高度专业化、组织化的丝厂在本时空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工作的紧张和环境的残酷性也不是传统手工作业可以相比的。 所以郝元的话立刻在西华心里产生了共鸣。她虽然并不负责管理丝厂,但是对丝厂的情况一清二楚。 “你愿意慈惠堂缫丝厂这样的地方在杭州,乃至整个江南遍地都是,千千万万的人都要去做着牛马一样的苦工吗?”郝元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西华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老爷他只是个秀才,我看他经常为钱财烦忧,并不是富可敌国的富豪,做不到这么大的……” 郝元摇头:“你以为赵老爷只是一个人?错了。他的身后有着一群比现在的赵老爷更狂妄,更狠毒的人。他们什么也不怕。不畏天地,不惧鬼神,连宇宙洪荒的大道都不放在眼里。为了他们的目的,无所不用之极。到了那个时候神州陆沉,就会陷入比现在更黑暗的黑夜中,而且恐怕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来!” 这番话如同铁锥子一般,深深的刺进了西华的内心深处,一想到郝元描述的可怕情景,她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正在彷徨颤抖间,感到一只温暖厚重的手轻轻的按住了她的后背,一个高大身影来到了她的身边,有个令人温暖的声音从高处落下:“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西华很快就说出了所有郝元想知道的东西。郝元原本通过山庄内的内线已经收集到了一些情报,不过那些情报都是零星的,不成系统。西华到底是赵引弓身边的主要干将,虽然有些事情不是她经管,但是身处高位,全局上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 “赵引弓平日里会在哪里过夜?”郝元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西华犹豫起来。她知道郝元的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然而不管郝元再怎么说赵引弓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魔,女人总是最为感性的。赵引弓对她已经不是简单的有恩,而是再造之恩。一想到平日里赵老爷待她的种种好处,不由得进退两难。 “你要取赵老爷的性命么?” “当然不,”郝元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取他的性命?” “那你要打听他住在何处做什么呢?毁了山庄,也就毁了他的一切,他到底还是做了许多好事的――哪怕你说是假仁假义。” “我不会取他的性命,他赵引弓不过那群狂妄的蝼蚁中的一员,我何惧之有?”郝元长笑道,“我要知道他的住处,只是要抢先一步制住他,让山庄的中枢失效。断然不会害他的性命――我知道他有大恩与你,就是为了你,也不会坏他的性命。你放心就是!” “谢郝先生。”西华忽然惊觉起来,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快半个时辰了,“我得赶回去了。” “回去之后,你准备怎么说?” 西华迟疑了下:“说你想知道一些山庄的事情。但是我还在犹豫。” “对。”郝元点头,“你这么说了,赵引弓一定会告诉你怎么来回答我,他一定已经做好了全套的东西让你到时候来交给我。” “是。” “你还要对他说:我已经许诺:事成之后给你一万两银子,让你隐姓埋名搬到另一个地方。有一位缙绅家的三公子,会娶你为妻。” “他真得这么说?”赵引弓问道。 “奴婢不敢撒谎。” “这郝元好大的口气!”赵引弓皱着眉头,一万两银子是很大的数目,这且不去说,后一个条件,一般人是根本做不到的。这郝元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势力? “奴婢也觉得他的条件开得太大,不似真得。” “现在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肯定也会说给你摘下来。”赵引弓开玩笑的说道,“咱们不说这个了,你下次就很明确的答应他好了。” “是。” “他要的情报,我也大约估计到了,”赵引弓从书桌里拿出一份手折,“你把这上面的内容告诉他就是。” 西华接过来,默默看了几遍,这套假情报编得很详细,几乎就是按照郝元的问题编得。老爷果然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只是看到最后,她不由得一怔: “老爷,您准备告诉他每晚的入寝地点?” “当然,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不一定需要你的消息他才能知道。”赵引弓说,“他一定会设法验证这些情报的真实性有多高,你告诉他就是,否则一旦他知道你给得是假情报,你必死无疑。” 西华此时心中纷乱如麻,但是不敢在面上露出半分来,只得勉强问道:“这样老爷不就身处奇险之中了?” “狡兔尚有三窟,我纵无三窟,一夜数迁还是做得到的。”赵引弓说道,“你把这些情报都告诉他。他不会就此满足的,十之八九还会要你做内应。今后恐怕还会设法和你相见。你要套清楚几点:第一,郝元的后台老板是谁?第二,他们打算采用什么手段打击山庄;第三准备在哪天发动行动?第四,参加攻击的人大概会有多少。我们的关键性的情报不要一次性给出去,要吊住胃口,这样你才有机会进入他们的会议中面对更要紧的人物。” 双方的计谋就这样一天天的运作下去,期间西华时而亲自和郝元见面,时而通过贾乐传递消息,不断的递送着各种情报,真真假假的消息来回的传递,让她这个“双面间谍”快要崩溃了。 幸好在这巨大的压力中,郝元依然保持着男人少有的温柔。虽然限于身份关系,两人很少能见面,但是不时的,郝元会让贾乐带来一些礼物,这些礼物很轻,不过是些饼饵零食,香包折扇,最值钱的也不过一副金绞丝的手镯。却让西华时刻感受到他的关怀。 相比之下,赵引弓感受到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了。外面的揭帖、童谣愈来愈多。每天,赵通的手下都把这些揭帖和童谣的材料送来供他研究。 这些揭帖童谣的内容,在赵引弓看来都是“义和拳”的套路。都是借着各路神佛来造势。但是不管后人如何嗤笑拳民的无知愚昧,他们在揭竿而起的时候爆发出来的煽动性和破坏力却横扫了华北大地。 如果这一套提前在杭州爆发,赵引弓只能指望自己这山庄是东交民巷。 西华虽然已经顺利的被对方所信任,但是一直没有特别有价值的情报。西华也没能见到比郝元更高一级的人物。从这条线上唯一得到的就是茂兴号是敌人的一个联络点。为此赵引弓特意派人调查了茂兴号的掌柜,却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知道茂兴号的财东是京城来得,至于是京城里哪一家?姓甚名谁,一概都调查不出来。 稍感欣慰的是,他利用西华这条渠道透出去的假情报足够使得敌人一旦发动起来必然会陷入被动,而且自己能够做到有备而来,不至于被突然袭击。只要自己应对得法,暴乱的时候保住山庄不成问题。 至于郝元,赵通的人不止一次的企图盯住他,但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虽然赵引弓此时并不介意使用暴力,但是自己眼下的局面已经十分被动,先动手先嗝屁――特侦队还在路上。就算特侦队到了,远程狙击掉一个郝元不成问题,但是依然找不到幕后黑手。 找不到幕后黑手,针对山庄的阴谋还是会继续执行下去。天气愈来愈热,赵引弓心里上火,嘴上生泡。 作为应变,他派出了乌龙社和粘杆处所有可用的人手,四处打探消息,同时又动员了更多的难民临时编入步斗队进行操练,又对山庄的各个进出口进行了设防,准备了拒马。山庄外围原本只有一道壕沟,现在添加了二道篱笆。庄内重要的建筑周围也修高了围墙,挖掘了壕沟。 赵引弓和山庄里的主要管事们商议,这里毕竟是府城之外,敌人不至于公然上刀枪弓箭――否则官府面上无法交代,必然大股人马用得是棍棒,少量骨干暗中带匕首短刀之类。 不利的是,他们同样不能大规模的动用冷兵器,虽然械斗都会死人,但这里不比金华、义乌等本身械斗成风的地方,动静太大难以收场。 “我们主要要对码头、丝厂和住宅本部设防。”赵引弓在地图上指点着,“这三个地方是全山庄最要紧的地方。其他地方暂且放弃就是。至于养蚕场、茶场之类的地方都在山上,也没什么大油水,敌人不会去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节 未言胜,先言败 预案是步斗队在各个要点设防,但是主力聚集在半山腰,居高临下控制局面,只要一发现哪里是敌人的主要突破口,就集中主力压过去将对方击退。 布置完毕,赵引弓叫来奉华和赵通,秘密嘱咐他们将山庄内的重要文件、金银细软、具有价值的蚕种和植物种子和义塾里准备重点培养的十多个孩子秘密送到城里完璧书坊安置。 杭州是府城,敌人不管是谁都没胆子在城里公开冲击完璧书坊――这叫“明火执仗”,在古代社会是足够砍头的重罪,一旦闹出来地方官府绝对捂不住。 “事情要尽量保密。除了你们和具体经办人之外,谁也不能知道。”赵引弓嘱咐道。 “每天山庄和书坊之间都有物品来回输送,把东西混在货物里一起送就是。”赵通说,“孩子们就直接跟着护送队伍走好了。不要紧。” 赵通又说道:“首长,你是不是也到完璧书坊去避一避?” “我走了的话,这里原本就没几个归化民,还不人心涣散,不战自乱了。使不得。”赵引弓摇头。 “首长,当初我们上课培训的时候首长一直说:未言胜,先言败。万一我们在这里顶不住,也得有个撤退的章程才是。” “你说得是。”赵引弓摸了摸额头,“我糊涂了。” 慈惠堂里的难民自然是顾不得了――人太多,组织性也较差。大乱起来根本指望不上。好在敌人对他们不感兴趣。也不会对他们下死手。至于山庄里的奴仆,这就比较要紧了。很多人现在都是熟悉一门技艺的劳动能手了。不管是采茶工人,养蚕女还是丝厂工人,都是长期培养出来的,真要死了或者散失掉了很是可惜。 但是这批人人数很多,全弄进城里根本不现实--杭州城里也没这么大地方可以安置这几千男女老幼。计算有这个地方,大规模撤退的举动也会严重动摇山庄的人心。到时候步斗队和临时编入的难民壮丁就有“被抛弃”的感觉,能否出死力应战就有很大的疑问了。 “这些人只能不动了,”赵引弓权衡再三,“动了会动摇根本。奉华,你按照技术水平的评级名册,暗中送走一部分人和他们的家眷。不超过二百人。” 奉华却说:“首长,你送走几个孩子不要紧,要送走二百多山庄里的奴仆是绝瞒不住任何人的。这里的奴仆虽然都卖了身,却不是归化民。一旦发觉了一定会动摇,敌人还没来打,我们这里就阵脚大乱了。要打我们就下决心在这里打到底!” “你说得有理!”赵引弓点头,“要打就得在这里打到底。要给大伙这个信心才行。除了那几个孩子,一个人都不要动。” 赵通也说:“我已经在码头上安排一艘小发艇的,日夜升火待发。万一事不可为,我们粘杆处全体出动,护着首长冲到码头上船就是。” 虽说把撤退行动的规模压缩到最小,但是在山庄的核心人群中这个行动是无法隐瞒的。金银细软山庄内倒是不多――山庄有杭州德隆银行作为金融支持,毋须储备大量现金。山庄里的花销全用流通劵,自然也用不着银子和铜钱。一般大额用度都是开银票出去,平日里只准备二三千两银子和几千贯铜钱作为小额支付用。这些钱赵引弓决定不动,留到紧要关头大把撒钱用。转移走得主要珠宝玉器,金银首饰和一些用来馈赠的澳洲货之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按照赵引弓按照财政口的命令秘密收兑来和对日贸易中获得的黄金。这些黄金已经累积了大约三千两,堪称是山庄里最大的一笔财富。 财政口十分注意搜集黄金――虽然临高未来的货币很可能是银本位,但是黄金作为最可靠的财政储备依然是财政口诸公孜孜以求的储备货币。 除了财物,山庄内还有许多“管控物资”,这些大多是从临高运来的仪器和设备。按照赵引弓的命令,凡是属于“一级管控物资”――包括显微镜、天平秤、温度仪之类的全部要装箱运走。其他粗笨的,在临高能够制造的设备物资则留下。 这些财宝和物资只装了二十几个箱子就完事了。反倒是档案文件数量庞大,按照政治保卫局的一人一档的要求,在山庄工作的卖身的奴仆全部有个人档案。 眼下在山庄里工作的奴仆就有二千多号人,光人事档案就能堆满一间屋子。除了这些人事档案,现代管理制度的核心之一“档案制度”也使得山庄在短时间内已经积存起了大量的档案。从蚕种场的技术档案,到管事房的奖惩记录,会议记录,工资补贴发放记录……林林总总的档案不计其数。要装箱的话,根本不是平日里往返山庄和小规模的运输队能够胜任的。 这样大规模的运输档案,反而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势必会有传说说山庄里大量的财宝被运到完璧书坊了,反而引起更大的窥觊。 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只运走一部分关键性的秘密档案和技术档案,其他档案打包之后全部移动到山庄本部仓库里――这仓库是临高来得建筑队用铁梁和本地的砖石建造,十分坚固,防火防盗。原本就是专门用来专门储存贵重财物和管控物资之用的。 “敌人能攻击我们的时间十分有限,即使他们买通了官府对此视而不见,最多也只能攻打一天时间。”赵通胸有成竹,“最不济,我们也能守住宅邸部分。” “这么一来,我得派个人坐镇完璧书坊才行,奉华,从明天起你就到那里去帮我好好看着!” “是,首长!我一定保护好元老院的财富。”奉华是临高教育出来的归化民干部,一直被灌输服从元老院命令的基本原则。说是主奴关系,实际上是现代意义上的上下级,不会有什么“恋恩”之类的做派。 “首长,我们粘杆处平日里在完璧书坊没几个人,还有就是十几个家丁了。一下运去了这么多财货,恐怕不安全。” “让乌龙社的人在书坊周围监护――乌龙社的人没有经过我们的系统改造,战斗力有限,让他们增援山庄也未必能起到大用处。只要我们转移财货的事情隐藏得好,敌人就不会冒险在城里动手――即使动手,乌龙社的人马也足够把他们打出去了。粘杆处放几个骨干,配合家丁搞好内卫就可以。” 赵通虽然觉得不是十分妥当,但是自家人马本来就少,在山庄设防已经捉襟见肘,还要分出力量去协守完璧书坊的确力有未逮。他觉得首长的分析也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蔡实我已经关照他明天起到完璧书坊去主持局面。”赵引弓说,“他是杭州土著,平日里有经常为我在杭州缙绅和官府之间奔走,人头很熟。在书坊里足以应对突发情况。书坊还是求个稳字。” 计较停当,各人分头行动。 虽然转移计划只有极少数人掌握,负责执行的人也是赵引弓挑选的极少数人员,但是打包档案和财货,转移物品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完全保密的,特别是对那些原本就接近核心的人员。 西华很快就得知了转移行动。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要紧的情报,但是她一直没有行动――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正被监视,不管这种监视是出于保护还是怀疑。自己轻举妄动一定会遭到更大的怀疑。至于贾乐,这个人实际上身份完全暴露了,郝元能够利用她,只是因为赵老爷想搞反间计罢了。自己绝不能随意去找她。 郝元已经不再山庄内露面,西华很清楚,郝元的人进攻山庄的日子就快到了。即使在山庄内,她都能感受到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空气中浓厚的硫磺味道。她的心不由得乒乓乱跳,神思也恍惚起来。 正当赵引弓等人惴惴不安之时,他一直期盼的来自高雄基地的特侦分队终于乘坐起威栈的一艘内河小货船抵达山庄。虽然来得不过区区十人,却让惶恐不安的赵引弓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可把你们盼来了。”看到穿着不大合身袍子别别扭扭走进内客厅的钱水协,赵引弓差点要哭着扑入他宽厚的怀抱,“我是望眼欲穿啊!”说着竟然哽咽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其实他和钱水协属于没什么交集的人,论交情只是见过面的点头之交。但是赵引弓长期孤悬敌后,最近又亚历山大,惶惶不可终日,看到另一个元老出现,真如见了亲人一般。 “赵皇上您就别肉麻了……”钱水协虽然在米国久了,沾染了不少蛮夷之气,但是对一个大男人的投怀送抱还是消受不起。赶紧将他轻轻推开,“你放心,弟兄们给你来站台了,有哪个不开眼的,就让他全家变成非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节 出卖 “全靠你了,这下我就安心了。” 虽然特侦队的到来对眼下山庄的局面并无大的改变,但是原先他最为担心的山庄失陷的担忧已经完全没有了。以特侦队的战力来说,将暴民的头目无声无息的击杀在数百米之外就足以产生震慑力 特侦队在对付土著的时候经常采取这种行之有效的远程消音器狙击战术,在远距离上无声无息的致人死地,其威慑力足以使最狂暴的人冷静下去,胆怯的逃走。 “你叫人拿地图来,我们具体看下怎么布置。”钱水协立刻就进入作战模式,“我还要具体探勘一下地形。” “我这里有详细的沙盘模型,你先看一看。你要看哪里,我再派人带你实地看。” “好。”钱水协对赵引弓一天到晚自吹“大宋皇室后裔”没啥好感,不过到了地方此人办事倒还干练,而且一路走来看到山庄的形势,也觉得他发展到这样实属不易。不免有些另眼相看。 第二天一早,又是普通的一个夏日早晨,山庄又按照既定的日程运转起来。多数人却发觉环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山庄里的人,即使不是核心圈子里的,这些天也从老爷和他身边的人脸上的神色中能够读出几分忧色,而且这些天外面的谣言沸沸扬汤,一派山雨欲来的模样。早有人感觉不妙。在这里做长工短工的,都赶紧提前结了账辞工。就是卖绝了身子的,只要在本地有家有亲戚能投靠的,也纷纷请假,推说“有事”要回去“瞧瞧”。 多数人是无处可去的,只能在惴惴不安中度日。山庄内的谣言也四起,连续多日动员丁壮挖掘壕沟和建篱笆,似乎也证明谣言非虚。虽然粘杆处处置及时,抓得抓打得打,很快把流言压制下去了,但是谣言依然在暗中传播。 西华心中暗暗高兴――看这样子,凤凰山庄不堪一击。 然而今天一早,气氛却完全变了过来,她见到的奉华、赵通几个老爷最心腹之人,虽然照旧是平常的面孔,但是眉眼间却透出喜色来,特别是奉华嘴角也透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上位者的喜怒哀乐往往会影响到下位者。接下来的山庄内的各层管事的,一个个眉宇之间的凝重不安之色也渐渐消失了。进而连的原本人心惶惶的山庄大众竟也有了莫名其妙的安定感。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西华极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猜出了背后的原因。 不过,自己没有知道这一切,说明这事情极机密,连她这样的“核心圈子”的人都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又是一阵强烈的不甘――虽然已经下决心背叛赵引弓,但是发觉自己早就不被信任,失落感依然十分强烈。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山庄的高层忽然之间如获重释? 怀着这样的好奇,兼而搜集更多有用的情报给郝元的想法,她开始找机会打听。 不过,她是懂规矩的。不该问的事情不问,这是山庄的“铁律”,尤其是能够在赵引弓身边做事的人,在这条上没有犯第二次错的机会。所以她绝不能开口问一个字――只要问了,自己就会立刻暴露。 西华只是积极的做事,仔细的听着看着每一个细节。冀图从中发现什么。 然而她的职责主要在慈惠堂,除了有事要办和每天晚上例行要到山庄里向赵引弓报告工作之外,踏足山庄内部的机会和时间都很有限,等闲打听不出什么内容来。 考虑再三,她决定主动出击。正好贾乐也暗中传递消息为给她,要她去参加“会议。”她便以这个为借口,主动找赵引弓“汇报”。 赵引弓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有些兴奋,“看来你已经被他们视为自己人了。” “是,奴婢也这么觉得。” “这几天外面气氛愈来愈紧张,绝没有平白无故叫你去得道理,”赵引弓说道,“这次会议大约就是要商议动手的事情了!” “你去就是。” “要是他们问起庄子里如今怎么样,奴婢如何回答?” “你就说山庄里人心惶惶就是。”赵引弓面露得意之色,“让他们大胆来攻!” 西华心一沉,已经知道赵引弓必然是从临高那边得了强援,这强援强到什么程度只要看赵引弓前后判若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了。 “恭喜老爷了,这是叫他们主动来作死。” “呵呵,你真聪明!”赵引弓满心欢喜,哪里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这少女的试探,“你好好的去作罢。” 西华得了这个机会,立刻和贾乐联系,要她安排和郝元见面。 大约是事情已经迫近的关系,她第二天就见到了郝元。 “……事情就是这样。”西华急匆匆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原先山庄正在不断转运财货和文件到城内的完璧书坊,赵引弓一伙人也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昨天突然就一个个都生龙活虎起来,感觉是来了强援。” “嗯。”郝元点点了头,面沉似水,似乎这一状况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转移资产,不过是狡兔三窟之计,应在意料之中。”他起身说道,“赵引弓在江南剥削的民脂民膏,其精华大约都藏到城里去了――他倒是诡计多端,料定我们不敢在城里生事!” 言辞之中,颇多扼腕之意。 “……不过,只要能破了他的山庄,也就捣毁了他的巢穴。纵然他手中有钱,也难掀起大风浪来,江南的百姓总算能够喘过一口气来,不至于被他活活的勒逼至死了!” “只是不知道这强援到底是什么?”西华也有些惋惜,“我再设法打听打听。” “不,你不要打听了,”郝元果断的说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你身陷山庄,我没法……救你……”说到最后,已然是婉转柔肠。 西华心中犹如暖流涌过,不由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很小心的……” “不,你不要再去冒险了,你为我们走得一切已经够多了。”郝元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面色坚定,然而眼神却十分温柔,“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这一下,顿时让西华双颊飞红,这动作十分大胆唐突,按照当时的社会标准近乎“调戏”,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似乎痴醉了一般。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西华只觉得身子软如泥,又轻似纸。还想说什么话,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 “你现在处境危险。”郝元对少女的春情视而不见,笑容依然温和有礼,“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立刻就跑,不要犹豫。” “好。”西华这会已经回复过来,忆起刚才的痴态,双颊烧得厉害, “若有危险,你只要设法出了山庄,直接进城,只要进了凤山门,关厢里有一座王婆子茶社,你进去找王婆子,说‘八月十五杀鞑子’,她就会保护你的,然后你听她安排。我会在安全的地方等你。” 西华心中一热,比起赵老爷,郝元的安排正是即妥当又周全,处处为她着想。 “你回去之后,赵引弓必然会问你打听到什么消息。”郝元微微一笑,“你就告诉他,中元节那天就是我们举事之时。” “实际不是七月半,对吗?” “你问得好。”郝元点头赞许,“赵引弓肯定和你一样的想法。”他低声道,“来,我再告诉你一些由不得他不信的内容……” “……郝元的计划是水陆两路同时发动,”西华按照郝元告诉他的内容一一向赵引弓汇报。 赵引弓仔细的听着,当听到郝元除了计划除了雇佣打社,煽动本地平民之外,还勾连了张广湉,准备聘请高僧,到时候在山庄门口大放焰口,诅咒“饕餮恶魔”的时候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对自家的底细知道的还真清楚! 然而最大的杀手锏还在后面:几百个在今年的蚕桑季或者丢了地,或者家里死了人,卖了妻子儿女的人,已经被秘密集结起来,只等山庄的大门被砸开,就冲进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听说郝元那边已经事先买下几十条人命,不管是为钱而来的打手,为了破魔卫道的信徒们,还是怀着仇恨的蚕桑户,到时候下手都不会轻。 除了从陆路上来,还有水上的计划。郝元一伙人已经在城里各大纸扎店订购了大量的大号荷花灯,还有一只能够漂在水上的“大法船”。这些灯船内部都存着大量的灯油和硫磺,到时候点着了就从富春江山庄码头的上游数十丈外放流,这些灯船火光熊熊的直接撞到码头上,不说码头和船只保不住,连设在码头边的锅炉房也得连带遭殃。 这种打击虽然算不上致命,但是对山庄士气的打击很大,而且还有混乱加成的效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节 暗渡陈仓 趁着灯船撞码头,从富春江“九姓堕民”中的招募来得亡命之徒也会驾驶小船,趁乱在江岸登陆,来个水陆夹击,一举击破凤凰山庄的外围防御。 “真是其心毒也。”赵引弓不伦不类的拽了一句文,他朝着西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你做得很好,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托老爷洪福……”西华恭顺的低下了头。 “呵呵,事情结束之后,我就送你去临高进修――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吗?”赵引弓还沉浸在“一切尽在掌握”的兴奋之情中。 “谢老爷恩典。”西华跪下去磕了个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下一步就是抓捕郝元了。”赵引弓兴奋的直搓手,“西华,你要尽量保持和郝元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勾出他背后的大人物来!” “是,奴婢知道。” “赵通,让粘杆处的人继续监控在名单上的那些个内奸,看他们还有什么举动。” 赵引弓依然不忘抓“幕后黑手”,因而对内继续是“布防内控”,并不急于收网。 “是。” “你即刻亲自带人出去调查:看看西华说得是不是都是真得!” 当天晚上,赵引弓带上资料到山庄的中央指挥室来找钱水协。 “这么说敌人会在中元节发动总攻了。”钱水协听着最新的情报,目光死死的盯着沙盘。 “我有些怀疑。毕竟对这个郝元来说西华有暴露被捕的可能性。所以七月半这个日子不一定完全准确。不过其他情报我已经派人核对过,基本都是准确的,所以这个日子可能性也很大。” “你说得有道理,就算不是中元节当天,应该相差不了几天。”钱水协看着山庄,这山庄的面积太大,根本无法做到周密的防护,好在要保护的重要地点也没几个。结合明清时期械斗和群众暴乱的特点,钱水协认为敌人的进攻强度不会太大,主要还是“打砸抢烧”为目的,杀人不会很多。否则即使买有人命也不好收场。 “我看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山下的缫丝厂,山下除了难民营之外就是这个和码头设施最宏大,而且防御很有限。以暴民的组制度来说,很难想象他们能兵分几路的同时展开攻击。” 钱水协决定在缫丝厂和码头周围加强防御,包括在码头周围紧急设置铁链用来拦截河灯和法船,码头上安排几名狙击手,寻机狙杀船上的水手和“堕民”。同时配备连环艇,就是两艘小艇之间挂上铁链,万一铁链失效,二船同时开动,将河灯兜引到宽阔水域流放。 …… 西华下去休息,虽然知道郝元布在山庄内的眼线已经全部暴露,但是她现在有了“揪出幕后黑手”的任务,反而可以心安理得的接触贾乐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随着中元将临,西华的心也一天比一天的悬了起来,贾乐也不再传送什么具体的消息来了,她即担心郝元策划的行动能否,又害怕一旦山庄打破玉石俱焚:慈惠堂的几万难民,义塾里的数百难童,都是她牵挂的对象。然而她最为担心的是郝元就此销声匿迹。 对郝元的牵挂和依恋,犹如一团火一般时时刻刻的焚烧着她的心,让她寝食难安。自从父母死后,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对人牵肠挂肚过。这种初始于朦胧的好感,此刻已经化作爱慕的灼焰。 在这般的煎熬中好不容易到了农历的七月十四。这天中午她刚刚从义塾回来,却见自己屋子里的桌子上笔墨纸砚已经换了地方,这是郝元要和她会面的紧急信号。 她立刻赶去和赵引弓汇报此事:她清楚现在完全处于监视之中,要私下离开非常困难。而且自己一旦逃走,赵引弓就会知道得到的情报不真,前面所做的一番苦心布置就完全派不上用处了。 赵引弓立刻同意了她去见郝元的计划。 “我看这次是要你起内应的作用了――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就是,就是别答应的太爽快,要勉为其难。另外,要尽量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 接受了赵引弓的“指使”,西华稍稍回房准备了下――她很清楚自己这次很可能是一去不回了,钱财之类不过是身外之物,郝元又说过“会照顾她”。最要紧的是自家祖坟的一张“地契”,当初是赵引弓帮着赎回来的,花了二十六两银子。她硬是用月钱和津贴一点点的都还清了――这是她家的祖宗坟地,不能欠着别人的。 还有,就是父母的几件“遗念”了。她都一一揣入怀中,其他东西虽然也有她很喜欢的,眼下也只能毫不在意的抛弃了。 一想到自己这一走,便和这山庄的生涯一刀两断,再回想起这二年来的日日夜夜,竟又有十分的不舍。 最后,她又带了些散碎的银子――只有七八两。山庄里的奴仆到手的都是流通券,这些银子也是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攒起来的。 出得山庄,到了指点的联络地点,由专人接上小轿,在无数的小巷街道中兜转曲折,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轿子才悄悄的抬到一处陌生的宅邸之中。 宅邸看规模不大,而且形制卑小,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住宅。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参天大树,浓荫蔽日。四周极其安静,唯听长长的蝉鸣声。 与她象中不同,这里没有要发动进攻前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热闹局面,整个宅邸安静的似乎无人居住一般。 “姐姐。”她刚下轿子,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双手就扶住了她的胳膊。 声音很是熟悉,定睛一看,正是贾乐。 “你怎么也来了?”她有些吃惊 贾乐一笑:“我再不走,准备给赵老爷捉去了严刑拷打么?” “这倒也是。”看到贾乐,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这是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贾乐含笑道,“你跟我来。” 带她走过走廊,来到正院里,却见郝元正端坐在正房,一手执茶盏杯浅斟,一手拿着折扇。所有窗门都打开着,凉风习习,吹拂得一角青衫飞扬,说不出的风流飘逸。西华一时竟呆了。 看到西华,他放下茶盏,含笑起身相迎。 “你终于脱险了!” 西华掩饰的一笑:“赵老爷还指望能找出更多的线索呢。揭出幕后黑手来。” 郝元朗声而笑,笑声大得连树上的鸟雀都惊了起来。 “让他慢慢去找就。”他收住笑声,“他说得太对了!” “他是谁?”西华有些疑惑。 “没什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郝元掩饰道,“贾乐,你先带西华姑娘到她房间里安顿。弄些茶水点心……” “我不渴也不累,你就先说吧。”西华的情绪高涨,“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要我做得?” “这里是我的狡兔三窟之一。”郝元笑道,“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不管是赵老爷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找不到这里。” “其他什么人?!” “正是。”郝元点点头,“其他人”正是花钱雇佣他的“石翁”。郝元很清楚,石翁也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郝元很清楚,这种人往往视底层为蝼蚁,干了这种事之后过河拆桥,翻脸不认,甚至灭口都是可能的。自己为其“卖力”可以,“卖命”那就真得把命给“卖了”不可。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与你慢慢的讲。”郝元正色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你在完璧书坊待过很长时间,和我说说里面的情形,越详细越好!” “你要攻打的是完璧书坊?!”西华大吃一惊。 “正是。”郝元点头。 “可是,可是。”西华都语无伦次起来,无论是从赵引弓那里,还是从郝元这里,她听到的论调都是完璧书坊不会去碰――在城里这么干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不是民变械斗这么简单了。而且于情于理,官府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干涉。 郝元就是利用石翁的计划,他很清楚赵引弓在步步紧压之下会做出一样的判断而把山庄内最重要的物品全部转移完璧书坊里去--西华证明他想得没错。 因为城里是安全的,赵引弓也不会在完璧书坊里安排太多的守备力量,特别是那些能令他们一夜之间就展开眉眼的神秘力量也不会被安排到书坊里,这些力量必然会留在山庄这个各方瞩目的焦点上。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郝元表面上他孜孜不倦的勤奋工作,为攻打凤凰山庄做种种准备――这些准备并不是虚假的。实际里,他已经聚集起南下洼的自己建立的核心组织中的成员,只等凤凰山庄那边一打响,趁着各方注意力全部被凤凰山庄吸引住的功夫,果断袭击完璧书坊,夺取一部分书坊里储存的金银财宝和重要档案,然后将书坊一火焚之。 他完全相信,这个打击远比冲进凤凰山庄一场大乱斗,烧毁几座丝厂碾米厂之类的设施更能令赵引弓痛心疾首。(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节 师徒 即使在石翁那里,他也交代的过去。石翁的想法他很清楚,冲击凤凰山庄,烧丝厂,砸住宅都是假――石翁甚至很明确的告诉曹光九,丝厂之类的只要象征性的破坏一下就可以,千万不要付之一炬,至于山上的宅邸也尽量不要破坏。反倒是大家都觉得不要紧的慈惠堂才是攻击的重点:石翁的目的是最大程度的造成流血――所以还策划了火烧慈惠堂的行动。 只要死得人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缙绅们也会即刻和他划清界限,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有多强大,亦不会替他出头,他赵引弓也就不可能在杭州继续立足下去。石翁的主子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事成之后,他郝元还能不能继续为石翁“效劳”,这是很难说的一件事。郝元对这些缙绅大户有着清醒的认识。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大屠杀的时候,他的父亲正在马尼拉作为一家缙绅的代理商经商,当时已有风声说西班牙人即将对华人不利,他父亲回国结账交款的时候禀明东主,想结束马尼拉的生意,却被对方严词拒绝,只能重返马尼拉,结果在1603年的马尼拉屠杀中全家被杀,连尸身都找不到。 郝元当时还在襁褓之中,混乱中被他的土人保姆带到多明我会的教堂内避难,躲过一劫。后来被教堂收养直到成年。 虽然受欧洲传教士的教育长大,郝元也受了洗礼,接受了多年的宗教神学教育。但是他却没有象其他被教会养育长大的孤儿那样笃信教义。多明我会的神父,抱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中国传教的目的,请了一个中国读书人,让他在西班牙语之外又学会了自己的母语。 因为土人保姆的关系,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凶残跋扈,他耳渲目染了许多,对教会的正义第一次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既然西班牙国王是受教皇的承认,统治半个地球的“天主教国王”,那么他们如此凶残贪婪的作为,哪里还有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应有品质呢? 这些从卡斯蒂利亚远道而来的西班牙人不但毫无“拯救迷途的羔羊”的觉悟,反倒把奴役、剥削和掠夺视为理所当然,这样的人也配作为“主的信徒”吗? 已经成为多明我会见习修士的郝元在虔诚的教士生活背后,怀疑的种子不可遏制的生长着。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来回答自己的疑惑。教会的藏书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甚至冒着被革除教门,送交西班牙人也闻风色变宗教裁判所的危险,潜入过教会的禁书图书馆,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从捕获的英国、荷兰船上收缴来得和企图潜入西班牙殖民地传教的“异端”手中缴获的“禁书”。 “禁书”打开了他的视野,也摧毁了他的信仰。郝元变得更加“虔诚”了――这是内心的恐惧做出的竭力掩饰。没人料到,这个虔诚的华人见习教士已经成了马尼拉最大的一个异端。 终于到了禁书也难以满足他的地步――殖民地教会的藏书是有限的,虽然以他身份,可以很方便的出入马尼拉的达官贵人,富商豪门的官邸,但是这些人都是怀着发财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的,自然也不会带着大量的藏书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于是,他开始寻找其他的图书来源。 马尼拉当时已经有了采用“德国式”印刷的作坊,但是这个作坊主要为总督服务,印刷各种条令、公告和法律文书,即使印刷一些书籍也是《圣经》、《航海指南》之类的大众读物,找不到他需要的书籍。 借助教会的力量和他的修士身份,他能随意前往华人和土著的生活区活动。他开始以传教的名义出入涧内,悄悄的搜集书籍,悄悄的带回自己的静室阅读。这些书籍让他重新接触了中国的社会和文化――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父母之邦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在传教士和土人保姆的口中,中国就是一个充满了阳光和黄金的理想国度。 然而在涧内中国区的活动,很快就让他的这种幻想破灭了。从马尼拉生活的华人口中他知道这个叫做“大明”的父母之邦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乌托邦”――他已经在教会的禁书图书馆中悄悄的看过这部从英国商人手中没收来得书――涧内中国区虽然在1603年遭到了炮击、焚烧和屠杀,二万人被杀,“河水为赤”,但是这里很快又繁荣起来,源源不断的中国移民重新来到这个对他们并不友好的地方,涧内的人口甚至比大屠杀之前更多。 郝元很快发现,那些为了发财来到此地的人并不多,很多人是被逼无奈的出洋讨生活而已。来到马尼拉做得也是卑微辛苦的工作,所得不过是糊口而已。 “不下南洋就过不下去了。”这是他一直听到的一句话。 虽然郝元早就知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统治者从来不会仁慈。但是这么多百姓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的来到一个只知道从他们头上盘剥,还充满敌意,随时用大炮对准他们栖身的居住区的政权的治下忍受歧视和不公,勉勉强强的讨生活,这大明还是一个传教士口中的“黄金国度”么? 他从新来的移民口中知道了许多大明的事情:皇朝的更迭,党争的变幻,频繁的灾害,苛重的税役,凶狠的官吏…… “活不下去了。”老百姓这样说。 “朝局一天比一天乱。”商人们这样说,“当官的都黑了心!” 郝元一直想打听自己父亲的消息,终于有一天,他在涧内的一家商号里遇到了父亲的旧识。这位旧识将他的身世和父亲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你爹等于是为了给赵老爷赚钱,活活的被逼着回马尼拉送死的。”老人流着眼泪说。 这件事给了郝元很大的刺激――原本听到的只是“别人的事”,现在他发觉自己也是受害者。父亲是死在唯利是图的缙绅手上的,由此,他对大明燃起了第一缕仇恨的火焰。 不论是马尼拉、宗主国西班牙,还是自己的素未谋面的祖国,都不是什么“黄金国度”。这个世界,到处是群魔乱舞的吃人国度。 一个普通人,一个“纯洁而贫穷的人”,到底如何才能幸福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书里的“乌托邦”和“基督城”,到底只是一个虚幻。郝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发觉:没有一本书能回答他的疑问,没有一个人可以请教这大逆不道的问题。 这样的迷惑和困顿一直缠绕着他,直到几年前他遇到了自己的恩师。这个男人犹如迷雾中一盏明灯,照亮了郝元的心路。他的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在几次谈话之后,郝元毫不犹豫的投入了他的门下,成为他的第一个徒弟。如饥似渴的学习那些“禁忌的知识”。越学习,他越觉得恩师的伟大。不,不仅仅是伟大,恩师还很神秘。他几乎洞晓一切,还掌握着许多世人不知道的知识,靠着这些知识,他很快成了马尼拉的巨富,得到了总督的信任,混入了上流社会。然而郝元知道,恩师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尽管他表面上有着大贵族一般的做派,本质上却如苦行僧一般强大的自我克制。 他追随恩师在菲律宾各地活动。有一天,恩师把他叫来,让他去大明。 “魔鬼的爪牙已经进入了中国,若我们不再做些什么,他们迟早会将这个国度收入囊中。”恩师穿着如同修士一般的黑色长袍,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孔,“你去罢,尽你的力量阻止他们的恶行。” “是,师父。我去哪里?” “去杭州。”虽然他从未到过中国,但是他已经从书本和与华人的交谈中得到了足够多的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们已经有人到达了。” “是,师父。” “你要小心从事,暗中经营自己的力量。再寻机制服他们。同时,你要保护好自己。”恩师声音从深邃的兜帽中传了出来,“你到了中国就是孤身一人了,我不能再给你什么帮助了。你可以用这个地址给我写信――当然,要很久才能得到彼此的消息。所以你要做好自己在中国活动长远的打算。” “是的,师父” “恐怕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你在中国要给自己收下弟子,将光明的火种传授给他。你要记住:你只是一道光芒,射入的是无边黑暗。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燃烧很久,只要有人能传承我们的思想,这星星之火终将燎原。” 郝元去大明传教的申请很快得到了教会的同意――他现在是一名多明我会的教士,作为传教士到中国传教,他的血统和语言比起欧洲传教士更有优势。 郝元通过教会系统的船只来到澳门,随后他在澳门住了一段时间,留起了发髻。最后,他换上大明百姓的衣服,悄悄的进入了广东,一路来到了杭州。(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节 前夜 郝元在杭州潜伏下来――他抛弃了他的传教士身份,也和杭州的教会发生任何联系――澳门的主教把他们和“澳洲人”的“亲密合作”在郝元面前吹嘘了一番。他很清楚杭州的教会已经不是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他在杭州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在杭州生活,他并不缺少钱财,但是他只满足于最简单的生活。冷眼旁观着澳洲人的到来,同时,悄悄的进行着他传播火种的工作。 工作很不顺利,郝元很快就意识到师父所说的“无边的黑暗”是什么,黑暗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而在于人心。要照亮人的心灵,比用火烧毁整个世界还要困难。 经过几个月不懈的努力,郝元终于发现了南下洼这个地方。他在当地默默的待了下去,开始经营起自己的组织。 在南下洼郝元很快成了一个“有活力的民间组织”的头目。这个组织在杭州城里不怎么太出名,但是以敢下手著称,比起很多时候都是假模假式过过招,靠耍表面狠劲来壮场面的“打社”来说,“南下洼”的以下手狠辣,敢打敢拼著称。杭州城里的城狐社鼠们对他们都忌惮几分。 好在南下洼的兄弟并不打算靠这个扬名立万,在杭州打地盘争饭吃,他们要得不过是自保不被人欺负而已。 郝元有了自己的基本力量,亦有了点名气。不过他的名气并不大,在城狐社鼠中排上不好号――只不过是“不好惹”而已。他耐心的等待着,注意着赵引弓在杭州的一举一动。等待着赵引弓露出马脚来。 他是通过曹光九搭上石翁的关系的。曹光九作为一个“破靴党”,和这类的半黑半白的“有活力的民间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曹光九受石翁的委托,四处划拉杭州的城狐社鼠准备给赵老爷好看,奈何城狐社鼠大多数欺负良善的好汉,奉行的不斗势力的宗旨,听说要对付赵老爷,一个个都称头疼脑热。 这赵老爷虽然是个广东来的外来户,原本倒也不显山露水,最近却连着搭上了好些家江南的缙绅大户,听说和徐阁老家也关系不浅。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石翁的东家和赵老爷打架,不管打得多狠,等到事情了结,老爷们一翻脸不认人,倒霉的还是出力的各路牛鬼蛇神。所以各路好汉虽然垂涎于曹光九开出的条件,但是敢伸手的还真没几个。 大势力不出头,小人马自然就被曹光九看上了,曹光九听说南下洼这批人“敢打敢杀”,十分彪悍,人数虽然不多,却很有战斗力。便将郝元也拉入了伙。 郝元又这样的机会如何能放过,便顺水推舟的加入了石翁的阴谋集团。 石翁的东家是谁,郝元并不十分关心,他听得师父说过,最危险的敌人就是“澳洲人”,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打击他们。 但是,他并不准备跟随他们的步子亦步亦趋。他很清楚,石翁的东家要对付赵引弓,主要是利益问题,把赵引弓赶跑就是;自己和赵引弓不是利益纠纷,而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他决定趁着一个机会,顺势而为狠狠的打击一次澳洲人。 七月十四的晚上,他把自己的人马聚集起来。 来得人有十二个,外加一个贾乐。这些人是他在南下洼逐步发展起来的骨干成员,象贾乐一样,他多少都向他们传授了一些“真理”,但是还没有正式的收某个人作为弟子。 这十三个人中间,到底谁才能成为他的弟子他还要进一步的考察。 一张大桌子上,已经简略的用炭笔绘制了一张完璧书坊的平面图――这是根据西华的描述绘制的。虽然比例不大准确,但是整体结构是完整无缺的。 “你们听着,明天曹光九那伙人就会攻打凤凰山庄了,咱们的人也得去露个面。”他点着名:“李大,李二,你们兄弟明天带南下洼的弟兄去跟风站个场子,不用出死力。打进去给曹光九他们看看我们到了就行了!” “明白!” “他们抢,你也抢,他们放火你也跟着放火。他们干什么你就带着人干什么,自己别出头去干,你要把大伙都太太平平的带回去!” “我们知道了,郝大。”李大李二对郝元十分信服,点头称是。 “董三、陈四,你们明天带人从完璧书坊前门冲进去,占住前厅,后面的兄弟进去之后,你们就一直守在那里,直到大伙撤退!” “明白。” “毛五,何六,你们带人在控制完璧山庄的街道两端,防止闲杂人等过来,如果有衙役马快冲来,就直接将他们打跑。你们任务最重,一定要坚持到三发起火升天再撤。” “您放心,咱们就是死在这条路上,也不会让衙役冲过去。”毛五站起来坚定的说道。 “看你的了,不过做事还要用巧,多用脑子。”郝元笑了笑,“不要动不动就想到死。” “是,我知道了,我会记住您说得话的。” “张七,刘八――” 郝元一个个的分派下去,谁人从前门进,谁人把守后门,谁人负责接应运输,谁人负责放火,到哪里集合藏身,抢到的钱财档案暂存何处……都一一有着落。不但计划周详,还有几套备用的方案,万一遇到意外可以应变。 “明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行动,咱们不是给缙绅老爷卖命,是为我们自己。”郝元说道,“我再说一遍,不管遇到什么事,人才是最重要的,万一遇到什么危机,首先保住自己!” 分派停当,参加会议的人各自散去。郝元吩咐贾乐,将重要的文件物品收起,立刻转移。 “西华怎么办?” “她目标太大,现在赵引弓手下的人恐怕都在疯狂的找她,带她转移只会让她暴露在危险中,让她留在这里反而安全。”郝元说, “那你是要丢下她了?!”贾乐的脸色变得僵硬了,她和西华相处了不短的日子,对这个外表冷淡,内心情感丰富的姐姐很有好感,而且一想到她抛弃了一切逃到这里,万一真给郝叔抛弃了那就太可怜的了。娘说过:男人对女人说得话都靠不住。 郝元一笑:“怎么会?西华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会这么忍心?你放心好了,这里隐蔽又有人护持,她在这里很安全――她现在和我们一起行动对大家都有危险。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来接她。” “你可不能骗人……” “你郝叔骗过人吗?” “那我也要留在这里。”贾乐还是不放心,“你不会狠心把我都扔掉吧?” “好吧。”时间紧迫,郝元急于要赶去下一个地点全盘协调行动,顾不上这些小儿女心思。再想这里并未暴露,贾乐和西华都留在这里亦很安全,便答应了下来。 “你留在这里可以,不要乱走,尽量待在屋子里,连院子里也不要多去――西华也一样。” 郝元知道镖师和盗贼中颇有一些高来高去的能人,难保赵引弓手下也有这样的人。 “这个我知道。我陪着她,她就会安心,不然她一觉醒来,周围都是陌生人,换了你,你会怎么想啊。” 郝元急匆匆的去了,贾乐即留在这里,就是这里的头目了,她当即关照护院人等,将各处不用屋子全部关闭落锁,各处灯火除了必要的也全部熄灭。 “除了看护大门后门和负责对外支应的人留在前后门房,其他人全部回正院。”贾乐吩咐道,“将我的行李搬到西华姑娘住得东偏院去,我们以后就住那里,其他人就住在正院周围护持。” 这处宅子里有足够的食物和烧柴,亦有水井,即使足不出户也能过上一个月。郝元给贾乐的最后命令很简单:在这里安静的待着,不要和任何人见面和联系,直到他派来带着信物的人来找他们。 第二天一早,贾乐来见西华一起吃早饭。说到郝元已经离开这里,她发觉对方眼里露出一丝不安。 “你放心好了,西华姐姐,郝叔很看重你的。”贾乐安慰道,“你看,他特意把我留在这里侍侯你呢。”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西华心中烦闷,昨日逃出山庄的轻松感已经没有了,一种愧对赵引弓大恩的懊恼感却在暗中生长。 这懊恼中,又夹杂着对未来的不安。 在凤凰山庄,虽然对自己的未来也没仔细的想过,但是起码知道自己的生活会这样一日复一日的安然度过。虽然乏味,却也十分安逸。眼下忽然跳出了这个一成不变的框框,却让她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自己到底是一个女人,不像男人那么自由自在,可以抛头露面的做一番事业。那么自己的将来又该怎样呢? 郝元说过,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那她又算是个什么名分呢? 昨晚,她被这些烦恼折腾的几乎一宿没睡,闭上眼就是赵引弓和郝元的面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节 幻灭 在梦中,郝元和赵引弓似乎是同一个人,长着两幅面孔的一个人。他时而露出这副面孔,时而又是另一副面孔。令她心慌意乱,无从适从。 偏院里只住了她和贾乐两个,整个住宅里也没几个人,安静的瘆人。吃过早饭,贾乐拿了茶食过来,与她聊天消闲,打发时间。 平日里在凤凰山庄,西华管得事务繁多,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事,一直要忙到起更才能休息,去见赵引弓回事已经算是难得的空暇时间了。她每日还要学习赵引弓布置的一些功课,基本都要等到起更之后。尽管身体疲惫,但是精神却十分满足。 如今却是吃过早饭没有任何事情做。就是铺床垫被收拾屋子这种事,原本在山庄里就是小丫头做得,这里也有仆妇操办,用不着她操心。 西华坐在堂屋里,和贾乐两个坐在桌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心里空落落的。 她已经听贾乐说了,有可能会在这里要潜伏一个月,一想到这无聊的日子还要过上一个月,她就觉得有些失落。 “平日里也这么空闲么?” “平日里哪有这么闲,我还要帮着爹娘干活呢。” “我是说郝先生。” “不知道,他很少在家的,除了晚上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贾乐很清楚南下洼有十几个人,或者说至少有几个人是知道郝元在干什么的,但是她牢记郝元的话:有些话还没到向西华说得时候。 西华察言观色的能力远在贾乐的伪装技术之上,眼看贾乐的眼神闪烁,就知道她说得不是真话。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山庄不知道会怎么样……”西华心中一空,不由得又想起了山庄里的人和物。想到昨日她还和这些人共事,今天却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想到今天山庄就会遇到莫大的危机,这些熟人不知道安危如何? 一念至此,反而对他们愈发牵挂。 贾乐呆笑着,并不接话,西华见暗示无效,只能明着问:山庄和书坊会遭到多大的破坏,会不会死很多人? “山庄那里,我们的弟兄只是去起个哄,大头是城里头和外地纠集来得打社人马,”贾乐说道,“听说还有几百个和尚。” “对,和尚。说要卫道除魔。”贾乐百无聊赖的说道,“还有几百家红了眼的蚕……”她忽然觉得说这么多似乎不大妥当,赶紧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几百家红了眼的什么?” “蚕……桑……户而已。”贾乐吞吞吐吐的说了。 再接下去,她唯恐自己又说错话,干脆不再接西华的话头,一个劲左顾而言他的乱扯。 但她到底是半文盲的小孩子,又有多少见识?虽然乱扯也扯不出多少话来。西华这会已经知道,不管是郝元还是贾乐,并不真得信任她。 如果真得信任她,此次他偷袭完璧山庄,就会将她带去作为向导,却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还留下一个贾乐――即有照应之意,更多的却是监视。 虽说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新人”,初来乍到难受信任也是常理,但是自己抛却一切,冒了极大的风险来投,却连半句实在话都听不到,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懒得再多说话,便一个人发闷。 贾乐是个厚道孩子,眼见她面有失落之色,知道自己严防死守的态度伤了她的心,赶紧又劝慰道:“您放心好了,山庄那么大,里面也有好几万人,打社那群人都是出工不处力的人,能打成什么样?也就是放个炮竹听个响罢了。” “那还打山庄做什么?就为闹个动静出来?” “可不是为了闹个动静出来?”贾乐说道,“赵老爷说来也个老爷,老爷和老爷有什么过不去的?无非是要这边的老爷要逼着那边的老爷吐出点好处来,别一个人独吞了。郝叔就是用了点计谋,让他们痛得厉害些。”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西华说,“那边山庄大打出手,这边郝先生出奇兵……” “姐姐你真聪明。”贾乐笑着直拍手,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她也就索性敞开了说了。 “郝叔当然不会为什么石头先生去当‘冲头’,老爷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怎么还真心实意的给他们卖命?再说苟先生献得计策也着实歹毒。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要吃亏。所以郝叔只是假意合作,和他们是各做各得” “怎么个歹毒法子?”西华关心山庄里的熟人,不由得问道。 “那个什么苟先生也知道在山庄里闹不出个七七八八的,所以想了个歹毒的注意,准备一冲进山庄就来个火烧连营,先把慈惠堂给点着了……” 西华小小的惊呼一声:“这慈惠堂里可有好几万男女老幼呢!” “怎么不是,”贾乐皱眉道,“那狗子也不知道和赵老爷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来。不过听郝叔说,那个什么劳什子石头先生就要山庄里死人死得多,越多越好,这样赵老爷就在杭州站不住脚,只能滚回广东去了。” 这种聚众械斗,场面大,但是多不求杀伤多――杀伤多了,官府一定会追究,买命费钱又费事的,而且死得人一多官府也没法遮掩。 但是纵火却又另当别论,纷乱之际很难说火是怎么起来的,只要掌握舆论,大可把放火变成失火,责任全部推给对方去担。 西华心中纷乱如麻,没想到敌人的计策如此的歹毒!她虽然没有参加山庄的对策会议,但是从事先的布置就看得出赵引弓并没有把设防主力放在慈惠堂上――毕竟那里没什么可抢可毁的东西,有得不过是几万难民和寝食的设施而已。 慈惠堂她堪称了如指掌,那些房屋都修筑的十分紧凑,一间长屋里就要住上五十、一百人之多,建筑材料多用木材,只要有火种投下去,顷刻就是火烧连营! 平日里都是靠着日夜逻察,严刑酷法的搞防火,到时候乱起来谁还还顾得了这个。 一想到这里,她的血都凉了。义塾里的几百个孩子怎么办?孩子身小体弱,在这火烧连营的乱局里,纵然不被烧死熏死,也会被活活践踏身亡。更别说抚幼局里还有许多不会走路的幼儿。那都是慈惠堂的人捡回来的弃儿,好不容易养活的。 她再也无心说话,只是默然无语。 “姐姐您要不要太担心了,郝叔叔说了,山庄里的护卫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就算想放火怕也没那么容易。”贾乐见她面色苍白,又来宽慰她。 “但求他们都平安无事就好。”西华喃喃道。 正说着话,忽然有人进来,对着贾乐耳语几句,贾乐面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来,笑道:“我有些事情,先过去下。” 西华心思很重,也顾不上什么了,只点了点头。 但见太阳越升越高,她心中的忧思也越来越重。她不曾料想到郝元参与的事情,竟然会牵扯到慈惠堂的数万难民的安危! 西华和其他人不同,她在山庄内一直经管慈惠堂的各种杂务,和难民接触很多,与他们的感情颇深厚。至于那几百个义塾的孩子,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都是她的弟弟妹妹一般。现在听说他们面临险境,心中纷乱如麻。心里一乱,便坐立不安起来。不由得站起身来,到院中散步来消解胸中的闷气。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依然不见贾乐回来。西华心中生疑,悄悄走到院门口,却见贾乐正在外院的回廊里和几个壮汉说话。 因为距离远了些,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她赶紧后退几步:窥视别人说话,那怕什么也没听到也是很犯忌的事情。尤其对她这样处境还有点微妙的人来说。 就在这时,西华闻到了一股奇异气味。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这种气味她很熟悉――硫磺的气味。慈惠堂里有大量的硫磺软膏,专门用来治疗刚刚收容来得难民身上的皮肤病。 这几个人有硫磺的气味,显然不是涂了硫磺软膏,而是身上藏着硫磺。 一个人身上藏着硫磺,除了意图纵火之外,别无其他的解释。 西华的身子不由又打了个寒颤:“放火?!” 贾乐已经亲口说了,郝元不参加对山庄的攻打,而是声东击西的去偷袭完璧山庄了。既然不参加山庄的攻打,也就谈不上放火了。 他们要在完璧书坊放火! 西华只觉五雷轰顶一般,差点瘫软下来。原来她一直仰慕信任的郝先生,竟然也在策划放火! 完璧书坊地处杭州城内,周围都是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又狭窄。完璧书坊里又满是书籍和印刷用的油墨、纸张、刻板,真要烧起来顷刻就是延烧万家的大祸! 比起这边的手段,那个所谓“苟先生”真是屁都不是。 一瞬间,郝元的全部形象都变得面目可憎,甚至有些狰狞。(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节 一着不慎 西华强抑心中的恐惧,悄悄的摸着墙壁退回到院子里。 贾乐回来,见她正在院子里散步,面色微变,勉强笑道:“屋子里闷么?” 西华露齿一笑:“有点。” 郝元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再过一个时辰,山庄那边就动手了。现在,大约曹光九和苟承绚都已经到了山庄外的某个地方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张广湉那批人。至于石翁本人是不会去得:他要和这些事情撕掳的干干净净。 “拿我们当白手套吗?”郝元觉得师父的这个比喻很妙。不过,即使是白手套也是有代价的。要做大事,不得不先求生存。 他望着几十步外完璧书坊的大门口的两颗苍绿的铁树,书坊的大门紧闭着――今天是闭馆日,中元节是个大节日,赵引弓给书坊内的全体员工放了假,这年头没有劳动法,更没有休息日的概念,有个节日也能让大家松快一下。 人少就少了许多的麻烦,不然光制服里面的伙计和工人就要花很大一番手脚,搞不好还会出太多的死伤。郝元不忌讳杀人,但是,失火烧死和被他的人杀死,这是两回事。 午后的天气很热,这里又不是闹市,街道上冷清的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几个卖西瓜和摆茶水摊的小贩在凉棚下懒洋洋的打着瞌睡。这些人郝元已经事先调查过,都是赵引弓雇佣的乌龙社的人马。他们正在外围护持整座完璧书坊。乌龙社的大队人马则集结在这条街上的几处酒楼茶社里。 虽然乌龙社集结在书坊周围的人比他的人多得多,但是郝元并不担心,打社的人图得是钱财,所以打斗多用钝器不用利器,以免杀伤人命难以收拾。 他手下的人可不同,这次都是准备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人虽少,意志却够坚决。只要一出人命,乌龙社就会顶不住。 昨天晚上,郝元手下的人已经在这里提前翻墙进去已经控制了二座铺子作为出发阵地。还有一些人则在完璧书坊后门的巷子里,负责堵截。他们全部身穿黑衣,头包黑布,脸蒙黑纱,内里则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到时候抛弃外套和凶器就可以伪装成良民。 郝元又一次打量着完璧书坊的大门。完璧书坊的门脸全部用石头砌造而成。造拱形大门坐落在三层石台阶上。这种建筑形式郝元一点都不新鲜:欧洲式的简化版本而已。 大门已经上了排门板,按照西华的情报和他派去得人实地的勘察,看上去饱经风雨的排门板用得都是上好的木料,而且尺寸很厚,镶嵌的上下槽是直接开在石制的门框上的,一旦拼合起来,里面还会加上铁闩加固,别说几个人拿着普通家伙砸门,就是用铁锤斧头劈都未必能很快劈开。恐怕得用到撞门槌才行。 别说这地方没有现成的大木头,就是有,十几个人抱着木头去撞也是件难事。至于其他办法更行不通:完璧书坊的墙壁很高,目测超过二丈,底部是条石墙基,墙体是卧砖砌成。不管是挖洞还是翻墙都很困难。 要冲进去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撞开大门。郝元这次决定采用一种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来达到目的:直接上火药把大门给炸开。 火药就藏在安置西华的地方――院落实际距离这里并不远,一小包火药足以炸开这坚固的大门。 今天是中元节,各个寺庙都有佛事,大户人家亦有焰口经忏,四乡八镇,城里城外,放高升的,放铳的,整日不绝。一声爆炸引不起太大的注意,再配合附近会同时燃放大量高升炮作为掩护,应该能够糊弄过去。 大家都以为郝元想要得是完璧书坊里的黄金,毕竟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但是郝元更感兴趣的是那些被转移到书坊里的档案文件。 师父对“澳洲人”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在给他的信件中多次提到,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设法夺取一些他们自己的档案。 档案这种东西数量极其庞大,赵引弓不可能在仓促间全部转移到完璧书坊的,转移来得,必然是最重要最机密的材料。 按照西华提供的资料,完璧书坊最核心的部位就是义塾。这所义塾虽然从山庄建成之后就已经停用,但是一直是完璧书坊内关防最为森严的地方,仅次于赵引弓自己居住的院落。据西华说,义塾的房屋全部是赵引弓亲自设计修建的,不但形制和一般的房子不同,用材也十分考究。 如果要临时储存大量的档案和财物,这所目前空置的义塾就是最好的地点。 他再次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图,这次幸亏有西华提供了资料:完璧书坊简直就是个迷魂阵,内部的结构完全不按照一般的中西法式建造。走廊、门户。楼梯错综复杂。即使西华这样在书坊生活过很久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全部结构。不过她至少知道该怎么进入义塾。 要是没有这张图,自己带着人贸贸然闯进去,怕是在里面连门都摸不着――书坊内部通道纵横交错,千门万户,平日无事都是锁闭的,没有钥匙靠砸门闯进去要浪费很多时间。 有了这张地图和炸门的火药包,他们就可以轻松的直闯义塾,夺取里面的物资了。 第一批运火药的人已经回来了,分成小包装在一个个竹筒里,存在后院朝北的屋子里,屋子里还放了冰块降温。 “现在就派第二批人去领火药了么?”身旁有人问。 天气很热,这里又是城区,不能大张旗鼓的运送火药。今天要用得火药只能一小批一小批的蚂蚁搬家的从据点运来。 “去吧。路上小心!” 第二批运送火药的人由何六带队。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并不集中行动,而是二三人一组,各自寻路去。到据点再集中领取火药。 何六是为首的,第一个抵达。他敲着暗号从后门进去,守卫表示一切如常。 “其他人呢?” “都沿着院墙巡察呢,留得人手太少,又得照顾门户。” “快带我去见贾乐。” “您自己过去吧,我这里不能断人。她就在正房的东偏院里。” “好。”何六对这里很熟悉,自顾自的就往正院去。正院里只有一个护院在,他是认识何六的,略一点头就放他进去了。 正院的正房后院里东面有一道月洞门,进去就是东偏院。何六快步进去,只见小院当中的石桌上放着茶点茶盏,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不觉奇怪,赶紧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何六暗叫不妙,赶紧四面寻找,转过半个圈子,忽然看到贾乐正躺在院墙一边的角落里,额头上胡乱缠着布条子,隐隐约约的渗出血迹来,不觉大惊,赶紧抢上几步,将她扶起。连着叫了几声。 贾乐悠悠苏醒,见抱着自己的是何六,挣扎着说道:“快,快,快去告诉郝叔……西华……是奸细!”说着又晕了过去。 “去取第二批火药的人回来了么?”郝元忽然意识到第二批去领火药的人 “还没有,”身边的人回禀道,“要去催一催么?”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跑了进来,正是何六,神情十分张皇。 “什么事?!”郝元面色一变,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何六的表情如此惊恐,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出事了!”何六在他耳畔低语几声,郝元的面色大变,他猛得扭转头吩咐自己的副手:“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去就来!” 他刚要下楼,何六猛得拉住了他:“郝大!去不得!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西华即已叛逃,据点的位置也就跟着败露,一二个时辰内,赵引弓的人马一定会来突袭。 “不行,那里存着我们的很多东西,要全部运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郝元着急道,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西华会降而复叛。如此一来,这处据点就势必要放弃不可。 “我带人去搬运!”何六自告奋勇。 这么一来,原本要发动对完璧书坊进攻的人手至少要少十几个人。 削弱攻击力量是大忌,但是据点也是必救。西华的叛逃使得他立刻陷入了两难的局面。手下的头目紧张的围绕着他,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快下命令吧,时间不等人啊。”何六焦急的催促道。 郝元的脑海犹如风车一般的极速旋转着,推敲着西华叛变之后面临的局面。 西华的叛逃带来了二个问题:攻击完璧书坊的计划暴露;自己在城内的一个据点暴露。 赵引弓接到西华的报告,第一反应必然是加强书坊的防御――可能派自己的人过来,也可能动用官府的力量:请衙门派衙役护持书坊,这对缙绅来说只不过是一张片子的事情。衙役快手当然不算什么,但是青天白日明火执仗抢劫书坊不算,再加上杀害衙吏,这就是惹上极大的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节 满盘皆输 第二,赵引弓肯定会派人进城突搜自己的据点,搞不好还会知会衙门一起来搜。别得不说,就冲着院子储存的那些火药、硫磺和刀剑匕首――这就是够得上“作乱”的罪名了。 原本郝元的剧本是按照“黑社会斗殴”来写得,现在赵引弓硬生生把它改成“反政府暴乱”。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郝元的口中泛起苦味。这一局棋,自己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布局到了“将军”的程度,没料到一个西华的叛逃,顿时让自己全盘陷入被动之中。 仁不掌兵,他暗暗懊悔,昨天直接把西华灭口就好了!自己一念之仁,铸成大错。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只能当作一剂苦药默默吞下,牢记教训。 “郝大,你看现在怎么办?”几个人看他面色凝重,知道事情大不妙。 “马上撤退。” “可是郝大,我们的人都到位,火药也运来了一多半,就算走了风,马上动手也来得及。”何六心有不甘。 “现在不走,怕是都走不脱。”郝元冷冷道,“你们不知道他们的厉害,马上去告诉大伙,撤退。” 郝元知道此时容不得任何犹豫,师父曾经告诉过他,永远不要低估“澳洲人”的反应速度。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反应最快的人――你要用分钟,而不是小时来计算他们反应的速度。” 郝元很难想象世界上有反应这么快的组织,在这个反馈和决策都是以年月计算的世界上,一件事仅仅传播就要花上很多日子,哪怕是同一座城市,本地的新闻也要几天时间才能传遍全城。 但是师父说得话从来都是正确的,久而久之,郝元对师父的言论有着迷信一般的崇拜。 何六等人面面相觑,但是他们也养成了对郝元“神机妙算”的言听计从,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立刻下去执行了。 撤退的方案是早就准备好得了,一声令下,手下人很快就分组开始撤出待机地点。 郝元的命令下得正是时候,最后一队人刚刚走完,杭州府派来得马步快已经来到街道两端,封锁街道,盘查行人。有一些衙役直接在完璧书坊的大门口护持。 人还在半路,那边又传来消息,那处宅子也被查抄了,来抄查的也是官府的衙役。 虽然储存在内的火药、兵器都损失了,但是里面的文件和金银细软因为及时转移全部安然无恙,驻守的人也都及时撤了回去。 何六等人咋舌,这赵老爷真不是盖得!自然也对郝元暗暗佩服。 “你派一个脸生的本地人出城,尽快通知凤凰山庄那边的周十二,等天一黑就带着弟兄们走人,不要搀和攻打山庄的事情了。从据点撤出来的几个镖师都是石翁的人,全部灭口。” “是。”何六点头,“我们现在怎么办?” “咱们先在城里避一避。” 虽已不再攻打完璧书坊,但是很难说赵引弓有没有在城门口设下暗卡以图跟踪。所以郝元就关照大队人马暂时不要出城,先在城内各处据点落脚隐蔽。他自己也不出城,只带几个亲信,到一个秘密徒众家中隐蔽。 南下洼已经不能去了,那里虽然安全,但是现在出入口必然是有大量的暗探跟踪,自己的行踪一旦败露,保不住赵引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他原来打得是一个出其不意,现在“出奇”已无可能,攻守易势,自己的局面十分被动,只有蛰伏重新等待机会了。 曹光九、苟承绚苦心策划的“火烧凤凰山庄”的计划,尽管策划精心,实施到位。还专门通过张广湉请来几位高僧来放焰口做法事,宣扬破魔卫道,一群群破产的蚕桑户也集中起来,准备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更有大批的打社暗藏火种硫磺,直等一发动起来,冲进山庄就对着慈惠堂纵火,来个火烧连营。 然而西华的叛逃使得整个方案完全暴露,钱水协根据西华的口供,调整了防御安排。天色刚一擦黑,放焰口的仪式刚刚开始,几名狙击手就在山庄内的设计阵地开枪射击,将主持法事的僧人击毙。 喧闹的法器和消音器完美的掩盖了步枪射击的声音,夜视瞄准镜更是准确的将弹头送进了将近一千米之外的人体内部。 主持僧人的突然死亡引起了极大的恐慌。现场指挥的曹光九――苟承绚自告奋勇接了去放河灯的事情――暗叫不妙:搭设法台的地点距离山庄大门足有一里多地,法台周围,除了被煽动起来的百姓、“打社”和请来的和尚之外别无他人。赵老爷除非有法术,否则绝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置人于死地。 张广湉却怀疑台下围观的人中潜伏有善用弹丸的刺客,因为看死去僧人的额头,却有类似中了弹丸的模样,只是孔径极小,不似火铳的弹丸。当即让曹光九将台下的人全部拦截到二十丈之外,只留下做法事的僧侣和随同来壮声势的各个“香社”。 没想到第二名僧人刚一上台,还没开口,就再一次突然跌倒在地。张广湉抢上台去,抱起僧人,已是气绝了。却见也是眉心多了一个流血的弹孔。张广湉心中恨极,知道必是山庄中人捣鬼,但是却不知道对方如何行事。法台旁全是可靠熟悉的人,闲杂人等已经被拦截到二十丈之外,别说弹弓或者手打弹丸,就算用鸟铳也打不到这么远。如果说是山庄那边射来,法台距离山庄有一里多远,得用大炮才打得到这里――况且第二名僧人登台的时候法器还没响,放鸟铳的声音不可能听不到。 到底用了什么邪术!张广湉气得满目赤红,却又无计可施。眼见着下面的众僧和香众表情仓皇,颇有畏缩的意思,不由得直跳脚,然而再要让人上来做法事却无人肯应了。任他如何劝说,再无一个响应。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供桌上的一件法器“哗啦”一声吹倒,聚集在台下的僧人香众顿时一哄而散,不到片刻已经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张广湉一个人在台下气得大哭起来。 曹光九只觉得心里胆寒,暗暗嘀咕这事还成不成?正在彷徨间,忽然听到苟承绚在叫他,扭头一看却不见踪影,再看才发现苟承绚缩头缩脑的混大堆的人群中直向他招手。他暗骂:真是个没卵子的货。 “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曹光九骂道。 “你过来,不要举火把,到人堆里来。”苟承绚小声道。 “玩什么把戏……” 曹光九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苟承绚一把把他拉到人堆里,悄声说道:“老曹,河灯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曹光九吃一惊,放个河灯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这能出什么事? “你看。”苟承绚一指原处,只见所指的地方火光熊熊。这处火光他早就看见了,因为今天是中元节,江边河滩上多有大户人家烧法船的,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 “这就是那些河灯和大法船!”苟承绚语带悲愤,“刚运到河滩,一条小船就过来了,朝着河滩上连打了二十几个起花,把河灯全点着了!” 河灯原本就是纸糊的,加上这次为了增强纵火效果,内部又特意加了容器,装了火硝、硫磺和桐油这里的助燃物。一被点着,立刻就成了燎原之势。 “这可怎么办?”曹光九发急道。他是石翁亲封的“前敌总指挥”,提调攻打凤凰山庄的全部行动。眼下却全乱了套:不但郝元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他手下带队来的周十二也不见了;苟承绚的水攻完全破产,张广湉那边也出了问题…… “我看是风紧,扯呼……”苟承绚根本不等曹光九答话,脖子一缩,人已经混入人堆中不见了。气得曹光九直骂娘。 曹光九回到自己的位置,正盘算要不要派人紧急联络石翁,忽然站在前面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一个“打社”闷哼了一声,跌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又有好几个人瘫倒在地。曹光九到底是破靴党中的头面人物,心思转动的极快,抬脚就把站在自己身边拿着火把照亮的“打社”一脚踹到,火把顿时熄灭。 没想到这一举动却给他招来了死神。就在他踢倒火把后的瞬间,曹光九只觉得身子被人重重一击,他暗叫不妙,又一发子弹击穿了他的脑袋,中断了所有的思维。 曹光九一死,苟承绚和郝元又不见踪影,聚集在山庄外的人群群龙无首,全做了鸟兽散。张广湉虽然有心要自己单干,奈何众信众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无人响应。 第二天天色大亮,在凤凰山庄门前的河滩上,满是丢弃的帷幕、法器、棍棒、草鞋、草帽……几具被丢下的已经僵硬的穷人的尸体还是慈惠堂收殓的。牌甲仵作过来,草草的验过尸报了个“暴病身亡”。这场风云变幻的大戏就此落下了帷幕。(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节 真正的敌人 送走了来商谈善后的刘梦谦的师爷,赵引弓伸了个懒腰,走出花厅。几个护卫立刻寸步不离的跟了上来――这些天整个山庄和他个人的安保措施都提升到最高等级了。 这次的事情虽然暗流汹涌,到底没涌起大浪来,除了山庄门口死了几个倒霉蛋,各方面还过得去。唯独有点麻烦的是张广湉这个“拗相公”,屡次三番要官府“彻查凤凰山庄妖术”,幸而奉教缙绅早就把他视为眼中钉,这次抓住机会暗中活动,硬是栽了他一个“聚众咆哮”的罪名,让杭州府出文:“发还原籍,严加管束”。算是把他给请走了。 唯独让刘梦谦比较挠头的是从城里的一处宅院查抄出来来不少火药和兵器,这着实有点骇人了,而且里面还不明不白的死了几个人。正当他犯愁该怎么处置的时候,各方面都递来了暗示:要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也乐得不多事,当即就按匪盗斗殴,互杀身死结了案。 赵引弓回到内书房,却没有进去,对护卫说道:“去粘杆处。” 粘杆处设在山庄深处的一个院落里,平日里除了赵引弓自己和粘杆处本部人员之外,其他人非持赵引弓的书面命令不得入内。是山庄里一个极神秘的地方――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山庄里还有这么一个机构。 打开院门,里面院墙高耸,将毒日头都拦在外面,只觉得凉气森森。 “带我去见西华。” 粘杆处的人带他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打开门上的铁锁,让他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暗,一瞬间他什么也看不清,稍过了一会才发觉这屋子里也是有窗户的,只是又高又窄。 屋子里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和二张椅子而已。西华就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她的头发有些蓬乱,脸色憔悴晦暗,似乎一晚没睡。 赵引弓暗暗叹息一声,走到她的面前。 “老爷。”西华低低的叫了一声。 “你应该叫我首长才对。”赵引弓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老爷。”西华依旧低低的叫了一声。 赵引弓看着眼前的少女,从她复归山庄到现在,她已经在这里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粘杆处的人肯定是审问了她整整一夜。虽然没有动肉刑,但是这车轮大战的疲劳战法也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粘杆处的审问结论他已经看过了,西华的回归是真心的,而且她提供的情报对粉碎这次阴谋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但是,她已经成了不可靠的人。 赵引弓知道,西华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而是由临高的政治保卫总局来决定了。 至于到了临高她会怎样的命运,他无法预测,也不能询问。 “要发落奴婢了吗?”西华低声问道。 赵引弓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响,他才说道: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这次杭州站安然无恙,你是立了大功的。”赵引弓说道,“不过,你不能再留在杭州了。”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西华闭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送我去见爹娘吧。” “你为杭州站立了大功,不要胡思乱想。”赵引弓心中暗暗惋惜,哀大莫过心死。她已经是个废人了,“明天一早,就送你上去临高的船。我们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赵引弓从屋子里出来,赵通已经在院中等候了。 “让她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好睡一觉。”赵引弓吩咐道,“派人看着她,别让她自尽了!” “是。” 赵引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送来了一份关于西华事件的报告。 处理结果一栏是空白的。这是留给杭州站的最高首长填写的。 西华的事件,他一度想过要不要掩饰过去,毕竟本身西华就是担负着反间任务的,但是她的叛逃在粘杆处已经是不是秘密――叛逃之后粘杆处发动了全部力量去搜寻她。 即使钱水协等人不知道内情,粘杆处可能也直会接向政治保卫总局汇报。政治保卫总局对各地分站的保卫部都有垂直领导的秘密成员,自己即使能够瞒住元老也瞒不住政治保卫总局。 他再次将报告通读了一遍,报告是粘杆处起草的,按照他的要求:如实写,不要掩饰也不要溢美。说是这么说,他总是下意识的想让这份报告好看一点,减轻一点西华的罪过。他又亲自修改了几个字句,直到实在觉得无可修改为止才誊清的。 他提起鹅毛笔,蘸着着墨水写道:“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我批准将其移交政治保卫总局处理。”接着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装在“绝密”的文件袋里,将和西华的卷宗、档案一起装入特制的文件箱,随同她本人一起漂洋过海送到临高。由“临高之熊”来决定她最终的命运。 然而,他的难题还没有结束,这件事既然瞒不过政治保卫总局,自然也瞒不过执委会和元老院,杭州站的危机必然会成为元老院会议上一个尖锐的话题。一想到广州、济州、山东、台湾的难兄难弟们在元老院遭到了怎样的口诛笔伐,他就不寒而栗。 点着一支元老特供雪茄,他陷入了沉思。 自己在元老院的盟友,除了一个自己也被不断炮轰的司凯德之外,竟然就没什么有力的人物了。万一开起听证会来,自己在杭州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土崩瓦解。 一想到自己已经开办起来的那些事业,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自豪感。 要不顾一切的阻止那些在元老院里坐而论道的嘴炮,赵引弓的一想到这些人的嘴脸,愤怒的几乎把手里的雪茄都掐弯了。 谁是可能的盟友?他紧张的思考着,将熟悉和认识的元老一个个的过罗筛选着。 正在胡思乱想,赵通进来了。 “什么事?”他警觉起来,赵通不是没眼色的人,不会在他想事的时候闯进来,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去南下洼搜查的人回来了,一无所获!”赵通禀告道。 事件平息之后,赵引弓综合各方面消息,知道郝元此人非同小可,特别是他对西华说得那些东西令他震惊――这太有现代感了,郝元莫非是个单穿?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实在太过恐怖,特别是他表现出的与元老院的对抗性,使得赵引弓很快意识到这是一条“大鱼”。因而下令粘杆处全力搜寻郝元的下落,无论如何要将击毙或者俘虏。 粘杆处正在城里城外暗中搜索,为此不惜动用了衙门的力量进入了南下洼搜查,但是到处都一无所获。狡猾的敌人似乎一下沉入了水底,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南下洼的百姓咬定郝元已经不知去向。 “贾乐和她父母拿到了吗?” “这家人也不知去向。我们的人在西湖边伏击,也没能逮住西华的爹。他们好像都闻到了什么味道,藏起来了。” “动作真快!”赵引弓咬牙切齿,愈发坚定了郝元此人异常可疑的想法。他忽然想到,郝元如果真是单穿来得,那么他的重要性就堪称天字第一号了。 赵引弓深知元老们对其他穿越者的恐惧。只要煽动起元老对此的关注,那么自己在杭州的那点事也不算什么事了。 “郝元的模拟像出来了吗?” “已经出来了。我们交叉确认过,没错。” 根据西华的供词粘杆处已经绘制出了第一张模拟像。因为郝元曾经以茂兴号牛掌柜的身份来过山庄,见过他的人颇有几个,因而赵通专门对画像进行了交叉辨认,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牛掌柜”。 “送到完璧书坊去制版,先印一千张,发动我们在杭州和周围各府县所有力量去找!有提供有用消息的,赏十两!击杀或者生擒的,赏一百两。” “是,我马上安排。” “官府那边,我会去接洽,给郝元扣个江洋大盗的罪名――大约用不了几天杭州府就会出海捕文书。不过衙门里的人靠不住,还得我们自己花力气。只是有了海捕文书,办事就容易一些。” “好,有了文书我们就可以冒充做公得,随意拿人搜捕了。” “贾乐我们有她的照片,你关照人,先设法抓到贾乐,要不抓住她家里人也可以!”赵引弓冷冷道,“郝元距离贾乐不远。” “明白。” “那些尸体查验的怎么样了?” “衙门里的仵作传出消息来了:今天已经有人陆续来领尸体。身份一一查明。不过都没什么油水。”说着他拿出一份报告,赵引弓草草一看,这几个被打死的倒霉蛋有的是无业游民,有的是店铺伙计,看样子都是打社的成员或者是被临时雇来得。也有是近郊的蚕桑户。他不由得有些失望,这些人都是外围的炮灰,显然不可能接触到什么重要人物。 “比较有有油水的是这几个人。”赵通又递过另一份报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节 巡视组 山庄外面死掉的人中间,身份稍微重要一些尸体只有三具,二具是和尚,一个本地一个外地,都是张广湉请来的,都由本地的寺庙具结领走了,没什么疑点。 剩下的一具尸体是个叫曹光九的秀才,据县里的衙役说,此人是破靴党,平日里专好包揽词讼,放高利贷,插手各种混账事,是个城郊出了名的光棍。 对比中元节当天的击杀记录,可以认定,这个曹光九就是当晚狙击手狙杀的人群中的某个首脑人物。 粘杆处利用在衙门内的关系,提前对曹光九的尸体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扣留了所有他们感兴趣的随身物品。 曹光九的随身物品并不多,除了银子之外,只有一个夏季常用的香囊,一柄折扇和一个私人的闲章――这都是当年读书人随身带的普通玩意。 “……主要是那柄扇子,上面的落款是‘弄石叟……’” 赵引弓眼皮一跳:“你是说,这扇子就是‘石翁’送得?” “很有可能。” 赵引弓沉吟着,中元节晚上成功的击杀某种程度上是为敌人灭了一个关键证人的口。不过,有这柄扇子和知道了曹光九的身份,对他们找出幕后主使又近了一步。 “还有就是死在郝元据点里的三个人。”赵通说。 这三个人虽然被发现的时候都身无一物,但是粘杆处的原镖局成员还是从他们手上脚上的老茧,身上的伤痕都一系列特征判断出,这三个人都是习武之人,而且很可能是镖局从业人员。 “死因都是被人下毒……” “下毒?”赵引弓吓了一跳。 “对,看来是被灭口的。”赵通说,“他们应该和郝元不是一伙,可能是那个石翁派来得人……” 联想到粘杆处几次试图跟踪郝元都没有成功,全是被镖局人员拦截,这三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拦截粘杆处,暗中保护郝元行踪的镖师。 下手够狠。赵引弓心想,郝元这一手直接和“石翁”掐断了所有的联系,即使能够找出石翁,也得不到郝元下落的任何讯息了。 由于三个人都是“无人认领”,所以粘杆处以慈惠堂“掩埋无主尸”为由把这三具尸体弄到了手,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从他们身上的衣着上发现了重大的线索,这三个人脚上穿得靴子都是京师一家有名的鞋店制做的。 “怎么认出来的?” “这种靴子只有在京师那家鞋店才有得做。在习武的人中间享有盛名,京师镖局的人尤其爱穿。” “这么说是京师镖局的人了。” “是,我们已经拍了三个人的照片,情报局已经批准让京师站的人帮我们调查三个人的具体身份和他们的社会关系。” “很好。”赵引弓点头赞许,“尽一切力量把郝元给我揪出来。扇子的线索也要加紧查。” 赵曼熊小心地,慢慢地从眼前推开装看文件的卷宗,缓慢地从桌前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他站在窗前,注视院子里的麻雀。临高的生态环境虽然正以日新月异的速度破坏中,但是自然环境依然比之21世纪要好得多。鸟类很多。 这些麻雀不怕人,每天都到百仞城的街道和院子里觅食。在经过三年苦难的行军,元老们的生活水准大幅度提高,已经不是看到活得物件都是会走会飞的肉类了。麻雀们的生存环境自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看着麻雀不慌不忙地觅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空虚的倦怠感。他默默的抽了一口雪茄,转过身后,看了看午木,然后回到桌前,头向文件卷宗点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件事不同寻常,所以我必须多方验证其可靠性。” “您向谁验证了这个消息,可靠吗?” “完全可靠。我通过派驻在杭州站的十人团成员对此进行了验证。另外,在这件事被正式提出之前,杭州站保卫部和十人团成员也有过相关的报告,不过比较零碎。” “非常感谢。” 他把报告拉到面前――上面贴着着“绝密,仅此一份,限元老阅读”的标签――再次浏览了一遍。报告是赵引弓是写得。写得很杂,头绪凌乱,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杭州站发现了一个疑似穿越者,他的表现、言论似乎都说明他来自何元老们的同一个时空。赵引弓要求元老院对此进行专门的调查并采取有力的处置,以免后患。 这份报告是由专人送来得,由办公厅开拆之后在执委会进行了传阅,随后被直接送到了政治保卫局。 显然这份报告还没有提到元老院常委会上,不过,不会很久了,一旦报告到了元老院常委会,整件事情必然在元老院掀起轩然大波。 自然了,赵引弓打得算盘,无非借此将杭州站的一堆破事就此掩盖过去――把水搅浑了什么都好说。 不过,此事就严重性来说,的确够得上眼下的头号国家安全事件了。 赵曼熊沉默不语、在办公室走了很久,然后站到午木面前,问道:“以您的看法,”他向桌上点了一下头,“这件事和‘甲事件’是否有关系?” “很难说,很难说,赵曼熊同志。” “为什么?” “东沙岛的美国沉船,我们现在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但是,根据兰度提供的资料,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和郝元的形象不符。” 船上的人,德国人已经死了,尸体也找到了。兰度现在是元老,唯一下落不明的是黑尔和二个东南亚水手。黑尔他们有兰度提供的模拟像:是个中年壮汉,不是郝元这样的年轻人,而且郝元也不是东南亚长相。 这说明郝元并不是这艘美国沉船上的人,除非兰度隐瞒了船上还有其他人。 “您认为,兰度可能欺骗我们么?” “不,我认为不可能。”午木摇头,“另外,我觉得我们怀疑一位元老是不合适的……” “合不合适,让宅党去讨论比较好。这么说您认为兰度直到离开临高去马尼拉之前都是诚实的。是这样吗,午木同志?”赵曼熊挪动着壮硕的身子,靠在办公桌上,审视地看了看午木的面孔,好像要用自己的眼睛拥抱他似的。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午木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他的牛皮武装带咯吱作响。 “好吧。我们认为元老们都是可靠的。那么这位郝元是从哪里冒出来得呢?”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类似我们的穿越者存在……” “您说得非常有意思,这的确是合理的解释之一。”赵曼熊摸着自己的下巴。 “我们现在有一个接触过他的人。报告里提到的西华已经在前往临高的路上了。我想我们能够通过审讯她来确认郝元是否是穿越者。等她一来,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不,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除非我们能抓到郝元本人。否则一个只和他接触不多的人是不可能给我们提供太关键的证词的。您不要忘记,除了是穿越者本人,郝元也可能是和穿越者有关联者。” 的确,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郝元和黑尔联系在一起了。但是午木觉得有点勉强,为什么郝元就不能是一个独立的穿越者呢? “为什么他不能是一个独立的穿越者呢?” “直觉。”赵曼熊微笑着说。 这算什么理由!故弄玄虚。午木暗骂道,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会出卖他,所以没有掩饰:“这是不是有点牵强……” “不,一点不牵强。因为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赵曼熊说,“虽然我们没有郝元的第一手的资料,但是从目前已经掌握的情报看,他的行事方法,做事风格等等都表现出他是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他在杭州时间不算很长,却已经有了相当的局面。这说明他掌握着相当大的资源。” “您说得对,赵曼熊同志。” “好吧,我们回到您的论点上:一个单穿者。”赵曼熊把快要烧到手指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我们已经知道:一个单穿者,只要有真本事加上运气足够好,在这个时空里有可能活下来,甚至可以活得很好――兰度先生就是一个例子。但是,要赤手空拳的开创一个局面,那是非常非常难的。赵引弓既然说过,郝元在杭州不经营产业,自己过着近乎苦行僧的生活,却有大量的资源可以支配,这就说明他背后有着相当的力量在支撑他。” “您是说,郝元可能和马尼拉的黑尔有关了,郝元是黑尔派来得一颗棋子?” 赵曼熊点头,“午木同志,我们要习惯于把浮现出来的各种黑线连在一起看,这样才能尽快的搞清楚敌人的阴谋诡计。您只要回忆一下最近我们经手过得案件就知道,黑尔的手已经伸到了中国。你可以这么认为:郝元是另外一个郑芝龙。” “用他来牵制我们?” “完全正确。只有我们被拖在中国沿海,才不会打搅他在菲律宾的事业――假如他真得在那里的话。” “那就得看兰度先生在马尼拉能搜集到什么情报了。” “兰度先生是归对外情报局掌握的。他的事情暂时我们还管不着。”赵曼熊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先把突破口放在杭州站上。” 他把身体直了起来,恢复了慢吞吞的踱步:“您知道吗?执委会昨天已经召开了一个秘密扩大会议,参加的人我就不和您一一列举了。不过会上的一个决议我可以告诉您。”他转身注视着午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不,您用不着感到不安,我告诉您的是您的职权范围内完全应该知道的事情。” “是的。地区副总指挥同志。” “我长话短说,执委会已经这次会议上做出决定,将派出巡视组前往所有的驻外站和基地。我就不一一列举那一长串地名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当然,巡视组并不针对任何特点的地点或者个人。” 午木心领神会:“我明白,赵曼熊同志。” “是啊,您明白就好。我想我们很多同志都会明白的。”赵曼熊说道,“执委会的意见是这次巡视将以契卡人员为主,重点是审计项目开支。特别是各站的基础建设和项目投资超预算问题。当然其他部门也要派员参加。” “您要我去参加巡视组吗?” “不,这次您不要去。你的身份太重要,去了会给同志们造成困扰的。你另外安排一位元老同志去,他得是个不大出名的人。最好很少有人知道他。当然……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是的,地区副总指挥同志。” “好啦,您去工作吧。晚上把这位同志的材料交给我。”赵曼熊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鬼天气!” 赵曼熊亲自打开办公室的门,送走了午木。虽然没有参加,但是他知道昨天执委会的秘密扩大会议上一度争论的十分激烈,关于驻外站的定位和元老的权限问题,各方都有自己的立场。 无论是济州岛还是杭州,在元老院内部都有自己的代言人。牵扯到这类外派站点和元老的议题总是会引起极大的争议。 最终各方勉强达成的共识是各驻外站的“脱缰”趋势需要一定的遏制,派出巡视组的目的无非是敲山震虎――同时也实事求是的看一看各驻外站的实际情况。仅仅看报告来进行讨论显然是不够的。 赵曼熊对什么外派元老的“独走”之类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并不重要,在目前的体制下,任何元老都做不到真正的“独走”。无非是元老院内各派对有限资源的争夺反应在政治斗争的层面上。 在这个问题上,不止一次有元老试图拉拢他,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不利于外派元老的“重磅炸弹”,这些企图他全部予以了拒绝。他不打算把自己和政治保卫总局牵扯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节 组长同志 “您很清楚,政治保卫总局是不收集元老个人的情报的。”赵曼熊用这句话拒绝了所有此类企图,“您作为元老向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非常不妥当的。” “你说这样的话问心无愧吗?” “您相信鬼神吗?” “什么?!” “如果您相信的话,我可以赌个咒。”赵曼熊慢条斯理的说道。 在再一次的浏览过这次谈话的详细记录之后,赵曼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合上了备忘录的封面。他打开自己办公室里二只保险柜里较小的一只,把备忘录放了进去。 “秘密警察是一种危险的东西。同志们,你们不懂。”赵曼熊嘀咕着,锁上了厚重的钢门。 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秘书给他送来了最新的二刊一报。看到最新一期的《启明星》他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六了。 他打开启明星,草草浏览着目录。按照他的估计,这一期的《启明星》必然有大量的讨伐赵皇上和杭州站的檄文,自然也少不得为之辩护的文章,这是宣传口的老把戏了。在执委会没有具体表态,元老院的风向没有确定前,宣传口总是“中立”的。 第一篇就是气势汹汹,题目:济州卫星上天,杭州红旗落地。作者署名斯巴达克斯团铁拳创作组。 同志们,在元老院的开拓历程中,济州岛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典型:时间快,花费少,收益大,后患小,已经走上了正循环的康庄大路;而杭州站则变成反面教材的楷模:元老赵某耗费了天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结果基本任务一项也没有完成,如果不是一些偶然因素,杭州站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呢?关键就是思想路线的差别。思想路线是一切的根本,路线走错了,越是投入大,效果越是南辕北辙。济州岛之所以成功,就在于走了一条群众路线:灭官府、屠大户、解放奴婢,用公社把劳动者组织起来。这条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毁灭官府和大户,就不会有人出头来反对我们;解放和组织劳动人民,人民就感恩戴德,涌现出金三顺这样的女英雄和白马队这样模范单位。 非常遗憾的是,我们中的一些人,忘记了群众,脱离了百姓,把希望寄托到官僚士绅统治阶级身上去了,这简直是愚不可及。他们终日与大户士绅迎来送往、打情骂俏,欣欣然飘飘然,仿佛自己也成为一名优雅高尚的大明绅士了,这就叫忘本,这就叫背叛! 难道我们没有前车之鉴么?当年紫明楼多红火?俨然南中国的大户流行风潮之灯塔,但是稍有风吹草动就露出了泥足巨人的本色。直到郭元老在炮舰和刺刀的支持下重返广州,紫明楼才算站住脚跟。 老百姓是一张白纸,是可以改造,可以塑造成新社会的公民的,在台湾、在海南、在济州岛的实践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朱明的皇族、士绅要得我大宋的救赎,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他们只是惊奇或者畏惧于我们的奇技淫巧,骨子里还是把我们视作蛮夷,温和一点要归化我们,激进一点的要消灭我们。 所以,我们要放弃对朱明统治阶层的任何幻想,朱由检和袁从焕、孙承宗和吴三桂、王承恩和史可法,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严格的说,这些人和马尼拉的西班牙总督、果阿的葡萄牙主教、江户的德川将军,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和他们,妥协与合作是暂时的、局部的、相对的,斗争与摧毁是永久的、全部的、绝对的,我们对他们,除了吉哈德还是吉哈德。 我看见有很多脑袋、戴着高高的乌纱帽的脑袋,圆溜溜的脑袋,在京师、在南直隶、在杭州,都成熟了,像西瓜一样的成熟了,朱明的土地,好像就是一块等待收获的瓜田。 …… 赵曼熊用铅笔在文章上做了一个记号,接下来又是一篇:《试问杭州站是谁家之天下――元老院的江南攻略是不是替某个姓赵的打天下!!!》。 赵曼熊草草看了看,又用铅笔做了一个记号。看起来针对赵引弓的火力很猛么。他翻开后面几页,清一色的各种炮轰文章,很多文章还牵扯到广州站和雷州站的往事。山东方面的事情也被牵扯出来。 赵皇上有点小水平。赵曼熊心想,这是摆明了要拉着各地的外派站一起下水,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把戏。外派元老和他们在临高的支持者们必然会跳出来。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大家互相扯头花撕逼起来,谁也顾不上什么杭州站了。 自然,赵引弓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浑,越浑越容易过关。他赵曼熊对这位本家的下场如何并不感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各驻外站的保卫部。 这些保卫部目前接受的是对外情报局和殖民和贸易部的双重领导。虽然出于防奸的目的,这些人员中都秘密安插了十人团成员,同时保卫部的成员也接受政治保卫总局的业务指导和培训,但并不属于政治保卫总局的管理范畴之类的。 这次杭州站的危机,特别是郝元的出现,给了他一个渗透驻外站保卫部的大好机会。他并不奢望夺取保卫部的领导权,但是至少可以在保卫部内部设置一个“政保组”,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工作人员安插进去。 要充分利用这次的机会。但是,派人参加巡视组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必须充分领会执委会的精神和元老院的“风向”。 就在赵曼熊正在认真研究政治风向的同时,在执委会大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已经被确定为巡视组组长的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简称“契卡”的头目裔凡同志。 此时正在裔凡同志谈话的是马千瞩,契卡的直接领导者:程栋。还有对外情报局第一处处长李炎。 显然程栋是一个陪客,谁都知道,具体到各驻外站的问题,从来就不仅仅是财务问题,更多是资源配置和对大陆攻略的政策问题。 “……裔凡同志,你的任务很重。”马千瞩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因为长期忙于工作,他的额头已经半谢顶了,“驻外站目前的许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更多是长期性的权宜之计和各部门利益争夺之下的产物,所以我希望你此次前往各地,不仅要从账目上发现问题,还要在各个方面找出问题――特别是那些结构性的问题。” “是的,马千瞩同志。”裔凡现在的心情即激动又快活――中央巡视组组长!说得“传统”一点,自己就是钦差大臣,虽然没有手拿尚方宝剑,但是一支写汇报的笔也重如千钧。堪称一字生,一字死。多少人的政治命运就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他简直有点飘飘然了。 马千瞩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来,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中央派出去的人,地方上说给你听得,给你看得,必然有所修饰,你要有明辨客观事实的心――不要被迷惑了。” “是,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戒骄戒躁,以学习的心情,谦虚谨慎的做好一切工作……” 马千瞩摇了摇手:“表决心的话就不要说了。目前驻外站的情况很复杂,有些明显违规的事情当初也有不得已的地方,有的项目投资已经很大,有的项目牵扯到地方上的人心,有的可能还和中央的某些部委办有关联。所有的这些项目,你第一要查清具体的内容,不能有遗漏;第二要谨慎的对待,客观的估计后果。不要轻举妄动。” “在没有执委会的指示之前,我不会做任何相关的决定。”裔凡态度极其诚恳的点着头,心想老马这指示瞻前顾后,态度有点暧昧,自己倒是要小心几分了,“只是我还有几点想请示。” “你说吧。” “如果在巡视中发现了重大问题,我们有无权力进行当即处置?比如扣留人员,查封账户。” “契卡拥有的各项强制权限,巡视组也一样有。”马千瞩说,“但是,任何措施都以不干扰驻外站的正常运作为前提――除非巡视组认为目前的运作项目对元老院或者驻外站有重大的危险性。你们是去查清问题,不是去肃反。” “问题的最终解决权还是在执委会和元老院。” “对,你清楚这一点我就放心了。”马千瞩赞许的点了下头,“这次巡视组里还会有政治保卫总局和对外情报局的同志,他们的工作范畴和你不同,不过我会和他们谈话,让他们全力配合你工作。” “是,我也会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裔凡明白这话外之音。 “工业口、农业口和总参也会派几个人一起去。”马千瞩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作为组长,要搞好团结工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契卡 “关于各驻外站经济方面的一些问题,我根据研究掌握的材料已经撰写了一份备忘录,请您过目。”裔凡兴致勃勃的从假冒boss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马千瞩。关于地方与中央的分权问题,财政收入如何分配,作为一个五道口的干将他是深有研究的。 马千瞩接过文件随手递给身边的秘书候闻永:“裔凡同志,你这次的任务很要紧。一定要慎之又慎。”他站起身来,握住了仓促站起来的裔凡的手,“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向组织上汇报。” 裔凡告辞出来,出了执委会大院。要了一辆公务马车回自己的办公室。 契卡的办公室随着元老院政权机构和国有企业的不断扩大而膨胀着。现在已经拥有三百名归化民工作人员的机关了,占据了整整一栋三层楼。 楼道的算盘劈啪作响,抱着文件盒的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川流不息。除了条件简陋一些,这里的气氛就如同旧时空一个普通的审计事务所一样。 想到自己当初带着好不容易要来的二十个归化民实习生拉起了班子,自己和金枝娇几个元老没日没夜的教他们怎么打算盘,看账本,做审计报表。第一次为元老院执行审计任务的时候还经常因为几个归化民的粗心和“乱作为”搞得全套工作大返工。在堆满了纸张的屋子里没日没夜的划拉计算器和电脑,那段黑暗日子一直到现在还不时在几位契卡元老的噩梦中出现。 不过最近契卡的事务已经愈来愈上正规了,新进入的工作人员大多有初小学历,算盘和四则运算之类的最基础的东西至少是不用教了。整顿粮赋之后,从各县衙门里接收留用的许多精通业务的户房吏和粮差,这批人一部分去了税务总局,余下的人就落到契卡手里――这些人精通传统记账,对里面的各种“花样”更是了如指掌。为此契卡的工作人员还被多次抽调去参加清点“战利品”和对土著合作者的账本的突击盘查。 裔凡的办公室在三楼的最高处――在布置办公室的时候有人就提醒过他,顶楼的办公室在临高这种亚热带环境下夏季会非常的炎热――司凯德的办公室就是前车之鉴,他的办公室楼顶好歹还是从旧时空带来的原装轻型隔热墙材做得,到了裔凡这可就只有临高自己制造的隔热材料了――用木棉做填充料的隔热板。这东西的效果自然是相当可疑的。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梅晚又在裔凡办公室的楼顶上加装了一个展望台,展望台上再搭建一个遮阳篷。才算比较圆满的解决了问题。 裔凡穿着一件肥大的明显不合身的立领棉布上衣,类似中山装的款式,因为临高的夏天实在过于炎热,没法套上一双马靴――所以他定做的棉布马裤也只能从略了。 办公室的窗户上都挂着竹帘,把灼热的眼光抵挡在外面――为了有足够的采光节约用电,临高的所有办公室都采用的大幅玻璃窗。这么一来到了夏天就变得非常炎热。为此,在办公室当中放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是一大块的冰,正冒着白气。他刚一落座,裔办的女秘书就送来了冰镇的毛巾和凉茶。 “去请金主任来。”裔凡用毛巾擦了擦了脸和脖子,毛巾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他瞧了一眼秘书,秘书垂着眼睛不说话,一脸幽怨。裔凡这才想起自己好久没有“临幸”她了。这个秘书是他最早的时候从女仆学校买来得生活秘书,因为没摇到好得号,只买了一个c级。后来裔凡摇到了号,在拍卖会上买到了一个a级的。于是原本就不甚满意的c级旧人被他借口“是可造之材”送去芳草地的行政培训班培训,安插到办公室里当个秘书。当然,时不时的,裔凡同学还会临幸她一番,换换口味。 原本还想温言抚慰几句,一想到自己脑门子上还有一堆事情,就什么都懒得说了。 几分钟之后,金枝娇来了。她穿着一身“1634年夏季新款连衣裙”,据说是飞云社的几个女人搞得时尚俱乐部里弄出来的玩意,目前仅供女元老和元老的妻子购买。 裔凡对自己的这个副主任一直心存忌惮,倒不是她业务能力如何出色或者野心勃勃之类的,而是她丈夫胡木野是临高电信的工程师,专门负责维护百仞城内的电话交换台,长期在电话交换台周边活动。众所周知,元老们谈工作大多是通过固定电话进行的,一些重要通知和报告也是通过固定电话网进行的。裔凡对自己的谈话是否被副处长的老公窃听有着一种病态的怀疑。 “枝娇呀。”裔凡一直用这种貌似亲热的口吻称呼她,“我这次要参加巡视组,大概要出门几个月。这契卡的摊子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好了。”金枝娇抿嘴一笑,“少了你,这审计所的大楼不会塌掉的。” 金枝娇不喜欢那个拗口的全称: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也不喜欢契卡这个怪异的简称,她一直坚持叫这里“审计所”。虽然裔凡一直对她怀着戒备之心,但是两人之间因为工作接触多得关系,倒是显得很是亲密。 “嘿嘿,”裔凡干笑了几声,“咱们契卡的工作你也知道的,就一个字‘烦’,而且还到处不落好,就是一得罪人的活。我这一走,你这几个月压力不小啊。” “不碍事。我们都是按照执委会的命令工作,大家都是元老,who怕who。”金枝娇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你那啥契卡办得案子怎么办?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凡是牵涉到具体的归化民贪腐案件,金枝娇是从不插手的,具体经办事由契卡下面的第五处负责。五处没有处长,是由裔凡直接领导的。甚至五处的办公地点也不在这栋楼里,而是在相邻的院子里。 “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裔凡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叠文件夹,“这些都是目前五处正在经办的案子。大多数案子已经上了轨道,你就等着办理结束之后把下关,签个字就可以直接移送到仲裁庭去处理了。” “好。”金枝娇接过文件夹,随手翻了下,牵扯到的部门有十几个,涉案的金额从几百元到十几万元流通券都有。 目前契卡的立案标准是涉案金额流通劵二百元以上,更小的案子直接交给本部门进行纪律惩处备案。 “目前这类案子高发地点是在行政和基建上。”裔凡兴味索然的说道,“行政上小钱用得多而且频繁,纵然有审批制度有时候也会流于形式。积少成多。现在行政开支不断上涨,萧主任上次还和我谈过,要我们弄几个大案出来震慑一下。” “弄几个大案出来?”金枝娇疑惑的问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发现行政上的许多违规开支,大多连立案标准都够不上,几支铅笔,几本本子,一箱格瓦斯……都是小微金额的,而且去向根本说不清,调查起来很难。勉强办几个案子,也没什么影响力。” “所以想杀鸡儆猴。” “是这个意思,但是这鸡不好找啊。”裔凡摸着脑门,“位置太低了,没什么意义,位置高了,又牵扯面太广……” “要弄一个窝案才行。”金枝娇不动声色。 裔凡眼皮一跳,这女人够狠!这么一来许多件不够标准的小案子甚至只能算是违纪的行为就可以来个并案处理。 “不过,要弄成窝案影响就太大……” 金枝娇也沉默了,现在不比几年前,家大业大,各个部门都是一大摊子,人员更是扩充了扩充了百分之几千,真要揪出一个窝案来,抓一大批人的结果势必造成一整个部门的瘫痪。元老院统治下的临高可不是21世纪的中国,考公务员,钻营事业编的大学生满地都是,每一个行政人员起码也是经过半年以上培训的,抓走一个得好久才补得上缺额。 而且根据元老院的“纯洁性”要求,一旦被捕,就不再有可能重返行政机构。这意味花了大力气培训出来的行政人员就白白浪费了。 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持续了几分钟,裔凡直接岔开了话题:“还有就是建筑口上的事,这里面的事情很大,恐怕牵扯到的金额也不小。”他翻出一份备忘录,“这是最近一年民政归化民安置房的调查备忘录……” “这些工程可都是临高建筑总公司承建的……”金枝娇倒吸一口冷气,目前临高没有民营的建筑公司,所有的建筑工程都是这个总公司承揽的,“你是说里面的发包和采购有问题?” “这是必然的。”裔凡点点头,“这么大的基建摊子,我随便去走了走,光一个小工地的承包工头就有好几个,挖土方的,运黄沙的,砸石子的……这么多外包工程,能不出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腐败问题 “这不是要牵扯到元老?”金枝娇原本就隐隐约约的感到了裔凡的话外之音,现在顿时紧张起来。 “就这个局面不牵扯到元老可能吗?要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可都在元老的手里。”裔凡意味深长的说道,“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这话您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主任同志。” 裔凡在这里留了一手,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副手,在五处他的专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保存着一份红皮备忘录,上面全是在五处在调查各种腐败案件中收集到的元老的“违纪”行为。 比起当初建立契卡的时候程栋移交给他的“黑材料”,这些材料的“杀伤力”更大,毕竟那些材料只是违规使用资金和财务手续不全之类的“程序性问题”,还牵扯不到“腐败”二字。 但是这份红皮备忘录里的东西不同,里面记载的不折不扣的都是“腐败”行为,尽管按照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来看,这些所谓的腐败的新闻价值简直连发个论坛的帖子都不够资格,但是在临高却是绝对的重磅炸弹。 备忘录在他的辛勤工作中不断的增厚,在享受着掌握他人极大秘密快感的同时,裔凡的精神压力也与日俱增。掌握毁灭他人的力量也就等于掌握着毁灭自己的力量。 “我真不懂,”金枝娇有些不安的在椅子上扭动了下身子,“元老为什么要贪腐,咱们这政府就是个股份制公司,大伙都是股东……” “过去我们还都是国家的主人翁呢。”裔凡冷笑着说道,又觉得这话不妥,“牵扯到元老的问题大多是些不起眼的小问题,很多元老恐怕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吃一顿饭,给自己手下的归化民安排个好位置,私下买女奴,接受点土特产――当然了,不论按照哪个时空的标准,这都算不了什么。不过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元老院就是个股份公司,既然是股份公司,股东可是非常敏感的。” 金枝娇决定审慎的表示沉默。 裔凡站了起来,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您知道,凡是牵扯到元老的事情都很复杂。我出去几个月,五处的事情不能停下来,但是您在行事的时候要尽量谨慎。” “我知道了。”金枝娇点头。她大致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目录,貌似里面没有牵扯到元老的案子,心里稍安,“已经进入侦讯阶段的案子,就让五处的工作人员继续做下去。” “对,您只要具体把总就是了。”裔凡点着头说道,“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一声汽笛,海天号在博铺港由拖船牵引缓缓离开码头。它的离去是静悄悄的,没有元老出行时照例的送行队伍,船上也没有悬挂任何元老个人旗。 “任重道远。”在海天号的军官起居室里,裔凡看着舷窗外渐渐远去的博铺港,感慨的说了一句。 这间军官起居室已经被临时改为巡视组的工作室。巡视组的元老成员已经聚集在这里,讨论着第一站的具体选择和工作内容。 巡视组的人选由各部门自行决定,主要成员来自契卡和企划院,也有几个人是裔凡特意从财经口的其他部门临时借调来得审计好手。但是元老成员很少,除了裔凡之外,就是政治保卫总局的陈白宾和企划院的戴谐。 戴谐的出现似乎给了元老们一个很不妙的暗示,因为戴谐是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领导,长期致力于“抄家”活动,素称石子也要榨出油来的人物。企划院派出他来,似乎暗示着要对各个驻外站进行彻底的“查清家底”。 裔凡因为工作的关系,和戴谐有过多次合作,两个人比较熟悉。相形之下,陈白宾对他们来说就完全是陌生人了。 这是一个瘦高个,宛如竹竿一般的年轻人:身高180,体重50公斤。按照陈思根的看法,他属于体检评价营养不良。 尽管在所谓苦难的行军阶段,元老们的伙食也只能说是品种单调和脂肪摄入略显不足,但是总体营养水平还是相当有保证的,加上体力劳动和健康的生活习惯,不少元老都呈现出了胖人减肥,瘦人加重的趋势,但是陈元老的体重却没有任何变化。 尽管裔凡的部门是掌握元老院和元老消息第二灵通的部门,加上他曾经有意识的搜集过元老的基本信息。但是他对这位陈元老知道的却很少,只大概知道此人是个国内不知名师范大学的学生,学得不知道是什么专业,但是掌握了解大量地理、历史、经济、文化、军事、生物、化学、物理等方面知识――也就是说,大致就是个爱在网上纵横天下的键政局分子。 由于此人属于营养不良范畴,尽管沦为很长一阶段的“基本劳动力”,但是没干过什么重活,自然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没人要。只好长期在大图书馆混事。虽然师范的学历一度让胡青白看上他,但是最终却没有去芳草地任职。 原来是去了政治保卫总局。赵曼熊这个人还真有点花样,裔凡心想,不哼不哈的把人一个个的招了进去,老子居然一点音信都不知道。 这位陈元老什么时候进得政治保卫总局,在局里做什么事情,大约只有他们局子里的人和组织处的人知道。 “咱们既然已经出发了,就先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吧。”裔凡回到长桌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文件夹和卷宗。 “不用我多说,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裔凡说道,“此次巡视的重点是杭州。” 围着桌子的几位元老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但是谁也没吭声。 “元老院里对杭州站或者不如说对赵引弓的不满情绪也比较大。如果我们慢慢腾腾的从雷州开始,沿着海岸线雷州、广州、台湾这样一站站的上去,那么势必引来元老院对我们此次巡视工作的质疑。巡视审计工作毕竟要花很多时间的。每个地方累加起来,到杭州起码也得一二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显然不能满足元老院的期望。” “所以我提议第一站去高雄。”裔凡说,“大家以为如何?” 从临高出发直接上杭州去,这未免太不给赵元老面子了:不给赵元老面子事小,不给元老院和执委会里的某些元老面子事情就大了。 到高雄过度一下,待个一周二周的,再到杭州,就顺理成章了。彼此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我没意见。”戴谐说道,“小陈呢?” “我也没有。”陈白宾面无表情,“一切都听裔组长的安排。”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第一站就到高雄,下面我们谈点具体的工作安排。” 裔凡在出发前,已经拜访了执委会里的所有执委,还和元老院内各政治派别和社团进行了私下交流。大致掌握了目前执委会和元老院对驻外机构的大概看法。 杭州站的各种事情,虽然在元老院中掀起了口水的惊涛骇浪,但是在执委会里,却是波澜不惊。 驻外站的问题,各位执委早就心知肚明,但是驻外站的权限应该如何设置始终是执委会为难的事情。 所谓外派元老的独走问题,在执委会的诸公看来,本质上是中央和地方分权的矛盾。绝不是撤换几个站长,取消几个项目那么简单的事情。 现在在元老院里拍桌子喷着唾沫要追究“独走”倾向的元老,自己真要成了驻外站的一把手,独走起来比谁都快,都强。 驻外站,不同于海南岛上各县的县办――典型的中央-地方关系。海南岛上的各个县,包括他们成立的三亚大区,公路、定期班轮和有线/无线电报,把各个县办紧紧的联系在临高这个中央周围。 这些县在地方权力上面基本上和大明时代差不多,几乎所有的重要权力都在“中央”,包括最为重要的财政权,那更是全额上交全额拨付。地方上想搞任何项目都要经过企划院等部门的规划和批准,所需要的物资、经费乃至人力也都需要从临高调拨出去。地方上的元老如果想自己搞点项目发展经济,就得上临高去“跑部”。 只要一离开海南岛,尽管元老院拥有无线电报,本时空航行最快的商船队和舰队,控制力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下降了。特别是缺少足够合格的归化民行政人员和技术工人,使得元老院的地方行政和经营活动十分依赖外派元老。 由于能够调拨给外派元老的资源有限,等待的时间又很漫长,这就使得外派的元老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形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思想。收纳流民,教育儿童,培训自己的行政人员,然后搞商业和手工业企业――几乎每一个驻外站都是按照这套模式在走。即使是单纯的矿业据点鸿基煤矿,也少不得要搞点大米贩运和收容流民的把戏。(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节 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人人都要走上这条无限扩展的道路呢,裔凡总结下来主要原因是元老院对驻外站的定位和任务相当不明确。 大多数的驻外站,是集情报、商业、行政、后勤乃至军事一把抓的机构。虽然从组织架构上来说,它是受殖民和贸易部和对外情报局的双重管辖,在济州岛和高雄这样的地方,还受民政人民委员会的领导,但是在实际运作中,执委会属下的各个机构几乎都和驻外站有业务联系。 这样的业务联系还不仅仅限于执委会一级,实际上各个驻外站和临高的部委办之间的业务联系更多更频繁。几乎所有的临高部委办都给驻外站发过文件和指示。驻外站在临高的政权体系里是典型的九龙治水,人人可管,人人又不负责的状态之下。 裔凡利用往来账目审计的机会,亲自对高雄站进行过一次业务联系调查,发觉在临高的所有中央机构几乎无一例外都和高雄站有过业务联系。即使高雄目前并没有被赋予机械工业生产的任务,但是高雄站以为舰船维修为名,依然要求机械口在当地设立相当规模的机械制造厂。 如果要说违规,在高雄设立机械修理厂本身就是违规――因为在高雄的基本项目编制中并不存在,但是这个项目还是得到了追加的认可,因为在赋予高雄的任务中,它又是重要的人口和货物转运基地,海军的主要军港。 既然有了母港的定位,修船、船只维护都会牵扯到一些的机械制造和维修方面的需求。这么一来,在高雄设立机械厂也就顺理成章了,企划院也不得不加以追加立项。 推而广之还有其他方面的。最新的高雄的工业建设项目是炼硫厂。同时还要配套扩大和山区原住民的贸易往来。这个项目原本也不在高雄建设的具体规划中。突然提出其实和工业口又有直接关系,化学工业亟需大量硫磺来扩大硫酸生产――海南本地的万宁硫铁矿的供应已经接近枯竭,短期内能够大量供应硫磺的,除了日本的外贸渠道之外就是从台湾获取了。这么一来,原本打算以航运口岸和农业开发为主的高雄又多了硫磺采集这一资源任务。 由于驻外站的职责和定位是含糊不清的,并没有一部具体的规章来规定驻外站和部委办之间的联络和合作应该来怎样运行。这给了驻外站的元老以极大的权力运作空间,使得先上车后补票成为驻外站的运作的一种惯性措施。而各个部委办把驻外站视为“试验田”和扩大本部门业绩的大好去处。对驻外站的这种做法都是给予暗中支持。而驻外站长期处于人才、物资和资金的匮乏中,对任何来自部委办的“业务”都抱着十分欢迎的态度,甚至会主动去寻找项目来反馈给部委办。 执委会赋予驻外站的任务太大太宽泛,而给予的资源又相当少。有些任务需要大量资金和人力的投入,仅仅依靠少量的拨款根本不敷使用。但是驻外站要申请追加投资不但审批流程长,而且数量也非常有限。这么一来,为了刷业绩就会出现“不给资源给政策”的局面。裔凡认为,这是最危险的。 历史证明,“不给资源给政策”往往是许多弊端的发源地。另一个时空的很多被人诟病的问题就是从“给政策”这个口子上累积起来的。 裔凡虽然自命“契卡”,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会计。有多少米做多少饭,量力而行,这始终是他的指导思想。但是现在临高的总体状况是“大跃进”式的,人力、物资、资金和设备都讲究“发挥最大效率”,其实玩得就是八个罐子七个盖,从中央到地方,想得都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所谓上有好,下必效之。 驻外站的问题,主要责任是在执委会和元老院。如果驻外站的隶属关系、权力和职责这些基本关系不理顺,再怎么整顿也不会有效果。换人,废除项目都是治标不治本。首先就应该禁止驻外站和中央的部委办之间直接发生业务联络;其次,对各驻外站的定位和任务目标做出明确的规定,不得违规自行上项目――特别是那些“看上去很美”的自筹资金项目。有时候不惜做一些项目收缩。 不过,要说服执委会和元老院做出大规模的调整就得有充足的材料。裔凡考虑这次巡视先把重点放在驻外站的违规项目清理上。 “总之,驻外站的问题就是体制问题。”裔凡在自己的住舱内发聋振聩的吼道。 “首长,这是办公厅的通知。”奉华将最新的一叠信件和电报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谢谢,你去把赵通叫来。” “他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赵引弓有点沮丧的看着放在最上面的办公厅给驻外站的“通电”,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是告知巡视组已经出发的通知。 巡视组要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临高方面一直有私人信件和他交流,他对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动向是一直很清楚。 总体来说,局面有点不太妙。特别是郝元这个罪魁祸首还没抓到。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电报,看到领衔的组长是裔凡,顿时打了个冷战。 裔凡这人他不熟悉,但是他那“把元老拉出去枪毙”的名言他可是如雷贯耳。摆明了有心要拿人血染顶子的人是最可怕的。接着他又看到了戴谐,马上不愉快的联想到他的职务。最后,他总算看到了一个比较无足轻重的人名,但是看到“政治保卫总局”,他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个组合实在让人没法淡定。“这不会是要直接把老子双规的节奏吧。”赵引弓暗暗忧虑道。 他又继续看了下去,巡视组上报的巡视路线是:高雄-杭州-山东-济州岛-日本-广州-雷州 第一个巡视地点不到杭州,还没等赵引弓继续咂巴里面的味道,赵通已经走了进来。 “进展怎么样?” “还没有找到通缉的人。”赵通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衙门里的海捕文书也发了,四处都画影图形在捉拿。不过粘杆处已经在贾乐、曹光九和‘石翁’身上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正在追查。” “他要沉在这杭州城里不出来,我们再这么折腾也抓不住他的。”赵引弓皱眉说道,“镖师那边的线索呢?” “已经查到了他们在杭州的一些材料发给了京师站,现在还没有给我们具体的回复。”赵通迟疑了下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最好是我们自己派人去查。” “你打个报告给情报局方面,把目前的情况和我们的打算说一下,申请派人去京师。最近的事情能不能办成先不说,手续一定要完备!” “是。” “好,你先去吧,这些事情要抓紧!”赵引弓摸着脑袋,一点进展也没有。他想着又拿起电文下面的一堆私信。出于保密的要求,元老之间的私信在封皮上都是不署收件发件人姓名的,只用代号注明收件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多私信过,赵引弓在临高也算是交游广泛,外派之后和临高的熟人之间也是尽量保持联络。因而往来的私信不少。但是最近从临高来得私信突然大幅度的增加了。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还有得干脆就是匿名信。 有直接署名“一个正直的元老”的,那是直接上来开骂:“好你个赵引弓赵公公赵皇上,你在杭州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次不分、本末倒置、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和那些土著官绅花天酒地蝇营狗苟,别忘了你的身份更别忘了你的使命,摸摸你的猪头好好想想,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好吧咱先不说其他的任务,你赵公公守着杭州这片江南美女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居然在女仆采购工作上毫无建树,你自己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说你搞了几百个幼齿在所谓的义塾里调教?你什么意思?想吃独食还是想搞个人崇拜自立门户?这几百个孩子为什么不送临高?难道临高芳草地的教学水平比你的义塾还差?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还真没冤枉你,你看看人家夸克穷,一个奴隶贩子不远万里花同样的时间就给元老院运来了近两百个“大洋马”,你呢?你还有脸自吹自擂鸣冤叫屈……” 有提合理化建议的:“为了杭州站工作顺利开展,减少临高方面不必要的阻力并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建议赵引弓同志大力收购符合元老审美观或特殊口味的处女,聘请江南名妓、老鸨名师调教培训(最好保留一两个裹脚的,有元老好这口),我们的目的是保护中国古典美女和保存具有世界遗产意义的传统高雅文化,具体要求标准你懂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节 贾乐被捕 有威胁利诱的:“老赵啊,这次杭州站事件在元老院里不满和反对你的人很多啊,鉴于目前的形势,要扭转元老院大多数人对你的不满还需要你在某项工作上做出更大的成绩才行。具体点说,大家的看法是在事关元老们的性福生活这一原则问题上,在满足某些元老特殊嗜好这一重要工作上,赵引弓同志对元老院的贡献还远远不够啊。当然了,哥几个对你的处境表示同情和理解,收购优质女仆也是长期细致的工作,不过老赵你要抓紧了,不然就算你这次过得了关,下次我们也保不住你。另外说一句,哥的要求也不高,陈圆圆和李香君一定要给哥留着,秦淮八艳其他几位你也别私吞了,早就有人把她们预订了,切记!切记!” “你们这群下身思考问题的人渣!”赵引弓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这些私信不能不看,因为里面多多少少都带着临高方面的政治风向。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每一封私信,这些日子他和临高各部委办、各驻外站的私信、公函交换很多:有点交情的写私信,不熟悉的就是写公函,内容庞杂,说项目,谈工作经验,讨论计划……到处发送,不为看结果,就为从对方的回复中看态度。 总体来说,公文回复非常正常。已经推行的各个项目,部委办也没有打回票或者中止的意思在内。至于给各地驻外站的公文也得到了正常的回复,济州和高雄方面还就杭州目前的难民性别、年龄和职业技能构成发来过咨询函。 然而赵引弓多少有点明白,越是暴风雨要袭来,天空越是宁静。从各处的私信往来大致能够知道一点端倪――这次自己恐怕不容易轻易过关。十分有可能被召回临高开听证会。 他点着了一支雪茄,从书房里踱步出去,该做得应对他也做了。所有没有得到正式的企划院批复明文立项的项目没正式开始的全部下马,已经有了一定成效的也停止了扩张的计划。他盘点自己的业绩和企划院给自己的资源,觉得自己在杭州经营的几年费效比还是相当高得。对日贸易,生丝收购,出版印刷,难民收容……哪一项不是超额完成任务的?就说这对日贸易,虽然有日本站和平元老的大力协助,但是若非自己这里组织货源,组织航运,日本站卖个屁啊! 还有供应给高雄的生丝和杂货,与荷兰人的贸易协定里要交付的各种货物现在七成以上都是由杭州站组织供应的――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山海两路的功劳,但是自己作为组织者和领导者,怎么说成绩也不能随意抹杀吧。 “做人难,做做实事的人更难。”赵引弓夹着雪茄,颇有些自怨自艾。说到底,自己就是担任了方面大员,起居八座的遭人嫉恨……不,应该是给酱油元老的利益输送不够,自己真是傻瓜一个,尽想着怎么刷功勋,没想到这些功勋对酱油元老来说不痛不痒。要有切身利益的事情他们才会见你的情!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 山东和济州那边,在艰苦的环境下还在不断的从难民中挑选女仆候补生优先运回临高,相形之下,自己傻里傻气的埋头对难民子女和孤儿搞教育――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不但半点表扬捞不到,还被人怀疑有“自立派系”的野心…… 正在这创造性发散思维的时候,赵通忽然来了,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赵引弓顿时瞪大了眼睛:“真得?!” 赵通带来得消息振奋人心,粘杆处拿获了贾乐。 “没错,这小妞的爹病了,派了一个人出来买药,在润世堂被我们的一个伙计发现了。” 贾乐十分小心,不但自己没有出来,连家里人也没让出来――郝元告诫过她,对方很可能掌握了她全家的画影图形,一旦在大街上露面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粘杆处的办事效率,这个被派出来的人虽然不是贾乐的家人,却是她的邻居。粘杆处在对南下洼进行调查的时候,把这些与贾家走得较近的人全部列入了拍照监视的名单。 当监视的人发现她连续几天出现在润世堂买药,而她家里却根本无人生病的时候,赵通立刻派出了一个小组去跟踪她的行踪,结果发现她在一处私宅内和人见面,交换药物和钱物。 赵通暗暗吃惊,因为这种做法和他当初在临高接受培训的时候听元老讲授过的秘密工作技巧别无二致。除了对外情报局的人之外,大明人士还没有一个知道这套方法的。 如果不是粘杆处自己运作,仅仅靠官府衙门或者城里的“城狐社鼠”,是根本不可能盯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的。 他立刻布置人在这个交通站周围监控,终于盯住了前取物的信使,进而找到了贾乐藏身的地方。 但是随后的调查发觉郝元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有贾乐和她的家人。 事不宜迟,为了尽快找到郝元的下落,粘杆处毫不犹豫的夜袭了这处住宅,抓到了贾乐全家。 虽然未能抓住郝元,但是抓到贾乐也可以说是得到了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现在人在哪里?” “在山庄的秘密监狱……” “好,立刻带我去。”赵引弓把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请钱首长也去!” 贾乐头昏昏沉沉的,似乎自己穿越了一个悠长的隧道,时间从没有这么慢。突然间一盆冷水从她脸上浇了下去。她一个激灵,想一跃而起。却只听咣朗朗一声,手脚都被东西拽住了不能动弹。 她努力撑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手脚被镣铐锁在一张结实的扶手椅上。她尝试着挣扎了下,镣铐哗啦啦的响着,椅子一动不动,似乎是被固定在地上的。一个男人站在旁边,穿着奇怪的对襟短褂,灰不溜秋地。上面好多口袋,腰带上挂满了各种玩意儿。这男人粗短壮实,头发剃成了寸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是一间亮得出奇的小屋,屋子的四个角落里都安装着方方正正的玻璃盒子,放射出雪亮的光芒,墙壁上还镶嵌着大块的镜子。使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屋子里一扇窗都没有,分不出昼夜。虽然是夏天,角落里却狰狞的放着一只燃烧的火盆。 贾乐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一片混沌的头脑忽然清楚起来,她想起了晚上的偷袭,突如其来的袭击,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块气温难闻的湿漉漉的布捂住了面孔,然后她就突然失去了知觉。 她被人逮住了,恐惧带着一阵恶心从胃里涌了上来,让她连着干呕了几声。 粗壮的汉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的所有底细。 不用猜测,抓她的人一定是赵引弓,这里多半是他的老巢完璧山庄。 自从计划失败之后,她和郝元就分开了,由他的手下人安排,和全家人一直躲在城里的一处私宅内。按照他的嘱咐,她和家里人一直深居简出,从不出门。一切信件和物品的传递都通过交通员。 没想到这么快还是被人抓住了! 一想到落在赵引弓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她的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了。 她不是没想过一旦被抓之后要面临的事情,郝叔也曾经亲口警告过她,一旦加入这个事业,不仅仅是冒着生命危险这么简单,一旦落入敌手,就会受到生不如死的严刑拷问。 当初,她信心满满的说过,自己绝不会背叛郝叔。但是,考验就在面前的时候,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汉子从火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铁筷子,仔细的看了看,又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目光猥亵而淫荡,似乎已经将她全身衣服剥得精光。贾乐的胃顿时抽搐成一团。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火筷子缓缓的插入一桶凉水中,水面上顿时嘶嘶作响,冒着白汽。 “这个就是贾乐?”赵引弓从窥视窗上直起身子,皱着眉头问赵通。 “是的。照片对,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 “这么小!”赵引弓没见过贾乐,但是从窥视窗看出去,贾乐的身材瘦小,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她充其量也就十一二岁。 “首长,要马上审问么?” “嗯嗯,有点……”赵引弓虽然已经很有当统治阶级的觉悟,但是面对这么幼齿的一个“囚犯”动刑,实在觉得有点丧尸了。 “让我的人去问她。”钱水协看了看,说道。 “这个,老钱啊,不是我圣母啊,这个这个,我们是不是还是应该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 钱水协哈哈一笑:“我听说你打山庄里的女工丫鬟板子不是家常便饭么?现在怎么忽然怜香惜玉起来了?”他拍了赵引弓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我们特侦队有专门的快速审讯课程,不会搞得血肉横飞的。”他指了指胸口,“攻心为上,她一个小女孩子,不会有多坚强的信念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节 点拨 审问没有持续很久。钱水协从观察的短短的几分钟里就知道贾乐没有真正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或许她并不怕死,但是她不见得能忍受得住精神和肉体的折磨。 这样的女孩子甚至无需用刑罚,仅仅用强暴和殴打这种手段就足以摧毁她的心理防线,使其完全屈服。薛子良在给特侦队上审讯和拷打的培训课程的时候说过,许多人口贩卖和有组织卖淫团伙都是这么控制他们拐骗到手的女人的。 钱水协自然不愿意干这种有失档次的事情,尽管元老院是相当肆无忌惮的,但是在某些道德底线上,大家还是默认一些基本原则的。 特侦队有专门受过审讯的队员,不过利用心理学和逻辑学套话是个技术活,技术活的特点就是需要大量练习才能玩得好,特侦队里显然杀人比审问的时候更多,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采用一些简单粗暴但是相对比较文明的做法。 几个队员直接把贾乐的爹娘都带到审讯室里,当着她的面洗剥干净捆上,随后一个壮汉拿出一把尖刀比划起来。 在威胁要细细的剐碎杀了他们之后不到五分钟,贾乐的精神就崩溃了。她在椅子上绝望的挣扎,嚎啕大哭,尖叫着求饶,表示自己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做。 “按照审问提纲仔细的问她,”薛子良通过内部的传声筒指示道,“特别是郝元的情况!”他看了看赵引弓,“怎么样,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了,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郝元。其他都是空得。”赵引弓疲惫的说道,他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点闷,便提议出去“抽支烟”。 门口站岗的特侦队员立即站直了立正,举手敬礼刚想叫“首长好”,跟在后面的钱水协摆摆手,看着赵元老一脸凝重,哨兵们立即训练有素地闭嘴,只是执注目礼。 走出小黑屋后,两人走到不远的凉亭之中。四名特侦队员不声不响地站在十几米开外站岗,明哨暗哨层次分明,赵引弓见这几个特侦队员如此训练有素,对薛维尼的练兵本事暗暗点了个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空气确实清新,赵引弓心下稍安,压抑感少了许多。 这里是凤凰山庄中的一处地方,四处偏僻安静,又在山上,所以才选择在这里修建秘密监狱。赵引弓掏出“圣船”牌香烟,递给钱水协一支,两人点上,站在山头凉亭中眺望杭州城夜晚繁华的灯市。 钱水协深吸一口香烟,首先开口了:“老赵,之前咱们不熟,但是来了杭州这几天,我本来感觉老赵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雷州的场子和广州的局面,我觉得老郭他们做得未必比你单枪匹马干的漂亮。但是怎么这几天,我感觉你好像惹上了什么人,有点hold不住了啊?这满城的地痞流氓都被搜罗起来要给你好看。感觉你是处处被动,到处抓瞎。你这杭州站经营的有问题啊。” 怕什么来什么,赵引弓差点又满头大汗,临高那帮喷子知道这边局面糜烂至此,岂不将我赵某喷成筛子?这巡视组可就在路上呢!焉知他们会向元老院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妈蛋,最多被贬回去推女仆妹子,我又怕什么,只是心疼这花费无数时间精力创立的基业了。 他一口将肺中的烟雾吐出,含着满嘴的苦涩苦笑道:“钱分队长,你也知道我单兵作战,本来就只是想先为咱元老院创造点经济价值,杭州的情报战暂时还没有那么重要,毕竟这里不是京城。但是刚刚在丝市搞了点小动作,就被人盯上,你以为我不想黑白两道搞得风生水起?可是这里不是雷州也不是广州,我也不能有恃无恐啊!” “呵呵,不是兄弟我说你啊,咱们宅党早看得明白,你是好大喜功闹得呀。”钱水协微笑道,“你这一摊子本来规模大,又担负贸易口上筹集商品的工作,刷功勋那是专门开了副本给你来打。你还觉得不够,非要自己再开副本,你说自己是一心为公,人还说你是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呢。” “是啊,所以不招人待见……”赵引弓懊恼的说道,“咱犯过不少错误不假,有时候也忽视了元老的利益。但是怎么说也得是三七开吧。现在个个都是准备拿我当大老虎,把杭州站的工作说得一文不值,简直大有把我打成叛徒的趋势。这是对革命同志的态度么?我真是想不通啊。”说着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钱水协含着笑容吐出一口烟来:“老赵啊,老赵。好歹我还是在米国混过不少年头,你这长期在国内混得人怎么连基本的认识都没有了?功劳和成绩从来是在领导指导下才能取得的,不是你个人的!咱们这领导是谁?元老院啊!你这么忽视元老群体,就把几个和你有直接关系的元老当成元老,这怎么行,不整你整谁?三七开?就你这认识水平,杭州站就是一大毒草!” 他的语气很缓和,言辞却相当犀利:“你以为杭州这一摊子全是你一人的功劳?你这里长袖善舞,的确经营的不错。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根子在元老院。没有元老院,这里一分钟你也混不下去!咱们得时时刻刻的想着自个的‘本’!你的错就是自以为很牛逼,赶着去做一些很牛逼的事情――可是你又没牛逼到什么都能自己搞定!当年小郭他们就是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差点过不了关,殷鉴未远啊。” 赵引弓呆立在那里,手里的香烟一明一暗,半响他才吐出一口气来:“老钱,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要说问题,别说四面不靠的驻外站,就是临高的部委办,各县的县办,哪个没可以揪出来的问题?”钱水协笑了笑,“态度,态度最要紧。只要对元老的态度端正,我相信大家也不是不能看到成绩的。即使有些人看不到,还是有很多人能看到的。” 赵引弓默默的点点头。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但是彼此之间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贾乐的初步审讯结果令人失望,贾乐也不知道郝元的具体下落。他们是分散隐蔽的,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专门的信使来沟通。贾乐每隔几天就能得到郝元的指示,也收集一些消息交给信使带去。但是没人知道信使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不过,贾乐供认说郝元应该就在附近,因为他们每次联络,都是隔夜就能得到回音。 “继续严审!”赵引弓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叫她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什么也不许漏!” 粘杆处和特侦队的人分析,郝元应该还在城内。目前杭州各处关厢都有粘杆处的人秘密监视,公开的抓捕有衙门的画影图形,郝元为了避免暴露的可能性,不会冒险出城。 因此搜捕的主要方向还是在城内。既然躲在城内,不可避免的会有各种蛛丝马迹。钱水协建议赵引弓出大赏格来诱人告密。 “有用么?” “我认为有用。按照这个女孩子的口供来看,这个郝元有相当周密的行动网络,手下应该有不少人。”钱水协说道,“人多了,就容易出叛徒。” “我觉得得郝元不简单……”赵引弓有些意气消沉。 “政治保卫总局给我发了一个很长的电文说这事,”钱水协嘴上的香烟明灭着,“不过,就算他真得是个天才的穿越者,他手下的人还是本时空的,思维和行为依然有本时空的惯性。也许对付本时空的衙门是绰绰有余,但是在我们面前肯定会有漏洞。” “但愿如此。”赵引弓忧心忡忡,如果能在巡视组到来之前抓获郝元,自己面临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庄浩仁的眼睛炯炯有神,蹲在西湖的一座画船码头上。 乌龙社虽然在前次危机中几次被动员准备大打出手,但是始终没有参战,只做了一些搜集情报和外围护卫的任务,这让一直有心想当诸葛亮的庄浩仁有些不满足。 虽然他并不知道郝元是何许人也,为何赵老爷要全力抓他,但是既然是金主的要求,他庄浩仁一定会竭尽全力。毕竟跟了这位老爷之后他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而且这次危机中他也见识到了赵老爷背后的强大力量――他现在急于要表现自己的能力。 赵通给他们的消息是郝元现在依然藏在城内。以郝元的见识,这种“江洋大盗”最喜欢藏身的地方就是行院。 行院虽然是下九流的买卖,但是利润极大,背后往往有“大门槛”撑腰。有名的粉头,关系甚至可以直通抚院,至于退居在家的缙绅,名满天下的贵公子,都有交际,官府等闲也不敢轻易招惹。行院往往又和三班六房有着密切的利益关系,堪称上下全搞得定。江洋大盗以行院作为落脚点藏身处是不乏其例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节 画舫上的人 行院的鸨子、掌柜又以贪得无厌着称,只要花够了钱,什么人都敢藏匿,行院又是相对封闭的小环境。外言不入,内言不出。花几百两银子,躲在粉头的闺房里,大门不出的吃喝玩乐几个月,等待衙门懈怠了再逃走的江洋大盗多不胜数。 赵通也认同他的想法:根据进一步审问贾乐得到的情报:最近从郝元那里送来的书信都有一种脂粉的香味。 脂粉的香味很淡,但是作为春心萌动的少女,对此是非常敏感的。 尽管书信都已经烧毁,但是在榨汁机一般日夜轮番的严苛审讯中,贾乐还是被强迫着回忆起了许多细节。比如,这些书信都是用高级的纸笺写得――而且不是一般文人的东西,是闺阁中物。墨迹也没有过去郝元常用的记账用得劣质臭墨气味。 显然,郝元藏身的地方有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居住不是穷地方。如果说他躲在行院里,那就和这些细节对得起来了。 庄浩仁作为长期出入行院“帮闲”的“斯文败类”,对行院里的各色黑幕很熟悉,因而一开始追捕郝元等人,庄浩仁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行院上。他当过帮闲,对杭州城内外的行院人头很熟,手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很快就把城内和西湖边的行院都纳入监控之下。 然而郝元竟然没有藏身在行院里――不仅他本人没有,他的手下竟然也没有藏身在里面的。虽然藏身行院的可疑人物有几个,但是没有一个是他们寻找的对象。 这给庄浩仁很大的压力――自己投到赵老爷门下,寸功未立,且不说对粘杆处的赵爷无法交代,就是这乌龙社里,自己这头领当得也就不能服众。 他殚精竭虑的想了又想,莫非自己的推测有误?他到底是在杭州城的底层社会里混过多年的,对城狐社鼠的世界非常了解。他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于发觉了自己没考虑到的一个盲点:西湖上的画舫。 西湖虽然在城外,实则和城内只有一墙之隔,内外交通极其方便。西湖上的画舫业务繁忙,每天都要派人进出城门,迎来送往频繁,人员物品流动多,仅仅靠在城门口安排几个眼线盯梢,未必能觉察出什么异样。 郝元如果躲在画舫上,在这湖光山色中漂游,别说漂在水上难以发现他的踪迹,就是发现了想要抓捕也不容易:一上岸就是西湖边的群山,往任何地方一躲,没有几百人去搜山根本找不到踪迹。 不过,庄浩仁对此也不是很有把握:西湖上的画舫虽然也是一门娼家的买卖。但是这行买卖和杭州城里城外的行院不是一行人,从业者多为九姓船民。 九姓船民是大明的贱民阶层,是更为封闭的小集团,官府只要他们按时交税,对其内部事务概不过问。因而外界对他们内部所知甚少。 不过,九姓船民虽从事贱业,时不时也会浑水摸鱼的请江上的客人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却很少包庇本集团以外的人。对他们而言“内”和“外”是分得非常清楚――为一个外人“两肋插刀”,冒“吃官司”的风险,在庄浩仁看来是很难想象。 但是,要是真是九姓船民庇护了郝元,那庄浩仁就黔驴技穷了。他手眼再宽,也没本事从九姓船民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庄浩仁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奇计妙策,只好采用笨办法,派人在西湖边的各个画舫码头日夜盯梢,看看有无异常情况。 这么连着七八天盯下来,终于给他发现了异样。有人报告说有一条画舫行动诡异,每天上午停到白堤一带,派人上岸采买。随后在湖上漂泊。到黄昏各家都开始回坞靠岸了,它却起航往杨公堤一带而去。入夜就靠泊在杨公堤。 杨公堤一带虽然不是什么荒郊野岭,但是那里除了富贵人家的别墅之外就是寺庙庵堂,非常冷僻,这条画舫又不是有钱人家的私家船只,这样的做法令人起疑。 庄浩仁当即派人去查问这条画舫的底细,得知这条船名为“芳菲细雨舟”。是一个名叫眉娘的鸨儿的船。原先入夜或者没生意的时候就泊在涌金门外。 “巧了,这船我知道!”庄浩仁听完手下的报告,想起赵老爷多次包过这条船招待客人,不过赵老爷对冶游不甚感兴趣,最近半年山庄事务的又繁多,就没再叫过船。 庄浩仁听说赵老爷一度对眉娘的“女儿” 媚颜儿颇有兴趣,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冷了下来――害得眉娘还几次到山庄来请安,想探探自家到底哪里得罪了赵老爷,惹得他竟然“断了来往”。这在传统的生意场上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咱们这位赵老爷,有时候精得可怕,有时候却又人情世故一点不通,真是闹不明白……”庄浩仁想着,决定先查清楚这条船的底细。 当下花钱买通了西湖上的几条贩卖货物的小划子,在“芳菲细雨舟”周围监视,接着又派亲自到白堤附近监视,看画舫上的人每天上岸的时候都采买些什么物件。 虽然小划子上的人没发现画舫上有男人出没,但是几天盯梢下来,庄浩仁已然成竹在胸――画舫上除了船夫和龟奴之外,还藏有其他男人! “芳菲细雨舟”在这里做生意很多年了,船上有几个人,几男几女,几大几小,这都是清清楚楚能打听明白的事情。他们每天的伙食开销多少,食米多少都是有定数的――画舫是做冶游生意的,不是货船,船上无关的东西越少越好。需要食材都是每天现买的,就是天天要用的米、盐、炭之类也不会多存。 庄浩仁跟踪几天,又调查了他们购买食材和杂货的铺子,得到了详细的采购数量,很快就分析出来,这些天“芳菲细雨舟”上多了人吃饭! 这条船上最近并没有添丁进口的事情,又没有游客包船――若有客人,必然要采买精致高档的食材来备办宴席,少不得还要买好酒。 庄浩仁觉得这是条线索,再进一步的调查之后,他愈发有了把握,便去向赵通报告。 “……除了伙食,我花银子买通了一个在岸上帮他们干杂活洗衣服的老太婆,据她说这些天送来浆洗的衣服里,男人的衣服似乎是多了。” “是什么样人的衣服?” “怪就怪在这里了。”庄浩仁兴致勃勃,“船上除了二个船夫之外,就只有眉娘娘二个外加一个做粗活兼采买的仆妇。多出来得男人衣服绝不是船夫的穿得那种――是那种店铺里大伙计、教私塾的先生之类人的常穿得劣绸做得长衫……您老知道,这种人是没钱来逛画舫的。”庄浩仁接着又掏出一张纸片来,“我问了长衫和裤褂的大致尺寸,就是郝元能穿得那种!” 赵通点头,根据庄浩仁的调查,大致已经可以确认“芳菲细雨舟”藏着一个身材近似郝元的男人。但是到底是不是还很难说,最好能够加以确认。 “要不要找个人去叫船,试探一下……”庄浩仁建议道。 “不要,这样会打草惊蛇的。”赵通摇头,他想了想,“能不能把船上的人弄一个来,叫他对下画影图形?” “我来想办法。”庄浩仁赶紧拍胸脯。 “咱们在杭州城各城门口画影图形的抓郝元也不是一天了,估计这船上的人都已经看到过,若是那人真是郝元,船上的人应该都是受了他很大的好处的……” “小的明白,软得不行来硬得……” “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赵通说,“他肯给好处,我们也肯。我再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为此他蹲在这画船码头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芳菲细雨舟”最近每隔二三天就在这里靠泊,让仆妇上岸传送衣物,采买食品。 正百无聊赖间,忽然在白堤上摆摊的一个小贩摇了摇扇子,庄浩仁顿时精神起来――画舫来了! 果然,湖面上“芳菲细雨舟”慢悠悠的从湖面上驶来。一个船夫正站在船头,竹篙轻点,画舫微微摇晃着往码头靠过来。从外面看,这船一点异样也没有。 船靠上码头,刚一搭好跳板,便从船上下来一个青衣仆妇,挽着一个大大的带盖的藤篮。看她的年龄大约三十七八,松松的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支珊瑚簪子。虽然芳华已逝,但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依然残留往日的媚态。庄浩仁知道她原本也是吃画舫饭的风尘女子,年龄大了又没积蓄,只能给画舫当仆妇度日。 庄浩仁歪了歪头,示意岸上的粘杆处人员:目标已经出现。几个粘杆处人员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默默的跟了上去。 为了防止周围有人监视泄露了风声,虽然事先已经做了预先清场工作,粘杆处的人还是等她交完了待洗得衣服往城里去得当口将其口鼻掩了,直接塞进一乘小轿中往城里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节 迟来的警示 “小丁妈,你这是何苦呢,”庄浩仁一脸悲悯的看着被两个壮汉挟持在中间的仆妇,她的头发已经散了,脸肿了起来,嘴角还留着血痕。 “你好歹也当过‘姑娘’,满身绫罗绸缎,吃香喝辣。如今沦落到给人当粗作娘姨,吃口残羹剩饭而已。何必这么忠心耿耿?”庄浩仁抬起她的下巴,“我现在还是讲点江湖道义的,不然叫人直接把你剥光了吊在屋梁上服侍你怎么样?你大约觉得自己以前当过院子里的姑娘,挨盐水鞭子、跪铁链是家常便饭,受得起――不见得哦,我这位陈兄弟从前就是行院里吃饭,专门整治不听话姑娘的――任你三贞九烈,到他手里都得变成荡妇淫娃!” 仆妇咬着牙只不肯说话,庄浩仁眼角一斜,一个干瘦干瘦,形容猥琐的男人笑着凑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只盒子,将盒子放在仆妇的眼前的桌子上,郑重其事的开锁,揭开盖子。里面黑黝黝的全是各式刑具,虽然尺寸不大,但是一个个面目狰狞,闪着黑黝黝的邪光。 “怎么样?小丁妈,你的身子可还娇嫩的很,何必吃这样的苦头?”庄浩仁小声说着,一只手在她的脖颈后面抚摸着,轻触碰下她的耳根,让她的身子一阵颤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一示意,有人又捧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怎么样?不用太费心思了吧。”庄浩仁的嘴都凑到了她的脖颈后面, “认出来了?”钱水协问道。 “是,已经确认就是郝元!”赵通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船上的仆妇从写生画和照片上都指认了他!” “太好了!马上行动!” 庄浩仁一走,特侦队和粘杆处的人员就立刻进入战斗部署――绑架船上的人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仆妇没有按时回船,郝元必然会立刻逃走。所以钱水协已经提前下达了命令:全体整装待发,只要一得到确切的消息就立刻发动袭击。 “船上的人,不许放跑一个。”钱水协全身披挂起来,“企图逃走者格杀勿论!郝元要尽量活捉,抓不到也要留尸体!” 从临高已经发来了执委会的最新命令,即使抓不到郝元只能当场击毙,也要设法留下尸体送往临高做法医学检测。 浮雕铸紫诚记三个字的玻璃灯罩下,绛烛高烧。蜡烛亦是广州紫诚记所处,价格是市面上最好蜡烛的三倍。然而烧起来亮,又没有臭味,成了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家居用品。“芳菲细雨舟”做得是有钱人的买卖,这等新奇好用的物件自然也是不惜重金置办。 烛台下,郝元正在秉笔疾书――此时天光尚亮,但是船舱中面积狭小,为了隐蔽外界的目光,他的居舱的窗户又用竹帘幔起,因而舱室里十分昏暗。即使是大白天,要读书写字必须点蜡烛。 他在这船上已经潜伏了十来天了。船,是他手下的董三出面出重金租下的。吩咐船上的众人,只要好好伺候就是,其他一概不用过问。 这十多天,郝元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西华的叛变和行动的失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他到杭州来之后遭遇到这样明显的失败还是第一次。特别是西华的叛变,使得他精心准备的偷袭完璧书坊,继而造成杭州大火,嫁祸给赵引弓,进而迫使髡贼的势力退出杭州的计划完全破产了。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受打击的事情――尽管他没有参与对山庄的攻击,但是山庄外发生的一切他很快就知道了。精心筹备好几个月的行动,轻而易举的就被几次射击化解。这些髡贼果然和师父说得一样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因而接下来他一点也不敢懈怠,按照师父当年教他的法子,立刻在城区潜伏下来,用信使和交通站和其他人保持着联系。 虽然他身边一个手下人都没有,但是杭州城里城外的一举一动,组织的情况他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郝元不敢远避外走,他的组织拉起了不过二年多,虽然有了一批心腹骨干,但是组织尚不严密,一旦自己离开杭州,就无法切实的掌握整个组织,时间一长就会有溃散变质的可能。 他选择在西湖上的画舫里潜伏是经过精心考虑的,画舫游船向来是官府不过问的地方,只要给够钱财,娼家的嘴足够紧。西湖是在杭州城外,不管是联络组织,获得情报还是万一危急时候逃走都很方便。 可是,这么躲下去,如何才能开辟下一步的行动呢? 和石翁的合作已经结束,曹光九毙命,北京来得三个镖师也灭了口,关系算是干净利落的被掐断了。但是赵引弓现在的反扑也十分强烈,大有不把他消灭就不收手的意思――莫非对方已经嗅出了什么味道? 最近贾乐又被捕――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最近组织里已经有不少人被暗杀被绑架,但大多数是基层人员,无碍大局。贾乐是第一个比较要紧的人物。 但是贾乐的被捕对他和对整个组织来说都没有什么威胁,她不知道多少组织的秘密,也不知道郝元和其他首脑的藏身地点。 然而他对贾乐十分的惋惜――她很聪颖,又是他亲自教导的。在心里,他已经把她作为自己的徒弟。 贾乐被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一度起过要设法营救她的念头,然而他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一旦这些“澳洲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会毫不留情的动用一切手段来消灭他。 “这个时候生存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教育更多的人。要隐忍。” 退一步说,眼下他也没有能力去营救贾乐。他唯一能做得,只是静候机会。 他写完给李大李二等人的信件,将信件密封好,等明日小丁妈出去采买的时候再送出去。写信久了,不免有些疲惫,便站起身来,往外舱而去。 外舱是作为贵客起居之用,地方不大,布置却很精美。中间是一只小方桌,媚颜儿正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剥着莲子。 因为船上并不宴饮,夏天又实在炎热,所以她往日里的繁复的行头都没有穿戴,只穿着湖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麻纱的比甲,一头乌发只松松的结了一个髻,插着一支珠簪。 “又在做冰碗了?”郝元笑着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不嫌费事?” 冰碗。小碗里放几块敲碎的熟水冰,在冰块上放上鲜藕片、鲜莲子、鲜核桃……浇上淡薄的糖汁。吃起来清甜爽口,是船上应季的一味小吃。 冰碗说起简单,实则准备物料很费功夫。属于典型的耗功夫吃点意思的富贵人家的玩意。 “天气热,你又天天闷在船上,怕您没没胃口,这个又清凉又开胃,吃了暑气一消呢。”媚颜儿笑道。 郝元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他虽然来大明的时间不久,但是见识却不浅。知道娼门这种温存体贴的小意儿。自然不会被此迷惑。 “我倒还好,也不过十来天而已,你们天天在船上,也不觉得闷得慌?” “奴婢们就是在水上过活,过惯了,反倒觉得这水上自由自在呢。”媚颜儿笑道,“何况在这西湖里也方便。” “这杭州果然是江南首善之地。你这船上更是洞天福地,”郝元笑道,“虽然天气这么热,夏天却还能有冰。” 媚颜儿一边低着头剥莲子,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大爷哪里知道这里头的烦难。做冰碗的冰不是冰窖里打得河冰――那吃了要闹肚子的。冬天就要找地方,得有大院子的,用专门的干净的木盒子,装了熟水,再盖起来放在院子里过夜冻冰,盒子还不能大,不然结不了冰。冻好了,再送到冰窖里去存着。等到了夏天再取出来。这冰又小,还得用大块的冰镇着才不会化水。小小的一碗,折腾多少功夫。”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又说,“小丁妈还不回来,娘还等着她买得王家园子的冬瓜做冬瓜盅呢。” “哦?做个冬瓜盅还到指定的地方买冬瓜?” “怎么不是,这冬瓜盅最吃功夫,也得好冬瓜才行。老了不行,嫩了也不行。”媚颜儿挥了挥有点酸痛的手,“她要再不回来,就来不及收拾了……” 郝元心中一怔,媚颜儿二次说小丁妈“还不回来”,小丁妈平日上岸采买办事,来去均没有定时的说法,所以平日里也不在意。但是现在媚颜儿既然说了“还不回来”,说明小丁妈今天去办事所花时间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前…… 还没等他的念头转过来,船艏响起了哗啦的水声,船夫惊叫道:“你们是――”话音未落,已经生生被人截断。 郝元瞬间从抽出腰间的匕首,另一只手从木榻下抽出一支双眼短火铳,不问青红皂白,就向船头的舱门一枪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节 元老院的宋提刑 穿着已经旧得不像样的那身从旧时空带来的牛仔裤和蓝色运动服,肩膀上挂着双鞋带系在一起的假冒强人3515作战靴,光着脚的苏菀疲惫的摘下头上的破草帽,随手丢进大海,步履拖沓的沿着舷梯走下船。 “西班牙妓女”这条船便捷是便捷,就是船实在太小,把个苏菀折腾得一路上翻江倒海,整个航行过程中她都是躺在床铺上哼哼。 “首长您好,我是高雄市招待处工作人员,欢迎首长莅临本地指导工作。” 一个穿着的,中气十足的年轻人大声报名敬礼说道――为每一位出入高雄的首长迎来送往,这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对年轻的归化民工作人员来说,他见过的首长已经有过不少――女元老也来过,所以他对元老的新鲜感早就没了,不过苏菀的出现还是让他被吓了一跳。 这女首长真是高得吓人!他暗暗吃惊,世上还有这么高得女子! 苏菀身高一米八,这个身高别说是土著或者归化民,就是算在男元老中也都是少有的高度。可是体重只有59公斤。由此带来的就是她成为了身材最差的女元老――当然是热衷于丰乳肥臀的宅男们评的。 “不客气,不客气。”苏菀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我快要累死了,有车吗?” “车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归化民干部的目光落在她赤裸着的一双脚上,又吓了一跳,这女人的脚比魏元老还大!还有甩在肩膀上的那双鞋,更是和小船一样。 “怎么,没见过女人啊。”苏菀看着这小伙子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不满的说道。 “啊,没有,没有。”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意图调戏女元老”这罪名得恐怕要灭门啊。不过他心里又有点委屈:我哪里有这个心思了?他赶紧招呼,“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上车吧。” “我的行李怎么办?” “行李我们会送到招待所去得。” 她上了一辆双轮“东风”公务马车,这马车送到高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亚热带的高温下使用过度又缺少保养,不免有些破旧,车身和油布车棚已经被太阳和雨水折腾的褪了色。有的地方还难看的打着“补丁”。座垫上的席套绽开了边又仔细的缝补过,看上去着实有些寒碜。 没有元老主持的欢迎仪式,没有检阅,没有欢迎的乐队,也没有随车警卫,骑马跨刀的日本治安军,灰溜溜的直接被个小办事员送上马车就走,让她心里有些不平衡起来:在临高的时候起码出入的时候会有警员和学生向她敬礼,“这算怎么一码事?” 她有些愤愤的想,“我好歹也是高级警务人员。” 作为国家警察中为数不多的元老警务人员,苏菀的存在感低得可怜――她的职业注定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案发现场、解剖室、实验室和教室里度过。即使在临高,认识她的人也没几个。不过她这身高穿上一身黑色警察制服只要一出现,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的脸型倒还算标准,皮肤也比较白净。适当打扮一下的话颇有吸引力。只是一双目光经常游移不定又尖锐的小眼睛总是无分男女老幼的打量着每一个她所看见人暴露在外的皮肤。放下来可以垂到腰间的黑发时而随意的披散开时而梳成辫子垂在左胸前,细细的脖颈上总是挂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双时而涂着红指甲时而涂着银指甲的小手则经常不自觉的撑着她的尖下巴。 对于后世的法医们而言她是帝国的宋慈宋提刑,更是如同木匠之于鲁班一样的祖师爷和“近现代法医学和刑侦事业的奠基人”。她的大小不一,神态各异的大理石和青铜胸像矗立在中央警察大学法医系和其他各种法医机构的前厅里,注视着后来者们。她所著的十几本专著全部是该专业理论课程的权威之作,她的头像还被镌刻在专门发给法医工作者的勋章上。头像的下方是她的名言: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不过在旧时空,苏菀不过是一个水平很一般,还因为误检而丢了工作,绝望之际赌气独身参与穿越的某西北地区三线县城的法医而已。 千倾地一棵苗,在法医学领域,她这个正牌法医自然比人的大夫和兽的医生来得专业,因而就和其他旧时空基本没啥前途的元老一样,在新时空身居高位。被授予国家警察法医中心主任,国家警察地区指挥的警衔――相当于军队中的中校。 马车在石子铺就的道路上颠簸前进着。高雄毕竟不是临高,道路条件有限也没有小火车可坐,马车走得又慢又颠簸,让本来就已经被晕船搞得筋疲力尽的苏菀感觉自己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相对起死来,她可更不想被埋在翠岗以外的地方。在揪着衣领和辫子硬抗了一路后,马车停在了被称为“科幻味十足”的高雄招待所的中心高脚屋前。 苏菀跳下车,好一阵眩晕以后才站稳了身子,门口的哨兵见了马车和她的装扮,知道这就是最近要来的“女首长”,连忙举枪敬礼:“首长好!” 苏菀举起右手很勉强的回了一个礼,忘记自己没穿制服,更光着脚丫。低着头打了个哈欠:“谁来扶我一把。” 哨兵不敢怠慢,赶紧招呼一声,两个在附近小屋里休息的士兵赶紧跑了出来,连忙上来扶住苏菀的胳膊。苏菀的个子实在太高了,就算两名哨兵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已经是彪形大汉也依然显得矮了不少,虽然她很瘦也着实把这两个士兵压得够呛――何况还要登上几十层台阶,费了不少劲才将她送进屋坐下。 这屋子是圆形的,里面的布置秉承的是元老们一贯的简洁风格,中间是一个半圆形的服务台,靠着墙壁是藤编的长椅和与之配套的矮桌,此外就是墙边立着的柜子了。 瘫在长藤椅里好一阵迷糊后苏菀终于恢复了过来,等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和眼睛恢复正常以后,两名穿着短袖夏季女仆制服的服务员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苏菀抬头一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光着脚的样子实在太不体面有失元老的王八之气,赶紧下意识的往椅子里面缩了一下,不过这小椅子对于身高一米八的苏菀着实委屈了一点,就算往里缩也缩不进多少。 苏菀到底还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忙收住了脸上的疲惫和麻木,重新浮出了那种女法医的冷傲和犀利:“嗯,同志,你们是?” “报告首长:这里是办公厅高雄特别市招待所,专供首长居住休养的住处。我们是这里的服务员。魏首长办公室的秘书已经给我们下达了指示要我们安排好的您的生活。我们这就安排您的房间,请您稍事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传唤我们就是。”一个女仆开口说道。 “好,送我去房间吧。” “首长请跟我来。” 打开房门一看,苏菀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招待所真是够“奇幻”或者“科幻”的。招待所位于在山脚下一片稀疏的高大树林中。背山面海,既通风又遮阳。她站得地方是中心的大型的圆顶高脚屋,四面环绕着敞开式走廊,以这个圆形高脚屋为中心,四面分两层错落有致的环绕着一座座馒头形的小型高脚屋。这些高脚屋全部用绳编的索桥与中心的大高脚屋连接。 这简直就是星战里小矮人部落嘛!太td腐败了!苏菀心中感叹道,难怪大家都说外派的元老全是不用一隔一的腐败分子――都腐败出花来了:“不晓得魏八尺渊他们是怎么腐败的,应该去契卡参丫的一本。” 两名女仆扶着还有点头晕的苏菀走过颤巍巍的索桥,打开了一座小屋的房门。 “这就是您的房间了,您的行李已经送来了。要洗澡的话要到中央大厅。” “多谢啦。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要休息一会了。”苏菀很高兴地了进去,发现这里其实和旧时空的快捷旅馆有些类似,只是房间宽敞得多,装修极其简约,但是全木的构造也别有一番风味, 眼见着屋子中间有一张大床,已经完全铺设好了。苏菀也不顾脚底各种脏了,把军靴往地上一丢,外套一甩就咚地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如在旧时空下班回家和在临高的住处一般撕扯着西里呼噜把裙子内裤胸罩什么脱了丢在一边,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哪里都没有床上舒服果然是真理啊。”她笑嘻嘻地望着天花板嘟囔着,伸展着四肢享受着粗糙的棉布床单和高级澜草席摩擦皮肤带来的欣悦感,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是在裸睡。 “不知道专程叫我来解剖的大体是何方神圣。”苏菀愉快的翻了一个身,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没过一分钟,她就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节 续元老院的宋提刑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都过了。苏菀的肚子一阵叫唤,她欣喜的发现自己消失已久的食欲又回来了。 “我要大吃一顿!”苏菀伸了个懒腰,揭开被子,一骨碌爬了起来,赤条条的光脚站在地上。 从平躺到直立,地心引力使得已经满涨的膀胱一阵酸胀。苏菀对放在床头柜格子里的木制皮革条人字拖视若无睹,光着脚丫大步的往房间一边的小门奔去。 在抽水马桶上放松括约肌,享受着排泄带来的快感,苏菀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在初步解决了生理压力之后,她坐在马桶上打量了下这洗手间,不管是装修还是卫浴设备都不比自己在临高购置的公寓差。而且由于布置的十分精心,由铁纱窗保护着的气窗敞开着,送入大自然的凉风,一株盆栽的绿色盆栽放在墙角。 “真腐败!腐败!”苏菀光着身子在马桶上义愤填膺的说道。 在洗手间冲了个澡,用毛巾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室里,打磨光洁的本色木制地板给踩在上面很舒服。她看了看乱丢了一地的衣服,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没打开。 招待处的归化民干部说行李会放在房门口。苏菀毫不在意的拉开了卧室的门,外面顿时响起了一声惊叫。一名身穿警察制服佩戴蓝色领章的女归化民从走廊上的长凳上跳了起来,吃惊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老虎!立正!”苏菀一手叉腰,丁字步一站,挺胸吼道,一面及时掩住自己胸前的“荷包蛋”。 “报……报……告……”对方被这又高又大,还光着身子的“首长”吓得魂不附体。不过她被训练得对口令有充分的条件反射,几乎是立刻站起来举手敬礼,“报告地区指挥同志,高雄警察局……政治保卫股政治保卫见习协理员姚玉兰向您报到!” “稍息,把我的箱子提进来。” “是,是。”姚玉兰惊魂未定,不敢多看女首长白得耀眼的身子,垂着头把放在走廊里的两个箱子提进了房间。 “你出去,我换件衣服!”苏菀厉声命令道。 姚玉兰赶紧溜了出去。苏菀这才慢吞吞的打开箱子,穿上衣服。 箱子里有一套国家警察的夏季制服――所谓夏季制服无非就是件棉麻混纺料短袖小西服开领衬衫,配宽松棉布裙。她慢条斯理的系上斜跨式皮革武装带:真正的牛皮,配着铜制的皮带头,系上之后走起路上咯吱作响,再挂上一柄指挥刀的话十分拉风,唯一令人不满的天气一潮湿就会散发出臭味了,不过对苏菀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缺点。 不过对苏菀来说这种棉布制服实在缺少暴力的美感,首先不怎么挺括,其次上面省略了几乎所有的制服装饰:要不是还有肩章、领章和武装带,简直看不出这是一件制服。她也没有拉风的马靴可以穿――当然,在临高的大多数时间里,穿马靴是一种自虐行为。 “这帽子,土帽的嗜好。”苏菀叹息的拿起女式制帽,一顶黑色无檐圆盘形软帽,配有白色的牙线。办公厅从紫珍斋订制的珐琅帽徽倒还算闪闪发亮,“就算现阶段不做大檐帽,起码也弄个船形帽什么的……”她嘀咕着把帽子戴好。 在元老院的国家暴力机器里,警察和政治保卫局人员穿用同一种款式的黑色制服。这倒不是为了炫酷或者刻意模仿,而是出于简化供应和低下的纺织业印染水平所决定的。区别是警察佩戴领花,而政治保卫局人员佩戴蓝色领章。 最后,她从箱子里取出枪套,挂在腰间。制作精致的皮套里塞满了卫生纸――苏菀嫌手枪总挂在腰里太重,而且她的日常工作也根本用不上手枪,干脆就只带个枪套。 “有这破玩意来个军刀多好!”苏菀不无遗憾的摸了摸枪套。 她自我设计的形象是黑色翻领警服、船形帽、武装带、马靴,腰间悬挂一柄黑鞘战刀,手持长柄马鞭――使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那些凶残的纳粹集中营女看守或者影视剧里渣滓洞的女特务之类的人物。 收拾妥当走出房门,姚玉兰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敬了个礼:“报告地区指挥同志,我奉命前来带您去高雄卫生所。几位首长正在等您。” “你们准备让我怎么去呢?”苏菀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她实在是受够了该死的马车了,再坐一次非得把自己的贲门一下阑尾以上的器官都吐出来不可。 “外面已经备了马,如果您要走现在就可以。” 虽然穿越也好久了,但是苏菀却一直没能学会骑马,这个在元老中算得上是一个异类,特别是在暴力机关工作的元老中更是异类,她更喜欢坐汽车和飞机――遗憾的是这两样交通工具一样根本不存在,另一样基本不出动。 “不了,我不会骑马,我们走着去吧,我也顺路看看这高雄的情况。”苏菀拉了拉自己的武装带,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光着脚穿着藤凉鞋,和这装束很是违和。 见这位身材高挑,长发齐腰,光着脚穿凉鞋的“首长”居然不骑马而是像普通士兵一样步行让姚玉兰感到有点惊讶。高雄这里的马匹不算很充足,不过即使是这里稍微职务高一些的归化民干部出门也可以叫一匹马骑。 还没等姚玉兰考虑出其中的所以然,她已经迈出了大门:“愣什么啊,走啦。”姚玉兰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是小冰河期,不过苏菀却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冰河”的意味。高雄的夏季一点不比临高逊色。灼人的阳光依旧晒的地面发烫,再混合了海风带来的咸腥味让她又感到了一阵头晕,不过多谢了旧时空的纺织技术所赐,没有让自己因为不透气又板结的衣服而趴下。 高雄市的建设比起钟博士当时来访的时候又有所加强,特别是陆海军在这里的凤山堡和旗津基地建设已经初具规模。扩建了兵营和训练场,具有维护修理大型船舶能力的干船坞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除了常驻此地的部队以外,更有千里迢迢从海南、济州岛和山东等地调来参与“轮训”的陆海军、海兵队和治安军。路上奔走着穿着不同制服全副武装的士兵。刀光闪亮。枪声、吼声、鼓号声、炮声和军歌声混合在一起,奏出一首蒸汽时代战争的交响乐。 高雄市区的主要路面已经全部硬化了,苏菀一边欣赏着这“交响乐”一边问姚玉兰一些关于高雄的事情――她个子高,步子很大,姚玉兰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在沿着元老院大道走了二十分多钟之后,姚玉兰将她带到距离大路十几米外一处树丛掩蔽的预制件木结构建筑物前。 “这就是了?” “报告首长,这里是高雄卫生所。几位首长都在这里等您。” 苏菀发觉这卫生所颇有规模。而且高出地面一米的地基是用石块砌成的,还排列着一些黑洞洞的拱形通风窗口――下面应该有规模很大的地下室。 姚玉兰没有引她走大门而是从侧面的小门进去。穿过走廊来到地下室的入口。姚玉兰向门口的两名警察出示了证件,一个警察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两人顺着斜坡走了下去。 通道尽头打开门是一间很大的砖砌的拱形地窖。地窖里亮着电灯。里面很是阴冷,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苏菀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好熟悉的气味! 地窖的当中是一张贴着瓷砖的解剖台。沿着墙壁置放杂物的柜子架子上放着些大大小小泡着标本的玻璃罐子。 两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其中有一个她认识,是卫生部的雷恩,搞防疫出身。苏菀在和卫生部的联席会议上见过他几次。不过在临高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苏菀一向不怎么关心人事异动,原来到高雄来了! 另一个她不认识,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年轻男人,和大多数男性元老一样,留着极短的头发,一看就是个路人甲之类的人物。脸上是一种元老式的面无表情。从他的制服和蓝色领章可以看出这是个政治保卫局的元老。 “是苏法医来了。”雷恩看到她进来,起身相迎。 “雷大夫,原来你调到这里来了。”苏菀也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来了很久了。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政治保卫局的陈白宾同志,”雷恩介绍道,“这位是苏菀,法医。” “你好,幸会。”叫陈白宾的年轻人伸出手来,苏菀冲着年轻人点了点头笑了笑,没有伸手,只是接话说:“这次特意叫我到高雄来有什么要紧事?” 陈白宾似乎不善言辞,雷恩赶紧道:“这是政治保卫总局下达的任务。有一具特殊的尸体,需要您的专业知识来鉴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节 胼胝 “为元老院服务。”苏菀来了个立正。 “为元老院服务!”陈白宾也跟着来了个一个立正,表情严肃的大声说。 “服务,服务。”雷恩敷衍着附和着,又说:“说真得,你能及时到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卫生防疫工作者……” 苏菀懂他的意思。当初在澄迈大战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他在大量已经呈现巨人观的战死者的尸堆前面色铁青,好几次从处理现场跑到海边去“透透气”。 让一个过去在城市防疫站上班,打打预防针,洒洒药水,顺便搞些宣传教育的防卫生人员干解剖尸体的工作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苏菀感到比较钦佩的是,不管实际业务水平怎么样,他好歹把高雄本地的尸检工作都承担下来了。 雷恩虽然也是医学院出来,大体解剖这事不陌生,但那是在医学院的解剖室里,尸源正规,经过基本的处理。而法医面对的,全是案发现场已经变得奇形怪状的尸体。有的肢体不全,有的高度腐败。光现场那恶臭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 “没事,我们还是赶快着手工作吧。”苏菀说道。 “让陈白宾同志先介绍下情况吧。” “好。” 陈白宾点了点头,他穿着便服,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显得有些腼腆。这时候才说道:“这个案子是执委会亲自下达命令侦办的,实话说这次……有点……”大约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们想要查证这个人的身份。” “喂喂,查证身份这种事不是我们法医干得好不好?”苏菀乐了,“尸检能查出的主要是死亡原因、死亡时间、具体年龄、以往病史之类的生理性问题,具体的社会身份怎么查得出?植入式身份芯片这玩意就算到了21世纪也没推广的意思……” 雷恩出来解释:“就是尽量查清此人的一些生理特征,以便他们推测此人的社会属性……” “这个人这么重要?”苏菀有点好奇了。 “没错。”陈白宾的面孔有点愁眉不展,“此人是我们杭州站的一个敌人。几天前刚刚被我们的人击毙。但是,这个人在杭州等地的言行和思想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又停顿了下,“他似乎有些超越了这个时空――” “你是说此人可能是类似兰度一样的穿越者?”苏菀问。 “我们就是想知道这一点。”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跃跃欲试了。尸体呢?” 雷恩拉了下桌边墙上的铃绳,地下室角落的一扇厚厚的木门被推开了,两个身穿白色隔离衣的护工抬着一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担架出来了。在将担架放到一边的解剖台上。 “这是刚刚从杭州运来得尸体。” “死了多久了?” “一周。”陈白宾皱着眉说道,“特侦队袭击了他的据点,被捕前他开枪自杀。根据我们的指示,杭州站立刻把他的尸体冷藏起来,然后马上转运到高雄了。” 一周!苏菀心想这尸体在海上漂了一周不知道都成啥样了。 不过空气中却没有传来腐败的恶臭,雷恩补充道:“这次是专门用冰块压仓保存的。” 真阔气!苏菀的目光落在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尸袋上,看来执委会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不一般。 她换上解剖服后,雷恩帮她戴上手套,系紧腰带和口罩。他自己也换上了工作服装,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帮忙。 他看得出陈白宾对此很不适应:“你可以到隔壁去等报告出来……” “不了,我还是在一边看着比较好。”陈白宾鼓足了勇气,似乎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显出畏缩的样子。 尸体已经被搬运到解剖台上,任苏菀见多识广也倒吸一口冷气。死者的头颅已经不成形状――犹如一个被砸烂的西红柿一般。整个五官都不见了。残留的皮肤上还有火药烧灼的黑色焦痕从她的经验来看,似乎有一发巨大的子弹从他的口腔射入,直接炸碎了头颅。 这么严重的枪击伤,苏菀即使在旧时空都很少看到。县城里的黑社会互相残杀的时候用得最猛的武器也就是五连发猎枪和化隆造手枪。从没见到这么恐怖的致命上口的。这子弹简直大得出奇…… “这是什么东西打得?”苏菀皱眉问道。 “一支手枪。口径是20的。”陈白宾调匀了呼吸,勉强面对着这可怕的尸体。 苏菀摇了摇头:仔细的查看了尸体残余的头部和躯干,又看了看手脚和关节――从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尸体保存情况尚可,应该可以查验出很多细节来。 她打开解剖工具箱,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器”,娴熟的动起手来,边查验边叙述: “……嗯,死者是男性,黄种人,年龄25岁左右,生前身高大约一米五五五,营养状况良好,牙齿整齐。身体健康,无隐性疾病。” “就这些?” “差不多吧。我还可以检查胃容物知道他最后的一顿饭吃得是什么……” “不用了,这个杭州站的报告里已经说过了。”雷恩想到检查胃容物就一阵反胃。 “如果能够把皮肉都去除,可以通过骨骼观察更多细节……你们这有专用的大锅没有?” 陈白宾的面色已经变得铁青,忽然捂住嘴转身小跑了出去。 “去除皮肉我觉得意义不大,你就从皮肤和解剖学上来说说他还有什么特点吧。” “好吧,我的感觉是这个人不是劳动者――他的肌肉不够发达,骨骼也不粗壮,显然不经常参加体力劳动,有衣服掩盖的皮肤不太粗糙,甚至可以说比较细腻。足底的胼胝状况说明他经常穿鞋走路,而不是光脚。”苏菀仔细的查看着,“双手光滑,没有长期劳作的痕迹。他也不是军人,没有长期握持刀矛或者火枪留下的胼胝,也没有射箭的人在手指上常有的那种伤痕。” 苏菀拿起尸体的手仔细的看着:“他的食指和中指都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胼胝,他应该是个知识分子……”苏菀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奇怪!” “这么?” “他的中指和食指的胼胝是长期用毛笔留下的。可是食指左侧第一节第二节和大拇指第一二节之间的其他胼胝可就不对了……” “毛笔不是这么拿得。”雷恩仔细的看着,下意识的做着动作,他突然叫了出来,“这是经常用钢笔的痕迹!” “没错。”苏菀点头,“从胼胝看,用毛笔的部分较为厚硬,用钢笔的部分已经软化,显然那是比较早之前的事情。” “这么说他真得有可能是一个现代穿越者?!”雷恩叫了起来。 “很有可能。”苏菀说到这里又皱起了眉,“不过我有点弄不懂,他的膝盖上胼胝很厚,感觉似乎是个经常跪着的人。我想不出现代社会有哪种工作是要长时间跪着操作的?” “我们再看看,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尸检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过后,陈白宾 “好啦,现在没什么好再检查的了。缝合吧。”苏菀有点如释重负的摘下手套对雷恩和陈白宾――自从中途离场一次之后再回来神情好了很多――“我肚子都饿坏了,好想吃东西。” 雷恩还好,陈白宾的面色又是一阵发白,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雷恩笑了笑,动手帮她缝合清理。郝元的尸体将暂存在高雄卫生所的地下停尸间内。如何处理要等政治保卫总局来下达命令。 “走,我们到上面去透透气。”雷恩满怀歉意的说道,“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已经叫人预备了。” 两人来到了高雄卫生所后院,这里有一个小花园,是专门为元老布置的――实际就是雷恩专用的。雷恩的生活秘书已经在遮阳伞下摆好小桌恭候了。 “坐,休息下,我这就叫她们拿吃得的来。”雷恩说,“我们这里么什么好吃的,全是海鲜,不过鹿肉管够,野味也不少。” “我不爱吃肉,也不喜欢吃海鲜,蔬菜有吗?” 雷恩一怔,连忙说道:“有,有。品种还挺多,我这就关照她们准备。” 苏菀在椅子上全身瘫软的坐了下来――转眼离开旧时空已经四年多了,吃不到家乡饭菜之苦和对父母的思念无时无刻不撕扯着自己的内心,可另一方面在旧时空里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还因为误检丢了工作的小法医,而在这里自己获得了无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官位、金钱、荣誉、尊重,不到三十岁就成为全国唯一的权威,这是什么感觉? 再想到旧时空里虐待狂似的领导每日的责骂和训斥,同事的忽视和冷漠,还有失去工作以后家人朋友的嘲笑斥责……让人烦恼的东西统统见鬼去了,想到这苏菀又觉得有点得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节 结论 然而,这猴子山里的大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本时空的工作条件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她自己是带了几套完整的法医工具箱和相关的备件的,还在总物资储备中争取到了若干份额,但是即使这样也常常受到器材资材短缺的困扰。 原本旧时空里唾手可得的许多东西在这里全都没有了,不锈钢解剖台变成了贴瓷砖的水泥台,电动开颅锯也没有只能依赖自己手臂的力量来拉锯子。幸而自己招收了几个学生之后这种粗笨活都交给他们去干了。 工业口费劲做出来的解剖刀具也远没有旧时空的好用――特别是没有不锈钢使得器材的清洗和保养工作变得很复杂,即使这样也免不了工具生锈的问题。好在尸体解剖无所谓消毒问题,凑合下问题不大,只是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甚至连装解剖完后内脏一类“废物”的塑料袋都没有,只能用涂了桐油的牛皮纸口袋……一切只能因陋就简,至于保护装备,虽然简陋了一点好歹从口罩、隔离衣到劳保眼镜都做出来了。只不过这平板玻璃片加皮框的劳保眼镜实在太沉,每次取下来的时候鼻子上都会留下深深的痕迹。而且必不可少的乳胶手套也一直没能解决,只能小心翼翼的清洗消毒之后反复使用。唯一让她满意的是化工厂能够提供足够用于保存尸体的福尔马林之类的药剂。 “抠逼执委会,连一套标准的解剖器材拿不出来,还说要我做澳宋的的宋提刑?”不过转念一想,当初宋提刑根本不会解剖,自己的前辈们当初更是没有这么多玩意也一样破案,自己还抱怨什么呢? 又是好一阵胡思乱想,这次的思维飘得更没有边际了,从自己到底是真皇汉还是披着皇汉皮的五毛到该不该参加华夏社还是宅党,从支持满清还是李闯给明朝放血到自己和青年军官俱乐部魏爱文,张柏林诸位的关系到底算友情还是爱情,最后等想到自己的处女何日才能终结的时候,饭菜终于送了上来。 雷恩的生活秘书送来得饭菜很是丰盛,特别是装在铁板上保温吱吱作响的加了大量香料的鹿肉排更是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其他诸如滑溜山鸡片、炖兔肉之类的更是在临高难得一见的好菜,不过苏菀对这些全都不感兴趣,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大盆蔬菜沙拉上。吃得兴起,干脆直接把装沙拉的大碗拉到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雷恩浅尝辄止,陈白宾坐在桌边,眼睛发直,一口东西都没吃。满桌子都是兔子开饭一般的咯吱声。 雷恩心想这女人真能吃啊,眼见着她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碗沙拉才抬起头来,嘴角流出西红柿的汁液,口中还在嚼着胡萝卜,含糊不清的说道,“有土豆没有?” “有,有。”雷恩应道――自从济州岛土豆引种成功之后,从济州岛来的船上总会运来不少新鲜土豆、土豆干和土豆粉,高雄的土豆供应充分的很。 “来个酸菜土豆汤!”苏菀大声说,“土豆多放!” “酸菜这里做不出来,给你来个青菜土豆汤吧。” 苏菀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很快的就又送上了一大碗没有半点油花,漂浮着碧绿青菜的土豆汤,苏菀毫不挑食的稀里呼噜的把它全部干了下去。 吃喝完璧,生活秘书收拾掉桌子上的残余,又重新泡了茶上来。 “这是真正的台湾乌龙茶……”雷恩给她斟茶,“我这里的茶园自己种自己发酵――可惜不是冻顶的。” “我喝不下了,”苏菀摆摆手,“咱们来谈工作吧――给我根牙签。” 别看她吃得这么猛,其实脑子在胃剧烈运动的时候一点也没休息。不断的归纳总结着刚才解剖中的各种情况。 “执委会的意思,其实就是要弄明白这个人是不是另一个穿越者。”苏菀剔着牙,一条腿已经抱到了胸前,“现在看起来有点难说……” 雷恩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很有可能吗?那个用笔证据?除了现代人,谁会这么执笔呢。” “你不要忘记我们现代的执笔方式其实是从欧洲传入的。”苏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拍擦了擦嘴,“过去我没注意到这点。不过上周我到卫生部上解剖课,当时用得大体是拘留营地送来的病死的西班牙人。此人生前是船上的文书一类的角色,手指就有类似的胼胝。因为挺少见的,我还特意切下来做了个标本……” 陈白宾赶紧打断她的进一步肢解和防腐的阐述:“这个不说了――这么说不能确定了?” “是的。”苏菀点头,“另外我刚才还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从电脑普及化之后,除了还有较多书面作业的学生和少数职业,现代人的执笔胼胝已经非常不明显,有的人甚至完全没有。所以用这个来判断显然不足为凭。” “可他是个黄种人,而且你看他的照片――”陈白宾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一张中国人的面孔。如果他是本时空的土著,就不应该会用欧式的书写法呀。”陈白宾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推论过于绝对,因为政治保卫局的调查报告中提到过,一些从事出洋贸易的商人和大明的教会人员也会使用羽毛笔书写,只不过为数极少而已。 苏菀接过照片:“小伙子还挺帅。还有一点:我在他的胳膊上没有发现接种疤痕。” 现代中国人,年龄较大的一般有牛痘疤痕,年龄较小的有卡介苗疤痕。卡介苗的疤痕一般不太明显,但是通过解剖还是可以够识别出来的。 “他身上没有手术的痕迹,没有接种的痕迹,没有补牙拔牙的痕迹。”苏菀说,“他就和这个时空的土著一样原生态。说起牙齿,还有一件证据。” 她取出一个牛皮纸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胶泥牙模盒,里面是郝元牙齿的咬合痕。 “我取了牙齿的咬合痕,还检查了他的牙釉质磨损情况――绝对不是一个现代人的牙。” 现代人虽然因为较多摄入糖分,龋齿高发。但是因为食物普遍经过深度加工,基本不会吃过于硬得食物,也很少啃咬骨头,牙釉质磨损程度要比古代人轻得多。中古社会加工谷物多用石制工具碾磨,往往混杂有大量微小的砂石颗粒,即便是食不厌精的上等人牙釉质磨损也比现代人厉害的多。 “这个人牙齿磨损情况相当严重,不但比现代人厉害,甚至比我解剖过的几个有钱人的尸体也要厉害。” “最后,还有那奇怪的膝盖厚胼胝。”苏菀终于口渴了,把牛眼盅里的乌龙茶一饮而尽,“我实在解释不了。” 这些证据摆在一起,基本印证了郝元并不是一个现代人。但是,他显然又和本时空的土著中国人不大一样。 陈白宾此时只好抓住最后一个希望: “苏法医,你能不能验证这具尸体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雷恩心想:尸体的面部损坏严重,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怀疑是有道理的。问题是:尸体是杭州站保卫部人员和特侦队直接从现场回收的,带队的还是元老――这样的怀疑简直就是认为这两者中除了叛徒一样。 难怪人都说政治保卫总局是六亲不认啊。雷恩心里腹诽着,一言不发。 “没问题,虽然面部毁损的比较厉害,还是可以做面部重建的。”苏菀点头,又问道:“你们这里有锅子没有?不用太大,能煮人头就行。” 陈白宾又一次脸色发白。雷恩说:“专用的没有。不过可以我叫人拿个大号新砂锅来。”说完这句,陈白宾已经起身离席而去了。 “一会就拿到地下室去吧,还有炭炉什么的。要煮不少时候呢。”苏菀说,“我还要一些胶泥和细木棍。” 苏菀忙了一下午,得到了一个清理干净的颅骨。她小心翼翼的重建面部模型――这手艺照理来说应该有专人负责的,不过她上班的那个县级法医中心编制都给行政岗位用光了,一时半会没编制,只好让她去学了兼任。 重建效果固然不大完美,但是在和照片对比还是可以看出主要特征都吻合――这就是郝元本人。 陈白宾懵了,他原本已经认定郝元是一个现代穿越者,但是法医的结论更倾向于“本时空土著”。这么一来,原本就暧昧不清的案情就更为扑朔迷离了。 他回到巡视组办公室,裔凡等人都不在。作为巡视组的一员他在高雄的工作很少,午木交给他的任务主要是查清郝元的身份,现在闹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查明白。怎么向局里汇报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苏菀交给他的图文并茂的验尸报告,颠来倒去的把手里掌握的有关郝元的情报来回捋了几遍,还是没有一个结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节 口供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包着皮革的木门外,整个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罐头。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屋子里的人只能听到从通风口传来的嗡嗡的风声。不论日夜都亮着灯的照得这里白亮亮的,让人分不清日夜。这里是政治保卫总局的地下监狱审讯室。 室内的墙壁和地面贴着瓷砖,便于清洗血迹和排泄物。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讯问人员使用的桌子之外,中间只有一把用铁条加固,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硬木椅子。几名保卫局的专职打手正抽着香烟,站在一旁注视着椅子上人。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被手铐脚镣固定在椅子上。她的头垂到了胸口,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身体抽搐着哭着。她的身上已经满是青紫的鞭痕。“哔”和“哔”上固定着黑色的电极,导线从她身上一直延续到桌子上的手摇电话机上。 周洞天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白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 “郝元说过的话,您真得都说了?” “真得……真得……”女人抑制不住的摇着头哭叫着摇着头,“我知道的全说了……” “您很不老实。”周洞天厉声说,“要知道我们抓住的人可不止您一个。那个会议上除了您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呜呜呜……”贾乐失声痛哭着,从被捕到移送到临高,她已经丧失了时间概念。自从下船被送到这里拷问,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像在地狱里读过的。日以继夜的审讯、拷打,将她折磨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实际上她根本无法弄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她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地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以为得到了新生,可是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昏天黑地。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然而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心。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特别是被贴着胶布连着黑细绳的“哔”和“哔”,除了头部、脸、手脚以外,几乎到处是伤痕。 这些人交替逼问的有两个内容:一是郝元的组织:它是什么结构的?有多少人组成?哪些人是骨干?平常都有什么活动?郝元灌输给他们的理论又是什么?二是郝元本人的情况,他经常说些什么话?日常的行为怎么样?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生平、父母亲人和朋友…… 这些内容被翻来覆去的讯问,即使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打手们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记忆力,反复的拷问迫使她不断的进行“回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穷追不舍。 主持这场刑讯逼供的是周洞天本人,除了他自己的门生,还有几个是各衙门留用的衙役。 “主任,您的电话。”正当周洞天逼问的时候,有人来报告了。 周洞天走出审讯室,拿起电话,又看了看手表,早晨七点刚过。 电话是赵曼熊挂来得,询问有没有新得进展。周洞天汇报了下最新的审讯情况。 “很好,你再抓紧时间逼一逼,看看还能不能有点新内容。今天上午九点要开内务安全会议,这案子要在会议上讨论,材料越详细越好。” 周洞天放下电话,擦掉头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大杯凉茶水,塞嘴里几块点心回到的审讯室里。 “您再好好想想,关于郝元召开的那次会议,您还记得什么?”周洞天把语气放缓,目光又落到了桌子上的电话机上。一个工作人员靠近了桌子。 “不,不要,不要――”贾乐尖叫起来,挣扎着扭动身子,“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每周一次的“内务安全会议”照例在执委会大院的保密会议室召开。这是元老院的强力部门联席工作会议,由政保总局、仲裁庭调查执行局、陆军、海军、对外情报局、国家警察、海关、契卡八个部门派代表参加。主要目的各部门交换上一周的情报,对现阶段安全形势的意见和看法,通报下一周各部门的开展的工作。需要协作的时候也在会议上进行沟通。在遇到“重大安全问题”需要讨论的时候,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的代表也会出席会议。 今天的会议就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散会的时候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也特别的多。 江山夹杂在人潮中快步走出了会议室,和其他正在交头接耳的谈论会议内容的人不同,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快步走向已经快要走出大门的午木身边。 “午木同志!”他低声招呼着,“我想和你谈谈。” 午木眨了眨眼睛,对外情报局和政治保卫总局在业务上有一些交集的地方,但是彼此的接触很少,更不用说对方直接要求“谈谈”。 他马上意识到江山是要和他谈郝元的案子。 此事已经列为政治保卫总局侦办的头号案件,在今天内务安全会议上,关于此案件的介绍和讨论占据了会议一半以上的时间。 “我现在要回办公室去办点事,您不如和我坐同一辆车回去?” 对外情报局总部大院距离政治保卫总局总部大院的距离即使步行也要花上十五分钟,但是江山认为走这一趟是值得的。 江山点了点头,出来院门之后向随同自己来得警卫秘书低声交代的了几句,打发他们和自己的马车先回去。两人一起上了午木的东风马车。 马车在煤渣道路上行驶着。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江山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个其貌不扬,气质犹如干了十年办公室工作的小职员一般的男人是政治保卫总局的二号人物,也是大多数元老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政治保卫总局的头目。 “您难道没有一种感觉:郝元和黑尔有某种联系。”江山缓缓说道。 午木审慎的沉默了片刻,说:“您的意思是,他们身上都有着某种穿越者才有得特性?” “是的。”江山点头。 “可是验尸报告中倾向于判断郝元是一个本时空的土著。” “正因为郝元在生理上是一个土著,他的思维却是个穿越者,所以我才说,黑尔和郝元有某种联系。” “您的意思是:郝元的思维是来自黑尔?” “正是这样。除非您相信我们这个时空里有魂穿。” “您的推测很有道理,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证明郝元曾经和黑尔有过直接联系――要知道黑尔在马尼拉,郝元可是个中国人。” “郝元是个中国人,可他不是杭州土著。根据情报,他是在1632年夏季过后才出现在杭州城。根据审问俘虏掌握的情报:黑尔在1631年郑氏集团交涉的时候多次到过中国沿海,这时候他才有可能获得国内的第一手情报,如果他当时知道了有关赵引弓的消息,那么不管是从马尼拉指派郝元来,还是就地发展的郝元,时间上都是来得及的。” “可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是的,暂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郝元已经死了,可是还有俘虏,”江山说,“兰度先生写过一份黑尔的言论集,如果我们能够收集足够多的郝元的言论,两者比对之下就可以知道郝元的现代思维来自哪里,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师承关系了。” 包括西华、贾乐和其他几个被捕的杭州土著都已经被解送到临高,目前关押在政治保卫总局的秘密监狱中接受讯问。 午木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您是想得到那些审讯记录了和秘密报告了。” “是的” “您这样做是为了兰度先生么?” “是为我们在马尼拉的行动。我现在很担心:我们的对手恐怕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棘手人物。”江山严肃的说道,“郝元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是大炮,不是火枪,也不是反射炉――从提交会议报告中流露出来的有关黑尔和郝元的只言片语,他意识到,黑尔很可能正在系统的传授他的思想。在他看来,这些思想远比黑尔在马尼拉搞得任何技术革新危险。对元老院来说本时空的任何军队,舰队、帝国都无足轻重,就算黑尔有三头六臂,能弄出个新式炮厂,造出几门超时代的大炮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碾压的命。然而那一点点火星如果不及时扑灭,迟早会变成一场吞噬元老院的大火! 因而他急切的想知道郝元到底是不是他的学生。黑尔和郝元又在多大程度上散布了这些思想。 “好吧,”午木说“让我们这样商定:我们会交给您一份郝元案件卷宗的副本……我保证今后所有针对此案的审讯和报告的材料也会复制给情报局一份。但是具体复制多少,复制哪些必须由我们掌握。出于对等的原则,您也得把兰度在马尼拉的材料交给我们。” “ok”(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节 马尼拉 马尼拉一天中最可怕的时节莫过于中午。早晨,清风叩开窗扉,踅入房中,令人为之一爽。然而好景不长,晨风刚刚涤荡睡意,打起精神时,灼人的热气很快随之从窗外袭来。即使倚窗凭海也不能远眺,因为波涛的闪光犹如熊熊煤火。涂抹成西班牙式的雪白房屋墙壁放射出教人目眩的白光,而天空则好像一片火海,刺得人眼睛也睁不开。还未到晌午,外出已经成为炼狱中的一种折磨,待在屋里则令人困顿不堪,睡魔重新又袭来,将人逼进闷热的纱帐和枕席筑成的牢笼中。迟至黄昏,人们才能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感到舒畅一点。西班牙人征服了菲律宾,却被天气所征服,不得不改变习惯,将他们挚爱的斗牛表演安排到黄昏时分举行。 “那个人是谁?”德尔加多夫人问道。她是一个船主的妻子。和这个姓氏相反(注),她身材丰满,长着一张圆乎乎的脸。下午五时的斗牛场里依然暑热难当,太阳虽然西斜,阳光还很炽烈。棉布的篷幔耷拉着,一点风也没有。她轻轻摇动绸扇,扇子挡住了她大半个脸庞。这幅慵懒的而又情意绵绵的姿态让坐在她身边的情人感到十分满意。 “谁?坐在凉棚下面的席位里的?见鬼,那是市长。” “不,是市长身边的那个高个子的人。看,他在与市长谈话,还把帽子拿在手里。天啊,要是我们能坐在那个座位上该多好,这里真是太热了。” “哈、哈、哈,要是坐在他旁边,会让你热坏的。这是最近的大红人,就像阿波罗乘着太阳车驾临马尼拉。他一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立马围着他转。你难道没听人说起过吗?” “他是谁?” “那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如今他可是马尼拉全城的谈资:当初将冈萨洛?德?阿雷利亚诺侯爵的私生女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送到马尼拉的人就是他呀。” “原来是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想不到还挺英俊的。可是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嘿,他是谁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家伙自称来自意大利,但是他站在你面前时候活像个巴塔哥尼亚野人一样高。他有可能是帕尔马的贵族,西西里的侯爵,那不勒斯的亲王;也许是黑山的王子,流落到亚洲,受到一大群野蛮人的拥护。那群人会拥戴他成为日本国王,中国皇帝。” “你在胡说,保利诺,”德尔加多夫人扬起扇子,轻轻拍打在年轻情人的肩膀上,“你总是胡说。” “胡说?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被称为保利诺的年轻人掏出一条洒了香水的手绢擦去额上的汗珠,故意在情人面前露出手绢上绣着的她姓名的首字母,以博得她的嫣然一笑,“这个人叫文斯?兰度,文斯、魏斯,还是叫做文森诺,但是他姓兰度肯定没错。据说他在那伙无法无天的澳洲野蛮人那里花了三万比索为唐娜玛丽娜赎身。我叔叔,港口税务官堂?巴西里奥是最先看见这家伙从特立尼达号上下来:倨傲的如同国王一样。他在澳门时就包定了特立尼达号最好的二个舱房,在船上他和阿雷利亚诺小姐吃的火腿和葡萄酒都是自己带着的最好的货色。这个阔佬总是请船长和官员们到他舱里用膳,甚至还在旅客中找出几个提琴手给在他吃饭时奏乐,每次都赏给他们一人一个皮阿斯特。” “三万比索!啊呀,那么他一定是个大财主。不过听说阿雷利亚诺小姐的未婚夫也是个大富翁呢。应该会偿还给他吧?” “或许吧。可是他未必很看重那点钱财。这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你看见大教堂祭坛上新立起来的那对金十字架了么。就是这个兰度贡献的。他下船后头一件事就是去望弥撒,把那对宝贝奉献给天主,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是个虔诚的阔佬,”看见情人瞪大了眼睛,保利诺愈发起劲地卖弄从酒馆赌场里得来的风闻:“兰度先生曾经大概有过一番从军的经历,但他肯定没有在故乡建立过功勋,所以他会在好几年前跑到东方来。那时他穷困潦倒,除了贵族头衔外一无所有。船过马六甲以后某天晚上,他喝醉了睡在船头。两个水手掏走了他口袋里的最后几个铜子儿,接着把他从甲板上推下了海。” “天啊!” “不过他游上了岸,在传教士的帮助下才到得澳门。在那之后,可敬的兰度先生一直忠诚地以剑为天主的仆人――耶稣会服务。据说他招募了一大群中国人和日本人,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后来兰度队长前去援救北大年王国,打败了3万来犯的暹罗军队,活捉了暹罗国王的弟弟。北大年的女王便用重酬奖赏他的勇敢。” “难道这个人的头衔和财富都是女王赐予的么?” 德尔加多夫人问,“一个基督徒,被异教徒的君主封为贵族,的确有趣得很,但并不值得夸耀。” “不。他自称是萨丁尼亚的伯爵――你知道这地方的贵族头衔其实不值分文。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好像《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那般神奇。兰度队长请求女王将吉兰丹河上游的一片山地卖给他。那座小山上什么也不出产,山下曾发现过金矿,但是采完黄金后这里就无人问津了。所以女王立刻答应,至于土地的价格只收取了他一个银币。然而鬼知道那位天才用了什么办法,在大家都认为早已枯竭的矿床下找到了新的,更大的矿脉。这就是兰度先生的传奇,这就是他财富的来源。现在有好几千个中国人在那里为他干活,采掘矿石,冶炼黄金。” “依我的看法,你介绍的这位兰度先生倒不是一介只会摆弄剑和火枪的莽夫,而懂得一些真正的本领和知识呢――说起来倒是和阿雷利亚诺小姐的未婚夫有些相似之处。”德尔加多夫人用扇子遮着脸,只露出额头下的眼睛,其中流露出的眼神之热切令她的情人都感到有点吃不消,“保利诺,你也去暹罗买一块地吧,这样没准你就和他一样富有了。” “你也开始说胡话了,亲爱的。”保利诺说,“有人告诉我,兰度先生是从魔鬼那里获得发现黄金的才能。作为交换,魔鬼要他在一张红色的羊皮纸上签名,像以扫出卖他的长子名分那样,他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我不太相信这种话,浮士德的奉献绝不可能摆得上天主的祭坛。但是发现金子这等好事只会被人碰上一次,否则是要遭到天罚的。看,长矛手已经进场,号手要吹号了,我们还是看斗牛吧。”军号的齐鸣震耳欲聋,衣着华丽的长矛手骑在马上依次入场,观众们的欢呼响彻斗牛场。这对情人适时地终止了关于金矿大亨和佣兵队长的谈话,因为此时谁也无法让对方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菲律宾的雨季通常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今天却属于例外。平时在夜空下浮荡的那层湿润的雾气逐渐散去,马尼拉大教堂、总督府和远处的城墙幽灵一般地矗立在月光和时有时无的雾霭中。市长的府邸里却热闹非凡,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灿烂的灯火,乐队交替演奏着庄重的萨拉班德舞曲和快速的塔伦泰拉舞曲。毫无疑问市长先生正在府中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甚至可以说在马尼拉前所未有的宴会,连花园里都挂满了各种日本纸做得彩色灯笼。见多识广的人都知道这种排场是效仿意大利风俗的时新做派。 除了总督和大主教以外,几乎马尼拉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聚集于此。绅士淑女们故作典雅的交谈笑闹和音乐声混合在一起,其间夹杂着仆役们或高或低的吆喝。身材矮小,身穿白色制服的他加禄仆役端着杯盘,满头大汗地和高大健壮的黑奴时而碰在一起,时而在人群里穿来挤去。从大厅门口不时地会传来仆人的高声通报,宣告某某上校,某某官员,某某花钱买了个贵族称号的大财主驾到,人群中有时会因为听见某个名字和称号而发生些轻微的骚动,但大多数名字收获到的待遇仅是漠视的一瞥或轻蔑的一笑。马尼拉实在太过偏远,殖民地上流社会里的几位显贵早已为社交圈子所熟知,激不起一点新鲜劲儿,至于那些除却传说中的财产数量外其它不名一闻的商人,模仿着半岛文士的派头来附庸风雅的无名小卒,就更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了。直到仆人再次出现在客厅门口,用拖长的嗓门叫出一大串头衔:“萨丁尼亚的范那诺华伯爵,采蒂涅的保卫者,暹罗王的战胜者,吉兰丹的领主――文森佐?兰度?迪?范那诺华大人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节 亮相 象触了电一样,全场人们都把视线转向了门口,那里已经站着一个身材魁伟的来客,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个欧洲来的时髦公子,锦绣背心和豪华饰带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天鹅绒褶裥外衣。他没有带硬皱领,深色的外套轮廓被金光闪闪的饰带映衬着,从颈口向两侧延伸,经过衬衫褶边,一直拖到长筒袜上沿为止。口袋边露出一小截洁白的长丝手套。他的右手若无其事地拿着一顶羽毛帽子,戒指烁烁发光的左手按在镶金嵌玉的佩刀刀柄上。客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新来者的身份、履历、衣着和种种相关的传说,连他胸前挂的那枚用丝带装饰得花里胡哨的饰章甚至都被传作罗阇?翁姑女王奖赏的北大年宝石勋章,其实那只不过是耶稣会颁发的再普通不过的十字架而已。 象触了电一样,全场人们都把视线转向了门口,那里已经站着一个身材魁伟的来客,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个欧洲来的时髦公子,锦绣背心和豪华饰带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天鹅绒褶裥外衣。他没有带硬皱领,深色的外套轮廓被金光闪闪的饰带映衬着,从颈口向两侧延伸,经过衬衫褶边,一直拖到长筒袜上沿为止。口袋边露出一小截洁白的长丝手套。他的右手若无其事地拿着一顶羽毛帽子,戒指烁烁发光的左手按在镶金嵌玉的佩刀刀柄上。客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新来者的身份、履历、衣着和 种种相关的传说,连他胸前挂的那枚用丝带装饰得花里胡哨的饰章甚至都被传作罗阇?翁姑女王奖赏的北大年宝石勋章,其实那只不过是耶稣会颁发的再普通不过的十字架而已。 魏斯?兰度眯着眼睛迈入大厅,数百支粗大的鲸脂蜡烛如琪花绽放,加上涂着白灰的墙壁反射的光亮,一时间令人为之目眩。马尼拉像这个时代大多数城市一样,夜晚完全被黑暗所统治。即使他住进了当地最好的旅店,房间里提供照明的也不过是盏微光惨淡,乍明乍灭的椰油灯。要塞上的火炬笼和主要道路两侧的火把只能算是夜幕中的几颗星星。 只有此刻,这个灯烛敞亮的客厅才让他感到仿佛回到临高,回到了文明世界,甚至走上了大都会的舞台,好戏就要开演,灯光已经点亮,幕布将被拉开,文森佐?兰度?迪?范那诺华伯爵即将正式登场了。 “伯爵具有一种征服者的气概。他戎装在身,矗立在门前,像图拉真皇帝立于记功柱上那样俯视着一众宾客。而当他步入市长的客厅时,就仿佛如同荷南?科尔蒂斯踏进蒙特祖玛二世的王宫一般。小白脸式的漂亮同伯爵是绝缘的,可他准是个能让人着魔的情人。身体像钢架般的结实,整个轮廓没有一处软乎乎的,当他站在大厅里微微颔首时,斗牛场中最骄傲的公牛也会感觉自惭形秽。看他头颅的侧影,使人联想起罗马古币上的奥古斯都头像,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清晰分明。他的额头很圆,下巴很富有魅力,喉结生得硕大,这尤其增强了我对于他勇猛雄健的印象。伯爵走到大厅中间,对市长致礼,极有风度亲吻了他的太太。施以吻礼时他嘴唇温柔的姿态,以及微笑的目光,为伯爵的英雄气概中又增添了一番文雅的风范,这样就使得他成为了男人眼里了不起的传奇英杰,女人心中十全十美的倜傥绅士。” 这位殖民地上流社会的女士用漂亮的字体在日记中写下了范那诺华伯爵的初次亮相,而后将日记本藏进了梳妆台的抽屉暗格里,直到成为攻占马尼拉的帝国军队的战利品――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一名队员小心的打开抽屉,冀图从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物件的时候。 正如所有被感情所蒙蔽的眼睛往往会扭曲真相一样,前雇佣兵魏斯?兰度完全顾不得某位充满爱意的女士会如何在日记中描绘自己的绅士风度。当他很不绅士地挣脱伊莎贝拉夫人,也就是市长太太过于热情的拥吻时,几乎被她身上油腻的汗臭与衣服上的熏香所混合成的浓烈气味窒息过去。只是他刚刚摆脱一个热哄哄的怀抱,发现自己又被一大群热情的人群与好奇的目光所包围。 “先生,伯爵先生,”港口税务官堂?巴西里奥挤过人群抢先来打招呼,“真是一场好热闹的盛会,您可喜欢此地的斗牛表演,那些勇敢的骑士们个个精彩绝伦,您觉得呢?” 伯爵轻蔑地看了一眼堂?巴西里奥,这家伙是他在马尼拉遇上的第一个殖民地官员,那副阴险狡黠的脸上显现出的谄媚笑容,总是教他想起罗西尼歌剧中那个可憎的同名角色。 “巴西里奥先生说的一点儿不错,”他用一种半带着戏弄的口吻说:“贵地的天气非比寻常。至于说到斗牛,很遗憾我作为一个军人的全部经验都是在同基督徒之敌的作战中所习得的。如蒙大主教慧眼独具,察觉此地的牛具有异教或异端信仰的话,我想那时再去向骑士们讨教勇斗蛮牛的经验或许也犹未为晚。” 宾客们之中传出一阵吃吃地低笑。港口税务官从来就不是个受人欢迎的家伙,大家都乐得看他在新来的贵客面前碰了个钉子。 “哎,大人,伯爵殿下,不用在意他,”女主人给魏斯解了围,“巴西里奥先生很聪明,特别是在对付中国佬的时候。不过正是因为整天和中国佬打交道,他已经不懂得如何像个有教养的人那样说话了。”伊莎贝拉夫人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挽起伯爵的臂膀,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找十二个士兵来在场里骑着马奔来跑去,挥舞长矛刺一头可怜的水牛,看着它 慢慢地流血死掉。这事情看起来太可怕了。我可看不下去。”她掏出手帕来捂住眼睛,以示对那不幸的牛的悲悼。 “本地的水牛不适合用来斗牛。”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卡斯蒂利亚的公牛!” “就按个头和敏捷性来说,这里的水牛一点也不逊色与半岛的任何一种牛!”另一位绅士立刻反驳。 就在两人为到底什么牛才是最好的斗牛爆发一场小小的争执的时候,伊莎贝拉夫人已经挽着贵客的手离开了这场争论,她劝说她的贵客坐上首位,但伯爵坚辞不就,选择了一个背靠窗口的坐位。百叶窗已经全部打开,夜晚的清风透过那些那些垂下素馨花和石梓草的窗口吹入闷热的大厅。魏斯心底里长叹一声,在这汗流浃背的酷热中,衣冠楚楚地装扮贵族风度实在是个苦差。夜晚的气温将近三十摄氏度,自己竟然穿得全套的毛料呢!可是目光所及,晚宴上的宾客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派头全都豁出去了,男客各个身着笔挺的呢绒礼服,带着浆得硬梆梆的拉夫皱领。女宾则把自己藏在插满了孔雀毛的帽子下面,或在各种颜色的面巾后边隐藏起自己的脸庞。 “您来一点炖牛尾吧,亲爱的伯爵?”招呼魏斯的是市长本人,相貌和他的太太完全相反,满头白发,身材精瘦,似乎马尼拉的酷热天气已经把他烤干了,“这可就是今天下午斗倒的那头好牛。” “谢谢,阁下。可是我必须冒昧地告诉您,虽然蒙您盛情款待,我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这里,否则当大钟敲响二十二下,我就没法回到住处去了。我要求获得特别出入证的申请一直没有得到批准。据我所知,国王陛下的法令不允许未经批准的外国人在马尼拉城内居留过夜。” “特别出入证和居留证都需要总督亲自签发。当然您出城绝不会是问题,”市长显得有些尴尬,“只要有圣地亚哥要塞司令的手令,您什么时候都可以出入城门。”要塞司令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上校,他只是向魏斯点点头以示回应,而后埋头于餐盘专心致志地大嚼大吞,花白的胡子浸泡在盘子里,搅得汤汁四处飞溅。 “若是您不嫌弃,我们可以在这里给您安排一个住处。我和内人,只要伯爵殿下肯赏脸有所吩咐,都可以尽力为您效劳的。” “阁下,我太感谢您的一片好意了,”魏斯示意他加禄仆人从他面前端走那盆一次也没碰过的炖牛尾,他拿起一杯雪利酒:“不过叨扰您会让我于心不安。我已经在帕里安(注)找到了住所,我的行李也存放在那儿。” “天哪,您居然和肮脏粗野的异教徒中国佬住在一起,他们都是邪恶的偶像崇拜者、走私贩子、贼、赌徒和鸡奸者!最擅长偷鸡摸狗和包庇罪犯,您恐怕再也看不到您的行李了。”一个大约被中国人爆过菊花的绅士夸张的叫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节 涧内 “不,中国人很胆小,”魏斯端着酒杯慢慢啜饮,这场晚会让他觉得无比别扭,幸好还有在井水里镇过的,清凉可口的雪利酒。“而且我只要给旅馆老板半个皮阿斯特,他就会派他的两个儿子扛着矛枪在我的房间门口守上整整一天。” “吉兰丹的领主用半个皮阿斯特雇来一支中国仪仗队——”说话的人坐在桌子远端,看上去约摸有五十岁,鹰钩鼻,高颧骨上边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后凸的脑壳 上几绺头发因为抹了油而显得整齐发亮,为此他的脑袋散发出一股变质牛油的恶臭。市长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伯爵仍然神态自若地啜饮着雪利酒,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句无礼的话。 “伯爵阁下,您也许对中国人慷慨过头了,”这次开口的是殖民地财政官塞巴斯蒂安?安德拉德,“半个皮阿斯特足够一个有家庭的他加禄人四天的花销。” 他开始历数菲律宾的中国人如何有钱,可是总督要向他们收取特别居留费以换取其在帕里安以外居住的权利时,他们却一味地拖延和哭穷。中国人的罪恶还包括用赌博的恶习来蛊惑虔诚的土著居民,萨拉曼卡总督竟然同意中国人在通多和比侬多建立斗鸡赌场,虽然这两个赌场每年向殖民地政府上缴八万比索的赌博税,可是天晓得有多少金钱已经流入中国人的手里去了。 安德拉德滔滔不绝地列出一大堆数字,指出每年驶入马尼拉港的中国商船越来越多,但是在中国掮客和港口税务官的共同努力下,王家殖民地的国库却没能增加多少收入――因为呈送的报告上的数字还是这么几艘。其余的船――尽管它们都停泊在港口里,却在报告上消失不见了。 大家都在议论总督和他的亲信从这种明目张胆的舞弊中到底得到了多少好处才能对如此悬殊的事实视而不见。当然,这种议论只能背后和知交窃窃私语。 显然,总督阁下还有自己忧心的事情。他整天生活在对尼德兰军队伙同整个东印度的海盗入侵马尼拉这种子虚乌有的威胁的恐惧中,他已经在扩建工事和征募军队方面花掉了三十万比索,并且还准备花掉更多的钱。给陛下和枢密院的报告总是充满了绝望的呼吁,好像他正站在被围困的要塞里苦苦度日。 现在他的恐惧的幻想里又增加了澳洲人。西班牙人从澳门获悉:澳洲人已经和可恶的低地强盗缔结贸易协定,不仅如此,他们还干脆展开了可恶的海盗行动。去年(1632)两艘从新西班牙开来的,装有王室补助金的盖伦船就在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被可恶的澳洲海盗劫夺而去。 这个消息出来立刻在马尼拉掀起了一场小小的地震。圣路易斯(san is)和圣瑞蒙多(saaiundo)的被劫持不仅仅是总督失去了二十三万比索王家补助金那么简单,船上还装载了来自新西班牙的大量的货物和现款:有合法的也有不合法的。牵扯到几乎全马尼拉的权贵。以至于两船被夺走之后,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一直是个谜团。 两船被劫持的确切消息出来之后不久,马尼拉就有好几位大商人宣布破产,随之破产的还有一大批中小商人。马尼拉乃至整个菲律宾的银根一度紧张了许多,利息应声上涨,汇票的贴现率更是高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为此涧内的中国高利贷商人们都发了一笔小财。 “澳洲人原先一直很和平,他们和葡萄牙人做着有利可图的买卖,出售许多非常美妙的货物――”安德拉德似乎不无惋惜,“据说里面还有不少主的信徒,耶稣会在他们那里很得势。可惜他们和低地强盗混在一起之后就变得下流卑贱起来了!幸亏他们还在买入蕉麻!” 安德拉德在马尼拉经营很大的蕉麻出口生意,每年在这生意上赚到好几万比索。澳洲人是最大的买家。 “他们全是一群该上火刑架的无神论信徒!”有人的宗教狂热情绪在灌入大量酒精之后开始发作了。 …… 魏斯慢慢地喝着雪利酒,没有插话。他记下了这些有价值的消息和数字,正在心里酝酿发回临高的第一份报告应该怎样写。仆役送上了餐后甜点和雪茄。 “喏,伯爵阁下,”安德拉德凑近烛台,点燃了一支雪茄,他继续说下去:“摆在您面前的就是整个菲律宾殖民地最值得投资的事业,此地烟草绝不次于古巴和墨西哥最好的种植园里的出品。但是现在私人已经无望从中获利了。” 他谈到总督下令要对整个殖民地的烟草实施专卖,并要建立专营的卷烟工场。“这将给总督增加每年至少四万比索的收入,”他说:“总督会将笔巨款交给那个神奇的日本人,让他去制造射程达到一里格的大炮,以及只要命中一发就能炸毁一条船的炮弹。这种了不起的炮弹一颗就需要花费五百比索。” 财政官的一言谈引发了筵席上的一阵嘈杂的议论。“纯粹是胡闹!”菲律宾王家检审法院的一名法官大喊起来:“连在院子里种植一点供自己享用的烟草都要交专营税,萨拉曼卡难道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增加新税的权利。这个傻瓜没有读过王室敕令吗?” “一派胡言,”饱餐之后的圣地亚哥要塞司令正在往自己的嘴里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话也说得口齿不清:“诸位,你们有谁听说过或是亲眼见过射程一里格的大炮?真是一派胡言。” “太孤陋寡闻啦,亲爱的埃查苏,”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军官,卡维特要塞长官说,“路易十一时代,法国人在疯子关圣贤的地方:巴士底放了一炮,炮弹一直飞到圣贤关疯子的地方——夏浪东才落地。你对那里应该不陌生,亲爱的埃查苏。” “嘿,阿尔方索——”愤怒的老上校喷出一口满是酒气的哼哼,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同僚伸出一根威胁性的手指。 “别再提什么大炮和炸弹,”市长站出来打起了圆场,“没有大炮,国王的勇敢骑士们一样能够战胜异教徒和加尔文教徒。上帝的恩宠与荣耀永远属于伟大的天主教国王!” 一阵乒乒乓乓的瓷器和银杯的撞击声,伴随着“国王万岁”,“马尼拉万岁”之类的狂呼乱叫,草坪上开始放焰火,晚会的气氛到达了最高潮。 帕里安,这片马尼拉城外的华人区一到夜晚就漆黑一片,寂然无声。前雇佣兵从马背上跳下来,让史力克把马牵回旅店的马厩。旅店是一座两层高的瓦顶木楼,他踩 着嘎吱作响的楼梯走上去。店主的两个小儿子把削尖的竹矛横亘在腿上,靠着楼梯睡的正香,直到被脚步声吵醒,慌忙地站起来。魏斯挥了挥手,将他们俩打发走。 魏斯?兰度包下了整间旅店的二楼,虽然他只占用了其中最大的一间客房。他拍了拍门环:“开门,咪咪,是范拿诺华伯爵阁下。” 门板后的栓子咔咔地响了几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点灯,从门廊一侧窗口里射入的月光能清楚地照出进门者的模样。魏斯知道,如果站在门口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人,多半立刻就会受到9子弹的欢迎。 那盏半明半暗的椰油灯点亮了,咪咪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给他拿毛巾,打洗脸水。露契亚,或者被魏斯叫做咪咪的这个女仆,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看上去和“五处”——这是魏斯私下里对政治保卫局的称呼——一名普通特工人员没什么两样。魏斯很清楚,“中心”将这个女人调过来,以贴身女仆的身份派到自己身边充当助手,一个没有说出口的任务就是对他进行监视。配发给她的武器是扎斯塔瓦cz99自动手枪,而不是临高自制的黑火药左轮。想到有朝一日可能会被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武器打穿脑壳,魏斯只能耸耸肩膀。 “码头上有什么消息?”冒牌伯爵把那套花里胡哨的行头一件件地扯了下来,这些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现在他只想痛快地洗个澡。可惜此地没有任何卫浴设备,要洗澡只能到客栈的院子里,用一个木桶从水井里吊水冲凉。 “包括今天进港的,一共有21艘中国船和1艘葡萄牙船。”感谢萨琳娜和门多萨小姐,咪咪的英语很出色,西班牙语说得也不错,“中国船里有两艘会开到广州和香港去,其他都是福建船。” “去香港?那好得很。明天我们看看能不能让它捎点货物回去。我真受不了这鬼火,咪咪,去把蜡烛点上,今天晚上我必须完成给江的报告。我们要在这里建立情报站,不能连一部无线电台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节 财政官 兰度先生打开自己的密码筒――这是临高向欧洲进口的少数机械产品之一,对外情报局和政治保卫局是主要用户。兰度的密码筒里装着用薄纸写得密码本和密写药水的药片。 当他开始铺开纸写一封索然无味的普通商业信件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葡萄牙船?” “是,有一艘葡萄牙船。” “明天去设法打听下,船主是谁,装得是什么货物?” 魏斯?兰度没有把那身花花公子式的浮夸派头维持多久。这一天塞巴斯蒂安?安德拉德奉命去帕里安区检查当地的商税征缴状况,当他接受帕里安区长胡安? 阿吉拉尔的建议去一家酒馆里体察民情顺便谈谈华侨社区公共基金的支出问题时,恰逢范那诺华伯爵殿下从酒馆里走出来。他像个水手一样穿着洁白的荷兰细亚麻布衬衣,敞开衣领,手中拿的马尼拉草帽虽然精致,但远不如装饰着鸟羽的宽檐帽华丽惹眼。只有他的马裤没有没有按着欧洲流行的习惯,用缎带和绳子系在衬衣下摆上,而是用一条水牛皮带紧紧扎在腰间,金质的腰带扣雕镂成一头怒吼的狮子,长筒皮靴擦得锃亮,再加上那支时刻不离身,柄鞘上镶满宝石的军刀。这样一幅半吊子式的打扮让财政官意识到,伯爵首先是个赳赳武夫,其次是个有钱的武夫,最后才是个假冒的贵族。 而武夫或者军人,在曾于孔普鲁腾西斯大学修习哲学与拉丁语,梦想成为宫廷学者却被派遣到边远殖民地充任监督官的安德拉德眼中,就是酒鬼、白痴和匪徒的代名词。也许伯爵不是白痴,但此刻他身上的确散发着酒气和匪徒式的凶戾之气。一名矮个子,略有些驼背的中国人跟在伯爵身后走出酒馆,一转眼就消失在转角处。安德拉德没怎么去注意那家伙,因为伯爵此刻的形象和平日里讲求仪表的做派之间的反差太过强烈,太吸引人们的眼球,并且他正在对自己一行人打招呼。 “啊,哎,真是上帝的安排,”魏斯挥着手中的草帽,走向这一行人。西班牙人坐在搭有凉蓬的软轿上,由中国苦力抬着。凉轿前面走着两个领路的中国人,对安德拉德和阿吉拉尔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魏斯认得这是黄健、黄翔兄弟俩,都是虔信天主教的中国富商,也是殖民地政府任命的帕里安华人管理官和书记官。 “我刚与一名可敬的中国绅士谈妥一笔生意,他答应为我的部下提供三百支日本火枪,而且要价只有乔?德?克罗斯(注)先生的一半。两位尊贵的先生,请一同来为我的幸运干一杯。” 伯爵的满脸笑容让安德拉德颇觉不适,似乎他正用微笑的面具隐盖着某种嘲讽的意味。财政官如果知道这副咧嘴笑的表情是魏斯模仿吉米卡特的结果,或许会嘲笑他的努力;但如果知道冒牌伯爵一分钟前还在这家酒馆里接见线人,搜集情报阴谋对殖民地当局不利,那一定会对他的演技大加赞叹。 虽然自认为能够成为十七世纪詹姆斯?邦德,但前雇佣兵在情报战线上奋战近一个月的成果不过是发展了几个愿意向他提供消息的线人,包括小商贩、水手以及为殖民机构跑腿的低级雇员。这些人地位不高,清一色的都是旅居当地的中国人或者混血儿,只能提供些内容泛泛,价值一般的情报。尽管如此,魏斯还是很清楚,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暴露在殖民地官员眼前,那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伯爵思索着该安排哪一个下属或是代理人与线人接头,同时微笑着继续察言观色,两个西班牙人相互顾盼的眼神和犹豫的表情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出现与邀请都出乎意外。 果然,区长先生推说还要去视察帕里安区的监狱,他感谢伯爵的好意,却带着悻悻的神色离开了。财政官则诚恳表示他必须马上回城,因为萨拉曼卡总督还在官邸中等待自己的报告。 “那么请您赏脸用我的马车吧。至于轿子,那是东方民族数千年陈腐生活的产物,他们喜欢这种摇篮式的代步器具,所以他们不重视英雄,壮年男子怯懦幼稚如同婴儿,注定是要被征服的。如您所知,恺撒是立在车轮上赢得了整个罗马,而阿塔瓦尔帕却坐在轿子里丧失了他的帝国。”发完这一番怪论,伯爵转过脸去打了声唿哨,两对额头长着白斑的黑马牵引着四轮马车徐步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安德拉德大吃了一惊,连本想谢绝的话都忘了说,他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样,目光在金色镶边的红旗马车来回打转,又贪婪地望着那四匹矫健而优雅的驭马,以及马身上银光闪耀的挽具。直到伯爵示意史力克扶着安德拉德走上铺了天鹅绒的踏板,他还沉浸在那种恍惚的状态中。 关上车门砰地一声响才使得财政官回过神来,伯爵的黑奴从后边跳上马车,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车夫拉起缰绳,马车开始徐徐前进。安德拉德伸出手去抚摸沙发座椅上闪光的缎面――这是最好的南京缎!,接着他凝望着用景泰蓝装饰的内壁镶板,薄纱窗帘,又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模仿伯爵的做法,转动手柄把玻璃车窗摇上摇下。 “阁下,人们只知道您是一位因幸运而致富有的人。”安德拉德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但现在我要改变看法了,若仅仅富有,无论钱财多至几何,都不足以让在这个地球被遗弃的角落里的人像个那不勒斯亲王那样生活,这或许要具备某种魔术或法力才能办到。” “当心,财政官大人,您正准备把我描述为一个巫师。希望宗教法庭还没有在马尼拉设立起来,否则我实在太冤枉啦。” “请原谅,伯爵殿下,我自认为并非无知。此种骏马曾载名于亚历山大远征记之中,印度的王公们愿意用宝石和黄金换来以为自己的坐骑。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先生想买一对这样的名马来匹配他的马车,出价到一千皮斯托尔也没有人愿意卖给他。至于要估量这样一辆马车的价值——” “慢来,阁下。”魏斯打断安德拉德的话头,打开嵌板上的一个暗格,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银箱,里边用丝绒衬垫着四只雕花的高脚玻璃杯一个酒瓶。“无论我为我的马车和马花了多少钱,请您告诉我,那笔钱有没有使它们的美丽为之减色?” “不,没有。我只是想指出——”安德拉德喝下一口朗姆酒就咳嗽连连,“天哪,这酒真厉害。” “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您所报出的这姓名告诉我,他准是位不折不扣的贵族。我想这位先生应该位列马尼拉第一流绅士的行列吧。” “阁下,您这个问题会得到一个皮浪(注)式的回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萨那夫里亚先生是一流的富翁,缺少这个前提,他就不是绅士,更谈不上不折不扣的贵族。” “请您详细一点说?” “您一定听过,”几杯朗姆酒下肚后,那种混合着礼貌与戒备的拘谨气氛当然无存,安德拉德舒服地把脑袋靠在沙发椅背,谈话的兴致愈来愈浓。“菲律宾被誉为上帝赐予吾国君主的明珠,可被它的光芒吸引来都是些除了发财美梦的一无所有穷人,这些人窘困到连在新西班牙都没法安身。萨那夫里亚先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位,但他在马尼拉很快就弄到了钱,据说他投骰子赢了一个中国富翁一大笔钱――不过更有理由相信他是抢来的――三十年前中国人的暴动的时候他可是个‘志愿兵’。”说着财政官脸上露出了微笑。 兰度明白他微笑的含义――当时的所谓志愿兵就是一伙匪徒,他们是没有任何军饷的,一切开支和补给都靠抢劫。 此后萨那夫里亚先生做了几次成功的投机,特别是他曾经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她很快“病死”之后,他的财富终于累加到能买一个“堂”放在名字前边,以佐证他的贵族家世了。很快他就开始出入马尼拉的显贵们的门庭,财源滚滚。 魏斯继续为财政官斟满酒杯,事实证明无论是中国人、日本人、西班牙人,只要能给他灌下一瓶酒,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我猜,您说的这位先生并没有为这个‘堂’花很多钱,最多也不会超过为他看中的马所出的那点儿小钱。您知道,东方的显贵们鄙视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蛮子,他们最看重的珍藏莫过于骏马和美人,而且充实马厩的花费比充实后宫还要高得多。萨那夫里亚先生居然只肯为两匹最好的玛瓦里骏马掏出区区一千皮斯托尔,这未免太有损于第一流富翁的身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节 马车上的闲聊 “萨那夫里亚的财富,大概只有港口税务官能够说出确切的数字。他的的住宅甚至在马尼拉甚至比总督的府邸还有名。王家东印度舰队的舰长们最羡慕就是萨那夫里亚的私人游船。他喜欢炫耀他所拥有的本地最快最豪华的马车,当然——”财政官做了个轻蔑的手势:“那绝不是同您的马车相比较的结果。” “啊,如果腓力二世陛下知道只要靠勒索和抢劫中国人就能获得如此众多的财富的话,他该有多么后悔放弃远征中国的计划。”魏斯给安德拉德点上一支雪茄,后者虽有些醉眼蒙眬,但还是好奇的盯着伯爵手中镀金的澳洲打火匣,想一看究竟。 “远征中国,这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德拉德吐出烟雾来,“中国人太多了。那怕是帕里安的几万中国人――他们即怯懦又内斗不止――总督还时时担惊受怕,生怕他们被哪个中国人煽动起来作乱。” “经过三十年前的那次暴乱之后,他们应该知道大炮是什么滋味了吧。” “据说三十年前的暴动里中国人死掉了三万人,鲜血将河水都染红了。很多人以为中国人再也不会到马尼拉来了,可是你看,现在的帕里安的人口比那时候还要多几倍。单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中国人比这里任何一种土人都合适当臣民。” “但是他们都是些迷信而不信神的异教徒……” “是的,这点我完全同意。中国人的确满身恶习。可是那些虔诚又懒惰的人,对我们有什么用呢?何况他们根本就谈不上虔诚。”安德拉德喝了酒,抽了烟,谈兴甚浓,“不管是修路、建造房屋、经商还是种地,全靠中国人!木匠、制砖匠、铁匠、制糖、炼铁……只要你想得到的工作,都得让中国人来干。人头税也是他们在缴。他们也就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 “最近又来了很多中国人?” “总督虽然一天到晚对中国人的数量忧心忡忡,可是最近却在大量的招募中国工匠到马尼拉来。这全是受了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的蛊惑,肆意的挥霍金钱在各种各样的新玩意上,手面阔绰得好像谷地侯爵一般。”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议论总督不大合适。 兰度故意把话题转了个方向: “请告诉我,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乡绅,那么他拥有多少田产?如果是商人,他究竟做什么生意?” “按照王室敕令,马尼拉对中国货施行整批交易法。‘常来’(注)们运到的货物均由总督委派的一名官员整批估价,然后按比例售卖给本地的西班牙商人。在估价之前不允许私自交易。一般地说,港口税务官会被派去估价。但是堂?巴西里奥先生与堂?萨那夫里亚先生显然很有交情。”安德拉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他总能提前知道最低的价格,按着最大份额拿到最好的中国货,他还有自己的商船,往来于马尼拉和科罗曼德尔之间。中国的丝缎和瓷器,印度的象牙与香料,装满了他在王家大帆船上占据的货舱。新西班牙副王命令每条大帆船只能载运四千包货物到阿卡普尔科,可是仅萨那夫里亚先生一个人的货物就接近了这个数字。其他的商人非但没法和他竞争,相反还时时要向他借贷货款。他只有过两次失手,一次是圣安布罗西奥号大帆船被尼德兰人击沉了,损失了三十万比索的货物。另一次则是因为澳洲人,一些住在中国海岛上的怪人。” “当心哪,您可就坐在这些怪人们制造的马车里。” “我一点不介意这些怪人的制造的商品,他们的货色很棒,不但在这里供不应求,从印度一直到近东到处受到欢迎。”安德拉德毫不在意的说道,“要是我能得到稳定的澳洲货的供货的话,我早就是整个菲律宾的首富了。” 这时候马车驶过大片的椰林和竹林,穿过几处他加禄人的村庄,打一间间茅舍旁疾驰而过。这些茅屋简陋至极,墙壁不过是用村边的青竹编成栅栏,上边盖着香蕉叶充当屋顶。女人在屋里屋外忙个不停,男人成群地聚集在路边和屋角,几乎人人腋下都夹着一只公鸡。魏斯早在三百年后就知道斗鸡是菲律宾人的全民性娱乐。一群顽皮的孩子追在马车后边乞讨赏钱,红旗马车飞驰而去,一转眼就把他们甩得没了踪影。从帕里安经比伦洛到马尼拉城的大道很受殖民当局的重视,时常加以修缮,尽管如此,未经硬化的路面还是布满了车辙和坑洼。在减震弹簧和沙发座椅的双重作用下,即便车夫扬鞭策马,趱程飞奔,车里的乘客也不过感到些许摇晃而已。 “怪就怪在这儿,这些人只占据着一个大小和福摩萨差不多的岛,这样的偏僻海岛在中国皇帝眼中不过是世界边缘的一小粒沙砾罢了。就是这伙人,却在岛上建起繁荣的都市,所有的中国货经过他们改造,都精巧了不止十倍。经营澳洲货的东南亚公司的第一次船队抵达马尼拉,全城都轰动了。总督也震动了,因为他们鸣放的礼炮甚至盖过了圣地亚哥堡的炮声。因此澳洲人拒绝接受整批交易法时,萨拉曼卡总督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所以萨那夫里亚先生准备照老办法大捞一笔,结果是什么也没能捞到。他恨他们入骨。经常游说总督扣押东南亚公司的船只和货物――至少也要罚他们一大笔款……” “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没有捞到好处?” “可以这么说。”财政总监冷笑起来,“当然啦,谁都知道东南亚公司的大股东实际就是澳洲人。自从澳洲人夺走我们的二条船之后,堂?萨那夫里亚的主张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不过总督还是很犹豫――东南亚公司的贸易对殖民地来说必不可少……” 安德拉德没有指出自己是强烈反对这一主张的:东南亚公司运销的蕉麻占去了他现在年销售量的一半。 魏斯知道,安德拉德所提及的东南亚公司的商船队。因为马尼拉贸易能够运回很多急需的原木、蕉麻、烟草和椰干。企划院对马尼拉的贸易远航行动评价很高。他想把话题从澳洲人的方面引开,就在这会儿,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闷响,仿佛是巨大的鼓槌正在敲打着地面。前雇佣兵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地扑到车窗边。 “萨拉曼卡先生又去观赏他的新宝贝大炮了。”安德拉德说。 道路两边的杂树林随着马车的疾驰一晃而过。娇柔、明丽的香蕉树和修长、阴沉的椰子树交织成无边无际的绿篱,树枝的缝隙中似乎露出了几座土黄色的营房,但是 在宽大的蕉叶遮挡下转瞬即过。炮声还在一阵接着一阵,魏斯的心猛一下抽紧了。他听见了炮弹拖着拉长的尖啸的尾音,教他记起在巴尔干服役时那种很常见的76毫米铁托炮,接着是爆炸的轰响,树篱上边翻滚出一团白烟,夹杂着飞散的青草和土块。 魏斯冲动地想立即停车,下去看个究竟。但他马上改了主意,伸手在座前的一个铃上按了两下,这是催促赶路的信号。两对马在车夫的驱策下像象是插上了翅膀,车轮掀起的尘雾淹没了道路上的其他东西,几个西班牙人策马疾驰过来,想一睹这流星一般飞驰的耀眼的轿车,最后都被甩在后边。经过巴石河上狭窄的木桥,灰色的城墙下面,守门的士兵看来很熟悉这辆马车和它上边的纹章,当它隆隆作响,旋风般地冲过城门时他们还敬了个礼。红旗马车带着一种雷鸣似的喧闹声滚过城内用碎石铺垫的街道。行人们纷纷闪到路边,惊讶而又羡慕地望着伯爵的马车和鬃毛飘荡的骏马。 “我到现在才知道人会由于速度而产生快感,”安德拉德的酒意有些醒了:“啊,当心,伯爵,前边有马车!” 行驶在他们前方的这辆马车镶嵌着一个图案十分繁琐的大型纹章。虽然车夫竭力保持着对后来者的领先位置,可他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白费。过于宽大的车身,大小悬 殊的前后车轮以及靠皮带连接的悬挂装置都决定了这不是一台适宜高速行进的车辆。在路边和楼房上围观者的一片惊叫中,红旗马车轻而易举地绕过前面的马车,将它抛到身后。当两车交会时,马车的白缎子窗幔挑开了,露出一个油光锃亮,只剩下几绺头发的脑袋,那高颧骨、鹰钩鼻和一对凶光毕露的眼睛,都是魏斯在市长府邸宴会上所熟识的。 “看来,”安德拉德说,“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先生已经成为您的敌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节 海滨别墅 作别财政官以后,红旗马车穿过总督府前的花园广场,驶过几处街道和民房,按照伯爵的吩咐,穿出城堡的南门,向海滨驶去。车轮下的这条道路就是三百多年后马尼拉著名的景观大街——罗哈斯海滨大道。不过在本时空,这条路虽然被殖民当局视为马尼拉城连接卡维特与甲米地要塞的军用要道,每年都拨出一笔款子来维护道路,路况却一塌糊涂:所谓的整修不过是往车辙中铲几锹泥土,朝陷坑里丢两捆柴禾。 马车碾过这些障碍时虽有些晃动,却半点也没有减速,减震的板簧在车身下吱嘎作响,但是经受住了考验。马车一直驶到一个沙丘环绕的小湾,海湾后边是一个名叫玛拉特的小渔村。从搁在沙滩上的小舟和一片寒伧的茅屋中望去,渔村附近只有两座砖石建筑,一座是教堂,另一座则是坐落在港湾边坡上的两层楼别墅,围绕着木制的栅栏。那是马尼拉一位前市政官为他病弱的女儿而建造的,为了让她能呼吸到有益的滨海空气。直到小女孩病逝,市政官去职归国,这座精美的建筑便一天天荒颓破败下去。魏斯没花费多少钱就将它买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魏斯就打开车门跳下地。史力克却在车后的站阶上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挨下来。魏斯早就知道这个看似身强力壮的黑奴其实胆小得可怜,方才马车飞驰时那番七摇八晃上下跳荡的滋味已经让他魂都吓掉了。魏斯丢下史力克一个人在那儿发愣,径直向自己的新居走去。花园和别墅都是大门洞开,院子里堆满了砖瓦和灰沙。院墙石头上原先覆满的荒草和爬藤已被铲了下来,从帕里安找来的木匠和泥瓦匠忙着修缮这座建筑因为多年闲置而损坏的部分,并按伯爵的要求将它粉饰一新。 院子里的草木已经被清理掉了――在热带,植物极其猖獗,只要人类的活动稍稍减少,植物就会很快收复失地。当初刚刚买下这别墅的时候,院子里的草木密集的几乎无法走进去。 除去正在房屋里监督工匠干活的咪咪,还有一个小伙子带领几个本地仆人从一辆牛车上卸下大大小小的木箱,往屋里搬运,都是魏斯的行李,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冒牌伯爵用来充数的种种行头:这些都是不惜大价钱从澳门购买的,一部分来自马尼拉大帆船上的战利品。 小伙子穿着一件新做的长襟号衣,上边绣着范那诺华伯爵家族的“纹章”。他的头发剪得参差不齐,短发茬如狗啃过一样高低短长乱糟糟地矗立在脑门上。这无疑是对着镜子自己操刀剃发的成果,本地没有人会理这样的短发。 这已经算是一种对“组织安排”的服从了,原本他一直穿着自己那件海军作训服,不过在头发上面,小伙子不肯妥协,继续这种奇怪的发型。 魏斯知道这个拼命显摆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澳洲髡人”的小伙子叫纪米德,是出身于旅居北圻的华商家庭的归化民。越南内战的长期化已经把相当一部分海阳的华商拖入了破产深渊,纪米德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虽然没有落到人财两亡,但已经是全家生活无着,连回福建老家的盘缠也没有。 靠着熟人介绍,父子俩才到大昌货栈谋了个差事。和一心只想混碗饭吃的父亲不同,精巧的澳洲产品激起了少年人对“澳洲”近乎狂热的向往。这份热诚甚至打动了北圻站的站长贝凯,他打报告到临高,推荐纪米德进入芳草地上学。 因为家庭生意的缘故,纪米德自幼便学会读写算账,加之聪明好学,获得临高乙种文凭自然比大多数流民出身的土著省却许多功夫。因为年龄和专长的关系,他入读了芳草地的商务职业班,临近毕业时被选入东南亚公司参加首次吕宋远航贸易的的实习。 这次芳草地里人人羡慕的实习任务倒是给年轻的商务班高才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患上了热带斑疹伤寒,再加上并发症,几乎命悬一线,而此时船队已经准备返航了。虽然在随船医生的治疗下脱离了危险,然而要完全康复,却也绝不在十天半月之内。 船队不能再等待下去,帆船组成的贸易船队应当趁着信风季节尚未结束尽快返航。然而谁也无法承担起将一名尚未痊愈的传染病人带上船的极大的风险。远洋航船原本就是疫病的温床,即使最严格的隔离措施也未必能防范传染病暴发。最后决定让纪米德留在帕里安的广东会馆里休养,平秋盛给他留下一批药物和银子,并向商帮会首额外馈赠了礼物,通过他找人来看护纪米德,等下一班贸易船来得时候再接他回去。 魏斯动身前就从情报口知道了他在马尼拉“会找到个有用的人”,经历了今天与情报员这次险些穿帮的接头,魏斯觉得这个康复以后干劲十足,“时刻准备着为澳宋事业贡献力量”的小伙子的确应当丢出去派点用场,让他整天留在自己家里打杂实在太可惜了。 魏斯走上台阶,沿着门廊踱了几步。黑瘦的中国匠人们从敞开的大门里进进出出,把灰桶和锯开的木料搬进屋里,他也跟着走进屋里。为了增加屋内的光照度,一楼的窗户已经被扩大,而且还增加了一个直达屋顶的全挑高空间――屋顶上开了个洞,准备安装玻璃天窗。 新安装得临高制造的百叶窗全部敞开着,让原本昏暗的客厅明亮了不少。尽管通风良好,一股石灰、生漆混合着亚麻仁油的强烈气味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咪咪却不在乎,在客厅里跑东跑西地收拾,不时敏捷地避开溅落下来的灰泥和油漆。那飘动的裙摆和少女纤细的腰肢,蓦地让魏斯从这片刺鼻的气味里嗅到了一丝诱人的青春芳香。他摆了摆手,示意咪咪陪着他四处看看。整个别墅和花园里到处一片忙碌的施工景象,捶墙钉木的声音和工匠们的喧哗响成一片。二层楼他的卧室已经基本完工,墙壁透着一股新刷的石灰水气味,地面已经铺上了从澳门运来的波尔图软木地板。这种地板耐磨美观且富有弹性,在临高很受元老们的欢迎。 屋子里已经放上了家具,家具是原本别墅里的旧家具,多年空置有些受潮变形。咪咪找了个木匠重新整修了一番,东西都很结实,全是用本地上好木材制造的。 按照兰度的吩咐,单人床上已经铺设好了临高的草席、纱蚊帐和竹皮凉枕,看上去就很清爽。 一想到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居然睡在褥子上,他就一阵浑身发痒,好想立刻洗个澡。 然而新做出来的洗手间里空荡荡的,什么设备也没有,只有几个预留的空洞。 “卫浴设备要晚一些才能从澳门启运。还有管道。不过这里的人不会安装……” “不要紧,会随船派人来安装的。”兰度说,“排水的暗渠做好了吗?” “苦力们要后天才能来工作――现在本地的苦力很紧张,价钱也上涨了,”咪咪拿出个小本子,“经办的工头说了:这里什么都涨价。连木材也是。” 木材这东西在马尼拉堪称遍地都是,只要你找到足够的工人去砍伐再把它们运回来。如果这东西都涨价,只能说明人工上涨的幅度非常之大。 “已经给您在楼下的盥洗室里准备了新的浴桶――按照您的吩咐,是从日本人村买来得。在院子里设立了临时厕所。至于肥皂、浴刷和手纸,在帕里安都买到了。一会就送来。” 东南亚公司干得不错么!兰度形心想,起码自己不用特意写信申请这些最普通的生活日用品了。 “所有的窗子都必须更换,这些可笑的贝壳都要换成玻璃。”菲律宾人喜好用珍珠贝壳镶在窗户上阻挡灼热的阳光,并且在频发地震的马尼拉,更换破损的贝壳窗板远远比玻璃便宜的多。即使西班牙人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能够在长达一年颠簸的海运中完整运到马尼拉的欧洲玻璃都是天价。 “玻璃到帕里安的黄记铺子里去买,东南亚公司的玻璃板都由他家代销,再让他们派个玻璃匠过来。不,我不是让你去买,叫纪米德去办这件事,记得带上我的名片。还有史力克这个笨蛋,叫他全副武装的到大门口去站岗!快去吧,我的甜心。” 看着咪咪红着脸带上房门走出去,魏斯怀着愉快的心情脱下闷热的靴子,他没有直接躺倒在床上,而是躺在了一张从帕里安的竹器店里买来得竹榻上――他暂时还不打算脱掉这身满是泥土和汗渍的衣服去享受床铺――凭借着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在一片嘈杂中很快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节 射击场 黄昏时分,伯爵大人走出书房,吩咐车夫套好车子,要在晚饭前出去散散步。他依然穿着早上的那套行头出门,只是加披了一件带兜帽的深色大斗篷。马车顺着海滨 大道驶入马尼拉城的南门,从另一侧城门穿出城堡,一路疾驰到村庄旁的一片香蕉树和椰子树混合成的杂木林才停下。魏斯走出车厢,嘱咐马车等在这里。他裹紧了 遮蔽自己的斗篷,里边贴身藏着匕首,望远镜以及在整个雇佣兵生涯中须臾不离的cz75手枪。 他穿过这片杂木林,又费力地钻进一片银合欢、石梓和冬青交织成的茂密灌木丛。灌木从后面,一大片竹林被砍伐殆尽,地面上只能看见翻出来的竹根,延伸出去一片开阔的原野。这里从前肯定是荒地,但现在许多原本齐腰高的野生植物都已经割倒,横卧在嫩草和野花交织成的地毯上;然而这片天然地毯显然也受到了多处破坏,许多绿草倒伏在深深的车辙印旁,被碾碎的花瓣四散零落,就像地毯被扯掉了毛,露出了麻线的底子。除了炮车,魏斯想不出还会有什么重载的车辆会特意来到这片荒地上反复碾压。 这些车辙重叠交错,伸展出去成为一条临时便道,早先他在大道上看见的那些黄顶绿墙的营房就矗立在便道后面。竹篱墙,顶上厚厚地盖了一层稻草和蕉叶,这几座营房与附近村庄里的农舍一样简陋,只是更大些罢了,和圣地亚哥要塞里那些坚固的石头兵营根本没法比,显然是仓促赶建起来的。 这时候正值开饭时间,兵营四周的空地上闹哄哄地像个蜂巢。身材矮小的东印度士兵,穿着衬衫和肥腿灯笼裤,个个都赤着脚――殖民地没有足够的鞋子给士兵穿。从木桶里盛出汤和芋头之类的炖菜,或坐或立在草地上、便道旁吃着。魏斯调节好望远镜焦距,慢慢地移动观察,大门外靠墙边立着几杆长矛,没有看到他预想中的大炮或者其他火器。小道旁边,两名穿得花里胡哨的西班牙军士站在那儿喝酒。一群他加禄小孩也在操场上玩耍,围着士兵和兵营打转,他们应该来自附近的村庄,想讨点残羹剩饭。西班牙军士喝的半醉,一脚把一个孩子踢翻在泥地里,四周立刻爆发出一片粗野的狂笑。 操场尽头有几座的矮丘,在望远镜里,它们都呈现出七歪八倒的奇怪形态,四周布满坑洼;有的插着木杆,上面挂的红布已经碎成了条状。有一座已经半塌了,土块和碎石飞溅到很远的地方。魏斯感到很兴奋,在马尼拉郊外开辟的新炮兵演练场,肯定与“萨拉曼卡先生的新宝贝”有莫大的关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房内外燃起了灯火。士兵们在军士的喝令下,排成一个个小方阵开始训练队列。魏斯始终没能看见他们拉出大炮,他收起望远镜,悄悄地从灌木林里钻了回去。 依靠着早上的印象,兰度找到了大道旁的村庄,这里离营房和训练场都很近。他穿过农舍之间的泥泞小路,从那些热情兜售芋头、香蕉和自酿的土巴酒的他加禄村妇的包围圈中摆脱出来,朝正在屋前玩泥巴的两个孩子招招手,递给他们一人一块小饼干。效果出乎预料,接过饼干后,两个孩子一转眼就不见了。五分钟后,他又被十几个高矮各异,浑身上下脏乎乎的小孩围了起来。魏斯用西班牙语和新学会的他加禄土话反复向孩子们询问,回答很教他满意: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孩子说看见西班牙士兵每天早上都在训练场上施放大炮。大炮既短又粗,孩子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比划着说,而且“就像崭新的比索一样亮光闪闪”。 前雇佣兵掏出了一串“铅片”:这是本地的日常通货,实际就是大明的沙壳广片之类的劣质私铸钱。名为铜钱,实际几乎不含铜,主要成分是铅――西班牙人、荷兰人恰如其分的称呼它为“铅片”――不但即薄又小,而且杂质极多,掉在地上就会摔碎。 纵然如此的劣币,在东南亚它却是流通最为广泛的小额通货,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运来的都是大量的白银,在殖民地的小额通货上完全依赖中国铜钱。在市场上很少能看到新西班牙运来的银比索,包括欧洲人在内,日常消费和流通基本都用这种劣质通货。 因而中国海商大量的运输这种劣质铜钱到东南亚各地牟取暴利。随着信风季节的即将到来,比索兑换“铅片”的行情就会一路下跌,当第一艘中国海商的船只驶入港口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暴跌的行情,而当信风季节即将结束,中国海船开始逐一离去的时候,铅片的行情又会不断上涨。在东南亚的各个欧洲殖民地,都有商人从事这种货币兑换的投机买卖。 迎着一片贪婪的目光,他宣布谁能去练兵场上把炮轰后留下的铜铁碎片捡回来,就能得到一串“铅片。这番话说到第二遍,孩子们已经一轰而散。魏斯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几百文钱换来的碎弹片有一大堆。他不得不又在村里买了只藤筐,还雇了两个村民把这筐碎铜烂铁搬运上马车。 本地招来的仆人都感到奇怪,伯爵大人今晚一反常态,对一顿有烧鸭和雪利酒的丰盛晚餐弃之不顾。回到玛拉特的别墅,他命令纪米德把一筐黑乎乎的东西从马车上搬进二楼书房,又吩咐厨房给他端来咖啡和几个鸡肉馅饼。最后咪咪按照嘱咐送进去一座点燃了6支澳洲蜡烛的烛台。书房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了,这表示伯爵不希望受到打扰。 魏斯戴上棉纱手套,掀起床单盖到地板上,把从藤筐里取出来的碎金属件铺在上面一件件清点。小孩们捡来的很多都是地道的废铁,锈断的马蹄铁,脱落的马掌钉,车轴上掉下来的包铁皮,火枪射出的铅弹,这些废物都被推到一边。一小截管形残片让他很感兴趣,那是黄铜做的,很像迫击炮弹上的触发信管,可惜其余部分已荡然无存。最有价值的收获集中于筐底那些的大块破片,他发觉几乎可以用从中拣出的破片拼成一颗完整的圆锥体炮弹。所有破片中,炮弹壳底面整个儿地保存了下来。魏斯凑近蜡烛,翻来覆去地查看,赫然发现这块锅盖大小的圆形金属片实际上由一组三明治式的结构所组成——厚实的铸铁弹底下附着紫铜铸成的同口径圆板,铜板下边则是一块直径略小的薄铁板,烛光下,铜板边缘清晰地显现出膛线刻划的留痕。在十七世纪的炮弹上发现可胀弹带结构着实教魏斯大吃一惊,作为前美国陆军的一员,他对有着类似设计的42吋化学迫击炮弹可不陌生。 藤筐翻了个底朝天,魏斯把每样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个完整的引信,但是一无所获。他开始重新检视破碎的弹片,破碎的弹壁厚度都很大,粘附着许多黑火药烧灼后的残渣,但无论内外表面很光滑,或许是铸造后再用车床加工过。破片大小不一,总体而言弹体的破碎率不算太高。有块特别大的破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约有四分之一颗炮弹的大小,比其它爆炸弹片更薄。弧形部和弹底面都已经炸掉了,靠近底面的内壁上,粘附着两枚葡萄样的弹丸,魏斯用镊子扳了下来。弹丸是铁质的,直径与12号猎枪弹相当,表面十分粗糙。他靠近了烛台,那粗糙的表面是一层黑色的粘胶样致密物,在烛焰旁散发出少许刺鼻的气味,像是沥青和焦油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将球形铁弹粘连在弹壁上,或者是偶然的原因,火药的热力也没有使之完全融化。他又从那堆废铁垃圾中找出了三十多枚铁弹,它们和火枪发射的铅弹很容易区分,都是12号猎枪弹大小,表面或多或少地粘有黑色的混合物。 魏斯沉思了半晌,突然跳起来拉开房门。“咪咪!”他冲着楼下大喊道,看到自己的情报员兼女仆提着裙子蹬着楼梯跑上来,“去准备密写墨水和密码本”,他轻声地嘱咐。 “大人,季风季节已经过去了,”咪咪提醒他,马尼拉港里的中国商船都已返回,仅有一艘没装好货的福建船滞留在此,要等它回航起码也是五个月以后的事。 “我会把信件交给圣班托号送走。”圣班托号只是一条小型的卡拉维尔船,却已经多次往返于澳门与马尼拉之间。魏斯不久前还在酒馆里同它的葡籍船长把盏言欢,得知船上装载了新鲜的苏木和巴拉望燕窝,最近两天内就会起碇返航。 “今晚上别想睡觉了。只要报告能送到澳门情报站,无论是江还是上帝都无法挑剔我们的工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节 圣地亚哥堡 这几天早晨江山走进对外情报局办公室的时间总比平时略晚些。而且他还养成了一种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习惯,只要一坐下来,就会无意识地把手架在鼻子下,似乎手指上还残留着些许好闻的香水气味。 局里的秘书送来了等待处理的文件,按照不同的标签放置在不同的文件筐里。这是从政保机要培训班里调来的机要秘书,只负责工作。江山一直没有购买生活秘书,他独自一人住一间公寓,吃饭都在食堂解决。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以摆脱脑海昨晚缠绵的女性形象,然后拿起放在首层盖着红色戳记的文件袋,上边的标签表明这份文件来自澳门站。信件等级是特急、绝密。 澳门站是对外情报局窥探东南亚欧洲人动向和保持与耶稣会渠道的一个主要窗口和通道享有第一等站点的位置。 拆开用封蜡密封的牛皮纸口袋,里面滑落出一份欧洲式的信函来。从上面那夸张的纹章他就知道这是兰度的信件。 里面装得信笺抬头上印着精美的家族纹章,厚厚的足有一大叠。范那诺华伯爵的葡萄牙文写得十分潦草,下面附着译文:他在信里用极其冗长的篇幅向纯属子虚乌有的下属谈论矿物学问题,喋喋不休地对在澳门订造的采矿机械提出种种繁琐至极的要求。江山略扫了一眼,将信纸翻过来,真正的情报就写在背面。机要室译码员已经在纸面上涂抹了一层碘溶液,让原本空白的信纸背面显现出蓝色的字迹,字母的组合排列都是经过加密的密文。 除了原件,文件袋里还有一份经过机要室译码整理后的打印稿。报告是用英文写的,这是江山很熟悉的语言,就没有翻译。在信件里魏斯详细描述了他在马尼拉的新发现——新建的炮兵射击场,西班牙人已经拥有某种线膛炮,配有装有某种引信的榴弹和榴霰弹。最后,魏斯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推测:甲船,也就是鲭鱼号上失踪至今的穿越者,日裔美国人黑尔目前正在马尼拉,并已成为萨拉曼卡总督极为倚重的首席军事工程师。 江山从头到尾读了三遍报告,放下手中的稿件,抓住办公桌上磁石电话的摇把摇了几下,拿起话筒:“喂……电话总台吗……请接执委会……有谁在?……文主席?……好的,那就接文主席办公室……” 尽管公开露面的次数并不算多,范那诺华伯爵还是在马尼拉上流社会里引发了不小的波澜。本地名媛都对他颇有兴趣,有关伯爵的种种传说是闺房茶会上最引人瞩目的话题。这难免造成丈夫们,也就是殖民地官员和富商们的不快。大商人们尤其憎恨伯爵,因为他那种不事张扬的奢侈使他们一掷千金的暴发户派头变得一钱不值并且极为可笑。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到处宣扬伯爵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其实是个从新西班牙逃出来的诈骗犯。可是在为准备圣伯多禄瞻礼而举行的一次募捐会上,萨那夫里亚这番言论遭到了痛斥,“您总是习惯于以己度人,”来自澳门的耶稣会士这样抨击他。得到兰度先生大笔捐赠的多明我会和方济各会的修士们也异口同声的参加了这一大合唱。萨那夫里亚发觉自己不但成为全城人的笑柄,还有沦为教士们敌人而成为异端的危险――据说宗教裁判员阁下对富有商人的信仰一贯是十分在意的,为了避免招来他们的目光,他只好对伯爵忍气吞声,因而暗地里便加倍地痛恨起伯爵来。 此番风波没有对魏斯?兰度产生任何影响,或者说他根本无暇理会这些琐屑。他现在致力于拉拢殖民地军官,邀请他们一块儿打猎,在别墅里设下本地从未见过的盛宴款待他们。这一切很快收到了成效,阿尔方索少校盛赞伯爵精良的马匹与武器,以及他卓越的枪法。埃查苏上校则沉溺在朗姆酒、大黄甜酒、杂果白兰地和盛满美食的瓷盘中乐不思蜀。特别是加入水果汁之后用井水镇凉的朗姆酒,在马尼拉的可怕温度下简直就是琼浆玉液一般。既然耶稣会士都赞扬伯爵为捍卫主的荣耀而战斗的英勇,而且他又如此慷慨,那么这个人就绝对是“自己人”,这是殖民地军官们的一致看法。埃查苏破天荒地写了一封亲笔信,邀请魏斯参加掷瓦球比塞。 瓦球场其实是在圣地亚哥堡外的练兵场上圈出来一片土地,四周树荫如盖,草地像毯子一样厚实柔软,泥坯烧制成的空心瓦球即使落到地面也不至于摔碎。早晨八点钟,军官们已经聚齐了,如同出征一般全身披挂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排成两行。 鼓声雷动,首先出列的是埃查苏部下的骑兵队长皮拉尔上尉,魏斯身旁的一名骑兵立即迎上去。两人展开一场精彩的追逐战,皮拉尔上尉炫耀着骑术,灵活地避开追逐者掷出的瓦球,或用盾牌准确地挡开。从对面行列里又冲出一骑人马接应上尉,使刚才的追逐者转眼成了逃跑者。魏斯纵马而出,赶上去支援自己的同伴。一个个骑手相对着从行列中杀出,比赛最终演变为一场互掷瓦球的混战游戏。跟班们在后边四处奔跑,手脚并用地捡起球交给主人,还得留神躲开马蹄。这是个技术活。笨手拙脚的史力克被流弹一样四处横飞的瓦球命中了好几次,倒在草地上,幸运的是居然没被马蹄踩中。 游戏在早上十点钟鸣金收兵。伯爵显然余兴颇足,又提出要参观圣地亚哥堡要塞。他的要求理所当然得到了满足,不过老上校在激烈运动了两个小时后以后不免略感疲惫。他让皮拉尔队长作陪,自己表示了歉意之后就一溜烟的钻回了兵营。 “您这里可真是凉快。”皮拉尔上尉吃惊地转过头去,发现伯爵正注视着他,带着标志性的,用来隐藏真实表情的露齿微笑。时近正午,热带的太阳开始吐出毒辣的白光,汗珠从骑兵上尉扑了粉的假发下面渗出来,小河似地淌过脸颊。伯爵的耐心简直叫他吃不消,似乎对要塞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甚至每条下水道和通风孔都很感兴趣,要细细端详一番,而且还一直用着某种不太自然并且机械的步伐走路。皮拉尔不知道他的贵客正用步测法估算要塞的大小,炮位和防御工事、营房间的距离,还以为伯爵可能是在骑马时扭伤了胯部。 他们一直登上了城堡的顶端,城墙的垛堞后边,肤色黝黑,手持长矛的他加禄哨兵站在闪光的大炮旁边。炮都是铜铸的,配备四轮炮车。最大的有一尊42磅加农炮,被供奉在单独的炮台上。从火炮的铜锈看这门炮在这里不少年头了,但是引起兰度注意的是一座带有倾斜滑道的枢纽式炮座赋予它近180°的射界,这可不像西班牙人的杰作,魏斯仔细观察了木制的巨大炮架和表面上包裹的铁皮,铁皮还没有生锈,说明它是新近制造出来的。魏斯将手举过头顶,在炮口中摸了一下,没有膛线。配置在这可疑的炮架上的只是一尊普通的前装滑膛炮。 “您瞧瞧这个玩意。”皮拉尔上尉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不是炉灶么?”魏斯发现炮台上每隔几个炮位就有一座砖砌的火炉,“我认识旁边的那玩意,那是中国人用的风箱。” “对极了,这是风炉。您见多识广实在令我们惊讶。” “如果这是用来投掷手榴弹的炉子的话,我不明白为何要这么考究的风炉?正常的做法不是架设一个火盆么?莫非上校希望炮台上的士兵还能就此吃上热饭,这不是个妥当的做法,会把他们都惯坏的。” “这下您可大错特错了,”上尉汗津津的脸上露出了蠢人在自以为是时常表现出来的故作高深微笑,“这是总督大人的杰作,是他听信了那个日本佬的主意后搞出来的新鲜玩意。这个炉子上烧烤的既不是面包也不是汤锅,而是炮弹。您见识过么,开炮前得先把炮弹架在炉子上烧红。” “没有,第一次听说。” “然后打出去就能让目标燃烧起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哈,也许还应该把炮弹用香茅草裹起来,撒上点盐和胡椒,变成一只香喷喷带的烤鸡。再一炮发射过去,尼德兰人和英国人肯定会衷心感谢我们的恩赐。您累了么,我带您下去吧。” 兰度心想这位上尉的见识着实有限,或者不如说他一直在这只能见识到土人低水平战争的菲律宾执勤的关系。烧红的燃烧弹在欧洲可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玩意了。 不过也好,马尼拉的保卫者们是一群菜鸟总比一群三十年战争的老兵来得有利于己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节 游艇 “谢谢,不过有劳您告诉我,那些风车是怎么回事,它们一座连着一座,看起来像树林一样。” 上尉疑惑地望了望泛着白光的海面,好半天才明白伯爵指的是甲米地方向。 “那是甲米地要塞,啊,不,您说的肯定是船坞。风车也是日本佬弄出来,用来给船坞抽水。您喜欢这个?” “喜欢,”魏斯说:“少年时代我曾有幸游历于加那利群岛,那里是风车之乡。所以这班景象教我看起来分外亲切,您提到的日本人是怎样的一位人物,我倒想见识见识。” “您见不到他的。他虽然是世俗人士,做派却和苦修士、隐士差不多,除了总督和大主教大人谁也不见,连他那位经受了千辛万苦才来到马尼拉千娇百媚的未婚妻恐怕都见不到他几面――真是一位可怜的美人儿……”上尉的胡子暧昧的翘了起来,“不过尊敬的阿尔方索司令官和他经常有来往,以后可以请他为您介绍。” “阿尔方索先生,这位可敬的人物缺席了我们今天的比赛。” “他有仗可打,”上尉的话里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总督交给他四个连和一千个土著人去攻打班诗兰的伊洛科人。那日本人也跟去了,负责照料他制造的大炮与火箭。” 魏斯刚想跟着皮拉尔队长走下炮台,忽然,一阵遥远而模糊的枪声被似乎风吹了过来,接着又是一声。 “怎么回事?”皮拉尔拿起了望远镜,“从科雷吉多传过来的,难道是灯塔船发出的信号?” 两个人用望远镜轮流观望着,海面上反射的阳光极为炽烈,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只能隐约看见几片白帆在地平线上闪烁。过了近一个小时,魏斯看见甲米地要塞上升起一团轻烟,传来一声炮响。 “见鬼!有船闯入了海湾!”上尉叫了起来,他的双手扶住垛口,“敲钟报警!备战!” 哨兵敲响了警钟,随着警钟长鸣,连队的鼓手开始急促的敲起集合鼓。炮手从营房里蜂拥而出,奔向炮位。步兵们也穿戴上铠甲开始列队。魏斯知道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他走下了楼梯。刚走出要塞,就瞧见惊慌失措得堂?巴西里奥骑着马狂奔过来。 “我派人到处找您,”港口税务官气喘吁吁地说,一边不顾风度地摘下帽子揩汗,“圣母玛利亚在上,瞧瞧您的水手做下的好事,您的游艇会惊动总督大人的。” “堂?巴西里奥先生,用不着我教您面对一位爵爷应当怎样说话!”魏斯傲慢的回答,“究竟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半个小时后,魏斯坐在一艘舢板里向海湾中划去,税务官瘫坐在舵手旁边,絮絮叨叨地谈起一艘快船如何不顾科雷吉多哨船的警告闯入了马尼拉湾,以“惊人的速度”在港湾内游弋。港内的巡逻桨船和战舰没有一艘能追上这条船,最后船上的水手同意让一艘没有武装的小艇靠近,港务官员才得知这艘快船属于伯爵。 小舢板在桨手们的号子声里破浪前进,那艘把马尼拉湾搅得鸡飞狗跳的双桅游艇渐渐出现在眼前,优雅修长的黑色船身,漂亮的维多利亚式涂装。随着舢板的越划越近,魏斯抬头看见高处的桅盘里有一件熟悉的武器对准了他们——打字机。 舷墙和艉楼上,带着步枪的水手各就各位,控制着四周的海域,威吓那些土著的独木舟不许靠近。 水手们放下舷梯,魏斯从舢板里爬了上去。当他踩到最后一级阶梯时,一只手将他拉上了甲板。 “wele back!”薛子良说。 海圻号,或者按照为蛊惑西班牙人而新改的名称——艾斯美达拉号,原先是香港船厂为澳门葡萄牙富商兰代拉建造的私人快艇。一贯精明的工业口从不放过任何坑外销客户的机会,于是兰代拉先生的订单便从香港造船厂变成了博铺造船厂绝好的试验品。有人甚至提议把这艘游艇造成双体或者三体船。最后这些过于惊悚的建议还是被否决了。最后的船型基本脱胎于200吨级双桅巡逻艇,采用已经成熟的铁骨木壳结构。排水量略微减小,加大长宽比,为增强稳性,安装了舭龙骨。但是,当船体基本完工,工人们正往船底钉上铜皮时,传来不幸的消息:兰代拉先生破产了,他的一艘商船在望加锡港外触礁沉没,另一艘满载帝汶出产的珍贵檀香木的船成了荷兰人的战利品。 自然破了产的兰代拉先生无法清偿余下的四成尾款,完工度超过九成的快艇就成了企划院的财产。 海军与农委会、特侦队和远程勘探队打了不少嘴皮官司,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这艘船,用于风帆训练。条件是必须随时听从召唤执行执委会下达的要人和重要物资的运输任务。香港船厂按照海军的要求进行了大大小小的诸多改装,为了让海军学员们熟悉不同的帆装,双桅纵帆的原设计最终演变为钱水廷所说的“brigante”,前桅挂横帆,主桅挂纵帆。一波三折之后,游艇演变而来的风帆练习舰“海圻”在香港基地加入编入了海军序列。至于日后它又改头换面,摇身一变为范那诺华伯爵的私人游艇艾斯美达拉号,在情报口联合主导的行动中扮演角色,当时是不会有人想到的。 “不要把船开进巴石河那条臭水沟。”魏斯说。 艾斯美达拉号在汤都的岸滩附近落帆下锚,谨慎地与圣地亚哥堡发射炽热弹的大炮保持着距离。汤都是另外一个时空里菲律宾最大、人口密度最高的贫民区,现在则仅仅是巴石河北岸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虽然人烟稀少,但是漂亮的游艇还是颇能吸引眼球,十几条满载货物的独木舟逐渐围拢过来,黑黝黝的土著挥动胳膊,各种各样听不懂的语言嚷嚷着向船员兜售菠萝、香蕉、芒果和芋头。游艇上的水手却不为所动,只是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企图靠近者。利用兜售货物的机会登上甲板抢劫船只是马来海盗们的惯用伎俩,往来于此的中国商船和欧洲商船都没少吃过亏。 巡逻舰舰长踩在小舢板顶端的木档上,其身体前倾幅度之大,似乎一个趔趄就会落入水中。他却始终保持这姿势稳稳当当站在那里,盯着愈来愈近的艾斯美达拉号。 以一名飘泊过半个地球的巴斯克老水手的眼光来看,梭子鱼一般颀长的快帆游艇简直就是个罕见的美人。不但比例完美,船只的每个细节都做得十分精致匀称。 三列桨巡逻舰驱赶走土著的独木舟以后,就收起桨正面对着游艇,停在两链以外。下舢板之前,舰长吩咐艏楼平台上的大炮必须做好战斗装备,两舷的回旋炮都要装填好弹药,一边随时开火。可是他的命令落了空,除了甲板下的桨手,所有当值或不当值的水手和士兵都涌上艏艉楼,甚至攀上已经落帆的桅杆观望从这未见过的高桅窄身的奇特帆船。 “乌合之众,”薛子良冲着桨帆船上挤满人的艏楼炮台扬了一下下巴。一个他加禄水手跨在船艏冲角的尖铁上,毫无意义地挥舞着点炮用的火绳杆,该由他负责点放的大炮却远在身后好几米处,炮口前也档满了人。“只要打字机转过去,几个长点射,这条可怜的破船就会变成浮动棺材,那帮白痴们准连个屁都来不及放。” 舢板横靠上游艇,碰出轻微地几声闷响。巡逻舰舰长抓住侧舷的绳梯,没几步就跃上了甲板,全然不顾同舟而来的两名脑满肠肥的港务人员还在绳梯上艰难晃荡,直至被游艇上的水手拉上船。舰长感到疑惑,这条游艇的线形与众不同,修长流畅而又十分平顺,没有高耸的船楼,没有醒目的船艏像,也看不到常见的从两舷一直延伸到艉楼的繁缛雕刻。只见到盘得整整齐齐的缆绳和一些用途不明的机械,还有照得出人影来的柚木甲板。 向前走了两步,他立刻就明白了甲板光可鉴人的原因。一队赤着脚的水手,显而易见是中国人,正跟随拖动的水龙带刷洗甲板;随后撒上沙子,趴在甲板上起劲地用石头打磨起来。眼前这些中国人和戎克船上那些萎靡邋遢的同胞截然不同,穿着整洁的蓝色制服,衣领像荷兰人那样平翻在肩膀与后背上,缠着白色帽带的圆檐草帽下露出短发茬,精神十足却很少说话,随着水手长的哨声整齐地动作。 此情此景令舰长不由得一个劲儿地回想着自己的见习海员岁月,却没注意舷墙边排水口的位置。水龙里喷出的海水漫过甲板,一直冲到他的靴子上才发觉,他慌忙跳到一边去避开脏水,没料到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节 艾丝美拉达号 范那诺华伯爵已经摘下帽子,略微欠了欠身算作致礼。“尊敬的先生们,诸位大驾光临。实在令鄙人不胜荣幸之至。”伯爵卸去了打球时的骑兵装束,穿上一套华丽的猎装,身后站着的一位海员也许是船长,体格像北欧人一样高大精悍,深棕黄色的皮肤显然是热带阳光与海风长期熏炙的结果。他戴着假发,身穿长襟衣,衣襟上缀着金色的双排纽扣,饰有铁锚和橡叶的三角帽夹在臂弯下,双脚分立,身体挺直得如同桅杆。他打量别人的目光令西班牙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个犯了过错的少年海员,正胆颤心惊地在舰长面前等待领受处罚。 “伯爵阁下,难道这是您的船?”或许是在舢板上晃荡地晕头转向,一名港务办事员愚蠢地问道。堂?巴西里奥狠狠地瞪住他。伯爵却不以为意,伸手指向桅杆顶端,在那儿飘扬的旗帜上绣着兰度的家族纹章,与马尼拉远近闻名的那辆红旗马车上所镶嵌的一样。 风势越来越大,浪花裹挟着耀眼的阳光高高跃起,在岸滩上、礁石上拍碎成雪亮的碎末。艾丝美拉达号抛了单锚,所有的帆都已落下,但依然随着浪涛的拍打颠簸不止。魏斯走在摇晃的甲板上,就像在游艇艉舷外的游廊里散步一样自在。巡逻舰长对伯爵越来越好奇,原以为他只是一位骑士,行走在船上却像个老海员。相比之下,港务官和办事员已经落在后边,而且得扶着舷墙来勉强维持平衡了。这个远道而来的欧洲贵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游艇上没什么可看的。比起优美的船身线形,甲板以上从头到尾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朴素和整洁。似乎它唯一的使命就是快速地航行,灵活地规避敌人舰船的攻击。仿佛这不是一艘游艇,而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武装快艇。观看过甲板上的大炮后,巡逻舰长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您的船上只有两门炮么?”巡逻舰长问道,当伯爵按照他的请求,吩咐除去炮衣后,泛着黑色亮光的大炮让他的眼皮急剧地跳动。整个远东,他只知道澳门的葡萄牙技师博卡罗会用铁铸造重炮。当然中国人也用铁铸炮,不过那实在难以称之为炮――巡逻舰长曾登上戎克船看过中国人的铁炮,都是些既小又寒碜的烂铁管子,谈不上任何制式和加工,似乎是随意的做个泥模然后用铁水浇铸就完事了。靠绳子马马虎虎地系在船舷上,不可能与眼前铸造精良的大炮相提并论。 “没有回旋炮和轻隼炮,您怎样对付拉德斯龙海盗?他们的纵火船和快艇会潮水一样涌上来。” 伯爵转回头说了句话,戴假发的游艇船长大声地用听不懂的语言发出几道命令。转眼间就有四名水手奔上炮位,解开系缆,扳动炮身下的几个螺杆转盘。伯爵的马鞭挥向何处,炮口就随之转向那里,抬高俯低,似乎那并不是粗重的大炮,而不过是柄只手便可掌握的簧轮短枪。演示进行了两次,证明艏部甲板上的短炮和船尾的加农炮都是地道的“回旋炮”,只不过它们发射的并非2磅的小铁球或者霰弹,而是毁灭性的24磅和68磅巨弹。 “不论拉德斯龙还是马来海盗,我这里都为他们预备了最好的礼物。”伯爵用镶银的鞭梢指向68磅卡隆炮旁边的弹药槽,令人生畏的葡萄弹整齐地码放在那里。 “阁下,您的战舰如此精良,纵然在欧洲各地,最盛产快船的塞维利亚与热那亚恐怕也是很难造成的。”即便舰炮瞄准的演练刻意避开了巡逻舰,西班牙人所受到的震慑仍然不小。任何一个对海战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艾斯美达拉号这样装载大炮的快船,只要两三艘便能从薄弱的艉部包抄攻占一艘大帆船。而且魏斯的客人们还没见识过68磅开花弹和燃烧弹的恐怖呢。 “您说的很对,艾斯美达拉号是我的船,而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船同我的剑一样是服务于天主的武器。我很愿意听见您称它战舰。”伯爵傲然说道:“我的战舰必须能快速地抢风航行,追击马来海盗的贼船;它要有足够浅的吃水以利于深入暗滩密布的盗匪巢穴,解救被掠为奴的基督徒。本地任何一种船都不合我意,所以我在香港的船坞订造了艾丝美拉达号,当地另有一家工场为我制造采矿的机器,我设计了能灵活旋转的炮架,命令他们制作出来。至于大炮是在澳门博卡罗先生的铸造场里订购的。全部这些费用都出自我个人的收入。” “香港,您说得是那个现在在那些澳洲人手中的广州外海的小岛么?” “正是,澳洲人在岛上建立了很好的造船厂和铸炮厂。他们非常善于制造机械,大炮尤其精良――可惜出再多的价钱也不肯出售。” “您倒是和澳洲人的关系十分密切!”税务官不怀好意的说道。 “当然,”兰度傲然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我这样有身份的爵爷,天主的忠仆,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更何况澳洲人是一群拜金教徒!”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丝绒钱袋,里面响起了清脆的叮当声。甲板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笑声。 兰度继续说道:“澳门的耶稣会神父们提出过,要为建造这艘船发起募捐,让其在澳门外海巡逻捕拿海盗之用。我倒希望马尼拉的绅士们能够筹集到这笔款项——如果能募得到的话。只消再有两三艘艾斯美达拉号,组成一支小舰队交给我统带,凶悍狡猾的摩洛人划艇队将被彻底毁灭,侵扰宿雾和米沙鄢的异教匪徒们只能束手就擒。到那时,天主的光辉,陛下的荣耀必将映照从马六甲直至马鲁古的整个东方群岛。” 堂?巴西里奥带着半是惊诧,半是怀疑的表情望着伯爵。巡逻舰长则激动地紧紧握住他的剑,“啊,墨邱利号同样是条装备精良的好船,可是萨那夫里亚先生的头脑里绝对诞生不出您这样高尚而伟大的想法。” “这位尊贵的先生所指的,”伯爵对堂?巴西里奥说:“一定是您的挚友堂?萨那夫里亚阁下的海上宫殿喽?”他转回去继续听巡逻舰长说话,丢给满脸尴尬之色的税务官一个后脑勺。 “……东印度王家殖民的舰队里,也找不出比它更快,更华丽的三桅帆船,萨那夫里亚先生花了很大一笔钱聘请果阿第一流的造船师迪亚哥?路易亲自督造出来。它的索具和帆也是最优良的,赶上好风一个钟点能走两到两个半里格……” “但是一阵大点的侧风就能掀翻它。”戴假发的游艇船长突然插话进来,他说的西班牙语声调挺奇怪,不过还算听得明白,“在船舷上雕梁画壁,竖起阿波罗、密涅瓦、涅普顿之类的大得吓人的雕像,只会徒增无用的重量,降低速度,让航行变得更不平稳。” “嚯,马里奥,我的好船长,”伯爵说:“您真见识过堂?萨那夫里亚阁下的海洋快车?看在仁慈的圣母的份上,您没有冒犯他的船吧?” “阁下,我们进入海湾,刚从马屿和修女屿一侧驶过,那条三桅船就跟了上来。”马里奥船长不时摸摸头上的假发,好像生怕它被风吹落。“我肯定它就是您说的船,船头船尾满是鎏金的雕像,活像那些炫耀富裕的中国女人,头发上插满金光闪烁的首饰,却连路都走不稳。它的船长可能把我们当作海盗,升满了帆拼命地在后面追赶。” “那您都做了什么呢?” “我下令围绕三桅船转上一圈,以便于那位不长眼珠的船长对您的旗帜能认得清楚些。它还是企图撵上我们,连副翼帆都全挂了出来,最后当然被甩掉了。水牛怎么可能跑得过骏马?” “好啦,看看您,让贵客们都吓得不轻。亲爱的马里奥,堂?萨那夫里亚阁下若听到你这般形容他的宝船,恐怕会动用朱庇特的武器将你我轰成粉碎的。”伯爵一直 踱步到甲板后部敞开的舱口旁才停下。他从腰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丝绸口袋拍了拍,发出金币清脆悦耳的碰响:“税务官阁下,我以我的名誉向您担保,这艘180 吨的小船上没有装载任何准备在马尼拉出售的货物。可我还是准备遵从总督阁下的法令,缴纳每吨12银比索的停泊税。您与您的同僚可以检察每一间舱室,每一处角落,查验我的话中是否存在不实。” 堂?巴西里奥窘迫至极,帽子在手里几乎都要揉碎了,他只能低头折腰,颠三倒四地赞美伯爵具备宽恕的美德,反复表达着歉意并且一再宣称:伯爵的私人游艇艾丝美拉达号在马尼拉停泊,无需检查,更无需缴纳商船的一切税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节 及时的增援 伯爵不打算过多地为难税务官。履行完了一切官方手续,堂?巴西里奥、巡逻舰舰长及其他官员都收到了范那诺华伯爵的礼物——大唐公主甜酒。且不说大黄甜酒在马尼拉本身就是极受欢迎之物,单单盛酒的中国瓷瓶,贩运到阿卡普尔科便已价格不菲。西班牙人欢天喜地下了船。魏斯也满意地走进甲板下的船舱,现在他有了强大的支援力量和交通工具,而且这一切都获得了合法的掩护身份与相当的行动自由。 另外他也亟需有人来保卫他的人身安全,黑尔一旦回到马尼拉,他的处境就会相当微妙。此人一旦对他起了杀机,自己手下的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又不可能24小时都醒着。 一踏入艉楼甲板下宽敞的官舱,魏斯头也不回地便冲进军官盥洗室。预定的几套卫浴设备还在从临高运来的路上,每天除了洗海澡就是拿木盆冲凉的生活不时地勾起他对于在澳门度过的那段光阴的不快回忆。 在军官盥洗室的淋浴间里痛快地洗过一个澡,换上勤务兵送来的棉麻混纺制服,魏斯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松弛下来。填充了羊毛的普尔波万短上衣,累赘的南瓜裤,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紧绷绷的半截长袜连同镀金马刺装饰的马靴,就像那些愚蠢造作的贵族风范和礼节一样,无不令三百年后的穿越者感到疲惫、憎恶。他甚至开始怀念巴尔干,怀念枪炮的轰响,坦克履带摩擦出教人牙酸的尖音,机枪令人胆寒的扫射声;怀念进攻前的呐喊,垂死者的呻吟和战斗结束后幸存者因还活着而发出的粗野残忍的欢笑,但那个世界已经同他道永别了。西班牙人治下的马尼拉到处充斥的汗水和鱼腥的恶臭,他想念起刺鼻的烈性炸药味、炽热的钢铁气味和引擎的润滑油味儿,在这个世界里仅仅属于临高工业帝国的味道,远比十七世纪女人衣服上的熏香更令他怀恋。 “我不知道你还会说西班牙语。” “职业需要。总不能同墨西哥毒贩们开口就用纽约腔打招呼,让他们猜到我是个美国执法人员,准备送他们去坐牢。”假发已经摘下,和三角帽、长襟衣一起都挂在墙上,薛子良一身熨烫整齐的卡其色短袖衬衫呈现出十足的米国海军派头。 “看看都给你带来什么礼物。”他按响电铃,对着传声筒下达命令。 一只只标准包装箱搬了进来,几双有力的手将沉重的箱子悄无声息地搁到军官会议室铺的亚麻地毯上。 “你带来几个人?像这样的——”魏斯对临时充当搬运工的归化民军人很感兴趣。虽然都穿着水兵制服,但壮实的体格,极具协调性的动作,还有脚上的作战靴与挂在三角背带上的冲锋枪都明白无误地说明他们是特种侦察队员,元老院的绿色贝雷帽。 “就这四个。别嫌少,都是六队里一等一的棒小伙。必要的话,你可以带着他们攻下马尼拉的全部要塞。”特侦队新组建的第六分队侧重于水上侦察、两栖渗透作战,被视为临高版的sbs。负责提供训练支援的海军和海兵队都对这支力量眼红得要命。特别是石志奇,已经几次放话要搞出海兵自己的海豹突击队来。 魏斯向特侦队员要了一支冲锋枪来细致端详。从鲭鱼号上捞出来“蝎子”已经在白羽和李一挝手中被魔改得面目全非,钢管制成,附有古波塔胶垫的伸缩式枪托取代了原装折叠托,自制的枪口消焰防跳器让枪管看来似乎长了一截。弹匣前边赫然又伸出一个前握把,还连着一截圆筒,仔细一看,那居然是用激光笔改装的目标指示器。 “这些中国人工程师拿自动武器当乐高玩具么?”魏斯从包装箱中找出自己惯用的那支“蝎子”,很幸运还没受到李一挝的毒手,他更信赖原装的钢丝折叠肩托和消声器。 “他们能干的超出你的想象。”薛子良说:“机械口的那几个武器狂人正在研究改造gv-176的枪管和弹盘,为了适用威力更大的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尽管22lr枪弹已经可以装填黑火药复装生产,gv-176冲锋枪却因威力过小而不大受欢迎。新鲜劲过了之后军事口的元老们都没了兴趣,除了少量装备特侦队和用于训练以外;更多的都在高山岭的库房里睡大觉。 “圣母玛丽亚保佑他们成功。”魏斯随口应声,一边继续查看木箱里的物资。包装在防水金属盒中的c4炸药,其分量估计足以将圣地亚哥堡厚达数米的石墙炸崩一面。他期盼已久的无线电台和折叠天线,fal伞兵型步枪、75手榴弹。 “检查你的专属武器吧,邦德先生。”薛子良指的是箱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伪装成手杖的间谍枪――可惜不能消声;米尼枪管改造成的掷弹器,两只弹药箱分别装着配合空包弹使用的超口径杀伤榴弹和燃烧弹,射程可以达到100米。魏斯摸了摸装填满黄磷和稠化油脂的薄铁壳,觉得如果在实战中发射这玩意还是需要些勇气。 “我会把试用报告写得尽可能详细。”魏斯耸耸肩膀,他表示对艾斯美达拉号本身更感兴趣。 薛子良拿出管控物资交接单:“你清点完毕之后签个字。” 兰度先生吹了声口哨,接了过来:“这上面还有子弹,还有黑火药弹和原装弹的区分!我得一发一发的清点吗?” “没错,企划院没有特别要求你回收弹壳,不过只要有可能你最好回收。” “上帝!” “还有电台。”薛子良示意了下装电台的箱子,“电池要特别小心。另外箱子里配有一个爆炸装置,如果你不得不抛弃电台的时候,别忘记拉响炸药。” “我觉得这样做有点浪费……” “你太不了解元老们的。”薛子良带着微讽的笑容。 “我要得其他货物呢?” “都在底舱:卫浴设备、成套餐具、建材、食物和酒……还有你要的在这里装爵爷派头需要的各种行头。为了给你找全这些东西李炎到企划院仓库了翻了几天。企划院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太奢侈。这些江山同志给你争取来得。” “007每次出任务可都是住总统套房的。” 伴随着再度响起的电铃的刺耳声音,一名军官穿着雪白的三十二年式海军夏季制服,走进来立正致礼:“海圻号练习舰舰长:钱长水海军上尉前来报到,请长官指示。”魏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穿上立领制服,配上金光闪闪的肩章,像极了二战电影中那些身材矮小却威严肃杀的日本海军军官。他不知道这个相貌颇似渊田美津雄的海军上尉几年前还只是刘香手下的海盗头目,在袭击博铺的战斗中被俘之后才从龙的。 “舰长,”薛子良说,一边从抽屉中拿出手枪皮套挂到腰带上,“请带领兰度先生和我参观军舰。” 两三小时过去了,魏斯感觉他好像已经在游艇上度过了一整天。在甲板上研究过各种索具和机械助力的升降帆装置,又钻到甲板下查看各间舱室。每当有水兵看见这一行人而放下手中的活计敬礼时,前雇佣兵就立刻挥手制止。他喜欢背着手一声不吭,旁观船员们做着自己的工作。 “这架子上原本装的是什么?”前雇佣兵费力地用汉语普通话提出一个问题。他指着中间塞满了吊床捆的舷墙,上边安装着钢架支撑的转轴支架,两舷都有,比鲭鱼号上为安装240而焊上的万向支架粗大结实得多。 “是机关炮,长官。”钱长水舰长用一种庄重而又不失分寸的语气回答。 “机关炮?”魏斯仿佛听见他所熟悉的大毒蛇链炮的砰砰声,他又想起南斯拉夫制造的,让雇佣兵们闻之色变的20毫米机炮。这怎么可能呢? “手动机炮,和加特林枪差不多。”薛子良做了一个摇曲柄的手势。“现在存放在下边的前舱里,免得吓坏西班牙朋友。” 虽然船上的废水都通过铺在龙骨中间总水管排出,位于船底的前舱里还是弥漫着污浊腐臭的怪味。 “就是它,”在防水盖布掀开后,魏斯差点以为澳洲人在穿越前盗窃了某家南北战争博物馆的藏品。五支炮管在汽灯下依次泛出乌蓝的光泽,他抓起手柄摇了摇,机件上了油,非常利索,炮管回转起来毫无阻滞感。 “射速能有多快?” “将近每分钟一百发,前提是你的胳膊够有力气。”薛子良比划着,“这是理论速度。这东西是以哈乞开斯手动转管炮为蓝本开发的,相比历史上的原型,口径由37毫米缩小为30毫米,身管增长到25倍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节 任务书 “那么炮弹的威力会随之减小么?” “不,炸药的装填量比博物馆里的老式炮弹多,而且爆炸力更猛。”如果林深河在场,大概又会鼓吹一番高密度柱状黑火药的优越性。薛子良懒得费这番口舌,他也不怎么看得上临高自产的火炸药,“就你刚才摇的那两下,足够把一条海盗的快艇轰成碎片了。” “可惜没有蒸汽机。”雇佣兵对没有发动机的东西一贯不放心。 “在马尼拉你没地方加煤去――工业口倒是有人建议为这条船试验性的安装热球式柴油机。” “我记得企划院没有柴油吧。” “有倒是有一点,实在不行烧椰子油也行,不过工业口的那伙人折腾半天之后说燃油泵搞不定,所以这事就黄了。”薛子良不无遗憾的说道,“这船原本倒的确准备上柴油机的,位置都留好了。” 热球式柴油机是什么概念前雇佣兵即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反正除了没有动力系统之外,艾斯美达拉号上的一切都令人满意,无可挑剔。冒牌伯爵兴致勃勃地回到舰长官舱。 “在这儿停留得够久了。我们去玛拉塔,那个港湾刚好容得下艾斯美达拉号。重要的是,伯爵应当能从别墅的窗口里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船。” “挺有意思。”薛子良盘腿坐在兰度的书房的地上,面前的软木地板被一大块帆布覆盖着,上边铺满各种破烂不堪的金属杂碎,都是纪米德按伯爵的指示从马尼拉城郊的炮兵射击场上偷偷捡来的,各种球形、圆锥形榴霰弹和开花弹的残片。破碎的锥形弹体上长满锈斑,在残留的铜质或铅质的膨胀弹带上,被膛线刻划出的凸痕清晰可辨。 “瞧这个玩意,西班牙人的土星五号。”魏斯抓起一个通体焦黑,外形还基本算得上完整的火箭残骸。如果被林深河看见了,应该会认出这是一枚经过改进的康格里夫式火箭,尽管铁皮卷成的箭体呈现出一幅前粗后细的怪模样,箭体下固定的导向杆烧得只剩下了一小截。头锥上能看出开了几排整齐的圆孔,边缘已被高温所扭曲烧裂,弹头内的燃烧剂就从这里边喷溅出来,那里还凝留着几许硫磺和沥青混合物的残痕。事实上,这枚火箭从炮兵射击场上被施放出去后,阴差阳错地在空中拐了个弯,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村庄。当装扮成华人商贩的纪米德从那名他加禄农妇手中买下这支“魔鬼的焰火”时,她还在为自家被烧成灰烬的茅舍而痛哭流涕。 “你的这位朋友应该到本?拉登那里拿十万美元的月薪,替他制造核弹。这样的人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走私几支破枪?” “见鬼,黑尔是保罗找来的。在他上我的船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个家伙。再来点什么吗,朗姆酒还是葡萄酒?” “朗姆酒,谢谢。你在马尼拉究竟捞了多少好东西,我的爵爷?” 兰度从装满井水的木桶里拿出湿漉漉的朗姆酒瓶,倒了些在玻璃杯里,接着又在酒里加了点番石榴汁液,最后用苏打水加满。 “可惜这里没有冰块。” “有苏打水和朗姆酒我就很满足了,幸亏元老院在享受方面一贯是‘世界的。” 薛子良不再慢慢啜饮玻璃杯里翻腾着气泡散发着红宝石光泽的酒液,而是仰起脖子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打开自下船后一直不曾离身的公文袋,递给魏斯一个牛皮纸包,封口处盖着鲜红的火漆印:“机密,阅后即销毁。” 牛皮纸包里装着好几份来自不同抬头的文件,魏斯得到的指示远比他想象的更庞杂,他必须与临高建立起定时的无线电联系,详细查明马尼拉殖民当局的军事力量和经济状况,他看出江的情报局对后者比前者更感兴趣。随时报告殖民当局的动向、港口信息,特别是马尼拉大帆船的信息;从殖民地官员和商人中收集关于欧洲局势的各种情报。甚至,他还要设法为从临高开来的一支勘探队取得进入内陆的许可,尽管执委会不愿意在目前为攻略菲律宾投入力量,但对群岛下的矿床早已垂涎三尺了。至于幽灵一样的可能存在的他的前同伙,情报局下达的指令是:“设法查明其存在”,但“避免可能导致自身暴露的主动接触”。 今年菲律宾的雨季来得很迟,但毕竟还是来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窗玻璃上,汇成一片水流的瀑布。艾丝美拉达号在渔村附近的小湾里下了锚,这个小湾是由一条从海岸线延伸出去的天然乱石堤构成的,正好挡住了从东北方向涌来的风浪。 “你在这儿能待多久?” “长不了,特别侦察司令部很快就会把我叫回去。你可以对舰长和四名特侦分队队员下令。他们接受的指示就是在菲律宾听从你的调遣,除非收到临高拍发来的新命令。” 魏斯凝望着窗外,玻璃窗外的雨帘模糊了视线,船上的帆都已经卷起来,在桅桁上捆扎得十分整齐。隐约还看得见甲板上几个罩在油布雨衣里的身影来回走动,那是执勤的水兵。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隔着紧闭的书房门也听得见。马尼拉的华人工匠正顶着大雨在花园里埋铺管道,在随船而来的归化民技师指挥下安装新运来的盥洗设备。这些投入绝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阔绰的排场,他想,范拿诺华伯爵名下的别墅未来将会被作为针对马尼拉当局的情报中心,以及澳洲人驻菲律宾的贸易站。临高元老院里的那些中国人同国会山的议员们一样,头脑都精明得可怕。支援给自己的这条小船在他们眼里就相当于一整支航母战斗群,魏斯?兰度必须得干出点名堂来,否则就可能与江一起面对听证会的质询。 他将那几张命令塞回牛皮纸信封,用打火机点着,扔进了壁炉。 “那个黑尔,”魏斯眼看着纸张被火焰舔舐成灰烬,“说自己是从美国来的,难道你没在电脑上查到过他?” “你在开玩笑,”薛子良说,“如果atf或者移民局的档案库里有个叫黑尔的日本人或者日裔美国人,我当然会有印象。问题是没有。” 薛子良犯了一个错误,虽然他不记得某个日本人或日裔美国人名叫黑尔,但fbi和移民局的数据库里都能找到一个原名叫埃瓦里斯托?罗萨?冈本的日裔巴西留学生,一个被列在通缉名单上的恐怖分子。 薛子良犯了一个错误,虽然他不记得某个日本人或日裔美国人名叫黑尔,但fbi和移民局的数据库里都能找到一个原名叫埃瓦里斯托?罗萨?冈本的日裔巴西留学生,一个被列在通缉名单上的恐怖分子。 1974年,30岁的冈本敬二带着妻儿离开故乡,漂洋过海,最后在圣保罗郊外的村庄安顿下来。尽管到七十年代战后日本的移民高潮已经过去,不过在拥有一百多万日裔和日侨的巴西没有任何人会对一个新日本移民的到来多加留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的日侨社团渐渐发现这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尤其不喜欢和本国移民打交道。他们不知道这名自称来自熊本的农夫与一年前因扫射特拉维夫国际机场而名声大噪的冈本公三是远亲,为了避开警方而移民巴西,这一点一直被敬二小心翼翼地隐瞒了下来。他的儿子的葡萄牙语名字是后母起的。定居巴西的第三年,敬二的妻子患病去世,在过了几年鳏居生活后,他娶了一名信仰天主教的巴西混血女子,把对方的姓氏也加在了儿子的姓名中。 小冈本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农场里成长起来,和他父亲一样生性沉默。除了干农活,他无师自通地专长于修理汽车以及各种农机设备,这让他在周边村庄的日侨中 赢得了不少赞誉。而当埃瓦里斯托考入佛罗里达理工学院,前往美国留学时,在当地世代务农的日裔居民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攻读学位期间的埃瓦里斯托?罗萨?冈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引人瞩目的特异之处。大学教授和同学们面对联邦特工询问时也只回忆得起一个中等身材,温和而寡言的日裔学生;成绩优良,除了所学的机械工程和化学工程专业,还对东方历史颇感兴趣,在日语外又自学了阿拉伯语。为了筹集去亚洲旅游的费用,他曾利用假期为联合太平洋公司工作,负责整修、维护堪称古董的蒸汽机车,他对那些老旧机械所倾注的热情令铁路公司的工程师们都为之折服。如果不是偶尔的一次缉毒行动导致警方 从他的公寓里搜出了遥控爆炸装置的详细图纸和部分已制成的部件;他还将把人畜无害乖学生的角色一直扮演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节 黑尔其人 其后发现的一些线索逐渐把事实勾勒得越来越清楚,埃瓦里斯托同“基地”的外围组织合作,这些炸弹将被偷运入日本后重新组装,用于袭击美国大使馆与美军基地。但小冈本没有落网,也未如警方所预想的逃回巴西。一年半后,情报部门发现他置身于黎巴嫩南部的一个训练营,此后数年间又零星地出现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小冈本的行踪最后一次为美国人所知是在2007年的伊拉克,他从美军对什叶派民兵地下武器工厂的一次突袭中侥幸逃脱。 如幕的急雨打在帐篷和斗笠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就地征发来的土著民伕大呼小叫地想在军营里找到避雨之处。他们无权进入西班牙军人的帐篷,只好头顶几片香蕉树叶子权当遮蔽之物的聚集在树下。任凭暴雨把他们淋个透。 除了这群可怜虫,站在帐篷外边的还有一个头戴中国式竹斗笠的人,他的全身都紧裹在粗纺呢绒做成的黑色修士袍里,这在蚊虫肆虐的热带丛林中是一种不错的保护措施,而在雨季里,这种粗糙的羊毛织物还能够有效的泄水。只有凑到他跟前,才能从故意压得很低的斗笠檐下看出一张东方人的面孔。 埃瓦里斯托?冈本已经习惯于在室外独处以平息自己心中过度的兴奋。继母自幼向他灌输的种种繁琐的宗教礼仪对当下伪装成一个狂信徒十分有利,甚至童年时代残留下来的些许信仰的痕迹也开始以一种扭曲的形态逐渐占据他的头脑。逃出伊拉克,慌不择路一路逃亡,登上走私船以及后来如同费城实验般的穿越时空,一切如同这场骤雨般的令人猝不及防。当奄奄一息的冈本被海浪冲上东沙礁的滩头后,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在靠喝雨水、吃贝类、生鱼捱过两个多月后,一艘前往马六甲的葡萄牙商船搭救了他。他从继母那里得到了两样财产:天主教信仰和葡萄牙语救了他,于是恐怖分子埃瓦里斯托?冈本,既变身为军火走私集团成员的黑尔之后再度摇身一变,于是他成了为行道而受迫害流亡的日本切支丹保罗?高山。 也许在那之后上帝突然大发慈悲,眷顾起这名冒牌的信徒来。保罗?高山在马尼拉原本默默无闻,直到因制造火箭大败再度围攻马六甲的亚齐军队而名声鹊起。当一些耶稣会士出于嫉妒而公开质疑他的身世时,他便如自己声称的那样,追随着伟大的族亲高山右近的足迹来到马尼拉。在博取西班牙殖民政府与教会的信任方面,他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再过两天军队回到马尼拉,保罗?高山的声望肯定会跃上一个新的台阶,这可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胜利、凯旋。殖民军在从林加延、阿格诺河谷直到哥迪利拉山的远征中轻而易举的清剿了成百上千的伊洛科人,把凶悍的中国海盗子孙们所修筑的村寨变成一片白地,占领了富饶的碧瑶山谷,战斗中的伤亡少得令人惊讶。保罗?高山竭尽智慧发明的新式大炮和火箭当居首功,虽然他必然会以为人称道的谦逊来面对赞扬的声浪。但他的功绩和名字一定会被总督再次呈报给印地院,甚至会被上奏到腓力四世国王面前,有人说他甚至可能会因此被册封为贵族。 一位贵族的私生女出身的新娘已经在马尼拉等待他,但是黑尔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比起人类的解放者这个头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这能有效的巩固他在马尼拉的地位,让他获得足够的马尼拉官方的支持,他才懒得理会。 只要能获得足够的支持,保罗?高山就能组织一支西班牙人和日本义勇队混合成的远征军,把日本从愚昧野蛮的德川幕府统治下解放出来,一如穿越前的埃瓦里斯托?冈本致力于从美帝国主义的压迫下解放日本一样。不同的是,当年他只能期望为自己的理想而献身;而身处这个时空,他似乎已经看到日本解放者的桂冠与统治者的宝座正在向自己招手。 热带的暴雨来得快去得快。雨消云散,太阳映照着湿漉漉的地面。保罗?高山按捺下兴奋的心情,转身走进帐篷。他没有注意到靠近北方的天际,一小片乌云正越聚越大,又慢慢地飘近过来。 临高角公园附近的那所别墅理论上属于办公厅,但占用它最频繁的却是对外情报局。江山总是把情报工作联席会议安排在这邬德的旧居里。别墅的围墙外有哨兵警备,能保证安全和隐秘,打开窗子就能看见临高角的海滩,比起政治保卫局那四不透风的密室式会议厅要舒适得多。即便为了使用投影而关上了百叶窗,阵阵清新的海风依然透进来驱散了室内的燠热。 “我们看这张,”幻灯机投影出一张凯旋庆典上的照片,保罗主持铸造的那尊据说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榴弹炮放置在花车上参加游行。距离极近。估计是魏斯?兰度将相机藏在斗篷的缝隙中贴身拍到的,江山对老式火炮不很在行,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后,他觉得这炮很像自己早年在东京游就馆里看到的90毫米青铜臼炮与达尔格伦炮的混合体。 “很遗憾,传说中的保罗?高山没有在庆典游行中露面,据说他以身体健康为由拒绝出席,马尼拉各处都在赞美他对荣誉的淡漠。”薛子良继续报告他在菲律宾的侦 察成果,新的照片投映在幕布上。 “圣地亚哥棱堡上至少已经增加了三处新炮位,安装的都是用旧青铜炮拉出膛线的24磅改装线膛炮。”照片一点点地被放大,他手中的白藤鞭在上边圈圈点点,提醒与会者注意一些细节:炮尾下的俯仰螺杆,炮台地面铺设的带有转轴的木包铁皮滑轨,四轮炮车紧贴在三角形桁材组成的下方大架上。 “倒有点中情局的范儿了,”江山在心里想,“但派外勤特工渗透到敌营里去实地拍摄这些情报,再用伪装的通勤船送照片回来。速度慢、效率低还不安全。”他的思绪一直飞到若干年后外情局会议室,大屏幕上滚动着卫星拍摄的实时侦察图像,无人机的航拍照片纤毫毕现,外情局所属的u-2、黑鸟和全球鹰构成全世界效率最高的侦测网络。以后要去和展无涯谈谈,航空工业应当尽快上马。在飞机搞出来以前先设法把资源部的遥控航模要过来,无人机部队可以先着手搞起来。林汉隆那儿也得去问问,航空侦察怎么能离得开高精度镜头和相机…… “……甲米地半岛北缘的海岸发现的要塞工程完全不同,没有棱堡。四座环形的海岸炮台,由交通壕联通,外侧延伸出去一条可以容纳步兵的掩蔽壕,请注意这里构筑的胸墙……这座要塞与南边的半岛上的圣菲利普要塞正好隔海相对,如果安装的都是射程够远的线膛炮,可以有效封锁甲米地湾。” 江山察觉到自己走神时,薛子良的报告已接近尾声。江山心中暗悔,放纵自己的胡思乱想近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暂时压抑住心底某种情欲的潜流。他努力挺直起靠在椅背上的躯体,强行收摄住心神听下去。 “……最后是马拉塔港湾南边的圣安东尼要塞。西班牙人把它叫做要塞,其实原先不过是片木头兵营,附带一座简陋的小圆堡。最近他们开始在这里大兴土木。从正在进行中的地基工程看,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棱堡。可能会配备十五到二十门大炮。情报站设立的观察哨能完全监视炮台工程的进展,相距才两公里……” “也就是说,那个猖狂到搞不清自己是谁的美国枪贩子居然把我们的情报站安置在敌人的炮口下。”王瑞相插进来说,作为原海上力量部与第一武器设计小组的成员,又参加过发动机行动的外勤,他对马尼拉行动一贯很有看法。 “目前不存在这种威胁,”发言被打断令薛子良有些恼火,“已发现的新造要塞炮架都安置在半圆形轨道上,方向射界不超过180°。修筑中的两座炮台只能轰击海面,无法指向东北方向的马拉塔村和港口。” “好啊,那个日本混蛋搞出这么多天才炮台和炮架上,他能装什么家伙上去?给每一门西班牙大炮都拉出膛线?别的不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炮每种口径都得配上够用的新炮弹,这就是个天才也能活活折腾死。” “日本鬼子搞得还是可胀弹带,不错,够先进,有他祖宗家八九掷弹筒和他干爹家化学迫击炮的遗风。不过弹带是紫铜的,这价钱可就蹭蹭地上去了,还需要精密加工。他自己不怕累死,西班牙总督可要担心被丫玩破产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节 西班牙人的军备竞赛 “可胀弹带不一定要用铜,”林深河开口了,声音中透着疲倦,两眼布满血丝。逐件测绘、鉴别海圻从马尼拉带回来的武器零件、弹药残片的活计不轻松,情报局要他的鉴定报告要得很急,以致休息时间都在工作,“用铅就可以,成本低得多,加工也方便。” “炮弹啊弹带什么的都是小事,”王瑞相点燃一支黄金限量版南海雪茄,吸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说下去:“关键是他能造得出什么炮?把个西班牙老炮拉条膛线出来 再到阅兵游行上露脸的破事就别提了。大口径线膛炮是那么好造的?那日本鬼子有本事赤手空拳复制个克虏伯公司还是岩岛兵工厂?他有钻床有镗孔机么?有汽锤么?tg的黄崖洞好歹还有两台蒸汽机呢。他一个人要能带着那些只会耍《圣经》跟火绳枪的白皮、屁都不懂的菲律宾土著就把整个火炮的科技树攀出来,咱临高的工业口集体去自挂路灯算了。” “我这里有马尼拉站发来的一份长电报,机要处直到开会前才翻译完送过来。”江山把话头接过去:“报告了最新的情况,发现西班牙当局正在马尼拉以西,巴石河与圣胡安河交汇处修建金属熔炼工场,规模不小,当局在马尼拉和卡维特征集华人泥水匠、木匠、铁匠和铜匠前往工作,已经派去了四五百人。离河口上溯15公里左右,他们正在圣胡安河段上修筑一道用于蓄水的拦河坝,华人工匠正用上游砍伐下来的硬木制造某种水轮装置……” “这玩意有屁用,”王瑞相不屑一顾地吐出一口烟圈,“水力机床,嘿嘿,效率低得吓人。难道还指望水力锤锻造炮胚?那他撑死了也造不出比12磅拿破仑更大的家伙。”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认为自己造得出,而且西班牙人也相信他造得出。”林深河说。“再说他完全可以用滑膛炮拉膛线这个最简陋的办法来制造大型火炮。西班牙人不大擅长制造铸铁炮――这个没关系,可以用那些青铜炮。反正西班牙人铸造青铜炮的经验也很成熟。我们可不要太小看了他在简陋环境下发挥最大的能量的思路。来看看他的作品。”说着他从样品匣里取出一件东西,薛子良曾经见过的火箭残骸。 “够简陋,对吧?即使和我们的黑尔火箭相比都差得远,更不用说任何一种我们熟悉的现代火箭弹了。这个日本人既然是走私现代武器的,航空火箭弹、斯大林风琴、63式107火什么没见识过?他为什么偏偏选定康格里夫火箭?因为这玩意够简单:弹体加上一根平衡杆就行了。弹体用铁皮卷的,连无缝钢管都不需要。” 林深河借喝水喘了喘气,继续侃侃而谈:“一些残骸表明这个保罗还进一步简化了工艺,用混凝纸在模具上直接压制出战斗部的壳体。没错,哪怕这家伙改良了设计,这些火箭的命中率依然很差,打出去的话不少还会做布朗运动。但是足够用来炸城市、烧码头的船、拆土著的村子。最重要的是,它不难造。” “你的意思是,”王鼎试图总结一下:“他精通军火技术,却不是个简单的技术崇拜者,而注重的是在本时空环境允许的条件下制造性能尽可能好的武器。” “价钱便宜量要足,”林深河答到:“这是为非正规武装搞地下军火的人的原则,如果那个保罗过去干过这种活的话。” “这人很危险,当初在兰度的船上他就使用了假名字假身份。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要对一块儿干非法勾当的同伙隐瞒?”江山提出自己的看法。 “也许在穿越前他是一名武器专家,至少是相关行业的技术人员。搞不好是个恐怖分子。而在穿越后,他很有头脑地将自己的知识与技能作为进身之阶。目前我们不知道他是被动还是主动选择了投靠西班牙殖民当局,但是西班牙人肯定会欢迎给他们带来新武器的发明家。” “为啥?就因为我们袭击了大帆船,把马尼拉的西班牙鬼子吓尿了?他们花了这么多钱,信用一个来历不明的黄种人就是为了平息他们虚妄的恐惧?” 单单是扩建要塞这一项,在旧时空的历史上就让总督捉襟见肘,不得不屡次呼吁国王增加补助金。而现在马尼拉的殖民地重新武装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旧时空。 “首先,历史上马尼拉的现任总督阁下这些年来沉浸在荷兰人即将发动入侵的恐惧下,如果诸位有兴趣读一下大图书馆提供的历史资料汇编就知道,西班牙人对这种威胁恐惧到了何等样的地步。西班牙总督写给东印度理事会、枢密院和国王的信件中充斥着一种被围攻的妄想。而且历史上他也的确投入了大笔资金在菲律宾和马尼拉的防务上。”王鼎侃侃而谈,“我们抢夺了两艘马尼拉大帆船之后,和荷兰人签订商务合同之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的恐惧又被进一步被放大。他们的假想敌里除了荷兰人、英国人之外又多了我们。”王鼎说道,“往大局里谈,现在是三十年战争。黎塞留治下的法国即将与瑞典结盟对抗天主教阵营,西班牙在欧洲的形势会变得不大好过。战争才是军事技术最大的推进器,现在有又了一位善于利用现有技术资源的武器天才,并且还恰巧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在西班牙人看来简直是上帝的眷顾。何况西班牙人面临的军事压力是全球性的。” “全球性的?” “西班牙人――或者说哈布斯堡是世界上第一个全球性帝国,不幸的是这个帝国诞生在没有无线电,没有机动船的时代。在地中海,他们要面对土耳其人;在欧洲大陆,是新教的德意志诸侯和心怀叵测的法国人。然后是荷兰人和英国人。在亚洲和美洲,荷兰人和英国人不遗余力的攻击西班牙人的船只和殖民地。似乎要为这个帝国增加更多的负担,现在西班牙国王又当了葡萄牙国王,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西班牙海军中队还得担负保卫葡萄牙属地的任务――所以说,西班牙人的衰落那不是偶然,是必然。” 每一个西班牙或者葡萄牙殖民地的总督都很清楚,一旦遭遇到敌人的进攻,除非正好有地方分舰队在港内驻泊,否则他们是得不到任何支援的。殖民地的防务只有自己靠自己,在平日里就做好战斗的准备。 王瑞相哼了一声:“这算个球,让西班牙人放火箭烧了巴黎,法国人学会了做火箭再烧掉马德里,不是很好么?至于殖民地,他们可以互相烧。白皮鬼子自相残杀死的越多越好,省的以后攻略欧洲的时候还的咱们自己动手。” “想的太远了。还是看看这个穿越者的作品会对我们带来什么现实的威胁,”从高雄赶过来参加会议的许可发言了,“姑且不论马尼拉要塞上会装什么炮,兰度先生发现的船厂里在竹棚下施工的神秘船只恐怕更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随着他的发言,投影机上出现了船厂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一个船坞。 “从船坞外围尺寸和临时竹棚的面积看,这艘船的吨位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如果是一艘船,排水量不会超过一百吨。” 问题就来了,一艘不过一百吨的船,无论如何也不值得用竹棚遮盖起来。 “……显然,这竹棚下面肯定是什么秘密武器。” “按照本子的一贯秉性,肯定是最终决战兵器之类的东西。” “非常有可能。莫非是高达。” 许可咳嗽了一声:“海军情报部门认为,这竹棚下面在建造的潜艇和杆雷艇的可能性各位一半。考虑到黑尔并没有掌握蒸汽机技术的迹象,那么人力潜艇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如果我们不够重视,有朝一日舰队进入马尼拉湾,豪萨托尼克号的惨剧提前二百多年上演。” “您在开玩笑,要这样说我们还要造执政官级呢。再说就算是真得我们8154巡洋舰上的渔业声纳已经饥渴难耐了。” “潜艇的历史很久远,能造出来不足为奇。就是没什么价值。这种所谓的潜艇,船上只要有合格的瞭望警戒就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且不能攻击航行中的目标。” “潜艇倒不要紧。这个穿越者如果制造出简易的水雷,让西班牙人拿到基隆去布放,对我们在台湾海域航行的船队都会构成威胁。” “水雷?这家伙设计的出来,西班牙人能造的出来么?” “简单的锚雷没问题,漂雷的话更好造,比大炮方便多了。”林深河说,“触发机构可以用化学引信,他既然能做出雷汞,这玩意也没什么难的。西班牙人要是打算放弃基隆的据点而又想给我们添堵的话,水雷是个很好的选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节 监视哨 “854和901型舰,以及h-800船的水下部分都没有防雷纵壁和防雷带,哪怕是被几十公斤黑火药给木船壳来那么一下,也够呛的。” “难道我们要给后续的型号全部考虑水雷防御问题吗?” “未尝不可……” “要我说,全铁甲舰才是海军建设未来的方向,现在已经证明,木壳军舰在本时空并不是不可挑战的。” …… 邬德咳嗽了一声:“对这种未经证实的事情,就不要讨论后续的方案了。” “我觉得啊小江,你高估这位保罗向整个欧洲扩散军事技术的风险了,未免有点杞人忧天。毕竟成体系的工业力量只有我们一家掌握着,他就是再蹦跶也翻不了天嘛,”文德嗣听完江山的汇报后,说道:“不过西班牙人在他的影响下,加强菲律宾防御和海上力量的情报,是应该关注的。你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可以说明,西班牙当局能把保罗的军备计划做到哪一步?比如在饥饿行动实施后,马尼拉政府还有足够的白银支付更新武器、修筑要塞的军费么?” “打劫运银船的行动影响不小,但对菲律宾统治者们的实质性打击不如设想的那样大。”江山看着手中一叠材料,大多是魏斯写的报告,一部分来自澳门的葡萄牙人。 “总督强行颁布的烟草专卖令,再加上收取赌博税、向华人出租土地,为殖民政府捞了不少进项。加上他们比历史上征服了更多的土人,吸引了更多的华人移民。所以现在殖民地政府在贡赋和人头税两项上的收入都比过去增加了不少。还有一点很有意思,马尼拉对一种通常从中国进口的商品——水银的需求大大增加了。” 他翻出一张电报纸:“三周前,一艘来自澳门的葡萄牙商船上在马尼拉卸下了119罐水银,每罐约两加仑。总督下令把一批苦役犯押送到巴拉望岛去开采水银矿,甚至为此推迟了向三宝颜派驻军队、修筑城堡的计划。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断地写信请求从秘鲁给马尼拉运来更多的水银。” “从西班牙人进口大量水银和自己开始开采本地的水银矿看,显然他们不是为了造雷汞――造雷汞用不了这么多。必然是打算用混汞法提炼金银。诸位一定记得报告里提到马尼拉最近的一次盛大庆典,庆贺剿灭伊洛科反抗者的胜利。”注意到到文总微微颔首,江山继续讲下去:“实际上殖民军队征服的地区包括了菲律宾最重要的金矿产地碧瑶。西班牙人早已知道那里出产岩金和砂金……” “用别人的钱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倒真是聪明。”文总似乎在自言自语,“海圻——艾丝美拉达号现在在什么地方?” “正在博铺海军船厂进行例行检修。整修结束之后它就会重返马尼拉。带去一批新得货物。” “我个人是支持海军为情报局外勤行动提供支援的,只要在海军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文总从会议桌后欠起身,江山知道这是会议结束的表示,“那个会建造半潜式杆雷艇的日本人也有点意思,挺让人感兴趣。” 史力克踮着脚尖跨过花园小径。自从因为踩坏花坛而饱尝过主人几番“爱的教育”后,他便开始模仿起咪咪轻捷的步伐,在旁人看来,就如同一头骡子在企图学走猫步。一大早,别墅后边突然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枪声,对于正专注于足尖艺术的史力克是个很大的干扰,吓得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台阶上。 新造的车马库占据了别墅东侧的院墙,屋后原有的马厩按照伯爵的命令被改建成射击房,外侧还添造了一处带凉棚的廊台。史力克现在就站在射击房的台阶前,醉人的甜酒香气和可怕的火药烟气搅和在一起在清早的空气中弥散,一个性命攸关的重大问题在他迟钝的脑子里不停地打转——要不要走上去。主人就在上边,穿的一如某个豪放不羁的船长,洁白的丝绸衬衫敞着衣领,马裤用水牛皮带紧紧地缚在腰上,一手拿着酒杯另一手握着簧轮手枪,同市长夫妇还有一群官员们谈笑风生。大门敞开,史力克可以看见射击房里七歪八倒,缺头少腿的木刻人像。他不知道伯爵把这种他加禄人的手工艺品当作枪靶来用,可他愚钝的脑子想到的是:如果此时惹得主人不高兴,自己极有可能落得同倒在地上的那堆破烂木偶一样。 “不,亲爱的塞巴斯蒂安,范拿诺华大人是对的,”皮拉尔上尉嚷嚷着,双腿架在茶几上,膝盖上摆了一支放过的簧轮短枪,他喝了不少酒,带着股醉意高声说道:“我不是说肝脏对人不重要。我亲手杀死过很多敌人,也有很多人在我眼前死去。不,别以为我在说黑鬼和异教徒生番。尼德兰人、法国人、萨克森人、英国人,甚至西班牙人都一样,肝脏被长矛刺破,或者被子弹打穿,会痛苦不堪,可不会立即致命。有些人看起来像是死了,其实只是忍受不了疼痛晕了过去。要了结一个人的生命与痛苦,最快也最仁慈的做法,如伯爵所说,让一颗铅弹穿透心脏,或是用钢刀卸去他的膀上的沉重负担。” “可是亚里士多德——”塞巴斯蒂安?台?安德拉德还想说下去。 “丢下您的亚里士多德,放弃您的经院哲学吧,”皮拉尔一口气灌下一大杯雪利白兰地,“眼见为实,我和您谈谈自然哲学。五年前我和一个朋友斗剑,不错,那个加泰罗尼亚人曾经拥有过我的友谊。我一剑刺穿他的肝部,那家伙疼得浑身乱颤,可是没倒下也死掉,而是回手砍伤了我的胳膊。他被抬回家过了一个星期才死,而我就被发配到这儿来了。怎么?您不相信我而相信什么亚里士多德?我们还是让事实来解决您的疑惑,伯爵这儿有的是剑和手枪。” 魏斯?兰度叫来一个本地女佣低声吩咐去给上尉添酒,等他完全醉倒后就将枪支全收起来。这类玩枪耍剑的聚会很受军官们欢迎,但搞不好没准会出事。尽管别墅就是座小型军火库,除了现代武器,临高生产的步枪、海军用12号霰弹枪,订制的45口径新式左轮,一应俱全。但他从来只拿簧轮枪出来敷衍客人。 市长夫妇坐在凉台上。魏斯注意到伊莎贝拉太太已经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他准备吩咐仆人去取些冰镇的汽水,转过身就看见他的黑奴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台阶前。 “出了什么事?” “嗯——呃,”史力克终于想起该说些什么:“咪咪小姐请你去厨房看看,因为蛋——嗯,蛋糕烤坏了——” “咪咪,”阿尔方索拿魏斯打趣,“这是小姐的名字还是猫咪的名字?” “出一个埃斯库多,我打赌是一只漂亮的小母猫。” “而且它每个晚上都会在伯爵的床上做窝。” “诸位,很抱歉闲坐片刻吧,”魏斯挥挥手,作为对这一片哄笑的回应,“我去去就来,这儿的佣人实在不教人省心。” “我听说,伯爵殿下珍藏着一种带有轮子的连发手枪,如果能够赏脸的话,我想——”市长没能讲完他的要求,他的妻子截断了话头。 “亲爱的,我想我们已经看够了放枪的表演,也听够了鲜血淋漓的可怕议论,”伊莎贝拉太太向丈夫投出一个厌烦的眼神,朝伯爵伸出手去,带花边的衣袖滑落到肩上,露出一条白生生的壮硕胳膊,“很多人都说您的房间是完全用中国瓷器砌成的,您能赏光满足一个可怜女人的好奇心么?”魏斯看见市长脸上透出无奈的神情,他开始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 “您指的大概是盥洗室,恐怕过度夸饰的传言所引起的好奇,结果会令您非常失望,”魏斯轻轻握住那几根肥短的手指,“请跟我来。” “找个人到浴室里去帮那个伊比利亚蠢婆娘使用抽水马桶。看好她,别让她四处乱走。”魏斯对咪咪说,“现在告诉我,出了什么情况?” “观察哨发现西班牙人正往圣安东尼要塞运输大炮。” 西班牙人在殖民地兴建的独栋建筑多半都带有塔楼。别墅的塔楼在整修时被加高了一层,最好的天气下,观察哨甚至能看到进出卡维特港的船只。特侦队分成两个小组,轮流在上边执行警戒任务。魏斯首先看见一名背对着他的队员,手持望远镜正在观测,另一位靠近瞭望窗坐着,窗口堆着沙袋,以便架持他手中带瞄准镜的莫辛-纳干步枪。 观察哨24小时监视四周的情况,在夜间也不例外――他们配有夜视器材,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开启使用。有了这个小组的执勤,兰度爵爷的晚上睡觉踏实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节 大炮 魏斯举起双筒望远镜。炮台胸墙里斜搭建起了三根粗大的木杆,木杆斜立着,顶端用铁器固定在一起,从上面垂下一套滑轮组,末端挂着一个吊钩,西班牙人正指挥 苦力把一个拖着绳索的绞盘安装在旁边。他对这个起重架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会,然后又转向了炮台下的海滩。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海滩上用木板铺成了一条道路,穿的花花绿绿的殖民地士兵,聚集在木板小道旁,有些人拿着长矛,更多的则挥舞竹鞭和火绳枪用的叉棍驱赶一大群本地苦力。苦力们上身赤裸,或背或拽的绳索将观察者的目光引向他们所牵引的沉重负荷。一尊黑色的大炮,这绝不再是经过镗制改造的西班牙青铜老炮了,它比本时空澳门或马尼拉任何一个要塞或船只上的火炮都大,大概只有澳洲人在他们的蒸汽战舰架设的那门主炮能与之相比。黑铁炮身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外形曲线,就像一个放大了苏打水瓶。和粗大敦实的炮身相 比,桁材构成的三角形托架简陋至极,下边装着四只小得可怜的铁轮子。如果不是铺了木板,如此笨拙而又极不协调的玩意准会陷入海滩的泥沙中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发现的?”魏斯问。 “日出前,五点十五分,发现一艘船。”特侦队员说,魏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用望远镜看去,果然一艘单桅帆船落下帆,泊在要塞西南侧的海岸附近。“此后西班牙人一直忙着铺设简易道路,一个小时前他们搭起了起重架,大炮是滑车刚从船上卸下来的。” 望远镜又转回正被拖曳着的大炮,士兵们呵斥着,竹鞭和叉棍不时落到苦力的头上、背上。苦力们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在鞭笞和重压下不断露出痛苦的表情。魏斯对这残忍的一幕无动于衷。他在脑海里搜索,幼年时被父亲带去金门堡炮台游玩已经是太遥远的记忆;不过他清楚的记得,在杰克逊堡的陆军训练营时,曾经去过查尔斯顿参观萨姆特和莫尔特里要塞,那一次新兵魏斯?兰度被体量巨大的达尔格伦炮惊呆了。现在他又一次为类似的火炮和炮架所惊讶。尽管缺乏对古董军械的专业知识,魏斯起码知道那些南北战争时代的要塞大炮是为击沉装甲舰而制造的,如果艾丝美拉达号不巧被命中一发,后果很容易想象。 “如果我现在下令,你能击毙他们中的某一个么?”魏斯突然问。 “打不中。目标距离超过两千米,”狙击手回答,“不过在那儿占据一处阵地,就没问题。”他指的是别墅南边一片稀稀拉拉的灌木林。 魏斯摇了摇头,塔楼这个绝佳的监视哨不能放弃。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在鲭鱼号的货舱里加上几支巴雷特或者50麦克米兰,哪怕有一挺2重机枪也好。他打开墙上传话筒盖子,又拉了一下铃铛:“咪咪,是你吗?把大望远镜和照相机送到塔顶上来,现在就要。” “上帝知道这帮混蛋们什么时候开始试射。”他关上通话管,嘟囔了一句。 伯爵重新回到射击房时,皮拉尔上尉及他的几位同僚已经完全喝醉了,七歪八倒地躺在凉椅上,鼾声大作。安德拉德正与市长热烈地谈论东方艺术与偶像崇拜的话题,时不时地能听到财政官随口引用圣奥古斯丁与阿奎那的著名论断。伯爵示意仆人拿来一张凉椅,挨着阿尔方索在凉台上坐下。 魏斯不经意地打量着最近在马尼拉被到处谈论的这位新晋名人,绣着金线制服是新做的,将他新得到的勋章和绶带衬托得相当耀眼。阿尔方索先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酒意。 “伯爵,这样的喝法是你天才的杰作么?朗姆酒加冰镇果汁,喝下去爽快极了,简直像一片清凉的云雾。” “在家乡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我当初改行当个酒店掌柜,会比去跟异教徒作战还更出色。”魏斯做了个手势,命令仆人把调酒器和用井水镇凉的格瓦斯送过来,“和我谈谈自然哲学吧,先生。” “自然哲学?亲爱的范拿诺华,我不是什么博士和学者。我是个靠打仗博取上帝恩宠的军人,同你一样。” “不,你听到皮拉尔的话了?既然如何用枪弹和剑更快的杀死一个人是自然哲学,那么如何用一颗炮弹杀死一百个人就更应该属于自然哲学的范畴啦。” “你是说保罗大炮?那的确是个令人愉快的东西,就像你的酒一样。只要你自己没有恰好站在炮口前。” “那么和我讲讲。” “讲什么?保罗大炮,还是铸炮的保罗?” “都讲讲,亲爱的阿尔方索,你知道多少就讲多少,”魏斯把一大杯鸡尾酒塞进他手中,“这些事儿可真有意思,谁不想在战场上多立些功勋呢?” “说起这位保罗先生,还真是神秘莫测……”阿尔方索少校在酒精的刺激下谈兴甚浓。 “您和他共事过还这么神秘么?” “当然,当然,我的确和他共事过。但是实话说,这真是一个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他内心所思得人――或许他真得和教士们所说的那样,虔诚到了不在意外界的状态了。” “可不是,这位奇妙的人儿连凯旋式都没有参加――放弃如此大的荣誉,真是令人不解。” “他不在乎这些。再说他回到马尼拉之后不久就又登上那条快帆船离开了,全菲律宾除了总督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总督阁下总是无条件的表示支持――保罗先生现在是总督最亲密的朋友,”少校的嘴角略带猥琐的笑容,“不过,每次他一回来,总会有些令人吃惊的新花样出台。您就等着看吧。” 就在此时,距离马尼拉数百海里之外的萨马岛萨马岛北角荒芜的西海岸边,苦力们的号子声和西班牙语混合当地土话的的咒骂声正回荡在空中。 这篇荒寂无人,充满了危险的礁石和浅滩的海岸线上,停泊着三艘大小不一的帆船,在其中一艘小型单桅三角帆船的船楼上,埃瓦里斯托?冈本正注视着在浅滩中苦苦挣扎着用力的苦力们。他们在烈日的暴晒和监工无情的鞭笞下一个个摇摇欲坠,却又不得不施出全身的力气去拖拽正无情的摩擦着他们皮肤的绳索。 海水淹没人腰部的浅滩上,横亘着一堆巨大的废弃物。一根根已经生锈的,附满了枯死的海生物的铁骨凌乱的刺向空中,在这些铁骨上,还七零八落的附着着一块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板材。 在饥饿行动中因台风倾覆沉没在萨马岛北角以西海岸的901型炮舰“弄潮”号的残骸,在最近的一次台风中被冲上了海岸。 埃瓦里斯托?冈本对饥饿行动很感兴趣,从赎身之后返回马尼拉的西班牙俘虏和自己的“未婚妻”那里,他知道了这次行动的很多细节,也了解到有一艘澳洲人的船沉没在萨马岛。 对于埃瓦里斯托?冈本来说,一条船就是一个宝库。尤其对于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来到这个时空的人来说。他立刻带着人来到了萨马岛,很快就找到了弄潮沉没的地点。 然而,海军对弄潮的彻底处置使得他对残骸束手无策。弄潮的残骸横卧在水下沙滩和礁盘上,即使退潮的时候,距离水面也有三四米深。而且从船体上的巨大破口可以看出,这条船的结构部分已经被破坏过。以他所拥有的技术力量根本无法打捞――即使能打捞出来,也不具备任何修复价值,再者他也根本不具备修复的能力。 在使用潜水钟进行几次探摸之后,埃瓦里斯托?冈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悻悻而归。不过,沉没在萨马岛海域的弄潮号,始终是他惦记的对象。 埃瓦里斯托?冈本毫不怀疑这伙所谓的澳洲人已经对弄潮进行了破坏,但是,这种破坏是弄潮倾覆沉没之后再进行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对船只的破坏和拆卸不可能进行的十分彻底。换而言之,这条船依然一个宝库――前提是自己能够触摸的到它。 保罗-黑尔的打捞条件十分不利,他没有任何潜水设备,而使用原始的潜水钟下潜,能做得事情非常有限。 然而,上帝似乎是在眷顾他的事业,在最近的一次台风过去之后不久,一艘在萨马岛附近经过的船只带来了一个消息,一艘奇怪的大船残骸被风暴推上了沙滩――这船的船肋居然是铁制得! 听到消息的埃瓦里斯托?冈本立刻带着一支船队出发了。他随船装运了数百名苦力,大量的绳索、绞盘和滑车,甚至还带了一个完整的铁匠铺。准备在萨马岛彻底的肢解这艘船只的残骸,看看到底能从中得到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节 捡破烂 他的这趟辛苦不会白费,最不济把残骸的铁肋拆卸回去对他而言也是宝贵的――这些都是可锻铁,能够省却他在冶金上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 然而他很快就得到了比铁更贵重的礼物。他雇来得采珍珠的潜水伕很快在水下二米多深的礁盘上发现了一门“大得出奇的炮”。埃瓦里斯托?冈本亲自下水,透过透明湛蓝的海水,他发现这是一门达尔格伦炮, 这是901上的两门主炮中的一门。其中一门当初被海军救援队用绞盘从船上拆卸走了,这一门因为沉没在礁盘的深处无法打捞。这次的台风又将它从礁盘的深处推到了浅滩上。风暴摧毁了它的炮架,但是整个炮身完整无缺,海生物甚至还没来得及覆盖满整个炮身。 黑尔立刻下令打捞这门火炮,在滑车和礁盘的帮助下,数百个苦力劳顿了整整三天,终于将这门达尔格伦炮从礁盘上捞上了岸。 如获至宝的埃瓦里斯托?冈本立刻测量了这门大炮,很快他就发觉这门炮不是按照英制制造的,尽管他身上没有公制量具,还是很容易的推测这门火炮的口径是130的。 “就达尔格伦炮来说,这个口径有点小。”这是埃瓦里斯托?冈本对这门大炮的第一个评价。 以他现在掌握的技术和工艺力量,还不能制造这种威力强劲的前装线膛炮。不过这门火炮可以作为保卫马尼拉的一件重要武器。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下一步试验性的制造这种火炮提供了一个可参考的样本。 很快他就得到了第二件更好的礼物:一门小型的火炮。澳洲人铸造的小型海军火炮他在港海巡64号上已经见识过,依然是传统的滑膛炮。但是这门炮却完全不同,这是一门75口径的达尔格伦炮。 这么小口径的达尔格伦炮黑尔还是第一次看到,达尔格伦炮很少有中小口径火炮的,在这种火炮走红的19世纪中后期,它基本都担负着海岸炮兵和要塞火炮的角色,在美国的许多海岸要塞上的达尔格伦炮口径大多在200以上,406口径的达尔格伦炮也不算罕见。 这伙中国人居然制造75的达尔格伦炮!这实在超乎了埃瓦里斯托?冈本的想象力。除了他们不愿意浪费资源使得自己的战舰威力过剩之外,黑尔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立刻将二门大炮装船运回马尼拉,交给马科斯。”他发出命令,“告诉他,我要它们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是,老爷。” “赏给找到大炮的潜水伕二十比索!”黑尔吩咐道,“参加捞炮的一人一个比索!有新得发现立刻报告给我!” 在物质刺激下,原本在灼热的阳光烘烤下在海水中挣扎的苦力们有鼓起了干劲。打捞出更多的东西来,首先是捞出了若干发炮弹,接着又捞出了装着发射药药包的火药桶,这些东西当然无甚价值,但是他依然不吝于发给赏金。 于是源源不断的各种破烂都被捞了起来:几支已经损坏的海军用短管米尼步枪,一支12号口径霰弹枪,更多的炮弹和少量的发射药。接着是锅炉和蒸汽机的残骸,这些东西已经在风暴和爆破中被炸得稀巴烂,许多残骸已经不知去向。不过埃瓦里斯托?冈本依然仔细的指挥苦力们将残骸大致的陈列在沙滩上,供应他仔细的研究。 无论是锅炉还是发动机,都不可能被重新利用。黑尔对此很清楚,对方是老手,对弄潮的破坏堪称彻底,但是从观察这些残骸依然可以推测出他的对手们大概拥有怎样的工业能力。 通过以往搜集到的情报和这次对残骸的分析,这些和自己来自同一时空的中国人还不能制造铁壳船,他们的所有船只,包括战舰都是木壳的,显然,他们不认为本时空有谁的火力能够威胁到他们的船只,这从他们给自己的主力战舰配备中小口径的达尔格伦炮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刚刚好就行”。 他摸摸的浏览着这些“澳洲人”工业的最高结晶,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知道他们有什么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差距太大了!”他暗暗想着,今天的所见完全证实了迄今为止收集到的所有情报。海南岛上的中国人在工业体系力量上的优势大得惊人。 相比之下,自己在马尼拉殚精竭虑开创出来的一点局面,在他们的面前真是不堪一击。 如果这伙中国人决定武力干涉马尼拉,他迄今为止在菲律宾所做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埃瓦里斯托?冈本暗暗忧虑。幸好,上帝给他送来了这门火炮,让他手里多了一点筹码。现在得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提升马尼拉的防御水平。新的大口径线膛大炮必须尽快开工,水雷和杆雷艇的进度也要加快。 对弄潮号的捡破烂行动依然进行着,尽管锅炉和蒸汽机已无任何修复或者利用的可能性,但是这堆废铜烂铁依然被装上了船运回马尼拉。接着从水下打捞出来的一部分锚链、起锚机残骸,包括铁制的船肋全部被拆解了下来。埃瓦里斯托?冈本连残留船底的铜皮也没有放过,组织苦力一点点的全部剥了下来。 “位于圣胡安河下游的拦河堤坝已经完工,它蓄积的水能用于推动多组水轮,每一组包括了两到四个大小不同的水轮。我观察到所有的水车都安装了驱动齿轮组,使得它们为工厂机械所传递的动力平稳且有效率…… 即使马尼拉本地的西班牙人也为殖民地政府雷厉风行的工作效率所惊讶,因为拖延和懒散才是它的正常作风。新建的火药工场最近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将那些作为厂房的木棚子都付之一炬,然而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运来新木料,修复了损毁的建筑。甚至在总督的严令下,不等到厂房修复工作彻底完成,工人已重新开始投入生产。目前这个军工联合体已招募了不少于一千名华工,还有数千名他加禄土人苦力。王家船坞的负责人公开抱怨新的军火工场吸引了太多的华人工匠,以致他缺乏足够的人手来完成王家殖民地的订单。因而马尼拉当局决定进一步扩大招募华人工匠。为此已经派专人去澳门。在军工联合体中劳动的华人能拿到的薪水比在马尼拉和帕里安打零工要高出一倍,有专门技艺的工匠所得更多,但必须达到合同所规定的服务期限后才能领取。并且他们被集中安置在几个专门建造的工厂附设的营地内,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的监视和管束,几近于囚犯…… “圣安东尼要塞添置了一门外形类似达尔格伦炮的大口径火炮,火炮是用船运来的。尚不清楚这门炮的具体来历和它是否真得有膛线。不过,西班牙人对达尔格伦炮戒备森严,严禁任何人接近。据说要塞内正在为这门大炮修筑全新的炮台,炮架也是全新设计的。 “droideka的行踪和具体住址仍然无法获知。据同他密切接触过的殖民地军官和教士称,他有时住在教堂,但更多的时候是躲进马尼拉以外的某个岩洞里隐修或者在自己领地内的某个山谷里结庐而居――据说他在山谷里自己建了一座隐修室。但是我个人认为他主要在马尼拉城外新建的军火工厂内活动。那里戒备森严,外人没有总督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卫兵得到命令,任何没有得到许可的人企图进入厂区都可以直接开枪。 “无疑,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开愚蠢而又好管闲事的天主教士们对武器设计和试验的干涉。我认为当前适度采取一些主动的行动非常必要,如果droideka因为感受到某种威胁而将自己的行踪局限于马尼拉城或军火工场范围内的话,反而对我们有利……” 江山放下厚厚的一叠译电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魏斯?兰度的报告每次都是一大篇洋洋洒洒的长篇雄文,让译电室忙上个半天――幸亏自己能够直接读英文,否则这东西得和日本大使馆的宣战书一样慢了。他是在把报告当小说写,江山想,这家伙不去当个记者或者去写007故事真是可惜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办公楼里只能听见夜间值班人员的走动,秘书处那边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打字声。江山收拾好文件,锁进保险柜里,锁上门,然后到楼下的宿舍去简单地冲了个凉。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寓,只让生活秘书将饭菜和换洗衣物送到门岗。如果不是每天坚持五公里长跑或者在海中游上一千五百米,这样连轴转地持续工作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节 女人 洗完澡,他没有在宿舍里就寝,回到宿舍他换上一件风衣,从桌子上拿起小灵通来。 穿越好几年了,这小灵通的通话功能虽然没有任何减退,但是电池的寿命却已经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小灵通的电池失去了作用。钟博士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找到一种能够在本时空条件安全翻新锂电池或者镍氢电池的办法,于是电池失去功能小灵通们就变成了固定电话――两根导线外接一个足足有辞海那么大的玻璃外壳电池。 但是小灵通到底无需铺设电话线,有专门的号码用不着通过总机转接,保密性强,依然是元老们青睐的通讯工具。 江山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清脆高亮,但是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略显做作的柔媚。 “你睡了么?” “没有,我在工作。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多得做不完。”女人答道,接着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在等你的电话。” “现在是凌晨一点,你是一个夜猫子。” “我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女人笑了起来。 “真漂亮。你有时间?” “随时都行。我可以马上下班。你过来还是……” “去老地方。我已经通知过卫兵。” “好得。” “我现在要给打几个电话。有些事要和别人说。你先过去,我可能要稍晚些到。”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在桌子上的备忘录上用铅笔涂抹了几行字。最后他拉了一下召唤勤务兵的铃绳。 “备车,我要出去。” 江山的马车是24小时值班的,随叫随到,无需通过办公厅值班室进行登记调度,这算是强力要害部门的一点特权。 “去荔枝林3号,”江山披着外套,登上车子对车夫吩咐道,“把车赶得快点儿。” “是,局长同志。” 尽管在执委会会议上有人提出过给对外情报局人员授予军衔或者与警察和政治保卫总局一样的“内务军衔”,但是江山坚决的抵制了,他可不要当什么“地区副总指挥”,cia的局长难道有军衔吗? 荔枝林3号是百仞城一幢房子的代号。这是对外情报局的一处“工作场所”。对外情报局、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在这里都设有办事机构。几乎无人知晓的法务庭调查执行局的办公室也设在此间的荔枝林内。 马车随着车夫压低了声音的吆喝和响鞭声转了一个弯,从大路拐进了树林中的煤渣小道。 上百株树龄从几十年到上百年不等的荔枝树撑起了浓浓的伞盖,使得午夜的荔枝林中一片漆黑,只有沿着马车道路燃烧的火炬笼勉强照亮了道路。 江山坐在车内,把双轮马车的雨帘打开,他注视着坐在前座上的车夫和警卫员。他们都是临高警备营的士兵,交叉挎着两支机械厂为弥补9的1632式左轮枪威力不足而推出的045口径的改进版左轮枪。 车子在荔枝林里一座两层红砖楼房附近停了下来,江山下了车。 “把车子停好你就回去休息……我今天要在这里过夜……明天早晨七点过来接我。” “是的,局长同志。” 江山没有走进这里的办公室,而是穿过门廊直接出了后门,在这栋小楼的一楼有间房间。这是他在此处的宿舍。 他打开了房门的钥匙,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宣泄出来。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紫诚记用各种植物花卉蒸馏出来的精油,在广州市场上颇受欢迎,女元老和元老们的女仆们也普遍拿来作为香水使用。 他关上了门,房间不大,只摆了床、写字台和一张双人沙发。百叶窗关着,屋子里放着一大块冰,感觉凉爽宜人。有个女人正坐在写字台前,对着小圆镜认真的端详着自己,桌子上放着只化妆包,散落着些瓶瓶罐罐。 穿越到这时空已经快五年了,1633年的临高已经没有任何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化妆品或者护肤品了,这些是紫诚记制造的供应出口的“奢侈品”。全部是保质期很短的“全天然制品”。 “你来得好早,我还以为还要还好一会呢。”女人放下镜盒,转过身来妩媚的一笑。 她的年龄大约有二十七八岁,身材娇小。因为天气炎热,女元老也很少留长发的,她却留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长相并不如何夺目,但是称得上眉清目秀,加上精致的妆容和少女一般的笑靥,使得看上去似乎比实际的年龄要小得多。 “我说了打几个电话而已,能用多少时间?”江山脱下风衣,随手挂在门后。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没想到大图书馆的工作也这么忙。” “瞧你说得。”女人站了起来,拖着椅子坐到了江山的对面,下巴磕在椅背上俯视他,“我们大图书馆可是元老院里最忙碌的部门,光编造那些宣传小册子,还有修改书籍,翻译古文……事情根本做不完呢。” 她穿着一袭上好丝绸做得改良汉服风的睡衣,衬托出妩媚的身影同时秀出了一双漂亮的长腿。她斜着身子坐着双腿交叠,睡衣的下摆缩到大腿根部,露出一点点的臀部光滑的曲线。 江山肆意欣赏着女人展示给他的曲线,鼻端传来悠悠的石竹花的香气,让他心中一动。 似乎感受到他的意念,女人抹了了下自己的耳后,凑到鼻子上嗅了嗅:“香味已经淡了,你不喜欢石竹花的味道?” “不,我很喜欢。”江山懒洋洋的说道,身子靠在沙发背上,“你以前不用这种香水的。” “我在你的办公室和公寓里看到总是有石竹花,你很喜欢这花吧。或许这花和某个女人有关。” “你是个细心的女人。” “女孩子的心总是纤细。”女人笑着,随后忽然收敛住笑容,盯着江山的眼睛,“特别是对于她喜欢的男人来说,一点点的痕迹都会让她成为福尔摩斯。你要喝点饮料吗?” “当然要。”江山随口应了一声,说“这么说你喜欢我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她把饮料拿来,给自己拿了一瓶红茶菌,双腿蜷曲着压在身子下跪坐在椅子上,光滑又细腻的大腿完全裸露在江山的目光下,“可是我知道你不打算和我结婚。” “你究竟在说什么?”江山带着一种连他也感到奇怪的愉快心情喝了一杯朗姆酒加酸橙汁,然后问道。 “这么说吧。我长得还算不坏,而且是个‘现代’女人,看过a片,读过h小说,多少有些性经验,还知道怎么打扮才能符合现代男生的‘性趣’。比起除了默默奉献肉体之外就毫无交流,索然无味的生活秘书来,显然更符合你的审美趣味。” “然后?” “可是一株美丽的玫瑰,到底比不上你可以随意采撷的满花园的各种花朵。”女人微笑着说道,“你现在不采,只不过是因为办公厅的这个花圃里还没有你觉得合适的花而已――你是个完美主义者。” “所以我这个完美主义者就放弃玫瑰花了?” “如果种玫瑰花的花园里只有一朵玫瑰的话,岂不是太冷清?” “是啊,的确太冷清了。”江山根本不想和她谈论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和她谈婚论嫁。对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没必要深入讨论。 “男人是一种花心的动物,”女人撩了下披落下来的头发,喝了一口红茶菌,“或许,散布基因对男人来说代价很低的关系吧。” “我不懂生物学,更不懂生物社会学。” 女人莞尔一笑:“我就是喜欢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冷峻感。” “有人说这是脱离群众,不近人情呢。”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潜意识里都讨厌好男人吗?” “你这是地图炮,元老院里很多人可都是好男人。” “所以他们才这么热衷于女仆这种生物。” 江山没有答话――其实他是颇为赞成这个观点,但这话题太危险,属于超级群嘲,拉仇恨一流。不仅不能附和,连谈论都最好不要触及。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话。有些话,有两个人知道已经够多了。何况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一个能够守口如瓶的人。 “瞧,别人讲话时你—言不发,或者答非所问,是不大有教养的表现。” “是的,这是不礼貌的,你说得很对,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话题。在我看来,一言不发比随意加入一个话题要好得多。” “你的圆滑真让人讨厌。我原以为你这样上流社会,精英家庭出身的男是不屑于这么做得。”她很可爱的撇了撇嘴巴。 “我可不是什么上流社会成员。更不是什么精英家庭出身。” “你们总有一种否认自己的优秀,贬低自己的倾向――真不知道你害怕什么?按照萧主任的说法: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精英分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节 理想 江山想,幸亏我没有和她扯淡女仆问题。他有些腻味,的确,他家庭出身优越,自身素质强。心中有时也自诩为社会的精英。但是他对上流社会这个词并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 至于刻意的隐藏自己的优秀,是得。的确是这样,因为元老院是一个统治集体。江山十分清楚元老院里酱油元老们的危机感。虽然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危机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群体性的意识往往是非理性的。如果自己锋芒毕露,绝对不会给自己在新世界的事业带来什么好处。 “我不喜欢精英这样的称呼。”江山说,“容易脱离群众。” “你们早就不是群众了,一定统治阶级的觉悟都没有。” “统治阶级的群众。” “这真是太可笑了。”女人笑着说,“你们明明是这个时空的最强大的统治者,却非要装得艰苦朴素,时刻摆出我是劳动人民的嘴脸,矫情的让人难以理解。我真不懂你们到底想取悦谁?老百姓还是你们自己?你们到底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 江山心想,她想干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在暗示什么?一直以来,他只觉得程咏昕是个书读得有点杂,有点小见识而自视甚高的文艺女青年――这样的女青年他见过许多。但是今天她显然带着某种冀图影响他的目的。 “好啦,好啦。”江山微微—笑,“我们的确是统治阶级,至于有没有这个自觉,恐怕需要时间来证明。身份的转换也需要一个长期过程。” “你的生活秘书怎么样?”她把话题忽然转了过去,“我觉得她长得还可以。就是身材单薄了点。” “很好,很能干家务。人还算聪明。关键是做饭很好,属于难得的能够沟通口味的人。”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 “你喜欢比较吗?”江山笑了起来,“我觉得不论男女都不喜欢比较这种事情。” “只是好奇而已。”程咏昕抱着膝盖,“到底我比她们好多少?好在哪里?我想知道男元老们到底怎么想。” “说来话长。” “你搞情报工作,言简意赅不是问题。” “情趣、话题、思想。” “和我想得一样。” “现在的女仆这三个方面都很欠缺吧。” “不是欠缺,是非常欠缺。” “那为什么单身又饥渴的男元老们都看不上女元老?那些单身的女元老,除了勘探部的那个女孩子之外,好像都没有男朋友。就算毫无约束力的情人关系也很少。”她忽然又插了一句:“你知道萧子山经常到李潇侣宿舍里过夜嘛?” “这是个人的私事。至于其他人或许缘分不到。” “你又在装傻了。”她妩媚的一笑,“好吧,斗心眼我玩不过你。除了某些男元老实在太废之外,其实就是刘三和乌云花的前车之鉴。” 江山说,“孤证不立。否则白国士就是反例。” “不,白国士才是孤证呢。多数男元老不愿意追求单身女元老。你看化工部的那位葛元老,身材相貌难道不好?为什么没人去追求她?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或者女元老没有魅力――而是生怕和女元老的婚姻会妨碍他们三妻四妾的追求。你说不是吗?乌云花和刘三的离婚案,虽然对刘三来说毫发无损,几乎是圆满退出,好歹也担惊受怕了几天,外加跑出去避风头几个月。谁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有这样的麻烦事。所以宁可因陋就简了。” “你的观察分析能力不错。” “谢谢。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江山问:“你要当红娘么?” “我没那个时间――民政口给我弄来了一大堆的县衙的档案,其次我自己都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给人当红娘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说,“我想调教女仆。” “调教女仆?” “不是妳想象的那种调教。你不是也说了吗?很多元老嫌弃生活秘书不懂情趣,简单的说就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元老们会很乐意有人对他们的女仆进行一种潜移默化的‘教育’,让他们的女仆有一个质的飞跃――我想办一份杂志,面对生活秘书们的。我在大图书馆工作,资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而且我还是个现代女人。这事当然还得丁丁点头。” “很有意思。”江山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当然了,我不是活雷锋,这么干对我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话,岂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或许你是为了维护元老院大局。” “是啊,是啊,这么说也没错,”程咏昕笑了起来,“你看,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大图书馆里当个古文翻译,最大的前途是等于鄂水不想干了之后当馆长,对了,我和他就业务问题争论过,搞不好他还会对组织处说我不堪大任……” “你可以出来工作,行政机构到处都缺人。教育系统也是。” “我的理想比这个要高一些。” “你要当执委吗?” “起码也是人民委员一级的。当然不是现在――我还没狂妄到这个地步,我也没这个能力。不过十几年、二十年之后应该可以。所以我希望能乘着现在给自己积累些人望。待在大图书馆里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谁都不认识我。” “这么宏伟的理想,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求得你的帮助。” “我能帮助什么?” “也没有什么啦,大人就是如来佛,到时候手松一松,不要直接拍下来,小女子就感激不尽了。”程咏昕可怜兮兮的蹙着眉,“你知道元老院里的大多数人对女人总是有些小偏见的。” “就这么低的要求?” “我觉得挺高了。” “好吧。”江山说,“有理想的人应该受到尊重的。” “太好了。”程咏昕笑了起来,“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带了三明治。” “不了,吃宵夜不是良好的生活习惯,”他伸了个懒腰,“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不好吗?”江山微微一笑,“春宵苦短。” 他听到睡在身边的女人发出平稳的鼻息声。高潮之后的疲惫感让他眼皮发沉。可是一时间却睡不着。兰度的报告又一次闯入他的脑海,白天他读得太多遍数了,以至于现在脑海里还能清晰的浮现出报告的文字。用星球大战中的龙套作为外情活动中的代号不知是李炎还是哪名元老的恶趣味,可实际情况就是,如果把元老院麾下的陆海军视为克隆军团的话,他没有权利调动它们来消灭这个潜在威胁;更没有绝地武士可用。只能指望一名他知道底细的佣兵去对付另一个他一无所知的佣兵。 出席联席会议的元老们也莫衷一是,让兰度带特侦队对黑尔实施暗杀;或者暂时置之不理,等完成第一阶段大陆攻略后直接派遣远征军荡平马尼拉,两种意见都有人支持。估计海圻号将马尼拉达尔格伦炮的情报照片送来后,军工部门肯定还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江山醒了。天色微微有些亮。他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女人靠在他身边的枕头上,望着他的面孔。 “你说了很多梦话。”她喃喃地说,“你的压力很大。” “我有没有惨叫或者发出其他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谨慎地望着他的额头,用手指抚摸着,问: “现在是六点,你要再睡一会吗?” “不了,”他说,“车夫再过一小时就来接我了。” “也许我们晚上不该见面,你的睡眠时间太短了。” “适当的性生活让人精力充沛。”江山说,“我要起来了。” 她下到地上,拿起睡衣随意的披在赤裸的身体上,光着脚走到沙发前,把昨晚他凌乱的甩在沙发上的衣服递给他。 “谢谢。”江山说。 “服侍心爱的男人是女人的乐趣。” “这乐趣对男人来说真是太好了。” 女人默默的笑了笑:“好好享受。” 江山在七点准时离开了荔枝林3号,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身上依然有一股淡淡的石竹花的香气。 秘书给他送来了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最新情报汇编和内部出版物。 “咖啡,不加糖。”他低着头翻阅着,“再给我一份三明治。” “是,局长同志。” 咖啡是办公厅特供的黄金南海,按照江山喜欢的是不加糖,不加奶的清咖啡。他喝了一口,拿起三明治边咀嚼边拿起桌上的电话机。 “接分析处处长办公室。” 十秒之后电话通了,王鼎已经在办公室了。 “有件事,你知道程咏昕这个人吗?知道?好,我要一份她的材料。对,我知道调阅元老的组织处档案是要得到办公厅的许可。也不要去找午木――他们不会承认这码事的。你设法打听一下。不要写任何材料,直接来找我。” “好吧,咱们有备无患,看看你到底打算卖什么药。”江山默念着喝下了口中的咖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节 斗鸡 他的咖啡还没有喝完,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制造总监部的展无涯打来的,他知道对外情报局有人在马尼拉活动,因而提出是否能够协助掩护一支小型勘探队进入菲律宾。制造总监部盯上了菲律宾群岛丰富的矿产资源,除了人尽所知的金铜矿,他们更看重镍与铬这两种菲律宾的优势矿产。 “……这两种矿石对我们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展无涯用了三个非常来加重语气。他的焦急是理所当然的。化工部门要扩大产能就得摆脱玻璃和陶瓷器这两种材料加工性能严重不足的设备制造材料――使用这些材料制造设备,元老院的化工永远只能算是扩大规模的实验室生产。 化工口一天到晚嚷嚷着要耐腐蚀的金属管道和压力容器,医疗口急需不锈钢制造新的手术器械;机械工业部门也对高性能合金钢与防腐蚀镀层材料极为渴求,甚至财经口都提出过要发行不锈钢材质的“澳洲秘银币”。不过铬与镍在海南乃至整个中国都属于稀缺性资源,只有在文昌开采独居石时获得了一些伴生的铬铁砂。制造总监部集中技术力量试验性地冶炼了少许,产量对工业化生产而言远远不足。展无涯对此十分头疼。 “有相当的难度,不过我们会设法的。”江山在电话里说,“我们要等情报员完全站稳脚跟,并且和马尼拉的上层建立起相当的关系才能着手。是的,我们自己派船去的话完全可以,但是现在菲律宾的情况,西班牙人远比我们清楚的多,如果能够得到当地西班牙人的支援,勘探工作会方便很多。” 放下电话,江山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要怎么来支援兰度先生才能满足制造总监部的新要求。 帕里安――涧内,马尼拉城外的华人区,一大片竹木草顶的低矮建筑中数斗鸡场最是惹眼。在更北边的比农多还有一处主要供他加禄人使用的斗鸡场,不过要小得多,也简陋得多。 帕里安原先就有各种赌场,自从总督为了广开财源征收赌博税之后,赌博业愈发兴盛。斗鸡这个充满本地色彩的游戏成了一种既有观赏性又有足够的刺激性的赌博方式。即使那些原先对赌博不感兴趣的人,在无聊的午后或者傍晚也会花一个铜子进去观战。他们往往很快就会被狂热的气氛所煽动,输光身上的最后一个“铅片”。在涧内,每天都可以听到某个富有的商人因为斗鸡而破产或者某个穷光蛋因为一次侥幸而暴富。 帕里安斗鸡场形同关养鹦鹉的大竹笼,遍布格孔,即使从外边也大致能看见里面的动静。场内四周用木板拼成三层楼座,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斗鸡擂台。圆锥形的顶棚也是竹子编成的,为了采光和通风,上边还开了几个天窗。每逢骤雨突降,来不及关上天窗,擂台上的斗鸡和楼座上的观众便一同成了落汤鸡。尽管如此,这个大号鸟笼里每逢举行斗鸡比赛时总是一座难求。每人需要缴纳一个铜子的入场费,但能容纳五百多人的斗鸡场总是坐得满满登登,外边还站满了挤不进来的人,大群的土著、中国人、混血儿还有欧洲白人,卖饮料和小吃的小贩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兜售着他们的货物。场子里人声鼎沸;再加上满坑满谷的公鸡,喧嚣的啼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场内场外。 唯独斗鸡的擂台上全无动静,几名身穿绸衫的中国人在那里走来走去收集赌注,观众们抛出了成堆的“铅片”,无数的银币,还有大小形状不一的中国银锭,甚至装在小口袋里的一袋袋砂金。裁判将赌注一堆堆地分放在斗鸡场的砂地上,观众们热烈地讨论着前一场的胜利者,为本次谁的公鸡会赢而争相下着赌咒。 两个他加禄鸡仔上场了。很明显他们都是斗鸡老手,几下逗弄,两只公鸡便羽毛竖直,冠子发紫,怒不可遏,大有一决生死的架势。观众席上立刻喧嚣一片,群情激昂。 “再押一百比索,押那只黄的。”一个穿着船长服装的欧洲白人大喊起来,这个声音就像岸边的落下的一块巨石激起无数浪花,人们骚乱起来,你呼我应,互相伸出手或者拍着肩膀,表示要追加赌注。 鸡仔们从鸡爪上摘下了皮套,露出装在腿胫后的锋利距铁,全场鸦雀无声。一声锣响,裁判做了个手势,双方同时放出了公鸡。这两个斗士撒开颈毛,压低脑袋,虎视眈眈地对峙了许久,突然间一跃而起,互相飞扑过去。船长发出一阵野兽嚎叫般的欢呼。两只公鸡回转身来,俯首弓身相对而立,又猛地撞在一块儿,厮杀了三四个回合,一片片鸡毛四处飞散。黄鸡从对手的头顶上一掠而过,用爪子狠狠抓了一下;与之对战的白鸡也不示弱,反扑过来,一脚就把对手蹬了个趔趄。白人船长开 始谩骂,直到黄鸡重新站起,以加倍地凶猛扑向敌人,船长第一个站起来,挥动胳膊大喊大叫,同他一起对黄鸡下注的观众们也齐声喝彩。但此时已经什么都分辨不 清了,战斗进入混战阶段,斗士们咬住鸡冠扭成一团,忽而这个倒下去,忽而那个又被撩翻在地,到处是沾着血迹的鸡毛腾空而起。 最高一层台阶上,有一个弯腰驼背的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他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中,不与任何人打赌。这人对不怎么关注斗鸡台上的情形,倒似乎对那个狂热 的船长颇有兴致。船长正把痉挛的拳头举过头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叫。黄色的斗鸡已经侧身翻倒在地,后来挣扎着站起来,一拐一拐地逃走;没几步又栽 倒下去,拖着翅膀,在砂地上缓缓蠕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人群再度喧腾起来,有的笑逐颜开,有的脸色煞白,只能默默无言的将自己的赌注交给赢方。战败者的主人低着头拾起了黄色公鸡,“把它做成凉拌菜!这混蛋坑掉了我三百比索,”船长吼叫着,狂怒地挥舞着拳头,他的狂躁直到下一对公鸡武士登场后才稍见平复。 观众们群情沸腾,因为新的两只斗鸡较前几对更高大健壮。当他加禄人给斗鸡装上距铁时,坐席上一片喧嚣,赌棍们又纷纷掏出了赌注。“三百比索,”船长把一个 口袋高高举起,“一次全押给红的,它准能干死那只灰的!”观众们交头接耳变得更嘈杂了,很快在擂台周围重新垒起了一堆堆高矮不等的赌金。 两个他加禄鸡仔放下鸡退开了,火红羽毛的斗鸡与稍矮些的银灰毛鸡立刻杀成一团,扑腾到半空。爪子刚一落地,又立即猛扑向对方,利喙猛啄,距铁闪耀,动作之 快令人眼花缭乱,场内暂时安静下来,大家几乎从未在斗鸡场上见到过如此凶猛的搏斗。突然,银灰鸡被击中了,火红鸡把一根距铁钎入了对方的翅膀里,两只鸡一 齐倒在地上,一只拼命挣扎着要脱开体内的距铁,一只不死不休地狠啄着对方的头。 “好哇,好哇,”船长高声喊着:“啄死它、捅死它,干掉那该死的瘟鸡!” 两只鸡终于分开了,蹦跳起来相互冲撞,又落到地上。火红鸡冲上去企图打到对方,却被银灰鸡猛地侧身闪避过去,使大家都倒抽一口凉气。还没等冲过了头的火红 鸡转过身子,银灰鸡已经攻了上来。它们凶猛地在地上滚着,然后又站起来,喙对喙地厮打,上边用翅膀猛烈地拍击,下边用腿上的距铁相互疾砍;接着又飞蹿到半 空,又都落地,怒火万丈地再度展开陆战。 观众里发出几声欢叫,但随即就被船长的怒骂压了下去。银灰鸡将对手砍出血了。火红鸡的胸脯上现出不断扩展的黑斑,红色的鸡毛落了下来。但它再次以有力的翅 膀猛殴对手,直至敌人摔倒,它跳上去准备结果对手。银灰鸡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神速反应蹲下、躲闪、避开了。形势瞬息万变,火红鸡转过身来将对方打得脸朝天,两次击中银灰鸡的胸脯,地面上留下点点血迹。但银灰鸡却设法退开了,跃到半空中躲避敌袭,落下来时,击中了红鸡的脖子。 两只公鸡现在都是鸡毛散乱,鲜血淋漓,互相用脚爪踢斗,转着圈子,低着头,寻找对手的薄弱点。船长几乎要跳起来,喷出一连串混合着西班牙语和法语的狂叫。火红鸡似乎是受到了激励,猛然发起一阵使人眼花缭乱的疾风式进攻,占据了优势。它的翅膀猛力殴打着银灰鸡,挥舞着距铁将对方刺得血花飞溅。银灰鸡照例步步后退,眼看失败在即,就在船长狂喜地叫喊时,它令人难以置信地腾空而起,落下来不偏不倚把一根距铁插入火红鸡的心口。后者栽倒下去,成为一团微微蠕动地羽毛,嘴里冒着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节 造船厂的秘密 谁也没注意第三层楼座上的黑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人群沉浸在一片狂热的喧腾中,继而发生了场不大不小的骚乱,那位白人船长由于过度的激动,踩断了座板,从楼座上滚了下来。他很侥幸的没有受到肉体上的损伤,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和那些被他压伤的人一齐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小时后,船长摇摇晃晃地走进巴石河码头区的一间酒馆,要了一大杯椰子汁酿成的土巴酒,这差不多是菲律宾最廉价的酒精饮料,边喝边咒骂着命运的无情。 “弗尔南多船长,”有人对自己打招呼。船长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中国人,头戴草帽,穿着中国人常见的对襟小褂,下身却套了一条欧洲式的水手长裤。他似乎故意将自己的陶酒杯推到船长面前。弗尔南多瞪直了眼睛,鼻子耸动着,贪婪地吸取大黄甜酒的香气。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国人竟然喝得起在马尼拉售价不菲的 “大唐公主”甜酒! “我的主人在隔壁的包间,他要请弗尔南多先生喝几杯好的,请您跟我来。”中国人转过去起身走了,他拿起酒杯的动作很 慢。船长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中国人手中,那只再普通不过的陶杯底下露出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对方已经转过身,弗尔南多伸手按住了那块金币,将它慢慢地笼进袖子里。 “管它呢,”船长自言自语说:“反正已经都输的一点不剩啦。”他丢下酒杯,抓起自己的帽子,跟着中国人的背影向酒馆后间走去。 弗尔南多眯起了眼睛,从敞亮的酒馆外间到后边黑暗的隔间里,光亮的变 化让他的眼睛很不适应。隔间里没有窗户,门在他身后关上,里边唯一的光源来自餐桌上一盏简陋的椰油灯,火苗挣扎似的摇曳着,只能照亮半张桌子。在船长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包间里咋明咋暗的微光以后,他看见一个有些驼背的人坐在桌子的后面,他的座位好像故意避开油灯的微弱亮光。 “请坐,德?弗尔南多。”那个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里的驼背用一种刻意变了调的嘶哑声音说话。弗尔南多船长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略吃了一惊:在马尼拉知道自己祖国的人并不多,而这个神秘人物说的却是法语。 中国人为弗尔南多端来杯盘,斟满甜酒,然后退到门口,似乎对一切谈话都不感兴趣。 “德?弗尔南多,有个关于你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弗尔南多停止狂饮甜酒的话,这个神秘人物的问题就是了,“你信仰哪一个上帝?梵蒂冈,还是胡格诺?” 船长手颤抖了一下,没留意自己的酒泼在了桌子上。从拉罗歇尔突出重围,在巴巴利群岛替穆斯林帕夏们卖命又险些丧命于葡萄牙的炮弹;替苏拉特的英国人运货却遭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袭击,船货两失。这些经历他从未对人提起过,至少在没喝醉的时候。在西班牙人统治的地盘上,一个胡格诺除了被送上火刑架,不会有别的结局。 “上帝是唯一的真神。”船长慢吞吞地说。 黑暗中的身躯在椅子中移动了一下,船长现在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大半身躯都裹在黑色斗篷里,脸上带着黑色的半截面具,露出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须。 “弗尔南多船长,我知道你是一名生意人,”黑衣人改用西班牙语说话了,“生意人永远只有一个上帝。” 他举起右手,黑色的羊皮手套让弗尔南打了个激灵:仿佛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裹在黑色躯壳中的非人类的鬼怪,黑手松开了,一把杜卡特哗啦啦地滚到桌上,有几枚撞到船长的酒杯才倒下,发出黄金的脆响。“上帝的福音是不可或缺的,我的朋友,特别是经过一场豪赌之后。” 弗尔南多热切的眼神凝聚在这几块金币上,摇曳而晦暗的灯光下,仿佛整张桌面都跃动着灿灿金光。 “先生,你不会无偿地弥补我的损失吧?”他拼命想咽下些口水来润滑发干的咽喉,甚至忘记了面前摆放的美酒。 “马尼拉船厂的棚子下,到底有一条什么样的船,为什么总督阁下如此的看重它?德?弗尔南多先生?” 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弗尔南多喘气般的粗重呼吸:“那是总督殿下的秘密——” “萨拉曼卡先生雇佣你指挥那条建造中的小船,因为你是个足够勇敢的船长,也因为你总缺钱用,”黑衣人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声轻笑,“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条什么船?需要您这样一位敢于用生命去冒险的船长去驾驭?” “勇敢的船长” 德?弗尔南多先生额头出汗,这是总督的大秘密,在整个马尼拉,知道这船真实情况的只有四个人。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需要钱,我的朋友。我同萨拉曼卡先生、马尼拉的那些教士们没有瓜葛,我也不喜欢他们那种偏执的狂热。我想了解那条船还有造船厂现在都在忙些什么,”黑衣人把一个钱袋放到桌面上,解开丝带,抓出一把金币,让它们从指缝间一个接着一个地落下。每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弗尔南多的瞳孔便收缩一下,“我也是个生意人,亲爱的弗尔南多。这只不过是一桩生意,一桩生意而已。” 黑衣人带着他的中国侍从离开酒馆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们走出酒馆就登上了一辆撑着布篷的牛车。这类牛车在马尼拉内外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辆。牛车最后停到一圈院墙围起来的仓库前,等这两人下车后便走开了。巴石河边的码头区多得是这样圆木草顶的简陋仓库。黑衣人穿过院子后门,掏出钥匙,打开挂锁,和中国人一齐走进库房。仓库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一刻钟后再打开时,黑色斗篷、面罩都不见了,下颔上粘的胡须扯掉了,背部填塞了大量棉花用来伪装驼背的普尔波万也脱掉了。范拿诺华伯爵骑上系在院子里的一匹马,从前院大门离开了。片刻之后,纪米德穿上一件中国长衫,头上戴的水手草帽也换成了瓜皮小帽,向帕里安区内的下一个联络点匆匆奔去。 热诺利诺?帕尼奥先生近来总是觉得头痛得厉害,似乎全身的浊气都涌到了脑子里。可哪怕脑壳炸裂,他也不想去看医生,那伙医生只知道给人放血,他可不大敢领教那个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理发师来切开他的胳膊。 精通医术的教士倒是不热衷于给人放血,或者他也可以尝试下中国人的大夫。不过,热诺利诺?帕尼奥知道自己的头痛其实不属于医道的范畴;作为王家船坞的负责人,他的痛苦都源于一纸该死的合同:为东印度殖民地建造12艘新的巡逻快船。 说到底,一切都该归罪于混账的日本佬,万恶的保罗?高山。那种单桅三角帆快船的图样、模型据说都出自他手,还撺掇总督用它们取代老掉牙桨帆战舰和简陋的划艇,将使殖民地舰队焕然一新。当然了,只要看到高山的座船,就会知道这所谓的巡逻快船就是以他的那条船作为蓝本的。 热诺利诺?帕尼奥当时也是少数极为热切的附议者之一,没有人能对如此大的订单所带来的金钱,以及完成后所能获得的嘉奖漠不关心。只是在他承揽下全部造船订单,迫不及待地下令开工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保罗?高山为这型看似简单的小船提出的要求堪称匪夷所思:奇特的索具,对船材尺寸质量的百般挑剔姑且不论;竟然要求在船底水线下都包满铜皮。干了二十多年船匠活计的热诺利诺从没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情,即便是横渡太平洋的大盖伦船,船底也不过蒙上一层涂了柏油的帆布,覆盖少许铅皮而已。热诺利诺决定给新巡逻船刷上两层木焦油,至少能保证它们足够耐用。至于铜皮,见鬼去吧,马尼拉所有铜都被收集起来供那日本天才制造他的宝贝大炮去了。 这还不算最离谱的。萨拉曼卡先生不知道听信了日本混蛋的什么鬼话,竟然当面向热诺利诺?帕尼奥询问新船的龙骨和肋材能否用铁来造。要不是总督大人的尊贵身份,他热诺利诺?帕尼奥恐怕会把肚皮笑破。这世界上还没人有本事把生铁弯曲成船肋的形状,再者就算铸造出来了,它的脆性也不适宜当龙骨和肋材。至于熟铁,先不说马尼拉哪里来这么多的熟铁,光怎么加工这么大的锻件就成很大的问题 船厂负责人把这理解为总督在担忧他的产品是否足够坚固。只好在关键部位的船材上加倍用料。好在这里从来就就不缺上好的造船硬木。但是现在库存多年的干燥木料眼看要消耗殆尽,却连工程的三分之一还未曾完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节 潜艇 “一艘能在水下航行的船?!”兰度眯起了眼睛。这是在酒馆和德?弗尔南多先生的第二次见面。船厂正在建造潜水艇这个消息实在让人有点吃惊。虽然魏斯?兰度先生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学生,但是他还是想起中学生时代在普及历史读本上看到过的独立战争时候的海龟号。他虽然对此不感兴趣,好歹还记得这东西能够下潜和航行,而且曾经意图消灭一艘英国海军的战舰。 “这太可笑了,船沉到水下怎么浮起来,您是喝土酒喝多了吧。” “向上帝发誓,我可没有。”弗尔南多船长生怕到了口袋里的金币又飞了,详细的描述了这艘建造完毕,已经进行过一次试航的神秘潜艇的秘密。 根据弗尔南多船长的描述,这艘小小的潜艇“类似一条鲨鱼”,有八名乘员。它的设计非常简约,没有压水舱之类的设施。自然也不用给水排水。潜艇是用吊机直接吊入海水中的。通过精心计算浮力和重力,通过四个外接式的铁制压舱物和四个“装满油”的皮袋使得潜艇在满载的状态悬浮在水下半西班牙噚――大约08米的深度下。这个深度下艇首的观察塔大致略高于水面,能够观察海面情况。潜艇由乘员用手摇螺旋桨来推动潜艇前进,用舵来控制方向。当需要上浮的时候,直接抛弃压载箱就能使得潜艇浮起。当然,这时候潜艇就不再具有下潜功能了,必须回到港口内重新装备压舱物。 “能潜在水下的船当然不错,但是您将如何操纵它作战呢?显然您在水底是不能开炮的。” “是的,”弗尔南多船长表示同意,“这就要牵扯到另一样神秘的高山先生发明的新武器了。” 这东西没出乎兰度的预料――果然是杆雷。他在博铺等地见到过元老院建造的杆雷艇――由于实在没什么目标值得他们出动,这些杆雷艇目前担任的保卫港口的工作。 在他看来这种鸡肋一般的武器操作起来十分危险――近乎送死――也就是元老院这样拥有蒸汽动力和装甲制造能力的海军装备着才多少有点意义。 “这种武器设计的十分巧妙,能够轻易的刺入敌人船只的外壳,挂好雷体后潜艇就可以悄悄的离开了――它会在三十分钟之后爆炸,非常准时。”弗尔南多船长说得兴致勃勃,似乎完全没考虑到其中有多少危险性。 简直疯了!兰度先生想,用这种人力推动,连潜望镜都没有的潜艇去进行杆雷进攻,简直就是17世纪的神风特攻队么!这位弗尔南多船长恐怕一点也不明白他要面对的巨大危险。 “您有机会安排我去看一下这条船吗?” “恐怕很难。船坞周围时刻都有哨兵。” 黑衣人轻轻敲打了下手中的金币。弗尔南多船长咽了一口吐沫,“我来想办法。” 德?弗尔南多船长在随后的几次见面中提供了这艘潜艇的几乎全部的细节,以至于毫无绘图经验的兰度先生也能根据他的描述绘制出一张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线图来。不过,进入船厂实地查勘潜艇的事情一直没能落实。兰度先生决定,不再等待,反正潜艇的大体结构他已经知晓,自己对这种古老的武器也没什么认识,即使看到了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这会,热诺利诺先生的头愈来愈大:眼看离新巡逻船合同规定的期限愈来愈近,最近建立军火工场却像水泵一样把有技艺的中国工匠尽数吸走,热诺利诺发现他甚至凑不足打造船钉的铁匠。最要命的是连铁料都出现了短缺。要不是那位保罗?高山派人慷慨的给他送来一些弯曲的废铁料,他真不知道这活该怎么干下去。 虽然这些铁料看上去在海水中浸泡腐蚀过,但是去处锈斑加热之后,船厂的铁匠对这些铁料赞不绝口――都是上好的可锻熟铁。 热诺利诺?帕尼奥有足够的理由诅咒这该死的工作。就在几天前,整个马尼拉都炙手可热的社交明星范拿诺华伯爵乘坐着如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艾丝美拉达号大驾光临船厂。那是一个多么高贵而慷慨的人啊,热诺利诺本来能为他维修游艇,轻而易举的从他腰包里掏出大把的金币。可是这位贵人在船厂里转了一圈,对着挤得满满当当的船台船坞摇摇头,回到游艇上解缆而去。热诺利诺的揩油梦就此落空,目前只能拼命设法在期限到来前完成巡逻船的订单,他可不想被总督一怒之下打发回哈瓦那,凄惨地回到那永无出头之日的船匠生涯中去。 雪上加霜的是,总督还命令他尽快完成整修鹦鹉螺号潜水船的工程,热诺利诺为此被迫分出部分宝贵的人手。保罗?高山的杰作享受特别优待,独自占据着船厂里唯一的有顶棚的干坞。总督倒是很慷慨地拨出不少军火厂里制造的铁件,还有用来包裹潜水船体的薄铜板,制作精良的铜钉,都是水力轧机碾制的,铜光锃亮,热诺利诺认得那全是上好的锡黄铜。可他没有得到最急需的工匠,总督倒为船厂派来几名士兵,日夜守在鹦鹉螺号停放的船坞附近,防备“一切可疑之人”。 船厂负责人只得自己设法招募人手,本地的土著既孱弱又懒惰,而且只能做些搬运木料之类的苦力粗活。还算幸运,前天早晨居然有两名新来的中国人跑到船厂寻求工作,他们居然都穿着鞋,看来不是赤贫的中国苦力,才没有一下船就被拉进军火工场。两个中国人都穿着短褂,戴着帽子,木工和油漆的手艺马马虎虎都算说得过去。热诺利诺特别注意到他们强健的臂膀,扛起两三个他加禄人才能抬得动的木料毫不费力。看着正在拼命干活的船匠与苦力,船厂负责人似乎觉得头痛减轻了些。 他迈步到办公室外,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下令开饭。热诺利诺?帕尼奥先生的晚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要对得起这份芋头汤和水掺得不算太多的土巴酒,那帮粗野的异教徒必须得干出够分量的活计。 夜色渐深。就像热带地区往常一样,夜空中弥漫开澄澈的雾霭,笼罩着月亮,在四周形成一圈柔和而完整的彩晕。西班牙人从来就没有制定过严格的夜间生产制度,所以当热诺利诺先生回到他凉爽舒适的住所后,监工们也纷纷溜回小屋里睡觉去了。本地苦力大多喝得烂醉,在船台下伸直躯体打着呼噜。 船厂里少许地方还看得见微弱的亮光,那是为了方便夜间干活,用废木屑和旧船缆点着的火堆。两个中国人还在有条不紊地工作,双人拉的粗大锯条在他们手里有节奏的吱吱作响,热诺利诺先生命令他们必须将明天要用的木料准备充足。远处的有棚船坞旁边也不时地亮起一团火光,那是总督派来士兵举着火把在巡逻。 然而时至午夜,船厂里所有的喧嚣都渐渐停止。两个身强体壮的中国人干活速度也慢了下来,似乎他们也感觉到疲倦,需要休息。中国人终于丢下锯条,走向那座黑峻峻的有棚船坞,没有人看见他们的举动;即使看到,也不过以为那俩人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觉。 两名殖民军士兵坐在船坞后边吸烟,火把烧完了,但围绕着船坞的巡逻要持续到日出以后才有人来接替,既乏味又让人觉得疲惫。顶棚下边那奇怪的橄榄形船只起初还能引起他们的好奇,但整天为这么一条船巡逻放哨,实在教人厌烦透顶。 前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警觉地抬起头,一只手抓住靠在船坞围墙上的火绳枪。他很快松开了手,原来朝这边走来的是两个下了工的中国工匠,都戴着帽子,月光照耀着他们因为满是汗水而发亮的赤裸的上身,肩膀上还搭着破旧的短衣。 两名殖民地士兵都是从马卡贝贝招募的邦板牙人,听不懂中国话,不过他们倒是习惯了旅菲华人面对殖民地军人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那副可怜的媚态。走到眼前的中国人哈着腰,衣服抓在手里,指着士兵的方头雪茄,比划了几个点火的动作。邦板牙雇佣兵认定了这两个中国人是来借火的,他从怀中掏出火镰和火绒袋,伸到中国人面前晃了晃,又揣回口袋里,等待着中国人受到愚弄后露出失望痛苦的神情,比起在练兵场上挨军士的竹鞭,这把戏可真有趣得多。 中国人的行动突然间变得很奇怪。邦板牙士兵惊惶地感觉到自己的臂膀被猛地扼制住了。出于本能,他想张口高呼,但对方捏在手中的破衣服已经封住他的嘴,只传出几下被堵在胸口里的喝喝声。冰冷的刀刃刺穿喉管,殖民军士兵的生命就此了断,与同伴一起倒毙在冰冷的大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节 纵火 受害者很快就被剥成赤条条的。两名凶手麻利地处理好军服和武器,将尸体抬进船坞。一直拖到鹦鹉螺号潜水船旁边。潜水船的维修工程刚刚开始,四周堆满了船材、木板、铜铁零件,装满焦油和沥青的木桶成列排在坞墙内壁的石阶上。一个中国人爬上甲板,打开舱盖钻了进去,动作之敏捷足以令弗尔南多船长大为惊叹。经过一番快速的检查,还扳动摇杆转了两圈,以观察螺旋桨怎样工作,记下各处要点后,他将船身上一切能够打开的舱门和开口全都打开,另一名伙伴立刻递上准备好的木桶,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木焦油倒进船舱内。两人很是忙了一阵,各种易燃的船板和油毡,填塞船缝用的蕉麻线,一股脑儿堆放到潜水船下,堆积燃料时还为通 风而仔细地留出了孔道,整桶整桶的沥青和焦油从船甲板上倾倒下来,流过船壳,浸透了堆积起来的易燃品。最后,两名破坏者从杂物中找到一叠奇特的黑色带状 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们不知道这是浸过木焦油的鹿皮,准备用作舱门上的防水密封,但还是拿这东西裹住士兵的尸体,丢进那座特意为鹦鹉螺号准备的火葬堆。 一名破坏者重新爬入船舱。他打开一个纸袋,露出两支铁皮小管。月光下可以看出一支漆成白色,另一支红色的粗细相同却更长出一截,末端像钢笔那样刻着螺纹,另一端用赛璐珞防水帽封住。他从纸袋中取出几个铜合金圆片,观察片刻,挑了厚薄合适的一片,小心地平放入铁管中安装妥当,最后将两只铁皮管子紧紧地拧在一起。一把特制的小钳子在白管的某个位置用力一夹,眼看铁皮凹陷下去,里边传来玻璃安瓿的破裂声和液体流动的声响,这根铁管被留在倒满焦油的船舱里。他的同伴也如法炮制,另一根铁管被放在鹦鹉螺号身下的柴火堆中。在自己工作过的木料堆和船材场,他们也留下了几根同样处理过的铁管。有条不紊地完成一切工作后, 两个破坏者脱下沾满焦油的衣裤和布鞋扔进船坞,彻底除去伪装,跳进海水,向着东边游去,绕过海岬,一艘小船停泊在寥无人迹的乱石滩旁等待接应他们。 无人注意的化学反应在铁皮管里持续进行,铜合金片受到酸液腐蚀所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响,被潮水拍打海岸的喧嚣完全掩盖了。过了近四个小时,铜片终于被蚀穿,浓硫酸渗进了红色的半截铁管,里边砂糖和氯酸钾混合成的内容物爆发出激烈的自燃反应,火焰瞬间烧穿赛璐珞封帽,喷射到已经让焦油浸透的木板上。几分钟内,鹦鹉螺号就成了一支硕大的火炬。火星四处爆裂,炽烈的火舌向上飞卷,很快船坞上的木棚子也烧了起来。整座船厂都笼罩在一片颤抖的红光里,黑影在地面上乱窜。被火灾惊醒的工人,要么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或是四处乱跑,拼命地喘气,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热诺利诺?帕尼奥吓得面无人色,仿佛是为了庆贺他的匆匆而来,轰隆一声,船坞的顶棚烧塌了下去,赤焰飞腾,火头升起来足有两帕索高。他大喊着让手下去救火,可是没人理睬他的命令,大家只管乱跑,互相推挤、摔倒,乱成一团。 混乱的局面持续到圣菲利普要塞的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赶到船厂后才得到控制。热诺利诺把他的人手分成两支,一路去扑救着火的贮木场;一路直奔潜水船所在的船坞而来。那儿呈现出一幅奇怪的景象,虽然船坞里已经烧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盆,但坞首的一段低洼的通道中积有海水,火焰漫不过来,坞首的水闸没有被火势所及,依然完好。但是当热诺利诺下令开闸放进海水灭火时,人们发现保罗?高山为开启沉重闸门而制造的精巧机器似乎被故意破坏了,无论如何扳拉,闸门只是纹丝不动。匆忙找出了几台水泵,抬过来后却发现水龙带被人事先截断。就这样直到大火熄灭,“马尼拉的魔船”鹦鹉螺号仅存的部分,就是变了形的螺旋桨,和几根已经扭曲焦黑不成样子的铜质骨架。 船坞里的灰烬堆中清理出几块烧焦的人骨,坞首的积水里发现了一只中国布鞋。无疑,这些玩意就是两名可怜的中国工匠在人间的最后遗存。至于失踪的两个邦板牙士兵,最初以为他们开小差逃跑了,几天后从船坞附近的海里捞出了他们的长矛和火绳枪,还有裹成一团的军服,上面浸染的鲜血已经变了颜色。虽然一直没找到尸体,不过已经可以断定,他们已被蓄意纵火的凶犯谋害了。热诺利诺?帕尼奥受到马尼拉检审法院的传唤。虽然最终审问结果认为他对此并无责任而被开释,但是他自从遭此打击,精神已然崩溃。除了自言自语地向圣母喃喃祷告,他再不会说别的话了。 空缺的造船厂总监一职按照管理出售,总督标出了一千比索的价格,在几次热烈的竞争之后,热诺利诺?帕尼奥先生的侄儿也是他在造船厂的助手卡路西奥?帕尼奥以壹仟伍佰比索买下了这个职位,众人都盛传卡路西奥?帕尼奥是得到了高山的资助才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卡路西奥是高山的密友,经常出入他的庄园和工厂。 对船厂新负责人的关注没维持多久,因为新的凶杀事件吸引住了人们。船厂失火的第二天夜晚,马尼拉白人中最狂热的斗鸡赌客最近手头十分阔绰的弗尔南多船长,在帕里安区被刺杀了。巡夜人报告说:他们发现船长就躺在路边的一条阴沟里,他身上的酒气甚至盖过了血腥气。夺去船长生命的是插在胸口上的一把奇形怪状的曲刃匕首――马来人酷爱使用的武器。很明显的是,醉后的船长还同凶手厮打过一番,他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紧攥着从敌人衣服上扯下的一小块布片:一小块荷兰麻布的残片。 对船长住处的搜索让人感到失望,这位酒鬼兼赌棍船长在自己的客栈房间里什么也没留下,连一个小钱都没有,教士们都说这是赌博造就的罪恶。 荷兰恶棍雇佣马来刺客混进马尼拉进行破坏的传言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不过除了总督等少数人为之忧心忡忡,这些流言只是被大部分西班牙人为他们过分闲适慵懒的生活增添些刺激。对于东方群岛上大部分自封的伊比利亚贵族而言,船厂里烧掉一条船;酒馆前的阴沟里躺着一个被杀的赌棍,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能同今晚的宴饮舞会相比呢? 然而,造船厂的工作并没有因为这次破坏而停顿下来,由于鹦鹉螺号已经烧毁,反而让船厂能够集中人力物力在巡逻船的建造上。兰度发觉西班牙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新上任的总监亲自督促工人们,调来了许多土人士兵来“督促”他加碌苦力们劳作。在船坞被烧毁之后一周,苦力们抽干了船坞里的水,修复了闸门,清理了所有的垃圾,随后又运来了新得船材。根据纪米德等人的汇报,船厂似乎没有重新开始建造潜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些巡逻艇上了。 即使兰度这样对造船、帆船全都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出,这些已经逐渐成型的帆船和临高海军批量装备的双桅巡逻船十分相似。连预留的炮位都和原版一模一样。兰度很快就意识到,当初海军被夺走的那艘巡逻船并不在郑芝龙手里,十有八九是被黑尔夺取之后带到了马尼拉。 他建造潜艇和这些巡逻船有什么用呢?毫无意义。兰度心想,虽然这的确能够加强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统治,但是在对付元老院来说只是螳臂挡车。 正在考虑自己的的新报告该怎么写得时候,书房的门有节奏的敲了几声,这是咪咪来了。 “进来!” “首长,纪米德刚刚从码头回来,他有情况要汇报。”咪咪小声报告道。 “叫他进来。” 纪米德报告说从船上下来了七八个鬼佬,带着许多行李。 有外国人到马尼拉这不稀罕,但是总督府的仆人去专门迎接就显得很特别了。 “头发什么颜色,眼睛呢?” “黑得、黄得,还有红得!眼睛没注意,有蓝有绿,好像也有黑得……”小伙子说, “这些人像是做什么的?” “不像是有钱人,不过看样子挺结实,也不是穷苦人。”纪米德比划着,“我看了看,有几个的手指和手腕都很粗大,像是手艺人!” “手艺人?那就是工匠喽。”兰度心想。马尼拉有欧洲工匠过来不足为奇,问题是总督府派人来迎接,说明他们对这些工匠十分的看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节 付诸行动 “既然这样我们就这么办了。执委会和元老院方面我会帮你进一步沟通的。你尽快着手吧。”江山站了起来,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 “您放心好了。郑家和刘香现在都是釜底游鱼,您就等我的好消息。” 说话的人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标准的“干部服”,却梳着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正是现任的广州站的站长林佰光,他几天前才从广州秘密回到临高。 回到临高,是和江山商量一件重大的事情,此事对元老院来说事关重大,牵扯到对刘香集团的最终解决。 刘香集团自从避到潮汕一带之后,采取以静制动的避风头的策略来对抗元老院海军在闽粤海面上的扩张。由于郑芝龙集团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和对台南的控制加深,元老院海军实际上已经完全掌握了闽粤沿海的制海权。 残存的郑氏集团被围困在金厦之间,贸易船只难以出海。而躲在潮汕地区的刘香集团同样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掠夺即不能行,贸易又无法展开。庞大的人马座山吃空。刘香集团不比郑家,在岸上有大量的田庄,还有官府的支援。眼下他的确人船众多,实力分毫未损,但是这庞大的实力却成了一种沉重的经济负担。 林佰光虽然人在广州,但是他的工作重点早已转移到对粤闽地区海上势力上。刘香集团的处境他一清二楚。他这次回临高,就是提出自己的对刘香集团进行“最终解决”的方案。 这个方案带有一定的冒险性,但是收益甚大。林佰光认为成功率可能在九成以上。目前这个方案已经通过了执委会的初步认可。 送走了林佰光之后,秘书来通报,王鼎来了。 “请他进来。” 王鼎到他的办公室当面汇报了对程咏昕进行私下调查之后得到的材料。总得来说,没什么油水。程咏昕是个台湾妹子――这江山早知道,尽管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而且讲普通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台式国语的口音,但是偶然在语法用词和某些常用词的发音上还是会暴露出她的籍贯――在国内某高校念得是古汉语专业,在d日前已经通过答辩,获得文硕士学位。在校期间客串编剧,作为联署人写过一些不太出名的电视剧剧本――以辫子戏和家庭情感剧为主。 至于她为什么会穿越,根据她自己的描述是这样的: 在d日之前,她只是个怀着文字梦,傻呼呼的扎进中文系的大学生;等到她发现训诂学与她热爱的美剧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后,程咏昕就跟选修课认识的学长一起整天泡在电视台,没事就接点剧组的案子当写手。 还没有毕业,学长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男友,她也当上一个著名编剧的助理,学业工作爱情堪称一帆风顺。考虑到自己硕士毕业也不小了,趁早结婚也可以安定下来,于是和学长的婚礼就提上了计划。 直到她发现,学长将她硬盘里的剧本大纲拷贝给了江郎才尽的名编剧,并为劈腿对象的三线女星要了一个讨喜的女三号角色。 她不动声色,却简化了婚礼的所有规划,把学长哄得自以为能享齐人之福;而在宴客当天,当着双方亲友和同事上司的面,在司仪的祝福声中,她转身将香槟喷了新郎满身,顺便奉送错愕的男人一耳光。 “谁帮我跟祝导传个话,叫他的小情人快点来把奸夫领走;这种只会剽窃别人作品的小贼,我程咏昕不稀罕!” 闹了这么一出亲家变仇家,程咏昕自然是痛快了,可也不得不避下风头;一趟散心兼采风的自助旅行下来,她最后就来到了即使资深驴友也不会问津的海南西部的临高。 当然,若不是看到文总那个帖子,她也不会选择临高当终点站;但跟其它兴致勃勃的穿越众不同,一直到d日之前,她都跟误入的郭逸等人一样,认为这其实是个生存邪教。处 与其说程咏昕真的相信虫洞的另外一边是明朝,倒不如说她对d日骗局破产后,文总等人要如何自圆其说更感兴趣――算起来也是一种职业病,对戏剧性的人事物有本能的好奇心。 “这个材料是哪来得,可信度怎么样?”江山听完王鼎的汇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根据她的自述。她和周围的人不止一次的说起过自己当初的经历。版本稍有出入,不过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我觉得这经历太戏剧化。” “根据收集到的背景材料分析,再结合她曾经当过编剧的经历来看,不排除她把自己的经历戏剧化的可能性。”王鼎笑了笑,“人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免不了会有所美化粉饰,这是人之常情。 “去除那些过于戏剧化的情节,我认为她在d日前真实的生活经历应该是这样的:读大学-参加过电视剧的编剧工作-和男友交往被劈腿。参加穿越的动机应该也是真实的。” “谈谈她在大图书馆的工作和生活吧。” “总得来说,料不多。基本上就是深居简出。她在大图书馆的主要工作是古汉语古白话翻译润色工作。” 具体来说,一方面是把各种明代文献档案翻译成现代汉语,供各个部门参考使用。另一方面则把各种文宣材料进行“明代化”,文宣部和真理办公室每天都在炮制各种宣传材料,这些材料大多需要进行润色,翻译成文言文或者古白话文。 这些工作都是大图书馆的常规工作,只要想做那是做不完的。程咏昕完成的相当出色,堪称保质保量。所以于鄂水对她的工作还是相当肯定的。 至于她的私人生活,包括大图书馆的同事在内都所知甚少。程咏昕的日常生活大体两点一线,工作忙碌的时候就睡在大图书馆的宿舍里。偶然也会去农场咖啡馆和临高角公园去消遣――参加飞云社举办的聚会,也参加过妇联组织的几次集会。 除了聚会之外,她也有少量私人交往。女性元老来往较多,与男元老很少有来往,基本都是工作联系。有不少在工业口和军事口的元老根本不认识她。 对这些活动进行进一步调查发现,她并无和特定人群来往过密。应该说都是些泛泛而交。在聚会上颇为活跃,但是很少表露思想倾向。也从不评论元老院的政策和其他元老,似乎有一种对政治漠不关心的态度。 “……最近她向办公厅提出了购买女仆的申请,申请已经得到批准,不过她还没有去选人。”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由此看来,程咏昕没什么特别地方,过得是一种半隐居的生活。暂时也看不出她对元老院的政治圈子有什么想法。 “暂时就这样吧,辛苦你了。” “可惜我们在临高没有情报网络和相应的关系,”王鼎说,“要不要通过政治保卫局――” 最近半年以来,王鼎和午木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业务协作”关系。 “不,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调查期间做得笔记要全部销毁。”江山吐了一口气出来,“赵曼熊那家伙,不知道暗地里整了多少元老的黑材料。现在又借着郝元的案子整肃驻外站的机会想把手伸到驻外站的保卫部去。” “好吧。” 程咏昕今天下班比较早,五点就离开了图书馆。回到宿舍之后她先洗了一个澡,又给自己稍稍抹了一点紫诚记出品的茉莉花香水,随即登上了通勤小火车。 她买得票是到南海示范农庄的。从车站下车之后,叫了一辆天地会下属的出租黄包车。 “到农庄咖啡馆。”她对车夫吩咐道。 “欢迎” 黄包车很快就来到了咖啡馆门口,她下了车,看门的西班牙人桑乔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欢迎您,女士。” “谢谢。”程咏昕出示了自己的卡片,“我预订了包厢。” “是的,您请进去吧。”桑乔殷勤的抢上几步,为她打开了咖啡馆的门。 现在时间还早,五点三十分对于大多数元老来说还没有结束工作,咖啡馆的一楼几乎无人。她预订了二楼的一间小包厢。 “给我椰子汁。我订得晚餐准备好了吗?”程咏昕预订的是这里的限定版香草烤小羊排套餐,每天只有十份,据说味道绝佳。 “准备好了。什么时候上菜?” “等我关照你们。” “是的,首长。” 程咏昕看了看自己的瑞士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拿起插上吸管的椰青,一边吮吸着椰子汁,一边盘算着待会怎么开展这番谈话。 几天前,她因为出版小册子的公事,去《临高时报》社――也是宣传部的办公室联系工作,凑巧目睹了丁丁夫妻之间在办公室里的一场争执。 正是这场争执,使得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盘算了好几年的计划付诸实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节 切入点 程咏昕不无快意的回忆起几天前的这次见面来: 作为大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文宣部、印刷厂和公共情报资料中心是他们经常涉足的地方。 文宣部在元老院的组织结构体系里,大致上是即管理文化事业,又管理宣传的地方。因而机构庞杂,人员众多。占用的地方也是头等大部委的面积。 文宣部大院里矗立着三座双层红砖楼,还有附属的院落。来办事的归化民职员川流不息。这里除了文宣部的机关之外,还有报社、杂志社、剧团和群众文化社等等许多分支和下属机构。 不过这里最核心的部分还是“二刊一报”。 其中的“一报”作为面对广大归化民基层群众和土著的传达元老院的政策和话语的报纸,其重要程度和权威性不言而喻。 丁丁同志作为宣传战线上的头号元老,权势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尽管他很少在公开场合演讲,但是临高时报上的署名“特约评论员”和“元声”的评论文章大多出自他之手或者由他起草。隐约便有“临高的戈培尔”和“百仞的苏斯洛夫”之称。他自己也不免有点飘飘然,对文宣这个岗位越干越起劲。潘潘在一次飞云社的酒会上喝多了,曾经哭着说丁丁“背弃理想”。这也是程咏昕一直“温柔的注视着”这对夫妻的原因之一。 由于她经常来文宣部办事,这里的归化民们几乎都认识她,除了向大院的门岗出示了一次通行证之外,程咏昕一路畅通的来到了丁丁的办公室。 不过,丁丁却不在办公室里。秘书说,丁首长去了时报的总编室,似乎有什么急事。 “要不您在这里等一会?”丁丁的秘书笑容可掬。 “不了,我直接去总编室找他好了,我本来就要去得。”程咏昕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潘潘可是《临高时报》的常务副总编辑。 总编室距离丁丁的办公室不远,还没到门口,她就听到了丁丁的声音。 “潘潘,别这样,你不能把工作都丢着啊!这报纸可是要每天出版的!” “工作?行啊,我现在要求你立刻把那篇稿子通过!同时不再干涉我的用稿权。”潘潘的声音很尖,她的普通话非常流利,发音准确,不看脸谁也不知道她是个美国大妞。 “潘潘!你很清楚,这篇报道是不可能上报的!”丁丁的嗓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从他语气中的急躁程度来看,这件事怕不会太小。 “你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人性了!”潘潘拍案而起,力度大得连走廊上都听得到,她尖锐高亢的女声刺破了门窗,“这是一条人命,人命!既然事情还在调查中你怕什么?元老院又怕什么?做贼心虚?!” 程咏昕的神经兴奋起来,她放缓了脚步声,轻轻的走进总编室的大门。 丁丁面色阴沉,气喘吁吁,在屋子中间来回的踱步,潘潘低着头坐着,一言不发。几个来请示工作的归化民编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的站在一旁。 “潘潘,我们要注意舆论影响,这件事一旦报道出去,你让归化民和土著怎么想?”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想?你们不是一向不希望他们去想的嘛!”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一起色变。 丁丁脸色铁青,喘了几口气后转向屋子里的归化民咆哮:“还楞着干什么?都出去!” 潘潘的俏脸煞白,咬着唇不发一语。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冰冷,好几分钟之后潘潘才开了口,她的声音低落:“对,对元老院来说人命不算什么,一切都是元老院的伟大事业为重。但是我不想干了,这个总编我不干了。”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 “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嘛?” 潘潘和丁丁猛然回神,齐齐望在抱着双臂,斜倚在门边的女性。 “不,没有打扰到我们,你是……” 从对方的体态和神韵可以看出,她也是一名元老但潘潘却全无印象。 “我是大图书馆的程咏昕,和妳约了九点碰面――我想我应该没有迟到。” 潘潘想起来了:她的秘书的确在在早晨汇报日程安排的时候提到过。 “对不起,我这里有点事……”她有些疲倦的说道,似乎对自己和丁丁刚才的争吵感到抱歉,“您说吧,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但是丁丁的表情却显露出一丝惊讶。 “程咏昕?” 尽管回忆只过去了不到72小时,但是她已经给自己的回忆涂抹上一层戏剧化的色彩,丁丁的表情应该说的确有些惊讶,但是她的记忆把这种惊讶定位为“震惊”。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当时“合身的短衬衫加紧身牛仔裤,及肩的头发服贴地顺出一道弧线,锁骨被简洁的银链清晰的勾勒出来”给丁丁同志留下了极其震撼的印象――要知道今天她还换过发型了呢。 在正如她已经把自己那场根本不存在的婚礼和当成真得一样:其实那不过是在大学旁边的一家小餐厅的餐桌上,把一塑料杯可口可乐泼在勾搭学妹的前男友身上――她的前男友根本没见过三线女星,连在圈子里混得稍微像点样的北漂妹子也没见过几个。 “你不戴眼镜漂亮多了。”丁丁恭维道。 “其实你刚才的反应就是绝好的恭维了。” 潘潘斜了他一眼,对于男友惊艳后类似调情的反应颇为不满。不过也由此使得房间里原本冷峻尴尬的气氛松动了不少。丁丁赶紧推脱自己还有些事,先回办公室去了 潘潘表情复杂的目送男友的离开,又坐回到椅子上。虽然她已经宣布了自己“不干了”,但是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有得,不管自己对这份工作有什么腹诽,在没有人接手之前就擅自离开是极不负责的行为。 “不好意思,恐怕你也已经看到了。”潘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们在争吵。” “没关系。争吵有益于增进感情。”程咏昕一笑,“总比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好。你说不是吗?” “没错。真羡慕您是单身。” 程咏昕笑了起来:“你别这么说,我还巴不得有人能看上我呢,一个人的生活是很空虚的。” 人的身心俱疲的时候,是很容易向示好得人敞开心扉的。当天的会面两人谈得很投机,堪称相见恨晚。因为是工作时间,潘潘不能长时间的闲聊,于是程咏昕就乘机提出了在咖啡馆的约会邀请。 “我一定去。”潘潘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在她的计划中,潘潘一直是她的头号切入点,也是她私下评估最容易打开突破口的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真是千载难逢。程咏昕十分肯定今天潘潘会把自己的香饵吞下去,只要她上钩了,再把丁丁这条大鱼钓上来就易如反掌。 她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形象。为了今天的会面她特意做过一番精心的修饰。 门轻轻的敲了三声,过了片刻之后被推开了。 “首长,潘潘首长来了。”女服务员通报道。 潘潘看得出今天也做了一番修饰――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社交活动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您真漂亮。”看到她已经到了,潘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我没有迟到吧?” “安全上垒。”程咏昕开了个玩笑,“我预订了香草烤小羊排,您不会不喜欢吧。” “我非常喜欢。”潘潘把包挂在墙壁上,在她对面落座,“给我一杯冰水。”她边吩咐服务员,边说道,“您知道,办公厅供应的红肉实在太少了,一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是吃鱼肉和鸡肉,上帝!”她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很不幸我们都不会做饭,只能在食堂吃。” 服务员很快送上了罗宋汤和蔬菜色拉,两人吃了起来。 羊肉是从昌化的办公厅特供牧场送来得,经过精心饲养的小羊,那里的羊平时吃得是海边含有丰富矿物质的牧草,其中还包括许多香草,因而油脂丰富,肉质鲜嫩。 吃完主菜,服务员又送来了这里的招牌甜点:水果酸奶冰淇淋和热咖啡。程咏昕不喝咖啡,关照人泡上一壶红茶来。 “您今天用得是什么香水?”程咏昕问道,“很好闻的香型” “是我请一位化工部的女元老帮忙调得。”潘潘说道,“她对这个非常在行。” “是葛元老吧。很少能见到她呢。” “是的,比之于您,我见到她的机会更少。”潘潘上下打量了下程咏昕,“您今天非常迷人。” 程咏昕今天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白色衬衫和薄纱浅色碎花长裙,细带的凉鞋,都是另一个时空的存货,这种现代工业生产出来的服装在本时空无法复制,在元老们心中那是难得的珍品了。穿在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力足够把一票徒有外表的生活秘书打得七零八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节 挑逗 “平日里您总是打扮的特别土气。”潘潘吮吸着咖啡杯的木制小勺子,“梳个马尾巴,戴黑眼镜,那天你一换衣服我就差点没认出来。” 程咏昕今天的刻意打扮,等得就是这句话。 她做出一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的样子,然后似笑非笑的答道: “自从萨琳娜差点被强暴,却没有人因此被惩罚后,我就觉得还是让自己丑一点比较安全。”潘潘差点呛了出来。 女特工萨琳娜被强暴未遂的案子,在实权元老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特别是对当时已经是宣传部门头目的丁丁夫妻更不是秘密。 当时因为还没有认可萨琳娜一行人的元老资格,加上对“自己人”的袒护,最后就以维护稳定为理由,草草将犯事的几个人远远的调开,同时把萨琳娜置于强力部门的直接保护之下。 但显然对女性来说,这件事代理的阴影要大得多。潘潘当时虽然默认了这个现实,但是每次想起来总是觉得心有不甘。这种情绪今天被她一句话又挑动起来了。 “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一到了新世界,就把旧世界的道德全都丢掉的话,那我们跟禽兽有什么不一样?而且,这种应该是底线的事情一旦开了特例,以后是不是都要比照办理?元老院干脆宣布强暴无罪算了!” 潘潘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了。程咏昕嘴角浮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意:洋妞们果然心思简单,几句话就把情绪挑动起来了。在她看来萨琳娜事件实在太妙了――萨琳娜不但是个年轻的女性,还是同样来自的美国的白人。和潘潘有天然的共同的属性。 “感同身受”四个字可不是白说得。 她判断:在这个公然把购买白人女奴列为政府工作项目,赤裸裸的宣扬“生存空间”的元老院集团里,隐含着的性别和种族的双重歧视对现代白人女性来说是时刻都存在的压力。潘潘绝不会体验不到。自己只要适度的引导,就可以激发出她“自卫”的情绪来加以利用。 “唉,那是……”程咏昕故意做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萨琳娜当时是来调查元老院的特工,被元老们敌视吃了这个亏也只好算她倒霉,只是我在想,以前是因为‘非同伴’的利益可以在‘维持稳定’的大义下牺牲,以后呢?” 潘潘默默的点了点头:一瞬间,她领会到了程咏昕没说出口的下半段。 下一次,当少数人的利益再次与多数人的利益,或者是当权者的利益冲突时,谁是被牺牲的下一个? 萨琳娜的事情之所以可以被轻易抹平,就表示这个团体已经出现了一种危险的苗头――他们的道德底线变低了。 在这个比烂的世界里,谁稍微有一些人性,谁就能获得“大义”的名分。 自d日之后,丁丁在稿子不断被退回后把握出了一个度:执委会希望临高日报能够毫不留情的揭大明疮疤,黑的就是黑的,灰的抹成黑的,白的还是要抹成黑的。但对于元老院,哪怕是有检讨错误的部份,都应该要像是皇帝的下诏罪己,一切都要在“元老院的统治是一种拯救”的前提下进行。 简单的说,就是中国版的“君权神授”。元老院要为自己的统治抹上一层“神圣拯救”的色彩。丁丁很明白,潘潘自然不迷糊。最好的证据,就是潘潘的话越来越少,也慢慢的不再自己要求要去哪边跑新闻。 每一篇归化民的专访,那些结结巴巴甚至怪腔怪调的普通话,描绘出了一个潘潘根本不敢想象的地狱。 不错,真正的人间地狱,在现代时空都会被视为罪大恶极的犯罪的事情,在这里都是公然的,不受任何惩罚的发生着。上位者压迫下位者,强者欺凌弱者,都是赤裸裸而理所当然的。 无法形容的苦难,仅仅听说让人毛骨悚然的暴行,普通人为生存而毫不犹豫的犯下的可怕罪行…… 对潘潘来说,她的没钱,只是薪水还没发不得不在街角那间难吃到爆的比萨店胡乱塞饱肚子,而她吃过最大的苦,是d日刚登陆那段期间,食物的贫乏以及战备期间的军训。 很讽刺的是,元老院利用她的专业摧毁她的原则,目的则是要把许多活在地狱里的人拉回人间。 是的,人间。这是潘潘最后与自己的妥协:元老院统治下临高当然不是天堂,但起码是个人待得地方,所以她才选择了默默的为元老院服务。 但是,这种妥协经常在内心使得潘潘的良心感到不安。几天前被枪毙的新闻和程咏昕今天的一番话愈发扩大了她内心的阴影。 “你知道,”潘潘终于开口了,“我一直觉得元老院的一些做法是欠妥当的。不过,不论元老院的动机是什么,客观说是他们正把这个世界向着好的一面去引领……” “‘为了生存’、‘为了多数人’,这样的借口会让人产生一种除罪感,认为自己所制造的罪恶都是一种“不得不”,最后的终点就是连德国人都羞于提起的铁十字集团及毒气营。” 程咏昕又点了一句。她深知纳粹在欧美的政治正确中所占据的分量,暗示元老院正在滑向政治不正确的深渊,对潘潘这样从事新闻业的人来说有着极强的心理暗示作用:必须立刻做点什么。 “您说得很对。”潘潘果然被她的话打中了内心深处的忧思。其实用不着程咏昕来特意点醒,这几年来她何尝不知道元老院是个什么性质的政权,男友和自己在政权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看到潘潘的表情,程咏昕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起了作用。她决定点到为止,就此收兵,让她好好的考虑考虑。 她开始把聊天转为轻松的话题,然而潘潘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程咏昕觉得暗暗得意,今天的“作战”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潘潘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的开口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丁丁吵架?” “不知道,这是你们的私事。” “不,是公事。”潘潘的表情有些扭曲,“我真是寒心。没想到他会这样。”她迟疑了一下,“你会保守秘密吧?” 程咏昕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共享秘密”,是女人之间的友谊升级的表现。 “当然。”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这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在百仞城发生的一起“坠楼事故”。死者是一名女仆学校的“待分配”女仆,名叫林小雅。早晨五点,清洁工发现她死在元老宿舍区的一栋楼下。警察随即进入现场做了勘察,初步判定是坠楼身亡。随后将尸体运往法医中心待检。 意外事故在任何社会都不罕见,坠楼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失足。但是事情的疑点就来了,作为一名“待分配”的女仆是不可能自己进入元老宿舍区的--没有通行证。临高警备营对元老宿舍区的保卫工作做得是非常细致的,绝不会出现让一个没有通行证的归化民进入宿舍区的事情。 “这件事情有蹊跷。”程咏昕说。 “是的,我也这么看。我去了现场做了采访,回来写了一篇稿子,然后就给丁丁枪毙了。” “为什么?”程咏昕故作惊讶的说道。 “他说这事情不能见报――容易在舆论方面引起不良后果。”潘潘又激动起来了,“我只是做了如实的报道,根本没有做任何推测,为什么一定拿下来?我和他说了半天,他坚决不同意,难道真是元老院做贼心虚吗?!” “案子现在怎么处理了?” “已经转到警察总部的刑事处去了。我和丁丁说了:我已经向警察总部发出了采访申请,要求全程采访,而且最后的正式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一定要见报。否则我真得不干了!” 程咏昕摇了摇头:“我已经预见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绝不会和元老有任何关系的。” 潘潘陷入了沉默。 “你难道不知道,元老院在牵扯到元老的事情上的基本宗旨就是和稀泥吗?”程咏昕尖锐的说道,“那怕最后这个案子被证明牵扯到元老,也会不了了之――萨琳娜案尚且如此,一个女奴的性命谁又会在乎?更别说还有伟大的《共同纲领》来保护元老们不受任何惩罚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潘潘不由自主的说道。 “是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程咏昕意味深长的说道,“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著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节 孙尚香 离开农场咖啡馆的时候是程咏昕d日以来最高兴的一天。这种舒心畅快的感觉前所未有,看来自己“政治斗争”天赋满满的,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潘潘。 潘潘的情绪现在已经完全被挑逗起来了,成了她最可靠的盟友。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征服了潘潘也就等于间接征服了丁丁――掌握了枕头风的话语权,也就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丁丁的能力。 “你们还自诩是‘媒体人’,一点身为媒体人的自觉都没有。你们不知道自己掌握着多大的能量,却甘心做元老院大机器上的螺丝钉,真是可怜。”程咏昕坐在黄包车上,享受着夜风吹在面上的凉意,默默的想着,“我要让你们觉醒。” 她在距离百仞城车站下了黄包车,坐上了最后一班前往高山岭的小火车――大图书馆就设在高山岭的一个秘密地点。 她回到大图书馆,办公桌上有一封办公厅的信函:是批准她进入女仆学校直接购买女仆的许可证。 “萧主任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她把信件丢回桌子上,嘴角浮出些许微笑,“干脆明天就去选个可人儿吧。” 女仆学校的正式的称呼是:“办公厅生活秘书培训中心”。该班其实和芳草地学园相距不远,不过因为关防森严,遮蔽严密,极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它的高墙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竹林和树篱,没有一个人能够不借助刀斧穿行期间,只有一条小路蜿蜒着通向大门。 大门口不设门岗,不挂名牌,只有一块简单的门牌号。这门牌号即使临高邮政说业务最熟练的邮递员也不知道在哪里――这里寄出和寄入的信件都是发到邮局信箱里的。 这里的大门终日紧闭不开,偶尔有拜访者来到这里,在拉动铃绳之后,门上会打开一道小窗,要求来人递进通行证和身份证件查验后才能入内。 元老们理论上不需要亲自到这里来挑选。办公厅有所有“待分配”生活秘书的详细档案可供调阅,不但记载了她们的全部家庭、个人情况,还有在校表现、各项成绩得分和多幅半身、全身“生活照”,以供元老在尽可能真实的条件下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只要时间有空闲的话,元老们还是愿意亲眼看一看妹子再做决定。 不过,访问女仆学校挑选妹子需要办公厅的许可,没有许可证,即使是元老,除了在校内任职和兼任的之外,也都不能进入女仆学校――这是办公厅为了充分保证元老们之间的平等权利所特别规定的,同时也避免扰乱校内的教学生活秩序。 “孙尚香!你的弯腿动作这么回事?!”严厉的斥责声又一次响彻在形体教室里,担任舞蹈助教的是一个“前辈”,其实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但是先入门为长,况且她还是正式的老师,一声呵斥,足以使不相干的女仆学员们也会微微发抖。 孙尚香赶紧调教自己的姿势,她脊背上的皮肤发紧――要挨打的预感。 果然,助教已经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手里的藤条毫不留情的抽了下来。 背后立刻泛起一阵接一阵火烧般的灼热。她强忍着一动不动的摆着自己的姿势――含着泪珠。 孙尚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在巨大的玻璃镜子前扶着杠子按照口令做出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说是唱戏又不像,要是跳舞又太慢。 她缠过足,凡是学和身体动作有关的事情就始终做不好,为此吃得苦头也多。一场课下来,身上总要多出几十条鞭痕来。 “再往外一点!站稳!”随着训斥,藤条不住的抽打着她的大腿和小腿。眼睛睁得再大,也止不住眼泪滑落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在教室的玻璃窗外,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我就要这个了。”程咏昕说,“你准备下她的档案。” “是,首长。我这就准备交接文件。” 孙尚香拎着她的藤箱子,背上泛起薄汗;当初裹着脚不好走,如今放了脚也不轻松,偏偏首长们是不许任何女人裹脚的,更别说她是所谓的“生活秘书”。 不过,哪怕她自己依然觉得小脚为美,也要承认天足在逃灾时简直得天独厚――特别是在她为此吃了大苦头后。逃难的时候,小脚的女人只有等着被抓被奸淫被杀的命。如果不是她及时遇到了鹿老爷派出的乡勇,被逃难的人群抛弃在路边苦苦挣扎的孙素云早就落入了叛兵的手里。 孙尚香原先自然不叫孙尚香:她爹孙化武是登莱巡抚孙元化的族亲,说是族亲,其实她家一直世居山东,和祖籍江南孙元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好歹姓孙,连个宗容易得照应。爹虽然是个小小的世袭武官,在登州镇当个差,没有个照应前程有限。 出于抱紧大腿的动机,孙化武带着一家人也信了天主教,孙尚香也得以开蒙识字。取了个学名叫孙素云。 很显然,不管是连宗还是信洋教,她家都没得大好处――因为登州一破,一切随着孙大人灰飞烟灭。 孙大人是死是活,她不怎么关心,可是她爹、她一家子是死是活,始终缭绕在她心头。在逃亡的路上,先是护送他们的家仆盗走了牲口逃之夭夭,她和娘被迫挣扎着徒步前行,接着难民人群遭到了乱兵袭击,马蹄的得得声,乱兵粗野的叫喊声,得意的狂笑和难民们绝望的尖叫是她对袭击的唯一的回忆。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从尸堆中爬出来的时候,雪地上满是被扒光的死人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没了胳膊,家人一个都不见了。 一个裹着小脚的单身女子,在这样兵荒马乱天寒地冻积雪盈尺的地方会有什么下场她很清楚。别说乱兵土匪,就是过路的难民丁壮,也会乘机奸淫。眼看着远处雪尘扬起,又有一股人马到来,孙素云起了跑到树林里自尽的念头。拖着一双小脚勉强跑路,绝望的发觉自己使劲全力也只走出了几步路而已,眼看着雪尘越来越近,孙素云却又跌倒在雪地里,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幸而,来得是鹿老爷的乡勇。她得以坐上大车去屺母岛躲避,这一避就避到了海南。 孙素云不笨,相反的,比起全家寄予厚望将来要承袭绿豆大的前程的大弟,她还更聪明些――但再聪明,也只是个十五岁的裹脚丫头,根本挣不过鹿老爷的那些粗壮仆妇,三两下就被塞进一艘大船。稀里糊涂的到了这琼州府。 昏暗的船舱里,她身边戏班出身的女孩们窃窃私语,议论着到琼州之后的事情。她这才隐隐约约的知道,她们都是被琼州的“首长”选中的,送去做婢妾的。女孩子们话里话外虽透着对大妇的畏惧,更多的却是兴奋,幻想在澳洲老爷身边绫罗绸缎,吃香喝辣,至不济也能天天白米饭管够。孙素云避开那些女子的视线,把身体往角落缩了缩。 “难得吃一顿饱饭,就全给吃傻了不成……说得再好听也是婢妾,小猫小狗一样的货色,要多少有多少……” 她娘就是个犯官罪属,若不是给孙化武赎了身,又趁生下大弟后吹枕边风,让孙化武休了膝下空虚的大妇,她指不定缠不了足,更别想说上一门好亲事。但就算是她扶正当了继室的娘,最后也因年老色衰,很是在新过门的小妾手上吃了点亏。 “妞妞,娘一定会让你穿着红裙子嫁出去,可千万别像娘……”记忆里娘亲的呜咽声,和她自己的啜泣声合在了一起。娘,妞妞没用,妞妞要给澳洲老爷做婢妾了―― 就在这样的恍惚中,孙尚香含着泪,跟着一群女孩子排成了一列长龙。 “哪里来的?姓什么?” “山东登州,姓孙。” “有名字吗?” 名字?名字当然有,可是有什么意义? 教堂里,神父对她大表赞赏,为她起名素云,说她会成为拥有虔诚信仰的纯洁贵妇人。 她不想玷污这个名字。 “没有,乳名大妞儿。” 做了人家的婢女,还不是主家想叫什么叫什么,指不定还要避讳。 那何必讨这个不痛快。 “唔,那你就叫孙尚香好了。” 除了磕头谢恩,还有其它选择么? “尚香谢老爷赐名。” 孙素云死在了海上;留下的,只有婢女孙尚香。 “欸,别磕头别磕头!好了,下一个!” 然后她被推进了一个棚子,戴上枷,像是出家一样的剃光了头发。 旁边的女孩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的尖叫,她却是索性放声大哭。 ──妞妞啊,别像娘一样。 哭归哭,孙尚香并不敢偷懒耍滑:婢妾也是有分个三六九等的,若是她表现的够好,至少会像青楼那些头牌一样,多少有些挑捡的权力。 因为有相当的文化,白皙细腻的皮肤,还算发育良好的身材,这些家庭不经意间给她的遗产,使得她被选入了女仆学员,送到了这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节 新得主人 幸运或不幸的是,她的长相并不是首长们的菜:纵然在学术性的项目上表现极佳,却因为偏矮的个子和自幼缠足影响了动作,使得形体舞蹈训练和体育课成绩的极差,最终她的综合评级只有垫底的e。 从女仆学校结业后,随着同期得分最高的同伴一一被首长领走,她也开始焦虑了起来。 这种焦虑,在一位女首长陪着另外一位首长出现后,达到了顶点。 首长一次选出了四个同伴,朝女首长点点头就出了门外;女首长带着甜美的笑容走上前,吐出的话却让孙尚香从骨子里结成了冰。 “好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家不兴姊姊妹妹那一套,老爷也不会正式把你们纳妾;只要好好的按着家规行事,我也绝不会故意虐待你们,若是有了孩子,自然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养大,但若是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女首长放慢了语速,可那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见其中一个女仆抖成了筛子,女首长特地多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领了四人出门。 “灵儿怕是要倒大霉了,首长家的大妇可不是好相与的。” 她们一走,一群女孩子便凑到了一块儿窃窃私语。 “别说她,月如也是!她做梦都想要自己的孩子当首长呢……” 也不知道这几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下了课,孙尚香回到宿舍,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皮肤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她拿着药油涂抹着,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世间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么?原本觉得做婢妾都是等而下之,现在,自己居然是欲做也不能了。 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围坐在一起,议论着女仆学校永远也议论不完的话题之一:“如何斗大妇?” 孙尚香瞥了她们一眼,走到窗边,伫立眺望。 从院子的高墙上看不到任何外面的风景。不过,她们经常会被带出去“实习”和“参观”。见识元老院统治的光辉伟大。 她不否认,临高超越了所有她关于天堂的想象;在不考虑未来的当下,哪怕只是裹着松软的棉被在床上打滚,都是幸福的。 可也正是这个天堂,成为她们不幸的根源。 还在地狱般的山东的人,只要一踏上临高,绝不会有想要离开的;同样的大船会载来更多愿意委身为婢的女子,一直到澳洲老爷自己有心无力为止。 澳洲老爷有太多选择,可她却别无选择。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赎,但待了一个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日三餐加上时不时的滋补汤药,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各种技艺课程……首长在她们结业之前到底要花多少银子,她当真没胆子去算。 她听说过“扬州瘦马”,知道这样的女孩子,最终都是身价过千两。 一千两,对她而言简直就是皇帝才拿得出的数目――就算爹活着当官那会,要给上官送十二两银子的礼都费了几个月的功夫。 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真的筹到了那笔钱,除了澳洲老爷,谁敢娶一个自赎的”澳洲丫环”当正室?这不是打首长的脸嘛。 若是一样要当小,那她还不如当澳洲老爷的小。 叹了口气,孙尚香转身加入自己的室友,把印象里几个恶毒的大妇都给女孩子们说了说,一群人扎成了堆,一起商议要怎么“斗大妇”。 不过,也没等她把“斗大妇三十六计”给推演完,她就被“助教”叫走了。 “恭喜你了,孙尚香!”助教带着一种酸溜溜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口气说,“有首长选中你了。” 这一瞬间,哪怕是根本没见到首长的面,孙尚香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大妇们再可怕,到底不是那些披了人皮的禽兽。 她很快就知道,没什么大妇要她去斗,选中她的,是一个单身的“女首长”。 换上正式的生活秘书的服装,黑色的连衣裙,外罩白色荷叶边围裙,白色短袜和黑布鞋。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她不知道堪称富可敌国的首长们为什么喜欢这种寒碜呆板的装束,她在家的时候,好歹逢年过节都有身好看的绸缎衣服可以穿,有几件钗环装点头面。 藤制的手提箱是学校配发的,里面装得是她的私人衣物――同样是学校配发的。她除了一个身子,什么都没有。 她随着来领人的办公厅办事员坐马车,换火车,最后来到了百仞城,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元老宿舍区。 一路检查身份证件,走走停停,箱子越来越沉,脚步也开始踉跄。 然而这元老的住宅区却让她吃惊不小――元老就住这?鸽子笼一样的楼房?! 心中怀着再大的疑问,她也只能默然不语,这是女仆学校教会她们的第一个规矩。 她跟着办事员走进其中的一栋楼房,爬上一层黑沉沉的楼梯,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抬手敲门。 “谁?” “报告首长,生活秘书到了。” “进来。” 孙尚香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书。 当然,她知道首长们有一个叫“图书馆”的地方,据说里面的书能从屋脚一直堆到房顶,堆满许多间房子。眼前的这个房间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却也有整整一面墙都是书。 首长的一张桌子则是重灾区――简直是书本所迭成的小山丘,好几本书摇摇欲坠,首长却看也不看,随手便将手上的书扔在最上方,走到书架前又抽出好几本快速翻阅。 孙尚香简直木然了。 她不是没有被贴满瓷器的盥洗室吓过,但惊吓过后却是羡慕;但在这个书籍严重匮乏,连抄书都要请托走关系的年代,如此随意的对待书本实在让孙尚香发指。 那是书,是书啊! 看到首长随意的把书往旁边一迭,抱着剩下的回到位置后,干部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首长,您的秘书来了。” “留下她吧,你先回去,辛苦你了。” 办事员走了之后。孙尚香紧张的捏紧了背包,等着首长下一步的吩咐。 “去给我拿瓶红茶菌。” 孙尚香立刻放下背包,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一个小冰箱,打开一罐红茶菌送到首长手边。 女首长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接过红茶菌灌了两口后就继续振笔疾书,孙尚香识趣的退了两步,照着所学的课程在一边等候。 等待自然是无聊的,而纸张的味道对孙尚香来说是一种迷魂香。 因此,没有挣扎太久,孙尚香就蹑手蹑脚的开始收拾散落在书架边的书籍:就首长的动作来说,这些书显然不是她现在需要的。 捡起几本书,孙尚香就发现,每本书都在书脊上贴有小纸条,上面写着阿拉伯数字。她研究了书架上的书一会儿,就开始照顺序把散落的书给插回去。 等孙尚香把一架子书整理好了,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准备继续时,回头却发现首长不知何时停了笔,正啜着红茶菌,饶有兴味的打量她。 孙尚香顿时僵住了:她甚至想要像过去一样,跪下来磕头认错之类的。 但是首长们不喜欢这个。 咬咬牙,她结节巴巴的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首长……请您检查……可能放错了……请您……” 女首长站起身,甩着马尾大步走来,弯腰扫视纸片上的编号。 “下次顺便整理一下书架就更好了,叫什么名字?” 看首长自己动手调整书本的位置,孙尚香连忙答道: “孙尚香。尚是……” “不是女仆学校的名字,是你本来的名字。” 女首长停下动作,转头正视孙尚香的眼睛。 “我不会叫你把女仆学校学的东西都忘掉,虽然我个人对那些课程颇有微辞,但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就表示那些已经是你的一部分,而我无权否定你。” 她叹了一口气,结果把孙尚香搞得糊里胡涂。 “首长?”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姓被改掉了什么的,想恢复本姓本名就直接告诉我。名字虽然只是个称呼,但是我并不喜欢那些宅男随便把好好的女孩子塞进他们的妄想里──不是随便找几个灵儿月如阿奴就可以像打rpg一样开外挂通关的,这可是真实的世界。” 孙尚香很确定,虽然首长说的每个字拆开她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简直跟天书无异。 不过大抵来说,应该是首长不太喜欢这个名字的意思。 “请首长赐名。” “唉,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女首长苦笑着,转身自己走到冰箱那儿,拿出两瓶格瓦斯。用拔塞器把木塞拔了出来。 “你知道孙尚香是谁吗?” 孙尚香有些惶恐的接下首长塞给她的格瓦斯,对首长的问题摇了摇头。 “她是三国时,江东吴国的国君之妹,为了吴蜀之盟嫁给玄德公当继室;不过,她‘常以侍婢百余人持刀护卫’,我想玄德公每次相会的表情一定很精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节 验尸报告 首长啜了一口格瓦斯,却自己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她长得如何,但光是这一个不认命,就让我觉得她一定比大乔小乔更美──被兄长卖给糟老头子,还能抬头挺胸活着的女人,肯定光彩夺目。” 看到孙尚香入神的闪亮大眼,女首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罢了,也算是那些家伙难得识货一回……就叫孙尚香吧,是个好名字。” 女首长笑了笑。 “对了,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程咏昕;从现在开始,你要暂时服务我一段时间。” 孙尚香怔了一下。 “暂时?首长您不满意尚香吗?” 程咏昕摇了摇头。 “不,等我弄清楚生活秘书的制度,就会把你从那个编制里转出来。男首长就算了,可我是女的,要是我结婚了你还是我的生活秘书,难不成要让你当陪嫁吗?我可受不了这个。” 看孙尚香脸色立刻一白,程咏昕才反应过来产生了什么误解。 “别瞎想,我可不是什么狠毒的大妇──你跟我最小的表妹一样大呢。” 她揉了揉孙尚香的头发,正色说道: “那些男人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我不会让一个聪明的好女孩变成以色侍人的玩物。我保证,我会等你找个好小伙子,让你穿上红裙子嫁过去的。” ──妞妞啊,别像娘一样。 孙尚香抓紧了手上的格瓦斯,泪珠和玻璃瓶上冰凉的水珠混在了一起,点头如捣蒜。 苏菀阴沉着脸,噔噔噔沿着砖砌台阶快步走向地下的解剖室。她的脸色这么坏是因为海上颠簸带给她的可怕体验还没有完全结束。 好不容易从高雄返回临高,一路上照例又是一番痛苦的折磨――从货船上下来她是被人抬到自己的宿舍的。 在勉强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之后,她决定要好好的让自己休息放松再娱乐身心一番,为此,还特意和青年军官俱乐部的某位通了一小时小灵通。 虽然知道法医中心的地下室的停尸房里肯定停满了等待自己做出验尸报告的各种尸体,但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早一天做,晚一天做并没什么大碍。 然而她的休假计划被从警察总部打来的电话无情的打断了。打来电话的是国家警察头子冉耀――冉耀很少和她直接打电话:他们之间的工作都是通过秘书、通讯员和公文传递的。 在电话里,冉耀要她即刻对法医中心停尸房内一具尸体做出法医鉴定。 按照苏菀最初的想法,坠楼这种意外事件可能性很大的案子可以压一压再说,来得电话却催得很急。苏菀拿到通讯员送来得案情报告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意外居然发生在元老宿舍区! 死者是一名在校“生活秘书”,又死在元老宿舍区内。难怪冉耀急着要确切的法医报告。 警察总部的法医中心有自己的解剖室,附设停尸房――临高县境内数目很大的非正常死亡的人员中的一部分会被送到这里进行尸体检验。由于来源充分,卫生部进行教学和科研使用的大体和标本目前都是由这里提供的。 在踏进铁门时,她顺手摘下门边衣架上的呢大衣披在身上——虽然小冰河期的临高也有冷的时候,但是一年四季都让人一进门就好一阵哆嗦的就只有这里了。不过对于苏菀这样来自甘肃经常饱受西北风“考验”的人只能算是小菜一碟甚至家常便饭。 “苏老师,你来了。”苏菀刚一进门,几名同样穿着制服的男女少年就赶紧围了上来,他们都是苏菀的学生。 和学生们一起换上一身浅蓝色的解剖服后,苏菀开口问旁边一个长得比较高大的男孩:“嗯,尸体运到了对吧?还有,再把案情复述一遍,我看看慕警官和我不带队的话你们第一次独立出现场怎么样。” 男孩取过一旁的一张文件大声朗读起来: “1633年9月1日上午7时许,女仆学校学员林小雅被人发现从百仞城元老宿舍区综合服务楼楼顶坠下身亡,接警后法医于8时30分许赶到现场,见尸体位于综合服务楼大门右侧约10米处,着黑色连衣裙,白色围裙,下穿白色棉袜,黑色布鞋。尸体呈仰卧位……据体温推测死亡时间为9月1日凌晨1时~3时之间。经现场初检后于10时17分运抵警察总部法医中心等待尸体解剖。” “不错,比你们老师第一次出现场还好,以后再接再厉。”苏菀赞赏的点点头,“好了,现在开始尸体解剖,虽说给你们发的书上那些各种恶心图片什么的你们也看得多了也免疫了,不过实实在在操作尸体解剖也算第一回,唔,这次的尸体还不算什么恶心的,别以后见了高度腐败的还是什么分尸案的吓得拉不住的跑了。”说罢她就转身走到解剖台前。 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按苏菀来看大抵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身材中等,体型按旧时空的标准也算是基本合格。 “唉,可怜的小妹妹,不知道你被送到女仆学校之前就受了多少罪了。虽说是给那群混蛋做性奴可好歹衣食无忧了,但是现在你却这么就走了,但愿你在那边能好受一点,别再受苦了。”不知为什么,原本对这起案件一副无所谓态度的苏菀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强烈的同情心。 苏菀抓起尸体的胳膊腿转了几下,“嗯,尸僵已经缓解。”又将她身体翻过用手指压了压尸斑并其他一番体表检验后,她娴熟的拿起了一旁盘子里的解剖刀,从颈部上缘慢慢划下,像船划过水面一般的分开了胸腹部的皮肤,然后刀尖从左侧绕过肚脐继续向下,直到耻骨联合上缘。 一名男生用大号解剖刀一点一点向身体两侧分离了胸腹部的肌肉和皮肤,把肋骨暴露出来。 “看到没有,她的胸骨,肋骨都有大面积的出血现象,其他地方也有散在出血点。”苏菀用手里的小棍子指着被切开暴露出来的胸部,又用手指压了一压胸骨肋骨,“胸骨肋骨骨折十分明显。你来分离胸骨。” 被叫到的高个子男孩搓了搓手,用大力剪一下一下的剪开了胸骨,“老师,她的胸骨下方有大面积出血,尺寸是……6乘15厘米……后腹膜也有血肿……” “很好。”苏菀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尽量保持着平静地风度,尽管自己在旧时空还是一个不成熟的还被尸臭弄吐的小法医。“分离脏器吧。” 男生在另两名女学员帮助下有点笨手笨脚的把内脏从体腔中取走后苏菀弯下腰把脸凑近空空的腹腔,“嗯,积血不少,起码有个……200毫升吧,胸椎腰椎都是严重骨折……” 胸腹腔检查完毕后苏菀转到头部,冠状切开了头皮然后向前后两侧翻开,只见头皮下面很大一片出血,又锯开颅骨,发现脑子里已经出血出得一团糟了,摘除脑部后又从她的颅底里抽出不少积血。 “好啦,结论很明显了,林小雅是坠楼导致的创伤性失血休克死亡的。缝合吧。”苏菀有点如释重负的摘下手套对学生们说。 缝合完毕后,几名学员都各自离开了解剖室去忙各自的了,而苏菀则爱怜地为这个叫林小雅的可怜女孩清洗整理遗体遗容。本来她是个大陆收容来得无依无靠的孤儿,像这样死于各种事故的没有家眷的归化民,都是直接送到民政口管辖下的慈善公墓火化后安葬,这类“多余”的遗体护理基本是不会有的,可是苏菀今天却很执拗的为她精心的整理遗体,一如旧时空里。 苏菀洗手换过衣服,又关照了学员和值班员几句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填写标准的验尸报告。她昨天才从高雄回来――虽然去高雄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解剖郝元的尸体,但是去了之后显然不可能马上就回来,少不得又要做一番教书育人,培训骨干的事情。给在高雄的医士们上解剖课就成了她在当地的一项主要工作。 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久了未免令人厌倦。高雄地方不大,也没有什么景点可言。虽然钟博士父女还有那位荷兰小姐很有意思,一度她经常去海关大楼里钟博士的工作室。但是他们三个人明显是个紧密的小圈子,当他们在工作室摆弄各种零件,讨论问题的时候,苏菀觉得自己是个毫无存在意义的外人。 她不像钟利时那么博学,又不如两个女孩子那么好学,渐渐的便很少去海关大楼那边了。 “克雷蒂亚小姐还真是一位美人,颅骨长得太标准了。”苏菀情不自禁的想象着――她的颅骨是典型的长圆形…… 她用蘸水笔在验尸报告的最后流利的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件被屡屡催促的事情就算了结了。至于这案子就让慕敏和冉耀去伤脑筋吧。她要上农庄茶社吃顿饭好好放松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节 三个女人的餐桌 她穿上外套,准备出发的时候,停尸房值班员打来电话:运尸马车已经来了,正要运走“可处置大体”,他询问1633090107001号尸体是否要送走火化。 “不,暂时不要,”苏菀说道,“可能还会做新得检查。” “我知道了,地区指挥同志。” “要妥善保管,没有我的书面命令,任何人不准察看,更不许转移和处置。任何人都不行,你明白了吗?” “是的,地区指挥同志。” 农庄茶社是苏菀最喜欢的用餐地点,虽说远是远了点,但是这里是卡座又有包厢,比较私密,自己在陆军的好友和其他内务方面的同事也喜欢来,不时可以找到人拼桌聊聊天。她就是这么个怪癖,一本正经的约人吃饭很不习惯,喜欢邂逅――这样似乎彼此都没有什么负担,她也可以随时抽身走人。于是她时常会不辞辛苦的坐着那简陋到极点的小火车赶去农庄用餐了。 苏菀的伙食一直都是很简单的,她在食堂吃饭一般是米饭配上几种清水煮蔬菜,外加一碗不见半点油的酸菜土豆汤――这就是她常吃的午餐和晚餐。即使举行宴会她也不怎么大吃特吃,依然只是吃些简单的菜蔬。 她的伙食问题曾经被陈思根批评过:蛋白质、脂肪严重摄入不足。身为法医她还是很清楚长期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嗝屁,临高的工作强度可不是旧时空可以相比的。为此,她每周都要改善一次伙食,到农庄茶社去吃顿好得。 农庄的各种限定供应的菜肴她是没份的――生性慵懒的人不爱打电话预定,也不关心茶社的每周限定菜单安排,只好随行就市的有什么吃什么。 蔬菜水果在茶社是敞开供应,肉类略微单调。除了水产类和家禽类之外,羊肉是目前办公厅能够比较充分的供应的肉食。每周都有几十头羊以“办公厅特别用”的名义从昌化运到临高来。羊身上最好的小羊排、羊里脊、羊腿之类的都是热销货,苏菀自然是捞不到的,好在元老们中对烤羊头的爱好者不多,每次苏菀想吃的时候都能买到。 农庄里的烤羊头,是某位有厨师证的元老按照宁夏那边的做法传授给这里的厨子的。用得是急火,火苗从烤炉里窜起一尺多高。羊头先煮得半熟,一刀剁成两半,厨子刷上一层羊油,就吱喇喇响一声。整个工序很复杂:刷油、酱油、醋、孜然,辣椒油,洒茴香粉、胡椒粉、芝麻,加葱花、香菜末,加洋葱末。 苏菀觉得,不说吃,就算看看也会觉得十分诱人,更不用说那香气。可惜元老院里识货的人不多。假模假式的香草烤小羊排反而成了热销品种。羊头虽然一天只烤几个,却始终能够点到。 “先来半个羊头,多放孜然和辣椒。”苏菀对着服务员说道,“大份蔬菜沙拉,再加一升生啤酒。” 正在等菜闲的没事干时,她看到萨琳娜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她穿着一身和自己一样的黑制服,旁边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年轻女性,看她的穿着气质,应该也是一位元老。 看到她的视线注意到了自己,萨琳娜笑着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苏,你还好吗?过来一起坐吧。” 苏菀点点头,走到她的桌子上坐下。服务员赶紧把她的杯盘移了过来,又重新倒满了柠檬水。 “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大图书馆的程咏昕,”萨琳娜说,“这位是我们的首席法医苏菀。” “幸会,幸会。”两个人客气的打了招呼。 一瞬间,苏菀看到程咏昕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缕光芒,似乎对自己十分有兴趣。 这女人什么来路?苏菀有点奇怪。 “你的气色不大好,这次外出很辛苦吧?你今天又上班了?” “又有了新案子,冉局非要我尽快出报告。”苏菀喝了一口柠檬水。 “太辛苦了,你应该表明自己需要好好得休息。” “唉,萨琳娜,现在所有来到这个时空的人都在辛勤工作,我一个人说需要休息?就算我说得出来,心里也会不安的。”苏菀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对萨琳娜说。大约是薛子良长期滋润的缘故,萨琳娜的气色非常好,夕阳般的金发总是泛着诱人的光泽,湖水一样碧绿的眼睛和前凸后翘的诱人身材散发着白人女性特有的魅力,月白色的脸蛋上一抹时不时浮起的粉红更让她显得美艳无比。 再看她身边的程咏昕,牛仔裤紧紧的裹着修长的大腿,上身罩一件飘飘然的白色长袖衬衣,袖子随意的挽起,一头黑绢似的直发泻在肩下。脸上化着淡妆,显得十分精致。 想想自己干枯的黑发、瘦弱的身材和苍白的五官,苏菀不禁感觉有些黯然。 莫非自己也需要尽快找个男人滋润吗?说起来候选人倒是不少,看来还是要趁早找人把自己给破处了才是…… “元老院真是一个工作狂组成的团体。”萨琳娜说。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程咏昕悠然一笑,“幸亏工作这么忙,消耗了男人们的主要精力,不然不知道还要整出多少歪门邪道的事来了呢。” “也对。”苏菀听出她话里有话,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萨琳娜虽然被钱家嫂子教育过,还是不脱原来的脾气,“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难以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她忽然激动的提起了拍卖白人女奴的事情,萨琳娜很气愤地说:“这是我有生以来亲自遇到的最可耻的犯罪。” 虽然拍卖白种女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萨琳娜忽然提起来有些让苏菀感到突兀,但是她对此事同样颇有微词――这不是摆明了对女元老的鄙视加无视么?!她突如其来的谈性大发: “那又有什么办法,萨琳娜?别忘了那些人来到这个时空是做什么的,共产主义也好民主自由也罢亦或是什么民族尊严民族复兴之类的都是幌子,都是屁话!说到底他们就是为了做旧时空不允许或者没条件的各种庸俗,龌龊,残忍的事情就比如玩弄重型武器,抢掠财富,过上旧时空过不上的腐败生活。在这里不论21世纪的道德还是17世纪的道德,都要在他们的大炮面前让路,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就是真理,难道不是吗?”苏菀的调门提高了不少,“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激动了。” “是啊,这世界上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可怕想法,如果他们不具备颠覆世界的能量也就罢了,一旦他们有了这种能力并被放纵开来那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这就是民主制的坏处。”程咏昕像好莱坞大片里面的主角一样淡淡的说道。 正在这时候,服务员给他们上菜了,尺寸颇大的鹿肉排放在保温铁盘里,吱吱作响,配菜是金黄色炸土豆条,几朵碧绿的西兰花。 “配得是蘑菇酱?”程咏昕说道,“和鹿肉很配。” “没错,他们总算能够做出胡椒酱以外的酱汁了。”萨琳娜食指大动,“吴很能干。” “是他的老婆很能干。”程咏昕纠正道,“显然没有人记得他老婆是谁。” “是啊。”萨琳娜无心追问吴的老婆是谁,已经开始动手切鹿肉了。 程咏昕吃得是鸡肉炒米粉的套餐,不但口味清淡,份量也少得多。 萨琳娜吃着鹿肉说:“你吃得太少了,程程宝贝儿。” “我的工作大多是坐着的,少吃点有助健康。” 羊头烤熟端上桌来,紫黑色,香气扑鼻。 “上帝,这是什么?” “烤羊头。” “羊头!”萨琳娜表情夸张的说,“这个东西,有什么东西……嗯,能够吃呢?” “除了骨头之外全都能吃,而且还很好吃。”苏菀说着用小碗里的水洗了洗手,“人间美味。”她说着从羊头上扣下烤得焦黄的羊眼,笑着放入口中。咯吱一口咬了下去――和预想的一样美味:脆而多汁。 苏菀掰开羊头,露出羊脑,用小勺子舀着吃:羊脑软嫩香滑如豆腐,羊皮撕下来抛进嘴里,有一点糊味,越嚼越香, 苏菀高声招呼道:“服务员!大蒜!”说完她先来灌了一大口生啤下去,抹了抹嘴,说: “真得很好吃,你们要不要尝尝?羊脸肉吃起来就像最好的北极贝!” 萨琳娜连连摇头,程咏昕也笑着摇了摇手:“我不爱吃羊肉的,膻味太大了。再说这东西的胆固醇肯定很高――不健康” “这太可惜了。”苏菀自己大吃大嚼,沙拉里的胡萝卜和洋葱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萨琳娜和程咏昕不由得流露出了嫌弃的眼神。苏菀心里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吃着羊头,一瓣接一瓣的嚼着生大蒜,冰凉的生啤酒,越吃越想吃,一口气喝下了一升生啤酒。(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节 费煞苦心 程咏昕和萨琳娜的见面远远超过了她的期望值。尽管约会这位女士费了她很大一番功夫――萨琳娜在元老院的知名度很大,存在感很低。她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在强力部门的基地里担任培训任务,或者为各个强力部门起草各种规章、条令和执法程序。 程咏昕并不认识萨琳娜,甚至不知道她平时在哪里活动。不过她已经获得了潘潘的“友谊”――潘潘和萨琳娜都美国出身,又都是女性,平日里来往很多,通过潘潘的“介绍”,她很快就结识了萨琳娜。 萨琳娜的普通话已经说得很熟练,但是程咏昕还是用自己堪称优秀的美式英语和她聊天――她直觉的感受到,不管是萨琳娜还是潘潘,不管她们的中国话说得多熟练,还是会对自己的母语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也更容易直接表达出脑海中的想法:能用一门外语流利的说话的人很多,能够用外语思考的人就很少了。 萨琳娜平时很少遇到愿意和她说英语的人,即使是潘潘,在公开场合也不会用英语和她进行交谈――以免被人误会她们在讨论什么秘密。 程咏昕意识到,在这种华裔黄种男性占据优势,而且多数人或多或少的存在达尔文社会主义、沙文主义倾向,毫不犹豫的买卖奴隶和驱使奴隶劳动的政治群体里,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甚至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来的。 虽然现在萨琳娜职务很高,有“元老”的席位,在工作中也算受到重用,但是,她始终是个“外人”。 如果说潘潘有丁丁这个“嫁接体”的存在,算是元老院的“自己人”,萨琳娜和同为“外人”的薛子良的情侣关系使得她难以融入这个团体――薛子良虽然是华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香蕉。 萨琳娜没有力量反抗这种歧视,程咏昕认为,自己要拉拢萨琳娜,首先要表现出的是对她这个人文化背景的“认同”而不是“友善”或者“尊敬”。 果然,她的小策略得到了成功:萨琳娜和她一见如故,很快就建立起了友谊。薛子良最近一年的出差非常频繁,常常一走几个月――虽然每次他回来都龙腾虎跃,每晚折腾三四回不说,大清早还要来上一回,闹得邻居们一个个双眼通红,眼脸浮肿――毕竟还是让她的生活很寂寞。两人之间的往来很快就密切起来。 反过来,她又促进的萨琳娜和潘潘之间的关系,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新生的闺蜜小团体,潜移默化的散步着对元老院的“男性沙文主义”和“独裁极权倾向”的不满――她相信,她的这二位新生的闺蜜也有类似的想法,自己要起得只是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今天的约会堪称让她觉得自己“犹如神眷”。首先她认识了苏菀,知道这位在强力机构中女法医对元老院的和自己有类似的不满,换而言之,有成为“同路人”甚至“盟友”的可能性。其次,作为法医,她掌握着让潘潘极度不满的林小雅被杀案的第一手资料。从丁丁急于撤下关于此案件的报导来看,这案子里有很大的猫腻。最后公布出来的很可能不是事实的真相。 真相,必然就在这位苏法医的手中――法医,是能够让死者开口的人,如果能笼络她,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掌握第一手的真相。到时候就可以视形式的发展以对自己最有力的方式来使用这个“真相”了。 只是这位苏法医生吃大蒜和洋葱的臭味让她实在有点难以消受,而且身上那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也总让人有强烈的不快联想。以至于她在回家的路上还一直觉得自己能够闻到 回到宿舍里,程咏昕赶紧洗了一个澡换过衣服,又洒上点香水,才让自己觉得好受了一些。 不快归不快,和苏菀的接触依然使得她受益匪浅――处于审慎,她没有打听任何关于林小雅案子的事情,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不过,从苏菀今天忽如其来的情绪发作和随后的言谈中,她猜测这案子必然有某些内幕的存在。 要尽快对她施加笼络,让她主动的告诉自己这案子的内情――女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就算令人讨厌也要做。自己的力量源泉不就是女人么? 孙尚香做了晚饭――不管程咏昕对女仆学校如何的腹诽,教学成果还是不容否认的,比她做得饭菜好吃一百倍不说,花色品种也丰富的多。 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和主人同桌吃饭一开始让孙尚香很紧张。甚至不敢去夹菜。这样连着好几天下来,她又从其他女仆们那里知道各家元老家里也是这样的,才慢慢适应起来。 饭桌上又随意聊聊天,特别是关于阅读方面的问题,程咏昕有意思的指导她阅读一些书籍,让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自己。除了这种“教导”之外,她也打听女仆学校里的事情,特别是孙尚香的同学们,她们都在想什么。 “平日里在家里你都做什么?”程咏昕不经意的吃着饭问道。 孙尚香紧张的停下了筷子:“买菜……打扫卫生……做饭……还有就是按照您的吩咐看书……” “你也不用总待在家里干家务,我这里没这么多家务做得。”程咏昕说道,“你多和其他元老家的女仆走动走动,交交朋友。还有你在女仆学校的同学,也要多亲近,不要把人家忘记了。” “是――”孙尚香不明白主人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敢询问,只好先含糊着答应下来。 “在外面出手大方一点,不要太小气了。”程咏昕拿出一张德隆银行最新发行的“元老附属卡”,这种卡类似的农庄的会员卡副卡,是由元老本卡衍生的副卡,专供女仆们消费使用。实际上是一种记账卡。可以在临高所有的商店内直接支付小额日常消费。也可以从德隆的柜面上支取一定数额的现金,额度由元老设定。 “女仆们平时有闲暇的时候你们一起吃个饭,喝喝茶什么的,要花现钱的话就从账户里支取好了。你是我的人,要做足场面” 孙尚香就回到她的新房间整理,程咏昕则端着一杯冰红茶进了书房。 “郑芝龙总算是垮啦……也是蹦哒的够久了。” 拿出真理办公室最近炮制的黑册子,这是分配给她的“翻译”工作――把简体横排的现代汉语文章,润色成能直接给秀才抄写的繁体竖排古白话文。一切顺利的话,这张书桌上产生的某一段文章,半个月后就会在京城的说书先生口中吐出来。 从这篇黑材料来看元老院的下一个目标大约是广东,程咏昕发觉自己最近经手的黑材料中广州地方官员的比例呈大幅度增长的趋势。按照执委会的一贯尿性,这是要对广东下手的节奏。 她放下手里的黑材料,从脖子上摘下项链,项链上挂着一块上好的汉玉蝉吊坠――她从战利品拍卖会上买来得,以她有限的知识,这块玉石在另一个时空至少也价好几万人民币。在吊坠的背面,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钥匙。 取下铜钥匙,打开书柜的木门,里面是一个临高制造的铁制保险柜,她把保险柜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本本地制造红皮本子,开始在上面书写起来。 她仔细的记下了今天和萨琳娜、苏菀会面中得到的她认为有价值的材料。 程咏昕自从有当编剧的志向之后就有积累素材的习惯。d日之前,她悄悄记录了大量训练营中的所见所闻,事实上,在这个保险箱里,至今还留着她当时根据穿越众的日常活动的记录和所撰写的《时空拓荒者(暂定)》剧本大纲。 自从她不再准备在大图书馆继续安于现状的混日子,她就开始有意识的记录那些“可能会有用的材料”。她的红皮笔记本上已经积累下了不少材料。 很多事情虽然并不是秘密,但是事过境迁之后,却成为当事人不愿意再提的往事。他们冀图这些事情被人遗忘。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并不是秘密的材料就会有足够的效果了。 锁上保险柜,她开始工作,她工作起来完全沉浸进去的,直到事情做完,才发觉时钟已经过了午夜。阖上钢笔,程咏昕起身想到厨房煮红茶,却发现应该就寝的孙尚香正静悄悄的清理她的厨房。 “尚香?你怎么没睡?” 少女立刻弹了起来,姿态标准的向她微微鞠躬。 “首长您还在工作,我怕您晚上需要用些点心,所以茶水一直温着。” 程咏昕发现孙尚香的表情有点扭曲――显然是努力在憋住哈欠。 “那给我倒杯茶来吧。对了,明天早上打给临高日报,帮我跟潘潘首长约中午吃饭。” “是的,首长。” 程咏昕看着面前的生活秘书,突然叹了口大气。哪怕对满清多有腹诽,她还是希望能多几个孝庄太后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节 第二份报告 慕敏在柜台前等候了片刻,停尸房值班员,一个形容猥琐的半老头子,黑色的制服外套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着,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慢吞吞的按照章程检查了他的证件。 显然,慕敏的突然造访打搅了他的清闲时光。 当他发觉来者是国家警察高级警官,而且是元老的时候,他赶紧扣上领口,不伦不类的来了一个并脚跟的立正。 “首长……” “办正事吧。”慕敏意识到,虽然自己身穿制服,但是对方显然对自己的警衔标志熟视无睹。当然了,对一个在县衙门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仵作的“帮手”要求太多也不现实。 值班员在登记簿上记下了来访者的名字。 “您要查看那一具尸体?” “9月1日早晨送来的那个女仆学校的学生。” 值班员的表情呆滞了一下,这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慕敏的眼睛。 “有问题?” “首长。有个小问题。”值班员有些紧张,尽管为“澳洲人”干活已经有几年了,但是他还是不太适应:大明县衙的工作要简单的多,远没有澳洲人那么多复杂的条条框框,只要哄好了上司,干什么都不要紧。在澳洲人的衙门里,永远弥漫着一种凶险紧张的气氛。 “什么事?” “苏首长有过指示,1633090107001号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察看……”值班员灵光一现,“请允许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几分钟之后他放下了电话,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我这就给您带路。请您老体谅……” “客套话不要说了。”慕敏严肃的说道,“带路吧。” 值班员从一大堆钥匙里挑出一串,然后在前面带路。 打开最后一道铁门后面是一条单调的走廊,值班员打开了电灯。照亮了走廊尽头的看上去通向地狱一般黝黑的砖砌螺旋楼梯。螺旋楼梯旁是四根铁柱和铁网格板围成的方形电梯井。一块漆黑的铁板用铁链悬挂在空中――这是通往地下室的人力电梯――专门用来运送尸体。 慕敏随着值班员走下微弱的电灯光照耀下的螺旋楼梯。楼梯很高。走到门厅前,值班员开了电灯,日光灯的白色冷光瞬间照亮了贴满白色瓷砖的冰冷房间。 门厅里有三扇紧闭着得包铁大门,都挂着大锁。门扉上用黑色油漆涂抹着阿拉伯数字的编号。 值班员点着了手里的香烟,这倒不是为了遮掩尸体腐败的味道――停尸间的温度很低,尸体不会发出异味——而是为了遮挡刺鼻的防腐剂气味。 “是1633090107001号,女仆学校的学生?” “对。” “在一号停尸房。” 值班员打开一道大门的挂锁,拉开沉重的大门,寒气扑面而来。慕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值班员打开电灯开关,两人走进了冰库一样的停尸房,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显得更冷。铺着白瓷砖的地面向房间中央微微倾斜,房间中央是排水槽的盖板。可以听到冰块融化的流水在排水沟中流淌的生意。为了控制湿度,墙壁两边的特制挂架上挂满了可以更换的粗糙纸包,装着充当除湿机的炉灰。另两边墙上有一个个木制大抽屉,包着镀锌铁皮。尸体都放在那里面。值班员从墙上拿下一个活页夹子,翻看着。 “这一个。”他把夹子夹在腋下,走向一个大抽屉,把它拉开。慕敏走了过去,揭开尸体上面覆盖的白布单子。 冻得硬邦邦的尸体看上去与事发当天她去查勘现场的时候大不一样。看得出死者已经解剖过。慕敏向冻得冰凉的手掌呵了呵气,把手伸进外套的内衣袋,取出一副一次性的棉手套,上面涂有一层桐油,作为乳胶手套的简易代用品 她戴上手套,拿起死者的胳膊,仔细的看着尸体的双手和胳膊。许久之后她才吐出了一口气,对值班员说道: “可以了。” 慕敏回到地面上好一会,才感觉笼罩自己全身的那股寒气退了一点。正当她要离开法医中心的时候,她看到一个苍白高大的身影正在门厅里等她。 “可以和你谈谈吗?” “当然。”慕敏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次会面。 谈话是在苏菀的办公室里进行的。因为不是办公,她点着了煤气灯,又吩咐夜班秘书倒二杯茶来。随后她关上了门,问道: “是你负责这个案子?” “是的。” “执委会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指示么?” “没有指示。”慕敏古怪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认为执委会会对这个案子有所指示?” “一个女仆学校的学生,不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宿舍里,不明不白的死在元老的宿舍区,案子还是由你来负责――执委会没有指示我倒觉得奇怪了。” “你倒是很敏感。不过除了萧子山打电话问了一下之外,还没有执委过问此事。”慕敏说,“你想和我说什么?” “萧主任怎么说?” “尽快查明真相上报。” 苏菀似乎松了一口气:“你看过我的验尸报告了?” “看过。”慕敏点头,“这个报告很不完整。连是否自杀的结论都没有。” 苏菀的报告是典型的存而不论,只阐述了检验到的伤害状况和致死原因,连是否他杀都无结论。慕敏干过五年刑侦工作,经手的坠楼案件也有十多件,以她的经验,这是典型的他杀案子。 根据报告的内容,死者显然是遭到重物和暴力殴打后,推下高楼死亡的。 一般来说,跳楼不会造成多处脊椎断裂和胸腹部都大出血,头部大出血是有可能的,不过却没有伴随颅骨骨折。 正面落地会导致胸骨肋骨骨折和正面出血,但是不会造成脊椎多处断裂,背后落地才会造成脊椎多处断裂但是不会造成正面骨折。死者有正反两处骨折,以宿舍区的三层楼这个高度是不大可能的。 “这是他杀案,”苏菀一脸轻松的说道,“因为慕敏催得急,所以只递交了第一份法医报告。” “你要等执委会的表态我也理解。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谁拥有真相不是我们的事情。” “我还有第二份检验报告。” “你就先和我说说你这第二份报告的内容吧。”慕敏说,“我的时间很紧。” “简单来说,一般不慎坠楼是头上脚下落地,通常会有腿部严重骨折的现象,但是头部未必有受伤。正面落地常见於自发性的坠楼,通常会有正面骨折和头部出血等现象,但是脊椎部即使出现严重骨折腹部也不会出血。正面落地又腹部出血,那基本上是腹部撞击地面的石块之类的东西。” 慕敏听得十分仔细,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要点。 “案发现场虽然我没有去看过,但是我的学生给我带来了完整的现场查勘报告,还有照片。坠楼现场的地面没有任何石块之类的东西。” “所以呢?” “所以林小雅实际上是背后落地的坠楼,而她在坠楼前被人殴打过――腹部出血是殴打留下的内伤。” 背后落地的坠楼通常就是他杀,也就是面对凶手遭推落或是其他因素坠楼。因为是背部落地所以会伴随严重的脊椎骨折。 慕敏点点头:“这么说确定是他杀了。” “没错,你刚才去看过尸体了,一定注意到她手臂上的防御伤了吧。” “是的,我看到了。” “我虽然不是痕迹专家,但是大概也看得出是一根相当结实的棍棒造成的――十有八九是硬木的。如果有现场的物证报告,你大概会发现这个凶器,当然,归化民的鉴识人员水平太低,错过也是很可能的。” “我会亲自现场查勘的。”慕敏在笔记本上涂抹了几笔,“你做性侵检测吗?” “当然,我可是有执照的法医。”苏菀挺了下自己平坦的胸脯,“很奇怪,没有。” “为什么要说‘很奇怪’?” “元老住宅区里可是云集了本时空有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念头的宅男,而我们的女仆们,是毫无生命权、人身权的绝对奴隶――我有这样的脑洞联想你应该理解才对。” “好吧,你继续。”慕敏无可奈何的说道 “因为元老们的嗜好各有千秋,所以虽然我已经检查出林小雅的处女膜完整,还是做了各种我想得到的性侵检测。结果所有的检测都显示林小雅生前没有遭到过性侵犯。另外,她身上也没有留下捆绑、鞭打、轻度烫伤或者其他类似的伤痕。我在她的衣服和皮肤上都没有检测出精液痕迹。” 苏菀的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意,让慕敏不由得又起了阵寒颤。 “不过,在对胃容物的检测中还是有所发现的。”苏菀从抽屉里取出一页纸,“我不知道女仆学校里给她们吃得是什么,不过似乎吃得太好了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节 岗哨上的讯问 慕敏接过文件,上面罗列了识别出来的食物:乳制品、羊肉、香蕉、牛轧糖、芒果……还检测出了酒精的成分。 慕敏虽然不知道女仆学校里的菜谱,但是她很清楚,这里面牵扯到好几种只有元老享用到的“特供食品”――当然只要愿意花钱,临高的归化民和土著也能从合作社商店里买到,但是一个在校的女仆学校的学生,只有菲薄的津贴,不可能购买这些食物。 “这么说,林小雅的最后一餐是和某个元老一起吃得。” “冰果!”苏菀不自觉的露出一句程咏昕的口头禅,让慕敏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大多数元老平时吃得还是很简单的,并不是特别丰盛。从胃容物检出清单上你可以看出这顿饭种类丰富,有很多高级食品,甚至还有酒精饮料――有点像破处日滚床单前的丰盛大餐。” 慕敏已经完全明白苏菀为什么要瞻前顾后的写二份验尸报告了。即使一点不知道她目前掌握的侦察材料,仅从已有的验尸材料就能知道此事元老脱不了干系。 事情牵扯到元老,她的审慎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你的第二份报告可以给我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要。我马上可以签字交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的侦查结果――“今天是9月12日里,案发到现在有十多天了。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杀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你到现在才过来质疑我的验尸报告,大约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吧。” “既然你这么谨慎,特意弄了二份报告,为什么又忽然对真相感兴趣了?” “就和你说得那样: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苏菀古怪的一笑, “好吧。”慕敏点头,“发现尸体的当天我并没有在现场。我是当天晚上才接到命令回到临高的――” 9月1日当天,所有元老高级警官全部在外地进行警政调研,为下一步的警政推广工作做铺垫。接到执委会的电话之后,冉耀当即指派在琼山调研的慕敏赶回临高负责该案侦察工作。 慕敏连夜赶回临高,研究了一番当天勘察现场的案卷材料,现场勘察资料实在太过简略,虽然当天去勘察是她的得意高徒乌项,但是这小伙子有多少斤两她还是清楚的。 另外,作为一个归化民警官,要侦办这种案子也有太多的不便。有些必要的程序没有做。慕敏决定:事不宜迟,天一亮就去现场勘察。 不过,自己出差到澄迈、琼山调研警政业务,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临高了,这次回来又马上接到了新任务,看来没有个七八天结不了案子,还是先和丈夫先说一声。 她拿起自己的小灵通,拨通了明朗的电话、 打完电话她小憩片刻。天亮之后,她要了一辆公务马车,来到了百仞城内的元老住宅区。 通往元老宿舍区的道路绿树成荫,路面铺设的特别平整,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道路两侧是浓密的树林,高高低低的树木结成了一道厚厚的树篱笆,完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慕敏知道道路两侧200米都是这样的树林,这些树林都被严密的警备着,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入。 马车来到元老宿舍区的入口处,一根红白相间的栏杆挡住了马路。一个警卫朝他走过来,穿着陆军制服,佩戴着下士军衔,肩上背着一支五连发的霰弹枪,另一个警卫站在一旁,身上十字挎着两支左轮,他小心的把手按在枪柄上。一只黑色的警犬作为两名警卫的补充力量,懒洋洋的趴在一边。 警卫并不认识她,作为强力机关的成员她很少回家,自然也不记得警卫的面孔。而且这里的警卫是临高警备营派出的,不属于临高现有的任何一个强力机关,只是在行政关系上隶属于陆军。 警卫手里拿着一本活页夹。慕敏把自己的证件和仲裁庭的授权文书递了过去,警卫仔细地看了半天,又看看她的脸,然后把证件递回去,敬了个礼。 “谢谢您,首长!” 慕敏接过证件,下了车,看了看四周的状况,问道:“这儿的标准检查程序是什么样的?” “每辆车、每个人都要检查。查看证件。如果来得人是归化民,还要检查他们进入宿舍区的特别通行证。携带有物品的话,要检查物品。” “检查车辆吗?” “元老本人和生活秘书的座车是不检查的,除非有办公厅的命令。其他车辆都要经过检查。” “和我说说,归化民要出入这里需要那些手续和证件?哪些归化民可以得到许可?” “是,首长!”警卫不敢怠慢,来者不但是元老还是国家警察的高级警官。昨天这里出了一件凶杀案――这属于重大安保事故,这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女首长的来临必然和这有关。 “能够进入宿舍区的归化民有四种,第一类是首长的生活秘书,她们持本人的工作证件就可以自由出入宿舍区;第二类是宿舍区的长期服务人员:包括警卫员、秘书、洗衣女工、清洁工、花匠等等,他们持有由办公厅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每天按时段出入宿舍区,时段之外不得出入;第三类是元老临时客人,由元老本人签发短期通行证,有效期一般不超过24小时。持证人必须由元老本人或者元老的生活秘书带领才能出入,每次1~2人。最多不超过3人。最后是临时出入人员,包括办公厅的信使、送货工、车夫等等,他们凭本人证件和一次性的派遣证出入宿舍区。派遣证当天有效。” 慕敏心想,制度也算规定的相当严密了。 “你有出入登记记录吗?” “是的。” “拿来给我。我要看看8月31日有没有一个叫林小雅的女孩子进入宿舍区。” 警卫走回岗亭。不一会他拿回来一本厚厚的登记簿。 “有的,8月31日的确有一个叫林小雅的人进入过宿舍区。是使用元老临时客人的通行证进来的。”他翻到这一页,用手指指着一条栏目,“是下午16时20分。” “当时是你值班吗?” “是的。是我值班,我值得是早晨6点到晚上18点的日班。” “林小雅是哪位元老的客人?” “通行证是杨欣武元老签发的。”警卫说着,转身走进去,又拿来了一张卡纸――元老临时客人的通行证。通行证上没有照片,用得是指纹登记。上面记录了临时客人的姓名、年龄、职业和体貌特征,有效期起止时间。最下面盖着元老的名章,错不了,这是办公厅统一刻制的元老名章。 “是杨元老亲自带她进去的吗?” “不是,是杨首长的秘书杨继红带她进去的,您看,这是陪同人签名。”警卫指着登记栏,陪同人的栏目里果然歪歪扭扭的签着这个名字。 慕敏点点头: “林小雅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当天晚上22时10分。” “原始记录是怎么写得?” “在这里,”警卫指点着,“还是杨元老的生活秘书送走的,用这里的马车送出去的。” “你看到她离开的?” “我不在班上,晚上18时我就下哨了。” “出入的车辆不检查吗?” “元老和生活秘书的车辆进出都不检查。” “杨元老和他的生活秘书最近的出入记录都有登记吗?” “没有,除了夜间门禁期间首长和生活秘书出入要登记之外,其他时段的出入我们是不记录的。” “夜间闭门从几点到几点?” “六月到九月是早晨5时到晚上19时。其他时间早6时到晚上18时。” “我明白了。”慕敏说道,“我要扣留登记本,还有这份通行证作为物证。” “当然可以,不过您要出具仲裁庭的收条。否则我不能将其交给任何人。” “这没问题。小乌!” 慕敏招呼了一声,乌项从车上跳了下来,过来办理扣押物证手续。 一阵鸟鸣声惊动了慕敏,她越过警卫,看到树荫掩映下的人工湖。一群水鸟在湖面上觅食,不时发出鸣叫。二艘小艇停靠在天码头上。 “湖岸边的情况怎么样?有人看守吗?” 警卫点了点头:“巡逻艇每小时绕湖巡逻一次。而且湖边有监视塔。” 武装警卫、巡逻队、警犬,外人想要渗透进去杀人再从容逃走,恐怕是很困难的事情。案子的突破口显然就在这位她不认识的杨元老身上。 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下士:“明天你到这上面的地址来,录一份证词。明白吗?还有昨天夜班的哨兵,他叫什么名字?” 下士说了名字,有些惶恐不安:“首长,我们完全是按照条令规定执行的……” “别着急,说清楚就没关系了。”慕敏安慰他。 “是,首长。” 乌项做完物证手续,慕敏重新上了马车,进入了宿舍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节 嫌疑人 “杨欣武?这位元老没这么听说过――”苏菀给慕敏倒上了茶。 “是芳草地的元老教师。没有职务,所以不大出名。” “芳草地的教师?真让人浮想联翩。”苏菀恶意的说道。 “很显然,这位杨元老和她的生活秘书在案子里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单从破案的角度来看,案子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清楚了。不过,证据链还不完整,特别是当晚22时10分杨继红送走林小雅的所谓记录,起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作用。” “这个小动作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尸体就在宿舍区里,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点我也觉得比较奇怪,因为如果带出去抛尸的话,对破案工作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慕敏点头,“不过大多数案件中犯罪分子都是心慌意乱的,真正能够瞻前顾后的冷静思考的人不多。” 宿舍区里冷冷清清,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元老们几乎已经全部出门了;女仆们要么在家里忙于家务,要么出门采购,宿舍区里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清扫街道。 案发现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因为案发当时临高既没有元老警官也没有元老法医在,来到现场的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自然水平堪忧。因而当时除了记录了案发现场的状况,拍摄若干照片之外,对现场没有做太多扰动,只在四周拉起了警戒线,禁止任何人出入。通往发生坠楼的三楼楼顶也被封闭起来了。 警戒线里用石灰标记出的尸体位置清晰,煤渣地上的血迹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 “尸体在哪里?” 她问乌项。 “已经送到法医中心去了。” “什么时候出验尸报告?” “恐怕要等几天,苏首长到高雄去了,办公厅说得好几天之后才能回来。” 在旁边负责看守现场的是一个归化民警察。看到高级警官的到来,一直歪着身子站岗的警察马上立正敬礼。 看到归化民警察慕敏就来气――虽然穿着同样的制服,但是政治保卫总局的工作人员不论年龄一个个干练挺拔,浑身都散发着“秘密警察”的派头,相比之下自己麾下的警察一个个形容猥琐,有的干脆是轻度伤残军人转业来得。不但精气神不如人家,制服也无一例外都穿得像个面粉口袋,武装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有一支9的老款左轮手枪,一根警棍。 “姓名?警员。”慕敏眼睛没离开尸体的位置,问道。 “姚大成,地区指挥!” “好吧,”慕敏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22时16分,首长。我们当时正在值班。接到这里值班室的电话之后按照一级优先处理过来的。我们10分钟就到这儿了。”姚大成似乎十分自豪自己的速度。 “谁发现了他?” 姚大成指了指肩膀后面。 一个穿灰色裙装“干部服”的微微发福的归化民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是这里元老服务社的经理。她的脸色发灰,看上去十分沮丧。 “你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的宿舍在三楼,晚上起夜。从厕所回来看到通往楼顶的门开着――那门平时虽然没有锁,但是平时都是关好得。我就上去看了看,看到楼下有――尸体。” 女经理似乎惊魂未定,她按住了胸口:“太惨了,全是血……” “在此之前你没有听到异常响动?” “没有,我睡着了。” “你怎么会睡在这里?这栋元老宿舍楼里住得是哪些元老?有名单吗?”慕敏觉得案发现场这栋楼有些奇怪――它比其他楼要小得多。 “这不是元老的宿舍楼。”服务社经理女子哭丧着脸,“这是服务社的楼。” 元老宿舍区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而且这个女孩子好死不死的摔死在服务社的楼下,自己这个经理官位保不住不说,闹不好还会被抓去严刑拷打,弄成替死鬼…… 服务社顾名思义是为宿舍区的元老服务的机构。楼里设有规模颇大的洗衣房,洗熨烫一体龙服务;有便利店,为元老提供简单的快餐、零食和日用品;提供制衣缝补服务的缝纫社……为宿舍区服务的清洁组、园艺组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宿舍也设在这栋楼里。 “案发当晚楼里有几个人?” “除了我之外,大概还有五六个人。按照办公厅的规章,各个部门都有人值班,随时为元老服务。” “给我一份名单。” “是的,首长。” “我们去楼顶看看。” 楼顶是宿舍区少见的平台式。根据女经理说,这里主要是供洗衣房晾晒衣服的便利。 “人大概是从这里坠落下去的。”乌项指着一处栏杆破损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卷宗里有照片。楼顶的栏杆是木制的,很简陋,缺口地方二根栏杆中上面一根完全断裂下来,下面一根完好无损。 “上面那根栏杆呢?” “送到鉴识中心去了。” “断裂的地方有严重的腐蚀痕迹――应该是早就烂空了。遭到重物撞击后断裂的。”乌项说。 慕敏没有说话,国家警察并没有鉴识方面的专业人员,所谓鉴识中心就是他们几个刑警出身的人按照大图书馆里的资料和电视剧csi里学来的东西,再结合自己的经验勉强搞得。栏杆上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天知道。 除此之外,楼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值得提取的脚印,也没有衣服的碎片或者其他什么残留物。 不过到了这会慕敏大致已经大致明白了案情,嫌疑人也大体明朗。虽然动机尚不明白了,但就案情本身而言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案子。 “好了,告诉他们可以清理现场了。”慕敏脱下手套,“让他们录口供。小乌,你下午去办公厅交通办公室,找昨晚那个送林小雅出去的车夫录口供。” “是的,首长。” “车夫显然是不可能见到林小雅的。”苏菀说。 “是的,车夫把车子赶到宿舍楼门口之后,杨继红出来叫他去楼上搬运东西,然后又对他说要一起送个人出去。到了目的地百仞城车站之后,杨继红又叫他去车站商店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说人已经进站走了。车夫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这个同车出去的人。” “这本来就是谎言嘛。” “证据是要形成链条的。”慕敏接着说,“我的人带着林小雅的照片询问了当天晚上这一时段在车站的值班警察、票务员和附近商店的店员――没有一个人说见过她。” “其实这案子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侦察的必要了。杨元老和他的生活秘书是最大的嫌疑犯了。” “是的,可能鉴识中心能从栏杆上找到一些新线索――无疑那就是殴打林小雅的凶器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下一步的工作是要对杨元老进行传唤讯问――这已经超出了警察的权力范围。需要执委会,甚至元老院常委会批准。 “这个流程恐怕要扯皮很久……” “未必会扯皮,”慕敏说,“元老杀死归化民,罚酒三杯而已。”她愤懑的吐出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 她抑制了下自己的感情,又回到了案情的叙述上来。 慕敏从宿舍区出来之后,先做了一番文书工作,她发函给办公厅,要求调阅杨继红的个人档案,另外,有可能的话还有杨欣武的组织处档案。随后她去了女仆学校――由于她持有办公厅签发的通行证,才得以进入这个对元老来说也非常神秘的地方。 慕敏在一名女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沿着敞廊走向“办公厅生活秘书培训中心”的主任办公室。走廊的一侧是中心花园,绿意盎然,鲜花盛开。另一边是有着大玻璃窗的教室。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学员们正在上课。授课的声音不时传到走廊上。 “……下面我们进入十七小节的复习,注意节拍,动作一定要稳……” “……煮面条的时候,首先要注意火候的掌握……” “……元老的降临,使得我们广大受苦受难的人民脱离了苦海……” “……长亭外,古道边,夕阳碧连天……” …… 董薇薇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慕敏了――事先慕敏已经打来了电话。 “辛苦你了,专门来跑一趟。” “哪里,你才辛苦吧,家里有小孩子要照顾,还要在这里给元老们,嗯……” “培养小老婆。”董薇薇叹了口气,“作为女人来说,这工作可真够恶得。不过这里毕竟比社会工作部要轻松很多。等孩子大点了我就要换个岗位。你想查什么?” “我想调查一下林小雅的在校情况。” “林小雅的档案我已经准备好了,”董薇薇把桌子上的一份档案递给慕敏,“可怜的孩子,原本再过三天她就要去芳草地报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节 闺蜜 “芳草地?”苏菀有点惊讶。元老院为了解决男性元老的下半身问题,堪称是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花了这么大成本培养的生活秘书直接转到芳草地去?这不亏大了!一旦去了芳草地,就是教委下面的“女学生”,不是办公厅控制下的“女奴”了,依然是属于元老院的“奴隶”,但是在夫人身自主权上至少纸面上要比“绝契”的生活秘书要多一些。 “谁说不是,我也很惊讶。”慕敏说,“把这些生活秘书弄到这里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就让她离开?这帮男人能答应?” “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学生处于‘待分配’状态?”董薇薇苦笑道。 “不知道。” “大约三百人。如果按照办公厅发得那个评级文件,现在的学院里三分之二是b级以上的。d和e几乎没有。” “这么多!” “质优量足――”董薇薇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女学生有把女性自我贬低的“物化”嫌疑,顿了一下,才说,“学员有相当长一个阶段分不出去了。” 从1630年开始第一期生活秘书学员入校之后,每年都不定期有小批量学员入校,不过每期十几人到二三十人。虽然b级以上的生活秘书较少,但是处于饥渴状态下的元老们饥不择食,基本上没有什么积压。少数实在分配不出去的d、e级学员,除了留校的就转到人力资源部门去再分配。 发动机行动开始之后,学员人数激增,从山东、济州、台湾和浙江的检疫营地都送来了“好苗子”,每批少则二三十人,多则近百人。接着又有来自欧洲、朝鲜和越南的女仆学员。为此,学校的规模做了扩大――幸好当年办公厅对元老们的人种博物馆计划的雄心有着充分的估计,在圈占土地的时候做了备份。至于扩大规模造成的教师缺口,则由前几期中未能分配出去,各项专业成绩突出的学员担任。 大量到货的结果就是大量积压。元老们对女仆的兴趣已经大幅度减少,有限的住宅面积和忙碌的工作又进一步的抑制了对第二生活秘书的需求。元老们的时间、精力和体能毕竟是有限的,在一开始的“解决有无”问题之后,结果就是大多数元老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想象建立后宫。 到了最近几个月除了极少数s级女仆和欧洲女奴因为到货稀少,尚处于供不应求状态之外,学校出现了学员学业结束却无人问津的状态。甚至a级也分配不出去的状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办公厅和教委又规定:学员完成六个月的学习之后增加六个月的“候补”期。这期间她们继续根据自身的能力接受各种职业培训。随时接受元老的挑选。 如果六个月之后依旧无人问津,再根据职业培训的内容交给人力资源部门去分配。成绩好得留校任教或者转到芳草地的各种职业培训班,余下的一部分交给人力处分配,脱离女仆学员的身份。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给这帮人挑上比较好,起码出路不坏:现在行政口上缺人缺得厉害,出去做什么都比当职业小老婆好。” “执委会总算也干了回人事。”长期一个人当老大让董薇薇变得口无遮拦,让慕敏微微紧张,好在她没有就这个问题发挥下去,“不过林小雅的事情有点特殊。” “怎么特殊?” “按照文件,女仆学员转芳草地都是进职业培训班,除非基础课目成绩特别好得才能进师范班,但是林小雅进得是芳草地的高小一年级。” 女仆学校的学员,大致在毕业前要达到初小同等学力,就这个水平来说,进高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安置文件上却没有进高小的条目。 “这怎么可能呢?安置文件上既然没有这项,她的学费谁解决?再说芳草地高小部也不会接受。” “有元老推荐就可以。而且还同意全额资助她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么大方,谁推荐的?” “杨欣武――芳草地的一个元老教师。” “原来是他。” “怎么了?” “没什么。”慕敏掩饰了过去,杨欣武是主要嫌疑人的情况还没到可以到处说得地步,“不过学校里是不许无关的元老进来的,他怎么会认识林小雅呢?” “其实也不奇怪,”董薇薇说,“他的女仆杨继红是林小雅的室友,两人关系非常好,是闺蜜。我想大概是杨继红出得力――她们的关系还真好。” 慕敏点头,围绕受害者之间的人际关系就完全联系起来了。他打开林小雅的档案,玻璃板湿法摄影术拍摄的黑白照片上林小雅貌不惊人,评级是c――按照董薇薇的说法,现在女仆学校里a级都有分不出去的,c级那是满坑满谷了。 她的档案非常简略,和大多数女仆学员如出一辙,薄薄的几页纸上只有她的籍贯、年龄、入籍时间、学习成绩表,身体检查表……最后是一页转换学籍的文件。女仆学校的章已经盖上了,接受一方的盖章处还空着――永远的空着了。 “如果允许元老这样推荐资助的话,岂不是可以绕过办公厅规定的程序,随意挑选生活秘书了吗?” “林小雅的候补期已经满了,理论上说已经不是女仆学员了。”董薇薇说,“再说她并不属于‘畅销商品’――不好意思我只好这么形容了。” “原来如此”慕敏又问,“我能看看杨继红的档案吗?” “没问题,杨继红的档案正本在办公厅,不过我们这里有副本。”董薇薇站起来,在文件柜边翻找了一会,抽出了一份文件。 杨继红的档案同样无甚亮点,她的评级只有d。年龄比林小雅大2岁。她注意到杨继红的入学时间要比林小雅早。 “没错,她是二期的,虽然有些晚还是分出去了。林小雅迟了几期,候补期过了也没分出去。要说相貌和成绩,其实林小雅比杨继红强多了。哎,看起来红颜多薄命呀。” 慕敏对董薇薇的文艺感慨不感兴趣,她意识到,杨继红和林小雅之间的关系必然是破案的突破口。至于杨欣武在这二个女人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就很难说了。 说他是贪图林小雅的姿色似乎说不通,既然a级女仆都可以随意挑选,杨元老没必要盯着一个c级女仆。除非这个女孩子能满足他的什么特殊需求,使得他非要她不可――就算这样,他也可以走正常流程直接把林小雅买回去,用不着走推荐资助入学这条麻烦的道路。 从逻辑上说,杨欣武的推荐正说明了他本身对林小雅没多大兴趣,很可能只是出于杨继红的请求。凶杀很可能就是杨继红和林小雅之间的事情,和杨欣武没多大关系。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杨欣武为何要签发通行证叫林小雅进入元老宿舍区。如果这也是杨继红的要求,那么杨继红的目的何在呢? 从常理来说,就算是闺蜜,杨继红也不大可能为主人推荐一个自己的竞争对手。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真得很好吗?” “应该是吧。”董薇薇说,“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可以找几个学员问问。” “太感谢了。” 董薇薇摇了摇铃,吩咐了女秘书几句话。又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我也想早点揪出这个凶手来。” “这里的学员平时可以出门吗?有门禁时间没有?” “学员平时是不能出门的,只有参加社会活动和参观学习的时候可以集体出门。不过象林小雅这类过了候补期,马上要转学或者进入分配流程的学员来说,她们是可以出门的。每月可以有三次请假出门的机会,每次四个小时。门禁是到晚上九点。” “外宿不归或者迟回呢?” “外宿不归一百藤条,三天黑屋禁闭,如果是要进师范班的就降到人力处去直接分配;迟回和超假的按照迟回时间长短十到六十藤条,一天黑屋禁闭。禁闭期间只给救济口粮和清水。” “真严格。”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体罚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为了什么目的体罚,这我就保留看法了。” 慕敏想起来董薇薇是个明粉女,知道她对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太抵触――难怪执委会会选她当校长。 “董薇薇给我找来几个和林小雅、杨继红都比较熟悉的学生。不过她们没提供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杨继红沉默寡言,林小雅则活泼好动――考虑到他们的出身:前者是农家女,后者是城市贫民家庭出身,这样的性格不足为奇。据说林小雅是个很有想法也很聪明的女孩子,平时鬼点子也比较多。” 苏菀说:“其实这样的女孩子才更对那些男人的胃口吧。” “是的,可惜林小雅已经不能再证明自己的能力了。”慕敏说道,言辞中不胜惋惜。(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节 最后环节 慕敏在苏菀那里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到警察总部,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二个小时了,慕敏就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藤椅上小憩片刻。 一个小时后,电话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真抱歉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是萨琳娜,“送来得栏杆的鉴识报告出来了,有你想要的东西。” “没事,”慕敏已经完全醒了过来,“我这就过来。” 所谓鉴识中心其实只是警察总部里几间不大的房间,里面有些临高自产的傻大黑粗的实验器具,这里的鉴识手段很少,也很落后,限于设备和人员,一些鉴定要到重工业中央实验室去做。不过就这样可怜的手段也足够在本时空称王称霸了。 萨琳娜穿着隔离衣,戴着临高自产的护目镜和口罩,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桌子上那根烂掉的木棍。 萨琳娜的鉴识中心主任的职务纯属赶鸭子上架――这一任命的逻辑是美国强力机构的鉴识技术水平比中国先进的多,所以萨琳娜见过的猪肯定比冉耀、慕敏这些国内的警察见过得猪要多得多。 萨琳娜倒也不负众望,活学活用,凑凑合合的把这个鉴识中心开起张来了,当然,光看书和看csi,以前警察们的经验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中心运用的很多技术手段还是靠了元老院的生物、化学实验室的专业人员来支持的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完整的指纹,你一定会喜欢的。”萨琳娜小笑嘻嘻的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样本盒,里面放着好几块提取指纹用的小玻璃片,“指纹非常清晰,堪称完美。虽然不知道那是谁的,但是看得出是一个人双手握持这根栏杆之后留下的。” “握持栏杆?!” “十分正确。”萨琳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做了一个棒球中的挥棒动作。 慕敏想起了验尸报告和苏菀的分析。林小雅的腹部出血是坠楼前世被人殴打造成的。如此说来,凶手曾经将这根栏杆作为棍子行凶过。 慕敏戴上手套,仔细的看着这根栏杆,从直径、长度和重量来看,它都很容易被握持挥舞。实际上,它的份量并不是很重,做栏杆的木料本来就不是什么优质木料。 “栏杆其实已经被腐蚀断了,虽然也有外力的作用,但是外力作用很小――只是轻轻一掰,就能掰断。”萨琳娜指着一段发黑腐朽的断裂口。 “另外一端呢。” “栏杆两端是靠塞在石栏杆的洞里固定的,栏杆从中间裂开之后,很容易被拔出来。作为凶器很顺手。” 慕敏点点头,她已经大致勾勒出整个案件的过程:凶手将林小雅约到了服务社的楼顶谈话,然后用这根棍子袭击了她,在使她重伤之后,又将她从楼顶推落致死。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验尸结果又有腹部伤,又有背后伤。她不是自杀,也不是单纯的被人推落坠地。 从案发地点,事后的处置和这根“就地取材”的凶器来看,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杀人,而非谋杀。 “可惜我们没有指纹数据库!又没有嫌疑人。除非一个个去对指纹档案――” “不,嫌疑人已经有了。”慕敏摇头,“不过我先得花几天时间申请才能取到指纹――恐怕还未必能够取得指纹。” 萨琳娜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真得和元老有关?” 慕敏用点头来回答。 “太可耻了。人类的残渣!”萨琳娜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没了,楼顶上没有采集到脚印,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碎片――要是要物证吸尘器、dna实验室的话。肯定能采集到更有力的证据……”萨琳娜不无遗憾的说。 “证据其实已经足够了。”慕敏说,“下面要看法律了。” 萨琳娜迟疑了一下,问:“程程和我说,即使我们能够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一位元老犯下的谋杀罪,元老也不会被追究任何法律责任――” 慕敏皱起了眉头:“谁是程程?” “我叫不出她的全名,发音太复杂了,她在大图书馆工作,是潘潘的朋友。” “你和她说过这案子?” “没有,我懂这里的规矩――全世界的警察都无权随便把案情告诉别人。”萨琳娜摇头。 慕敏意识到案子一定是潘潘告诉程咏昕的。她并不认识程咏昕,但是不管她是谁,她和大图书馆显然和本案毫无关系――潘潘这种做法是有问题的,要严肃点说是严重违反纪律。 “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向其他人提起,好吗?” “如果是冉局长问起呢?” “那就知道什么说什么。”慕敏知道像她这样的纯血欧美人士在元老院团体内是微妙的存在,不宜将他们的处境复杂化。 “ok,不过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慕,元老不必负责?” “严格说起来,还是要负责的,只不过很轻微,你看过共同纲领吗?” “没有,我读中文的法律文书还不成……”萨琳娜说,“也就是说,元老只会受很轻的惩罚,甚至是象征性的?” 慕敏点头:“大致如此。”她意思到接下来的谈话会变得很敏感,因为萨琳娜是这条法律的第一个“受害者”,深入谈下去她将无法把握方向。 “真是野蛮的法律。”萨琳娜愤愤不平,“卑鄙!可耻!毫无人性!” “这是元老院的决定。”慕敏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门外,“别忘记你也是元老。” 慕敏决定不在这里多扯淡,免得把自己绕进去。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让秘书发加急密码电报给正在文昌的冉耀,就整个案情的进展进行了汇报,然后请示是否要进入到调查元老的阶段。 发完电报之后,慕敏小睡片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叫秘书去买一份早餐,开始着手整理了一份完整的材料。材料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机要室送来了冉耀回复的加急电报。 上面只有两个字:“同意。” 她马上关照秘书打电话到办公厅值班室替她约见萧子山。 “告诉值班室,我任何时候都有空。” 萧子山每次见元老不论来者何人,都要起身相迎,满面微笑,不论是否相识还要热情寒暄――绝不会给人盐对应的感受。 这次慕敏的约见他照例如此,寒暄片刻之后他请慕敏在办公室里的藤椅上落座,秘书端来办公厅特供矿泉水二杯――办公厅迎来送往的人太多,为了贯彻节俭办公的原则,一律不准备茶叶饮料。 “想必萧主任也知道我为什么来造访,”慕敏不知道萧子山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打算,执委会内部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因而开口小心翼翼,“是关于831案的。” “当然,当然。”萧子山身体微微前倾,“这么说,案子已经有了眉目。” “是。因为案情比较重大,而且案情涉及到元老,所以我想先向您汇报一下,有些事情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客气了,”萧子山点点头,“您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义不容辞。” 当下慕敏将自己的对该案的侦察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案情大体就是这样,目前证据链已经基本形成,如果要继续侦察工作,就必须允许我们传讯杨元老和他的生活秘书。” 她打开保密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盖着“绝密”字样的文件袋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这是到目前为止就该案的全部侦察材料。” “如果执委会决定关于此案另有安排――” “不,执委会对此没有任何新得安排,”萧子山微笑着,没有取茶几上的文件袋,“执委会对831案件的态度始终是如一的,那就是查明真相。”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文件袋:“这封文件我暂时就不收了,执委会要得是正式的案件调查报告。你们既然要问杨元老几个问题,我会安排一次专门的会晤,等我通知吧。至于他的生活秘书,你们可以随时传唤――办公厅会和他沟通好得。” “谢谢您了。另外,《临高时报》几次要求采访案件的进程,目前我们都以案件在侦察中为理由推脱了,不过潘潘那边催得很紧,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话过来――能不能适当透露些案情?” “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报道案情不大妥当吧?我是不赞成的。这件案子不是文宣部已经明确下文不得报道了吗?” “我明白了,谢谢您,萧主任。” “不用客气,为元老院服务!” 送走了慕敏,萧子山在藤椅上考虑了好一会,给仲裁庭打了一个电话: “马甲吗?我想和你见个面――有件事比较棘手,可能会牵扯到元老。想咨询下你们法学会的意见。对,我知道《共同纲领》,不过这事情看起来有点暗流涌动的意思,不是拿一本共同纲领就能糊弄过去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节 杨欣武 杨欣武这两天心神不宁,以至于几次上课都忘了词:要么呆呆的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要么粉笔碰到黑板上却忘记该写什么。学生们都说杨老师是掉了魂。 杨欣武的确是“掉魂”了,这种情绪从袁子光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告诉他林小雅的死讯时就开始了。作为袁子光的亲密“基友”,他是除了杨继红之外,唯一知道他跟林小雅关系的人,至少他自己认为只有这二个人知道。 正如苏元老的法医学报告中所说的那样,杨欣武和林小雅之间的关系是完全清白的,清白到他们相处的每一分钟如果拍成视频都可以拿到大街上播放。 林小雅本身貌不惊人――当然比他的女仆杨继红要漂亮多了――第一次见到林小雅纯属是为了满足杨继红的小小要求。杨欣武到底是个普通的现代男人,对女人卑躬屈膝的求助没什么抵抗力,枕头风一吹就答应了杨继红帮“妹妹”的请求。 接触过几次之后,杨欣武倒有些欣赏这个女孩子了,不仅仅因为她身上有很多女仆没有的青春的活泼感,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清醒认识和设法改变的智慧。 比起一天到晚想着该怎么博取元老的欢心,怎么尽快给元老生孩子,使用种种手段“固宠”的女仆们来说,林小雅更多考虑自己在元老院统治下的新世界里该怎么出人头地。类似的女孩子在另一个时空满坑满谷,现实到令人讨厌。但是在本时空,这样的女孩子却是凤毛麟角。 别得不说,很少有女仆学员对初小、高小、职业培训班、甲乙丙文凭这些概念有明确的认识,但是林小雅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这不是什么秘密,在报纸、图书馆的小册子里都有说明。只不过很少有学员认认真真的去阅读理解,他们完全是抱着“首长要我干啥我就干啥,要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的态度――这样的归化民学员即使在芳草地里也是很少见的。 在见过二次林小雅之后,杨欣武不但答应推荐林小雅进芳草地高小赞助学费,还表示愿意全额赞助林小雅的生活费。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他的推荐信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很快一切手续都已齐备。8月31日那天,杨继红提议为了庆祝林小雅即将入学,在家里设宴欢送,杨欣武欣然同意。为此,他还特意提前下班,让杨继红从农庄茶社专门订购了一些高级食品和女孩子们爱喝的低度水果酒。 林小雅人很活泼,又会说话,虽然只有三个人吃饭,气氛却很活跃。看着她明眸善睐的模样,杨元老免不了心中有了些想法。 不过想法也就是有点想法,虽然元老很清楚法理上他对这女孩子干出什么事情来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到底还没这么禽兽。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当林小雅提出要回学校了,杨元老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这么晚了!”杨欣武想起林小雅说过,她的请假时间只有四个小时,而且门禁是晚上九点开始的,“现在回学校会受罚吧?” “不会。”林小雅做了个鬼脸,“围墙外面是竹林,大家都以为那里是走不过去的,我自己在里面修了条小路,可以一直走到围墙边:那里我藏了一架破梯子,足够翻墙用了。” 杨欣武不由笑了起来,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相反,还是杨继红比较紧张:“你的舍友呢?晚上要查宿舍吧。” “我现在住休养宿舍――几天前我吞了片肥皂,口吐白沫,恶心呕吐――没有舍友,也不查夜。” “这么说……”杨继红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是翻墙出来的,没请假。”林小雅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这个的月的请假次数已经满了。不过现在还是太晚了,回去还要半个多小时呢,不能给夜里打更的瞧见了。” 杨欣武哈哈大笑,倒是杨继红一脸无可奈又担心的模样。 “你不是有我签发的通行证吗?用这个请假,学校能不准?” “这样不好,您已经推荐我上学了,我再拿这个去请假,别人会怎么想呢。我是个学员不打紧,您可是位元老。再说这是借您的势去坏董元老定的规矩,她心里也不乐意呀。” 杨继红送林小雅出去,杨欣武一个人回书房去备课了――芳草地的工作特别繁重。而他除了普通的教学任务和行政工作之外,还担负着财会职业培训的教育工作。除了授课工作之外,目前芳草地的财会职业班使用的教材、教辅材料也是他编辑的。 杨元老毕业于一所二流地方工商大学的金融学专业,毕业后先在一所不入流的高等职业学校教了几天书。考研不成就应聘到了一家大型国有银行工作,经历了柜员到会计主管的工作历程,又跳槽到了一家大型股份制商业银行,搞起了公司信贷业务,事业蒸蒸日上,感情春风得意。 杨元老平日里“人淡如菊”,好似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满意到了十二万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有着一颗骚动的中二少年的心。 然而骚动归骚动,他并不打算冒险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当初参加训练营也是纯属是找乐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围观一下脑残”,结果当文总把虫洞展示出来后,杨元老当场死机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跟着一群动摇分子逃之夭夭了。 一回去他就就接到了同行死党的电话:之前贪图客户给的高额回扣,他操作了一笔金额上亿的钢贸贷款,结果客户的资金链断裂了――贷款逾期,客户全家下落不明,他不但事业岌岌可危,甚至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于是,杨元老的人生途径就改写了。 d日之后,他虽然对军事比较感兴趣,但只限于爱好者水平,既不精通也没兴趣在军事系统发展;虽然自称“工业党”,却又是金融专业出身,工业口没他插足之地。一直充当“酱油”的角色。直到成立德隆银行,明朗看到他有银行的会计管理工作经验,原本准备任命他去负责德隆的核算工作,杨元老死活不干,让明朗很没面子。直到芳草地因为张智翔的严格管理,逼走了一批贪图安逸又想泡女学生的元老教师,闹起了“教师荒”,组织处才以他有学校任教的经验,一直调令把他塞到了芳草地――这次杨元老却欣然上任了。 “教书育人,乐在其中。”正当他抬起眼睛看到自己书房墙壁上悬挂的书法作品――这是他自己拟得,请刘大霖手书――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开窗户一看,在外围担任警戒的士兵已经开进了城内,拉起了警戒线,一些女仆和元老已经到了楼下,正在大声的议论着什么。 林小雅的突然死亡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一个不到一小时前还在和自己一起说笑,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就这样突然坠楼身亡。更让他感到担心的是,杨继红回来之后矢口不提林小雅怎么没有去车站,却死在距离自家所在楼房不到五十米的服务社楼下。 警察运走了尸体,清洁工清洗了地面,看热闹的元老和女仆回了家。天一亮,大家各自上班工作,百仞城的生活就恢复了正常, 从这天开始杨继红变得神思恍惚,尽管她象一台精确制造的机器一样,继续准确的按点运行着:操持家务,服侍元老。人却变得沉默寡言,平时空下来就一个人发呆,甚至很少和他说话。只有在夜晚醒来的时候她会紧紧的抱着杨欣武,脸上湿漉漉的。 尽管从种种迹象上他知道杨继红和林小雅之死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他难以想象。关系如此亲昵的两人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么活泼可爱又聪明的孩子,又是她的闺蜜,杨继红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杨欣武想不通。 他几次试图和杨继红谈谈,却无功而返:一开口她不是默默流泪,就是突然竭斯底里的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弄得他束手无策。也使得他的忧虑一日大过一日。 茫然四顾,他发觉自己没人好商量,袁子光虽然知道自己和林小雅之间的关系,但是并不知道杨继红有杀人嫌疑,至于其他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找个机会再谈一谈,他想,以冉耀他们的能力,要查明真相用不了几天。如果杨继红真得和林小雅之死有干系,该怎么办呢? “老杨啊,你最近这么回事?一直有点神不守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张智翔。 “啊,没什么,没什么。”杨欣武赶紧掩饰道。 “没事就好,有事说出来,大伙参谋参谋,别憋在心里闷出病来,”张智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函件来,“这是通讯员刚送来的,办公厅约你明天去谈话,时间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上课的课程我会找人代替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节 讯问 杨欣武顿时面如土色,仿佛当年在学校里帮人作弊被抓到教务处去那一瞬间。张智翔见他面色大变,心道莫非他真得私下干出了推倒女学生之类的糗事,办公厅要找他诫勉谈话?不过这事情貌似也不归办公厅管啊。 不过张智翔瞬间已经下了决定,要是真有此事,他得立刻把这“败类”给清理出学校去――当初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那群意图不轨想趁职务便利来泡妹子的元老给清理出去的,学校的氛围绝对不容破坏! 杨欣武眼见着校长大人忽然面色一沉,暗叫不妙,只好硬着头皮干笑几声掩饰过去。 杨欣武第二天如约来到了通知上的地点:农庄茶社。 白天的茶社几乎没有客人,他一出示会员卡,就被服务员领到了三楼的一间沙龙包厢内。萧子山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沙龙包厢大多数时候是作为会议室使用的,当中是一张会议桌,周围除了有靠背椅之外,沿着墙壁还有一些藤编的长沙发。 围着会议室落座的除了萧子山之外,还有好几个元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一个女人他是认识的――明朗的老婆。 “来,来,坐坐坐!”萧子山用他一贯热情的态度请他在会议桌的另外一面落座――正对着这几个人。 桌子上整齐的放着笔记本、铅笔和几只注满清水的玻璃杯,这几个玻璃杯干净光洁的让人炫目。 “我先介绍一些。”萧子山咳嗽了一下,“这位是国家警察代表慕敏……这位是仲裁庭代表安熙……”最后他提到了自己,“我代表办公厅出席会议。” 杨欣武强作镇定,一一和人打招呼,心里却暗暗发怵:这架势是要把自个双规是怎么的? 萧子山见招呼已经打过,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袋拆开,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来。 “杨欣武同志,我受元老院的委托,现在向你宣布:因国家警察总部的申请,经元老院常委会、执委会批准,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询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他接着说道,“从现在起,整个过程将进行录音记录。这是常委会和执委会联合签发的授权书。您可以看一下。”说着他把文件推了过来。 “不用了。”杨欣武没有碰这张盖着好几个大印的纸片,“这是审问吗?” “不,这是询问。”仲裁庭代表安熙解释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您可以不回答问题。” “这是有权保持沉默的意思喽?” “是的,当然是广义上的沉默权,并非狭义上的,您不是嫌疑人也不是被告。我们到这里来只是希望您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安熙解释道。 “是因为林小雅的案子吗?”他说着,注意到安熙和慕敏交换了一个眼色。 “是的。”慕敏表示肯定,“您认识林小雅吗?” 有一瞬间,杨欣武打算什么也不说――他要保护杨继红。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慕敏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专门来找自己,一定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自己沉默与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是的,我认识。”他点头道。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慕敏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杨继红和林小雅的关系,她又是如何得到他的推荐的。杨欣武没有保留一一做了回答。不过,他再三强调,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最后,慕敏问道:“我希望可以提取你用过得水杯作为此案件的物证,可以吗?” “当然可以。”杨欣武看到杯子上自己的指纹清晰可见,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杯子这么新,这么干净!这大概算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吧,毕竟被提取指纹不是件光彩事,“请便吧。” “谢谢了。”慕敏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他的杯子,装进一个黄色牛皮纸口袋里。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告辞了吗?”深感羞耻的杨元老急于要摆脱这一难堪的处境。 “我们将在明天一早传讯杨继红,”慕敏说道,“她是本案的主要嫌疑人――希望您能理解。传讯是秘密进行的,如果最终证明她是清白无辜的,也不会留下什么影响。” 杨欣武从她的语气中知道这不是在和自己商量,只是告知而已。 “如果我不同意呢?” 慕敏看了一眼安熙,他说道:“这样的话,该案将提交到元老院常委会上讨论。如果最终讨论结果是中止侦察的话,我们可以不传讯,否则就由常委会下令强制执行。”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杨元老,人命关天。”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随意吧。”杨欣武沉重的说道,似乎不堪重负的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你们不要拷打她……” “肯定不会。您可以放心”安熙赶紧说,“我们仲裁庭的法学理念是重证据,轻口供。” 杨元老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表示不相信还是不要紧,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快!给杨元老备车!”萧子山见他面色不好,赶紧打开门,招呼外面的服务员。 “要立刻拘捕杨继红吗?” “给他们留点时间吧。”萧子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女仆什么时候在你们眼里是夫妻了?”慕敏冷笑道,“明媒正娶的老婆也是说甩就甩呢。” 萧子山微微一笑,并不计较,他举起手来:“好吧,好吧,我不干涉你们的事情了。” 从杨元老玻璃杯上提取的指纹证实了慕敏的推论:栏杆上的指纹不是他的――其实从指纹之间的距离萨琳娜已经大致推测出这是个女人的指纹。于是杨继红的嫌疑就变得十分高了。接着,对杨继红的指纹进行了比对,确定指纹就是她的。 慕敏再接再厉,对已经被拘捕来得杨继红展开审问――由于到这是第一次询问元老的女仆,可能会牵扯到“元老的利益和秘密”这一敏感性话题,为了防止被人找到话题,询问全程录音,同时由办公厅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在场监督。 即使这样,经验丰富的慕敏依旧没花多少力气,使得杨继红就承认了那天晚上是她在楼顶用栏杆殴打林小雅,并且最终将她逼到楼边坠楼身亡的事实。 “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她的,让她不要再逼我……”杨继红掩面大哭起来,“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你们不是闺蜜,好姐妹吗?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慕敏追问动机。 “好姐妹?!”杨继红停下了哭声,咬牙切齿,“我有这样的好姐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到底做了什么?” 杨继红又哭了起来,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慕敏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案子里根本没有女仆争风吃醋的事,林小雅也没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 杨继红和林小雅是女仆学校的舍友,在校时候关系不错。杨继红分出去之后,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的关系。就在几个月前,林小雅请假出来约杨继红见面。两人见面之后,林小雅提出:要杨继红找杨欣武推荐她上高小。 “我和她那时候关系很好,想她想读书上进也不是坏事,就去求了首长。首长宽宏大量,立刻就答应了。我也很高兴,就写了信告诉她首长已经答应了。” 没想到林小雅又一次约她出来,这次她的要求厉害多了,要杨继红去游说杨元老为她提供学费和生活费的赞助。杨继红显得不大情愿,林小雅就拿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信。”杨继红顿时哭了起来,“我太傻了!” 信是杨继红进女仆学校前写得,收信人是她的一个同乡,也是被收容来得难民。两人在大陆上家境差不多,都是乡间小地主,识得几个字,往日就素有好感。 杨继红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际稍稍安定,偶然间看到同乡也来到了临高,也住在检疫营地里。 经历了一场磨难,一个人孤身活在世界上,忽然看到过去的旧相识,还是彼此都有好感的那种,心中的倾慕之情自然就蓬勃而发了 两人乘着派工干活的机会见过几次面,因为平时派工干活不容长谈,就用书信交流。 后来杨继红进了女仆学校,门禁森严,这件事就渐渐淡了下去。但是随着她们知道自己将来都会成为“首长”的女人,杨继红又害怕起来,因为自己和同乡之间的信件,一旦暴露出来就会成毁灭她的全部前途。同乡写给她的,自然可以一火烧掉。但是自己写给对方的,保不住还留在世上。在恐惧之余,她找了林小雅商量。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坏,骗了我的信!” 林小雅就给她出主意,叫她拿一个凭据给她,她偷偷溜出去找那个同乡,叫他把信件都毁掉。这样就安全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节 平淡无奇的真相 “她怎么能离开女仆学校呢?当时她还不是转入待分配的学员吧。不可能请假的。” “用不着请假。她一直有鬼点子,”杨继红说,“在围墙外面她藏了一把梯子,谁都以为那里的竹林是过不去的――其实是可以的。” 天黑之后,林小雅就会偷偷溜出去,晚上的例行查铺不过是在房门口看一看,有舍友为她掩饰,很容易就能混过去。 慕敏倒吸一口冷气,这要传出去简直就是丑闻么!原以为密不透风的女仆培训班,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通道随时可以出入。更要紧的是,杨继红还有其他的同宿舍的人显然早就知道这事,却从来没有报告过。 “除了你们宿舍的人,还有几个人知道她有秘密通道的?” “不知道。可能还有其他人,她没和我们说过。”杨继红摇摇头。 赵曼熊同志,您的号称无孔不入的“十人团”是干什么吃得,居然这么严重的保卫漏洞都没发现!慕敏心想,要么就是你知道了,却故意不说――居心叵测! “和你通信的归化民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杨继红说了他的名字,至于在哪里工作她不大清楚,不过林小雅倒是说过,他就在临高县县办里当办事员。 接下来的故事和慕敏想得一样,林小雅拿回了信件,但是谎称信件已经销毁,反正他们之间不能联系,也就死无对证了。当看到杨继红不大情愿帮自己的时候,她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被逼无奈的杨继红只好答应继续“帮忙”,林小雅答应,只要她能让杨欣武赞助她的生活费和学费,她就把信件还给她。 “……可是那天晚上,她却不肯定还,说我既然已经怀孕,将来一定能母凭子贵……” “什么?”慕敏打断了她,“你怀孕了?” 杨继红迟疑了下:“我有两个月没来了……” “杨元老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原本想等大夫号了脉有了准信再告诉他。” “你继续说吧。” “……她说怕我以后会忘记她这个贫贱之交,她要留着这些信给我到时候提个醒……” “所以你就杀了她?” 杨继红沉重的摇了摇头:“原本我没想的――直到后来她又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把信交给首长,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说到了这里她不由得掩面痛哭起来,好一会才抽泣道,“所以我就――” 慕敏暗暗叹了一声,在女仆的观念里:为元老生育孩子的血统是她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如果被认为“野种”,不但不能期望母凭子贵,连目前的生活都不能维持下去。 林小雅以此来要挟,不可谓不狠,堪称是拿住了对方的死穴。也难怪杨继红的反噬会这么猛烈。 “信呢?” “我烧了。” “既然这样,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呢,也许这只是你为了开脱自己编造的呢?”慕敏可不是被嫌疑人几句话就能随意打动的人,这世界上影帝影后多得是,同情心归同情心,证据就是证据。 杨继红面色惨淡:“她身上只有一封――应该还有几封的。就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了。” “我们会继续搜查的。不过即使是这样,杀人总是不对的。” 杨继红不再说话,只是一味痛哭。 慕敏关照人把她带下去――杨继红是元老的生活秘书,又可能正怀着孕,自然不能随意关押,因而她被暂时软禁在办公厅第二招待所,有人专门监护。另外再让刘三去号脉检查是否确实怀孕。 随后她签发了一张拘留证,她按铃叫来了值班员:“派几个人,把临高县办的这个人秘密拘捕交给预审科。除了县办主任熊首长之外,一个人也不要惊动” 接着她命令人把收缴来的林小雅的所有私人物品送来,再做一次检验随即派乌项去女仆学校,对林小雅的宿舍、她翻过围墙的地点进行彻底搜查。 最终,从林小雅藏在宿舍床下的一个信封里找到了这些信件。 乌项额头冒着汗:“这妮子可鬼了,用浆糊把信封贴在床板背面,上面又糊了一层牛皮纸。要不是把床都拆开检查,爬进去看看根本看不出来!” 慕敏检查了这些信件,按照现代人的看法,杨继红写得几封信堪称“清汤寡水”,光明正大的可以贴在大街上供人随便阅读,别说什么“你侬我侬”,连彼此的称呼都没有哥哥妹妹。 “就为这个杀了人!”慕敏不胜唏嘘。 在这个时空,别说杨继红现在做了元老的“小老婆”,就算她只是嫁了一个归化民或者土著――只要社会经济条件稍好的,老婆婚前和另外一个男人通过信就已经是一件严重罪行了。穷人虽然不讲究,那也是因为他们无力讲究而已。 不要说17世纪的中国,慕敏记得自己念书的时候看福尔摩斯里也有过类似的故事。几张便条就能让一个贵族女子身败名裂――那可是19世纪末的大英帝国! “也难怪她要杀人!封建思想害死人。”慕敏不由得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女人真可怜!” 虽然她属于一时起意的杀人,不论按照哪个时空的法律,都罪不至死――何况她还可能有孕在身,古今中外这情况照例是免死的,但是杨继红在“新社会”中的个人前途已经完了。慕敏很清楚元老院主流的司法理念是非常严酷的。一旦定罪,她面临的将是漫长严厉的刑期,即使刑满释放也会被打入另册,将来只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劳动力存在在元老院的世界里。 而且她必然会失去自己孩子抚育权力――元老院不会让流着元老血脉的孩子作为一个囚犯的孩子长大的。女仆们最热衷的母凭子贵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不过,同情并不能改变杀人的现实。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案子没有牵扯到元老,总算让她对元老们日渐沦落的道德观有了一个正面的评价,更重要的是让她免于良心的折磨。 慕敏动手开始整理案卷。按照正常的流程,案件侦查结束之后,案件就要移交给仲裁庭进入司法程序了。不过,这案子稍微特殊,马甲已经明确指示她,侦查结束之后先把材料送到办公厅给萧子山,以便“讨论案情”。 萧子山从案卷上抬起了头,望着坐在对面的马甲: “你看这案子怎么处理比较好?” 马甲穿着一件临高制造的黑色棉布中山装,熨烫的十分平整,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英雄钢笔。他已经仔细研究了案卷里的材料,这会胸有成竹。 “案子本身没什么可说的,就案情本身来说,不算蓄意谋杀,而且事出有因,罪不至死。我觉得可以按照故意伤害至人死亡定罪。我们最近颁布的《刑法》这条罪名的刑罚下限是十年有期徒刑。她还怀孕了,就算是大明律也不会判死刑的。”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这个案子是采取公开审判还是秘密审判?要不要见报?你不知道宣传部的丁丁一直在和我扯蛋,说这事已经严重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 “大概潘潘不许他上床了吧。哈哈哈。”马甲笑了起来,“其实案情既然已经完全清楚,也没什么影响元老院形象的内容,我看完全可以进入正常的司法程序。适当的公开报道也是可以的。” 萧子山皱了皱眉头:“毕竟牵扯到元老……” 案件牵扯到元老,势必会引起群众的猎奇心态,这就和过去地摊上的《中南海秘闻》之类的东西差不多,虽然明知扯淡的东西多,大伙还是要争着去看。免不了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元老院的神秘感要有,但是也不能过于神秘化了,可以公开审判,但是事前不报道,事后报道。” 萧子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仲裁庭的几个法庭,除了东门市的简易治安法庭因为地处繁华之地“看审”的人比较多之外,大多数法庭开庭的时候来旁听的人都是寥寥无几的――一则临高这里的闲人甚少,大家都忙于赚钱谋生,二来澳洲人的衙门审案子,即没有喊“虎威”的排场可看,又没花样繁多抽耳光、打屁股、上夹棍、夹手指的拷打场面,只有几个人念文章,彼此说说话,,过了一开始的新鲜劲之后,大家就觉得这审案即枯燥又无聊。 如果事先不做报道不宣传,根本没几个人会去看这次审问,至于报纸的报道可以适当削减。有些事情大可避而不谈。将影响减小的最低程度。 “执委会对此要开会讨论吗?”马甲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动议,你要动议吗?” “既然没有人动议,我看就这案子就直接移交给仲裁庭处理吧。我觉得没必要过于拔高这案子的重要性。弄得太隆重了,反而会引起某些人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节 各怀鬼胎(一) 马甲回到仲裁庭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仲裁庭办公室主任安熙正在等他,虽然这小伙子一贯敬业,但是今天没什么很多工作要做,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对他说。 见他回来,安熙立刻把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过来:“马执委,你喝茶。” “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元老,我这个执委只是暂时的职务,你老是这样我可吃不消啊。”马甲微笑道。 “哪里,哪里,你是我的前辈和师兄。尊敬一点是完全应该的。”安熙面不改色的说道。 安熙和马甲的确是国内同一所大学发得毕业证,不过马甲是法学院发得法学学位证书得,而安熙是远程教育学院发得法律专科毕业证。若不是大家在新时空里都成了元老,马甲根本不会承认安熙是他的校友,更遑论什么师弟了。 “咱们还来这套!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马甲笑着说。 “今天您派我去向杨元老通报案情,他的情绪好像很低落的样子,也拉着我说了许多话,我感觉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另外他知道杨继红已经怀孕的事情之后,情绪很激动。” 马甲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杨欣武他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从案卷上看,这位杨元老显然是自己的生活秘书颇有感情。 “关于林小雅案的审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安熙用一种谦虚的态度说道,“请您参酌一下。” “好吧,你说说看。” “您知道,杨继红已经怀孕了,她怀得是的元老的孩子,而且杨元老个人也很重她和这个孩子,我觉得我们是否可以采取某种方案,设法通融一下?” 见马甲没有反对的意思,安熙继续说下去:“这毕竟是杀人案,就这么放过也没道理,所以案件肯定要审理,不然就无法凸显法律的严肃性。我的想法是:被害人有胁迫的行为,导致嫌疑人情绪失控,属于激情杀人,可以判七年有期徒刑。然后考虑到波波娃有孕在身,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缓期2年执行,交杨元老和办公厅监护。等过个一年半年的,风波平息之后,元老院怎么也该有一次大行动,到时候安排杨继红立个功,文主席发个特赦令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马甲摇摇头:“小安啊,你这想法是很巧妙,深得某些吃法学饭的人行事之精髓。但是这种撒把土迷人眼睛的事不能随便干。所谓:‘依法治天下,天下必安;以权谋治天下,人心必乱。’” 安熙迟疑道:“这毕竟牵扯到元老啊。” “杨继红只是一个生活秘书,仲裁庭就可以为她开例,以后元老的孩子杀了人,你说怎么办――咱们不说这么远的事情。你说得处理办法糊弄得了体制外的人,骗不了体制内的生活秘书,此例一开,以后女仆不就无法无天了?反正只要讨好了元老,干什么都有元老兜底。我们法学会都去自挂东南枝好了。” 安熙目瞪口呆,他原本对自己的这个提议还有点自鸣得意,觉得即维护了法律的尊严,又照顾了杨欣武的利益,堪称是两全其美,没想到遭到了马甲的驳斥。 “我真没想到这事情性质这么严重,我想得太简单了,对法学精神理解不够――”安熙是个唯领导立场马首的人,立马自我检讨。 马甲换了种语重心长的语气:“你还记得我们法学会的基本宗旨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如果咱们自己都拿这个当空话,还怎么服众?依法治国可不是一句空话呀。”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和你说句咱们法学会的知心话,”马甲压低了声音,“你这个法子的确很妙。但是咱们这么搞下去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执委会弄个背不出法条的政法委书记来指挥仲裁庭――既然权谋比法律重要,咱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安熙一惊:“我明白了。” “你明白里面的关节就好。”马甲恢复了轻松的表情,“你把新制定的《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草案先研究下,看看这个案子该怎么审理:严格按照程序和法律规定走,量刑可以按照下限,不要顶上限。” “好。”安熙表示坚决完成任务,他迟疑了一下,又开口了:“马执委,我还有个看法――” “你说吧。” “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女仆的潜在影响力有个正确认识了。我接触杨元老之后感觉杨继红对他的影响力很大,女仆吹枕头风谋取利益这种事情恐怕也不是稀罕事了。与其让其变成潜规则,不如变成显规则,搞个《女仆和元老关系法》,以成文的形式规定女仆的权利义务,规定女仆和元老的子女的定位,规定女仆进行身份转变的条件和程序。” 马甲赞许的点头:“这个想法很好!这事你起草一个草案,到时候拿到法学会的例会上讨论。” 丁丁接到办公厅的通知之后总算松了口气,为了这倒霉的案子,潘潘已经和他闹了大半个月的别扭了,虽然没有闹到站阳台的惨剧,卧室也随便他进出,但是潘潘却直接带着换洗衣服住进了报社的宿舍。声明“女仆案真相一日不见报,一日不回家”。似乎是铁了心的要他投降。 为了家庭和睦问题,丁丁没少往办公厅打电话,还亲自去了几回,总算得到了办公厅的许可。接着,从警察总部送来了案情通报。 丁丁赶紧亲自带着材料去找潘潘了。 “好了,亲爱的,林小雅案的案情通报已经来了,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潘潘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忙活了好一阵了,原本她对得到许可不抱任何希望,冀图通过自己的私人活动来得到内幕消息――她的很多旧时空的前辈就是这么干得。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临高的体制下私人调查毫无施展之地。 案件能够接触到核心材料的人很少,而且全是强力机关的元老。不论是慕敏、萨琳娜还是苏莞,都拒绝透露详细的案情。这三位女元老如出一辙的回答说没有得到国家警察的许可前不能泄露任何消息――“这是纪律问题”。 潘潘原本寄希望于她们的“正义感”,但是不论她怎么强调这案子对土著人权、妇女权益保护的重要意义,依然一无所获。 由于得不到具体的调查材料,潘潘只能把对象转移到归化民身上。她走访了案发现场,设法采访了可能接触到案件的各种人。利用她的“首长”身份,她倒是得到了不少第一手材料――除了在强力部门服务的归化民,他们照例是“要遵守纪律”,保持了沉默。 至于住在宿舍区的元老们,他们倒是颇感兴趣,但是他们并不比归化民知道的更多。在案情没有公布之前,大多数元老只是猜测这是某家元老的生活秘书自杀――显然里面牵扯到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尽管有些人对此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各种路边消息纷纷出炉,但是没有一个人猜到死者是个女仆学员,并非生活秘书。 仅仅凭借手头这些材料,案情依然是模糊不清的。潘潘跑了一周,一无所获。而且这么多天的宿舍生活并不舒服,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寂寞难耐。正在灰心丧气之际,看到丁丁居然送来了案情材料,不由得心花怒放, “亲爱的,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她欢呼着一跃而起,搂住了丁丁的脖子。 丁丁嘿嘿的干笑了几声:“我都说了,要相信组织嘛。” “您真没让我失望。”潘潘的眼睛闭了起来,丁丁不由自主的吻了下去,两条湿润的舌头顿时纠缠在一起。二人十多天未见,男旷女怨,二人越拥越紧,上下其手。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落下,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声顿时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这就是整个案情?”潘潘看完通报,一脸欲求不满的看着心满意足的正在穿外套的丁丁。 “没错。办公厅刚刚转发过来的,是警察总部的正式报告。” “林小雅是另外一个女仆杀得,不是元老?” “上面不都写着吗?你的中文阅读水平不会退步了吧?” 潘潘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不大相信。你们的政府一直习惯于控制舆论……” 丁丁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潘潘,别忘记你也是这个政府的一员。” “哦,不,我的意思是:元老院里的大多数人都来自这样一个社会。所以我有理由对这份报告有充分的怀疑――除非让我看到卷宗,并且亲自去调查这些证人。” 丁丁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觉得这个要求难以实现,而是他隐隐约约的感到潘潘的态度似乎有了某种危险的转变。 “这事不在我的权力范围了,要是你不打算发稿的话,就找萧子山谈谈吧。” “我当然要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潘潘信心满满。(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节 各怀鬼胎(二) 程咏昕在茶社再一次看到潘潘的时候,她满脸落寞的坐在小包间里,机械的搅动着咖啡杯子里的小匙。 林小雅的案子程咏昕虽然没有搀和,但是她通过潘潘的渠道,在第一时间掌握了该案的所有公开信息:包括潘潘私下调查的结果, 她知道,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最令她感到失望的是,慕敏、萨琳娜和苏莞三个在“警察部门”任职的女元老如出一辙的拒绝了潘潘的调查要求,一点内幕消息也不肯透露。她原以为在维护女权,遏制男元老权力泛滥方面有着共同语言的三位女元老会会鼎力支持潘潘的调查,没想到她们个个乖乖的做了“纪律”的奴隶。萨琳娜这个美国女人居然也会服服帖帖! 按照她原先的设想,林小雅肯定是某位元老杀害的――苏莞在聚会中也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林小雅并非自杀,而元老院出于维护元老神圣性的遮羞目的肯定会篡改案情:不论是改成意外、自杀或者其他归化民杀害都有可能。 有这三位女元老作为“深喉”提供内部消息和证据,又有潘潘这个掌握着临高最大报纸的媒体人的存在,只等弄虚作假的正式案情报告一出来,她就掌握了一张上好的王牌。 想靠这张王牌改造目前的体制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她程咏昕也办不到这点,但是至少可以让这密不透风的铁幕裂开一道缝隙。特别是为潘潘争取到《临高时报》更大的新闻自主权。潘潘也会愈发信任自己。有了媒体就等于拥有了话语权:不但能够影响到广大普通元老,更重要的是能够影响到广大归化民和土著。 然而潘潘的调查一无所获,三位女元老的不合作态度也让她难以理解。程咏昕意识到:事情没她预计的那么简单。 “怎么了,潘潘宝贝,”程咏昕依旧一脸轻松,“看上去你欲求不满?” “别开玩笑了,程程宝贝。”潘潘喝了一口咖啡,拿出一页纸,“你看。” 程咏昕接过来看了一遍:“这就是案情通告?” 潘潘点点头:“昨天下午我刚刚拿到的。警察总部的正式报告。” “潘潘,你告诉我,你相信这份报告?” “鬼都不信!”潘潘气鼓鼓的说,“这明显是篡改出来的!” “我的看法和你一样。”程咏昕想:这和自己的估计一样,“显然他们要竭力隐藏什么。” “我已经着手调查了,结果真让人失望,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潘潘宝贝,你这样调查是没有结果的――” “不,今天一早我得到了仲裁庭的许可:准许我调阅案卷材料――这么说吧:证据确凿。” “呸!伪造的!” “我又去访问了所有的证人,还得到了采访嫌疑人的许可,和案卷里的证词没有出入。” “呸,事先肯定已经教好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潘潘沉重的点点头说:“可是我去采访慕敏、萨琳娜和苏莞,她们说得也和证词上一模一样!慕敏还对我说,这案子是她独立调查完成的,没有任何外力胁迫。案情是完全真实的。” “呸,被强迫的!” “不,是不是被强迫的说假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潘潘沮丧的说,“她们说得是真话。特别是慕,她的态度非常坚决肯定。绝不是被逼着说这些的。”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程咏昕才喃喃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或许这案子本来就没什么花样,我们想太多……” 程咏昕沉吟片刻说:“你的调查材料能给我研究研究吗?” “你有用?”潘潘说着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恐怕没什么料……”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下整个案情,看看有什么其他得新闻焦点可以发掘。”程咏昕笑着说,“潘潘宝贝,在‘新社会’里,你的新闻嗅觉迟钝啦。” “你能找出新焦点?”潘潘诧异的看着她。 “肯定可以,这样吧,潘潘宝贝,你把报道压一压,等我回去研究研究。” “ok,就看你了!” 程咏昕回到自己的住宅里,吩咐孙尚香:“煮咖啡,用最好的黄金南海,浓一点!” 孙尚香围着围裙,看到首长的样子知道她又要忙了,赶紧问道:“您晚饭还没吃吧?要不要我做三明治?” “做吧,要奶酪生菜,不要夹火腿。” 程咏昕坐在桌子前,开始研究案情通报和潘潘的调查笔记。从潘潘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案情的确没什么疑点,证据链环环相扣――除非在侦察环节就已经做了全盘的篡改。但是潘潘又说慕敏没有说假话。 程咏昕对潘潘的看法还是认可的:作为记者对人还是有相当的观察力的。另外,不管是慕敏、萨琳娜还是苏莞,在几次接触中都对元老们目前的道德水准和元老院的制度缺陷流露出了忧虑感,可以说彼此是有共同语言的,是她程咏昕事业的“同情者”――姑且不算同盟者――即使真得是受到某种威胁不能吐露真情,也不会顽固到一点暗示不都给潘潘的程度。 如此说来,案情果真和通报上的一样? 林小雅既然不是元老所杀,元老院也就无需篡改案情,她原本写好的剧本完全用不上了。纵然能在报道技巧上玩点小花样,却起不到大作用。 她的目光逡巡着桌面,桌子上有一堆印刷装订都很简陋的小册子:这些是她为了这个案子特意从大图书馆借来得:仲裁庭和法学会这二年的工作成果:各种法律条文――其中一部分已经得到元老院常委会的批准。 忽然,程咏昕的表情凝固住了,目光落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共同纲领》。 杨欣武这些天天天都在农庄茶社里混日子――杨继红被捕之后,他就懒得回家去了,家里没人做饭,元老食堂由于就餐人数越来越少没法维持已经解散了事。杨元老早晨出门的时候到宿舍区的福利社里吃个早点,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下班之后就上茶社来吃晚饭,然后在茶社和人打牌消磨时间,有时候干脆就在小包间里备课,一直到十点过后回家睡觉。 他的心情十分苦闷。杨继红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就不觉得她有多重要:杨继红是当年张信从广东弄来的第一批女仆。杨元老当时抽中个c级。选女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的脸和身高让他非常失望,好在看到胸部之后肾上腺素就开始分泌立马改变了他的大脑思维,那对在17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南方极少见的豪乳让他下了决心――相貌嘛,反正当时临高的晚上都限电,关了灯就剩听觉和触觉了。现在凑合着用用,等以后有了更好的女仆再买个新得。 杨继红谈不上性感美丽,杨欣武和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这二年来她服侍自己的生活起居舒舒服服。对自己更是十二万分的服从和体贴。日久生情,原本对生活秘书完全无所谓,只是暂时拿来当肉便器和保姆,等有了新货就换一个的念头渐渐淡漠了。 杨继红被抓走之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家。杨欣武痛苦的发觉自己的家忽然失去了“灵魂”,回到家,再也不会有个女人来欢迎他,为他脱下鞋子换上拖鞋,浴室里准备好了热水,饭桌有又热气腾腾的饭菜。晚上睡觉也没有温暖柔软的肉体在身边――他特别怀念那一对随时可以抚慰他心灵和肉体的d罩杯…… 这天晚上他吃完了晚饭小包厢里边备课边回味着当初和杨继红的床笫之事,忽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随后门打开了,进来一个女服务员: “首长,有位女首长要见您――” “女首长?”杨欣武想不会是杜雯吧,还没等他表示同意与否,一个身影已经闪了进来,甩了甩清汤挂面般的长发,笑道:“不用通报了,我来自我介绍吧。”说着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味对女服务员说:“你出去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咏昕,在大图书馆工作。”来人随手关好门,“我可以坐下吗?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当然可以。”杨欣武猝不及防,只能表示欢迎,“幸会,幸会。我是――” “杨欣武,芳草地的教师。我知道。”程咏昕一笑,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珍珠项链――今天她精心修饰了一番,穿着件款式简单的灰色短袖上衣,v领,一条深绿色格子过膝半身裙。进入茶社的瞬间就已经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一个光彩照人的女性在面对男性的时候会有比较大的说服力。她刻意的修饰自己正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果然,她这身在临高堪称“稀有”的“惊艳”装扮起到了相当的效果,她注意到杨元老的眼神瞬间迷惑了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节 各怀鬼胎(三) “不请我喝点什么吗?”程咏昕眨了眨眼睛。 “哦哦,你随意吧,记在我账上就是了。” 程咏昕拉了下召唤铃绳,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要一杯黄金咖啡,不加糖。” 听到服务员已经关上门的声音,她继续说道:“你一定在担心杨继红吧。” “没错――”杨欣武失神的点点了点头,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就别管了。”程咏昕淡淡的一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杨继红吗?” “当然。”杨欣武点点头,“何况,她还怀着我的孩子。” “如果她没有怀你的孩子呢?”程咏昕的笑意里带着一点点讽刺。 “那我也喜欢她,她是我的女人……” “咱们不说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爱情宣言了吧。看你消沉的模样,大约是知道案情的结果了。” 杨欣武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好吧,我们假定真相真得和警察的调查结果一样,你应该知道你的杨继红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不等他说话,程咏昕就自问自答的接了下去:“按照仲裁庭编制的《刑法》,我猜他们大约会按故意伤害致人之死来定罪,按照这条罪名判刑的下限是十年有期徒刑――我不认为他们会按照上限判。” “我一直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减轻她的罪名……” “你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啊,不是吗?执委会不会放过一个显示他们‘公正伟大’,近乎神一样‘英明’的机会。杨继红,还有你,不过是这大棋局里的小棋子而已。所以,你不用期望执委会、仲裁庭、办公厅会为你大发慈悲。他们都是抱着心思要干大事业的人。” 杨欣武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现在她怀了你的孩子,所以肯定会有二三年的监视居住,直到孩子的哺乳期结束。不过之后呢?元老院恐怕不会特赦她,大约会公事公办,押她去服刑。” 她满意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流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我要去找办公厅,去找执委,去找宅党,去找杜雯,去找姬信……”他忽然噎住了,这些人他其实都不熟,找他们能起多大作用他一点底都没有。 “好吧,就算他们肯大发慈悲,愿意特赦你的杨继红或者让她监外执行。的确,她不用受任何牢狱之苦了,但是你以为头上顶着‘杀人犯’三个字杨继红还能继续当你的生活秘书吗?还能做未来元老的母亲吗?你太天真了!” 杨欣武顿时怔住了,这个他还真没想过。他原来还想过能不能尽量帮她缩减刑期,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想想看吧,你的孩子二三岁,正是最依恋母亲的时候,就没了妈妈。” 程咏昕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让他充分领会这其中的意味。 “而你,是一位身心健康的男性,还不到三十岁。这七八年让你禁欲是不可能的,也不人道。再说元老院早就纵容男元老搞事实上的一夫多妻制,所以你肯定会再买新得生活秘书,说不定还不止一个。你现在最最看重的杨继红的孩子呢?恭喜了,你给他找了好几位后妈――说真得,我不大相信女人能够做好后妈――既然做不好,就干脆做坏到底。何况,新人也会给你生孩子,她们肯定愿意自己的孩子少几个竞争对手,没妈的孩子就是草--老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杨欣武痛苦的垂下了脑袋。 程咏昕不为所动:“你在芳草地又这么忙,每天回家大概也就是吃饭睡觉而已。根本就不会过问孩子怎么样,反正到时候你的孩子也不少了。于是某一天,你晚上回家的时候,你的一位女仆会挤出几滴眼泪告诉你:杨继红的孩子死了――大约是生急病死了,也许是失足落水淹死了,再或者山上掉下去摔死了――总之是死了。到了那会,你恐怕也就是‘知道了’了事吧?反正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杨欣武的面容因为痛苦扭曲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吼了起来:“别说了!!!” “你要是不怕,何必对我吼叫?”程咏昕冷笑着瞟了他一样,“你心里很怕,因为你知道这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 “别说了。” 程咏昕看着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慢慢的垮了下去,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就是要这个效果。 “人是有弱点的,与其试探自己的意志,不如不要让这些事发生,你说对吗?” 杨欣武慢慢的点点头:“我该做什么才能救她?” “其实很简单呀。”程咏昕笑得有些慵懒,“你是元老,《共同纲领》对元老的权力是怎么说来着的?事不宜迟呀。” 送走了最后一位来访的元老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萧子山看了看自己的行事历,今天要办得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余下的一点明天一早也来得及。 正要吩咐备车准备回去睡觉,忽然又有办事员来通报:杨欣武元老要见他。 “他已经等了好一会了,我告诉他您在会客恐怕会到很晚,请他明天再来,但是杨元老就是不肯,非要今天就见您。” “没事,请他进来吧。”萧子山知道,这位又是为了杨继红的事情来了。 实话说,这事萧子山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没了杨继红还有李继红,女仆学校的学员多得是,痛苦是暂时的好好地撸一管喝一杯睡一觉,醒来后到女仆学校去挑个比董倩腿长比张泉灵丰满的新妹子,很快就会忘记杨继红大波波,忘了她的娃的。没想到他还来了劲了。一天到晚问怎么才能保住杨继红。 杨欣武面容惨淡,进了办公室连萧子山“热情握手”都敷衍了事,直接问道:“办公厅要怎么处置杨继红?” “办公厅只是杨继红的管理部门。这案子具体怎么判要看仲裁庭了。”萧子山心想,这杨元老还真有点情深意长,“你也别太担心了,毕竟这案子是事出有因,不会判她死刑的。再说她还怀着孕。你放心好了,她现在软禁在第二招待所,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不会让她受罪的。” 杨欣武没说话,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好一会他才说道:“萧主任,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办行不行?” “我想把案子顶下来。我是元老,杀死林小雅不过罚酒三杯。我在政治上也没什么想法……” 萧子山目瞪口呆,杨欣武有如此的举动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一瞬间,他又相信爱情了。 但是相信爱情是一回事,杨欣武这么干的疯狂劲又是另一码事。 没错,按照《共同纲领》的规定,杨欣武的确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来保护的女仆。但是这等于是彻底否决了警察总部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侦察结果,也瞬间把行成的证据链清零。萧子山十分清楚这事情的后果:警察总部和仲裁庭都会有强烈的反弹,而且杨欣武的顶罪和元老院的特赦不是一码事,警察总部得另外凭空编造一套证据来怎么的确是杨元老干得。 “这个――你先坐吧。”萧子山知道自己到李潇侣宿舍里吃顿好得,再滚床单的美好期望正在不断推迟中。搞不好要持久战。“这样,似乎不大好吧?” “我也知道不大好,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杨欣武一屁股坐在藤沙发上,双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就算你上次说过为我争取缓刑或者监视居住,一个有着杀人犯头衔的母亲,大概也没法在人群中抬头了……我不想这样。” 萧子山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杨继红感情很深,还考虑到孩子的问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顶了罪,你就成了‘杀人犯’――” “我是元老,杀死土著和归化民不受刑事追究,这是《共同纲领》上明文规定的。至于黑材料什么的,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就在芳草地教教书,以后当个太太平平的教育家,即不想当教育部长,也不想当执委或者常委……” “好吧,我们来分析下利弊吧。”萧子山已经沉下气来,“杨继红被定罪,只是你的一个孩子成了‘杀人犯的孩子’;如果你顶了这个罪,那你所有的孩子都成了‘杀人犯的孩子’了,”萧子山拉长了声音,“难道你希望自己子孙世世代代都背着一个杀人犯元老的祖宗?” 萧子山的话如同五雷轰顶,原本一直昏昏沉沉的杨欣武如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本以为自己小小的牺牲一点虚名就能拯救杨继红母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剂要祸及子孙的毒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杨欣武站了起来,他几乎虚脱,“我要去休息一下。” “给杨元老准备一辆马车!”萧子山打开办公室的门招呼了一声。 “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节 各怀鬼胎(四) “还是用得。你先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杨继红的事情你不要太上心了。要相信组织。我已经关照培训中心给你配备一个女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当然是临时的,以后怎么安排,由你自己决定。” 送走了迷迷糊糊的杨元老,萧子山摇了两下电话机,拿起电话:“接芳草地校长办公室!” 电话很快就通了,这个级别的元老不会这么早就回家去睡觉的。 “智翔啊――” “是萧主任啊,这么晚了还有有什么事要吩咐?是不是您也要推荐几个生活秘书来念高小?没问题!” “杨欣武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他今天又来找我居然提出要自己去顶罪!” “擦咧!还有这种事?!” “欣武这个人比较重情重义,又有点感性。杨继红被抓了之后难免受刺激言有些不慎重。你这校长要多关心同志啊!” “萧主任,你放心吧,我和子光他们正准备去看看欣武呢,我这酒都准备好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看他的身体不太好,要是学校的工作安排的过来的话,我建议你给他安排个休假式疗养。” “我一定照办!” 萧子山搁下电话,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看来林小雅的案子,水深得很嘞!杨元老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失心疯闹得有点不可理喻。得尽快让他转移注意力。 他又拿起了听筒: “培训中心吗?我是萧子山。我上次要你们选得人选好了没有?级别不要紧,重点是罩杯要d的。我知道符合条件的人很少――有几个选几个。明天一早把她们档案送到我桌上,对,我上班之后就要看到。” 他搁下电话,想了想,又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小灵通,拨了一个号码: “南海吗?你还在茶社?真是幸苦了。有件事,有位元老叫杨欣武――你知道?那就好,长话短说:我听说他最近一直在你那里混日子。想请你帮个忙,查一下今天晚上有哪些人到过你的茶社?如果能你的人能够回忆起谁见过这位杨元老就更好了。明天就能给我消息?太好了!” 杨欣武被办公厅的工作人员送回了家,也没换洗,直接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摸出手表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了――这是d日之后从来没有过的,平时他六点半已经到芳草地自己的办公室了。 赶紧爬起身来打小灵通给张智翔。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说话了: “办公厅昨天已经通知我们,说你需要疗养式休假。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和子光他们下了班来看你。”张智翔的语气有点奇怪――要知道休假这种好事对元老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晚上的充足睡眠,使得他原本一直有些昏沉沉的头脑变得清澈起来,这些天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感到清理充沛头脑清醒。仿佛整个人又重新复苏了过来。江湖一般的脑海里,忽然样样都有了头绪。 “我td都干了些什么!”杨欣武抓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意识到昨晚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程咏……他原本想咒骂昨晚对他胡说八道差点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女人,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忘了她的名字,此刻再努力的回想,居然连她的面孔也记不清了,就迷迷糊糊的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和脑海里“惊艳一瞥”的感受。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也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有利用自己的意思,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动机何在,然而当时走投无路之下,似乎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的。其次,当时他已经被失望的怒火折磨的破罐破摔了――他发现自己在这事上居然不能发挥一点影响力!必须静静的等待一些不知道坐在哪里的人的意志做出的判决!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又会依据什么来做出决定,甚至在哪一天做出决定都无从知晓。 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去他想得到的每一个可能和案子有关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给他彬彬有礼甚至堪称温暖体贴的宽慰,但是有用的回答却一句话都没有。 一种在组织面前强烈的卑微感笼罩了他。元老院这个庞然大物是如此巨大,自己虽然名为元老,却渺小的可怜! 他走上教育岗位,一方面源于对教育事业的看重,认为总有人需要去做默默无闻的工作,另外也是因为想远离元老院里各派系的斗争。他在银行里这种事情受够了。 但远离了权力斗争,也就远离了权力中枢。作为一个打酱油的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他深深体会到了这个代价是什么。 想到前几天他在农庄茶社喝闷茶的时候老吴给他出得主意: “你只要在法庭上公开场合说一句话就够了:‘我尊重法律,继红受到法律处罚是他罪有因得,但她毕竟是我在穿越初期一起度过的女人,更是我未出生孩子的母亲,所以我的家始终有她的位置。’有这句话,仲裁庭也好,执委会也好,怎么都得卖你一个面子――好歹你是个元老啊。” 但是……这太他妈窝囊了!跑到这个时空还要受这种窝囊气的话,当初不如接受银行里的惩罚,拿低保维生,出去追债算了! 相比之下,那程啥的提出的建议,倒有点鱼死网破石破天惊的效果。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可惜太坑了,自己真跳进去可真要给埋了。 正在胡思乱想生自己的闷气。门铃晃动起来。打开门一看,却是校长张智翔,后面还有他的校内死党袁子光。袁子光提着几瓶酒,张智翔拿着一个大藤篮子,一股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张校长是为有厨师证书的烹调高手,不过因为工作繁忙,也只有在教师聚餐或者元老院年会这样的大场合里才会亲自下厨提调一番,平时他自己都懒得做饭,照例在学校食堂解决。 这次亲自下厨,堪称是关怀备至了。 张智翔笑呵呵的:“老杨,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咱们哥几个好好唠唠。” 因为无人收拾,杨欣武的宿舍里乱七八糟,三个人在客厅里请出一块空地,围着桌子放下酒菜。 张智翔在倒上半杯子朗姆酒,又加满汽水递给了杨欣武:“大丈夫何患无妻!来,干了这杯朗姆酒,这元老院的天下可是咱们的,好多萝莉、御姐、熟妇等着我们去享用呢,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对对,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几个现在正在筹备格子裙俱乐部――又有事情干了。”袁子光口水都差点滴到酒里了。 “啥!?这是个什么俱乐部,你们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我警告你们不要胡来啊!”张智翔声音提高了八度。 “老大,我解释一下,这是很多元老提的建议,现在文艺团体严重匮乏人才,所以提请教委会在芳草地开设专门的文艺班进行定向教育。可不是啥见不得人的鬼畜爱好啊。”袁子光急忙解释道。 “我告诉你们,别假公济私乱塞你们的恶趣味!给我体面点,我丢不起那个人!” “你放心好了,这次肯定是正规程序下来的,元老院里不是一直嚷嚷着文艺活动太少吗?咱们是在为元老院服务啊。” …… 杨欣武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然后把一杯酒闷下了肚:“老大、老袁,我问个问题,你们来这个时空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愣了愣,脑海里飘过人种博物馆、得天下幼女而教之、制服诱惑等想法,思路一下子没接上来。 “我们来这个时空,不就是追求一种新的人生?希望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为这个世界的话事者吗?我们原以为新时空有足够多的资源,背靠元老院,做好一点份内的工作,等组织发展壮大了,今后就有指点江山的机会,不过看来我们的想法都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元老院就是一个大江湖,跟我们过去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一样!我们待在芳草地这个象牙塔里倒是舒舒服服的,可是也一天一天的被给边缘化了,失去了话语权。这次继红的事情,老子除了天天跑到萧主任那里去干耗着,什么都干不了,连一点消息都听不到。昨天还差点着了一个女人的道!”他不觉得幽幽问道,“这元老院的天下真是咱们的吗?” “这天下当然是咱们的,只要还是一人一票,就算开会只是打个酱油,他们也得买我们的账。”张智翔宽慰道,“你那事情况特殊。就算是马千瞩的生活秘书干出这种事来,他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督公根本没有生活秘书――这帮人精!”杨欣武吃了一口张智翔秘制驴肉,“他有唐糖,还有女王,要什么生活秘书?咱们不能比啊!” “文总不有吗……” “文总根本不在乎,对他来说生活秘书就是个能做家务会说话的充气娃娃。”杨欣武叹了口气,有些羡慕文总那种对待女人近乎冷酷的潇洒态度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节 各怀鬼胎(五) “还用你说,这个道理我们也早看出来了,问题是我们不像工业口那些人有专业知识,缺了他还真得吃带毛猪。也不像法学、金融、司法、民政那些人,有实际行政治理经验。至于那些强力部门,早八百年就被有专业有野心的人占住位子了。你看看教育口现在这些人――除了师范类毕业的算是科班,杨sir你算搞过银行会计核算――其他的尼玛个个都是执委会眼里“废物中的废物专业”出身,不酱油才怪!”袁子光一缺了下也激动起来,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张智翔点点头:“我们教育口从来就不是实权部门,清水衙门嘛!没有权自然就清水了。现在折腾的热闹的院外集团大多数也以实权部门的元老为核心的,就是女王也有个跟基层直接打交道的社会工作部。我们没有行政权力可以仰仗又不掌握话语权,吸引不了酱油元老――酱油元老投靠你不得看看性价比?俺们教育口连放嘴炮都不响亮。” “嘿嘿,权力!那些人以为他们掌握着现在的权力,那谁掌握着未来的权力呢?”杨欣武多喝了几杯,满面红光,两眼发红,混身燥热,只觉得文思如涌,妙计百出,话语也变得流畅无比: 他高深莫测的站起来,拉开窗帘:远处港口和工业区连绵的灯光在闪烁着。又猛灌了一大口酒,挥舞着胳膊说道:“元老院目前蜗居在临高一隅,但是工业规模和政府治理模式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已经首屈一指了。你看看工厂、军队、政府里用了多少归化民出身的工作人员!在元老院与基层之间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中间管理阶层。别说制霸全世界、征服大陆,哪怕我们只是占据了东南亚的几个据点和南中国一隅,这个管理阶层也会放大几十倍、几百倍!形成一个新的官僚阶层!既得利益阶层!元老们就是工作狂,也没法做到面面俱到的治理这个社会,最终会依靠这个官僚阶层!甚至在未来会跟官僚阶层形成某种利益共生体!也就是说新崛起的官僚阶层迟早会成为未来澳宋帝国权力阶层的一部分,特别是权力的实际执行层面――你们觉得汉弗莱跟哈克,谁的权力大一些。” “在可预期的未来,估计还达不到汉爵爷那种程度,不过官僚阶层逐渐掌握一部分权力是肯定的。”张智翔点了点头。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袁子光一下还没回过神来。 “擦,你脑子里除了制服俱乐部和女学生就没别的了吗? 这个官僚阶层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肯定都是从我们芳草地的学生里层层选拔的,我们的门生今后会遍布整个帝国的各行各业,他们中的优秀者会成为一部分权力的掌握者,而我们作为他们的恩师,自然是有天然联系的,说白了,这未来的帝国权力,有一部分是我们能够直接去影响的!” “对!这样说来,我们教育口也不是那么不堪嘛。”袁子光突然兴奋了起来。 “没错!老蒋的被最大本钱是什么?黄埔军校啊!俺们现在就是黄埔军校的校长、总政治部主任……归化民做大多的官儿,不也得叫我们一声‘校长’、‘老师’。周公到重庆去,多少国民党要人见了他都要问好,靠啥,不就靠他当过黄埔的总政治部主任吗?!”杨欣武一仰脖把杯子里的朗姆酒灌了下去,“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哈哈哈……” 张智翔眼见他眉飞色舞,酒话连篇,知道他已经进入醉酒的第一阶段,他原本不想搀和这场谈话,但是知道杨元老因为杨继红的事情有点钻牛角尖了,心里愤懑不平,让他发泄发泄喝醉了睡一觉也好,便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杨欣武端着酒杯,在房间里躁动的来会踱步,挥舞着胳膊口沫横飞的大谈“宏伟计划”:“在这之前,我们教育口的诸位至少得拉起一套人马,在元老院打出声势,能够跟其他小团体进行利益交换,能够影响元老院的决策,逐步形成了一个成熟的院外集团,当我们那些门生未来坐上了高位,需要有人在元老院为他们说话时,自然会找上曾经的恩师的!” “呵呵,你这么说起来,我倒反应过来了,我们教育口其实跟各个部门都挺有谈判筹码的,芳草地的毕业生供不应求,各个部门的扩张都依赖我们提供的人力资源,以前我们老是傻呵呵帮大家解决问题,现在也可以提提要求了!”袁子光得意的点燃了一支初晴限量版雪茄,“欣武,说说吧 ,你这次想怎么办”。 “每次分配学生,不少部门都像大爷一样,我们早该团结起来,让他们吃吃憋了。”杨欣武想到自己亲自辅导过的一名大胸长腿的女学生,被魏八尺通过干部处一纸调令弄到高雄去当机要秘书,就气不过来。 “这事要不要跟老胡商量一下……” “我看暂时不要,他毕竟是执委会成员,不好直接参与进来,以后请他多支持我们就是了。”袁子光兴奋得脸都红了,除了跟女学生谈心时,他很少会这样。 张智翔面带微笑,抽着雪茄看着他们借着酒劲在那里热烈的讨论,心里不以为然。蒋介石和黄埔学生的关系是互相的。蒋介石固然通过黄埔学生建起了自己的班底,但是黄埔学生能够发挥作用,和他成为kt领袖,并且能够多年把持国民政府的最高权力不无关系,要是蒋介石的政治生涯在第一次下野的时候已经宣告终结,那么后面也没什么黄埔系了。 只有掌握了政治权力才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派系和基本盘。否则清华大学校长就成了全中国最有权势的人了。 人际关系无非是利益的交换,芳草地必须能够给这些学生足够的利益支持,他们才会自认是“芳草系”,否则他们只会以“同学会”的形式拉帮结派互相提携而已,和学校和老师都不会有太深的联系。 现在芳草地的元老教师没有资源给予归化民什么实际支持――且不说芳草地教师本身在元老院有多大的影响力,这些归化民毕业生目前的级别也太低。要等到归化民学员登上中等以上的行政管理岗位,少说也得三四年以后。 用卡脖子的办法来增强话语权交换行政系统的权力,在张智翔看来难度也很大:短缺势必会造成腐败,分配短缺资源意味着权力。问题是芳草地和教育口并不掌握分配的权力,这个权利在民政人民委员会干部处手里,芳草地只是一个生产工厂,产品的去向和价格从来不由流水线上的工人说了算。如果要卡脖子,只能从减缓产品生产速度,人为制造进一步的短缺来想办法,但是如此一来,胡青白和自己就会遭到严重的质疑。故意怠工的生产线组长只会被更换,不会被发更多的奖金。 “老大,我这次就是想把教育口动员起来,我们目前的优势除了学生的分配,还有就是我们这里的元老酱油众比较多,和元老院里的边缘元老有共鸣――人多就容易在元老院上把声势造起来,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利用这两个优势,跟法学会那帮人谈谈,看大家能不能找到双赢的节点,然后在继红的事情上,拜托他们尽可能的轻判,也许我不做这个事,也能得到轻判的结果,但是这样窝囊的过程,不是我想要的!”杨欣武斗志昂扬,挥舞着拳头,“一切权力归元老院!” “你打算怎么动员呢?怎么造声势呢?”张智翔问道。 “我还没想好,”杨欣武不耐烦的说道,“不过这不要紧,反正总有办法的!关键是要动员起来,闹起来,有了声势就一切都好办了!” 袁子光问道:“老杨你准备怎么跟法学会谈,直接去找马甲?” “马甲也是执委,直接找他不方便,我想和安熙谈。不过我想请个两边都熟悉的人来当中间人,撮合我们双方。” “谁?” “姬信!” “咱们走吧。”张智翔看着已经睡在床上鼾声如雷的杨欣武,吐出一口烟圈,对袁子光说。 杨欣武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他的脑袋有点疼,晕乎乎的――喝的有点多了。 甩掉盖在身上的毯子,床头柜上有袁子光给他准备好的凉茶,他拿起了灌了一大口,人舒服了不少。 他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中午喝酒的时候似乎长篇大论的说过些什么,但是现在他有点记不清了,努力想了一会,只觉得有人在用大锤砸自己的脑袋。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杨欣武觉得肚子里咕咕叫,不过厨房里大约什么东西都没有――福利社里大概还有面包,正当他盥洗完毕,换上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被人拉响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节 各怀鬼胎(六) 现在有谁来找自己呢?杨欣武嘀咕着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年轻女人,穿着黑色连衣裙,白色护领和袖口,白色及膝袜,白色围裙,搭不由扣黑色布鞋,正是“生活秘书”的打扮。 杨元老的眼睛落在胸口那一对豪乳上,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您是杨欣武首长吗?”来人怯生生的说道,“我是新来得临时生活秘书――是办公厅指派我来得。这是派令……” “你先进来吧。”杨欣武原本想“严词拒绝”――萧子山这么体贴的目的何在他很清楚,但是家里脏乱不堪和这些天来每天吃外卖的厌烦感让实在无法把对方推出门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珉。”女仆甜甜一笑,两大凶器随之晃动。杨元老赶紧把目光移开: 先搞搞卫生,做做饭也好。他想。 新来得女仆即勤快又能干,杨欣武出去散步一圈,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井井有条,厨房里也久违的冒出了饭菜的香气。杨元老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居然有了食欲。 饭菜是超乎寻常的好,特别是居然有即使是元老也要定时定量配给的牛肉――萧子山可是真花本钱啊。杨欣武虽然自命看透了对方的把戏,但是热乎乎香喷喷的红焖牛肉还是让他浑身舒坦。特别是这位新来的杨珉,不但罩杯尺寸不逊于杨继红,容貌身材则远远超出。心中杨继红长相顿时又淡漠了几分 杨珉原本在女仆学校已经蹉跎了一期,心里焦急。这次居然极偶然的得到了办公厅的直接分配,虽然派令是“短期服务”,但是出发前办公厅的一个办事员已经对她面授机宜,要她“切不可错过这天赐良机”。 只要首长开口,“短期服务”就可以变成“永久”,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若是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到时候被退回学校,不但可能就此再也无缘为元老个人服务,更会成为整个学校的“笑柄”。 杨珉这会是使出了从女仆学校学来的全挂子本事来伺候。办公厅也专门送来了“特别供应”的食材,让她得以大显身手。四菜一汤配双点,水陆并陈,甜咸相济,酥软鲜香――手艺比之杨继红又高明出一个档次――“待分配”时间长,培训练习时间也长,和当初匆忙培训几个月就分配的一期生不可同日而语。 “首长,喝点酒吗?” “不喝了,中午喝太多了。”杨欣武被她伺候的浑身舒坦,心情大好,见她还在忙前忙后的服侍自己,便说:“你也吃饭吧。” “不了,等首长吃好了我再吃一点就是了,董首长说过,要保持好身材,晚饭要少吃。”说罢嫣然一笑。 “呵呵,你听董薇薇瞎掰呢,你们又不会营养过剩……”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杨珉胸前那一对撑得衣服鼓涨涨的双峰上。 杨珉感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心中暗喜,却故作羞怯的低下头:“首长说得是。”她故意岔开话题,“这是润世堂做得药酒,是刘首长亲自下得方子。办公厅特供首长们用得,最是滋补强身……”说着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杨欣武。 拗不过这期盼的目光和“波涛汹涌”,杨元老还是喝了一小杯,酒味醇厚,并不辛辣,喝下去之后只觉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运行周身,四肢八骸都觉得通泰舒畅。 “首长酒味可好?” “好好,刘三有一手。” “谁说不是,我们在学校里,也经常喝他配得汤药呢。我去端个菜……”说着她转身出去,杨元老的目光落在她被黑裙包裹着扭动的臀部上――意外的也很丰满。 不一会,杨珉从厨房里端来一个盘子,上面加着保温盖。 打开盖子,却一盘烤牡蛎――这是下午才出水的新鲜牡蛎。海中牛奶的香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吴南海这几天发现杨欣武的气色明显好转,在茶社的时间大幅度缩短,神情也比过去活络的多,不由得暗暗诧异,不知道萧子山用了何种心理治疗手段。不过转天有个陌生面孔的女仆拿着杨欣武签字的副卡来买东西,他就恍然大悟了。初晴还特意捅了下吴南海,小声说道:“好大。” “真是才见旧人哭,便闻新人笑啊。”吴南海摇了摇脑袋。别看他对此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其实心里一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林小雅案子正式见报前,在仅限元老和归化民高层阅读的《每周要闻》中已经有了报道,其细节丰富程度远比区区一千字的通稿来得多。吴南海原本还不以为意,然而茶社里的各路人马暗中活动让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案子不比寻常。吴南海又找来那一期的《临高时报》和《每周要闻》对比着仔细阅读了好几遍,再结合这些日子来的所见所闻,知道案子虽小,却是小中见大,企图用这个案子做文章的人不在少数。 吴南海当天晚上在临睡前仔细的将前后因果都考虑了一番,为此还特意研究了仲裁庭送来供元老审议的几部法律的草案,觉得这事自己也可以搀和一把。 很显然,不管杨元老目前对新人有多大的新鲜劲,杨继红的先发优势是很明显的,所谓先入为主,在元老院“苦难的行军”中来到临高的归化民,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的,都是元老心目中的“老的”,地位和后来的“新的”是完全不同的。杨继红不但是女仆学校的一期生,目前还怀孕了,尽管元老院没就元老的继承问题出台过细节法规,但是自古以来长子为贵,尽管杨继红的孩子不可能是嫡长子,但是作为杨欣武的头生子,地位自然也与众不同。 不论从感情还是面子出发,杨欣武都不会轻易抛弃杨继红。在这件事上出手帮忙,必然能博取杨元老的极大好感。 杨元老大致是一个没有派系的“酱油元老”,而且平时也从不参加宅党之类自称“酱油元老代表”的社团活动。如果能把他拉过来成为自己的基本盘,对自己未来的政治谋算有很大好处。 吴南海现在已经不稀罕简单的“人望”了。宅党的崛起和钱水廷的当选打乱了他默默养望,然后通过元老院议长这个位置进入执委会的布置。 如果自己要在下次选举前进入执委会,要尽快建立起自己的政治基本盘。在他看来,杨元老是个相当合适的人物:他是教育口人士,教育口上上下下都说得上话;d日前他又在金融行业工作,和 “五道口”派系有明显的交集。最后,以他在芳草地任教这个优势,十年二十年之后,门生遍布天下,也是一种政治资源。 出手相助对自己毫无损害,亦不需要多大的付出。不论成与不成,杨元老都会感激自己的仗义。而且在广大元老中间,亦能树立起自己的“仁爱”之形象。比之目前执委会里不是铁血当道就是民主横行,再不就是达尔文社会主义者,“仁爱”方面堪称空白。“为政之道,宽严相济”。目前元老院是草创阶段,为政严猛刚苛,将来势必要走“宽仁”的路线。 不过,如何出手相助呢?他自己不便做出头鸟――这样也未免太过扎眼,吴南海决定,要找一个站在前台的人摇旗呐喊,自己扮演主要支持者的角色。这样即能显示自己的作为,又不至于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吴南海考虑了几天。决定找姬信做这个出头鸟。首先他已经旗帜鲜明的当了“保护土著权益”的出头鸟,不在乎再当一回,而且当得名正言顺。其次他和杨欣武一样,也在教育口工作,有天然的共同性,出来说事合情合理。 姬信自从鼓捣出一个“土著权益保护协会”的社团之后,长期是“一人社团”。要不是潘潘同情他的理念,向丁丁游说,定期让他在《启明星》上发些理论文章之外,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窝在芳草地里的当教师,空闲的时候主要活动就是参加法学会的会议,也参加一些法律法规的编撰工作。因而在农庄茶社里经常可以看到他。 这天晚上,吴南海瞅准法学会散会,姬信还没离开的机会,邀请他去包厢“谈谈”。 “找我有什么事?”姬信和吴南海不熟――他和农业口的人几乎毫无交集。 吴南海点点头,让送茶来得女服务员退下去,关好门。 “我想谈谈杨欣武的事,或者说,杨继红的那件案子。” 姬信点点头,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这案子本身没什么疑难点。” “当然当然,单就案情本身来说确实没什么谈得。不过接下来的法律问题你不觉得值得思考吗?” 姬信虽然是有些理想主义,但是好歹在d日前已经混迹社会十多年的人,听到这话,立刻谨慎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节 各怀鬼胎(七) “什么法律问题?” 吴南海心想,坏了,自己这样故作深沉的设问,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和警觉。这样不好,应该在不经意的讨论中去引导对方才行。 他立刻恢复了自己在农委会、元老院会议上那种平和宽厚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虽然没有牵扯到元老,至少也是元老最亲近的归化民,法律上的意义不可低估。” 姬信没有说话。前几天他刚刚去参加过法学会的一个会议,会上讨论的主要内容就是对杨继红案的审理问题:诉讼流程,适用法律以及定罪、量刑的各方面的专业讨论。不过在会上他并没有发表太多的看法。在他看来,杨继红案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不是简单的讨论如何审问的问题。 吴南海见他没有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法律问题我不是太懂,不过杨欣武――我不知道你和他熟不熟,自打杨继红的事情出了之后,天天泡在我这里垂头丧气借酒浇愁,原本一个阳光的大好青年弄得颓废不堪。出于同志的友情和对顾客的负责态度,实话说我有点担心……杨继红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其情可悯’。她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在我们这里当女仆――说白了就是以身事人,已经很可怜了。现在怀着杨元老的孩子,又成了嫌疑犯被拘押。虽然她只是一个归化民,但是好歹也是两条性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应该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我个人也觉得可以对她网开一面。” 这番话说得即真挚又动人,配合老吴那一张宽仁有爱的面孔,说服力是相当强得。 然而姬信脸上却露出了奇妙的表情,吴南海觉得有些不妥了,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不能吞回去,他只好继续按照原有的思路说了下去: “你看,这事情的核心还是土著的身份和权利问题,只要能够给予足够的法律方面的援助,我相信还是……” 姬信点点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建议我为杨继红当辩护律师吗?” 一瞬间,吴南海觉得微微有些狼狈,但是目的既已被看穿,徒劳的掩饰毫无作用,他只得点头:“是这样的。”似乎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建议,“虽然她是土著归化民,到底关系到二条性命,还有元老的骨血,真落到符有地的手里――唉,真是不敢想象啊。我自己都觉得于心不忍。” 姬信说:“落到符有地那里总不至于,不过女仆制度本身是反动和不人道的。我很不赞成。” “没错,我也不赞成这种奴隶制复古。所以我希望你能用你的法律知识救一救她。”吴南海端起茶杯,“一样的天一样的脸。” 这是一句旧时空的歌词,现在被姬信用作土著权益保护协会的口号。姬信闻听沉默了半响,这才说: “这件事我是责无旁贷的,既然办了这个协会,哪怕是我的一人协会,我也要一条道走到黑――身体力行。不过,最近的事态让我觉得案子有点复杂……”他沉吟片刻说,“你是这几天来第三个向我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了。” 这回轮到吴南海露出吃惊的表情了,他不禁问道:“还有谁?” “一个是杨元老本人。”姬信若有所思,“还有一个我不熟悉的女元老。” “女元老?!” “是的,”姬信仰起头,挠了挠下巴,“我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姓程吧。” “程咏昕?” “对,是叫这个名字。”姬信点头,“她也来和我谈过这事,还和我谈了土著妇女权益保护的问题――感觉还是挺有想法的一个人,要不是她自己说明,我还以为她是女王派来得的呢。” “哦,”吴南海不置可否。她来搀和一脚做什么?吴南海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上次萧子山特意打来电话要查谁和杨欣武和哪些元老谈过话的时候,他就从茶社的招待消费记录本上看到过程咏昕这个名字。而且,女服务员也说过,看到过程咏昕进入过杨欣武的包厢。杨元老还特意多点了咖啡。 吴南海有些后悔自己搀和这件事了。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再退缩了。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这个人就是爱多管闲事,见不得同志们心情郁闷。影响我做生意。再说我马上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当奶爸的人见不得小孩子受苦。别说杨继红的娃是元老的血脉,就算不是,看在没出世的孩子面上,也该设法救助她一下才是。” “不过这案子的确有点挠头,我看过材料了。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要做无罪辩护怕是有难度,大约只能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发挥了。” 吴南海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解决本案的“奇货”,但是目前的状况他决定暂时不抛出来,免得让姬信对自己的过度热心产生疑惑。 “这个就多靠你费心了。大伙到这个时空来图啥?不久图个人上人的滋味么。波波娃的事,关键是关乎杨元老的面子,也关乎众多酱油元老的面子,还要请法律口的诸位处理好啊。” “我尽力而为吧。” 送走了姬信之后,吴南海悄悄的回到“帐房”――也就是茶社的“经理处”办公室。茶社的规模日渐扩大,初晴现在已经很少亲自上前台招呼客人了。主要是在“帐房”里“抓总”。当初她专门自修了简单的商业会计,现在茶社的账目和经营全是由她亲自掌管。 尽管不清楚这个程咏昕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上次办公厅查询之后他已经开始留意起这个神秘的女人,让初晴和女服务生们重点注意她的动向。 “相公,你怎么了?有事?”初晴见他进来之后面色阴晴不定,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吴南海摇了摇头,“你现在手头忙么?” “不忙,那两个女孩子很聪明,我已经教会她茶社的记账法了,让我轻松不少了呢……” 生意非常之好,好到当初向德隆贷得款提前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已经全部还清了。业务繁忙之后,“帐房”已经升格为“经理处”。初晴因为三个月前已经被检查出怀孕了,为此初晴和吴南海商量,要从女仆学校买来了二个财会成绩比较好的女仆学员,安排在“经理处”负责茶社的财务账目和行政工作。 吴南海原本想从茶社的资深女服务员中提拔,但是初晴觉得茶社里的女服务员现在都已经是脱了籍的归化民,她不放心,坚持从女仆学校买身上背着绝契的学员。 吴南海觉得这样不大好――但是初晴认为这样才好:“这样我才放心,方便我教导管束。不然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不好管。再说将来若是做得好,再给她们脱籍就是了。做不好,就贬下去当服务员。恩威并用才能管束好她们。” 吴南海拗不过老婆,只好答应了。 “你帮我做一件事。要悄悄的。”吴南海压低了声音,关照初晴对杨案发生以来茶社所有关于程咏昕的消费记录都进行了一番梳理。 “……她哪些日子来得,待了多久,消费过什么,坐哪张桌子,有哪些人和她同坐过一张桌子、一个包厢的,你都整理出来,单独登记好交给我――你亲自做。” “好的,相公。”初晴有些迷惑,不过她向来不多问元老们之间的事情。 茶社的账册十分复杂,全部收藏在茶社帐房内的一间上锁的小屋子里。钥匙只有吴南海和初晴有。在其中的一排黑漆的文件柜里按日期收存元老访问和消费记录。借助卡片索引,可以很容易的找到每个元老的消费记录,包括他们点单的内容、消费的金额、座位号或者包厢号,也能查到同来的归化民。 账本并不包括谈话的内容,这是绝对犯忌的,吴南海还不至于利令智昏到这个地步,但是仅仅哪些人和哪些人坐过一张桌子,进过一间包厢,就足够推论出很多情况了。 初晴整理的材料第二天他就看到了。吴南海看了这些日子来她在茶社里的消费记录,不觉吃了一惊。从记录上看,程咏昕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天都到茶社来,频繁的和一些人会面。仅仅和杨继红案有明显联系的,就有慕敏、萨琳娜、苏莞和杨欣武,还有潘潘和其他一些人。 吴南海拿着铅笔在白纸上勾画着:慕敏、萨琳娜、苏莞三人都是国家警察的成员,是案件的直接承办人员,潘潘是文宣部门,这四个人的共同点是都是女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还要加上程咏昕和慕敏,五个女人,还全是元老,聚在一起想干什么?吴南海迟疑了半响,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小灵通,拨了个号码: “萧主任吗?我是南海啊,有件事想向你汇报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节 各怀鬼胎(八) 姬信从茶社回来之后,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自从他搞了个“土著保护协会”之后,就成了个众元老避之不及的“怪人”,除了法学会的一干人因为专业的关系,不时还请他参加会议之外,他成了一个几乎没有社会活动和私人往来的人。这样反倒让他觉得可以自由自在的发挥,无需顾忌任何人的感受了。 最近却连着有三个他原本不熟悉的人来找他,要他为杨继红案辩护――除了杨欣武之外,另二个根本就是局外人――就算是不问世事的终极酱油元老姬信也知道这里头不简单。 不过他还是接了这个案子。在他看来,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既然提供辩护律师是仲裁庭编写的《刑事申诉法草案》规定的法律程序,那么还是要有人去做。与其交给一个三心二意,纯粹应付的法学会元老,不如他来做――起码他会尽心竭力。 姬信平时不住元老宿舍区,而是在芳草地教育园内一个僻静的角落的一间单人宿舍。一般人很难找到。他在这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连个女仆都没有,吃饭直接在食堂解决。办公厅为他雇佣了一个钟点工女仆,每天来给他打扫一次房间,顺便为他换洗衣服床单。 打开房门,屋子里一股冰冷的气味,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靠墙是简陋的板式书架,一个铁制保险箱是所有元老住所和办公室的标准配置。靠窗放着一张写字台,桌子上除了一个像框之外就是成堆的书籍和文件。几乎把整张桌子淹没了。 桌子上的材料大多牵扯到林小雅案。移交过来的法律文书除了国家警察关于此案的全部侦察材料之外,还有法学会几次会议的会议讨论纪要、几个法学会骨干用仲裁庭内部备忘录形式散发的自己关于此事的看法和论述、以及各种法律文本:不仅包括旧时空的中国法律,还包括了美国、德国、日本和台湾的法律文本。当然也少不了大图书馆出版的古汉语和白话文对照版的《大明律》、《大诰》和相关的研究论文、专著。 姬信打开窗户,把桌子上茶杯里的隔夜茶水倒在窗外。目光掠过桌面,他忽然愣住了: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以他房间里的简单程度来说,是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人进来过得,但是他的桌子看似混乱,其实堆放都有规律,现在却明显有了移动的痕迹,而放在他案头的像框,更是移动了位置,似乎有人拿起来看过。 房间是有本地制造的挂锁的,他刚才开门进来也没觉得锁已经被破坏了。除了他之外,芳草地的保卫科和他的钟点工都有钥匙,随时可以开门进来。不过行政科那把钥匙是备份,一般不会取用;而钟点工知道自己的要求,打扫房间的时候从来不动书桌上的东西。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除了卧具就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大图书馆出版的书籍,贵重要紧的私人物品不是放在元老宿舍区的宿舍里就是存在办公厅的寄存库里的。 至于说够得上秘级的文件材料,那是照例要锁到保险箱里――政治保卫局和办公厅会经常会来经常性组织突击检查。违反《保密条例》人的id照例要在内部bbs上“悬首示众”。还会在《启明星》杂志上被点名。 桌子上这些东西,虽然牵扯到旧时空的材料,但这些全是经过真理办公室删改过重新出版的东西,即使有土著看到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是谁,为了什么,又是怎么进了他的房间的? “死掉一个林小雅,抓了一个杨继红,急得上窜下跳的看来不止一个杨欣武么。” 姬信的脑海里正寻思着,忽然抽屉里的小灵通电话铃响了起来――这真是件稀罕事,他的小灵通很少会被人呼叫,有时候一二个月都不会有人打进来。 “是姬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略略发嗲的声音,让他立刻想起了此人是谁。 “你是――” “对,你的耳朵真好,我是程咏昕。”电话里传来吃吃的笑声,“姬先生最近有空吗?” “有,什么事?” “方便的话明天来大图书馆一起喝茶吧。我扫花以待。” “还是为了杨继红的案子吗?” “瞧您说得,除了杨继红的案子之外我们就没什么其他的可谈了吗?我还会为你介绍一个新朋友,我想你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姬信的好奇心顿时被激发起来了:这些人到底在唱哪一出?他决定去看看再说。至于这次入室案,他决定暂不报告,先看看形势。 “程程宝贝,你真得觉得这样做合适?”潘潘在程咏昕的办公室里问道。 潘潘这些日子以来和程咏昕的友情日渐升温,进入了起腻的阶段――在闺蜜这方面,倒是中外不分家――潘潘虽然已经搬回了宿舍,却渐渐的夜宿不归起来。她经常到程咏昕的宿舍里过夜,两个人喝着小酒彻夜畅谈。丁丁对此无可奈何――潘潘开始变得会“作”起来了。过去吸引他的那个曾经爽朗利落,大方快乐的美国女孩变得尖酸刻薄,满腹牢骚。他们之间甚至开始无法沟通,虽然两人还经常发生性关系,但是星空下整晚的谈论人生、理想和文艺的美好时光已经变成了过去式。 “为什么不合适呢?”程咏昕反问道。 “这样对杨继红也好,对死去的林小雅也好,还有那些女仆们,都是一种人身侮辱。彻底的否定了她们的人格呀。” “彻底否定她们人格的不是我,是一贯光荣伟大正确的元老院。”程咏昕冷笑道,“这些绝契,女仆制度还有贩卖奴隶可都是元老院制定出来的政策。我们只是钻下他们的空子而已。” “作为女人,通过贬低女权来挽救一个女人,真是够讽刺的。” “呵呵,就是要这个效果。反差。过去女元老们没有意识到她们的性别地位有多低,只是沉浸在‘我也是元老’的心理幻觉中。很多人大概已经默认了自己是‘第二性’了,但是这个案子会提醒她们第二性意味着什么。” 潘潘若有所思。 “潘潘宝贝,你的政治嗅觉太低了。想想看,一旦这个我们的这个辩护理由在法庭上抛出,会有什么结果?” “那杨肯定能够从中脱身,只是叫她的主人赔一笔钱给办公厅就可以了。甚至她都无需背负杀人的罪名。” “宾果!然后呢?” “然后?”潘潘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除非法学会的那帮人准备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否定他们一天到晚吹得震天响的‘依法治国’――所以他们会捏着鼻子认账按照我的计划走。不过后续元老院里一定会很热闹:一心解救自己女仆的杨元老和一帮把元老超公民地位看得无比重视的元老会弹冠相庆;而法学会肯定会强烈反弹。至于女元老们,不用杜雯上窜下跳――兔死狐悲,杨继红、林小雅虽然是土著,可到底也是女人。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程咏昕冷峻的说道:“杨继红和林小雅,都是男性沙文主义下搞出来的女仆制度的牺牲品。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最可怕的是,既然今天可以牺牲一个女性土著,明天何尝不可以牺牲一个女元老?要说起来,刘三的老婆已经被牺牲掉了。现在还有谁记得刘大夫刘神医的前妻是谁?” “她们会团结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不是继续做沉默下去,对男人们的为所欲为视而不见!”潘潘被挑逗的激动起来。 “是啊,女元老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法学会呢,其他人呢――特别除了选票什么都没有的边缘元老们,他们在那个杨元老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处境。每个人都会意识到他需要大声的说话,争取权利。特别是那些几乎不掌握资源的女元老和边缘元老们会愈发迫切。在哪里说?那个几乎已经无人问津的内部留言板?一年才召开一次的全体大会?大多数元老还不是常委会的成员,他们能有哪里可以说又能让大多数元老听到呢?” “报纸,媒体。” “潘潘宝贝,你终于有这个觉悟了。”程咏昕打开格瓦斯,略略一倾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想你也很清楚,你在这个体系里,是一个刻意被淡化掉的麻烦。”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清澈,内容却冷酷而不留情面。 “你必须要庆幸现代的教育还颇为成功:执委会虽然觉得你上窜下跳的很烦,可是绝对不会对你这层遮羞布动手,否则无法对那些还没有顺利转换角色的酱油元老交代。他们希望酱油元老们相信,言论不自由不是执委会不想让言论自由,而是情势所逼的迫不得已。” 面对脸色铁青的潘潘,程咏昕很淡然。(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节 各怀鬼胎(九) “我不是打算挑拨你跟丁丁的感情。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夸奖他,以他的角度来说,他正确的选择了见效最快,在当时来说也最有效的保护方式──就是让你不明就理的乱窜。” 潘潘略微沉思了一下,就明白了程咏昕的意思。 没错,在看到了大明底层的惨况后,自己确实向执委会妥协了:元老院的体制绝对不是最好的,可在本时空是最好的。 饿死然后被人分食,跟隐晦的被元老院的资本体系压榨,是她也选后者。 “所以你认为我放弃新闻报导自由是明智的?” 面对隐隐咬牙切齿的潘潘,程咏昕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刚好相反,我是来给你指一条路的――关于如何在执委会的容忍边缘跳舞的艺术。” 潘潘必须承认,她心动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愿意被你当枪使?要知道,我现在觉得你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你错了,我其实很不擅长心机。事实上,我更倾向根本不要给心机出现的余地。不论是挽救杨继红还是让媒体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和我个人的利益有一文钱关系吗?我和杨欣武无亲无故,也不喜欢杨继红这样‘百依百顺的黑女人’。至于媒体,我即不是记者也无心进入这个行业。” 潘潘到底是洋马女学生出身,被她几句话就打动了心扉。 她动手开了一瓶苏打水,加在注入了朗姆酒的玻璃杯里,端起来喝了一口。 “但是你促进舆论自由和媒体权力的目的呢?就我听起来,你显然很理智跟实际,所以不要指望我相信你是杜雯那种殉道者,为了她的妇联愿意奉献一切。”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你很清楚我担心的是什么。” “这我明白。” “在我看来,舆论监督是唯一能够制衡这种危险趋势的办法。而让媒体发挥作用又是其中的关键。很不幸,”程咏昕微带讥讽,“自觉或者不自觉的甘愿把媒体变成喉舌。” 潘潘默默的点点头。 “至于杜雯,很不幸,除了不巧同为女人之外,我一点都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哦?” 潘潘终于来了兴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程咏昕出现明显的负面情绪。 “但是你的言论跟她很类似:基本上都主张保护女性权力,一夫一妻制度,坚持女性的婚姻权不是吗?杜雯还想明文禁止任何纳妾的行为呢。” 程咏昕用鼻子哼了一声。 “那就是你跟她都会失败的原因,潘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唔,可以再给我一罐红茶菌吗?恐怕我有一番长篇大论。” 潘潘依言起身,从小冰箱里找了一罐给她。 “好了,需要我做笔记吗?” 程咏昕灌了几口饮料,微笑着说道: “不需要这么有敌意,潘潘。这其实是很明显的事实,只是你们都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潘潘的回应是挑起眉毛。 “我们现在不是在2013年,而是1632年。” “这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懂这个年代是代表了什么意义。” 程咏昕叹了口气。 “你以为现代为什么被称之为进步?你以为女权这东西从哪里来得?莫非你也相信人生而平等吗?” 潘潘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可是,难道我们回到了几百年前,权力也要跟着倒退几百年吗?” “所以我说你跟杜雯都会失败──你以为女权跟言论自由的基础在哪?” “基础?基础当然是……” 程咏昕往椅背上一靠,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 “发现了?没错,杜雯觉得旧世界有妇联,所以本时空就应该有。问题是,旧时空的法律,对现在的元老院有任何约束力吗?我们前阵子才自己制定了一部叫做《共同纲领》的东西呢!” 面对愕然的潘潘,程咏昕站起身,靠到窗户边,视线飘向远方。 “杜雯根本没有认清她现在待在什么地方。我们所面临的状况是,在1632年的时空,一旦离开了元老院,除了萨琳娜之外,没有女人有自保的能力。就连萨琳娜也是,她的子弹总有一天会打光,她需要休息,更不可能完全不进食。只要有耐心和毅力,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到时候她只有顺从或者自杀的两条路可以选择――只要她敢脱离元老院。” 话很难听,但潘潘必须承认这是事实。 “既然我们离不开元老院,就要承认一个前提:这个组织是一个由青壮年男性为主体建立起来的团体。受限于这个结构,任何明确损害男性利益的法律或社团都不可能成立,因为那违反了多数利益。当你拿到立法权的时候,正确的作法是一开始就不让对自己不利的法律出现,而不是等法律出台之后再去钻漏洞。” 潘潘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所以,因为大部分男人都想要小老婆,就算杜雯的妇联提出了,也会被多数给否决掉,对吧?” “没错,很高兴你终于接受事实了。” 潘潘恹恹的说:“然后呢?就这样接受事实了?” “这怎么可能。要不是杜雯蹦达的太厉害,让许多不明究里的酱油元老一听到女权就有下意识的反感,我也不会这么厌烦她。” 叹了口气,潘潘举起双手: “好了,算我拜托你,别吊我胃口了。你既然来找我,就表示你肯定有想法了对吧?” “想法啊,当然是有啊。” 程咏昕笑了笑,转身走到潘潘的身边坐下。 “我们是少数群体,跟多数利益对冲的话,是肯定会头破血流的。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潘潘吞了口唾液。 “要怎么办?” 程咏昕放低了声音,听起来像是恶魔蛊惑的低语: “那就要让我们的利益,变成更大的利益――元老院全体的利益――至少也是一部分元老的利益――让我们变成多数。” “但是,是你自己说我们是少数群体的,我们的利益怎么会是多数人的利益。” 面对诧异的潘潘,程咏昕却摇了摇头: “你错了,你以为欧美的女权是怎么发展的?是因为一战死了太多的男人。如果他们坚持女人只能留在家里煮饭跟生孩子,谁来做工,又哪来的人去当兵打仗呢?所以女权这个概念才会出现的。女人的投票权也一样,简单的说,就是有一天某个人发现,如果这个国家有一千个男人跟一千个女人,他在男人那里只能拿到三百票,而在女人那边可以拿到五百票,那他为什么不让女人有投票权?选票可没有男票或女票的说法,数量够了就可以选上总统。” 程咏昕喝了一口格瓦斯后继续说道: “讲得难听一点,刘三之所以除了象征性的惩罚外,一点皮都没擦破的原因就在于,他给元老院带来的利益,要远远超过乌云花和杜雯所能带来的利益。女权绝对不是生来就该有的东西,觉得自己是女生所以应该得到优待,那叫做公主病,跟女权一点关系都没有。元老院是一个很畸形的组织,但在我们根本不可能脱离这个群体的前提下,只有当足够多的元老觉得,捍卫女性的权利就是捍卫他们自己的权利,或者是损害女性的利益就是夺取他们的利益的时候,女权的概念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共识。何况,杜雯上蹦下窜的,有帮到乌云花什么忙吗?没有,完全没有,反而把某些同情女性的元老好感给刷没了,徒然给我的计划增加麻烦而已。” 这下潘潘懂了。 “所以,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军队本来就几乎没有女性,跟科技有关的部份也是女性的弱项,短期内更不太可能会有女性执委,等于是不用打就知道会输的仗。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舆论。” “没错。潘潘,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很多元老至今还没有转变他们的心态,他们依然按照被统治者的思维在考虑,而不是象一个统治者。这些边缘元老们一直隐含着一种担心,那就是被逐渐的被边缘化,被剥夺权力……” “所以他们和我们女元老的忧虑是一样的,对吗?” “宾果!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助杨欣武了吧。只要有你在媒体上的帮助,这件原本无足轻重的案子,就会成为一个放大镜,许多原本漠不关心的人会通过你的报道看清很多东西,特别是看到他们自己的处境和危机。他们才会知道自己应该支持什么,反对什么。水到渠成之后,《每周要闻》和《临高时报》就不是某个人某个委员会一纸指令就能随便枪毙新闻,修改报道的宣传工具了――你就是舆论的无冕之王!” 程咏昕用低低的,煽动人心的口吻向潘潘描绘了一个新闻从业者都怦然心动的灿烂场景。 “太妙了,我爱死你了,程程宝贝!”潘潘简直要搂住她啃一口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节 各怀鬼胎(十) “别这么激动,我的无冕之王。”程咏昕侧过脸,轻轻推开潘潘,以免被她浓烈的混杂着香水的体味熏到,“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程程宝贝。” “我希望你帮元老们调教生活秘书。” 潘潘立刻被噎住了。 “你说什么?别说调教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我接近他们的女仆?” “当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调教。丁丁不是也说了吗?很多元老嫌弃生活秘书不懂情趣,简单的说就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其实说白了就是代沟,只不过这代沟不是十年为计,而是几百年。所以这就是你的突破点了,元老们会很乐意有人对他们的女仆进行一种潜移默化的‘翻译’,让他们的女仆有一个质的飞跃。” “我想想,你的意思是,面向女仆的杂志?” “正解。”程咏昕拍拍潘潘的头,递给她一块点心。 “我自己做得,你尝尝。虽然元老院很害怕生活秘书中出现凯瑟琳大帝那样的人物,不过,一个近似于现代小女人的生活秘书,那些元老们是不可能不心动的――就连执委会也不敢正面去犯元老的众怒啊。” 潘潘嚼着点心,一边不断的点头。 “文化其实并不是那么教条式的东西,就像很多人不知道一些民俗活动真正的意涵,可是他们喜欢,并且愿意照着做,那不管他们是不是真正了解,我们都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反应──只要这样就够了。” “应该可行。我记得你们中国人虽然不一定信教,但是很多女孩子喜欢在教堂举行婚礼,对基督教会有一种虽然不懂却觉得很浪漫的好感。” “敬你的比喻。” 潘潘喝了一口格瓦斯后说道:“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杜雯的理由了:她把大多数的元老都推向我们的对立面了。” “是啊,女权其实并不是那么有侵略性的东西。我也不要求大男人主义的男人要改变他们的信念,那是他们的自由。硬要有个什么名义的话,在这种举步维艰的初期阶段往往什么都得不到。所以,第一步就是要灌输女仆一个信念。” 程咏昕对潘潘笑了笑:“我们要告诉她们,把你们的温柔留给首长,把你们的精明留给首长的敌人。那些男人想要一个符合他们幻想的女仆,我们就给他们。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女仆已经成长成一个完美的贤内助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呢?而如果有一天,有其它的男人损害了他们的女仆的利益,你觉得他们会帮哪一边?” 潘潘开怀的笑了。“我会期待那一天的,程程宝贝。” “在此之前,我有私事要你帮忙。” “说吧,程程宝贝,我一定效劳。” “我的女仆,我希望你能把她带到编辑部,让她实习下如何当一个媒体人,更重要的是如何做一个好女孩。” “这倒是不难。不过说到当个‘好女孩’、‘好太太’,我对家务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懂中国的琴棋书画,说起来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最合适吗?” “不不不,她很会做家务,用不着你再教她了。我太文艺,太安静了――本时空不缺少这样的女人。而你是一个美国女孩子――我一直很欣赏你们那种独立率性的风格――又有中国文化的侵染。我想让她跟着你,知道一个率性活泼的现代女子应该怎么正确的对待男人,或者说,怎么才能驯服男人。”程咏昕“咯咯”的笑着,“这也是我请你帮忙‘调教’女仆的内容。办杂志是件大事,没这么快,先从我的女仆开始吧。” 姬信在高山岭车站下了小火车。整洁的站台上行人寥寥。高山岭是重点管控地区,进入此地的归化民都要持有专门的通行证。 他去得地方又是安保最为严密的“红色警戒区”,在元老院统治下的土地上,只有二个地方享受这样的待遇:“stc和一级管控物资储备库”和“大图书馆”。 而大图书馆又是最经常出现在元老的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个词,元老们在谈话中,在文件上,几乎每天都会提到或者看到这个词。“向大图书馆申请资料”、“大图书馆一定有相关的资料”,但是大多数元老甚至都不知道这两处机构的具体位置 大图书馆的位置,设在高山岭的某一座山岭的峰下,此地面阳避风,地势相对高爽。沿着山体修筑有一排钢筋水泥的洞库房,山体内开凿了坑道,用来储存书籍资料。 洞库之外,又有成排的二层砖木结构楼房,围成一个个关防严密的院落,四周高墙、树篱、壕沟,层层环绕。临高警备营的士兵日夜巡逻。这里甚至还有一支常设消防队,配有自流水井和从圣船上拆卸下来的水泵和水龙带。 姬信对大图书馆倒是颇为熟悉:因为芳草地本身的教学活动需要大量的教材,设在大图书馆的出版工作小组挑选、编辑各种教材是一件常务性工作。姬信作为对口人员经常到这里来。 他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毫不困难的穿过三道岗哨,进入了大图书馆的办公区。这里浓荫蔽日,举目四望便是高高的红砖院墙和一栋栋的小楼,院落里花木葱茏,环境幽静,除了鸟鸣,四周寂寥无声。让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根据程咏昕打电话时候说得路径,姬信走了好一段路,穿过一条夹道,在大图书馆中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庭园。小庭园被布置的颇有小资情调,小盆栽、自制的小装饰、树荫下的藤制欧风桌椅,让姬信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旧时空。 “欢迎光临我的秘密花园。” 听到声音,姬信回过头去,却是立刻愣了一下。 在见面之前,他不是没有先设想过他们的碰面。按照他一贯的慎重习惯,他向于鄂水通报了他的见面,同时有询问了下对方的具体情况。于馆长向他描述了一个活脱脱从旧世界里走出的小资白领,仗着自己牙尖嘴利,揪着同事们的错误不放,就差说她是个自我感觉良好,并且自以为能够迷倒一票阿哥王爷的脑残晋江女。 但是出现在姬信面前的程咏昕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不是说她很普通什么的,相反地,她盛装打扮。 一袭明显是上好丝绸的改良式汉服,前短后长,背影妩媚的同时秀出了漂亮的美腿。因为天气太热,即使是女元老也没有几个长发的,她却挽出了一个浓密的发髻,斜插上一根紫珍斋出品的银簪;淡雅的银色并不张扬,雕工却十分低调华贵。 当然,姬信不会承认自己一瞬间看呆了――难得看到女元老穿得像是时装杂志上的古典风,任何人都会恍神的。 “这件衣服好看吧?是我的生活秘书改的。临高的裁缝们根本搞不懂我想要什么效果,还是尚香心灵手巧的多。” 姬信回过神,尴尬的咳了一声,眼神飘向程咏昕的发髻。 “这么长的头发,在临高不热吗?” 程咏昕眨了眨眼睛。 “噢,你说这个啊,这是假的。” 随即,她把银簪抽下,随手就把那一圈浓密的头发摘了下来――姬信马上发现,那是个类似巨大橡皮圈的东西。 “这是都会女性的小技巧喔,很方便吧!不过,我也没剩下几个了,希望以后能住到北边一点的地方去,临高真的热死人了。” 程咏昕顺手把假发髻套回一个小小的包包上,银簪一插,动作迅速的令姬信颇有种错乱感。 “请坐吧。红茶还是格瓦斯?红茶菌或者盐汽水也有。” “红茶就行了。” 程咏昕向后打了个手势,一个同样穿着改良式汉服的生活秘书就端了一个托盘过来。整套的桃花点水细瓷茶具,漂亮的点心摆了满满一盘,加上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的生活秘书,如此隆重的招待倒让姬信一时有些窘迫。 程咏昕满意这样的结果。她事先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过姬信这个人,知道他长期独居,没有生活秘书,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一个gay。而且她还知道姬信平时回避一切出头露面的机会,也拒绝了当初出任要职的机会,自甘堕落的混在芳草地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教师。是一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他平日里没有女人,缺少性生活,也看不上办公厅粗制滥造的女仆们,看来心里喜欢的还是现代审美观下的女性。 这样的心性很高却又屌丝的男人很容易被光彩夺目的女人弄得神魂颠倒,从而被轻易的操纵――正如当初的杨欣武一样,她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他。 可惜!她恨恨的想,萧子山坏了她的事。虽然她不知道萧主任对杨欣武说了什么,但是从孙尚香的打听中也知道那是杨元老去见了他之后发生的变化――他这个看起来庸庸碌碌的办公厅主任,居然在元老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连杨欣武这样没什么主见的人也会先去征求他的意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节 大明律 她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不经意掉在肩上的长发上,不时还悄悄的瞟一眼她露出的膝盖以上部分的大腿,不由得会心一笑。 “烦劳你今天特意过来真是过意不去。”程咏昕展眉一笑,“不过我这里实在忙得走不开。” “这里我也经常来。”姬信说,“你特意约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您可真够开门见山的。”程咏昕漫不经心的捻着披散在肩头的发梢,“我就是想问问:上次请你担任杨继红的律师一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如果你问得是这个的话,我已经决定接受了――当然,具体还要看仲裁庭的安排。” “这我知道,你是一贯是尊重领导的决定的。”程咏昕语中微微带着讽刺。 姬信有些不安,他从对方的言语中知道对方一定包含有某种意图,但是他摸不清。对她带着故意挑衅的话语,他决定避而不谈。 “仲裁庭的决定是走一个程序,基本上我是肯定会为杨继红辩护的。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程咏昕啜了一口红茶,似乎是觉得不够甜,又丢了一个方糖进去搅拌。 “噢,那就没什么事了。如果你很忙的话就可以走了。” 面对姬信的错愕,程咏昕还是漫不经心的搅拌着她的茶。 她在等待他发作,然而姬信脸上毫无愠色,顺势就要起身。她自己在内心已经预演过多次,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执,最终驳斥得对方哑口无言的计划顿时落了空。这种蓄劲半天却打了空的郁闷感简直让人内伤的吐血。 唾面自干!程咏昕脑海中飘过一句话。她只好补了一句: “我是说,假如你对无罪辩护已经完全胸有成竹的话就可以走了。” “无罪辩护?”姬信原本已经起身准备走人,但是被她这一句话又挠了痒处。因为他已经把案卷和各种法律文本研究过很久:不可能给杨继红做“无罪”辩护,只能从犯罪是“事出有因”这方面做文章。 “哦?” “我知道,您是一位法学专业人士,对本案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完整辩护思路。不过,也请你听听我这个外行的思路,好嘛?” “我洗耳恭听。”姬信点头。 “关于这个案子,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情况。就是死者和嫌疑人的身份。两位都是生活秘书――或者你们喜欢叫的‘女仆’。这些女孩子来到临高的时候都是签了绝契的,不但不能像一般契约奴那样服役到期就可获得自由,甚至是否决了任何赎身的可能性――只有她们的主人才有权给她们自由。我说得是对吗?” “没错。” “那么她们实际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喽。” “是的。” “我记得元老院颁行的法律,不论已经正式执行的,还是形成草案讨论的,都没有蓄奴的条款。所以实际上这套制度目前沿用的是《大明律》的条款。” “可以这么理解。实际上这种司法实践是有问题的,是特定时段内变相的‘双轨制’,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在实行中是很别扭的。” “您说得一点不错。不过现在我不想讨论这些。有一点我一直没弄清楚,她们到底是谁得奴隶呢,是元老院还是元老个人的?” “在没有元老购买之前属于元老院,元老购买之后,一切权利就转移到元老个人手中了。你也有生活秘书,应该在她的档案袋里看到过户的契约。” “我可没有兴趣研究如何压迫别人。”程咏昕拿起一块点心,优雅的端详了下才放入口中。 “所以,问题就来了。实际上林小雅和杨继红都是《大明律》体系下的奴婢。要审理也是按照《大明律》来。杀死一个奴隶能按杀人罪处理吗?如果这样,三亚的几位元老怕是从三亚一路到临高所有电线杆子挂一次都不够啊。所以呢,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定位错误。这是一起财产侵害案:杨元老的私人财产杨继红侵害元老院的公共财产林小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是杨继红的所有人杨欣武,和杨继红本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件东西而已,或者说,一匹马,一条狗。” 姬信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程咏昕暗暗得意,继续说道: “杨元老毁坏元老院财产的赔偿责任:死者的身价、这几年的培养费用。至于女仆,既然没有人身权利――根本不算人――自然也就没有承担罪责的权利。应该交由主人严厉看管并处罚:至于杨元老是打杨继红的屁股还是罚她立壁角就悉听尊便了。” “你的意思是,杨继红杀死林小雅,杨欣武赔元老院一匹马?” “正是如此。” “这不大妥当。” “这不就是伟大的元老院亲手建立起来的制度吗?”程咏昕笑得有些慵懒,“当然,如果这样干,仲裁庭的诸位和国家警察不好交代,他们肯定会跳起来,我们的杜女王也得掀起一场大批斗,所以我还有第二套方案,虽然不能让杨继红无罪,起码也能让她少坐几年牢。” “请您说说看吧。” “如果杨元老在法庭审问的时候向元老院提出:在三个月前,他就打算让杨继红脱籍,并且准备正式娶为妻子,只是因为教育部门近期各种任务多,所以将各种手续延后了。但按事实婚姻原则,杨继红应该算妻子――就算仲裁庭不承认,杨继红是自由民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口说无凭,可以请其他元老做个证言――这个顺水人情我相信有很元老愿意做得。 姬信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于是这个案子又发生变化了:成了一个归化民杀死元老院奴隶的案子了。这样之前警察和法院的工作就算没白干了――案子还是凶杀案。但审判结果又有不同:按大明律,身份高的人杀死身份低的人是有减刑的,一个奴隶威胁一个平民,平民在反击时失手杀死奴隶。算杀人罪但减半责任。这个案子按下限七年判,那么应该减半判三年半,又因为嫌疑人有身孕,可以给缓刑二三年,运气好的话坐半年牢就出来了。” 一口气说完这一切,程咏昕依旧气闲神定,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姬信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洗耳恭听的态度,没有插话,此时他才开口道: “我有个问题。” “请说吧。” “你看过《大明律》吗?” 程咏昕的手微微一颤:“我想,整个元老院还没有几个人能够质疑我的古文功底。” 姬信从容的说道:“我想,你肯定没有看过《大明律》,也没有读过《大诰》或者《大明律集解附例》之类的书籍,甚至连硕士研究生级别的有关大明法律的论文也没读过。” 程咏昕的脸色刷的白了,端起得杯子猛地一倾,立刻烫到了舌头,差点拿不稳杯子。 姬信继续说:“你提出的思路的确很有意思。不过从法理上来说是行不通的。按照你的‘奴婢相互斗杀’或者‘良人杀奴婢’的思路,大明律这么规定的: “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故杀者,斩。 “斗殴杀人,无论是用手脚、刀剑还是其他工具,都处绞刑。蓄意谋杀者,处斩刑。 “凡奴婢殴良人者,加凡人一等。 “这里的‘凡人’是指彼此无关系的平民。 “良人殴伤他人奴婢者,减凡人一等;若死,及故杀者,绞。若奴婢自相殴伤、杀者,各依凡斗伤、杀法。相侵财物者,不用此律。 “奴婢与奴婢相殴,均贱人也,故其或殴、或伤、或刃杀,及杀死者,各依斗论。 “也就是说:奴婢和奴婢之间的殴斗和凶杀案,并没有什么财产主人什么事,是奴婢本人承担法律责任。 “若良人、奴婢相侵财物,如窃盗、强夺、诈欺、冐认、诓骗、拐带、恐吓、求索之类,因而有所杀伤,不用此加减之律。谓奴婢因良人侵己财物而殴伤之者,不在加等,至死者,俱绞;其良人因侵奴婢财物而反殴之者,不在减等,故杀者,亦斩也。 “良民殴伤奴婢,比良民殴伤良民的惩罚轻一等,也仅仅是轻一等,而不是你所说的减半。杖一百减一等为杖九十,斩刑减一等为绞刑,如此而已。若良民殴奴婢致死,或蓄意杀死奴婢,则不减等,惩罚分别是绞刑和斩刑。 “大明律只是规定主人及其近亲杀奴婢不用偿命,但是良民杀别人的奴婢还是要偿命的。 “大明律甚至还规定,假如斗殴原因是良民先侵害了奴婢,则不适用加等、减等法律,也就是视同良民之间的斗殴。” 姬信连背书带解说,干净利落的将良人和奴婢在此类案子里的法律责任阐述的清清楚楚。程咏昕手里依旧端着杯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节 孙尚香的实习 “论及古文功底,我的确不够资格质疑你的古汉语水平,但是显然你也不懂法律。”姬信淡淡的说,“说实话,在查书之前,我真没想到代表反动地主阶级利益的《大明律》居然并非完全一边倒地袒护良民、歧视奴婢。相对于良民来说,奴婢是‘低一等的人’,而不是‘物品’,更不是一条狗,一匹马。对主人来说,奴婢也不完全是‘物品’。主人无故杀死奴婢,要杖六十徒一年,虽然仅仅是一年徒刑,毕竟也是刑事责任。一个人显然不会因为砸坏自己家电视机而被判刑。客观地说,大明的奴婢比你想象的还是有享有那么一点点人权的。” “你确定真得看过《大明律》?”程咏昕已经恢复了镇定,故作淡然的说道。 姬信微微一笑,不接她的话:“至于三亚那几位元老大开杀戒,他们的作为是政府行为,并非个人的谋杀。如果这也要吊电杆的话,法院、警察局、军队之类的强力机关的人都要吊电杆了――当然,或许在港台地区的确有很多人是这么想得。 “我们回到杨继红案上来。按仲裁庭的现代概念的法律判,非故意杀人一般不判死刑,按大明律判就是偿命――无论奴婢殴杀奴婢,还是良民殴杀他人奴婢,都是绞刑。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参照大明律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谢谢你的红茶。” “啪”,随着姬信脚步的远去,精致的小庭院里传来了一声茶杯的碎裂声。 今天是孙尚香去《临高时报》社实习的第一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先把家中的一应家务料理妥当。 这些日子因为程咏昕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只有晚上回来睡觉。因而用不着做饭,清洁和洗涤工作量也随之减少。只交代她每天做完家务之后就多出去走动,和其他各家的女仆多去套套近乎,“交朋友”。孙尚香乐得轻松的优哉游哉的在元老宿舍区、农庄茶社几个女仆们常去的地方闲逛,结识了不少女仆。 “就要和这样悠闲的日子说再见了。”孙尚香学着程元老的句式,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说道。 等身大镜子里的孙尚香穿着改良版汉服,这是她的主人自己设计的,孙尚香的手很巧,在女仆学校系统的学习了现代的裁剪缝纫技术,可以很具象的根据效果图就将服装制作出来。 她身上的这套改良汉服是按照齐胸儒裙加半臂的基本款式改良的。所谓改良就是按照现代服装的观念进行的一些改动,包括袖口缩小,裙子缩短,服装裁剪更为修身合体。至于穿在身上的效果,像生活秘书这样的青春少女穿着是绝对不会难看,更何况制作这些衣服的绸缎面料都是从战利品仓库里挑选出来的或者杭州站送来得特供办公厅使用的中高档产品。 孙尚香很喜欢这身衣服,特别是用得料子――她虽然勉强也算得上是官宦家的女儿,但是胶东素来穷困,她爹又是个芝麻绿豆的小世职,家中的女眷日常穿用基本都是本地农家自织的粗布,连件松江细布的衣服都少见,更遑论各种绸缎了。娘一直念念不忘的正室穿得“红裙”,也不过染得很粗的廉价山东茧绸做得――逢年过节的时候拿出来穿一下就得赶忙收起来。 只是她依然不太习惯自己的穿着及膝袜的裸露在裙摆外的小腿,不管元老们怎么说,她都觉得太“”了。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的小姐程元老的一些裙子比她短得多了。至于自己一双缠过得“解放脚”,露在裙外也分外难看:本来闺阁女子就该行不露足,现在不但要露出来,还穿不了三寸弓鞋,一双搭扣黑布鞋反而将她缠足之后又放开的变形的脚暴露无遗。 “什么元老,就是群蛮子。”看着自己的难看的双脚和露在“不知羞耻”的短裙下的小腿,孙尚香不觉脱口而出。 立刻,她就被自己吓住了。自己这是作死么!怎么把这念头脱口而出了? 尽管知道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还是做贼心虚的看了四周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窗帘在清风中微微掀动――一片静谧。 孙尚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虚的吐出一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和头饰:双丫鬟上用丝带带着两个蝴蝶结。刘海也梳理的整整齐齐。她从斜背着的厚实的棉布挎包里取出个精巧的皮夹――程首长最近给她的。她检查了下皮夹里的东西:茶社的消费附属卡、德隆元老信用卡附属卡、几百元流通劵现金,她的身份证、特别通行证……还有一张程咏昕的名片。这种名片可不是旧时空随意散发满天飞的名片,而是近乎大明缙绅使用的名帖一样的东西。 检查完这一切,孙尚香出门了:她今天要按照首长的吩咐,给自己买些东西。为自己去向那个黄头发的番婆子当“学徒”做准备。 说起来,要不是首长的命令,她才不要向这个番婆子学什么呢。她身上有一股连首长都嫌的浓烈又古怪的香味,说起话来也声音大得出奇,脸上总是带着夸张的表情,不时还要挥舞胳膊。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她平日里冷眼旁观,知道主人虽然很看重这番婆子,频繁和她一起吃饭喝茶聊天,有时候还留她一起过夜。对她说话很客气,甚至有时候堪称亲昵,但是并不真心喜欢她。 要说学徒,她倒是宁可给昨天来拜访那位姬首长去当学徒。虽然他穿着简陋,但是长相儒雅,气质方正,开口说话更是有条有理,很有读书人的官相。孙尚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自己的素来伶牙俐齿的主人说得无言以对,甚至气得摔碎一只上好的细瓷茶杯的――虽然她并不懂他们之间谈论的内容。 元老宿舍区的活动从天一亮就开始了,此时女仆们大多已经出门采购,楼下空场上只有几个女仆抱着孩子在遛弯。这些元二代们最大的已经在蹒跚学步,小的只能流着口水看着这个新世界。 有的女仆依然不脱当年的习气,身上穿着棉布围裙,把孩子放在藤摇车里,自己坐在一边拣菜剥豆。 孙尚香很鄙夷这种行为,她在家的时候虽然家境不算宽裕,家中女子有时候不得不抛头露面,但是这么带着孩子在街头闲逛,甚至做家务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程小姐说得对:大多数首长和女仆们都是下等人出身,不懂富贵人家的礼仪享用。他们明明富可敌国,却一栋府邸也不起,住在鸟笼一样的楼房里,每家的地方就是比她家这个世袭小武官的家还要小得多。 孙尚香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合作社四十三号店。这是办公厅设立的一系列面对元老的特供商店中的一家:设在东门市的元老院合作总社四十三号店专门供应日用品;设在南海实验农场的生鲜特供商店供应粮食、蔬菜、水果、禽蛋、肉类和水产品;设在农庄茶社的办公厅特供食品商店供应各种加工副食品;海产品则由海产加工厂门市按照订货供应。 这些特供商店内使用德隆银行专门为元老发行的信用卡进行消费。为了方便主持家计的女仆购物,还专门发行了元老授权签名的限额附属卡。 孙尚香出了宿舍区,搭上了公共马车到了东门市。早晨的街道已经熙熙攘攘了:去往各处上工的工人们潮水一般的从各条街道上涌入涌出。东门市的各家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比店铺更早营业的是挂着营业执照的早点摊贩们,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开锅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 即使在东门市这样归化民为主体的街道上,孙尚香的服饰也是非常醒目的。许多目光立刻投射到她的身上。混杂着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论是归化民还是土著都知道,能够穿戴这些衣饰的,除了芳草地里前途无量的女学生们,就只有在元老身边服务的女仆们了。 孙尚香暗暗得意,故意放慢了脚步,充分享受这种被受瞩目的感觉――虽然她心里知道这样“奇装异服,抛头露面”的吸引目光未免有“招蜂引蝶”之嫌,不是贞静淑女的行为,还是觉得心里很受用。 她离开主干道,进了一条支路。这里的人少得多。走到支路将近结束的地方,人已经很稀少了。在支路的一端,矗立着一家小小的只有一开间的门面铺子。虽然门面狭小,却是三层楼房。门面上只挂着一块不起眼的牌子,上面写着合作社43号供应部。而这里的门牌号也是四十三号。 门面上挂着遮阳的竹帘,从街道上望过去什么也看不到从接到孙尚香掀开竹帘,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节 43号店铺 四十三号店铺的一楼光线很暗,有一股湿润的植物气味。习惯了从光线明亮的街道进入了店内的瞬间黑暗之后,就可以看到铺面的全景。 铺面小的可怜,甚至连一个货架也没有,方砖地面上迎街方向树立着木制柜台,放着收银机。孙尚香已经好几次来过,知道这只是个收银的地方,真正的铺面在收银台旁边走廊通向的后进里――四十三号是铺面窄小,进深大。 柜台旁矗立着两棵栽在瓷花盆中的中美木棉,也就是所谓的发财树。 在柜台的收银员认识她,满面堆笑的过来招呼。 “尚香,为首长买东西来了?” “给自己买。”孙尚香有点骄傲的说道,“我马上要去《临高时报》社实习了,首长要我准备些东西。” “哎呀,真好。”售货员一拍手,羡慕的说道。她也是女仆培训班淘汰下来的未分派学员,现在一个是服务人的,一个是被服务的人,自然对生活秘书们羡慕嫉妒恨。 “原来大伙都说你去服侍女首长是吃了亏了呢,我就说女首长也有女首长的好处,一样提拔人。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干部’了。再说了女首长还能留你一辈子在身边?将来一样给你找个好婆家的。说不定还是被哪个首长明媒正娶的呢。” “瞧你说得,”孙尚香被她说得心里美滋滋的,“不敢想这么多,好好努力工作报答元老院和首长的恩情才是。” 孙尚香家里的是小官吏,自小是耳濡目染的都是自家家人亲戚在外面满口君恩宪德,说起这套来毫无违和感。 “那是,那是。”售货员连连点头,愈发感到自惭形愧,到底是首长身边的人,谈吐不比寻常。 “我进去了。”孙尚香不愿意和她多攀谈。这个售货员她打听过:出身低微,容貌身材评级不高,学习专业成绩很差,年龄又偏大,连待选的资格都没得到就被被直接淘汰出去了。和她多套交情按照孙首长的话来说就是“浪费时间和感情”。 “好,好,您进去吧。” 穿过走廊,后面是长长的铺面房,后面是别有洞天,天窗上投射下明亮的光线,一点没有狭隘阴暗的感觉。沿着墙壁开架陈列着各种货物。四十三号里供应的日用品种类繁多,其中最主要的部分是各种衣料,堪称琳琅满目:整整一面墙壁从天花板到地面的展示架上排满了各种货样。按照李梅的指示,纺织品不论是战利品、进口的还是临高自产的纺织品,只要有库存的,都要在四十三号里准备一份货样,供元老挑选。 这里是也供应成衣,不过种类少得可怜,也没什么可挑选的余地。最主要的供应商品是按照现代规格制造的各种尺码的内衣和袜子。至于外套仅有“男女元老制服”、“男女工作服”和“女仆制服”三种,颜色只有蓝黑灰,要不就是棉布的本色白――说起来女仆的制服就算是这里最精致的外套了。所以元老和女仆要改换一下形象除了靠服装库存就只能自己买料子做衣服了。 “尚香,今天来买点什么?来,先坐下歇口气。”售货员招呼很是热情――这里是特供商店,但是和其他合作社系统商店的店员一样,售货员的主要收入来自收获提成。孙尚香不止一次的来这里为首长挑选购买各种衣料和生活用品,每次的购买额都很高――程咏昕和那些她口中的“不懂生活情趣,三句话不离生活秘书、大洋马、人种博物馆的粗坯男首长”不同,对生活享受很在意,也舍得挥霍自己的流通券。所以她虽然当上生活秘书不久,在四十三号里已经是位颇受欢迎的人物了。 孙尚香在店堂后面靠近后院的大玻璃窗前落座,早有人端来了茶盏,不用打开盖子,光空气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她就知道这是特供元老的洛神花茶――程首长每天都要喝得。酸酸的,很好喝。她上次无意间提了一次,这次就换成了这种茶。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爱喝茶,心里却十分熨贴,接过茶还特意说了声:“生受了”。 “有新到的杭州绸缎,听说是杭州给大明皇帝织得绸子呢,颜色特别少见,你要不要拿出来看一看?” “不了,我今天不买衣料。”孙尚香说,“我要看看文具。” “给首长挑选的?” “不,是我自己用得,首长要我去《临高时报》社实习,叫我来买点需要的东西。” 照例又是一番恭维话。孙尚香保持着矜持的微笑,牢记程首长和娘的教诲:“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能和下等人太过热络。” “我要买笔、笔记本还有一些文具,这是单子……”孙尚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来。 “好说,包你满意,我们这里的货色最全,还有许多新出得款式,外面连看都没看过呢。”售货员说着赶紧一叠声的招呼着人去拿货色。 文具货架还要再往里走,不过大客户自然不用劳动玉趾,当下有人将各种货样流水价一般的送到她面前供她挑选。 她首先需要几支笔,程咏昕给她开列的单子有速记的时候用得铅笔,也有写稿时候用得钢笔。铅笔没什么可说的,本地只有一种八角形铅笔可选。至于自来水笔,在本时空发明权是属于钟博士的,而钟博士对钢笔的销售策略早就有所考虑,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 售货员揣摩孙尚香正得宠,低档的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便将中档和高档的各选了几种送来。 “你看,这种i代是最新的产品,出水流利,写起来特别顺滑……”说着她递上一个笔盘,上面陈列着几种不同笔杆的钢笔。 严格说起来,由于受限于临高工业的材料和工艺能力,中档和高档钢笔之间的性能差异是不存在的:实际上它们都使用同一种笔芯和笔尖。唯一的差别是外壳和笔帽的材质和装饰。中档使用的是多为高级木材、采用漆器和玻璃镶嵌工艺装饰,高档的则集中了各种中国传统工艺和材料,什么雕漆、鎏金、镶银、珐琅、玳瑁、象牙……堪称争奇斗艳。 由于全为手工制造,产量很低,基本就是满足元老的需求,除了四十三号之外,只有合作社总店有出样销售,其他地方是看不见的。 售货员先拿出来的是中档产品,太白i代是钟利时专门为归化民干部设计的工作用钢笔,笔杆笔帽采用的是车制特殊处理过得硬木,配以铜制小件,即耐用又大方。在归化民干部中很流行,在芳草地学园里,一支太白i代钢笔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奖品。元老们平日里也经常使用。 然而这种朴实大方的造型显然没有打动孙尚香。于是售货员又拿出了一种: “这是金龙i代,连首长都很喜欢用得。” 陈列在笔盘上的几支i代分别使用了不同的工艺和材质的装潢,一下子吸引住了孙尚香的目光。 她知道差不多就是元老们的专用笔,程首长就有一支金龙i代的“典雅版”,是象牙镶银嵌珍珠的钢笔――孙尚香觉得颜色太素净了――她只见过少数的归化民高级干部和元老的养子女、徒弟有这样的笔。 其实孙尚香并不是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人,笔墨这种东西根本不是她喜欢的东西。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虽然幼年时候读过基本书,认得字,也不过是为了不做睁眼瞎,将来能主持家计――可以多点资本挣条红裙子罢了,并非一个“敏而好学”的女子。在女仆学校虽然拿到了初小同等学历,但那是畏惧藤条的结果,并非本心。 现在她却被钢笔强烈的吸引住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售货员熟悉这种感觉,并不打搅她,只是微笑着将笔盘倾斜了下,让她更容易触摸到,同时用诱惑人心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些笔每个款式只有二三十支的量,非常稀罕……” 最后孙尚香选了一支珐琅质釉里红的款式,她喜欢这种红色,让她想起了娘说得的“红裙”。 “这颜色真好看。”售货员恭维她,“尚香妹子你真有眼力见的。气派很大呢。” 孙尚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多少钱?” “六百九十流通券。” 孙尚香吓了一跳:这么贵!不过想到程首长说过,不要怕贵,都买最好的,心里才安定下来。 笔是放在一个锦缎纸盒里的,盒子里除了钢笔本身,附带有三个备用笔尖――一般钢笔笔尖球是添加多种稀有金属的合金钢制造,临高目前是没有能力制造的,笔尖的寿命很短,只能采用定期更换的办法来进行维护。另外盒子里还配有一套精致的钢笔维护保养工具。 相比钢笔,笔记本就没再精益求精――适可而止她还是懂得。挑纸质洁白厚实的买了一大一小二本,其他文具也挑着元老常用的档次买了。照例是记程咏昕的账。(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节 言者无心 选购结束,她照例要到四十三号的二楼去坐一坐,四十三号的二楼辟有一个小小的茶座。地方不大,但是布置的很雅致,而且面对后院的庭院,环境也好。这是李梅专门开设面向来购物的女仆的茶座。 元老们一般都很忙碌,除了少数已婚的女元老和“受赡养元老”,很少有人能有闲情逸致亲自来购物,家政大多是生活秘书们负责,来特供商店几乎清一色是女仆们。 生活秘书们也是人,自然有社交的需求,女仆们到特供商店购物,自然而然的就在这几个地方聚会。不过生鲜商店环境不好,农庄茶社女仆可以持主人的附属卡消费,但是毕竟是元老专门的消费场所,女仆单独去大多觉得不自在,所以设在东门市的合作社四十三号店就成为女仆们忙里偷闲聚会消遣的场所。李梅以她敏锐的商业头脑在这里开设了一家茶座来赚取更多的利润。 女仆们在东门市购物之后,往往会在这里歇一歇,喝口茶或者饮料,聊聊天说些闲话,虽然每天上座并不拥挤,销售额却相当的可观。 茶座里空荡荡的――上午是女仆们最忙碌的时候,茶座里只有三四桌上有人。孙尚香扫了一眼,虽然没有认识的,但是大多算是脸熟,都点头打了个招呼。 每次来购物她都到茶座来坐坐,这是程咏昕规定的“任务”,有时候其实没什么需要买得,她也会来这里喝杯茶,二三天必来一次,和人聊天和听人聊天就是任务的内容。 这里可以听到很多消息,女仆们之间和所有的女人一样,热衷于各种流言蜚语。孙尚香而且渐渐发现,女仆虽然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在临高的政权中却享有着许多便利,甚至是权力。 由于女仆往往是元老在本时空的第一个女人,即使容貌身材差一些,到底是共患难过得。情分不比寻常,给予女仆的精神和物质都很丰厚,以至于文总有一次在常委会生活会上大发牢骚,说“某些元老”不是在享受“女仆的服务”,倒好像在和女仆“谈恋爱”――“严重败坏了风气”。 在临高,凡是和“首长”搭得上关系的人和物,都是高人一头。何况是直接侍奉元老生活起居,有可能诞下元老子嗣的人。归化民们延续着他们旧有的观念,对这些女仆们自然也高看一眼。 不仅是因为传统的观念作祟,从现实的层次考虑,因为女仆们就在元老身边生活,比一般归化民更容易接触到元老,有些能干的女仆甚至在实际充当着元老的秘书这样的职务。社会人际关系的运转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 接近权力的人是不会被忽视,自然就有各式各样的归化民和土著怀着各种目的纷纷开始接近女仆们。通过她们如果说旧时空有“秘书政治”、“太太政治”,那么临高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女仆政治”的苗头。 大到项目招标采购,小到请元老题几个字,女仆们面对着各式各样的请托――尽管女仆们绝大多数是在本地无亲无故的外乡孤儿出身,想法子和女仆攀关系、认老乡、拉交情,认干亲之类的事却很多。正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少冀图攀附的人,都纷纷打听如何能将自家的女儿送给元老当“女仆”。期间还出过有人冒充办公厅干部,以挑选“女仆”为名诈骗钱财的案件。总之,女仆在临高的社会生态中已经不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乌龙茶。”落座之后,孙尚香驾轻就熟的向服务员点单。喝乌龙茶也是出自程首长的“指导”――她这个出自贫困的山东沿海卫所世袭小武官之女能喝到“甜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买几两梗多叶少的粗制花茶那是待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的。自然没什么喝茶的讲究。 随乌龙茶送来得,还有四碟孙尚香平日里最爱吃的零食:话梅、红薯干、烤鱼片和葵花籽。 她一边喝着茶,吃着零食,一边竖起了耳朵,倾听着空气中传来的窃窃私语。这里虽然地处闹市,却十分幽静,故意压低的声音都能大概听歌明白。即使不和人攀谈,也能从毫无戒心的女仆们之间的彼此交谈中活得很多此类消息。 首长十分重视她带回来的只言片语,每次回去她都会专门听她的汇报,详细的记录在一本本子上。任何消息似乎对她来说都是重要的,哪怕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她也感兴趣。有时候还会下达一些专门的指令,要她去定点接触某些女仆,打听一些具体的消息。 最近她收集的消息都和杨继红案子有关,她最关心的也是这个。 但是这几个女仆没有一个是仲裁庭系统首长家里的,孙尚香微感失望。却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提到了“杨继红”三个字。女仆的声音说话很轻,但是“杨继红”三个字最近简直把她的耳朵要磨出老茧来了。虽然程首长在她面前对此事只字未提,但是最近她忙进忙出的都是这件案子。也是首长要求她“重点搜集”的内容。 她的精神立刻集中起来了,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和杨继红的案子没多少关系。几个女仆在说得却是废除女仆学校的传闻。 “……你说说看,怎么会废除女仆学校?这样首长以后还从哪里挑人呢?” “首长现在身边人都有了,再挑人让她们住哪儿呀?我觉得挺靠谱。” “女仆学校是特意为元老办得,办公厅花了多少钱财在上面,学校里从各个地方挑来得后辈还有好多,怎么可能说废就废?我是不信的。” “这是我亲耳听他们说得,难道会有假?”说废校的女仆胸有成竹的说,“你也不想想我家首长是谁得相好?” “这倒是――” “你们家首长也是,妻不妻,妾不妾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和男人厮混。” “那又怎么样,澳洲人都是这样的。” “废校才好,废了干净。” “是呀,免得多出几个小浪蹄子来和你争……” 下面的话题就是戏谑了,孙尚香无心再听,不过她意识到这个消息对首长很重要。只是这三个女仆不知道是哪家的,首长要是问起谁说得,消息的重要性就大打折扣了。得先打听出来才是。 “女仆学校废校?”程咏昕吃了一惊,立刻追问道,“是谁说得?” “我不认识她们,不是经常到四十三号的女仆。” “哦。”程咏昕面露失望的神情。 “不过我打听到了。”孙尚香沉住气说,她说了三个女仆的主人的名字。 “有一个是李潇侣家的?!”程咏昕听到里面有“李潇侣”三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是的,叫李柒柒。” “李柒柒?这名字真土,大约是没改名字吧。”程咏昕露出了这几天来难得的微笑,“你怎么打听的?” “我等到她们结账走了之后就去找服务员,说我捡到了她们掉下一条手帕,问那几位女仆都是谁家的,正好带回宿舍区去还给她们,服务员就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干得漂亮!”程咏昕赞赏的点点头,这几天来她一直因为姬信的事情难以释怀,愤懑到想砸东西打人――双方地位平等的前提下,她还从来没有在口舌上落过下风,居然被姬信这个老光棍驳得无言以对! 没想到今天孙尚香就给她带来了一个相当有价值的消息! 女仆学校废校这件事在元老的圈子里一点风声都没有,但是李柒柒却已经知道了――很显然这事情已经在办公厅进行了讨论,说不定执委会的大佬也知晓此事。程咏昕觉得,这么大一件事,不大可能已经定局,更大的可能性是执委会的高层正在磋商中。萧子山在去李潇侣家过夜的时候不经意说出来了,被女仆偶然的听到,就成了“即将废校”。 就透出消息的渠道来说,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在九成以上。 “萧子山,你个滑头男,没想到还是在女人手里栽了跟头。哼哼。”程咏昕虽然还没想出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件事,但是很显然,此事大有可为。 孙尚香见自己首长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但是嘴角上扬,双眼露出喜色来。知道首长心里十分高兴,自己也觉得很得意。 “尚香,这次做得好,没枉我疼你一场!”程咏昕笑着说道。 “小姐言重了。”孙尚香屈膝福了一福,“能服侍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你这就去《临高时报》社,找潘潘首长,”程咏昕面授机宜,“让她帮忙在文宣部的图书馆里查一下有没有这三个女仆还有他们主人材料。比如新闻报道、照片什么的。” “是。” “告诉潘潘首长,要悄悄的查,别让外人知道。” “是。我明白了。” 等到孙尚香离开,程咏昕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笔记本,一本一本的翻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节 单良归来 单良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墙上的木壳石英机芯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九点了。睡在他身边的女仆大约是嫌热,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光着身子趴着睡得正香。 “长得和小龙女似得,睡觉和猪一个样!”单良嘀咕着踹了她的光屁股一脚,“快起来,给老子做早饭!” 没想到这一脚只让她哼了几声,扭动了下屁股而已。 单良挥起自己满是老茧的巴掌,朝着女仆的光屁股狠狠的抽了几下。 随着响亮的劈啪声,女仆缩起了身子,嗷嗷叫着:“莫打莫打,就起来,就起来。” 单良穿好衣服,自去卫生间里盥洗,洗完回来,眼见女仆还呆呆的坐在床沿发愣,连内衣都没穿上,一脸没睡醒的傻样,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直接甩几个大嘴巴过去――单惠香是他当初运气特别好抽到的当时极少见的a级女仆――到底真是运气好还是“执委会那帮牲口”拉拢他故意做得手脚他倒是没深究:年龄是嫩得出水的十六岁,长相清秀,一双杏仁大眼,身材虽然瘦小,但是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推倒之后更发觉她的反应敏感,什么花样都肯配合不说,关键是配合度极高。一点也没有元老们普遍抱怨的“躺倒挨操,不识情趣”的问题。一时间单良觉得自己是拣到了宝。然而很快他就发觉自己被“坑”了:单惠香的笨劲简直和猪八戒有得一拼,做饭洗衣搞清洁水平样样稀松不说,干什么事都是慢三拍的节奏,总之,不是个勤快麻利的女孩子。 “狗日的执委会,狗日的办公厅,给老子塞这么一个货色!这是蓄意报复!老子要退货!”单良每次看到单惠香发愣或者做菜要么忘了放盐要么放二遍盐就暗暗咒骂,不过他到底没有退货。处久了觉得这少女还有点“天然呆”的魅力。 单惠香升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拿起胸罩穿,单良看到她胸前那对滑腻圆润物体的晃动,气消了一半――昨晚的鏖战还是很过瘾的:他在工地上憋了一个多月了,昨晚连着干了三次才算完事。 “快给老子做早饭!” “这就去,这就去,阿良。”女仆慌乱的捡起起裙子就往身上套。女仆裙昨晚被丢在地板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裙子在头上打转,就是不肯顺利的滑落下来,女仆在裙子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光屁股扭来扭去,单良没有好气的在她头上拍了一记,“快点,老子饿死了。” “姆q,好痛!”单惠香蹲下去捂着脑袋。 “卖什么萌,快去做饭!” 单良看着单惠香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梳头:“早饭吃什么?”他常年在野外作业,虽然作为元老在工地上可以享受到高级口粮,经过县城的时候也能大吃一顿,但是吃干粮糊糊的日子也不少。很想在这屈指可数的回家吃饭的日子里吃点家常饭菜。 “锅里有冷饭,烧稀饭吧。厨房里还有酱菜……哎呦哎呦,首长你的手重,我这就出去买……” “我这次出差前不是关照你去学点做点心的手艺吗?” “去了,去了。有一样特别拿手――我这就给您做疙瘩汤去……嗷嗷,疼死了……” 单良看着捂着屁股出去买早点的单惠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圣船烟――他不喜欢雪茄,觉得不吸进去的都不算烟――点着了吸了一口。 他这次回来,是刚刚结束了环岛电报线的第四期工程回来休假。整个环岛有线电报工程是环岛公路整修工程的附属工程,整个工程分为十期,大致是沿着过去环岛官道进行路面整修和桥梁架设加固工程,使其达到简易公路的水平,能够通行重载马车。环岛有线电报就是沿着公路架设的。临高的有线电报相当简陋,不过架设完毕之后,就可以建立起沿途各县和基地的即时通讯系统,不用依赖稀少的无线电台了。邮政系统还打算就此开通各县的民用电报。 为了这个工程,临高电信的所有元老从上到下轮班上工地指挥架线工程,每期二个月。整个工程的艰苦程度也算是d日之后少有。虽然是旧有的官道作为基础,但是这些道路大多状态极差,有的甚至成为沟渠,沿路桥梁不全不说,已有得大多非常简陋,有的不过是河面上几根毛竹木板捆扎架设而已。 环岛工程出了儋州之后,沿途各县更加荒凉,条件愈发艰苦――连单良这样在d日前就常年干野外工程的人都觉得不习惯,在旧时空,哪怕是最荒凉的施工地点,在附近总有一个小镇,镇上照例有家川菜馆子,有几家洗头房,还有个能供应热水的小旅馆。 但是1631的海南岛,哪怕是最繁华的县城按照21世纪的标准也只是个破败的小镇。更别说消遣的地方了,单良随着工程队一路前进,连个当地土著都很难看到,途径的地方大多是无穷无尽的蛮荒之地。别说吃饭洗澡“大保健”,就是找个有遮盖的地方睡觉都难。旱季骄阳似火,雨季是阴雨连绵。纵然身为元老享受最好的生活待遇,但是在工地上待上一个月,吃得苦比旧时空去野外干一年都多。 “奶奶的,你们这帮阴谋家,老子和你们没完!”单良当初“女仆革命”出来挑头的时候就有了自己被打入另册的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当然了他也没法说自己不去或者这是“被迫害”,因为整个临高电信包括李运兴在内人人都轮班要上工地。 从女仆革命结束之后,临高电信就进入了“跨越式大发展”,先是在临高县内各要点间布置了县内短途电报网,接着随着“夏季觉醒”、“海南治安战”的展开,临高电信渐渐扩大为“海南电信”,电报网建设遍及全岛,作为电信的骨干成员,有着丰富的电信工程经验的单良很快就高升为电信总公司工程部总负责人。不但要上工地,还要频繁的往来于各个工地之间“指导工作”。结果就是单良这几年在临高待得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六个月。 如此频繁的出差不能经常抛头露面的活动,也无法串联维持原来的人际关系,连存在感也刷不到。而“宅党”在凭借强大的物质基础拉票后来居上,钱水协上位成功,俨然成了一般元老的代言人。不仅如此,吴南海凭借茶社也收拢了大量的人望。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状态下,单良基本上已经丧失了从事政治活动的基础,当初的“战友”成默和孙立也很少来找他了,“最大反对派”当不成,气得单良直骂钱家兄弟是“窃取革命果实”、“假反对派”。 “老子算看透了,没有钱,政治就是个屁!”单良暗暗发狠,决定自己先雌伏,积攒起实力,将来专门从政再战江湖。 正在烟雾中云山雾罩的沉思,单惠香带着篮子回来了,宿舍区的合作社商店里已经没什么早点了,只有剩下的凉包子和米粉糕。 “阿良,吃饭了。”单惠香放下包子和米糕,拿起筷子就要夹包子吃。头上立刻中了一记毛栗子。 “好疼!要打就打屁股不要打头!会变笨得!” “你已经笨得够可以了。都是凉得怎么吃?” “真讲究……哎呦哎呦,我去我去……” “还有,不许叫我阿良,叫我首长!” 单良吃过早饭,毫无把握的关照女仆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要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就出门了――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回临高了。 临高的面貌,用日新月异并不为过。单良每次回来走在街上都有陌生感。即使是自己工作的临高电信,每次回来也总能看到一些新制造的装备,看到公司的机构组织结构表扩大了。办公室里的归化民办事员也是一次比一次见到的多。 走在大街上他有些无聊,李运兴给了他一周的假期。他不用去自己那间已经空了很久的办公室――去了也没人在等他。工程部一切等因奉此的行政公文业务都由电信工程部首席秘书――一个能干的归化民代为处理了。 他又不是女人,无法靠逛街购物来排遣,至于去茶社,又没什么熟人在等他――再说大白天很少有元老在那里厮混的。 回临高前最迫切的生理需求,昨晚上已经充分的满足了。单良寻思着,要不去商馆酒楼好好的吃喝一顿,“办公厅特供野外口粮”简直就是牲口吃得玩意,吃多了看见“办公厅”三个字就会浑身发抖。 单良由于出差特别多,加上大多还是在野外工作,各种津贴加起来非常的多,他又基本上没什么花钱的机会,工资账户上的数字很是可观,要不是当初拍卖大洋马的时候他在工地上,本来大可以力压群雄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节 当枪使的觉悟 虽说错过了这个机会,单良倒也不怎么遗憾,一来以后机会有得是,二来现在自己一天到晚出差在外,家里有个“天然呆”的女仆不算,再来个语言不通的大洋马,自己出差回来还能不能好好的休息很成问题。 正要往商馆酒楼而去――那里和茶社不同,茶社虽然菜点精致,但是受限于消费群体的规模,种类是有限的。大致是按照日期换菜单,每七天一个周期的模式,也就是每天大概能吃到什么东西是有限制的,过了这次就等下周的同一天再说了。而且很多菜肴还需要实现预定才能吃到。 相比之下商馆酒楼是面向社会经营的,菜点种类繁多,质量也不比茶社差,更有一些茶社吃不到的“大菜”。而且酒楼从早晨的早茶开始到晚上的夜宵结束,每天营业长达十六个小时。 单良决定自己一个人上酒楼,点上几道菜,自己喝个小酒,好好享受一番,喝高了就睡觉,晚上起来继续操女仆。 正当他往酒楼而去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拦住他问道:“是单良单首长吗?” 单良定睛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仆,问道:“你是谁?” “我家首长有事找你。” “你家首长是谁?” “去了首长自然就知道了。”来者面带微笑,然而意志很坚定,大有不见是绝对不行的意思。 一样的女仆,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单良心里感叹着,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 “到底有什么事?” “我家首长说了,您去了肯定会不虚此行。”女仆故作神秘的说道。 “不说清楚不想去,我还要留着肾呢。”单良伸了个懒腰,故意说道。 女仆不懂肾的典故,但是单良不肯去的意思是知道的,她又说道:“我家首长问您,可记得当年农庄咖啡馆中振臂一呼,万夫呼应之事?” 单良面色一沉:“有意思。”他摸了摸下巴,“你带路!” “怎么,此事当真?”成默瞪大了眼睛问道。茶社小包厢里黯淡的煤气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 “你当我是文总,张口就来?”单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得!” “我是说废校的事情,不是说你和那女人见面的事情!” “可能性很大。这是萧子山相好家的女仆泄露出来的消息。” 成默摇头:“这是二手消息,咱们又不能去问他那相好有没有这回事。再说你认识这女人么?” “不认识。我只知道她叫程咏昕,在大图书馆工作。” “那不就结了,”成默忽然皱了皱眉头,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你中午喝醉了吧?” “没有,半斤国士无双,外加一斤花雕,还有三瓶啤酒……” “靠,还说自己没喝醉!” 单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喝醉了说胡话?” 成默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这回事。 “老成,我虽然中午喝多了,可我没糊涂到说胡话的地步。”单良冷笑道,“你要不信就算了,反正这几年咱们这群人已经给边缘化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现在有堆热乎的,你吃不吃?” “你说热乎的,可眼下只是有人放了个屁而已。这泡屎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成默说,“就凭程咏昕的一句话,没凭没据的,我们怎么玩?直接上门去问萧子山有没有这回事?我们不成了信口开河,污蔑他人了?” “成默同志,封建社会还允许御史‘风闻奏事’呢,我们是元老,是这个国家的五百家族之一,对这种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情就不许‘风闻’了?咱们就说‘从某消息渠道得知’。这女仆问题是关系到广大元老最切身利益的大事,我们就算是捕风捉影了,最多也就是神经过敏,谁能质疑我们为广大元老‘争福利,维权益’的动机?” “可是这也是太空了吧,就算有这事,他来个矢口否认我们又能怎么办?” “呵呵,这事情要是确有其事。执委会那帮牲口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会了,搞不好实施方案都出来了,他怎么可能就因为我们几个人的一次质询直接否认放弃计划?肯定是支支吾吾,左顾而言他的搞缓兵之计。必然是类似‘目前没有征收房产税的方案’、‘近期没有上调价格的计划’之类的说辞。咱们就可以揪住穷追猛打,发动起舆论来了――这位程元老说了:宣传口会支持我们的。” “要是根本没这回事呢,这个程元老纯属瞎扯淡呢?她耍阴谋诡计,自己不出面,让我们去顶雷……”成默说,“我听孙立同志说了,这个程元老最近在茶社非常活跃,到处勾连元老,频繁活动,很可能在酝酿什么阴谋。咱们可不能给人当枪使。” “我说成默同志,你怕顶雷还干啥革命?我们都已经快被人遗忘了!”单良瞪着眼睛拍了桌子,“咱们当得是啥?反对派!一天到晚连个屁也不放,那叫顺民!有问题要揪住不放,就算没问题也得编几个问题出来,不然咱们今后还混个屁!被遗忘就是死亡!” 这番话打动了成默,的确,他们这几个人自从女仆革命结束之后就没什么大的活动:几次听证会他们都组织了质询,却发现执委会的执政基础远比他们想得要大,还有法学会一干“讼棍”助阵――别看他们个个瞧不起“法学会那帮牲口”,在逻辑分析和诡辩能力上却远不如经过专业训练的对手,往往在一般性辩论中就败下阵来,更别说“痛打落水狗”了。 驻外站的“独走”问题,从早期的广州站到后来的杭州站出现问题,孙立和成默都曾经想过做文章,但是他们发觉自己在每次质疑的声潮中都不能掌握话语权。而掌握话语权的宅党对驻外站的态度又很 常委会的设立又招安了一批“同路人”。随着元老院事业的大发展,原本作为他们民意基础的无知无权的“酱油元老”的比例大幅度缩小:许多人都当上了高官显位,元老的生活待遇又大幅度提高,使得很多元老已经“丧失了革命斗志”。 随着元老院海外远征、贸易和工业化进程,元老们的精力都被牵扯过去,对政治的关注度愈发降低,孙立和成默在几次会议上也谈到过自己群众基础丧失的紧迫问题。 仔细想来单良这个提议的确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首先废校与否关系到元老的切身利益;其次女仆这个话题可以让元老们恢复记忆:三年前是谁第一个站出来大声疾呼要维护元老的权益的。这对他们重新开展活动,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被遗忘都大有好处。 “我会向孙立同志转告的。我个人支持你的看法,单良同志。”成默说,“但是程咏昕此人的动机不明,万一给我们上当……” “程咏昕的动机很明确,就是利用我们来扩大媒体的影响力。而不是继续当执委会的喉舌。”单良说,“她想借此发难――看样子她已经说服了潘潘和她结盟。我们给她当枪使没什么坏处,我们要刷存为元老请愿的存在感,她正好能为我们刷。不管她想干什么,起码她现在是我们的‘同路人’。” 沉默点点头,程咏昕他不大熟悉,除了知道她最近频繁的活动之外,对这个人他们一无所知,这使得他对即将展开的活动产生了很大的忧虑感。 单良晚上很晚才回家,他的精神亢奋,心情也出奇的好――好到回家看到依旧乱七八糟的房间里还在擦窗的单惠香也没有发火,看着怯生生的爬下窗台的女仆,他发出了最新指示:“别擦了,去洗澡,上床。” “好得,阿良。我穿哪套衣服呢?” “什么都不要穿,直接回卧室上床!” “知道了,阿良,要拿绳子和蜡烛吗?” “不要。我没关照你的事情别瞎问!” “阿良你不要生气……” “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叫我首长!” “是,阿良――首长……” “另外以后不许去那个劳什子二次元同好会了!”单良坐下来开始脱鞋。这是他今天见程咏昕得到的另外一个消息:他的女仆经常去二次元同好会参加活动――那是一个某元老组织的acg俱乐部,除了元老之外,也吸引了一些女仆:有的是被主人带进入的,也有的纯属好奇跟着其他女仆去看热闹然后被毒害了。单惠香就是后者。 “呜――”单惠香居然没有他的命令就主动蹲到他面前给他脱鞋,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 “不许卖萌!”单良骂道,“我就知道那伙宅男牲口没安好心!到了新时空还在传播倭奴的流毒!” “呜呜呜呜。”单惠祥咬着手帕继续等着满是雾气的眼睛无辜看着他,两只手直接扶住了他的膝盖。 “好吧,每周只许去一次!”单良说,“先给我把咖喱饭和蛋包饭学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节 制度改革 就在这个时候,在办公厅的保密会议室里,正在进行关于女仆学校前途的会谈。 有关女仆学校的未来,在办公厅内部已经委托契卡、法学会、政治保卫总局进行了几次专项调研――用“更好促进元老福利”为名义。调查的内容从定向就业率、转专业就业率、培训费用到思想状态、工作表现、消费状况……牵扯到女仆学习、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 办公厅进行调查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针对目前的女仆状况特意展开的,只不过林小雅案发生以来,这个曾经一度引起“革命”的敏感话题,不得不再次被拿上桌面来讨论。 1631年的女仆革命之后开始引入分配第一批女仆,二年多来元老们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一到二名女仆。即使是女元老,出于有人干家务的目的也买了女仆,象钱家兄弟这样的,因为要兼顾飞云俱乐部的活动,每家都买了二三个。 加上其他为元老服务的“生活服务人员”,目前在办公厅管辖下的为元老生活服务仆役们,已经形成了一个一千多人的元老仆役阶层。 这个阶层尽管人数并不多,却是每天都能看到元老,和元老说上话的人。特别是高踞在这个阶层顶部的“生活秘书”们:有些人已经为元老生育了“二代”,即使她们未来不一定会成为元老的妻子,作为元老子女的母亲,在家庭中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元老们固然对目前的状态很少不满,但是执委会和元老院中的有识之士还是意识到了这一体制存在问题。政治保卫总局安插在各机关、学校和工厂里的“十人团”递交的日常报告、契卡的常规性反职务犯罪检查和归化民、土著通过各种渠道送来的“揭发材料”中,“女仆”、“生活秘书”、“首长的丫鬟”、“元老的女人”之类字眼的出现频率正在不断增加中。 办公厅的调查正是为此而展开的,不仅“女仆政治”初露峥嵘,女仆尴尬的法律地位也不止一次的在某些专业讨论中被提及,并且随着林小雅一案暴露无遗。 马甲就这个问题专门和萧子山谈过。 在谈话里,马甲特意提到了姬信汇报的程咏昕建议使用《大明律》法条来辩护这件事。 “虽然程咏昕的辩护设想完全是建立在对《大明律》的错误的认识上的。不过也可以看出目前女仆的身份非常的尴尬。我查了下:办公厅要她们签绝契,她们的奴婢身份,其实沿袭了过去广州站的做法,当初的目是为了防止购买的人口逃走而采取的一种预防手段。借助大明官府的来威慑逃奴。也是早期我们法律体系不健全,为了应付大量的土著人员管理,按照大明传统习惯法搞得应急措施,现在新的法律体系逐步建立起来,就与旧的措施产生了矛盾,继续沿用这套已经没有必要了。首先是我们的政体必然是不支持蓄奴合法化的;其次,过度的人身依附性也不好――很容易搞出包衣制度来。毕竟多数人还是习惯性的认为奴才比人才好用。” 萧子山说:“程咏昕的想法虽然不靠谱,但是更让人担心的杨元老本人的想法。我和你说过他的想法。” “是的,从法理上来说,杨欣武的想法是行得通的,但是真搞这么一出来,势必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幸亏给您几句话压住了。”马甲不露声色的恭维了下萧子山。 “一场轩然大波。” “不,比轩然大波严重多了,造成的恶劣后果恐怕将是长远性的。所以我说你的这番谈话堪称功在千秋。” “言重了吧。” “一点不。”马甲认为包括萧子山在内,大多数元老对“元老法律豁免权”的负面性认识不足,“你知道,杨欣武提出的自己顶罪基本思路是《共同纲领》中的‘元老豁免权’,这个豁免权规定过于宽泛,除了三大死罪之外,等于是豁免了元老所有的法律责任――换而言之,元老院内部只有‘家法’,没有法律。这是个相当危险的事情:不仅牵扯到歧视压迫土著的问题,还涉及到元老内部的团结。” 马甲对女仆的法律地位问题有过深入的研究――可不是办公厅下达的“课题研究”才开始的,从女仆体制建立起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秘密在法学会内部布置了这一研究课题。 “你详细说说吧,你知道现在女仆体制要改革。”萧子山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马甲知道这位办公厅主任最好喝茶,各驻外站往往会少量罗致一些大明的“名茶”作为“特别用”,其实大多数元老对喝茶这种事根本不在意,主要是为这位萧主任服务的。 不过这位萧主任喝茶可一点没有“品”的意味,他习惯用一个旧时空带来的中号搪瓷茶缸,喝起来“咕咚有声”――正如妙玉所谓的“牛饮”。 马甲也喝了一口茶,说道: “林小雅这件案子,折射出我们现在不少元老对他们的女仆的二个基本认识:第一,女仆是奴婢,如果不算牛马一样的‘会说话的工具’,起码也是低人一等的奴隶;第二,女仆是归化民中的贵族。 “很显然,这两个认识是矛盾的,但又是对立统一的。因为女仆太特殊,她们的确是奴仆,但她们却是元老的奴仆。作为归化民的一员,她们实际上是处于法律地位――姑且不论是哪家的法律――最底层,不但没有人身自由,连赎身的权力都被取消,必须彻底的依附于元老本人。而她们作为元老的女仆,实际上又是归化民中最亲近元老的人,而元老又是拥有《共同纲领》的法律特权的,这就给未来的很多法律问题埋下了隐患。 “萧主任,元老给予女仆特殊待遇在元老院里并不罕见――关于这个问题,文总是有过谈话的。” “一部分元老感情上比较丰富。再说这女仆等于是发妻。同甘苦过来的。如果有了孩子的话,情分更不同了。”萧子山说,“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正是这样,所以女仆或者生活秘书这个不显眼的称号远远不能总结出她们的真实状态。而且亲近必然产生信任,或许元老中有些人信任自己的生活秘书是超过自己的元老同志也未可知。” 萧子山点了点头:“人之常情。” “然后,就牵扯到女仆的卑微地位了,程咏昕臆想中的《大明律》,不如说是她心目中女仆的真实地位:女仆是物化的,是一种‘会说话的牲口’――我这里无意贬损她,因为元老院里不少人就是这么想得,他们喜欢女仆、爱女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认为女仆是一条受宠爱的狗。 “但是这么想,就等于把所有元老们的女仆和其他类似身份人置于险地。今天死的是林小雅,明天死的就不能是其他女仆?不管脱罪的思路是用‘奴隶杀奴隶不算杀人,只是毁坏物品’,还是‘老子是元老,杀人就是罚酒三杯’。” “所以这个思路是很危险的……” “对,其实这两套方法是很容易激起元老危机心的――简直是打开了潘朵拉之门。” “我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指使女仆去把对方的女仆给杀了,恶心恶心他。到时候要么说对方不是人,要么自己出面来说人是老子杀得,你们看怎么办吧?” “是得,虽然我觉得这种奇葩存在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保不住会有意外――人是会变得。与其相信人性本善,不如相信畏刑才是人的本质。” “如果真出现这样的奇葩呢?法律口有办法应对么?” “办法还是有得。要真有人提这个物品论,那就不提谋杀罪了,起诉意见认为这件物品过于危险,造成人身伤害,因而责令物品的主人立刻销毁。” 萧子山点头:“不过这样太难看了。伤感情。” “如果有这一天的话,那将是元老院分裂的开始。” “嗯。”萧子山哼了一声。看着会议桌上的几位元老。在马甲畅谈女仆的法律问题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不语,没有加入谈话中。这时候眼看着萧子山把目光转过来,这才有人开口了。 第一个说话的是董薇薇,作为女仆训练班的负责人,她早就对女仆体制有看法:“关于女仆的问题,我是赞同马甲同志的看法的――女仆的绝契不利于对女仆的管理。我不是女权主义者,纯粹是从教育管理的角度来谈得。” 她清了下嗓子:“现在的女仆对元老的依附性太大,等于是‘卖绝’,这使得她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争宠、固宠上了。因为这实际上是她们唯一的人生道路。我们培训班讲授的内容,她们认为对争宠有用得,就努力学,觉得没用的,就心不在焉――这是打断多少根藤条都不可能改变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节 包衣 董薇薇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关于学员积压的问题我已经做过例行报告了,大约有一半的人很快就要满延长期了,但是现在的专向分配依然不乐观――可以说几乎没有分配。但是转专业的事情进行的很不顺利,积极分子们向我们汇报说,学员中有一种灰心丧气的情绪。” “不是提供了转专业和升学的机会吗?我觉得不论是转专业还是升学都不比当元老的生活秘书差吧。再说芳草地高小的官费生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机会。” “以她们的见识大多数人是不能理解的。”董薇薇苦笑道,“林小雅这样的,算是另类。她们把转专业和升学等同于被淘汰了,所以学习也不积极。芳草地也反应我们转过去的学员学习情绪不高,文化课基础不扎实――很有怨言” “在她们身上我们可花了不少钱。投入的资源远远超过了高小班的学生……”财政部门的代表用一种不高但是足够让所有人听到的声调说道。 “这是为元老的福利,经济上我们就不要太计较了。”萧子山说道,会议室里又安静下来了,“但是我们的新国家还很困难,流通券都是归化民和元老的血汗换来得,还是应该尽可能的节约,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 与会众人心想,这话都给你说了。各自沉默不语。萧子山意识到刚才说得话未免太滑头,这么下去没法讨论了。而女仆问题曾经又是元老们的g点,轻易触碰不得。虽然是不做详细记录的秘密会议,大家都怕在会上说错话,到时候成了被人攻讦的把柄。 “请大家畅所欲言吧。有关女仆学校和女仆制度的改革方案,最终还是由办公厅负责来提出的。”他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的看法是女仆学校目前有些不合时宜了……”董薇薇用一种审慎的语气说道,“从前是解决有和无的关系,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有和无的问题了。” 过去设立女仆学校的主要原因是第一是女仆革命的政治使然;第二是元老控制下的人口基数少,女性比例低,必须专门搜集;第三,可供挑选的人群普遍存在营养不良,需要专门调养才能入眼;最后,元老们,特别是男元老们急需家政方面的辅助。 “那么现在看来,首先政治因素已经时过境迁,其次人口基数也已经上来了,不但有了北方的女仆候补生,甚至还运来了欧洲裔的候补生;然后各个机构的营养条件都较以前有大的提升,芳草地的营养条件更好。最后元老们的家政需求基本解决。所以再专门设立先培训再分配的女仆学校已经不够合适。” 董薇薇原本自己的这个职务颇有微词。她并不反感“培训班”的教学内容,关键是生活秘书培训班在元老和归化民的眼中就是“小妾培训班”,这让她觉得心理上很难受,更别说杜雯更是三天两头打来电话和她谈“妇女之解放首先是思想上的解放”,要不就是指槐骂桑的写些文章在刊物上发表:诸如“有些妇女同志,生理上的小脚是没有了,思想上还跪在男人面前”、“对腐朽垂死的文化顶礼膜拜”、“最可怕的不是男权,而是心甘情愿助纣为虐的女性帮凶”之类。弄得她象“女奸”似得。 被杜雯狂轰滥炸久了,董薇薇有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觉得自己对不起本时空的广大女性,更对不起自己这几十年来受党的教育,再不悔改就真成了“封建余孽”、“反动文人的孝子贤孙”。这次秘密的女仆对策会议召开前她就盘算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冒着得罪大多数元老的风险,提出废校的建议。 “我建议不再维持女仆学校的编制,全部师资和设施设备并入芳草地学园。至于元老的这方面需求,可以通过自由恋爱的方式解决。” 胡青白咳嗽了一声:“我也支持废除女仆学校。这不仅是经济问题,还牵扯到人事问题。林小雅案其实在无意中揭露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女仆上升渠道之方便。就目前提供给待岗的女仆学员的转职和升学机会来说,他们已经比一般的芳草地归化民学员占了优势。再通过已经成为元老女仆的同学的关系,得到元老的直接帮助:推荐入学、赞助费等等。这在芳草地接受的专职女仆学员中不算太少见。林小雅不过是特别突出而已。这对芳草地的学员来说实际上是很不公平的。” “你那叫教育机会的不公平,不是人事不公平,”杨云敲了敲眼前的本子,“元老任用自己的生活秘书任职才是人事不公平。契卡和我都掌握了一些材料:有个别元老专门打电话到某些部门,要求对某些已经转职培训后分配出去的女仆学员给予岗位、待遇和提拔上的特殊待遇――不用说,这是学员们在校期间构建的人际网络起得作用。我觉得对广大第一线工作的归化民来说这是非常不公平的。所以得在制度上解决这个问题。” 萧子山点点头:“说起这件事来,昨天吴南海还和我说过,她老婆信不过归化民,不肯提拔咖啡馆的老员工,非要直接买女仆学员从事管理行政岗位。闹得现在咖啡馆里的员工很不高兴。” “没错,初晴是旧社会成长起来的还情有可原,元老作为现代人这样想就不合适了。换句话说,如果还需要这种控制人身自由的方式来体现忠诚,政治保卫机构和警察部门我们还设立做什么?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谈制度自信?这和明朝皇帝重用太监,清朝皇帝重用包衣没什么区别。”杨云早就想吐槽现在的归化民用人制度了,“我觉得目前我们对归化民干部的任用标准过度强调对方对我们的依附感和感恩,把奴隶,孤儿视作最可靠的人选。我的观点恰恰相反,对这类人要严格限制使用!应该建立起使用良家子的规定和习惯,说的黑暗一点,真要反了我们也好拿他们的家人做要挟,孤儿一人吃饱全家吃好,有什么可掌握的?银行贷款还要压个房契呢。” 杨云越说越来劲:“现在某些元老的用人思维越来越奇葩,恨不得人人都签卖身契才能大用。我吐个槽:抓了俘虏要他们干活几年赎身,有些移民要他们当几年契约奴抵偿元老院的移民开支――这还算情有可原。但是毫无意义的扩大‘死契’的应用范围是什么意思?大的地方:上次有元老甚至提议说工业口、农业口的关键性技术岗位的干部工人都要签死契,避免技术外泄――我草,这不成了八旗了?人人有主子,个个称奴才?往小得说,有的元老把自己玩腻的生活秘书安插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当机要秘书,甚至想安插到自己任职的企业和部门里去担任关键性行政岗位――觉得自己的奴隶用着才顺手放心。我担心这种趋势蔓延下去,元老身边的生活秘书会有类似前清包衣那种情况变化。这么搞下去元老们只爱用包衣而不用良家子。手下的归化民也会以争当元老的奴隶为荣。那我们就真成了后清了!我认为执委会必须旗帜鲜明的遏制这种趋势。” 原本会议是在一种不咸不淡,谨小慎微的气氛中进行的,杨云的这番谈话犹如开了闸,顿时引起了洪水滔滔。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马甲悠悠的说道:“这种非奴才不能大用的思路,和某些人前几年妄图搞得军队‘庇护制’,弄自己的‘私兵’是一丘之貉,都想通过建立人身依附制度来保证自己的所谓‘权力’――受迫害妄想狂的典型特点。” 萧子山装作没听到,说:“现在的人事制度的确有问题。” 马甲接茬道:“不是有问题,是有很大的问题!不把目前体制上的各种问题理顺理明白,我们迄今为止一直在争取的民心,会从受我们恩典最大、我们寄希望最高的归化民中首先崩溃。一个体制必须有良好的上行机制,让人奋发向上。至少归化民人人平等这个原则还是要讲得。封建社会还有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画饼呢!满清虽然维持了三百年,但是最终覆灭和他们直到最后还在闹‘首重满蒙’的幺蛾子用人制度极大的关系。” 他翻开自己眼前的文件夹:“其他人事体制问题我暂且不谈,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就牵扯到我们仲裁庭的事情我先说几点:第一就是女仆的法律地位问题。现在虽然归化民也好,元老也好,实际都是把她们当作小老婆、通房丫鬟。但是她们其实是办公厅属下的工作人员。而她们又是元老个人的奴隶――而奴隶在我们的法律中并没有明确的法律地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节 改制 众人颔首。杨云插话道:“我是反对明确建立蓄奴体制的――” “这个再议,再议,杨云同志。”萧子山打断了他的插话。马甲继续说道: “其次,是女仆和元老生育子女的法律地位。包括我在内,有多位元老在各种场合都提到元老的继承制度问题。我们的法学会也进行了专门的研究。但是元老和女仆之间法律关系是什么,他们生育的子女的法律地位又是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明确的说法,这使得有关研究无法继续下去。 “元老院有必要出台一部《元老继承法》,编制新国家的《哥达年鉴》,甚至长远的看,纹章院这样专门研究、管理血统、爵位的机构也应该设立起来。当务之急是元老的婚姻法和继承法:毕竟我们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有的d日年龄较大的元老已经进入暮年,接下来展开的大陆攻略,恐怕元老因公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这就势必牵扯到元老席位的继承问题。你也知道,现在元老们的子嗣大多是女仆生育的,但是不少元老在心眼里又没把女仆当作自己的唯一妻子或者‘正妻’。” 萧子山点头,他从办公厅搞得调查里已经知道,大多数元老虽然对自己的生活秘书还算“情深义厚”,但是多数人依然把女仆算作“临时性措施”,在内心还是考虑将来要么娶本时空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要么等芳草地培养的具有现代审美观的中学生毕业出来之后再娶。 “……如果对继承法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继承制度花样繁多,不确定元老的婚姻制度、妻子和子女的法律地位是根本不可能制定出来的。我建议办公厅应该尽快和执委会和常委会沟通,就此做出相关的投票。” 萧子山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继承法”、“哥达”和“纹章院”几个词。问道:“你们仲裁庭应该已经有相关草案了吧。” “只有法学会的一个初步草案,正在老周那里印刷,准备分发给诸位元老。” “尽快吧,很快就会召开新一届全体大会了,你们仲裁庭要制定什么新法律的最好在开会前就出草案,这样可以提前散发讨论,争取尽快通过。” “我们会尽量多准备好一些的。” “关于女仆学校,大家还有什么新得看法?”萧子山问道。 杨云说道:“其实女仆这个事我得说一句,有个别元老就有我是元老就是废你们也得包我一切这个思路,这个思路与目前形势不对头。作为元老,肯定有比归化民要高的保障,行 业扶持也要有,但是同时,我们是个成长中的政权,需要有用的人才,所以元老院有义务,引导甚至略微的强迫元老们成长起来作为合格统治者的一员。如果不想酱油,就得拿出不酱油的表现来,否则对于做出成就的元老是不公平的。说不客气点,某些有能力却不出来做事等着坐江山享福的元老有必要适当鞭策他一下。都开始当领导了还有元老光环,泡妞还得全程由办公厅负责――说得粗俗点就差办公厅给他推屁股了――机会能给你创造,但是现在也是个人物了,自己学着点行不行……” 众人听得“推屁股”一词不觉笑了,连董薇薇也莞尔一笑。萧子山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这话说得过了。我们元老院是一个整体,或者说我们513位元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这是亲过亲兄弟姐妹的关系!每一个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元老,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既然是人,就有优点有弱点。泡妞这事是看天赋的:有的人又买女仆又泡女元老,有的家里女元老的红旗不倒,外面女仆彩旗飘飘;有的却连自己办公室的行政秘书都搞不定,各人的天赋点得不同,不能强求。” 这番伟光正的话说得马甲心中暗暗佩服,这就是水平啊。 胡青白说:“这个么,元老院里不少元老是智商高过情商的,而且工作又这么忙,再跑去泡妞――我看还不如让他们去画能几张图纸写几篇论文靠谱。在这个问题上,办公厅不发挥作用是不行的。当年的二五八团怎么来的?就是因为规定不能结婚,结果一大群中级以上干部都是光棍汉外加土包子,让他们自己找多半没戏,最后很大一部分都是靠政治部给‘说服’来得老婆。所以我个人以为女仆学校不能裁撤。” 他的理由很充分,工业口和农业口从事第一线生产的元老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勾搭女人。至于芳草地的教职元老看似在花丛中,但是和女学生谈恋爱是有违师德,所以他们不得不忍受着百花丛中过,片花不得摘的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硬挺着上课的滋味你们知道吗?还站在讲台后面遮挡起来不敢随便走动。眼睁睁的看着青春芬芳的花朵被猪――被其他人给摘取――我们教育口的元老牺牲真是太大了。”胡青白声情并茂的说着,就差声泪齐下了,“取消女仆学校对他们来说是大大的不公。怕浪费资源,可以减小女仆学校规模,精益求精出极品,不满足a级以上不入女仆学校,提高质量。” “现在元老逐渐都进入企业管理层级了,别管什么类型的企业,会连点文职行政人员都没有么?她们都搞不定还能搞定女仆?”杨云冷笑道。 “女仆学校不仅不能废除,更不应该缩小,而是要扩大化招生范围。现在只收奴隶,改革后明显归化民和土著可以把女儿送进来培训。毕业后不仅元老可以收入后宫,干部也可以娶了做老婆啊。尤其像特侦队和高级归化民军官、行政干部、高级技术工人这些我们的骨干归化民都需要解决婚姻问题。像黄熊那样自己找的模式,安全和卫生性都是问题,所以不值得推荐。作为元老院的基干,他们的家人也必须是政治过关的,一个孤女比一个三姑六婆一堆的小家碧玉要安全的多,再者军人本就不是吸引女人的职业,何况还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女仆学校的改制我同意,但是废除或者缩小规模都不可取。”午木一直没说话,到这时候才开口,“现在军队和强力机关的工作人员的婚配都有缺口,人心不安啊。” 董薇薇见主流意见是不废校,心里又犹豫起来了――其实她内心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得,要是真给废了校,自己回社会工作部去给杜雯“洗脑”,这日子也太恐怖了,而且她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已经不大愿意长期出差了,而社会工作部工作的元老几乎是天天在出差,还尽去条件恶劣的新区。 她迟疑了下说:“要是这样的话,女仆学校倒是可以保留,但不能是现在这种形式,这种形式就是祸源。我提议改为临高女子学院,招生可以扩大,择偶对象扩大到归化民的中上层人员,元老则有毕业生的优先挑选权。” 企划院代表孙笑咳嗽了一声:“女仆学校的确不能废,废了影响团结。不过确实需要转型,我是支持转型的,当然也要改名。现在这个生活秘书培训班已经‘名声在外’了。转型之后没必要搞成专门的‘新娘学校’或者‘小妾学校’。元老就那么几个,每个人再多分又能分几个――目前已经开始滞销了,时间人力都有所浪费。要说供给归化民高层,我觉得就现在这样的教育模式是不靠谱的:女仆学校的教育其实是不计成本的――投入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很难估算。元老数量相对于归化民,哪怕只是精英归化民,那也是很少而且不会增长的,这个不会增长很重要,一个常数,就算耗费再大,以后盘子大了求个导就是0了。而精英归化民可是会随着盘子的增大而增大的,说不定还是二三阶关系,需求永远很旺盛,那么现在女仆学校这种成本供给归化民肯定是不行。再说,现在就给归化民弄这些骄奢淫逸的玩意也太早了点。这种机构存在时间长了以后上了历史书也不好看。” 萧子山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是比较赞同董薇薇同志的看法的,女仆学校可以改制为女子文理专修学院之类。毋须并入芳草地。至于招生范围可以扩大:即可以是办公厅挑选得有潜力的孤儿和难民的女儿,也可以芳草地的初小、高小毕业生。学校不要搞得太贵族化。可以视作一种职业培训学校,学生以接受职业培训为主。有被元老看中的,才进行专门的‘生活秘书’项目的培训。”企划院高层已经就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在企划院看来,现在的女仆学校开支惊人,消耗的人力物力让他们肉疼。现有的模式不能再延续下去,这是企划院元老高层的共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节 女子文理学院 董薇薇觉得自己这会应该开口了,她盘算了下说:“学校改制之后,生活秘书的培养可以简化为在校内设置一个办公厅下属的培训班。有元老提出申请,才接收一个元老自己已经选中的人加以培训,或者攒10个培训一期这样亦可。这样可以大幅度的节约开支。 “女仆学校其余的力量可以分布到上述的那些新设班级里,扩大招生面,毕竟那些新设班级培养的女性人员都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是精英归化民,当然也可以在这些女性人员里面试图追求一两个,只不过是双向选择,没有元老们那么想要谁是谁,另外也不用办公厅培训了。”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新得方案了:“我的看法是维持女仆学校的完整建制,学制可以放得较长,三四年,或者五六年也可以,但是主要延长所谓的实习期。经过集中脱产培训的学生,根据办公厅的统计数据――部门元老购买女仆的比例和提交的增购女仆的申请――整建制到相应部门进行相关实习。实习期间跟元老一起的时间长,有助于元老更好的观察其品行等细节。 “实习期间元老看中以后按照标准的女仆购买流程走。未被看中的等实习期结束,到学校等待下一次实习期分配。 “如果在实习期轮换6次,大约2年左右,如果未出现元老购买,那么进入普通归化民待职分配流程。” 杨云冷笑一声道:“女仆是元老的性奴,需要的是她们的主人严加管束,不是别的什么扯淡。元老需要办事员自然应该从芳草地的毕业生中挑选,用这些候补的枕边人纯粹找麻烦。丫犯了错你惩不惩处?不惩处别人怎么看?把这些女人塞到管理人员队伍‘实习’里,我看结果不是她们把心思从争宠转移到工作,而是败坏了机关的风气让一帮女干部把心思从工作转移到卖弄勾引元老上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又尴尬起来。因为这又牵扯到女仆的地位和与元老之间的关系问题。这些问题还特别棘手。 这时候胡青白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关于此事教育口有一个方案,请大家参酌一下。”胡青白说着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开始散发。 “这只是个草案,看完之后我要回收的。请大家不要带走。”他提醒道。 胡青白对女仆学校改制早就有草案――早在几个月前萧子山下发各有关部委办开展女仆和女仆学员情况的“绝密”调查的时候,胡青白已经意识到执委会的意图了。 女仆学校废校他是不赞成的――理由并不是元老教师硬挺着上课这么简单。如果直接废校合并到芳草地里来,一大批心比天高,预备着当首长小老婆而不成的女仆学员陡然涌入芳草地,瞬间就会让自己一干人苦心经营的学园的良好的学习氛围完蛋。张智翔已经多次抱怨过一些转专业过来的学员“情绪波动”、“思想复杂”,“起了很坏的作用”。 现在转过来的人还少,让她们回到“正常的学生轨迹”上毋须花太大的力气,如果直接废校,瞬间就是好几百人要到芳草地。教育口的精力实在搭不够。而且前女仆学员涌入芳草地――芳草地的管理远不如女仆学校那样封闭,势必造成某些元老慕名来“寻芳”。 参酌再三,胡青白觉得还是单独设立一个女子职业学校更合适。初小和高小毕业的学员无法全部升学,除了一部分人直接就业之外,大多数要进入职业培训,目前芳草地职业培训任务太多太杂,可以让女子学院分流一部分。分流掉之后空出的学位进一步扩大基础教育,也就是初小学生。 在通盘考虑了现有的芳草地和女仆学校的建筑、设施、设备和师资之后,他拟定了一个改制方案。 “我的方案是这样的:女仆学校的名头不再保留,改为临高女子文理学院或者类似的名字……” 改制之后,招生对象是完成初小教育或者具有同等学力的女性,年龄不限。学校开设的课程主要分四个专业方向:行政管理方向、保健护理方向、简易师范方向、文艺方向。 “等等,文艺方向?这是不是早了一点?”孙笑对这种“无产出”的东西一贯是不感兴趣的。 “其实开不开是无所谓的。”胡青白说,“不过现在女仆学校有现成的舞蹈形体教室之类的文体设施和相关师资,不利用的话未免可惜。而且文化口也有需求。” 孙笑没有再说话,文艺方向这事情,宣传口向企划院申请过多次成立专业文艺团体,一直被搁置着。看来他们活动的还是挺激烈的。 “这四个方向可以利用女仆学校现有的设施和师资,不足的师资,从芳草地调来或者开设临时培训班。现有的女仆学员进行统一考试之后在进行分流,根据她们的成绩和志愿分流到芳草地和女子学院的去。同时,一部分已经设在芳草地的此类班级也会转移到女子学院去。当然,这么一来女子学院势必要扩建才能满足职业教育的需求。” 按照胡青白的规划,除去开设前景不明朗的文艺专业方向之外,行政管理方向准备开设:行政管理、文秘、人事、财会、文宣五个专业;护理保健方向开设护理、药剂、保健三个专业;简易师范开设:幼教、初小、教育管理三个专业。 “……所有这些专业就是正常培训,和芳草地的正常教学一样。完全不需要以女仆为目的进行筛选什么的,更不要提什么‘生活秘书候补’之类的茬。学员按照正常的专业课程进行学习,考虑到她们有可能被元老选中充当生活秘书,可以在课程中增加形体和家政两门课程,课时不用很多,不会占用太多资源。元老们要是有需求的话,可以在学校的各个班级里考察一下,选一个再培训生活秘书技能,这样学生们都有本职技能,即使没有元老挑选也能正常就业。元老们也可以按需挑选,流程未必比过去到办公厅女仆学校选生活秘书更麻烦。” 学员入校的时候不再进行复杂的健康检查和查三代、思想评估,就按照一般的芳草地学员的标准进行审查。等被元老看中了,才进行细致的筛查――学员在校学习时间长了,不论是身体还是思想上有什么问题都已经在平时暴露无遗了。政审没问题了,给当事人做通工作再进行一些针对性的教育:家政、秘书、形体和特殊需求等等。 “这些教育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密集式填鸭教育,突击培训三到六个月就可以。在培训期间也在伙食上进行倾斜性待遇――” “对,这样可以节约一大笔伙食开销!”孙笑插话道,“现在的女仆学校伙食和服装标准太高了!” “我个人以为,这样做得好处除了可以有效利用资源,节约开销,最大的好处是消灭了学员们时刻准备着当元老小老婆的心态,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就业前景和生活道路比当生活秘书更宽广,有利于思想的改造。这样一来,这些学员就会在思维上更靠近普通的芳草地女学生,或者说‘现代人’,而不是满脑子当通房丫鬟斗大妇这种封建残余……”胡青白看到大家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心里愈发得意,“其实就算她们在校期间没有被元老选中,就业之后只要没有结婚,元老依然可以通过‘自由恋爱’的方式来勾搭。当然能不能勾搭上就看元老本人的情商了。较高层面的归化民要是有需求,也可以在工作生活中追求,反正婚姻自由嘛。咱们可以办一些联谊活动来解决归化民精英的婚姻问题。” “还有欧洲女奴呢?”萧子山提醒道。 “大洋马可以算是专职性奴,就按照旧模式操作好了。”胡青白说,“调养净化结束之后直接卖给元老,他们想怎么培养就怎么培养――要是愿意交给女子学院进行文化课专业课程培训也可以接收。” 萧子山想,这样实际上是废校了。不过也好,他一直感觉女仆学校留在办公厅是一个潜在的祸根。如果现在就把这个祸根消灭了,也未尝不是好事。至于元老的福利,有更多的女学生可以挑选也可以交待得过去了。此外,还有大洋马这个补充资源,想来元老们的身板也吃不消太多的砍伐。 “青白同志的这个方案我觉得不错,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萧子山见众人都没再说话,觉得差不多了。他等了一会,直到确认没有人再想补充什么,才对胡青白说道,“青白同志,你把这个方案再整理细化一下,正式打印成文。我们这几天就呈交执委会和常委会进行小范围讨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节 法律地位和民事关系 萧子山送走了与会人员,在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女仆学校改制的消息明天就会随着文件的打印和散发开始在元老中散布开来,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毫无疑问会借题发挥。这点他并不在意。在意识到女仆问题再不解决就会尾大不掉之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消除这个隐患。所以适当的也做了一些安排。 女秘书敲了敲门,轻声通禀说法学会的人员已经来了。 “请他们到保密会议室去。” 萧子山站了起来,端起茶缸子向会议室走去。接下来,他要和马甲为首的法学会骨干分子开一个关于元老婚姻立法、与女仆的法律关系及其他们的子嗣的法律地位的讨论会。 这个讨论会决定的即将拿出的是要到全体大会上讨论的法案,自然要慎重行事。为此他不得不让马甲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保密会议室里,几位法学会的骨干人员已经就坐。萧子山冲着大家点点头:“咱们不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在会议室里倒水的办公厅服务员见萧子山示意,拉上了会议室的窗帘,随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马甲示意了下,安熙象被压紧的弹簧被松开一下腾得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万分恭敬,带着谦恭的微笑:“马执委、萧主任,各位同志,我代表法学会,就办公厅下达指示进行的专项研究做一下结论报告。水平不高,请诸位领导,诸位专家,诸位来宾,诸位同志多多多多批评指正……” 马甲说:“就咱们这几个人和子山同志,你就别替法学会谦虚了,快开始吧。” “好好。我这就开始。”安熙忙不迭打开手里的临高制造的藤手提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东西里面取出一叠装着木框的玻璃片――这是临高的幻灯片。他打开投影机,开始阐述。 “法学会承办公厅的指示,对元老生活秘书的法律地位、元老的婚姻体制和元老的子嗣的法律地位进行了研究…… 首先是女仆的身份地位问题,法学会对女仆对整个生活秘书的选拔、训练和任用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得出的将诶论是生活秘书制度的确应该变一变。 法学会认为:生活秘书制度是元老院对归化民政治上压迫,经济上剥削,人身上控制的集中标志和极端化体现。如果说归化民阶层还有一点“自由”和“民权”的伪装,在生活秘书层面上,对其压迫和控制堪称是赤裸裸的,也难怪归化民和土著直截了当的认为她们为“小老婆”、“通房丫鬟”。就本质而言,他们说得一点没错。 “……法学会的意见是,元老院不是不需要控制生活秘书,而是要控制得更隐秘,吃相好看一些。因而没有必要再迫使所有的生活秘书签绝契,毕竟元老院的国家未来并不是一个奴隶制帝国,专门为元老搞一种特殊的奴隶制度似乎没有必要。其次,在约束力上也存在法理上的悖论。 “首先目前绝契在法理上是依照《大明律》,现在元老院已经半公开地割据了,只是还没全面战争和大明翻脸而已,对生活秘书这种核心归化民来说,大明律根本没有威慑力;其次,对临高集团自己的法律制度来说,奴隶制的确可以存在一段时间,但是女仆作为和元老最近的归化民,其实不宜再烙上奴婢的身份,因为事实上她们的生活水平和政治影响都高于一般归化民,如果从法律上地位反而低于一般归化民,这个说不通;第三,并不是所有元老的秘书和归化民出身的老婆都是奴婢――勋素济的老婆刘美兰就不是嘛――可见生活秘书和老婆从最开始就没有规定必须是奴婢的。这样元老配偶之间就无法交往了:比如某元老只有分配的生活秘书,某人却有明媒正娶的土著老婆,一同带着参加晚宴怎么安排?毫无疑问,身份上的区别会使得女人们必定会自己分出嫡庶的区别,不利于团结。 “所以,法学会的看法是,生活秘书不再需要签署绝契,在身份也不再是奴隶。她们应该是属于办公厅编制内的工作人员。由办公厅派出为元老服务。和元老之间没有民事关系……” “等等,我打断下,没有民事关系的话生活秘书和元老生育的子女算什么?”萧子山问道。 “按照‘’生育子女处理。也就是说在法律上视作元老的非婚生子女。” “这里我解释下。”马甲站了起来,“萧主任你恐怕也很清楚,元老们的理想大多是人种博物馆之类的,所以要元老一夫一妻制是肯定是不太现实的。我国自古以来的一夫一妻多妾制比较靠谱。但是,从我们的建国理念和工业化社会的发展历程看,多妻妾的婚姻制度是不可取的,所以我们未来的婚姻法等法律中势必会以法律条款的形式来肯定一夫一妻制,废除纳妾制度,取消妾的法律地位。在这一状态下,元老自己公然建立纳妾制度,规定妾和庶子的法律地位不但与法律精神相违背,也起不到一个表率作用。” “要元老一夫一妻?你肯定他们能接受?”萧子山表示怀疑。他可太了解元老们的“雄心壮志”了, “法律上的一夫一妻和现实是两回事。21世纪都是一夫一妻,可并不妨碍有人保养情妇达几十人之多。还弄个iso管理。”马甲说道,“有钱人只要有精力能供养的起,愿意保养多少情妇都没关系。但是这些情妇是没有法律地位的,和包养人之间也不构成任何民事关系。” 法学会的思路就是引入这个“事实存在,但是法律不承认”的概念,生活秘书或者其他什么名目的女人在元老身边大致可以归为“妾”,但是她们和元老本人不构成民事关系,这样元老一旦去世,身后的继承问题就可以大幅度简化,因为这些女人自己和元老本人不构成民事关系,除了按照元老遗嘱安排一定的遗产馈赠之外,直接被排除出了遗产分配的继承人。一旦双方要解除关系,因为双方没有民事关系,也就不存在财产分割之类的问题。 萧子山已经明白了,这么一来不但元老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而且腻味了直接可以换人,无非是支付一些“分手费”而已,用不着考虑任何麻烦的法律手续。 比起用旧社会规定繁琐的“妻”“妾”的分别,规定她们各自享受的地位和财产,现代法律还是真体贴人――不,是有钱人。 “安熙同志你可以继续了。” “好。”安熙一直毕恭毕敬的等着萧子山和马甲把话说完,这时候才继续发挥,“生活秘书大致可以归为妾,但生活秘书并不因为她们的‘’关系比元老正妻之外的其他女人在民事地位上高或者低,而且这只是在元老的体系下。在归化民体系中,生活秘书和其他归化民――且不论是不是元老的正妻――在法律地位上是平等的,也有其他归化民所有的一切权利。这是明确生活秘书的法律和政治地位。绝大多数生活秘书除了家政之外,也有自己的工作技能,可以出去工作,也可以有收入、补贴、职称评级等。这是提高了生活秘书的经济地位。” “至于元老和生活秘书的子嗣,虽然生活秘书不具有法律和民事地位,但是只要子嗣为元老所承认,即按照非婚生子女论处。在我们的制定的民法体系中,非婚生和婚生子女享有同等的权利。这样,所有元老的子嗣至少在理论上是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至于某些元老喜欢明确的嫡庶之分也没关系,毕竟元老的财产和席位如何继承还是在元老个人手中的。” “关于对生活秘书的监督和管理,法学会认为,在元老身边生活,并与元老发生经常性性关系的的所有的非正妻的女性都应该列入生活秘书的范畴。她们的档案由归办公厅管理。通过行政手段、纪律和保密制度来约束和监控生活秘书。生活秘书举凡外出、消费、通行、通信、探亲、会客等,按纪律和保密制度等相关规定向办公厅报备或者由办公厅检查、监督,办公厅则在监督和轻微处罚等一般性问题上尊重生活秘书所属元老本人的意见作为惯例。” “你这是要我们办公厅当敬事房呀。”萧子山摇着头调侃道。 “有何不可?”马甲说道,“元老身边无小事,元老的性生活也是大事。从这点来说你的责任很重大咧。” 安熙继续说道:“关于生活秘书和元老之间的离异问题,元老有主动分手的权力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生活秘书方面,法学会的建议是有辞退,也就是和元老分手的权利,但是设置较大障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节 法律地位和民事关系续 “首先我们的婚姻法和‘新道德’势必要按照旧时空的理念,不会提倡‘从一而终’,而是会赋予人民‘婚姻自由,婚姻自主’的权力,作为元老显然不宜带头享受特例――这是立牌坊做表率的需求,也是构造法制社会,依法治国的基础。 “其次元老本来就很少,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和现实中的顾忌,应该很少会有生活秘书真的会提出和元老分手的事情。如果元老虐待生活秘书,实在过不下去了,或者生活秘书确定想要新生活新感情,也得开个口子给条路,不然很容易闹出血案来,至少也会闹个鸡犬不宁。最后还要考虑到元老身边吐故纳新,否则元老的后宫就会愈来愈庞大――把一大群元老不感兴趣的女人强留在身边。浪费资源不说搞不好还会出现桃色事件。综合以上考虑,生活和元老之间应该有‘离异’的权力,也就是说,双方随时都可以提出解除‘’的关系。” 萧子山暗暗点头:法学会考虑的很全面。果然法律是体现统治阶级利益。 “明确这一权利可以完全抹掉生活秘书人身自由受到控制、或者是元老奴隶的印象,吃相变得好看很多,至于她们解除关系之后的去向和言论可以通过‘脱密期’来控制。” 萧子山想到:有位接受女仆问题征询的元老曾经提出过这个“脱密期”,大致来说是规定生活秘书解除关系之后,要有25-30年的脱密期,期间得继续留在临高,不能出行、不能结婚,通信和交友受到监管,当然更没有受采访和出版的权利,工作和住所则由办公厅负责安排,打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养老去;还要双倍赔偿元老院为其支付的在生活秘书学校时期的食宿和教育费用,分期偿还。因为欠债导致信用受损,在生活、购物、消费、信贷等方面都受到各种限制。他的意见是通过这两条,能吓住99的要分手的生活秘书,即使还没吓住,也能确保控制住生活秘书使其不会造成什么损害。 他摇了摇头:“这个脱密期太残酷了,简直是让退役的生活秘书守一辈子活寡的节奏,坐大牢――无非是软禁。”他喝了一大口茶,“要是类比的话,和皇帝寡妇住冷宫、德川将军的妻妾落饰出家住尼姑庵有什么区别,” “不,我们法学会制定脱密期不是这样处理的。”马甲笑着说道,“要真这样,我们比大明和一切封建社会都不如了――只有皇帝的女人才明文不许再嫁,皇帝只有一个,我们男性元老可有小五百人,浪费这么多适龄的女子会被雷劈的。再者,干脆把她们软禁起来也就算了,不许结婚却又准许她们在临高自由活动,那简直是鼓励偷情。小安,你继续说吧。” 安熙继续说道: 法学会的建议是脱密期为一年,一年之内不许结婚,不许离开临高。一年之后即按普通归化民一样可以就业生活。但是,除此之外有一个终身的保密期,所有解除关系的生活秘书都要立下“血判”,发誓不以任何形式透露任何有关元老生活工作的细节,不能接受任何采访不能出版此类书籍,也不得私下撰写相关的日记、笔记等等等等。 这个限制不仅对男性元老的生活秘书有效,对离职的所有的元老生活秘书也有效。可以视作一个“职业条例”。 “……如果违反誓言,就按照违背《保密法》处置。”马甲补充说,“当然她们不管到哪里,都会列入政治保卫总局的监视名单。” “我们有保密法吗?”萧子山有些疑惑,他好像没见过。 “会有得,会有得。” “要是已经和元老有子女怎么办?子女归谁?” “归元老院。”马甲泰然道,“元老的子女当然是元老院的孩子,可不是谁是他的母亲就有资格抚育的。” 萧子山深以为然。 “你的这个脱密期的规定也可以放在元老和归化民妻子的离婚案中。” “是得,在我们的法律里,元老的生活秘书和归化民妻子在民事地位上平等的――元老院统治下的社会人人平等可不是白说的。” 至于解约金依然是存在的――考虑到办公厅为生活秘书的培训是支付了额外的费用的,所以每个生活秘书上岗前都要和办公厅签署五年的服务合同,服务合同满了再离开的就不需要支付了。至于元老提出解约则不需要支付,毕竟元老每选一个生活秘书,都要按照等级向办公厅支付“培训费”。 这样一来,生活秘书受到“政治压迫、经济剥削、人身控制”的程度就大为减轻,元老院吃相大为好看,更加伟光正了。 “那些大洋马怎么办呢?” “她们暂时是非国民,法律当然不考虑她们的问题。”马甲轻松的说道,“暂时就按照奴隶处理好了。何况现在人数也很少,是稀缺商品,还没有必要专门考虑她们的出路。”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萧子山说,“如果一方提出解除关系,一方不同意怎么办?” “我觉得起码在最近二三十年内生活秘书主动要求辞职的凤毛麟角,倒是元老喜新厌旧的抛弃生活秘书的比率和数量都会逐年大幅度上升。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想女仆要求解约会很难,元老很容易――无非是打个申请报告而已。”马甲说,“元老大规模的抛弃生活秘书,就算没有相关制度,这样的事情也终究会发生,办公厅想来也会拿出一个办法来安排退役的生活秘书们。元老们还不至于连换掉个不满意的生活秘书的权利都没有了,更不会接受七出三不去之类的传统来作茧自缚的。给办公厅提交一个报告或者申请,上面写上一些一般化的理由罢了,办公厅自然是准予申请。我想也不大可能否决:那样的话, 按元老院里某些人的说法,还不如直接一刀砍了自己的生活秘书更省事。” 萧子山点着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罗列着他记录下来的要点:“考虑的很全面了,我个人的看法是生活秘书这个职务要保留,与元老的关系要明确――接受过生活秘书的职业培训,而且和元老有‘’关系。至于元老被推倒的一夜情或者勾搭上的行政女文员之类的人不列入生活秘书,这些人的问题由元老自己解决。” “这个也好,不过你这么说得话似乎我们的元老很饥渴。” “我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萧子山心想,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元老的“推倒”事迹?虽然不算普遍也不是罕见了。 “从长远看,生活秘书这种福利体制维持一代人就够了,到了二代,他们就自然而然的按照上位者的游戏规则去处理男女关系了。毕竟生活秘书是带有我们这个时代社会和经济背景的,毋须当作祖宗家法保留下去。”马甲笑着说,“这也算是我们元老院的福利吧。” “如果大家对福利都满意就好了。” “得陇望蜀,人之本性。要人人满意,那是不可能的。”马甲借机进言,“咱们是蛋糕不够大,才会一出一出的闹幺蛾子。不然五百个元老每人都弄上个深宅大院,养上几十上百个生活秘书,谁还有心事搞花样?” 安熙见马甲和萧子山越坐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赶紧借口收拾幻灯片退了出去。 “也是,元老的居住条件也太苦了点――比旧时空都不如。” “所以我的想法是尽快给元老加生活福利。”马甲继续说。 “住房现在很难啊,你一人一个大府邸,咱们临高总共才多大的绿区……” “住房不要紧啊,精神和物资享受这二块是不是升下级?” “你的意思是――”萧子山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马上明白了,“是关于文艺方向的专业班?” “是的。同志们一天到晚工作,回家除了和女仆那个那个之外,好歹也得有点精神文化方面的享受吧。”马甲说,“现在除了看片就是看书,要么下棋打牌……太缺少文化活动了,文宣部的几个专业团体都是面向归化民的――太乡土,太群众了,咱们是不是也来点高雅艺术之类的。” “咱们缺专业人才啊……” “有啊,柳水心算一个,其实能吹拉弹唱的还有好几位,如今都赋闲干杂差,虽然大小是个官,总不如干本职工作开心。咱们基本盘也不小了,开几个专业文艺班弄两个文工团,花费不大,反而有利于同志们团结――要是真觉得费用紧张,还可以叫元老赞助,他们肯定会踊跃出钱出力的。” “可以考虑――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呵呵,既然给你看破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的确有人找我来谈过。”马甲说,“不过,这事投入少见效快。办起来了之后能够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别有用心分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节 宿舍夜谈 “哼哼,敬事房总管这个光荣的职务就算了。”萧子山在办公室里连喝了几茶缸子浓茶,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法学会的文件,从一堆拗口的词汇语句中大致弄明白了法学会的意见。 办公厅对元老的生活应该是越少搀和越好,要是按照萧子山的想法,最好连生活秘书培训这事也和自己毫不相干才好。不过暂时这个福利制度还甩不掉。 不管怎么样,马甲所谓只要有经常性性关系的都要列入生活秘书这件事他是绝对不能同意的,先不说管理的工作量,光是认定什么叫“经常性性关系”都会很困难――难道还要专门组织一个评审小组么?至于生活秘书的管理,他决定也不沾手:谁家的鸟儿谁家喂,办公厅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外出、消费、通行、通信、探亲、会客……”什么报备、监督这些都是元老的家务事,还是应该由元老自己管理,办公厅即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管理。不然真闹出什么桃色事件来就成了办公厅的责任了。 不过,要是真提出两者彻底脱钩,一天到晚喊“元老权力不容忽视”的那伙人又要借机生事。 “看来生活秘书归办公厅管理这事还是脱不了手。”萧子山看着被他涂抹点改斑斑驳驳的方案文件,决定有关生活秘书的管理:办公厅只培训入职和退职安排,再就是一个“挂档子”,列入名册以备查考。其他细节性事务一概由元老自理。 至于生活秘书本身,萧子山决定明确:“只有签署生活秘书合同,与元老的才能叫生活秘书,列入办公厅的名册,元老自己推到的,自己在外包养的,一概不算。除非元老同意接纳她,办理相关手续才能将其列入生活秘书的名册。” “住一起又不结婚的,叫生活秘书;至于不的那种,想干啥就干啥,爱叫啥叫啥,俺们办公厅就管不着了。”萧子山理清楚思路,总结了一下。 总结完了之后他把一应文件都锁进保险柜,然后去了李潇侣的宿舍。 李潇侣买得是一楼的中户套型,就她和她母亲曹顺花两个人住,后来又添了一个女仆李柒柒,只好在客厅里搭铺睡觉――萧子山几次提出要不要换个套型,李潇侣一直不同意。 “你当办公厅主任,别人都没有换房的,你先给自己睡过的女人换房,这可是政治污点……” 李潇侣很喜欢用这种不清的词汇来描述两人的关系,每次都让萧子山起鸡皮疙瘩。 他在李家的门口轻轻的敲敲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门后闪出李柒柒的一张小脸。 李柒柒长得小巧玲珑,细眉细眼的,看上去就是乖巧可爱型的――和李潇侣略略有些相似――她的评级也是a。不仅因为长相可爱,更多的是她是出身大户人家的丫头,女红烹调甚至保养家具古董都懂一点。李潇侣特意买来了做家务――这让曹大妈很不满意,认为是女儿要逼她“退居二线”。为此很闹了几次别扭。萧子山不得不出面做工作,表示曹大妈现在主持元老伙食团工作已经很忙碌了,回家再做饭实在太累,有个女仆在家里料理家务,母女两才能“安心外出工作”。 “首长,您来啦。”李柒柒悄声说着,身子往后一缩,让出通道来,并不把门大开,以免光线泄露到屋外的走廊里,萧子山闪进房门,身后的门已经悄悄的关上了。 玄关里已经摆好了一双他的专用拖鞋。李柒柒蹲下身去,帮他脱鞋换鞋。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很暗的小灯,大窗户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曹顺花的房门已经关着了,李潇侣的房门虚掩着,露出一抹黄色的光线。 “首长小心走。”李柒柒压低了声音,不大的客厅里因为架了一张铺,挤得满当当的。“老太太已经睡了,首长在房间里等您呢。” 昏暗的灯光,女仆故意压低的声音和外面的万籁俱寂,都给萧子山一种在“偷情”的感觉。他默默的走进李潇侣的房间,她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睡衣,散着头发,也没戴眼镜,一个人歪在墙边的藤沙发上看书。 “又是这么晚才来。开会?”。 “开会结束又考虑了很久。”萧子山解开扣子,李柒柒给他脱下外套,递上室内穿得便服,“伤脑筋。” “还在为女仆学校的事情烦呐?”李潇侣看着李柒柒殷勤服侍他,“肯定是人言汹汹。” “哪倒还不至于,改制的方案还是保密的,不过我觉得一旦公布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口水。”萧子山接过李柒柒递来的热毛巾,擦了一把,“百姓百心,哪能个个都满意。”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李潇侣身边,身子往后一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给首长端茶来。”李潇侣吩咐道。 “这就来。”李柒柒转身从厨房端来茶,说是茶,其实里面是一杯加了肉桂粉的热牛奶。不冷不热,正好温口。 “每次喝都是不冷不热,正正好好。你到底是怎么弄得?” “柒柒可是有秘诀的,”李潇侣微微一笑,“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全挂子伺候人的本事――你很该叫她去女仆学校当个老师。比你们弄些形体舞蹈教育的来得贴心。” 李柒柒赶紧说道:“奴婢……我……算哪牌面上的人,教别人是不敢的。一点微末的伎俩,让首长生活的舒服满意奴婢……我就满足了。”她两次改口,说不出的别扭。 李潇侣说:“你瞧,把这孩子别扭的,其实我倒是挺喜欢当地主婆的……”说着噗嗤一笑。 萧子山干笑了二声,李柒柒见二位首长似乎有私房话要说,赶紧说了句:“我去给首长烧洗澡水了”,说着收拾了牛奶杯子退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 “来吧,和我说说,你们的会都说啥了?我给你参谋参谋。” 这不是萧子山第一次和她谈工作上的事情,李潇侣看问题颇有见地,有时候能让人换一种思路,耳目一新;关键是她平日里堪称守口如瓶,在外面一句多余的话不说,从不参与任何呼朋引类的社交活动。 萧子山轻声说起今天有关女仆地位和女仆学校的会议,他虽然没有带文件,但是基本的要点都翻来覆去过好几十次了,因而记得十分清楚。李潇侣听得很仔细,听完他的设想之后她眨巴了下眼睛, “这事情,我觉得你操之过急了。”李潇侣小声说,“女仆这东西是新鲜事物,大家还没享受够呢,你急吼吼的要改制,大家心里肯定有意见……” “其实也没改什么,无非是不签卖身契了――” “你真是得,有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呀。”李潇侣半开玩笑的说,“现在大家都做出一副人人平等的模样,不许女仆自称奴婢,还要叫首长,其实呢,不少人心里也蛮想女仆能跪下来叫一声老爷、小姐什么的,享受下封建剥削阶级的待遇――我就挺喜欢她自称奴婢的,象看琼瑶片、《红楼梦》似得……” “你这是什么爱好,说说可以,可别当真。影响形象。” “知道,知道。”李潇侣说着身子忽然靠了过来,柔声道,“老爷你不喜欢?奴婢原来以为老爷也喜欢呢,既然老爷不喜欢,奴婢改还不成吗?――” “别,别,别,鸡皮疙瘩掉一地。”萧子山虽然这么说,却乘势将她搂在怀中,爱抚起那一对不大却富有弹性的“哔”“哔”来。 李潇侣任他上下其手,一面说道:“你瞧,不少人嘴上说一套,心里想得是另外一套。我小时候看红楼梦,才不看什么剥削阶级,受苦大众,宝黛钗感情之类的,看得就是里面太太小姐的享受,所以后四十回我从来不看,我妈还说我感情丰富,不敢看悲剧,其实后四十回这种情节少了,枯木冷灰似得,看着也没趣。”李潇侣悄声说,“元老们,到这时空来干啥?还不是为了当人上人来得,你还真觉得他们是为共产主义事业来改天换地了?现在大伙都这么忙,就是女仆算是个生活享受了,你把他们当老爷作威作福的东西给灭了,大伙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要恨死你了。” 萧子山心中一紧,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想表现自己人人平等的主张,可是居高临下的平易近人,和真正地位平等的交往,心理上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要知道现在元老不要女仆自称奴婢,不要她们下跪,不打不骂,一个桌子上吃饭……这些对奴才来说都是莫大的‘恩典’。你改成自由民了,这些待遇就是理所当然了。要换句老话说,元老还怎么‘市恩’给女仆呢?” “有道理,有道理。” “再说回女仆这头。你也是文史哲爱好者,怎么忘记了‘饿死的自由’这句老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节 闺蜜 萧子山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和法学会的人想得都太“现代”了。 李潇侣继续说,“女仆们都是旧社会过来得苦人儿,到元老身边当小老婆、通房丫鬟,对她们来说就是‘终身有靠’。说真得除了元老,这个世界哪找对她们这么好得男人去?有几个嫌日子过得太好了要离开元老换个男人呢?再说所谓奴役的‘绝契’,换个角度等于是‘终身雇佣’。现在这一改,女仆们从‘国企职工’变成了‘合同工’,你说她们会怎么想?我爸妈从前可都是国企的,东北国企从九十年代搞全员劳动合同制到后来的下岗都挨着过,这里面的甜酸苦辣全尝过――对于已经习惯了稳定的人来说,那可真是晴天霹雳,人心惶惶。到时候谁还能安心工作?女人图得就是有个可以死心塌地跟着的男人,21世纪的女人也不能免俗,何况17世纪的呢?”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呀。”萧子山笑着说,“魔爪”揉搓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分析的到位!” “哼哼,古语有云:谋及妇人,死固宜哉。你可要小心喽。” “哪里那里。”萧子山摇摇头,“你的分析很到位,人情世故还是不在高处看得明白。坐得高了,固然看得远,也往往会自以为是。” “对了,柒柒有事情想禀报――汇报呢。” “哦?有什么事。” “我听她说了,觉得挺严重的,就让她专门向你汇报一下。” “好吧。叫她进来吧。” 李柒柒进到卧室里,看到自家主人和萧主任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一脸严肃,简直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似得。赶紧上前,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回答到:“两位首长有什么吩咐。” 李潇侣说:“你把昨天和我说得话再说一遍给萧主任听。” 李柒柒把腰弓到更低:“是。” 她当即把前几天去43号买东西的时候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天前李柒柒去43号买些料子――曹大妈带了一台老式缝纫机,她自己又会裁又会缝,还兼任被服厂的顾问。闲下来就是裁剪缝的,因而李潇侣的四季衣服是最体面的:其他女元老若不是靠自家带来的库存,就只能仰仗本地裁缝的不靠谱的裁剪手艺。平时曹大妈也给元老的孩子们做些小衣服、小被子之类。萧子山自从溜上了李潇侣的床,连带着衣服也光鲜起来。 买完料子,她照例在43号的茶室里喝杯茶,吃快点心――曹大妈虽然做饭手艺一流,奈何点心方面是煎饼馍馍窝头拉条子当道,李柒柒原本是南方大户人家的丫头,所谓“吃不惯这些个面条子”,茶社有米粉糕点,也有烘培出来的饼干酥饼。她就隔三差五来解解馋。最喜欢吃得是里面的一种扬州风味的蛋黄千层糕。不过,李潇侣在财务上对她管束很严,每月按数给她零用钱,不许她象大多数男元老的生活秘书一样可以随意消费记账。因而她的私人消费也是浅尝辄止,如果要买件价值较高的商品,就得和小孩子一样节约开销,存下钱来才行。自然,平日里和其他女仆交往的时候,也少不了要抱怨抱怨。 李柒柒最近一直想买条格子花样的打褶裙子,刚刚面向生活秘书们销售,就已经在这个群体中流行开来了。李柒柒看大伙穿着都好看,也想买一条,奈何李潇侣在给她买衣服上是有严格的年度预算的,每半年买一次内衣和袜子,裙子、外套、衬衣都是一年买一次。 她每次去43号,都在服装柜这件衣服钱逡巡好久,忍不住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自然始终也没买。 久而久之,李柒柒想买裙子但是没钱这事在生活秘书的圈子里也就传开了。 大约十多天前,她在43号茶室里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有个生活秘书说要还她掉的手帕,但是她拿出来的手帕并不是她的,不过两人就此认识了。每次她去43号,这个生活秘书也在。两个人就经常一起喝茶吃点心,有时候闲下来对方也会约她出去逛街。“逛街”、“吃饭”是“闺蜜”速成的二大关键。一来二去,两人就热络起来。 生活秘书们还没有学会有些元老提倡的“爱爱制”,所以大多是互相请来请去的。李柒柒说对方出手很大方,消费的时候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时候都是对方付账。 “这么有钱,何许人也?”萧子山说。 李潇侣说:“我这几天发觉柒柒的消费不正常,和她平日里的消费习惯不一样,我就问了她。” “怎么,你拷柒了?”萧子山开玩笑的说道。 “我哪有这么凶狠。就是问了她几句话。她和我一五一十说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李潇侣说,“这有点刻意结交的意思。我说你不是一直想买那裙子吗?你放出话去,说昨天是你生日。” “结果呢?” “结果昨天这位生活秘书就送了打褶裙子给柒柒了,说是生日礼物。”李潇侣得意的说,“果然是个有心人。” 萧子山点点头,心里有些惊讶。他知道李潇侣看似沉默寡言,一副对什么都毫无兴趣的模样,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没想到她的机心并不逊于其他人,而且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周边。只不过“不争不言”而已。 不过,李潇侣虽然挂着一堆建筑规划方面的头衔,实际并无实权,是典型的技术干部。有人刻意拉拢她的生活秘书,显然是曲线救国,图谋的是自己这个办公厅主任。 他的面色凝重,问道:“这个生活秘书叫什么名字?” “叫孙尚香。” “孙尚香?”萧子山记得许多元老的生活秘书的名字,唯独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不过他知道这一定是某位酱油元老的生活秘书。 看他不再开口,李潇侣挥挥手,对李柒柒说到:“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把。” 李柒柒紧张的一直弯着腰回话,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刚要后退着转身离开屋子,萧子山突然开口了:“等一下。” 李柒柒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慌忙站定,又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来,等待萧子山的发问。 “你们平日里都聊些什么?”萧子山慢悠悠的问到。 李柒柒紧张的汗都流下来了,低着头弯着腰支支吾吾道:“说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入首长的法眼的小事情……” “没说过我来你们家的事情?” “这个首长关照过,萧首长来得事情,打死都不能向外人说。”李柒柒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李潇侣点点头:“我是关照过她,虽然瞒不了人,自家人也不能随便说这些事。” “你就没说说自己在家里听到了些什么?比如女仆学校要废校之类的?”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李柒柒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别来这套封建残余,站起来说话!”萧子山厌恶的摆了摆手,“咱们不是官老爷,也不是随便打骂奴婢的封建余孽,你实话实说就是!不然……” “奴婢――我知道,我知道……”李柒柒惊魂未定,站起来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起自己大约在43号的茶社里大概说过哪些“不该说的话”。 李潇侣越听越生气,她和萧子山平日里聊天的只言片语,给这丫头当谈资嚼舌头说出去了不少。幸好她事先打过预防针,总算她和萧子山之间的闺闱秘事没给讲出去。 “除了哪个孙尚香,还有哪些生活秘书和你比较熟,可能听过你说得这些话?” 李柒柒紧张的浑身发抖,她努力的回想着,有那几家的生活秘书可能听过。 萧子山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和短铅笔,很快的记下这些生活秘书的名字。 “就这些人了?”萧子山问道,“还有人吗?” “再有,就是茶社的服务员了,她们上茶的时候可能会听到……”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漏了什么?”李潇侣提醒道,不怒而威。 李柒柒又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些细节,然后回道:“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萧子山摆了摆手:“下去吧,想到什么了随时告诉你家首长,不得隐瞒,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柒柒见主人和主任都没有问下去的意思,连忙告退出了屋子。 “女人就是爱嚼舌根!”萧子山不满的抱怨道。 李潇侣不乐意了:“明明是你自己平时不注意,到家就谈工作!本来就是你违背工作纪律在先!” 萧子山默认不语,眉头拧巴了起来。说起来自己的确是太不注意了。只想到这个家庭除了曹大妈和李潇侣两个“闷葫芦”之外还有个青春活泼的少女。自己明明已经注意到生活秘书中存在着频繁的社交活动,李家的房子又小……自己真是太不注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节 新来的药丸党 李潇侣见他面色凝重,小声问:“事情很严重?” “还不知道。”萧子山仰头靠在沙发上,“不过有人是项庄舞剑啊。” “谁吃饱了没事干,要打听你的事情?想揪你的小辫子?” “还不知道,不过这个孙尚香显然是受人指使在拉拢柒柒。她的主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还弄不清楚。” “那我就叫柒柒继续和她周旋,套套她的话。”李潇侣小声说。 “我比较担心她泄露出去的废校的议案。”萧子山有些担忧,“这事目前是内部讨论的阶段,知道的元老很少,如果被她泄露出去,很难说有没有人会借机生事。” “的确,不管怎么样,透出这事来,起码你一个泄密的问题就跑不过。”李潇侣说,“我显然不是你应该透露议案的元老。” “是啊。”萧子山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大不了死不承认就是了。” 李潇侣用手指在他大腿上画着圈,沉吟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萧子山随口问道。 “孙尚香从柒柒口里得到了废校的消息,我们就通过柒柒在茶室向女仆们再透出点类似的料去,把水搅混。” 萧子山看了一眼李潇侣:“你还真有想法。” “那是。本宫最爱看宫斗小说,这点套路还能不明白?” “嗯。”萧子山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说:“要不我们过几天就向办公厅申请结婚吧。” 李潇侣扑哧笑了:“屁,你自己就是办公厅主任,自己报告自己批啊!” 萧子山佯装正色到:“这叫程序合法――非常重要。‘萧子山同志,本人萧子山,特申请和李潇侣同志结成革命夫妻。我俩符合执委对结婚申请的要求,愿意在婚后继续为建设伟大的祖国而奋斗,希望批准!’” 李潇侣接口说道:“组织决定不予批准。办公厅主任萧子山。” 萧子山苦笑起来,李潇侣乐了:“我就喜欢和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乱搞男女关系……” 单良虽然一心要借着女仆学校废校这个传闻的东风来场“占百运动”,“酱油革命”但是他和成默等人的积极活动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临高本质上已经没什么真正的“酱油”元老了。可以说是人人有职务,个个有下属。哪怕是最苦逼的农技员或者机械厂的元老技师,都指挥着一大群归化民职员、工人。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前呼后拥,一句顶一万句固然达不到,顶个十句百句还是不成问题的。外面是下属、徒弟众星捧月,回家是女仆悉心侍奉,原本的被压迫感、被剥夺感、被忽视感大幅度减轻了。 大伙虽然对废除女仆学校之后女仆质量是否会下降心存顾虑,但是没人考虑仅仅为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事情去上街运动,再者有不少人觉得没有女仆学校之后必然是可以直接从芳草地挑人――芳草地的女学生也不见得比女仆学校的差。 再者最近一阶段各式各样关于女仆的流言特别多,有传说女仆要“转正”的,正式被纳妾的,也有说有女仆要分出三六九等来,什么一等二等三等的,还有传说又要来一批“洋鬼子女仆”的……总之,纷纷扰扰。 流言一多,原本就是传闻的“废校”就显得更加苍白了。单良心里知道废校必然是真得,这些突然出现的流言一定是为了掩护前者被故意炮制出来的。但是他毫无办法:社会心理已经不是当初被压抑着的干柴,丢一个烟头就能着火的状态了。更多的人抱着出了正式的政策之后再做反应也不迟的态度。 何况在宅党的崛起面前,他的话语权已经被大幅度压缩。虽然不少人依旧记得他这个“为民请命”的元老,但是许多人已经把他视作“麻烦”,唯恐和他沾边。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有的干脆避而不见――见他来就让秘书推脱“出差了”、“在开会”。单良想到当年闹革命的时候自己振臂一呼,众人景从云集的景象,不禁有了光若隔世之感。 “这帮孙子!活该你们就是被统治的屁民!”这天中午,单良骂骂咧咧的从某机关的大院里出来。里面的那位推脱的更彻底,直接说自己“很忙”,不是“联系工作”的话就请他“以后再来。”单良不死心要约个时间的时候,女秘书面带标准微笑柔和的说道:“首长的日程不能透露”气得单良差点吐血――要知道当初女仆革命结束之后一干酱油喝庆功酒的时候此公喝得最多,而且还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过:“单哥,就冲你这急公好义,我就跟着你干了!以后你只要说句话,我立马抄家伙给执委会那帮孙子好看!看到底是人民群众的拳头硬,还是他们的嘴巴硬!” “你们这帮吃干抹净的孙子,当老子是一次性手套啊!” 很显然,自己已经失去了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元老的“撸点”比以前高多了,女仆学校废校这件事引不起大家的太大的兴趣,更不可能煽动起元老的怒火。 相比之下,还是那个程妹子说得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媒体的力量才是最关键的,媒体能够深入的分析“背景”,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观念,可以制造某种社会思潮……相比之下自己这种靠当街演讲,分头劝说的街头政治家不太适合当前的形势了。 不过,自己当初在程妹子面前是吹过牛的,要是一点业绩也没有,怎么去“入股”呢?虽然对方流露出双方“合伙”的意思,但是己方“股本”越大,在董事会里发言权才越大,否则就靠着当年的一点虚名,能有什么作为?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女服务员熟练地将单良引进最好的包间――他已经是老熟客了,即是元老,出手又相当大方,不象某些元老对于小账简直就是一毛不拔。因而一落座,热毛巾、雪茄烟和上好的茗茶就都送上来了。 单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喝着茶,不久就听到了噔噔噔的上楼声。 “老单!”同是电信总公司的绍宗自己推门进来,放下手上的文件袋,支走了服务员,这才实在不好看地哈哈哈起来:“你这么到处活动,是想搞大新闻喽!” 不过几年之前,单良和绍宗的关系还是非常糟糕的。女仆革命时,绍宗同学还是个自带干粮的五流通券,对执委会的一切决定都一百二十分地拥护,那一晚又遇上值班在电信部紧张了一夜,之后对单良的观感就跟看平方余孽差不多了;另外要不是看到风向不对,他还想支持独孤求婚的来着。 另一方面,帮助独孤求婚逃脱严厉惩罚的重要证据之一,那个神秘的小灵通电话记录正是出自电信部,而绍宗元老恰恰负责管理交换机。基于阴谋论,单良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进行了某些“信息操作”的可能性,同时他又鄙视后者的业务水平――家伙经常躲在机房里玩游戏…… 然而,世事难料。在耗费好些现代电子元件,注定没有太长寿命的“小灵通‘替代品,临高电信的第一代人工电话交换机系统一期工程完成后――大部分电路图是他画得,绍宗同志很拽地将其命名为“棱镜”――企划院完全放弃了在本时空化之前用电话把全海南岛连接起来的想法,取而代之成本低得多的有线电报,当然还是全拨到电信口碗里。 临高电信扩张成海南电信固然可喜可贺,可元老编制丝毫没扩张,顿时人人告别了之前的悠闲时光。和仅仅覆盖临高的有线电话网和不到六百用户的pas移动通讯网不同,建设和维护一个省级电报系统――即使只是海南岛上一小部分地区――也已经让临高电信的一干元老吐血了。虽然他们已经全部升任高管,但是不得不轮流上工地。不仅要忍受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工作,最可气的是他们还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在旧时空已经很少见的状况:当地土著学会了偷电线!这可不是在电线杆上刷“光缆无铜,割之无用”就能解决的。他们用得是虽然是廉价的铁线,但这个时空铁对本地居民来说也是稀罕物。这么纤细结实的铁线,生活生产中能派很大的用处。 于是乎,白天架,晚上割,刚通上电报没几天,线号就中断了,派出查线一下,已经给割掉五六里路了。有的是全村动员来割,割掉了线不算,还把电报杆子也给拔了――锯木厂加工出来的涂了沥青做过防腐处理的电报杆对本地土著来说是上好的梁柱材料。 为了这偷盗电信设备的问题,绍宗没少操心,跑临高找警察,找陆军,在工地上自己操着棒子率领工人到沿路各村去“清缴”。总算琼海治安战过去不久,元老院的积威之下,还没人敢公然反抗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节 亮点 直到国民军配合警察搞了几轮严打,枪毙了一批“破坏战略通讯线路”的犯罪分子,抓了几百的男女老幼去劳改之后,才算遏制住这股风潮。 偷盗电线之风在严刑峻法下刚刚刹住,绍宗就遭到了穿越以来最大的打击。他原本在女仆学校已经看上了一个女仆学员,准备收为“第二生活秘书”,但是分配住房的时候对自己的生理需求估计不足,他买得是一个小套型,没地方安排这位新人――现有女仆住得房间已经够小了,只能塞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 当然,在女仆住房里换上一张双层铺或者干脆在客厅搭铺也不是不可以,不少有了第二秘书的元老就是这么凑合的,但是绍宗元老对身边工作人员的生活质量一贯是很关心的。就在他犹豫着如何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案的时候,这位学员居然被人买走了。 当然,这怪不得任何人,不管是女仆学校校方还是买走他意中人的元老,谁都不知道他的意图――最莫名其妙的是,在这个女仆滞销,上百a级女仆经年累月无人问津的时候,居然会出现这么小概率的事件。 既然已经被人买走,自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绍宗同学只好忍了,连带着连扩充队伍的兴趣也没有了。 这这件戏剧性事件开始,加上轮流上工地备受辛劳,绍宗逐渐改变态度,变成了一个----用他本人的话说:药丸党。单良没少吐槽这位的小资产阶级软弱性:自干五流通劵因为热情得不到“执委会”的重视就变成了另一个极端,就差每天上执委会门口喊:文总、督公,我是绍宗啊!不过部门里少个对头总不是坏事。电信众元老的关系重新和谐起来,李运兴现在倒不担心私人矛盾影响工作了,他得向执委会掩饰这儿变成了缓贼窝…… “我能搞什么大新闻,都快成了过期产品了。”单良掏出圣船,抽出一支丢给绍宗。 “我还是抽雪茄吧。” “不吸进去的叫啥烟,”单良自顾自的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我现在还想搞啥新闻?都装着不认识我了。”他说着吐出一个烟圈,“这杨继红的案子,感觉水挺深,不少人都打案子的主意。” “最近大家的兴奋点都在杨继红大波波的案子上。我看你不找杨白劳去谈谈,到处乱撞,好像没找到合适的路子啊。” 单良原本就没把杨继红的案子放在心上,他读过每周要闻上关于此案的通报,应该说油水有,但是不大。自己目前的状态,跳出来也未必能整出什么新花样来。 当然,如果要联系在自己目前正在活动的女仆学校废校的小道消息来说,这也算是一脉相承的――都牵扯到临高的女仆问题。 眼下的情况是废校的传闻毫无凭据,自己再进一步活动下去也没不见得会有突破。不如回到杨继红案子上来看看有什么亮点。 不过单良除了看过元老院的官方公告,毕竟缺少此事的第一手资料,正好绍宗带来了案发至今的简报、内部通讯、论坛讨论还有口耳相传各种小道消息记录。 单良一言不发的看着牛皮袋里的文件,心里却在摇头,倒不是资料乱七八糟----你拿“临高电信”抬头的专用文件纸记这些闹哪样,还有这字迹……你还找秘书抄的啊?!单良扶额,这家伙不当反对派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事啊,我看没撒子搞头啊。”在此期间,绍宗只点了杯西瓜汁解闷,看到单良已经放下文件思考了一阵,这才冒出句川普。 “哦?”单良抬起头,有些好奇――从绍宗收集信息丰富的程度来看,他甚至有点怀疑到底是谁想搞大新闻,却得到了这么个建议。 “老单你自己有思路,我就随便一瞎说。”绍宗大大咧咧地说道,“听说杨欣武抱怨什么求告无门,出了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是酱油元老边缘化的体现云云。我看这是扯淡。”单良有一瞬间以为这绍宗又自干五了,绍宗赶紧解释,“老单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想想啊,这要是文、马的女仆犯了这种事,恐怕对他们的弹劾案早出来了吧。为了撇清自己,这女仆还有救?杨元老这念头不通达啊。” 单良皱了皱眉头,没有打断绍宗的话。 “杨白劳求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保住大波波的性命,事实上并没有人要整死这女仆嘛,已经给了他保证了,最后怎么也不会让孕产妇坐牢的。据说,仅仅是据说,”绍宗露出嘲讽的表情,“杨元老想让法律口能弄个什么无罪开释,说什么对孩子不好。” 单良哈哈一笑:“其实对孩子不好他就不该这么闹。越折腾大伙就越记得这杨继红杀人案……额不,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感谢旧时空的普法,虽然临高bbs上没有流出法律口讨论内容,但并不妨碍大部分人按照旧时空的法律猜出一个大致结果,倒是没人提到大明律之类的。 “所以杨欣武需要的不是法律,是黑衣人,小棒子一闪大家全忘掉这事才能遂了他的愿。”绍宗喝光西瓜汁,“顺便说一句,姬信是本案辩护律师。” “这我知道了。老姬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死心眼。”单良想起程元老提到姬信时微微抽搐的嘴角,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槁木死灰一般的男人不知道怎么能激怒程妹妹到这个地步。 “现在就只能往追责的道上引了。”见单良还在听着,绍宗继续说,“要说我对警察局挺不满的,听说为了办成铁案,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硬是等尸检等了一周!你们要对涉案元老负责,我们这小区住户要求尽快破案的呼声就不听么!要不老单你整整这个?” 单良摇摇头,这种只能算是吹毛求疵,而且对方完全可以说是因为牵扯到元老的关系才等慕敏回来再处理的,而且从程序合法的角度来说强力机关和办公厅也没什么小辫子可以抓。自己大费周章的去质询,小题大做的评价是免不了的。 “然后呢,这女仆学校的管理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嘛,她们的校长是董薇薇……”绍宗的意思很明显,你好歹当年的“运动领袖”,虽然这几年比较没存在感吧,这回归第一炮也不能揪着一女元老…… 单良对男女倒不是太在意,他说:“董薇薇身上没什么油水。闹大了最多逼她下台,换个地方去当官,有鸟用?搞不好她这几天就会引咎辞职呢。” 对于目前的临高政权来说,官场是萝卜太少,坑太多。辞职除了象征性意义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对了,如果董薇薇最近几天辞职,就说明废校的事情是真得。按照执委会那帮人的一贯尿性,凡事都要充分利用其价值,女仆学校既然要废校,董薇薇很可以大大方方的通过辞职来把责任择出去。 “再往上,女仆学校归办公厅领导,可以扯一下萧子山的问题……” “萧子山也没什么油水。他一贯善于伪装,拉拢元老更是有一手,很多人都被他蒙蔽。”单良吐着烟圈摇头,“他人缘好,咱们又没有真材实料,空谈什么领导责任,除了拉仇恨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么一通下来,绍宗觉得自己搜集的这堆材料似乎也意义有限了。 “我仔细看看吧。”单良想,自己现在不是搬到执委或者某个实权元老,更不是改选之类,关键在于要让人们记得:他单良还在活动,还在为广大元老的权力大声疾呼――唯一的目的就是刷存在感。 绍宗一摊手:“当然了,咱们看问题向来肤浅是哈,我就这么一说。反正法律口还在开车轱辘会呢,你慢慢看情况吧。” “这包文件?” “就给你了,看完了要还给我。”绍宗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饥饿的表情,他三两下腾出桌面,绍宗迫不及待地拉了门铃,唤进服务员。 “来来来,服务员,走菜走菜!今晚吃你一顿啊哈哈哈!” “吃我就吃我的。没事。”单良暗骂你自己的野外工作补贴又不比我少,还揩油。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绍宗就扯起自己的“痛史”来了,接着又开始男人惯常的吹牛: “要不是房子太小,弄一个排做不到,一个炊事班的人马早就凑齐了――现在只好将就着一个女仆用用,还不能天天搞,喊干得太多身体吃不消……” “你刚才说啥?”单良突然问道。 “我那秘书小妞说干太多吃不消……” “不是这个,在前面。” “房子太小――” 单良点了点头,房子太小,能力欲望再强也白搭。元老们再豪放,毕竟不是牲口,必要的隐私和个人空间不可或缺。现在的所谓女仆过剩,不如说是房子紧缺造成的。如果以此为理由来废校,就是本末倒置。(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节 危险的信号 江山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临高时报》。这份公开发行的报纸是元老院的喉舌。它上面的新闻往往代表了元老院的最新动态、政策和未来的风向。不仅归化民、土著中的嗅觉灵敏的人会仔细阅读,即使是能够阅读内部发行的《每周要闻》和《启明星》的元老也会订阅一份专门来揣摩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政策走向。 在这份报纸上的第三版上有一篇不长的文章,江山皱眉就是因为这篇文章。 单从文章的标题《临高县住房保障初见成效》来看,这不过是文宣部常见的歌颂新社会新生活的官八股,无非是给建筑总公司和企划院歌功颂德,让归化民对元老院感恩戴德,但是江山却从这篇文章里读出了一丝令人不快的东西。 文章里回顾了临高的民用住宅建设历程,列举了归化民住宅的建设项目,开工和完工的平方米……罗列总公司的大量业绩。单从这些内容看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到了文章的后半段,却提到了早年分配给海盗归降高层人员的联排别墅项目和元老住宅小区项目。不但计算了两个项目的人均每平方米,还用“外一篇”的方式用报告文学体写了:归化民工人、归降海盗“掌柜”出身的海军军官和元老的住房报道。 虽然字里行间都有一种文宣部特有的“蓬勃向上”、“幸福生活”的语境,但是江山却读出了其中的味道。 归化民工人也就罢了,那位诸彩老手下掌柜出身的海军军官住得是宽敞的三房二厅的联排别墅,和他的三个妻妾过着其乐融融的日子。相比之下,被提及的成默成元老住在一室半的小户型里,因为小房间用作了成元老的书房兼工作室。女仆是睡在客厅里的。 要从立意看来,谁都不能说这篇文章有问题:元老的住房还不如归化民军官宽敞――和归化民工人一个水平,正说明了元老不贪慕富贵,不讲究生活享受,艰苦朴素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这么说怎么伟光正。 但是江山知道,同样的文章立意,在元老看起来就是另外一种意思:元老住得还不如归化民军官!归化民有三个小老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房,而元老唯一的秘书还得在客厅搭铺! 这文章里有毒牙啊。他暗暗想,很明显,文章是在借着住宅建设这件事暗示执委会对元老的生活重视不够――甚至还不如那些早期归降的海盗“掌柜”们。 如果平日里有这样一篇文章,江山或许还会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但是最近正是办公厅下发文件,在小范围内征求“女仆学校改制”、“女仆法律身份确定和继承制度”的意见。 江山清楚的记得,在女仆学校改制的征求意见文件中,提到目前有大量女仆因为滞销而沉淀在学校内――“元老对女仆的需求不旺”。 需求不旺这是事实,江山到现在也没有买第二个女仆的兴趣,虽说他知道现有的女仆比以前的要好很多。但是这么一篇文章登了出来之后,读过的元老们就会很容易产生“之所以没有需求是因为分配的住房太小”这样的联想。 他看了看文章的撰写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紫苏”。但是从老练的白话文使用到新闻撰写技巧,都说明这出自某位元老的手笔。十有八九不是潘潘就是程咏昕。潘潘是个洋妞,虽然她的中文写作能力不差,但是江山熟悉她撰写报道的文风――这应该是程咏昕写得。 再结合最近内部bbs上单良等人发表的几篇文章都牵扯到女仆和元老住房问题,程咏昕意图何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他暗暗说。 从林小雅案开始,江山就一直“温柔的注视”着程咏昕的活动。虽然他们依然每周都有约会,但是两人从不提及元老院的热点问题,似乎是有意在回避。 但是这种回避并不意味着江山对她活动的默许。到目前为止,程咏昕的活动脉络他基本都知道。在看到这份报纸之前为止,江山认为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今天的报道是一个信号,如果说她过去的活动还仅仅是刷些小阴谋,那么今天的报道就宣告了她开始了正式的进攻――不是什么扯女权、民主或者其他什么的蛋,而是争取控制舆论阵地。 她要从给最大众,又有极强权威性的《临高时报》写稿入手,一步一步的夺取话语权。 江山很清楚,别看《临高时报》没有秘级,公开发行,看似不甚重要。实际在元老院的媒体中它的作用和地位是最高的。程咏昕从这张报纸入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抽屉里的小灵通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是午木打来的。 “我是江山――对,我已经看到了――是的,话里有话――你们也这么看?的确有点味道不正――呵呵,”江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什么都知道。没错,我和她的确算是某种生活上的伙伴,可不是志同道合的那种。对,工作是工作,个人生活是个人生活。我这个人一贯是公私分明,以元老院的利益为重的――好,我知道了。” 江山放下电话,吐出一口浊气来。他拿起电话:“请王处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和江山想得一样,《临高时报》上的文章一出“女仆权利”、“婚姻法”、“继承制度”和“住房”如同旧世界的皿煮兹油一样顿时成了元老院的敏感词,不仅仅在bbs上随处可见,在农庄的茶馆,合作社酒楼甚至工业区元老食堂里,也有元老们在高谈阔论。而自从程咏昕通过孙尚香将可能废校的事向生活秘书圈子抖出来,即使和大图书馆系或者法学俱乐部毫无关系的元老们都在谈论着这事关枕边人权益的大事儿。 随着这个字眼元老院中潜流涌动,各方人物算盘铮铮的时候,那个几乎一直是坐在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办公室的男人,缓缓的踱进出现在萧子山办公室外。 “子山,你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哟,好多同志都在看着菜碟下筷子呢” “呵呵,啥事儿都瞒不过你的鼻子,熊局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听说你们小午同志最近可是走桃花运,能得到孤傲的石竹花小姐垂青,真是不简单嘞。” 大腹便便的赵曼熊斯基警惕的吸了吸鼻子:“石竹花么,看着淡雅,其实芯里全是刺头。况且那个石竹花还是个赝品,明知自己是个替代,却放得挺开,谋着些‘忧国忧民’的事儿,倒颇有爱玲笔下女性的风姿,可惜我们小午不解风情啊,哈哈” “小午同志的理论领悟能力还是差了一点,对伟大领袖的说得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的典故缺少领会。”萧子山微笑道。 “这撇去不论,花儿姑娘到底还是捕风捉影的把你们掖着藏着的女仆学校处置意向给捅出去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底下的水未免太混了。处置不好,别人搅浑了,恐怕不仅仅是在女仆学校中掀起轩然大波,元老们也难以身免,已经分配的女仆们不管执委会承不承认他们的地位,都已经成为了元老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女仆学校则是她们来到新世界的窗口,废校掀起的枕头风足以在元老院形成巨大的风暴。” “废校,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萧子山拿起了他标志性的大茶缸,牛饮了一口正宗的西湖龙井,摸了摸有些稀疏的前额,“我们只是在讨论转型,转型啊。” 熊总拿下眼镜擦了擦,装着没有看见萧子山这煞风景的喝法:“子山兄,你我都是过来人,转型这事话好说,动作难做,当年那么多国企,说是转型,最后啥结果?转的腰都折了也没转过来,钱粮设备全进了私人口袋,地图头当年带着cp转得多快活,转的大毛升天,二毛出世,结果二十年都没回过气来。” “老熊,看来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我们交流下想法呗。”萧子山虽然这几年养气功夫颇有小成,但熊总毕竟不是常人,他的想法还是吊起了自己的兴趣。 “想法呢,我是没有,”赵曼熊摊了摊手,“但想到个人,倒是和花小姐旗鼓相当,或许是个能破局的人,就看你敢不敢用了。” “敢不敢用?”萧子山顿时挺了下身子,老熊夹带里的人,居然问他敢不敢用,归化民里妥妥没有这种人物,那就是元老了。作为元老院的大管家,元老他都是认识的,即使不熟悉,至少也能喊出名字啥的,居然还有不敢用的,这人是谁? “子山兄,这人,估计您也认识,我来得晚,据说当年穿越可是出些力的,可惜是个精分,穿越后闯出了些不大不小的祸事儿,被限制活动了,黑之四人,你可还记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节 危险分子 萧子山一听这名,顿时双手握住了茶缸,撅起了眉头。“黑之四人”这诨号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了。当年夜袭萨琳娜准备“开开洋荤”,结果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四名元老――为了元老院的伟光正,执委会私下就起这个又土又中二的称呼作为代号。 被抓了现行之后,四个人被拆到不同部门海天一方远离了政治中心。并且破天荒的享受到“监控使用”这一待遇。萧子山每个月都接到政治保卫局递送的“监控报告”。当然,这报告与其说是防止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倒不如说是防止有朝一日他们被萨琳娜寻仇。如今萨琳娜也是元老了,真要互相开片起来可不是故意伤害或者强奸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的脑海里又过了一下这四个败类的下落:一个在陆军给老虎打下手,现在在高雄祸害难民;一个在工业口负责当技术主管;还有个被发配到高山岭去保存山寨技术的归档了;只有最后一个人,当时侵犯案的主谋,倒是个浑水摸鱼的大师,记得后来是被程栋抓去监控使用了。 “你说的莫非是辛无最这厮?”萧子山低声说道 “正是此厮。要说我们这五百来号人,不管旧世界有多不得志,在这个时代都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身负绝学,不遑多让的人物,但是无最桑,你懂的,他手里有些技能,就算是旧时空都是闻者寥寥。”赵曼熊瞥了一眼萧子山,拧出一个微笑。 “呵呵,老熊,我有点明白你来的意思了。”萧子山缓缓说到,“看来这底下的水还不够混,既然花小姐想浑水摸鱼,我们就送她一条大黑鱼吧。” “这个么,就权当我帮你回忆回忆,”赵曼熊斯基从沙发里慢慢挪了起来,“过几天,我亲自来拿。”他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递给萧子山一个文件袋,轻轻敲了敲那个再也看不到的商标,缓缓走了出去。 deli,萧子山非常明白这个logo的含义,旧时空满大街的塑料文件袋子,在这个时空就是妥妥的黑科技,这样的文案袋中的信息,原则上是永远不得扩散的,老熊留下这个分明是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拆开文件袋,旧时代塑封的活页夹首页上红色的“绝密”字样代表这是一名元老的资格鉴定书以及绝不容外泄的元老档案: 姓名:辛无最,编号:0127,性别:男,汉族……千篇一律的身份页。萧子山想,名字不用看就是个假的,不过这在穿越众中也很常见,随后的就是一些旧世界的履历了,萧子山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名典型旧世界精英的成长史,名校双学位,采购工程师,大客户销售经理,产品规划师,最后是某知名保险公司的市场部副职――同样是 70末,这货混的比我好多了,萧子山暗暗想起当年这个可恶的论坛炫耀党,来投奔文总和他们的时候: 无最桑是一个微胖的南方人,披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长睫毛和大眼睛透着一股无辜,鼻梁上挂着一副没有镜片的gui眼镜,衣着总是土鳖的西装衬衫,但略一留意就能从衬衫袖口或西服内侧看到这老贼的英文花体字,而俏皮的嘴角总是透着微笑,远远看去就是个发福的林志炫。但和他打过交道的萧子山非常明白这个穿着低调的haute uture的娃娃脸绝对是个写作精英读作人渣的家伙,其实在某些层面和马督公一样,在他们眼里,不论工业党还是情怀党都毫无区别,对他们而言恭谦是伪装,微笑是面具,彬彬有礼只是拒人千里的手段。 但任何团体都不会拒绝一个带着巨额利益的人来投奔自己,穿越集团正是通过他的渠道为所有的穿越者都购买到了超额的意外保险,来保证旧世界的家人将来生活无忧,并获得了数千万的资金。按照入伙前的交代,通过质押自己在魔都的几套房产做启动资金,通过把文总的皮包公司包装成挖到狗头金的文化发展公司来虚设项目从银行和私募拉来了巨额款项,最后在气球戳破前一个月,成功的来到了明朝。 这家伙还真有点能量,萧子山心想,当年三巨头为原始积累搬运克拉克瓷搞了好几个月才弄到上千万。这货来投奔后,很快就通过金融工具和担保物重复质押,轻轻松松将原有的资金成本扩大,大大减轻了资金压力。但是此人是个危险分子。萧子山想起在萨琳娜侵犯案发之后,元老院内部第一次真正的面对同样是穿越者的同志开了一次审讯会,一些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还清楚的记得这货是如何的偷梁换柱,巧言令色,强词夺理。社会经验浅一些道行不够的人,恐怕立马就被他吹得心旌摇曳,不知不觉上了他的钩。 “有些念头你可以想,可以做,但是千万别说。”萧子山心想,“无最还是个极端的男权主义者,而且他还大声的嚷嚷出来。在他看来,无论女性多么优秀,都不过是男性的玩物,当初在旧世界这家伙不光家里妻子对其言听计从,还在外面有好几个长期炮友,从少女到少妇均没有放过,而且精通一门写作爱读作s的艺术,作为一个拥有传说中美女犬的资深绅士,当年曾经没少让大家在论坛上捐汽油,放铝热剂。 但就如小说里说的,主角最后终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搞上不该搞的妹子,在一个高端年会上此人轻而易举的勾搭上了某个地方权贵家的千金。才大学毕业的少女,很快就倒在了不良中年的翩翩风度之下,而当大叔控的少女还在做着爱情的迷梦的时候,无最桑牵着其他女犬散步的照片被人po到了网上,玻璃般的少女心瞬间就碎了,在与大绅士撕心裂肺的嘶吼了1个多小时后,戴着颈圈转身从32层楼阳台跃下的瞬间,无最桑就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要say goodbye了。 作为前资深s爱好者,失败的女犬调教专家,对谋划劫持以及提供器材并计划调教当时还不是元老身份的萨琳娜的犯罪计划供认不讳,而且毫无负罪感。大声的吼叫着他的名言: “自然中的每个生命都有它应得的地位。女人的地位,便在男人的脚下。” “你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这明明是john?noran说得!”萧子山暗暗骂道 而他对如何真正“解放”女性的“哲学”深信不疑的态度更是让审问人员以为自己遇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以至于作为非元老顾问参会的慕敏当时就直接把案宗直接砸在了这老流氓脸上后拍门而去,而自持有着非同一般贡献和元老身份的无最桑毫无心理压力享受这唾面自干快感。 萧子山翻到了活页夹关键的一部分,一个以黑底红字封面开头的子文档―― 《1629年侵犯事件案宗》,其中辛无最等四人被判处永久不得接近萨琳娜,以及必须在被监控的情况下,才能与其他女元老共同工作,而辛无最额外还加上在未得到执委会同意的情况下,不得担任外派岗位及部门领导岗位。这等于不光是把无最桑圈养在了临高,而且还给他上了个透明天花板。随后他又看到了这位绅士同志的工作经历,因为精算师的背景,这货被企划部以及五道口长期占用作为人力数据分析机进行大数据分析,以及借助计算机中心配合企划部进行五年计划的数据模型建立,后来又随着芳草地学园的升级,无最桑还被胡青白抓去在分配给学校的政保总局专人的监督下每周二次对高小生进行数据分析的启蒙教育,以及sop的基础培训,萧子山合上了活页夹,心想这货就是这时候和你们政保总局搭上了线吧?文无最作为一个同样是iso标准的狂热爱好者,萧子山很明白为什么赵曼熊来找自己而不是文总,这货简直是同样不吝女色的文总的天然盟友和幕僚,而老熊从来是以不介入文马之争而闻名的。 关键是这条恶鱼要怎么放出去,怎么收回来。萧子山不由得又牛饮了一口龙井,赵曼熊看来早有打算,不然也不会把这女性公敌从夹带里漏出来给我看。他到我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道一下。辛无最的确是一剂猛药,把他丢出去必定是轩然大波,即使绝大多数元老根本不知道黑之四人的真相,只要把他那个女性解放论一说,不要说杜女王,就是最对男元老纳妾最心平气和的女元老都得和他拼命。 “熄灭一场火灾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旁边引发一场更大的爆炸?”萧子山回想起钱议长的名言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节 笼中恶魔 萧子山很清楚此类人的特点。顺风顺水一辈子,在社会上游刃有余,没吃过什么亏,事事摆得平。觉得自己样样都行,人人都在他的眼皮下面。现在被控制使用,打入另册,而且又是因为他最鄙视的女性,心里多半积了很大的怨气。他的报复肯定即凶残又猛烈。 一想到一个涉世不深,书读得不少,社会经验却大多自影视剧、网络小说的女子落在这绅士的瞄准镜里会怎样,萧子山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亲眼见过一个认识的女孩子为了软饭男友从公司小白领堕落到坐台卖淫,而这位男友同时还是四五个“女友”,从十八岁到四十岁。这些女人能够坐在同一张酒桌上为他庆生,争相献媚,倾其所有的供奉他花销。 在感叹有些男人就是该浇上汽油烧得同时,他也深刻理解女人在感情上的愚蠢和执着程度――一旦陷入某些有天赋的男人的情感陷阱之后往往无法自拔,闹不好还会搞出什么人身伤害。辛无最能在另一个时空让少女跳楼,在这个时空搞不好也能叫女人跳海。 “悬崖勒马,犹未晚矣。”萧子山暗暗的说着。希望她能清醒一点。别让自己有机会去体会宫斗剧和小说里的那种黑暗残酷。 坐在温暖的房间里观赏这些充满人性阴暗面的故事和自己亲身体会这种黑暗完全是两码事。 他知道副局长同志来找他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出于对执委会的“尊重”。 但是萧子山总觉得有些不妥,虽说这小女子的手段和思想阴险了一些,但那不过是用元老的来为自己谋取权势而已,其揭露的问题也是正常的、客观存在的。她那所作所为虽然耍阴谋,但是总体来说还没有过线。 毕竟她也是元老之一,辛无最那个大绅士真弄出什么风波来不但元老院颜面丧尽,更牵扯到男女元老之间的团结――当然了,要按照彻底民主的原则,全体女元老联合在一起也翻不了天,但是她们毕竟是元老院重要的一份子,真搞出决裂来对整个大业绝无好处。 想到这里他愈发不安。拿起小灵通给赵曼熊打了个电话:“老熊,你和我说得那档子事情……” “我向你保证,不会牵扯到任何元老,也不会针对任何元老。”赵曼熊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声音一贯轻柔和蔼的解释道,“大是大非的原则,我是懂得。” 赵曼熊没有等他答话就挂断了电话。萧子山想,你这是在体谅我不便回答“好”或者“不好”吗? 尽管他很信任第一副局长同志的政治智慧,但是一个熟悉大清洗历史的人是否在处理牵扯到元老的事务时候和这段历史一样冷酷无情却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他考虑再三,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这个绅士,掌握下第一手情况,再――毕竟距离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辛无最供职的地方在高山岭――财政口属下的“中央计算中心”。 自然,他不能特意去,而是“偶遇”。要找一个去高山岭的借口对他来说并不难。许多设在高山岭禁区里的执委会直辖机构都是在办公厅的管理之下。他几乎是三五天就会去一趟高山岭地区。去一趟计算中心也在他的工作范畴之内。 说到计算中心,肯定会联想到白色的现代化大楼里无数服务器主机在恒温恒湿机房里排列成整齐的阵列,各种颜色的led灯光闪烁着。但是在本时空,这个计算中心是一栋长长的有着许多立柱的红砖三层楼房。这是建筑总公司贯彻元老院、文主席、马国务卿提出的:“适用、坚固、经济”三原则下建造的“重点建筑”。 萧子山通过守卫严密的门岗,没有去中心的主任办公室――他知道今天计算中心的元老主任去财政口参加会议了――直接到了“计算大楼” 萧子山又穿过了两道有哨兵看守,锁上的铁门,进入了计算大楼。按照政治保卫局提供的监控材料,辛无最的办公室在三楼。 楼道和走廊里的光线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看得出建筑总公司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自然光使用了各种技巧。甚至普通的窗户尺寸也比正常的建筑要大得多。在今天这样的晴朗天气里,窗户上都挂上了黑色的防晒网,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走廊里响彻着算盘的劈啪声和手摇计算机转动的声响。不时有归化民职员推着堆满了文件和簿册的小车在走廊里急匆匆的走过。 他走过的一间间房间里没有主机或者服务器,取而代之的是和殖民贸易部计算中心类似的做法:将计算任务分解,由专门训练的计算员使用手摇计算、算盘、计算尺等计算工具计算,再将结果汇总加工的“计算流水线”发展而来的“人列计算机”。 虽然这一栋楼的计算员一天的计算量还抵不过设在大图书馆隧道里的电算中心一台服务器一分钟的计算量,但是对临高的来说这样的计算能力已经难能可贵了。有限的几台专用服务器要跑的工作太多,较为简单的工作就全部交给这里的人力计算员来做了。 为了防止纸片被吹跑,窗户上都蒙着厚厚的铁纱窗。计算员们埋头工作,他们的饮用水是卫生部特制的,据说有提神醒脑,振奋精神的作用。这种特殊的饮料用玻璃瓶装着,放在桌面上的一个下沉式洞口里。瓶口密封,上面插着吸管。这样他们毋须用手就可以直接喝水。一个女勤务员在计算房里忙碌:搬走运算完璧的纸张,送上新得计算题,不时还要为他们换上新得饮用水,用毛巾擦汗。 屋子里很热,自然也不存在电风扇,好在巨大的窗户送来了足够的风,高山岭地区的气温本身就比其他地方要低几度。屋子里还有大木盆,里面装着大块的冰。 这幅场景让萧子山回忆起旧时空的血汗工厂的车间。他缓步走上三楼。在三楼的走廊快走完的地方又出现了一道铁门。 他拉响了铁门旁的铃铛,一名卫兵从里面打开了铁门上的小窗。 萧子山拿出了他的最高等级的特别通行证。铁门应声打开了。哨兵敬了个礼:“首长!” “没什么,”萧子山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我来检查下这里的情况。里面是什么地方?” “财政总监部255室。首长!” 凡用代号,都是保密单位。萧子山心知肚明里面就是辛无最工作的地方,还是问道:“有首长在这里工作吗?” “有一位辛首长。” 铁门后的走廊长约十米,二边都是门。这里没有大幅的窗户,只有天花板上设有天窗透入光线,天窗长而窄。萧子山注意到所有的房门都是临高制造的“防盗门”,这说明此地的保密等级很高,里面不是有大量的保密性资料就是有旧时空带来的一级管控设备和物资。 从紧闭的门后常来的轻微话语声和打字机、计算器的声响里他知道房间里有人,但是这些人他不感兴趣。 最后一间办公室的的门虚掩着,漏出明亮的光线。 他推开门,黑之四人中的一个正坐在那里。 辛无最和他从前审判会上见到的时候没多大改变,依然那副不良中年,文艺雅痞的模样。连那身意大利西装都和从前一样熨烫的线条笔直。 辛无最并不在干活,他斜靠在藤椅上翻阅着一本杂志开本大小的小册子,他右手拿着书,左手一张张的轻轻翻阅着。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镶嵌着钻石的戒指。 萧子山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停止阅读,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刹那,他陡然觉得他那凝视的眼神好像都能发出低低的声音似的。他想起自己参加过的几次高级商务酒会,那些穿着意大利高级西装的,领口袖口雪白,还带着袖扣的商界精英们就有这样的眼神。 “萧主任。”他说话的声音轻柔,甚至可以说十分动听,但是腔调冰冷,礼貌而含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地方来了?” “东风。”萧子山笑道,“作为办公厅主任,关心每一位元老的生活是我的工作。” 辛无最放下手里的小册子,这时候萧子山看清了,这是一本最近刚刚开始试刊的“综合性”杂志――《时代生活周刊》。 杂志是文宣口的建议,但是萧子山知道这是潘潘力主编辑出版的。因为杂志面对的读者群是元老、生活秘书和归化民“新社会的核心人群”,以传播“澳洲式生活方式、文化观念和思想”为己任,所以没费什么口舌就得到了企划院的批准。 但是这本杂志才刚刚出了不到二十本的试刊号,只在小范围内“试阅”。近乎与世隔绝的辛无最怎么会有得? “请坐。”辛无最做了个手势,“喝茶吗?托你的福,我这里什么都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节 评估 他的眼睛呈黑色,黑得深不见底,象小孩子的眼睛一样,却毫无孩子的童真,犹如黑洞般深邃冰冷。他两眼紧盯着萧子山全身上下。 萧子山觉得自己背上出汗了――一个恶魔。 “就矿泉水吧。” 辛无最拉了下铃绳,一个铃铛在某个地方响了起来,接着他犹如对空气说话一般:“请送一瓶矿泉水来。” 不到片刻,女秘书端来了装在玻璃瓶中的矿泉水。 “谢谢。”萧子山接过玻璃瓶,眼睛扫过女秘书的脖颈――这女孩子很漂亮,很可能就是辛无最的生活秘书。辛无最买生活秘书出手很晚,很容易就买到了一个s级和一个a级的女仆。萧子山对此印象很深――此人对时机的洞察力的确不凡。 居然没戴颈圈。萧子山默默的想。 “萧主任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应该趴着个脖子带着颈圈,肛门里插着尾巴的光屁股女人?” 萧子山一惊,忙不迭的说道:“哪里哪里。” “你看,一个人当了官,往往会在应变能力和耻度上有大幅度的提高――你现在说谎即不需要经过大脑又不会脸红了。如果你想看得话,我可以叫她表演一下……” 萧子山干笑了几声:“看来您在这里生活的还不错。” “感谢您的关心。作为元老我过得不错。萧主任,您平时一定很喜欢阅读俄罗斯的文学作品吧。” “还可以。” “您一定喜欢看。当您对某人产生疏离感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改用‘您’――这可不是中国人的说话习惯。” 萧子山没有说话。他意识到对方有很强的观察力,也很有说话的技巧。在面对手握权力的自己的时候,采取的是打击对方自信心的手段――他决定不和他争口舌之利,以避其锋芒。 “这都被您看穿了,”萧子山举起了手,“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但是的确喜欢那种俄罗斯式的调调。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自从我蒙受你们的所谓‘正义的惩罚’到现在,过得还算可以――虽然我不大喜欢撒了几泡尿,和女仆做了几次爱这样的事情都有人关心,但是大致来说您也算是兑现了诺言――一个元老该有的一切生活享受您都给我了。当然了,我实际是被你们装进了一口玻璃棺材。不过我也习惯了。” 萧子山微笑着点点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得话,自说自话:“这么说你过得还不错。” “李潇侣最近换香水了吗?” “大概是吧。”萧子山竭力掩饰自己的惊诧,他和李潇侣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见得密不透风,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知道的人大多奉信“沉默是金”,绝不会随意外传。最关键的是辛无最平日里能够接触到的元老极少,知道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为零,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衣服上沾染了气味,”辛无最抽动了下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一种本地产的香水,不过分出了头香次香和尾香,比你过去身上的香水味要深邃复杂――那位调制香水的小姐手艺见长。”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李潇侣的?” 辛无最凝视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很爱她吧。” “是的。” “我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忽然警觉的神态让我意识到这是你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女性。”辛无最含笑拿起了一支雪茄,刚才送来茶水的秘书立刻显身,半蹲跪在他脚下给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义务回答您的问题吗?”辛无最带着玩味的笑容注视着自己的雪茄,“您看,您有您得小秘密,我也有。” 萧子山意识到他在要挟自己――但是他别无选择,这个坏蛋知道了他的弱点,他会充分的利用。 “好吧,你想要什么呢?” “aweso!自从您当上了办公厅主任之后,您的政治智慧见长。不过您还是太谨小慎微了一点。您在d日前从事什么工作?尽管您现在从事行政后勤工作很在行,可是我觉得您之前应该是一位销售代表。” 萧子山这回感到震惊了,在d日前具体从事什么工作,他自己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知道的只有文总和王洛宾两人而已。他的个人档案看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么说吧,其实您一点不喜欢你的工作,琐屑、劳累,而且卑微――您干得应该是快消品的销售――啊,这工作的确让人厌恶:不得不察言观色,百般迎合,有时候还得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而且您不满意自己的收入水平。” “我现在也在迎合满足元老们的需求。” “那是上位者的礼貌。我对任何一个扫地倒水的阿姨都会说谢谢,也会对给我快递的小哥说幸苦。这可不代表我爱他们或者怕他们,更不代表我尊敬他们。” “我们回到主题吧――” “不,不,这样不对,很蠢。别人在连续不停说话的时候,你突然打断会使得谈话前后都脱节,对谈话气氛没好处。我们能往下谈,靠的就是气氛。您得学会自然的过度到想谈的话题上。” “好吧,您继续吧,我洗耳恭听。”萧子山想,他这是要操纵谈话。 “这就对了。您不大聪明,但是您有智慧,比某些有聪明而无智慧的人要强得多。”辛无最说,“谈谈您从前的工作吧。” “千篇一律的无聊工作。每天早晨开会,然后出去巡店,谈促销,然后回办公室做报表。” “那您为什么不跳槽呢。” “换工作很难,而且选择的余地也不大。” “显然您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实际上你也的确没有什么跳槽的实力,所以才会满足于现有的工作――起码它看起来还算体面,是么?” “大致如此。”萧子山并不回避。 “不错,你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弱点。”辛无最点了点头,“好吧,我的要求很简单,换个环境。” “请你说详细一些。” “我对待在这个监狱里当人肉计算机感到厌烦了。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萧子山点头:“我理解你的感受。” “不,你不会理解的,因为你没有感受到。”辛无最仰面朝天,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这二年多来,我过得是一种隐居生活――当然是被迫的。” “没有任何限制你行动的命令除了禁止你接触――” “别告诉我警卫室里的二位装备着手铐和警棍的大个子士兵是来保卫我的人身安全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这么认为。”萧子山说,“萨琳娜的记忆力很好。” 辛无最的脸抽搐了一下,无声的动了动嘴唇,萧子山不懂唇语,不过他还是读出了这个词:“婊子。” 他继续说道:“你别糊弄我。我的要求很简单:换一个能经常见到其他元老的工作。别再有人时刻‘温柔的注视’我……” “这我做不到。”萧子山一口回绝。 “你做得到,因为你才是具体执行政策的人,不是吗?别推脱什么政治保卫局,内卫的工作一贯是由你负责的。” “不可能。”萧子山摇头,“我可以给你一些活动上的方便,但是原则性的问题是不能谈判的。” “这太遗憾了。”辛无最摇着头,仰面朝天的抽着雪茄,不再看萧子山了。 “好吧,你是在用你的名声和我喜欢的女人在威胁我做出交换。”萧子山说,“不过你提到的警卫提醒了我:锁链的钥匙在我手里。这几年来你没能挣脱锁链,只要我不给你打开,再过二十年你也不能挣脱――而且你提醒了我你有多危险,接下来我会一直注视着锁链,看它有没有生锈。” “你对自己能永远身居高位有这么大的信心?” 萧子山喝完了瓶子里的水:“你的提案我已经回应了,现在你回答我的提议吧。咱们看看还有没有成交的可能。” 辛无最没有答话,良久之后他才说:“在我回答你感兴趣的问题之前,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找我的?” “这是我的工作……” “你又在撒谎了――在这里二年多时间里,除了偶然出现的财政口的元老,从来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你我还是开诚布公吧:我这里没有录音机,没有录音笔,也没有摄影机或者智能手机――这些东西都被你们‘以元老院的名义’给‘征收’了。” “好吧,确切的说,有人提议让你做某些工作。对此我感到很不放心,需要亲自来确认一下。” “确认的结果呢?” “很显然,不太适合。”萧子山内心已经做出了否决的决定――这个人太危险了。 “这你就错了。”辛无最叹了口气,“我先告诉你一件事:从上周到现在,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二位元老来找过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节 交易 “请说下去。” “其中的一位,你是知道的。倒是第二位,让我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是个女人?” “您真让人刮目相看。”辛无最点点头,“你应该知道她是谁了。” “是的。” 萧子山的情绪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局势会演化成这样。她是怎么会知道黑之四人的名单的? 他立刻想到了潘潘,这个女人最近和她过从甚密――虽然潘潘并没有参与这件案子,但是丁丁作为宣传口的代表,全程参与并且记录了此事。 潘潘很有可能是从丁丁口中知道的黑之四人的名单。 另外一个可能的对象就是慕敏了,南海向他汇报过,她和慕敏在咖啡馆的来往最近一阶段也比较密切。 但是萧子山信任慕敏的职业操守。而且整个明家总体上来说是“知趣”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并非“根正苗红”,现在却又个个位居高位或者要害,因而总体行事低调,不惹事不揽事。萧子山认为慕敏泄漏秘密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其他最近和她走得很近的元老,他们连有过这码事都未必知道,更不可能泄漏出去。 再联系到最近《临高时报》上那一系列奇特的文章,萧子山已经肯定是潘潘已经被彻底的被拉了过去,所以才会泄漏的这些她掌握的内幕细节。 “我以往也为大图书馆做一些数据分析工作。所以她来找我是有充足的理由的。不过她到来的借口是这本杂志――说起来,时尚界我还算比较熟悉,也很合我的兴趣。” 萧子山没有说话。 “你的女人,是她‘无意’中告诉我的。她还很是夸奖了她一番,说她温柔体贴,又是一位少有的学识丰富的知性女子,聪明又有灵气。最后,她还告诉我,李元老虽然个子娇小,但是身材很好……” 萧子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种强烈的愤怒正在胸中萌发。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以免被激怒之后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怎么知道您说得是真话呢?” “从您的表情我知道你已经信了。”辛无最说,“要克制情绪并不容易。” “回答我的问题吧。” “首先她来找过我你会从下周一的监控报告上看到。其次你认为她找我仅仅是为了谈工作?” “她应该并不知道你是……” “不,她知道,而且还很具体。她什么都知道――包括另外三个人是谁,你的女人,还有你那废校的主张――顺便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是太冒险,不大像你的风格。” “难以置信。”萧子山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你说这话一点底气也没有。”辛无最耸耸肩,“她用我的往事来要挟我。” “要挟你?” “是的,同时也诱惑我。” “这样是矛盾的……” “她向我许诺,只要我答应帮她的忙,她也会帮助我脱出现在的困境。不然她就会运用女元老的力量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这太可笑了,怎么可能。”萧子山觉得难以置信。 “好吧。她告诉我,她已经控制了临高时报,在文宣口也有很大的活动能力。所以她有办法掀起一场运动来为我脱罪――至少也能解除目前的状态。” “您说说看,她一个普通元老,怎么能做到这点呢?” “您也染上了当官的毛病了,以为自己永远正确。”辛无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我凭记忆写下的她准备为我掀起运动的辩护词――只要我同意帮她的忙,她就会在内部bbs上展开运动,然后是在《启明星》上发表理论文章,连题目她都想好了《逆向民族主义思潮是我们事业的大敌》――你觉得这个题目怎么样?” 萧子山接了过来,题目是“为被迫害的四位元老鸣不平”。 “‘……自然中的每个生命都有它应得的地位。女人的地位,便在男人的脚下。’不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天尊地卑,夫为妻纲’的意思么? “从历史上看,现代的女权主义本来就是20世纪才诞生的玩意,其正确性并未经过时间的考验。相反,东亚地区的一夫一妻多妾制,西亚地区的多妻制,欧洲的一夫一妻多情妇制都经过了起码千年的时间考验。 “一个当时还不是元老的萨琳娜,轮了她有什么要紧?难道元老上个土著都要判罪?何况还是个白皮土著。白皮狒狒自鸦片战争以来欺负中国人的历史你们忘了?就许别人欺负中国人不许中国人还手? “一群跪舔洋大人的汉奸!!! “下面就得继续谈谈萨琳娜案件本身的疑点。 “元老中长的比萨琳娜漂亮的多的是,萝莉到熟妇都有,怎么别人不侵犯她们,连调戏的话都没有,偏偏去夜袭萨琳娜,这不是很可疑么? “中国在某些方面法制比较严,所以大家对某些方面的用品别说用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可别忘了,萨琳娜来自的美国可是性产业产值每年一千几百亿美元的地方,萨琳娜这大洋马又是特工,搞点催情剂迷情剂的还不是易如反掌。 “人家大洋马想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对几位元老进行了诱惑,反而把板子打在几位元老身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四位元老犯了错,也是批评教育为主,居然对四位元老进行‘监控使用’。每个月政治保卫局都要递送监控报告。 “这t是什么手段!这是德意日的法西斯手段!是常凯申的青帮手段!!! “当年周总理明确规定特科‘不许搞党内侦察’就是因为某些下贱手段不能用在同志身上。 “这倒好,为了一个当时不算元老的白皮洋马,为了一个忠诚度极其可疑的美国特工,居然对四位舍生忘死来参加穿越大业的元老同志,用上了法西斯手段!青帮流氓手段! “这t政治保卫局改名吧,改名叫跪舔洋人局或者趴舔洋马局,或者洋人洋马都要舔局好了! “现在要探讨的是,为什么元老院某些分子宁可相信一个美国特工、一个非元老、一个很可能担负着中央情报局或者联邦调查局不可告人任务的洋马。凭她一人的口供 就定了四位元老的强奸未遂罪。而不肯相信四位一开始就参与了穿越事业的同志,为组织作出过贡献的元老?这只能用逆向种族主义来解释了……” 萧子山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出自她的手笔,这种文体他很熟悉,典型的论坛大字报的口气。 “难以置信。”作为一个女人她发起这个运动不是太奇怪了吗? “谁说是她发起?”辛无最摇了摇手指,“发起运动的人将是你的本家。” “萧白郎?!” “宾果!”辛无最含蓄的笑了起来。 萧子山手在发冷,的确,要说有谁最合适发动这个运动,皇汉派的领袖萧白郎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萧白郎能听她的?” “为什么不听?萨琳娜这案子对皇汉来说是妥妥的‘政治不正确’。现在他知道了详细的内容怎么会不跳出来为我们大声疾呼呢?再者这篇文章在很多地方没说错。另外她很可爱,很会说话,很聪明,够大胆,富有想象力,她完全可能说服萧白郎和他的同志们。说实话,我很欣赏这样的女性――太愚蠢的女人我是没兴趣的。”辛无最露牙一笑。 “她要你帮什么忙?” “这还用说吗?萧主任。” 萧子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很快又让自己松弛下来:“你为什么不和她达成交易呢?你应该更讨厌执委会。” “您的疑心病很重――这很好。社会经验告诉我们:凡事都要经得起利益的推敲。我选择你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辛无最轻轻一弹雪茄,让长长的烟灰断在一个青花瓷笔洗里“掌握着权力。不要碰权势者的女人――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经验教训。”辛无最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如果还有第二个虫洞的话,我或许会考虑一试。” 萧子山知道双方的底牌都已经摊开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辛无最这个大绅士赢了。他成功的利用了自己对李潇侣的感情,激怒了自己,迫使自己改变了决定。 “你到这个时空是为了什么?”辛无最悠悠的说道,“还要继续你过去那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生活吗?” “我想你的理解力是一流的。”萧子山说,“好吧,我保证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给你一定的活动自由,换一份你觉得愉快的工作,你可以接触更多的元老――仅限男性。其他限制不变。” “有点苛刻。不过可以接受。” 萧子山最后说道:“我不管你见过的另一位元老怎么说。你不能对任何一位女性元老出手――记住是任何一位。如果你违反了这点,你肯定会需要找另一个虫洞的。” “没问题。”辛无最举起了双手,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你会满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节 判决 萧子山回到办公室之后不久,赵曼熊给他用小灵通打来了一个电话: “其实我不大赞成你亲自去见他,”赵曼熊的声音在小灵通的话筒里依然温和轻柔,“不过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你大可以相信他的话。他不是个爱说假话的骗子。” “好吧,我完全信任您的判断。不过使用某种手段去对付某个元老是否过线?” “那位女士比你想象的活跃的多。你我都清楚她这么干得危害性。但是我想您很清楚,迄今为止她所做得一切做法都是合法的――从法理上你是抓不住她的任何小辫子的。” “所以我才觉得有点难以抉择。” “给一位长期受到严厉惩罚的元老一点人道主义的待遇,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赵曼熊说,“目前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合法的,执委会和元老院不能侵害她的权益。同样,辛同志只要不杀人放火,不再企图强暴女性元老,那么他作为元老的基本权力也应该得到保障――这同样也是合法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 “听其言,观其行。” “如果他又犯了老毛病呢?” “那就按法律办事。” 萧子山挂掉电话,他清楚其中那个的风险。一旦闹出幺蛾子来,当初给他“松链子”的人肯定要承担责任――毕竟辛无最是被“挂了号”的人。 他再三评估了半天风险和后果,决定信任赵曼熊,其次,有些风险不得不冒。 赵曼熊有一点说得很对:目前程咏昕所做得一切都是在元老院许可的框架之内的。也可以说,是一种阳谋。 他相信,程咏昕本人其实对所谓女权、民主自由之类的并不感兴趣。她更多的是在诉求自身的政治权力。这些华丽的才找不过是为自己的在元老院体制内攥取更大的权力而使用种种名目而已。 可以说这是一种元老间的政治角力,但是,令他担忧的是其中包含的某些因素成为了元老与归化民斗争的开端,虽然这些归化民目前并没有主观上的诉求,仅仅只是被借题发挥的工具。 程所谋求的是自身政治权力,但是从更高远的层面,她与其他一些边缘元老们的举动,决定了未来临高的整体政治生态。从他掌握到的一些情况:程在暗中培养女仆充当耳目打听消息,杨欣武企图当黄埔军校的校长就可以看到,这些有意无意的举动终究提升归化民的认识层次与文化知识,让归化民参与到元老们的政治游戏中来。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萧子山想,当初女仆革命的时候独孤求婚企图利用警察“平暴”,就已经流露出了这种倾向。现在程咏昕和杨欣武又不自觉的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更为隐晦,也不容易被人揪住把柄。 最让萧子山担心的是,目前的元老院内部的角力中,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趋势,就是利益的冲突逐渐被人为的染上为价值观的冲突:专制与民主,左或者右,群体的冲突,在位与酱油,男与女等颜色。 尽管这些冲突多数是理由与借口,在极少数五百人之间强调什么价值观与族群冲突就太过了,现阶段冲突本质是利益不均或者担心利益不均,而如果任由利益冲突“染色”发展,是使冲突往不可调和方向发展――价值观的冲突是最为激烈的。即使家人之间反目为仇也屡见不鲜,何况为攥取利益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我们的盘子还是太小了,否则何至于此。”萧子山感叹道,说到底,就是元老院的蛋糕还是太小。每一个元老们都想尽量多的分享穿越的红利,仅仅依靠“将来你们怎么怎么样”这样的画饼已经糊弄不过去了。 现在临高看似欣欣向荣,实际上如履薄冰。任何分裂都会导致临高的毁灭,毕竟临高实际上可以依靠的只有这五百多人,权力斗争与利益冲突一定要被规范与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有人借助元老的天赋权力不断的进行渲染煽动,其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加以遏制。 虽说如此,给辛无最安排什么样的新岗位却是个相当头疼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一堆文件上面,其中一份是洪璜楠呈送的开设元老俱乐部的申请。这件事洪璜楠已经向他提了好几次,不过他一直觉得迫切性不大――毕竟办公厅已经建立起了特供体系。再者在发动机行动如火如荼的过程中浪费资源搞这种骄奢淫逸的玩意也不大合适。特别是某些“服务项目”让萧子山觉得不太适应――他还下意识的觉得元老院应该保持某种“禁欲主义”的“伟光正”形象。 不过眼下倒是的确需要“面包和马戏”,来安抚元老们被挑逗起来的躁动情绪。萧子山想,此人倒也是这方面的人才,可以放在这里一用,顺便还可以继续榨取他的人肉计算功能--东门市这个办公地点距离财政总监部可比高山岭近多了。老洪也是个相当明白事理的人。 出于谨慎,他决定给马甲打一个电话,当初审理黑之四人案件的时候他是主要的法学方面的顾问。就给辛无最换个工作的事情向他咨询下。 不过马甲却不在办公室,他的秘书说今天是杨继红案开庭的日子,马甲亲自去东门市法庭了。 马甲此刻正在法庭的法官办公室里休息。从审判庭出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虽然他在法庭的旁听席上待了整整大半天时间,已经有点腰酸背痛的感觉,但是心情却很愉快。 对杨继红的审判终于结束了――虽然正式的宣判要到下一次开庭,但是总体来说,整个审判过程比他预计的要好得多。堪称一次完美的普法表演。 这次案件的审理,贯彻执委会的“不宣传不隐瞒”的方针,在东门市简易法庭举行公开审理。按照正常程序,事先在公告栏内进行了公告。 虽然贯彻了“不宣传”的原则,杨继红案只在《临高时报》上做过简单的报道,对澳洲人的体制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二名当事者都是元老的“枕边人”,因而对元老会如何审理此案保有浓厚兴趣的不乏其人:关心澳洲人一举一动的临高县的旧富新贵们,中上层的归化民们和对有着切身联系的生活秘书们依然注意到了开庭的布告。因而最终开审的时候,法庭虽然没有象上次审理破坏军婚案那样盛况空前,旁听的人也占满了三分之二的座位。 马甲在仲裁庭的会议上要求法学会的诸位全力贯彻“依法治国”,强调“程序流程完全合法”,因而在这次审理中每一步都是完全按照《刑事诉讼法》草案来进行的。有关人员出庭的时候,还加上了向“元老院和人民”宣誓的环节。 为了贯彻新法律“重物证,轻口供”的原则,马甲专门安排了让由归化民学员担任鉴证和法医方面的证人出席作证,现场演示说明证据的环节。 很显然,尽管旁听的归化民和土著们并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但是他们对此流露出极大的兴趣。验尸和物证环节在古代社会的衙门审案中同样有,但是限于技术和观念还是非常粗糙的,近乎走过场。审案主要是靠双方和证人的口供。获取口供往往成为审理中唯一的目的,为此不惜大量动用肉刑,不仅犯人免不了惨遭荼毒,无辜的证人因为证言不能合乎主审官员的心意,一样会遭到拷打。 相比之下,澳洲人审案虽然也有口供和人证,但是关键却在物证上,通过检察官的描述逐渐形成完整的案件脉络,并一一用物证证明,环环相扣,即严谨又清晰。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马甲对今天的审理很是满意。整个审判过程完全符合法律流程,各方表现也很到位:不论是新做得大宋款式的法袍法帽,重新装修过堪称庄重肃穆的法庭,满口“新话”的归化民法律工作人员……这其中姬信的表现尤其出色:控方是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起诉,由于证据确凿的关系,他在辩护的时候没有采用无罪辩护,而是在“事出有因”上做了文章。不仅传唤了多名归化民证人,还宣读了好几位元老签名的证言,来证明林小雅的死固然是个悲剧,但是其自身的行为也是最终发生这起案件的重要原因,因而杨继红是情绪失控之下的“激情杀人”,恳请法院在量刑中予以考虑。 辩护词不但论据充分,而且他悲戚的面容、悲悯的言辞更是激发起了在座不少归化民和土著的同情心。当他完成总结陈词之后,被告席上的杨继红泣不成声,旁听席也一片唏嘘之声。个别感情丰富的女性已经泪流满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节 采访 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是法学会就量刑问题已经大致达成了一致: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因为她已经怀孕了,再判处三年缓刑。另外赔偿办公厅若干流通券――遵照办公厅的意见,没有突出杨继红和林小雅的奴隶身份,因而没有叫杨继红的主人杨欣武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而是由她本人承担。赔偿的名目也叫“培训费”,而不是“身价”。 至于缓刑期间的安排和缓刑之后怎么安排,马甲已经交代给法学会的人做具体的研究。争取把相关条例都拟定出来,不但要尽量做到让杨欣武满意――法学会已经被他满面愁容的骚扰了很多次了,为此人送外号“杨白劳”――还要“有法可依”。 全部的法律文书已经在锁在这审判庭法官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就等着明天过个场了――从某种意思上说这是一次经过精心排练的“演出”,但是马甲认为这样的演出是很有必要的,归化民和土著们可以通过这典范式的审判来了解元老院的法学理念。 “首长,喝茶。”东门市法庭的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端来了茶。 “好。”马甲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不凉不热,微温适口。他刚刚惬意的吐出一口气。一个工作人员就敲门进来了: “首长,临高时报的潘潘首长来了,她想采访你。” “请她进来吧。”马甲眉头微微一扬,这大洋马最近活动的很频繁,在《临高时报》和《每周要闻》上刊载了很多取瑟而歌的文章――而且和程咏昕过从甚密。有人汇报说:潘潘还向她泄漏了一些原本应该保密的资料。 潘潘走了进来,马甲注意到她的面色发灰,眼脸浮肿,过去那头闪闪发亮的金发开始黯淡。而她一度让男性元老们垂涎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有了增加尺寸的迹象――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一转眼这活泼青春的美国女学生都快三十岁了。 不过她这么一副心力交猝的样子,说明她最近的心境十分复杂。马甲知道在那位“程程宝贝”编织出来的网络里,潘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欢迎您。”马甲站了起来,举起双手迎接,“我就知道您会来这里。” “当然,这次的审判意义不一样。”潘潘有点敷衍的握了握他的手。“即使丁丁不叫我来,我也会来得。” 潘潘在他对面落座,谢绝了茶水。 “我是来这里采访的――” “我知道。是为哪家媒体采访呢?” “《临高时报》、《每周要闻》,还有《启明星》。” “好家伙,三家都全了。”马甲微笑着,从抽屉里取出几页纸来,“这是我们法学会为这起案件拟得稿件材料,你可以直接用在《临高时报》上。这是上好的普法案例。” 潘潘接了过去,草草看了一眼:“是必须原稿刊发还是仅仅供写稿的时候参考用?” “最好是原稿刊发,稿件的目的是通过这起案件的报道来宣传元老院的新法学理念。当然您进行一些润色和删改我也不反对。” “ok”潘潘点头。把文章放入随身的采访包里。接着她从里面掏出一个采访机来,“接下来我要为《每周要闻》做采访――我录音你不反对吧?” “当然不反对。” 潘潘开始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这些都在马甲的意料之中――他按照预先的准备一一做了回答。 “其实在元老院里,包括嫌疑人的主人杨欣武,都有一种想法:认为女仆是奴隶,完全可以按照故意毁损物品的原则来审判,这样她就可以按照毁损物品而不是故意伤害或者杀人罪来审理,法学会对此怎么看?” 马甲轻轻咳嗽了一声:“女仆是元老的私人财产这点的确没错。不过在法学上,私人财产也是分为房产器具类死物和家禽牲畜类活物的。二者在法律上不能等同。其次,‘奴隶是会说话的工具’这种理念只存在在早期的奴隶制度中,在随后的历史时期,也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历史时期,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都承认奴隶是‘人’,只不过是民事权力不同的‘人’。以我们元老院作为本时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势必要废除奴隶制,所以在此案的审理中不宜引入这方面的法学理念。” “这么说无论是杨继红还是林小雅,都是等同于归化民的地位。” “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三亚的奴隶劳动怎么说呢?” “这与本案无关。我可以不回答你。不过简单说来,三亚存在的现象只是暂时的,并非一种制度化的常态。这是我们在草创期间采用的临时性应急性的手段。” “这是否是一种虚伪呢?” “我个人的看法是,元老院在使用奴隶劳动上不存在虚伪的。毋须讳言:奴隶是元老院的工业化进程中的‘燃料’或者‘消耗品’。元老院即没有宣称要拯救他们的灵魂,也没有说他们是没有进化不完全的人类。” “还有一种言论认为,女仆作为元老最亲密的生活伴侣,应该享有某些法律上的特权。毕竟元老院的理念是‘元老更平等’。法学口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人人平等,元老更平等’,这才是我们的理念。” “我不是在否定你们制定的法律,而是在提出一个现实问题。这个所谓的‘更平等’实际就是承认了人是不平等的。人如果是不平等的,那么他们的处罚也将有阶梯的。所谓元老犯罪可以得到豁免是明确写入共同纲领的。那么女仆作为元老身边最信任亲密的人,实际上是完全依附于元老的奴隶。他们的处罚难道不应该有阶梯么?引申开说,人人平等,但元老更平等这句话只限于一代元老还是之后的历代元老?” 马甲想,关键的地方在这儿呢。这些都是敏感问题。如果被她揪到小辫子的话,又可以炮制出一片绝妙的布满毒牙的妙文――说起来潘潘最近的中文写作水平堪称“暴涨”,马甲很怀疑有人在给她做枪手,或者说,有人在使用她的名义写文章。 最近此类文章很多,让马甲非常的担心。在他看来此类文章在刻意的渲染“你”和“我”,突出群体差异,有分裂群体的嫌疑。 “关于元老更平等这一原则是否要延续到下一代,这有待于元老院的决定……” “您自己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是元老的特权从二代开始逐步的予以削减――至少要削减到不要成为明文规定的法律。毕竟在法律的框架内也有很多可以回旋的余地。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我的看法是,给予她们某种特权是有危险性的。如果我们在杨继红案上给予某种优待,势必会在我们的新社会里形成一个‘包衣阶层’――包衣是什么你懂吗?” “类似马木鲁克吧。” “大致是这样。” “临高的包衣或者马木鲁克势必会逐渐跋扈起来,凌驾于所有归化民之上――其实现在已经有这样的趋势了。始作俑者还怕没有后人学?因为你这就是承认了她们就是元老之下的第一特权阶层……” “被奴役的特权阶层吗?” “欲被奴役而不得的人有很多。”马甲说,“埃及马木鲁克、土耳其近卫军还有满清包衣,虽然是奴隶,却全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特权奴隶。我想您对包衣并不是太了解,那么您总应该对马木鲁克和土耳其近卫军在历史上的作用知道的很清楚――我真心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制度。” “有些元老可能认为,这起案件中对女仆不能给与一定的特殊待遇,是对元老尊严和特权的冒犯,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马甲含笑喝了一口茶:“元老更平等没错,但是,当事人并不是元老,人不是元老杀的也不是元老授意杀的――这暂且不论。关键在于元老的特权是属于元老个人的――共同纲领规定的元老权益是我们的立国之本,是国之重器,不能随意授予元老之外的任何人。如果今天杨继红的事情可以开出先例来,那么我们今后的法制化进程就会彻底的无力化。元老是一个社会人,他不可避免的要和许多人接触,建立社会关系。如果‘元老的亲近之人’即可获得特殊的待遇,那么这个口子开得实在太大,而且也难以界限。所以我个人和法学会都主张,元老的特权只限于本人,而不是元老周边的人。否则将来不堪设想。今天越是对杨继红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此类事情以后就越容易杜绝,否则您准备看将来出多少类似的‘损坏财产案’呢?” “您的见地很有道理。”潘潘说道,马甲意识到她说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依法治国始终是我们元老院的宗旨,也是我们法学口追求的目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节 硝化淀粉 马甲目送潘潘离去,他打开抽屉,从桌子里取出一个旧款的卡带式袖珍录音机,按下了停止键。鉴于临高的新闻媒体正在急速的“旧时空化”,他不得不多加小心――篡改受访者的言论,断章取义可是新闻媒体一贯以来“优良传统”。 相比之可以随意编辑的音频文件,临高是没有能力剪辑录音原声带的,在证据上更有效力。 “这样不行。”他想,咱们都变成什么样了。这么下去元老院迟早药丸啊。 “首长,办公厅刚才打电话来,询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办公厅萧主任想和你通保密电话。”仲裁庭“马办”的女办事员进来禀告道。 马甲心想萧子山要和他谈女仆学校的事情么?这事最近已经开始在内部论坛上吵吵开了。他拥有法学会这个渠道,消息也是相当灵通的,单良等人的活动,他们和程咏昕之间的勾结,这些事情混合在一起,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回复他们说晚上六点之后我一直在办公室。”马甲回应道。 “这就是全部的采访录音?”程咏昕听完了全部的录音,微笑着问道。 “是的,全部。我觉得他说得还算中肯。” 程咏昕并不在意她的评价:“这可是上好的材料。” 潘潘不解:“这只是采访素材而已,怎么好了?” “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现在你不介意我把这个拿去吧?” “既然你要写这些稿子我当然不介意。” “ok,谢了,潘潘宝贝。” 程咏昕离开了潘潘的办公室。在回家之前,她又去看望了下孙尚香――这女孩子现在正学习做文字编辑的工作,按照程咏昕的要求,潘潘安排她一半时间跟随自己的出外勤、学习采访写报道这样的记者活,另外一半时间就学习出版编辑方面的工作。 孙尚香的工作很忙碌,自然不再有时间来把她伺候的面面俱到,不过对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的程咏昕来说这也算不了什么太为难的事情。再者一个媒体人比一个女仆对她来说要有用多了。 回到家,她给江山打了一个电话。 “真抱歉,这几天工作太多。”江山在话筒的另一端说道,“我们现在忙起来了。” “不要紧,你先忙工作吧,我不打搅你了。” 程咏昕放下话筒。以女人的直觉,她感到江山似乎在有意避免和自己过于频繁的接触。 莫非自己的近阶段的行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她陷入了沉思中。 李炎走进局长办公室时,看到江山臂肘撑着桌面,手指埋在愈来愈长的头发里,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难题。阳光透过薄窗纱洒在他显得有些瘦削的身上,在墙上映出一道拉长的人影,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李炎忽然觉得自己顶头上司这幅样子颇像某个沉醉在爱情幻想中的艺术家,他觉得这个念头挺可笑,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哦,老李?”江山从手掌中抬起脸来,胡子拉碴,满眼憔悴之色。李炎猜想他大约又在办公室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快坐,我叫秘书煮点热咖啡过来。你要加糖么,还是牛奶?” “不用,就清咖啡。”李炎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江局,刚才展总打电话过来,远程勘探队已经把要去菲律宾的人选名单报上来了,想问问我们有什么看法,主要是安全局势方面。这事企划院和制造总监部都已经提过几次了,我觉得局里还是应该给个明确的说法。” 江山在文件盘里翻了片刻,找出一份报告丢到桌上:“你先看一下。” “从马尼拉拍来的电报?” “化工部徐营捷实验室昨天晚上送来的,和兰度的工作有点关系。” 李炎翻开报告一目十行地看着,时不时轻轻读出几个字:“……物理性状:白色及浅黄色粉末……不溶于水,部分溶解于乙醇……含氮量……爆炸性质:5千克落锤试验……爆速……相对铅铸扩大值97(苦/味/酸=100)。爆炸猛度较理论值略低,可能系对产品进行煮洗过程中,为提高安定性而加入了过量的碱所致……” 李炎放下报告,拿起咖啡杯几口猛灌了下去。惊诧的情绪使他的手不断颤抖,咖啡撒在衣襟上、桌面、地板上到处都是,他却全无察觉。 “前次7号邮递员送来的一小瓶样本,”江山这样称呼领受外情局任务,前往马尼拉兼任信使的东南亚公司商船,“是兰度从马尼拉城郊炮兵试验场收集到的,他在电报里说那里近期连续搞了好几次爆破试验。我就送去鉴定,结论你已经看到了。” “那家伙竟然拿出了高/爆/炸/药——” “硝/化/淀/粉,”江山说,“看到鉴定结果以后,我向军工口和化工的几位元老小范围地询问过。这是恐怖分子偏好的爆炸物,因为原料比较容易获得,安全性也较好。作为黑尔来说使用用少量的硝/化/淀/粉混合黑火药装填炮弹就能显著地扩大威力。他应该是用实验室方法制作的,数量不会多。” “至于他在现有的条件下能把产量提高多少,一个重要的制约条件就是原料,特别是硝酸和淀粉的产量。关于后者,我们必须从当前菲律宾的农业着手。” “菲律宾人种的多半是水稻,这玩意淀粉含量很高么?” “红薯,你忘了福建的红薯就是万历年间从吕宋引进的。西班牙人还带来了玉米和木薯。这些作物都可以用简单的手段来提取淀粉。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目前菲律宾农业状况、粮食生产的了解不多,而且不少情报是自相矛盾的。殖民当局如果要扩大淀粉作物的种植,是否有足够的条件,他们能做到哪一步?兰度毕竟以前只是个军人,不能指望他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所以勘探队需要农业领域的专家,至于勘探活动,必须在兰度的工作掩护下进行。” “给兰度发电报,要他尽快查清硝化淀粉的事情,尤其要查明那个保罗有没有在成规模的组织生产。” 他加禄女佣站在别墅二层的起居室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扯动门框上悬挂的绳索。门铃一响,里边连绵不断的琴声便停住了。 伯爵站在门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目光扫过女佣的脸庞时,后者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主人在早上弹琴时不喜欢受到打扰,“塞巴斯蒂安先生来了。”她战战兢兢地说。 “去楼下的浴室,安排好热水。让女仆们做好准备。”魏斯挥手打发走了女佣。伯爵私邸的大浴室已经传出了名气,用彩瓷铺砌墙壁和地板,硕大的白瓷浴缸,无不令人瞠目结舌;更不用提能调节温度的特殊机器,比罗马喷泉还要华美的镀金热水喷头。马尼拉的权贵们当中,若能有幸受到伯爵招待,享受一场有美丽女仆服侍的芳香波浪浴,足够让他们在各种社交场合吹嘘上好几个星期。至于教士和医生的那些关于洗澡的迂腐学说,早就被当做一阵风从耳畔吹了过去,毕竟这可是连在东方都闻所未闻的“东方式享受。” 当然,出于清洁卫生的考虑,兰度本人是从来不使用那个大浴室的,在花园里有他的专用浴室。至于他的部下和仆从们也享有专门的集体淋浴房。以免从达官贵人那里染上什么梅毒之类的贵人流行病。 他重新关上门,走进卧室里拉动了铃绳,随后打开传声筒的盖子:“咪咪,告知舰长:艾丝美拉达号要在两小时后出发。我将去甲米地船厂,还有一个西班牙官员同行。” “会准备好的,先生。” 放下电话,魏斯回到起居室,继续坐到佛罗伦萨制造的双排键盘大键琴前边。思路被女仆打断以后,他只好反复弹奏着那几个虽然熟悉而又显得零碎的乐句,弹上一会儿,就在自己画出来的五线谱纸上记下几个音符。虽然大键琴弹起来远不如钢琴顺手,音色上差距更大,魏斯还是从花了不少钱从本地教堂的圣器库中买下了它。重新弹奏记谱那些旧世界里熟稔热爱的作品,是紧张的间谍工作之余他仅有的休闲。 塞巴斯蒂安?台?安德拉德新得到一份差事。热诺利诺?帕尼奥被撤职关进了监狱之后,总督出人意料地命令公共财政官兼管王家船坞,大家都说这不过总督为了给这位财务官一点好处而重复设置职务而已――安德拉德先生对造船和船只都一窍不通。这位新上任的“阁下”首要任务就是监督船厂不受火灾的干扰,同时督促新任的造船厂总监卡路西奥?帕尼奥尽快完成新巡逻快船的订单。。他当然不知道策划纵火和刺杀案的主谋眼下正陪着自己站在艾丝美拉达号的前甲板上谈笑风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节 海上的虚荣心 安德拉德可笑不出来。几分钟前他还坐在尾舱舒适的沙发上,啜饮清凉可口的莫及托酒,感谢伯爵提供如此舒适的方式送自己前往船厂,免除了在海滨大道颠簸奔驰大半天的痛苦。伯爵却把谈话的主题转移到替荷兰人为虎作伥,威胁殖民地安全的马来强盗。 他越说越情绪激荡,义愤填膺,“你知道我遇上这些生番会怎么办?我会像捏臭虫一样捏碎他们!”安德拉德甚至插不上一句话就被伯爵拖出舱房上了甲板。船钟当当地发出急响,从甲板舱口下如同涌浪般地冲上来一群水手,他们制服整洁,动作虽快却丝毫不显凌乱。那个看似日本人或中国人的船长吼叫着奇怪的语言发号施令,片刻之后,船首的短炮已经卸下炮衣,装填弹药,炮手摇动着转盘,一声轰响,粗短的炮身顺着炮架猛地后退,开花的霰弹打在平静的海面上浪花翻滚,犹如沸腾了一般。 从敲响船钟到炮弹出膛,安德拉德估计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伯爵手中握着一只比纽伦堡蛋小巧精致得多的怀表,财政官顺着他的目光扬起脖子看过去,帆已经落下了一部分,露出用铁箍加固的桅杆和硕大的桅盘,里边现在已经站满武装的水手,手持火枪,随时准备狙击任何可能出现的目标。 艾丝美拉达号最近一次从博铺返回前,已经借着在海军船厂维护的机会更换了炮械。舰艏的68磅卡隆炮换成了更轻便的48磅炮,节省下的重量用于在两座战斗桅盘里添置三四式机关炮,代替了打字机。这些武器或是按照魏斯的命令先拆下来藏进底舱,或者紧裹在油布炮罩下。即便只是48磅卡隆炮的一发实弹射击也足够声势惊人了。原本朝着游艇前方驶来的一队帆船,被炮击所惊吓,慌张的纷纷转舵掉头,直向马尼拉湾深处躲去。魏斯发现那几艘船大小不一,最大的似乎一二百吨,都是戎克船型,桅杆上却张挂着欧式横帆和三角帆。用望远镜看去,船桅顶端都飘荡着一面白底红色的勃艮第十字旗。 “多奇怪的船,看起来如此有趣。”伯爵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财政官。 “那是德尔加多先生的船。”安德拉德说,“他总是从中国人手中买下眼看要报废的旧船,还有那些一次性的贸易船――都是用没有干燥过的木材制造,稍稍修补一番便可以装货启运,这样做倒是很便宜,如果不计算那些随着朽烂的船板一起沉没到海底的货物的话。几年前德尔加多先生还是殖民地最富有的船东,可现在他比萨那夫里亚先生差得远啦。” “妙不可言的生意人,那么他的船上又会装载什么样的宝货呢?” “让我想想,这样的船只能在群岛间走近海航线,”财政官又举起了望远镜:“似乎是从米沙鄢开来的,船上装的应该是玉米。” “玉米?” “总督阁下的命令,”安德拉德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他下令从米沙鄢调运那里出产的玉米,还有番薯,甚至准备拿出吕宋种出的稻谷换购这些东西。” “见鬼,如果我发放玉米而不是面包和大米给士兵做晚餐,他们一定会造反的。玉米、番薯,那些玩意只配当马料。” 安德拉德诚恳地赞同,“这种做法糟糕透了,真的,眼下还得派船去暹罗或者马六甲采购稻米。我们现在还不得不为那些日本人发放口粮,他们是绝计不吃玉米的。” “难道这里的日本人很多?萨拉曼卡先生还需要关心他们的口粮?”伯爵漫不经心地随口应声,放下望远镜,顺手招呼勤务兵:“把喝的送上来。” “最多时超过三千人。带着他们的家眷,在马尼拉附近聚集成几个不小的村镇,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三十年前正是他们组成义勇队与国王陛下的士兵并肩战斗,才平息了中国人掀起的大暴乱,那真是恐怖呀。” “这些好人们怕是愈来愈少吧。日本皇帝和执政将军已经诏令禁止人民再离开本国了。”伯爵亲手往杯中斟好掺有砂糖与果汁的朗姆酒,财政官几口便喝光了,满意地咂着嘴。 “能服役的人还剩下一半多,这些可怜的信徒的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只能靠给人当兵过日子――有人还不得不去给吃奶酪的货或者其他鬼知道什么的异教徒去当兵。”安德拉德端着空杯子,眼巴巴的看着有没有人给他再倒上一杯酒,伯爵的侍从立刻满足了他的要求。 “亲爱的伯爵,要知道整个马尼拉只有不到700名欧洲军人。我们每年都花钱把穷鬼们招募来充实军队。可是路上要把一半人投入大海,剩下的会在抵达各个执勤地点之后再死去一半,余下的人也被热病和痢疾折磨得无法作战。从来就没有哪个连队能够满员――更别说现下还必须抽调出三个连队派驻到碧瑶去守卫金矿,得把那里的黄金挖出来才能招募更多的军队。同时也需要更多的士兵守卫军工厂和船厂,萨拉曼卡大人认为,当前唯一办法只有重新征召日本士兵,不是作为义勇队,而是在殖民地军队中编成新的连队,用火器装备训练他们。” “即使招募他们入伍,要作为军人的话他们中相当一部分年龄已经偏大了。” “是啊,您说得何尝不是。但是总督别无选择。在菲律宾的日本人只有这么多了,就算我们把他们中的健康男性全招募入伍也很难扩充出足够的军队来。”安德拉德叹息道,“而且我们还遇到了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 “海南岛上的澳洲海盗们,他们的代理商正在整个亚洲招募日本人去给他们当雇佣兵――待遇优厚。甚至在菲律宾也有日本人去投奔他们。” “这太可恶了!” “谁说不是呢,澳洲海盗们即强大又富有,以至于他们的野心大到要入侵中国。”安德拉德面露忧色,“听说他们已经把中国的海盗王给打死了,吞并了他的舰队。上帝保佑,幸亏他们对菲律宾只满足于抢劫几艘盖伦,而不是跑到马尼拉试图劫掠殖民地。否则,恐怕我们难以有充足的时间来筹集资源编练新军队。” “我相信总督殿下会将训导新军的任务交给当前马尼拉最优秀的日本移民。” “不,不是保罗,萨拉曼卡大人从来不把那人当日本人来看的,而是当作上帝派来的使者、救星。他一降临,殖民地面临的财政和安全危机好像烈日下的冰雪般地消失了,”安德拉德背靠着舷樯,努力想在随着风力加剧开始摇晃的甲板上稳住身体,酒精似乎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并且保罗先生忙得很呢,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吃住都在工厂里,不停地向总督提出要求,更多的工匠、更多的苦力、更多的铁、铜和木材,更多的硝石。可索取了如此之多以后,他给我们看见什么成果?一场远征就耗尽了所制造出的火箭和开花炮弹。眼下平均每尊螺旋线膛大炮只能分配到两颗锥形炮弹。当然保罗先生会面对圣像发誓,更新式的机器即将完工,新炮弹将成百上千地制造出来,就像雨后树林中冒出来的蘑菇那样快!但愿从碧瑶挖出来的金子买得起那么多炮弹。” “那么负责督导指挥日本人连队的是——” “是幸运的皮拉尔上尉。啊,救命!” 甲米地半岛已然在望。越过青黑色的岩石,可以看见海岬后边高低错落的桅杆,尚未降下的帆篷。对很多吃水较深,无法驶入巴石河的大船而言,海岬后的卡纳乔湾是个不错的避风锚地。风向此时开始改变,愈刮愈强,游艇被劲风带离了惯常的航线,舵手朝上风向转了一个罗经点,以便绕过航道中的一丛礁石。谁也没想到的 是,岬角后突然窜出一艘四桅杆的大盖仑船,艾丝美拉达号猛地兜了半圈才避免了撞船的惨剧。如果不是伯爵麾下的水手反应及时架住了他,安德拉德免不了会在急剧侧倾的甲板上打个滚,那样的话对一名半岛贵族出身的殖民地官员而言,未免太有伤体面了。 “嘿,混蛋,他们想干什么?” 大盖仑船艉楼附近喷出了一团白烟,隆隆炮声在海浪翻滚的水面上回荡。 “放的是空炮,大概想警告我们离得远一些。”安德拉德被水手搀扶着走过来,发现伯爵正凝视着盖仑船。它桅顶悬挂的黄红两色勃艮第十字旗耀眼夺目,比其他船只都大上一号。另一面旗帜则夸张地绣了只雄踞于城堡上的狮鹫。 “是堂?萨那夫里亚先生的徽章,”安德拉德特意避开了“纹章”这个词,“这不是墨邱利 号,只是他的一条商船,大概是从果阿或者科罗曼德尔海岸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节 宴会 伯爵的嘴角讥笑似地弯了下去,转过身对一名似乎是头目的水手吩咐了两句。随后甲板上响起了急促的哨声。在财政官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十几个水手飞快的各就各位,甲板上的卡隆炮被脱下炮衣,迅捷地转向右舷,炮口仰起,火星随着巨响四处飞迸,48磅实心铁弹越过盖仑船艏,从涂金的涅普顿雕像头顶飞过,落到船身另一侧的海里,溅起的水柱几乎同桅杆一样高。第二炮打在游艇与盖仑船之间,水柱落下来劈头盖脸地淋在盖伦船甲板上。夹叉射击的震慑效果透过炮烟和飞散的水花显现在财政官和伯爵眼前,大群的东印度水手在盖仑船甲板上乱哄哄地窜来窜去,惊慌失措。一侧船舷的炮门慢慢掀开,但船上载货太多,炮门比平时更靠近水线,被海风激起涌浪拍击着船壳,海水随即流入了敞开的炮门,不得不又关了起来。结果就是当艾丝美拉达号已经乘风远去,而盖仑船自始至终未能还击一炮。 “您疯了吗?您这是干嘛呀?”安德拉德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方才您的炮弹只要有一发击中船舱就完了。萨那夫里亚有为殖民地承运硝石的王家特许状,那艘从印度回来的船货舱里一定塞满了硝石。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供应整个殖民地的硝石都报销了,您让总督殿下怎么办?” “不用担心,亲爱的塞巴斯蒂安,”伯爵依然在微笑着,“我不过是在向堂?萨那夫里亚先生表示我的友谊。况且并非只有他才能为促进王家殖民地的福祉而效力,我也可以。这一点尊敬的萨拉曼卡大人应该知道。” 正当马尼拉的日落时分,像往常这个时节一样闷热,只是太阳已经落入了逐渐从海平面上升起的云絮里,云缝中透出的道道金光,映出巴石河宁静的水面上一片绚烂的光彩。一辆金灿灿的马车驶到河畔,停到了在一所别墅的大门前。那是一所以雅致而著称于整个殖民地的白色花园住宅。它装点在河边的树丛里,宛若镶嵌在绿荫中的珠宝,同这辆涂满金漆的马车所呈现出的浮夸风格极不相称,不过,车辕前拴着的四匹健壮的骏马还是赢得了围观者们的一致赞赏。不幸的是,只要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四匹马不但马种不同,就连毛色也并非完全一致。为了掩饰这点缺憾,马车主人便往每匹马额头上都系起高耸的玫瑰花结,结果愈发显得庸俗不堪。 一个年近五旬的西班牙绅士跨着大步迈下马车,脱下插着羽毛的华丽帽子,连同手杖都丢给东印度跟班,露出了几缕贴在满是油汗的头皮上梳得十分整齐的头发。他略微整理了一下绣着金线的白绢皱领,很满意自己身上用南京缎缝制的黑外套和紧腿裤都挺括闪亮,金质的勋章配着缎带挂在前襟,已经擦过很多遍,锃明透亮。他带着聛睨一切的神气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朝站在台阶上的仆役喝道:“夫人在哪里?去向你们的主人通报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先生来访!” 外表被贝壳粉与石灰刷成粉白的住宅里,门厅幽深,回廊纡绕。一名健壮的黑奴带领他们七拐八弯地绕着圈子。萨那夫里亚先生恼火地发现眼前的黑鬼竟然比自己高出一头,这份不快之意影响到了紧跟在后的贴身跟班。那可怜的印度男仆原本就生得矮小,这会愈加缩成一团,蹑手蹑脚地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所经过的各个房间到处都有穿着号衣的佣人在忙碌,用花球彩带装饰墙壁和门廊;爬上爬下,擦拭着明亮的澳洲玻璃镶拼成的落地窗;或者来来去去运送着各种食物和酒――不乏来自临高的进口货。中国商人运来得进口食品原本就是殖民地餐桌的重要来源,现在又从临高运来了新奇的食物,特别各种美味的糖果、酒类和饮料。甚至还有人准备运来的冰块,对此西班牙人持怀疑态度――众所周知,临高的纬度比广州还要低,那里是不可能找到冰雪的。 桌子上的巨大银盘子里按照意大利人的做法,用柠檬堆叠成高塔。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看来菲律宾殖民地最富有、最美丽的白种寡妇,卢克蕾齐娅?查尔洛男爵夫人可没少花心思和金钱来筹备自己的命名日庆典。 他们沿着回环迂绕的走廊穿过整幢建筑,走出后门,步入花园里藤蔓遮蔽的小道。这座花园巧妙地把中国式和摩尔人式的风格混合起来,在殖民地颇有名气。盛开的毛茉莉树丛前的草坪上已经聚集了诸多害怕在盛会上迟到,提前赶来的客人。女客们散布在缠绕了新鲜的藤蔓和鲜花的白色的凉亭里,坐在秋千上,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不时爆出一阵娇柔的笑声。 不同于太太小姐们在服饰和珠宝上争奇斗艳的,以各种高矮不同的发髻来卖弄;西班牙绅士几乎全都穿着深色的普尔波万外套,浸透汗水的拉夫皱领紧紧地箍住脖子。他们围在花园里靠近河边的一座水榭旁,一个欢快脆亮的歌声伴随着大键琴的旋律从中飘荡出来。萨那夫里亚顺着那些或仰慕,或嫉妒的眼神看过去,他的目光顿时就凝住了。不仅因为女主人正在引吭高歌,更重要的是萨那夫里亚在马尼拉不共戴天的仇人,万恶的佣兵头子,所谓的撒丁尼亚伯爵此刻却端坐于卢克蕾齐娅?查尔洛夫人身前,为她弹琴伴奏。他们身边还站着五六个拿着小提琴、曼陀铃和竹笛的菲律宾人,是男爵夫人为跳舞奏乐请来的乐队,显然眼下已无事可做。 殖民地头号富商现在除了自己的仇人谁也不看。如果有人着意观察,准会认为他眼里燃烧的火焰炽烈到足以烧毁伯爵的豪华马车,威力堪比艾丝美拉达号为恐吓涅普顿号发射的重磅炮弹――空炮事件已经成为殖民地上流圈子里最热烈的谈资,一如之前潜水船在船坞中纵火焚毁那桩疑案――外面有谣言说这是伯爵指使人放得火,但是多数人认为这是嫉妒的萨那夫里亚先生的胡言乱语。反倒是当事者日本人保罗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也就无从让人询问他的意见了。 伯爵丝毫没有理睬仇敌的“杀人的目光”,他全神专注于音乐演奏,时不时地扬起脸,以微笑答应美丽的歌者递送过来的脉脉秋波。 女主人用小巧的日本折扇遮住面孔,一面唱着已作古人的洛伦佐?德?梅第奇得意的歌曲: 青春何美好, 惜哉易蹉跎, 今时不行乐, 明朝唤奈何! 骤然暴起的掌声,一阵阵地欢呼喝彩,就像给萨那夫里亚当头倾下一盆凉水,让他满是报复狂热的脑袋清醒了些。一曲歌罢,女主人握住伯爵的手,请他站起身,出人不意地往他脸上轻施一吻,引起一片饱含惊叹与嫉妒的喊叫、笑声和叹息。卢克蕾齐娅的非凡美貌和万般风情一直是殖民地的白种女人嫉妒的对象,可现在轮到男人们来嫉妒了。 某个附庸风雅的好事者写道:“伯爵挽着男爵夫人的纤手伫立于琴架旁。他伟岸刚健的躯体,潇洒动人的仪容足以令人想象出莱奥卡雷斯的阿波罗穿上了衣服的模样。” 的确,魏斯今天的衣着确是引起观众骚动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他们只知道穿塞满填充物的南瓜裤,系在同样塞得鼓鼓囊囊的普尔波万下摆。至于将上衣划拉出一道道滑稽的切口,以便露出五彩的衬里,帽子上插满鸟毛,再套上如同松鸡颈毛的拉夫皱领,这就算一个十七世纪上半叶的西班牙男人打扮自己的常用方式。假如他再知晓些尼德兰和法国刚流行起来的新鲜玩意,戴扑香粉的假发,披上镶花边的翻领,系着吊袜带的半截裤再扎上蝴蝶结,浑身上下挂满流苏与缎带,散发出十足的娘们味儿,那便是接下来一个半世纪的时尚。至于伯爵今天所穿着的灰色凡立丁细呢,仿照后世海军上将礼服设计的套。本时空的欧洲土鳖们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换而言之,他们看呆了。比如伊凯尔?苏维萨雷塔――曾经登上伯爵游艇的巴斯克舰长,现在告别了那艘已近朽烂的老掉牙桨帆战船,准备去指挥一艘新完工的双桅巡逻舰――双手不自觉地在新做的外套上拉扯,想除掉那些有碍男子气概的花哨多余的饰物。 而萨那夫里亚则死死盯着伯爵绣着金线的袖口,衣扣上闪亮的宝石。 “不,那一定都是镶嵌的玻璃。如果都真得,他早就可以买下马尼拉的一切了!该死的骗子――”他沉浸在愤懑的念头里,直到再次听见女主人的纵声欢笑才清醒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节 女主人 “您的赞誉夸张得过分了,”卢克蕾齐娅吃吃地笑着。她身穿意大利式的袍裙,袒裸出诱人的肩颈,一只手攥着绣花汗巾故作姿态掩住嘴,让花边衣袖滑下来,露出一段玉臂,足以让所有西班牙男士为之销魂。 “我可做不了欧忒尔珀。倒是伯爵阁下您,玛尔斯和俄耳甫斯所有的智慧和才能都汇集到您一个人身上。您将所作的美妙歌曲赠与我罢,《美丽的西班牙女郎》,这份礼物真是太可贵了。” “一曲淫荡艳俗的小调,”萨那夫里亚听过有人在酒馆和各种场合唱过这首歌,很想大声地挖苦。可他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闷哼了几声。 “这正是我的荣幸。” “――恐怕我还不见得能完全配得上您的珍贵礼物,”女主人清脆的声音继续以一种故作娇媚的语调说下去:“谈不上美丽,也并不生于西班牙。”人群里开始传出些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我出生于马德拉岛,成长于波尔图,在那不勒斯结婚。直至来到菲律宾殖民地,我从未有机会踏上西班牙本土。但是托庇于腓力陛下,我足迹所踏遍的地方莫不处在西班牙的太阳照耀之下,沐浴着他的伟大和慈悲。” 客人们交头接耳的低响变成了高声的喧哗,男宾们都摘下帽子恭敬地放到胸前高呼:“国王万岁!”趁着这份热烈的当口,伯爵宣称要演奏一首为颂扬腓力陛下而作的进行曲。他采用观众们从所未见的新鲜手法,一边弹奏大键琴,同时用琴声和手势示意身旁的小乐队跟随自己演奏。那几名菲律宾乐手显然音乐天分极高,居然完整地奏完了整首曲子。尽管一名现代听众会认为独奏和乐队的表现都十分粗糙,音色细弱黯淡,《威风堂堂进行曲》被演奏得全无威风。但宾客们的反应和情绪空前高涨,掌声跟欢呼声象雷雨似的倒下来,男宾挥动帽子,女客丢下折扇,大家都像一股潮水般地涌向演奏者,每人都想握一握伯爵的手。萨那夫里亚被夹在人流中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当他好不容易立定下来,正看见一名热烈的妇人把伯爵的手拿到唇边,两位尊贵的小姐,不顾自己的身份争抢着伯爵放在琴盖上的手帕。除了嫉妒的愤恨,殖民地头号富商愈发感到了被人们所无视的屈辱和恼怒。 忽然,一股大风猛地刮了起来。女客们发出惊叫,按住自己的裙子,四处躲避着吹落下来的花瓣与树叶。漂浮在花园水池里的灯笼蜡烛大多被吹翻,熄灭了。一抬头便能望见黄昏时还只徘徊在地平线上的阴云现已经遮蔽了中天。很明显,天气将要变坏了,花园里的游乐无法再进行下去。 查尔洛夫人依旧兴致勃勃,她招呼客人们回到宅子里,自己挽着范拿诺华伯爵,一手提着裙角走在前边。萨那夫里亚想跟上去,却被一群紧随着想亲近伯爵的客人挡在了后边。门廊下燃烧着的火把的光亮透过玻璃窗照进屋里,仆人们走来走去地将一支支烛台依次点燃。萨那夫里亚发现在尚未点燃蜡烛的走廊深处,玻璃窗外透进来的火把的微光照亮了一处神龛,在圣母像前跪着一个穿黑色法袍的背影,像是一个教士正在做祷告。 那个教士会是什么人?萨那夫里亚知道已故的查尔洛男爵素来对本地占优势的多明我会相当冷淡。虽然查尔洛夫人主持着马尼拉的仁慈堂,可她同有耶稣会色彩的澳门募捐者关系之密切远超过本地的修会。没有时间多作猜想,甚至来不及向神龛那儿再多看一眼。转眼间拥挤的人流就推搡着他涌进了大客厅,卷入到着一片翻腾着音乐、美酒和宴乐的涡流之中。 傍晚堆积起的云层入夜以后终于化作无边的雨幕倾泄到菲律宾殖民地的首府。而查尔洛男爵夫人的别墅就像一个活动的水系,一条条走廊犹如河道般地将人流导向大客厅,那片灯光辉煌的海洋。墙壁上密密地排满了灯火,仆人们在各处桌柜上都摆满了烛台,数百支澳洲亮烛不要钱似的点着。这种蜡烛不仅火焰明亮,而且没有其他蜡烛常见的黑烟和难闻的恶臭,所以在马尼拉售价不菲,成为有钱人的恩物。玻璃、瓷器和银器在烛火下闪闪发亮,还有女人身上的珠宝、绸面衣裙连同男人们的勋章绶带一齐在闪亮。客人冒着大雨络绎不绝地到来,有的低声窃语,有的纵声谈笑,不同于总督和市长举办的那些拘谨礼节的宴会,每个人都想在殖民地最美丽的贵妇家里尽情享乐 一番。 “喂,嚯呦,看看来的是谁?”堂?巴西利奥高声叫嚷着,他热衷于追逐马尼拉的每一场欢宴,就像热衷于掏空所有到港船主的钱袋一般。客人的注意力都被港口税务官的喊声吸引了过去,他们看到是一个踮着脚走进大厅的人,好像生怕踩到什么不洁之物而弄脏了他锃亮的波斯羊皮短靴。除了伯爵,这人可称得上这间大厅里的最高个儿,但他的身材显得瘦长而非壮健,下摆长及大腿的丝绒外套,缀满金银刺绣的腰带,系着蝴蝶结的长袜和吊袜带都加重了他那花花公子式的纤弱感。 来人对包括税务官在内的其他宾客不理不睬。他习惯性地甩一甩脑袋,以便自己灿烂的金发在灯火下愈加耀眼。左手捻着精心梳理的髭须,右手摆弄着一根描金的手杖。他就这样趾高气扬地穿过人群,挤到伯爵面前,伸出一只紧束着蕾丝袖带的手:“堂?欧根尼奥?加西亚?扎帕特罗,总督殿下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和服务者。向您致意。”像害怕被捏碎似的,他迅速将手从魏斯的手掌里抽脱出来,随即便捉住男爵夫人的纤手,恭敬地放到自己唇边。 魏斯后退了两步,装作无意地避开正张着双臂向自己扑过来的“香汗淋漓”的市长太太,从仆人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马德拉酒,踱到财政官安德拉德身旁。“那位先生是本土来的的名流吧?”伯爵以闲聊的口气询问:“也许是我少见多怪,东方殖民地极少能看到如此高雅的名士。” “欧根尼奥?加西亚?扎帕特罗,案卷监管官,总督府秘书,”安德拉德抿了口雪利酒,掩盖住一脸讥讽的笑容,“或者可以称之为萨拉曼卡先生的小蜜蜂。如今这个年头,每个肯屈尊前来东印度殖民地的半岛人都可以自作主张的在姓名前加一个‘堂’,哪怕在故乡他只是个还不起债的可怜虫,或者从苦役船上跑下来的逃犯。” “据说他还每周都为总督阁下写一首十四行拉丁文诗呢。上周为了庆祝总督的便秘得到缓解他还专门赋诗一首。”一个百无聊赖的青年绅士从不放过任何挖苦人的机会,何况这位秘书官的金发和他的拉丁文同样惹人怀疑,“伯爵先生,要是您也能写一首拉丁文小诗的话,秘书官先生就会象萨那夫里亚一样痛恨您了。现在么,他只有一点小小的敌意。” “敌意,为何?” “啊,您演奏的歌曲让马尼拉的淑女们如此神魂颠倒,这还不够吗?”青年绅士玩弄着手中的玻璃杯,“担心,伯爵先生,您的女人缘会给您招惹很多敌人的……” “也包括您吗?” “哦,我还不至于急需一位可敬的寡妇来充实我的腰包,可是这地方有很多人都窥觊着这笔钱财还有――头衔。”青年绅士的向着被众星捧月簇拥着的查尔洛夫人瞥了一眼。 安德拉德也不由自主的“嘿嘿”干笑了几声,因为他的侄子也是查尔洛夫人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在财产和头衔面前,年龄的差距显然不成问题。 这番谈话使俩人没能听清欧根尼奥对女主人的恭维话,可卢克蕾齐娅脆生生的笑声还是传过来:“――虽然很遗憾不能迎候到殿下大驾光临,可是由您捎来总督阁下的问候,实在太好了。” “总督大人去哪儿了?”伊凯尔?苏维萨雷塔舰长带着浓重的巴斯克口音发问。这个有点傻气的质问立刻遭到欧根尼奥的回击:“萨拉曼卡大人亲自去视察甲米地的新建防御工事,即使天气恶劣,大人也决定留在军营里过夜。从马德里直至马尼拉,我能在救世主和圣母面前发誓,像萨拉曼卡大人这般为着上帝和国王的崇高事业呕心沥血的官员是绝无仅有,堪称举世难求!”总督秘书挥舞着手,开始表演他无比崇高的激情与绝对深沉的感慨,眼看是要用滔滔不绝的话语洪流淹没一切对总督不利的言论。最后还是伯爵把苏维萨雷塔舰长从窘迫不堪的境地中拯救出来,提议为表示对总督殿下的敬意,他将再度演奏《威风堂堂进行曲》。(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节 争斗 乐队的合奏比前一次更出色,不过观众们没有再像花园中那般表现狂热,然而气氛已经从总督秘书制造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男爵夫人抓住时机宣布,将为宾客们奉上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随着她几下拍手,仆役们迅速搬开多余的桌椅,清出一片空场,搭建起简单的舞台和布景。乐手开始演奏悠扬的牧歌,演出伟大诗人胡安?德?恩西纳的《克里斯蒂诺与菲贝娅》。 扮演修士克里斯蒂诺的演员刚上场亮相便惹起一阵笑声,观众们都看出“他”其实是个女孩子。这少女偏深色的皮肤,柔和的脸庞与峻峭的五官线条的对比,都显示出混血的特征。她那双狡狯、狎昵、顾盼流离的眼睛完全超脱出了角色,与仙女菲贝娅的调情看似拘谨,实则老道。当克里斯蒂诺最终决定屈从于爱情而放弃修行时,她装腔作势地唱道: 修士生活, 固然圣洁, 只因他们, 皆为耆老。 一边忸捏着脱下修士的宽袍,露出被男式紧身衣包裹着的窈窕身段。欢呼喝彩和掌声顿时暴风雨般地席卷而来。许多人的目光仅仅的盯着姑娘那两条裹在男式紧身长袜中窈窕的大腿。 “芙萝拉很聪明,”男爵夫人说,“是服侍我的姑娘中最机灵的一个。” 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听到女主人的话,觉得等待已久的炫耀机会已经到来。“好!棒!棒哇!拿去你的赏钱!”他热烈地喝彩,一边举起钱袋丢到扮演修士的芙萝拉脚下。嗵地一声吓得女孩直退开,金币从钱袋里滚出来,满地都是亮灿灿的。客人们骚动起来,殖民地富商得意洋洋,完全没注意到男爵夫人皱起的眉头。 伯爵摇了摇手,“没有为如此可爱的姑娘准备礼物是我的过失。夫人,如果您允许,我想弥补这项过失。”他站起身从客厅角落的花瓶里拿起几枝石斛兰,几枝茉莉,又从手上摘下戒指套在花束上,向芙萝拉抛过去。少女很灵巧地接住这贵重的花束,抱着它跑下台来,踮起脚尖在伯爵的脸上吻了一下,便扮作害羞般地躲到女主人身后,还不忘留给伯爵一个多情的眼神。 总督秘书惊叫起来,他忘却了保持自命清高的形象,紧盯着套在花束上闪亮耀眼的戒指,“啊呀,天哪,这样大颗的钻石,至少要值一千个皮斯托尔!”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都知道伯爵的豪富,所谓一掷千金大约也不过如此。 欧根尼奥大大高估了这枚“钻戒”的价值。海南和山东乐昌的宝石资源相当丰富,各种宝石在明代也不甚被人看重,乐昌蓝宝石甚至到了20世纪初期也无人问津。这样丰富的宝石资源当然逃不过工业口的注意。除了将钻石运用于切割刀具之外,科技部的钟博士在开发宝石钟表机芯上也花费了不少精力,但临高版24钻机械表的问世依然遥遥无期。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科技部倒借此摸索出了对海南特产红锆石进行加热调色的方法,调质去色后的锆石按照现代加工方法进行精心切割打磨,足可以假乱真地媲美钻石。因为国人当时对宝石并不太看重,类似的锆石首饰在大明的销售前景黯淡,贸易部门便准备发往澳门,摆上紫珍斋澳门分店的样品柜准备走洋庄销售。魏斯方才从手上取下的便是一枚这样的戒指。他用余光瞥了萨那夫里亚一眼,殖民地富商的脸色已经发青了,眼光张皇无措地在伯爵、芙萝拉和女主人之间转来转去。 许多宾客对这场加演的对台戏很有兴致,特别是当女主人吩咐仆役把洒在地上的金币一个不落地收拾起来归还给萨那夫里亚时,殖民地头号富商的脸色由发青变成了惨白。人群里响起了不怀好意的嗤笑声。接下来的时间,萨那夫里亚不肯去跳舞,而是埋头于牌桌上试图找回尊严。到晚宴开始时,他已经输得钱袋空空,一枚金币都没剩下。 男爵夫人的家宴比起马尼拉大部分宴会要高端时尚得多,不少宾客一边凝神观察伯爵的动作,一边笨拙地摆弄着银质餐叉。意大利人早在百多年前就习惯了用两齿餐叉吃饭,可对于西班牙人而言这还是个新鲜玩意。至于偏远的马尼拉,魏斯?兰度见过许多身份高贵的欧洲人依然伸手从盘子里抓肉吃,用袖子擦嘴,不知手帕和餐巾为何物。菜肴流水般地端上来,有些滋味绝佳,有些让魏斯直皱眉头:厨师多此一举地在烤熟的鸭子身上贴满它生前被拔下来羽毛,至于什么炖小牛胸腺、拌羊脑髓、芹菜烩牛尾之类的名菜,魏斯一概敬谢不敏,只是不停地啜饮着香甜的马德拉葡萄酒。这酒真好极了,甚至比声名远播的雪利酒更胜一筹。 美酒佳肴造成的效果相当迅速,到处是叮叮当当的碰杯声,隔不了一会儿嚷嚷着就为国王的健康,为女主人的美丽而干杯,酒酣耳热使得人们陷入了迷醉般的狂热。阿尔方索同他的邻座,一位漂亮的混血少妇打得火热,她的丈夫此时还远在宿务的城堡。另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市政议员端着酒杯径直来到卢克蕾齐娅座前,诉说自己有多么热烈地爱着她,倾诉着爱慕之情,后者报之以一声妩媚的娇笑。萨那夫里亚也凑上来,询问女主人是否满意他赠送的礼物:一对体量巨大,描绘着五彩图案的中国瓷瓶。 为庆贺自己的晋升,阿尔方索中校灌下了很多酒,而且他深信已经赢得了那位美丽的克里奥尔人妻的芳心。他纵声大笑起来:“先生,最好是请范拿诺华殿下为您打开些眼界。在他位于玛拉塔的私邸里,整个盥洗室都用瓷砖砌成。不是这种粗糙的陶土块,”他指着男爵客厅墙壁上铺贴的葡萄牙彩绘马赛克,醉意薰薰地说下去:“是地道的中国瓷,光滑得像冰一样。洗脸池则是整个儿烧制成的大瓷盆,没有半点瑕疵,釉质光润得赛过水晶。” “那岂不是中国皇帝才拥有的宫廷盥洗室?”男爵夫人惊奇地问。 “恐怕中国皇帝也没有类似的享受。如果伯爵不介意,我就接着说下去。他的盥洗室靠近瓷墙的地方,安放着一尊奇特的大瓷坛,是最高档的中国货,猜猜这美丽的瓷器派作什么用途?” 克里奥尔少妇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换来阿尔方索再度哈哈大笑:“猜错啦,夫人。告诉你,那尊瓷坛看似奇形怪状,可是太太小姐坐在上边都会十分舒服,男人们站在前边也会非常自在。”面对女客们混合着嗔怪与好奇的目光,阿尔方索捻着髭须,似乎在为充当一个天大奇闻的解密者而得意万分。 “而且不用担心脏污。范拿诺华殿下出恭完毕,他只消拉动一件机器的把手,那台机器就会喷出清水,转眼间把一切秽物都冲进下水道里,把瓷坛恭桶冲洗得洁净如新,比内华达山上的雪还要洁白。所以他的盥洗室里永远干净,清新。现在,萨那夫里亚先生,您觉得用瓷器作为恭桶这件事这么样?是范拿诺华殿下的日子过得太奢侈,还是中国瓷器如今已经并非那么高贵了?” “伯爵不太看重瓷器,”安德拉德说,“有一回为了验证射击术,他拿出整套中国瓷餐具作为枪靶。在25瓦拉的距离上,用手枪把那些漂亮极了的黄油碟、调味盘和汤盘一一打成碎片。要是我进行同样的射击练习,我承认要不了几次就得破产了。” 萨那夫里亚喝多了酒,脸涨得通红,他以为找到一根挽回颜面的稻草,便大声咆哮起来:“胡说八道,完全是谎言!任何一个人,用任何手枪,绝不可能25瓦拉的射程上击中一只碟子。只有最无耻的骗子才会如此荒诞的自卖自夸。我相信即使只有25瓦拉的一半距离,他也射不中什么,哪怕目标是一张餐桌。” “嘿,当心哪,萨那夫里亚先生,您这是在中伤一位贵族的名誉,也许是两位。” 殖民地头号富商完全没把警告当作回事,在整场晚会积攒的怨愤同酒气一起喷发出来:“意大利的贵族头衔只值100个杜卡特!而一张伪造的世家族谱还要不了这么多钱。” “这倒不假,”总督秘书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尖刻议论:“我在那不勒斯待过好一阵子。当离开那里时,我的会客名单上已经记录了119位亲王,156名 公爵、173个侯爵,至于伯爵则不下三百个。一个热那亚的掮客,或者威尼斯的赌棍,用从牌桌上赢得的钱在梅佐焦诺买一块贫瘠的土地,那他就为自己挣到一个爵位了。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值得大加吹嘘一番。”(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节 挑衅 “幸亏他在那不勒斯连一个杜卡特也没有,不然咱们这里就有了一位可敬的那不勒斯亲王啦。”好挖苦人的青年的声音即低却又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不由的引起了一阵笑声。 秘书官的只当没听见这嗤笑。继续向一群仰慕他的拉丁文小诗的女士们大谈他的意大利见闻――正讲到他去觐见教宗的事情,自然教宗和其他秘书官宣称见过的达官贵人一样,对他的“文采”青睐有加,赐予他吻手礼,这荣誉引来了女士们一阵阵羡慕的叹息声。 “尊敬的男爵夫人,”伯爵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话:“我看到墙上有一副铠甲,请问这是您的家传的宝物么?”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客厅一端的墙壁上悬挂着男爵前用过的武器,长剑、短戟、弯刀和各种火枪,排列成半圆形,中间用木架支撑起来一具四分之三式的骑兵盔甲,经过精心的打磨,灯火映照下,银光闪亮。 “啊,不是。那是先夫在米兰订制的,因为加入莱翁扎骑士团的仪式上必须得穿盔甲。其余的时间里,他只会穿戴着它去参加宴会――” “那么我作一项特别的请求,”伯爵说话彬彬有礼,脸上却毫无表情,“请您将那副盔甲赏赐予我。” 卢克蕾齐娅在惊愕中点了点头。伯爵拉开座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上身挺得笔直。餐桌旁的旁观者发出了一阵阵惊异的低语声,特别是一些女客,当她们看到伯爵从衣摆下抽出一支形状怪异,闪着蓝黑色幽光的手枪,便一齐发出恐惧的惊叫。 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了一切噪音。极短的时间内伯爵连续放了四枪,最后他手腕一抬,头盔应着枪响飞了出去,哐地一声滚落在地。 “劳驾,”枪声在客厅里回荡了许久,随着白烟渐渐飘散,魏斯说:“哪位愿意去看看命中的情况?” “听见了么?”查尔洛男爵夫人对身边吓得呆若木鸡的黑奴说:“按照伯爵的吩咐去做。” 黑奴很快回到餐桌前,把头盔也捡了回来,将那上面的枪眼指给男爵夫人看:044口径子弹击穿铁面罩,从头盔的后颈部偏上方射出,打了个对穿。宾客们此刻也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伸长了脖子。黑奴又比划着自己的心脏部位,伸出四根手指,“那里有四个洞,”他慢吞吞地说。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一部分人的目光转向伯爵,另一部分人注视着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这家伙的酒意已经消退,脸色苍白,仍然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我的枪膛里还剩有一发子弹,”伯爵看着殖民地头号富商,“习惯将生命寄托于一大块铁和一小粒铅的人,思虑是周密的,说话是谨慎的,行动是果决的。同以在债券与期票上弄虚作假,投机钻营为生的人恰好完全相反。” 萨那夫里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毫无疑问,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便扯下手套向伯爵的脸上扔去,但他的力气用错了方向,手套飞过餐桌,落进了一只汤盆里。伯爵倒毫不在意,一弯腰,捞起了那只汤水淋漓的手套。 “我接受挑战,”伯爵说,“即使作为受到侮辱的一方,也允许你选择武器,不论手枪、马枪、匕首、长剑、军刀,甚至大炮,我都会接受,毫无异议。你听清楚了吗?什么都行,甚至扔石头也可以,虽然它很愚蠢可笑,然而对于我却不算什么,我定然可以取胜。” “懦夫,吹牛皮的骗子,”萨那夫里亚狂叫着,他神色迷乱,眼睛冒火,几乎丧失了理智,“祖父传给我一柄撒拉逊弯刀,我用它砍掉许多异教徒的脑袋。明天我也要用它砍下你的脑袋!” “那么明天早晨八点钟,在圣克鲁斯村前边的小树林,到那会我们就可以看到彼此的血管里都流着些什么货色了。”伯爵坐回到椅子上,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夫人,可以喝餐后酒了么?” “我在法国和好几位尊贵的爵爷决斗过……”秘书官忽然又发觉了一个可以增添他的“男子气概”的话题,但伯爵不经意的一瞥让他不由自主的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晚宴结束以后,雨已经停了,客人们各自散去,自然少不了对今天“余兴节目”的议论――不用说明天这事一定会传遍马尼拉的上流社会。萨那夫里亚失魂落魄地走了。伯爵亲吻了女主人以及看到自己要参加决斗,便不停地抹眼泪的市长太太后才离开,可他并没有带走作为枪靶的盔甲。女主人回到楼上的房间,蜡烛一支支地熄灭,方才还是灯火辉煌的大客厅逐渐黯淡下来。 等到所有客人尽数离开,有个人影从黑暗的走廊中穿出来,步入客厅。一件带兜帽的粗布黑袍裹在他身上,所以即使他手中端着烛台,旁人也很难看清他的脸。忙于打扫收拾客厅的仆人纷纷从他身边绕过,仿佛那是一个行走着的幽灵。 黑衣人走到受过枪击的盔甲前边,把烛火凑到近旁仔细地查看,又在地上搜寻了片刻,但没有如愿以偿找到飞散的弹头,也许是被仆人清扫掉了。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枚银比索,直径大约38毫米,将它放到左侧的胸甲上,银币完全遮盖住了四个弹孔。黑衣人凝视着魏斯?兰度的射击成绩,“射得太准了,”他轻声地自言自语,“要么那家伙枪法太出色,要么他手上准有些好东西。” 卢克蕾齐娅?查尔洛在灯火通明的大客厅里,把一个端庄且爽朗大方的高贵夫人的角色扮演得十分成功。一待回到卧室,她便陷入到那种阴郁而肉感的情态中去了,连带二楼上这个最大的房间也充满着类似的氛围。枝形烛台半明不亮地照着整间卧室和挂有粉红色薄纱帷幔的大床――最好的中国薄纱,犹如“一团烟雾”;床上铺着印度细棉布做成的罩单,细密软和。房间内的靠椅上都铺着丝绒绣面的垫子,同床铺一样柔软。精致小巧的日本熏笼中点着熏香,既非清淡的日本线香也不是中国人喜爱的檀香,而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市场上才出售的,最能刺激神经,撩拨情欲的土耳其人的后宫才使用的熏香。 卢克蕾齐娅躺在房间一头的大浴盆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两名混血侍女小心翼翼地往这镀锡的红铜浴盆内加着热水,往水中撒进风干的石梓花与茉莉花瓣。 有人走了进来。尽管女孩子脚步轻盈,可她推门的动作比平时急促了些。男爵夫人立刻便察觉了,“芙萝拉?”她轻声叫着,依然闭着眼睛。 “夫人,”芙萝拉说,“伯爵派人给你送来了这个。” 男爵夫人睁开眼,看到芙萝拉捧着只雕漆木匣,花纹漆面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她并不急着打开木匣,“是不是伯爵亲手交给你的?他现在在哪儿?” “不,是他的一位――侍从送来的,”芙萝拉踌躇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词形容来人。 “还有侍从?”查尔洛夫人似乎来了兴趣,“看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了?” “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人。我认不出那是中国人还是东印度人,可伯爵一定是把他从屠夫或者匪徒中提拔出来的,习惯于杀人的活计,他盯着人看的眼神活像一把刀子在我身上戳。但他的确是坐着伯爵的马车来的,也坐着伯爵的马车离开。那样的马车在这里绝对找不出第二辆。” 卢克蕾齐娅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但匣子一打开,她便惊叹起来,那里边装着一支小巧的手枪,精雕细刻的枪身上泛着柔和的银光,枪柄上镶嵌着闪亮的珍珠贝母。她从未见过德林杰手枪,而且这种有四支枪管的手枪是如此玲珑精致,简直如同一件玩具。 “这可不是在你丈夫盔甲上开洞的那件武器。”一个阴沉的男声用葡萄牙语说道。 随着声音,挂毯后一道镶嵌在板壁中的暗门悄然敞开。 “进来吧,保罗。”卢克蕾齐娅懒洋洋地招呼。芙萝拉将枪匣放到浴盆边的矮几上,领着另两个侍女退出卧室,并关好了房门。 即使魏斯此时与黑尔对面而坐,也不可能一眼认出这个曾与自己同乘一船的人。东沙环礁上的绝地生存,从马六甲到中左所再到马尼拉的辗转奔波,征服碧瑶的艰苦行军与无休止的战斗和建立军工场的繁重工作,让他至少减轻了20磅体重。强酸挥发出的蒸汽熏黑了牙齿,酸液在双手皮肤上留下灼伤的瘢痕,他的脸变得瘦削黑皴,但只要仔细看上一眼,就能发现某种热烈的激情像火焰般地正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十分符合保罗?高山为自己打造的狂信徒形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节 闺房 黑尔掀开兜帽,卸掉教士的装束。他拿起德林杰手枪细细把玩,很快就打开铰接的枪管,研究了一番弹膛之后,便合上枪膛,把击锤向后扳下,一次次地扣动扳机,仔细倾听着击针在棘轮控制下弹出时的轻响。 男爵夫人看见木匣里还放着一张便笺,上边是魏斯在匆匆中写下的潦草字迹。她拿起来念出了声:“马尼拉的玫瑰,查尔洛男爵夫人惠存。一个虔诚的军人,文森佐?兰度?范拿诺华敬赠。” “一个人几个小时以后就要面临决斗,倒还有心思赔偿给你丈夫盔甲造成的损害。”黑尔研究完了手枪,又开始摆弄起随枪附带的子弹,豌豆大小的球形弹丸,用纸壳同火帽连成一体。“滑膛枪,”他咕哝着,“华而不实的玩意,不过还是比你丈夫的盔甲有用得多。” “至少很适合在农田里猎杀鹦鹉和麻雀,阻止它们偷吃玉米。” “别再提你的玉米了,”卢克蕾齐娅伸了个懒腰,全不在意自己诱人的胸脯在翻起的水花上颤动,“我已经写信去告诉田庄上的管事,除去种丁香与肉豆蔻的田地,其它土地一半种上玉米,另一半种番薯。至于开发新得甘蔗种植园的事情我也关照他们着手准备。我也不在乎查尔洛的盔甲,它现在除了是件陈设之外什么也不是。现在别去想那些了,” “我在信件里请你在澳门为我购买的货物买到了吗?” “别提你要得澳洲货了――它们大多缺货。除了米粉干和烈酒如数买到,肥皂只买到了三分之一的数量,其他东西更差得远。” “那些仪器呢?” “一部分而已。有的他们是不卖的。不过我的仆人们很有说服力――他们还是弄到手了。” “你真是我的福星。” “少说你那甜蜜的奉承话――真搞不懂,你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什么?还要购入这么多的米面条,难道菲律宾的稻米还填满不饱你手下人的肚子?” “当然是为国王陛下和总督阁下服务。” 男爵夫人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作为一个葡萄牙贵妇,她对西班牙-葡萄牙国王可没什么尊崇可言。更不用说两国商人在东南亚竞争的敌意了。 “这样我才能更好的为男爵夫人服务。”黑尔说着,在她赤裸的肩头一吻。 寡妇嫣然一笑,低声道:“您真是一个魔鬼。”她说,“告诉我,谁能赢得决斗?范拿诺华还是萨那夫里亚,你更看好谁?” “这算是赌局么?”黑尔放下手枪和子弹,盖好木匣,露出了旁人难得一见的笑容,“赌注是多少?” “一个金币,”卢克蕾齐娅随口应道,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我赌伯爵杀死那个骗子,因为他该死。从果阿到澳门,到处都有人告诉我萨那夫里亚用伪造的塞维利亚商会的期票,已然无效的热那亚债券骗走他们的财富。我父亲在里斯本的那些朋友已经向马德里提起控诉,但结果肯定不会如他们所愿。” 卢克蕾齐娅没有进一步说明她忧虑的原因,就像没几个人知道她大笔财富的真正来源,并非因为她丈夫在菲律宾获得了赐封,并买下大片的土地种植香料;也不是因为她拥有几张马尼拉大帆船的购销证,能合法地每年运送一批东方货物到阿卡普尔科销售。事实上,凭借着葡萄牙的出身及与耶稣会的关系,她在马尼拉主持的仁慈堂得到远东的葡萄牙商人们的普遍支持;并且她放贷的利息较低,短短几年间就吸引了不少本地的西班牙商人和皈依天主教的东印度海商。这当然会引发马尼拉其他慈善基金团体的妒忌和不满,特别是本地最早的慈善基金团体“慈悲兄弟会”,而萨那夫里亚正是此团体中唯一的非神职人员董事。在抢夺男爵夫人的生意方面,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躲在幕后出过不少力。 “赌一个皮斯托尔?”黑尔从怀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到卢克蕾齐娅手中。只瞥了一眼,她就察觉到这枚钱币的不同之处:大小、重量和质感同其它皮斯托尔无甚差别,质地确实是黄金的。可它的形状规整得出奇,边缘光滑,没有铸币常见的毛刺,金币的正反面都比普通的铸币平滑流畅,连花纹都异常的清晰。 “太精致了!你做的?” “从碧瑶送来的头批砂金铸了一些胚料。按照总督大人的吩咐,我在工场里用制造黄铜零件的轧机和螺旋锻压机给他做了几个。替我干活的德国钟表匠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才刻出印模。凑巧的是,就在昨天总督殿下亲自跑到工场里监督这项工作,他看到墨西哥的铸币工匠们铸好一个钱币的时间内,我们的机器已经锻压出了20个,于是大为吃惊。” “总督大人打算开设制币厂,在马尼拉?国王和东印度理事院能同意吗?”男爵夫人丢开皮斯托尔金币,从矮几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里挑出一瓶玫瑰油,示意黑尔替她涂抹到肩颈上。 “我亲爱的保护人,”他遵命行事,同时凑到她的耳畔轻声地说:“这个计划有赖于你和你的朋友们来推动,你会让那些碍事的殖民地法官和官员们闭嘴的。我向你保证,不仅总督,连洛伦佐大主教也赞同这项计划。无论是国王陛下、东印度理事院,还有新西班牙副王,对于不用再向菲律宾运送财政补助这件好事,都会乐见其成。” 因为缺少币材和西班牙式的慵懒,菲律宾殖民地没有造币厂。殖民地所需的通货,贵金属货币是从新西班牙运来,贱金属货币则由中国商人供应。缺少产品又没有自己的通货使得马尼拉殖民地当局在经济上堪称“备受盘剥”――从新西班牙运来的银币过个手就流入了中国商人的口袋里,而菲律宾一直处于通货紧缩的状态之下。 “西班牙国王和他的财政大臣的心情与我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您是造币厂承包人就有了。” “您疯啦,这种好处落不到我的手里――” “我保证您一定会到得到总督的授权――想想其中的利润吧,您要是能承办,我们还没把其他各方面的好处计算在内。”他的手指在娇嫩的肌肤上滑过。 有钱的寡妇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币值和币值之间的差额是一笔很大的利润,这是男爵夫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诱惑。 “我又得拿出多少钱来投资这个事业?” 按照中古社会许多国家的传统做法,国家对铸币是不支付任何费用的,采取“全包”模式,承包商只要按照合同交付足够成色和数量的货币就可以,余下的自负盈亏。成为造币厂的承包人,需要自己掏腰包投入一笔很大的启动资金,包括建造房屋、购买设备、雇佣工人,购买币材和燃料的费用等等。 “不算币材的话一万二千比索。” “真不便宜。”男爵夫人陷入了沉思,这个数额虽然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内,但是短期内要筹措这么大一笔现金还是需要调度一番的,前阶段组织碧瑶公司寻找开采黄金她是主要股东之一,探险和开采花费了大笔金钱,让男爵夫人的财务有些捉襟见肘。 男爵夫人始终是黑尔最大的金主,正是有了这位多情又多财的寡妇慷慨解囊,他的事业才能推进的如此的顺利:即使在他成为殖民地的传奇人物之后,他提出碧瑶的探险计划依然遭到了质疑――除了总督以获得五分之一的利润为条件提供了一小队士兵和二条船之外,整个马尼拉都在嗤笑他的计划“异想天开”。全靠了男爵夫人的资助这次冒险才能成功。 “要是一切顺利,第一年您就收回全部投资。” “给总督和他的朋友们的呢?” “都算在内。” “您真是一个魔鬼,”夫人的声音含情脉脉,“您知道自您来到马尼拉我已经为您花了多少钱吗?您要我投资建造水力磨坊,然后是榨糖厂,接着是去开采黄金,现在您又要我种上玉米和甘薯,充当造币承包人……” “每次都是物有所值,不是吗?” 黑尔的手指粗糙而灵活,他有力的按摩和揉搓在男爵夫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潮红色的印记。随着他的双手越过肩膀向下深入,卢克蕾齐娅的喘息声愈来愈显得粗重,“还有什么?”她挣扎着想保持头脑的清醒。 “还有第二件事,请向范拿诺华伯爵引荐,我希望同他见面,如果他能在决斗中活下来的话――这点我很有信心。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黑尔猛一弯腰,将女主人从浴盆里横抱出来。卢克蕾齐娅呻吟般地轻叫了一声,紧紧勾住男人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向卧室另一头的大床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节 马尼拉兵工厂 马尼拉的普通白人市民和商人起初都不喜欢城郊新矗立起来的那座军火工厂,除了总督将通过专卖法和特别税搜刮来的金钱都投入了这项对他们毫无收益的工程以外,还有它自身的原因。工厂对远离欧洲的殖民地居民而言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新鲜玩意,整个菲律宾没有哪个场所击中了如此众多的机器和熔炉,金属的砰砰撞击,各种工具一刻不停地钻削刨凿。连绵不断地嘈杂声使得使身处于在近十公里外的马尼拉城中的西班牙人也免不了抱怨,因为他们再也无法恢复往昔那种终日昏昏欲睡的清净。而云集在工场周围的大量招募来的异教徒中国人和本地土著又让西班牙人产生了种种虚幻的焦虑,时常有人提到“几千野蛮人工人的威胁”。 最近又有一个恐怖的传言在殖民地欧洲人的圈子里流传,那名狂热的教士保罗正在工厂中制造一种可怕的新式炸药,其威力之巨,仅需一小袋便能夷平整座城市。这倒也并非单纯的谣言,兵工厂方向有时候经常能听到沉闷的爆炸声,犹如地平线上的雷声。还有人声称夜间能看到装着断肢碎肉的牛车从厂里出来,秘密掩埋在荒野里。 爱水三郎懒洋洋地靠着用废木料和稻草搭成的简陋哨棚,面朝通向厂区车间的大道,却对随时可能被炸成齑粉的命运毫无觉悟。这个曾经的足轻组头一半是因为信仰,一半则是抱着去海外发财的妄想来到吕宋,可惜右近大人与内藤大人先后病殁,南蛮总督对日本侨民的看重也渐不如前。经历了多年饥一餐饱一顿的苦日子,爱水三郎的发财梦早已烟消云散。不过给南蛮总督当兵放哨比自己弯腰下田的日子是舒坦多了,他盘算着,顿顿能吃饱。虽然南蛮人出手不怎么阔绰,只发给些大米、鱼干当作俸禄,再加上自己的他加禄妻子在房前屋后种植的芋头和蔬菜,凑和着养活一家四口人是没有问题了。如果下次能轮换到把守税卡之类的油水活,没准还能捞到几个小钱,到帕里安中国人开的小馆子里喝几杯椰子汁酿的土巴酒,享受一盘烧猪肉。肥腴香美的猪肉滋味似乎已经在他舌尖上萦绕。爱水三郎就这样倚靠着哨 棚的木柱陷入了快乐的冥想,露出微笑,半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在被热带的太阳晒得漆黑的面庞上流淌成一条小河。 “喂,”爱水三郎被高声的招呼猛地一惊才回过神,看到队长黑岛十兵卫正站在眼前对自己说话,这个尾张的浪士据说是因为在广南国的会安港杀了人,不得己只好逃来马尼拉。“爱水君,体面些。又在放哨的时候胡思乱想了么?”十兵卫伸出手指向前边:“有辆马车过来了。” 如果在马德里或者塞维利亚,人们对这辆朴素到堪称粗陋的双轮马车根本懒得多看一眼。它被无精打采、发育不良的中国小马牵引着,未涂漆的原木车身上除了油布凉篷外一无所有。但在马比人贵的菲律宾,厂区里来来去去的都是运送木料和铁件的牛车。马车,哪怕乘坐最简陋的马车也是尊贵的象征。 爱水三郎迎着马车走上前去,铁炮举在胸前,但是击铁并没有扳到待发位置,最好别惊吓到马车里的贵人,他想。南蛮人造得新铁炮很是利索,省去了既麻烦又危险的火绳。咬开蕉麻纸裹成的早合塞进铳管,往火门上塞一个圆形的小铜帽,把击铁往后一扳,一扣扳机弹丸就飞射而出。 熟稔于日式铁炮的爱水三郎刚拿到这种新玩意时还挺不习惯,在练兵场上多次弄到意外走火,惹得南蛮人长官大发脾气,更没少挨队长“三宾得给”。 这种新发明虽然性能出众,但是使用这种新武器的人却很少,原因是兵工厂能够制造的小铜帽很少,生产时断时续,并不能稳定的供应,只少量装备了一些新建的日本人连队。对于本地的西班牙驻军来说,笨重的火绳枪依然是他们的主要武器。 出乎意料,车篷里钻出的不是什么南蛮人的老爷,而是个“印地奥人1”,虽然他如同土著乡绅样的身穿一件长及臀部,丝绸镂花的“巴龙”,学着南蛮人的样手里提着根短杖来显示派头。但凭借脸庞上被海风上刮出的一道道泛着白边的皱纹,裸露出的皮肤布满深褐色的晒斑,以及跳下马车时的一股利索劲儿,任何人都能认出这是个在海上讨生活的老手。 “这条老海狗在汪汪叫些什么呀?”爱水三郎感到纳闷。在菲律宾讨生活的日子里,他早就学会了他加禄语和邦板牙语,西班牙语也说得过去,还能勉强听得懂闽南话与广东话。这个菲律宾水手说的话同他所知的几种语言都挺类似,却又不能完全听懂。 水手似乎对鸡同鸭讲式地交流感到不耐烦了,一伸手掏出张纸向日本士兵不停地摇晃。爱水三郎虽然认识不了几个拉丁字母,可是纸笺上印着的马尼拉城徽章图案和用火漆盖上的鲜红的总督大印在眼前晃动了许久总算让他明白过来。他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黑岛队长,又看看这贵人才能乘坐的马车,终于放下铁炮挥了挥挥手。马车摇晃着向厂区里驶去。爱水三郎回到哨棚下,很快又陷入到关于烧猪肉的白日梦中去了。 费尔南多?马科斯靠在车篷下的座椅中,对那些日本人费劲唇舌之后,他觉得再多说一句话都费劲得很。再没有什么比同这个世界上的人费尽唇舌解释自己是谁,自己会干什么更累人了。 另一个时空里,马科斯在各种从事非法营生的船只上的水手生涯已经持续了20多年,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个天生的幸运儿。不论是所驾驶的偷渡船被韩国海警扣押拘留;还是所在的走私船遇上俄罗斯边防军的武装巡逻舰,被机关炮打得冒火喷烟险些带着他去见了海龙王,至少到最后自己都保住了性命。可做梦也无法想到,命运居然以如此别开生面的方式开了个大玩笑,把他连同鲭鱼号上的所有人都抛到至今也还没彻底搞明白的奇怪世界。当他们乘坐的救生艇被风浪掀翻而落海时,马科斯几乎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好在他同鲭鱼号上的管轮阿奎诺泡了大半天海水澡,快要丧失知觉的时候终于被一条开往中左所的安海船搭救起来。郑芝龙和他的手下们起初将这两个衣着特异,连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的菲律宾人视为荷兰人的间谍,后来又被看作是髡贼的同伙。这两名倒霉蛋被关进水牢,各种酷刑轮着上过后,大伙的最终结论是他们不过是两名胡话连篇的半疯子,既不会构成危害,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费尔南多?马科斯如果听说过什么叫做“屠龙之技”,他便会感同身受地理解这个汉语中的典故是自己处境的生动写照。郑家的地盘上没有gps或罗兰导航台供他使用,也没有柴油机或其他动力设备需要阿奎诺的照料和维修,他们对十七世纪中式帆船上的活计又一窍不通,连作为水手都不合格。这两名对郑家毫无利用价值的倒霉蛋被迫沦为最低贱卑微的奴工,在监工的鞭子下干着苦力杂活,时不时的还有人用他们的菊花来体验“异国风情”。非人的折磨经年累月地持续着,阿奎诺日渐衰弱,最后死于疟疾。如果因为不是在中左所修建铸炮厂而被黑尔发现并赎回马尼拉,马科斯必然在不久的时间里步上他的后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气绝倒毙,遗体系上一块石头扔进海里,让鱼虾慢慢地啃成白骨。 水轮吱吱喳喳的转动声,金属同各种钝器互相碰撞捶打的噪音愈来愈近,把马科斯从对自己前途的恐怖幻想中拉了出来。厂房敞开着木板大门,旁边靠近门墙的空地罗列着工厂的产品和半成品。马科斯从车篷下探头望去,一排闪烁着青光的火炮身管搁在那儿。这些都是新近从马尼拉各个要塞炮台和盖伦船上拆下的青铜大炮,经过磨洗之后重新用水力铣床铣过炮膛,然后再被拉膛机拉出膛线。 不远处还有一排尚未被拆卸下来,装在双轮炮架上的青铜加农炮,这些火炮是西班牙驻军的野战炮,也将接受类似的改造。 二十世纪的菲律宾国民教育的水平虽然有限,马科斯在非法生涯中也没操弄过枪炮,但是膛线武器比滑膛武器射得准,射得远这个概念还是懂得。 在更远一些的竹棚下搁置着一些全新的大炮。黑色,粗硕的如同一只苏打水瓶的是将要装备要塞的铸铁重炮,青灰色的体型较小的是铜铸的野战炮,数量不多,看起来稀稀拉拉的。几个工人正围绕着炮身进行繁重的磨洗工作。(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节 黑尔的大炮 这是新近铸造的达尔格伦式大炮,自从黑尔从901的残骸上捞起了这种火炮,兵工厂就开始着手仿造。但是限于工人的能力和技术细节的缺失,黑尔没能采用对达尔格伦炮性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中心冷却铸造法工艺,这使得铸造出来的达尔格伦炮徒具外形,性能打了很大的折扣。安全起见,不管他如何对“澳洲人”居然只铸造130的达尔格伦炮感到惊讶,他自己组织铸造的同类火炮的口径也没有超过这个口径。他只能在火炮生产上采用退而求其次的方法:用水轮锻锤锻造炮身,然后钻膛,制造出滑膛炮来,再在炮膛内刻出膛线。 工人的素质,车间机械的运行效率都存在不少缺陷,使火炮质量和产量提升面临着许多困难。特别是缺少足够的燃料和原材料,使得工厂经常处于半停工的状态――昏昏欲睡的菲律宾殖民地眼下能够提供的资源对于黑尔的抱负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他不得不依赖周期漫长又不可靠的进口贸易来获取这一切――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着急的开发碧瑶的金矿和提议殖民地当局建设造币厂的原因,菲律宾缺少能够出口的商品,仅仅靠来自新西班牙的王室补助和本地税收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军事整备。 不过能制造出令西班牙人为之咋舌的大炮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狡猾的黑尔先生总是用那门博铺兵工厂制造的大炮做射击演示,以便给达官贵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费尔南多?马科斯只是个海员,连火炮应该是前装还是后装都分不清,不过当看到以前从未见过的达尔格伦式大炮从铸炮车间里推出来时,他依然由衷地为自己的恩主赞叹欢呼。 空场上还架着一具圆木搭建的人力起重架,这种厂区里最常见的机械是为吊装重炮设计的。不过马科斯这会儿看见的三个他加禄劳工并不是在忙着吊装大炮,而是将几个看似沉重的木板箱绑在一块儿吊起来准备放到一边停着的牛车上,比起将箱子一个个抬上牛车,这样当然省力得多也快得多。马科斯突然发现大事不妙,在黑尔的工厂里待的时间不算短了,他一眼就认出那种长形板条箱是火箭弹的专用包装。 他大声吼叫着。驭手惊恐地拉住马,只见马科斯老爷从自己身后的车篷里一窜而出,跳下车飞奔而去,边跑边狂吼怒骂。土著劳工们被惊得不知所措,虽然听不懂马科斯情急之下蹦出的一连串菲律宾式英语,可是能让一位“老爷”如此激动和愤怒绝对是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仿佛为了证明马科斯的暴怒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捆绑弹药箱的绳子恰巧此时断开了,木箱带着沉重的啸声砸到夯实过的地面上,碎木片裹着干硬的碎泥块四散飞蹦。 马科斯不知道自己趴在地上多久才意识到并没有发生爆炸。他看到三个土著劳工依然呆在那里,尽管他们赤裸的上身被飞溅的碎木片扎得遍体鳞伤,有的伤口还流着血,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呆若木鸡,完全吓傻了。 包装箱在地上摔散了架,作为衬里的锡皮也迸裂开来,露出了里边装载的火箭。因为结构简单,加工便利,保罗式火箭的产量远超过大炮和炮弹,每天都有大量的制成品从工厂里运出来。马科斯粗略地查看了一番,运气不错,只是摔断了两根火箭上的导向木杆。混凝纸压制的弹头安然无恙,倒是有些铁皮卷成的弹体上现出了撞击的凹痕。想到这些铁皮和纸壳里塞满了可怕的火药和燃烧剂,想到这场意外险些将整个工厂连同自己一起葬送,马科斯怒从心头起,捡起手杖对这三个惹祸的苦力劈头盖脸一顿痛打。三个倒霉鬼倒在地上,头破血流,哀嚎哭叫。但马科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手杖上下翻飞,每一记都使足了力气,如同当初郑家的监工抽打自己一样。 这一阵喧哗闹得不轻。马科斯突然感觉到自己抓着手杖的右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他的恩主黑尔,或者叫保罗正站在身后,像往常那样穿着教士黑袍,只是没带帽子,“马科斯,先把这三个蠢货关禁闭。以后有的是时间教会他们怎么按规矩干活。” 几个华人工头领来一小队苦力,按黑尔的吩咐把散落在地上的火箭抬回到车间去。马科斯这时发现黑尔身边还有一些西班牙人,他认出有几个是东印度舰队的军官,苏维萨雷塔舰长也在内。他们簇拥着一位衣着锦绣,相貌威严的中年军官,胸前亮灿灿的绶带、勋章,缀满流苏和刺绣的肩章都说明这是位尊贵的将军。马科斯当然无缘于殖民地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否则准会认出这位新到马尼拉的名人,海军准将堂?胡安科?德?巴赞侯爵。他奉王室的命令途经墨西哥到马尼拉来视察此地出现的新鲜玩意。这个消息在殖民地的上层圈子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风头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大多数殖民地官员都宣布自己是萨拉曼卡总督的坚定支持者,连带着性情古怪,深居简出的日本修士保罗又一次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如您所见,我们这儿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黑尔对海军准将解释这场事故,他轻柔的语调和安详的态度使后者对其抱有很高的信任与好感,“这件事也有好处。您亲眼见到了按我的方法制造的火箭和弹药即便从10瓦拉的高度撞到地面也不会爆炸。安装上信管后,它们将以毁灭性的的爆炸与火焰摧毁所击中的目标,却不会给射手带来任何伤害,也不会从您的军队头顶飞越时意外地炸开。先生,我们制造的武器对于陛下的军队是可靠的,对陛下的敌人是可怖的,在这两个方面都远胜于任何现有的榴弹炮。也许由人告诉您这些武器制造困难,成本高昂,那都是无稽之谈,请随我来吧,事实将证明一切。”黑尔转过身向车间大门走去:“马科斯,为我们领路吧。” 黑尔的参观路线明显事先经过了精心的安排,这群大热天还坚持穿着正装的西班牙军官们首先被引去参观铸锻工场,那儿被笃信天主教的土著劳工私底下叫做“火炎地狱”。三合土夯筑成的墙体包裹着高大的木柱,支撑起半敞开式的屋顶,以利于防火和流通空气。高高在上的屋顶反射着水力锻锤的砰砰巨响和鼓风水排的吼叫,混杂着烧红的铁浸到水中的的啧啧声,还有上百种近似于非人间的怪声,通通汇聚在这阴沉沉的空间里――墙与屋顶之间透进来的阳光被沸腾的热气和浓烟遮蔽了,污染了。在这昏惨惨的烟与火之间,根本辨别不出华工和他加禄土著工人,他们被熏得浑身乌黑,蚂蚁般地爬进跑出,模模糊糊,出没无常,好像鬼怪似地在行动。 马科斯已经熟稔于这些场面,但他依然敬畏地看着工人们把红热的锻件抬上铁砧,红光映照着他们因灼热而痛苦的脸,他们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铜铁锻件。水轮带动凸轮抬高臂杆,落锤随即沉重地砸向锻件,火星纷飞,就像神话中巨人的武器那样,一锤便能让人粉身碎骨。 马科斯已经大汗淋漓。西班牙绅士们早已摘下了帽子、假发,几个佩戴着拉夫领的家伙几乎要晕倒了,不断的让侍从倒酒解渴。黑尔却浑然不觉,他依然引领着客人们去观看熔炉,工匠们两人一组用铁钳抬起坩埚,钢水闪着夺目的白光流入砂型铸模。西班牙人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听黑尔以一成不变的安详语调介绍此种坩埚钢可以制成最优质的刀剑和钻头。 砖砌的反射炉横陈在厂棚下,活像一口巨人的棺材。伊凯尔?苏维萨雷塔舰长走近炉前那庞大的水力风箱,想在不断往复开合的巨大木扇风页旁吹个凉,冷不防劳工这会儿打开了炉门,白炽的热光瞬间刺穿了浓厚的烟尘,吓得伊凯尔连连后退。劳工们向反射炉里添加燃料,火焰像个毫不挑食的饕餮,从炉膛里呼呼有声地窜出来,无论劈柴、木炭还是沼泽地挖来晒干的整筐泥煤,全都舐油似地吞食下去。虽然黑尔用伊利亚特式的诗句向海军准将大人描述了铁水出炉浇铸炮胚时壮观无比的景象,可西班牙人却急于逃离这个满是火与烟的地狱。他们在出口通道处被一具载重滑车挡了会儿,眼看着一具铸好的炮胚被吊上滑车,顺着地面铺设的硬木轨道推往下一车间。即便在沙坑里进行过冷却,庞大的铸铁炮胚依然喷射着令人难当的热气,透出股既暗又深,如同野兽眼睛般染红的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节 侯爵 一行人逃也似地离开铸锻工场。或许是得到了黑尔的吩咐,或者他早有准备,几个土著工人早已提着茶桶在外边恭候。从临高进口的红茶中加了少许砂糖,用井水冰镇过,喝下去感觉神清气爽。等到西班牙人刚喘过口气,黑尔又毫不停顿拖着他们继续前行。下个目标是机械加工工场,毗邻着河道与巨型水轮而建。同令人窒息的铸锻工场相比,车间里满是着新伐下来的木材的好闻的气味。菲律宾最不缺的就是木头,质地绝佳,后世在东亚某国价以万计的条纹硬木,在这里就被锯开来做成机床的支架、底座或者传动轴,甚至是铺在地上的运货轨道。充斥人们耳朵的是传动轴和齿轮吱喳碰响,车刀、钻头啃噬着金属的尖叫吵成一片,虽然有些嘈杂刺耳,却绝对比不 上地狱般的铸锻工场里的噪音那样震耳欲聋。西班牙绅士们似乎恢复了点精神,围着为制炮而建的庞大的镗孔车床转着圈,发出啧啧惊叹。 钻床、镗床周围不时地有些土著工人走来走去,手执木铲,将飞落下来的铁屑铲进筐里,准备送回去重新熔铸。马科斯知道,目前西属菲律宾殖民地所进口的七成以上的铁和近九成的铜,都消耗在这座工厂里。当然,马尼拉市民们最关心的,还是被它吞噬掉的大笔的银比索。但是萨拉曼卡总督却恰好相反:不论铁、铜还是银子,他都企图加倍投入到军火工厂这头吞金巨兽的口中,只要它产下的金蛋能为自己以及官场中的盟友带来荣耀与晋升。海军准将堂?胡安科?德?巴赞侯爵就是为这个而来的。 侯爵从地上抓起一把铁屑,在手里搓着。洁白的绸缎手套立刻现出一大片黑色的污渍。那上边沾满了充当润滑和冷却剂的肥皂水,滑腻腻的泛着令人恶心的泡沫,浸透了手套。铁屑扎在掌心的皮肤上,坚硬而粗糙,仿佛在提醒他,它们是被更加坚硬锋锐的钢钻从母体中刨切、剥离下来的。作为资深的海军军官,侯爵大人对塞维利亚和里尔根斯的海军铸炮厂并不陌生,他也游历于法国、德意志及威尼斯,参观过那里的武器制造工场。这些机器似乎在欧洲的工场里都找得出原型。可要论及规模、精密和高效率,那些欧洲货同这位日本教士设计的奇迹之作相比,算作是小孩的玩具都勉强得很。即使是欧洲最知名的铸炮专家,有谁会相信可以用一根钻杆在实心的铁胚上硬生生地“掏出”炮膛来? 巴赞侯爵扔下污黑潮湿的手套,又从随从一路托着的木盘中拿起副崭新的白绸手套,然而内心的激动导致他的手抖个不停,怎么也戴不上去。侯爵又把新手套有丢回木盘,“那是什么?”他叉着手,指着前边一架装有螺旋形绞刀的机床问道。 “是制造膛线的机器。” “膛线――”巴赞侯爵重复了这个陌生的字眼,看得出他很感兴趣,却又竭力维持着自己庄重的表情,不让无知的疑惑从脸上透出来。 日本教士好像突然打开了一个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谈起各种科学理论,从阿基米德螺旋线原理扯到行星的自转运动。海军准将听得如堕五里雾中,他模模糊糊地 似乎听明白了一点:按照螺旋线和自传原理设计的膛线会将炮弹命中率提高十倍还多。如果给炮手配备望远镜的话,线膛大炮甚至能精准地击毁一里格外航行中的战舰。 为炮手配备望远镜未免太奢侈了,这年头欧洲的望远镜造价可不便宜。但是,射程超过一里格,并且还能精确地击中一艘船的大炮,在这个时代可是太骇人听闻。 “问题出在炮弹上,”一名炮兵军官说,“螺旋线膛大炮已经在班诗兰征讨之役中证实了它的威力。那真是天才发明的可怕武器。它只有一个缺点:只有尺寸与性状都制造得非常精密的炮弹才能与膛线相配合。这样的炮弹制造起来无疑相当困难,我们也可以在新式大炮凑合着用那些旧式的圆形炮弹,不过那样一来,就不可能达到保罗先生宣称的那种效果。 “您说得太对了。”黑尔立刻接下这个话头,“我已经想出了办法,用精密的机器制造精密的器物,其效率远胜于依靠手工制造粗笨之物。诸位先生,请随我来观看如何用机器来制造炮弹。马科斯,带我们去前边。” 机械加工车间的一角安置着两座靠畜力牵引的小型车床。从铸造工场运来炮弹毛坯在这里被打磨修形,车出安装引信的弹口螺纹。几个挑选出来的华工拿着特制的卡规仔细地检查成品。黑尔从通过检验的弹体中拿出一个,展示给客人们,请他们想象空心的弹头里填满了火药或是霰弹,由通过头螺旋接上去的信管控制爆发时的可怕场景。 “螺旋线膛火炮必须同所配用的炮弹形成紧密的配合,它的全部优越性都源自于此。最基本的原则是炮弹同炮膛之间必须毫无间隙,火药爆炸产生的全部推力 都用于推送炮弹,而不是像滑膛炮那样,从空隙中泄漏浪费掉。也只有弹体完全贴合住炮膛,它才能从螺旋膛线那里得到摩擦力,形成同飞行线相垂直的稳定的自旋 运动。而滑膛炮呢,因为空隙的存在,从点火的那一刻起它就在炮膛里沿着不规则的路线滚动,这个毫无规律可言的滚转会从炮膛里一直延续到空气中。最后的结果 就是,根本无法预见到炮弹会乱滚到哪儿落地。” 黑尔越说越兴奋,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极少有此刻的机会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技术领域的权威和先进性:“前装线膛炮有两个互相矛盾的原则。要快速并且不费力地将炮弹装入炮膛,就意味着两者间摩擦力不能太大,但这又违背了炮弹同炮膛之间必须毫无间隙的第一原则。要是后装式火炮就不存在这个矛盾,只消把炮弹制造的略大于膛径就成,可是我们现在还无法制造可靠的大型后膛炮。为了解决矛盾,我起先想到的办法是化学迫击炮式的炮弹――哦,您不知道什么是化学迫击炮?嗯――那是一种……总之一种相当可怕的臼炮。炮弹就是您在甲米地海军要塞所见到的长形圆锥体,底部镶着具钢盘,钢盘与炮弹之间用一圈紫铜做成的圆环连接起来。当火药的爆炸力推动钢盘,它会向前冲压着铜环,结果质地较软的铜环便会向外膨胀贴合住炮膛。” “实在太奇妙了,”巴赞侯爵听得入神,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但是这依然太复杂了,不利于生产。所以起初我们的炮弹生产跟不上新铸大炮的数量。我不断地尝试改进,这里您所看到是我最近构想的成果。这颗炮弹看上去是不是有些像一颗拉长了的水滴?您瞧,我们把定心部以下的弹体切去了一层,这部分弹体将整个儿地被一种受到推力作用既能膨胀的材料包裹起来,它可比铜廉价得多。” “是什么材料?” “混凝纸。” “纸?”准将怀疑的问道,几个军官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严格说起来是纸浆。” 调制好的混凝纸浆被灌入特制的模具,包裹住下半截弹体,脱模以后还需要烘干和压紧。末了工人会用刮刀修整混凝纸壳表面,用卡规逐一校准弹头外径。完成这一切后,炮弹将送入装药车间。 “那么保罗先生,我可否冒昧地向您发出祝贺,祝贺您已经解决了新式炮弹的产量问题?”站在烘干室的炉子旁,巴赞侯爵看着干燥架上放得密密麻麻的弹头壳问道。 “目前工厂的运行还存在些缺陷,首先,缺乏劳动力,特别缺乏能熟练操作机器的工人。所以目前我们一天大约只能制造100颗爆炸弹和开花霰弹。”马科斯倒抽了口凉气,黑尔的产量数字中包括了大量无法发射的废品,实际日产量不到三分之一。 兵工厂的运行效率是非常差得,这点不管是黑尔还是马克思都是心知肚明。 黑尔却继续镇定自若地大吹牛皮:“只要能供给足够的人手和物资,我们还可以把炮弹的产量提高3到4倍。最好是有更多的中国人,训练一个中国人操作机器所花的时间和精力比训练土著要少5倍,干活的效率则要高出5倍。如果陛下眷顾,蒙赐熟悉仪器制造技艺的欧洲工匠那可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招募了一些德国工匠承担着重要的技术工作,但是遗憾的是还是太少――厂里只有一位来自奥格斯堡的仪器工匠,所有精密的观瞄仪器和炮弹信管都依赖于他的技艺,还会修钟表。那手艺真没得说,可问题是实在忙不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节 间谍 烘干室内的温度不低,汗水又从侯爵的卷发间渗了出来。他望着木架子上的一排排炮弹,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是在喃喃自语:“提利伯爵每天向马格德堡发射一万八千发炮弹,就算如此他也花了五个月才使得城市陷落。整个巴伐利亚还有热那亚、威尼斯都熔化了所有的铁和铅,全部铸造厂都忙着为他的军队铸造炮弹。” “如果他拥有您眼下所见的大炮和炮弹,仅需耗用二十分之一的炮弹就足以毁灭异端分子的城防,大概一天就够了。”黑尔谦恭地弯下腰,扮演完了狂热的科学天才,他又回复到冷静而虔诚的教士的角色:“服务于主的事业,是我至高的荣耀。” “你有些急躁,马科斯,”直到目送侯爵一行人乘坐的大桨船解缆启航,顺着巴石河向下游的马尼拉驶去。黑尔登上马车,一边教训着对他马首是瞻的走私船水手,“那些个搞不清该怎么干活的榆木脑袋傻瓜死了也活该。但你会给我的客人留下错误的印象。他们到此来到这里是为了看到一座他们从所未见的工厂,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而不是某个监工可以随意打死奴隶的庄园,这在殖民地遍地都是,不新鲜,毫无价值。” “我真抱歉,先生,”马科斯不知所措地站着,直到被黑尔拖上马车,“工厂里老出这种糟糕的事。您要带西班牙人去看火药厂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幸好他们已经热坏了脑子,没有去。” “火药厂怎么了?雷汞房出事了么?” “不,您的学生把那里管得很好。是碾药车间,一个混合火药的转筒起了火。幸亏按照您的吩咐把混药用的加湿管同消防水龙连在一起,很快就灭了火,没发生爆炸。伤了四个人,一个是被倒下了的筒架砸了脑袋,医生认为还有救。另外三个烧伤得挺重,恐怕――” “也许我还赶得及去给他们涂膏油。”黑尔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在说“明天是星期五,晚饭给我准备鱼汤”一样。 “其他的坏消息呢?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死了人?” “火工品加工车间损坏一台手动冲床,已经按您的规章处理了肇事的工人。格布瑟先生在发脾气,抱怨分配给他的工人笨得要命,都是些不开化的野人。引信抽测的合格率比上个月提高了些,有六成能有效发火。” “告诉那个不洗澡的德国佬,付给他厂里最高的工钱不仅是要他出卖手艺。如果教不好派给他的学徒,我会亲自去惩罚他。现在我最需要什么?是懂得技术的人才,比任何黄金宝石都珍贵。马科斯,你这样的人才我决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了。” 马科斯被这番夸赞搞得忸怩不安:“不是,先生――事实上,我连中学都没毕业――” “至少你读过中学,马科斯,在我们眼下所处的时代这是了不起的。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安排我们来到这里,可我知道,你过去所受的教育足以傲视西班牙当今最渊博的学者。你会读会写能算,懂得成本与效率的原理,知道统计数据,看得懂我写给你的公式和工艺流程图。我还能指望什么呢?没错,我是收了几个学生,是很聪明,但我不得不从小数点和杠杆原理开始一点点教他们,这比建成罗马还难。马科斯,你就是我的左臂右膀。没有了你我能依赖谁?你的17世纪同胞被宗教迷信蒙蔽着头脑,看到机器就当成恶魔,只会跪在地上祈祷自己不被吃掉。至于西班牙人?那些只会念《圣经》领圣餐整天大叫大嚷处决异端的神棍,还是只对捞钱和制造混血私生子感兴趣的懒鬼与蠢货们?马科斯,这个时代能让我们重写历史,做下一番伟大的事业。可起步是艰难的,你必须帮助我。” 黑尔说完这番话便探出头向车篷外观看,丢下受宠若惊的费尔南多?马科斯坐在里边发呆。他加禄车夫听不懂英语,可见到教士老爷探出了车篷,吓得猛抽了几鞭子,马车登时横冲直撞,把一群聚拢起来准备领取饭菜的华工惊得四散而逃。 日本佣兵吃的是兵营里的大锅灶。至于数千工人和苦力,不管是黑尔还是殖民地政府都懒得为他们的吃饭问题费脑筋,对于17世纪的社会管理水平来说这也是力有未逮的事情。最后工厂的伙食便由自告奋勇来做这笔买卖的帕里安的华人管理官和书记官:黄健、黄翔兄弟承包了下来。黑尔原本希望他们在工厂里建立起一座食堂,没想到黄家派来的伙头师傅听见成排的巨大机器发出喧嚣,看到一个个满载的火药桶在此运进运出便被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工厂里。每天的伙食就只能在帕里安做好后,摇着船送到工厂。如果赶上天气恶劣巴石河上无法行船,运气好的话会用牛车运来干粮,运气不好的话全厂劳工都只能饿肚子。为了这件事马科斯和黄家兄弟争论了好几次,但是始终没能说服他们到工厂来开办食堂。至于其他华人承包商,都没有这两兄弟这么实力雄厚,能够垫付工厂这数千工人一个月的伙食开销并且还能让腹泻之类的食物中毒情况减少到最低水平。 纪米德排在分发饭菜的行列中,身边挤满了因为饥饿而用各种语言叫嚷喊骂的工人。魏斯?兰度费了点力气才在避免引起他人注意的前提下将他塞进黄家的送饭队伍。手中的汤瓢片刻没停下,但他的目光始终在工厂四周游转。正打量着远去的马车,他忽然听到黄家派来的一个老头子的骂声:“后生仔,莫要脱滑躲懒。” 老头正在训斥同来送饭的两个半大孩子,他指着身后几个装满饭和汤菜的木桶,又指着远处喷出滚滚浓烟的铸锻工场:“拎过去,快去。” 纪米德心中一动,他的头发已经蓄得够长,皮肤晒得黝黑,除了身体壮实了点,看不出同帕里安的任何一个普通华人有什么区别。他顺手把汤瓢塞给身边的一个孩子:“莫要躲懒,后生仔。”挤出人群拿起扁担,挑上木桶便朝向铸锻工场疾步走去。 等黑尔乘坐的马车赶到火药厂,三个烧伤工人早就咽了气。尸体盖上草席,准备抬到工厂后边的集体墓地埋葬。伤亡事故从刚建厂时的每天几起到现在隔几天一起,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工人的伤亡远比不上设备与厂房毁坏状况更值得黑尔关心。为了避免发生爆炸殃及池鱼,火药厂的建筑同其它车间厂房都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建在往河口上一千多米的圣胡安河畔。因为厂房建筑几番遭烧毁炸毁又进行重建,外墙和屋顶用的都是廉价的竹篾片编成,外观上很是简陋。屋顶为防水覆着层层叠叠的蕉麻布,涂抹了木焦油和古巴树脂。地面却很考究地铺设着木板,每一道缝隙都小心地用沥青封住,以免落进火药粒。这考究整洁的地板上现在却东一块西一滩满是水渍和凌乱的脚印,工人们正忙着清除水渍,收拾起一条条扔得横七竖八的油布水龙带。 被完全烧毁的木质混药筒只剩下一堆残骸,被整齐地码放在现场附近的墙边。这是马尼拉军火工厂里的规矩,没有保罗大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处理这些残骸。原本一片狼藉的现场也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工人基本收拾停当。 “在这个转筒里混合的是一号黑火药?” “是的。” “按规定混药时要向筒里加水,他们忘记了?” “说起来真是可笑,一个工人嚷嚷着口渴,把加湿器上的古塔胶管拔下来接水喝。其他的人等不及他就直接转动了混药筒,还没转两下就冒了火。旁边桶里装的硫磺粉和木炭也引着了,烧得挺快。还好没引发爆炸。” “喝水的那个混蛋呢,死了还是活着?” “还活着。脑袋上受了些皮肉伤,流了不少血。” “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和今天关禁闭的三个傻瓜一起,每人四十鞭子。在开晚饭前当众行刑,让大家都去看。” 宣布完对违纪者的处分,保罗大人又开始在车间里四处巡视。时不时地而用西班牙语,时而又改用生硬的闽南话对某个点头哈腰的工头发两句指示,或是训斥一番。工头们再转而用各种方言向工人发出呵斥。一阵喧闹之后,地面和消防水龙很快收拾干净,机器随着水轮重新发出轧轧声,车间里逐渐恢复了工作秩序。 “一号火药估计会停产七八天,得看木工车间什么时候做好新转筒。” 马科斯点头称是。 “现在抓紧生产二号和三号黑火药。这倒也不完全算是坏事,我们的硫磺总是供应不足,暂时先节省点也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节 谁在帮助黑尔 德川幕府锁国使来自日本的硫磺货源已告断绝,只能依赖于北台湾的少量供应。然而向淡水当地原住民收购加工硫磺的生意一直都由华商经手,西班牙人认为经济上很不合算。而且自从澳洲人台湾岛的南部建立一个贸易堡垒之后,也开始大肆收购硫磺,华商们很快就被交易信誉好得多,又能提供更多贸易商品的高雄吸引过去了。这使得西班牙人的收购状况每况愈下。 虽然萨拉曼卡总督已派出信使,命令驻扎在基隆与淡水的殖民军队以武力夺取硫磺产地,控制硫磺贸易。为此不惜运去了援兵和大量新式枪炮和弹药。但远水难济近渴,黑尔只能尝试着开源节流,前者是设法用木炭煅烧黄铁矿制造硫磺,至于节流,那就是除了碾成细粒,用作枪支发射和雷管传火的一号黑药外,其它黑火药都采用硝八炭二的无硫配方。 “把库存的一号火药全调拨去装填引信和火炮拉火管。一定要保证炮兵的装备供应,你已经听到我对侯爵殿下说过的话了,”黑尔继续对水手跟班作出指示:“在新的混药筒安装到位并开始运转之前,暂停枪支火药的供应。” “可是已经制造了那么多步枪。西班牙人会――” “马科斯,你需要继续加强专业学习。首先按我的标准,那只是滑膛枪,不能算作步枪。第二,那不算是我们制造的。我们只是对西班牙人从军械库里翻出来 的旧火绳枪略作改造,换个枪机,重镗下枪膛。皮拉尔上尉倒是缠着我要给他设计新的骑兵手枪来着。不过那些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不可能成为改变战争局势的砝码,和大炮相比它们什么都不是,火炮才是真正的战争之神。” 走出火药生产车间,马科斯试图劝说他的恩主再去视察淀粉工场。 “昨天去过,”黑尔显得不屑一顾,“我看不出今天有什么再去的必要。” “那班中国人要么是根本不会干活,要么就是在故意偷盗原料,我认为前一种可能性更大。把库存的玉米都糟蹋一空,搞出成堆只能充当肥料的垃圾,结果才做出来那么点淀粉,喂耗子都嫌少。现在他们又开始糟蹋我们的红薯――” “得啦,我知道那几个福佬原本是做葛粉的。怎么,没听说过葛粉?马科斯,你是个连日本菓子都没吃过的可怜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从前干的营生就包括了用红薯制取淀粉来冒充葛粉。我安排给他们的工作对他们而言是本行。当然,少不了我的指导,还有你的监督。这儿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黑尔露出故作神秘的微笑,“我发现了新的货源,来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现成的优质淀粉,足够我制造出炸平一整座城市的炸药。 “是,先生。”马科斯咽了下口水。他来自21世纪,对这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没有神秘感,但是此人身上燃烧的狂热感却时时让他感到害怕。 “还有,您的未婚妻昨天询问我,您大概什么时候会去找她,”马科斯迟疑了下,“我感觉她很想念您……”说着他拿出了一个中国绸做得手帕包裹着的信件,“这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 “我没有时间。”黑尔皱着眉头,没有接那个手绢包――他的双手乌黑。 “可是,先生――” 黑尔知道自己的助手想说什么:“未婚妻”怠慢不得。 这位西班牙人准备塞到他床上来得贵族私生女,他从精神到肉体对她都毫无需求,但是“未婚妻”出身高贵,不仅象征着自己被菲律宾的西班牙缙绅所接纳,视为“自己人”的标志,也代表着新西班牙乃至半岛贵族对自己的认可,过于漠视的确是不大妥当的。 “好啦,我亲爱的马科斯,不管是哪个时空,娘们们总是多愁善感,我们有的是事情要做,她要见我干什么?难道要我到她闺房楼下去给她弹曼陀铃吗?我哪有这个时间。”他想了想,“明天早上你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会准备好一封回信的。” “好吧,先生。我建议您再准备一份小小的礼物。” “马科斯,你说得太对了。你的血管里一定流着西班牙的人血。” “愿为您效劳!” “不要谈娘们的事情了,我关照你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你确保无人知晓?” “我保证。我亲自带着您的学生和仆人们去得。他们都是最可靠的。” 所谓黑尔的学生和仆人,是他亲自挑选和训练的一群人。有日本人、有华人,有本地的土著,也有混血儿。他们构成了黑尔的“核心圈子”。 黑尔点头。菲律宾的西班牙达官贵人们有一种病态的危机感,时刻都感到中国人、荷兰人和英国人企图要来夺取他们的殖民地。他明天要见的这个人虽然已经声望不复从前,但若是让西班牙人知道他居然悄悄的来到马尼拉,势必会引起无穷的猜忌,而自己和对方的合作也就彻底泡汤了。 “看来我们过于轻视了这日本小子。单枪匹马的还能拉起一批人,趁我们没在意,居然在菲律宾搞得这么热闹。” 对外情报局的机要会议室仿照政保总局的样式,窗户都开在靠近天花板的的墙上,并且这会儿都紧闭着。室内的温度让人汗流浃背,但是来参加联席会议的各部门代 表们全都默不作声地翻动着文件夹,阅读关于马尼拉的近期情报剪辑。即使有人发出一两句议论或开点玩笑,也因为无人回应而迅速沉默下去,屋里的气氛就像接近了冰点。 “这个材料信不得,”王瑞相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丢到面前的桌上。 “别的不说,数字都对不上。小日本的所谓工厂一个月能拿出多少产品,炮弹、引信、火药的月产量数字,前前后后出现了好几个,没两个是相同的。”\ “对,因为数字都各有其出处。有的是黑尔口头报告给西班牙官员的,有的出自殖民地政府接收和调拨军火的记录,有的是依据马尼拉工厂消耗原料的报告估算出来的,报告后的注释里都列出来了。准确性值得讨论,但不能简单地一概否认。”江山说。整日泡办公室的生活使他面容削瘦,眼窝深陷,眼神倒显得越发锐利且咄咄逼人,“把这些数字对照起来看,无疑黑尔对西班牙人吹嘘的产量很有水分。不过即使挤掉水分,以17世纪的标准,这个半机械化军工厂的产量已经超过欧洲的那些手工工场。必须引起我们的重视,毕竟菲律宾离我们比欧洲近得多。” “产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有人表示了看法:“如果黑尔给西班牙人造的都是球形实心弹,就算他月产几千发也无所谓,但既然这小子能给滑膛炮拉膛线,能造带触发引信的开花弹,还建造过潜水艇,总之给白皮们的武备水平带来了质的飞跃,那就绝对是另一回事。” “飞跃?撑死了算蹦跶了两下。”王瑞相嗤之以鼻:“我不相信这小子赤手空拳地能搞出什么近代化的武器弹药。连必备的仪器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没有圆锥量规和角度规,他怎么加工出合格的圆锥形弹体?没有温度计和湿度计来测量控制温度、湿度,他怎么合成雷汞,就不怕把自个儿给炸死了?” “这些他都有。或者说,黑尔都弄得到。” “从哪儿弄?谁会为他提供精密仪器?” “西班牙人或者说欧洲人。当然,还有我们。”午木的语调很平和,却立即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那里边包含着好奇、惊诧,或许还有一丝恐惧。 午木显然已经做过准备,好整以暇地从卷宗袋里抽出几张纸:“政治保卫总局与海军最近联手挖出了一个潜藏在东南亚公司内部,针对元老院财产的犯罪团伙。根据初步的审讯结果,团伙组织者都是曾属于诸彩老匪帮,后来向我们投降的成员,还有多名归化民干部涉案。起初以为这个团伙主要的罪行是盗卖配给商船自卫使用的南洋式步枪、手枪、打字机以及火帽、弹药等等,后来发现各种仪器工具也是他们下手的目标,包括磁罗经、温度计、干湿计、气压表、六分仪、航海计算尺和绘图工具,甚至连螺丝起子都不放过。这些被盗物资一般都以受到风浪、海盗袭击损坏、遗失,或是在港口遭当地人偷窃的名义从设备登记表中注销掉。武器的买主有海盗,也有一些东南亚国家的王朝官员。至于仪器,感兴趣的主顾基本上是欧洲商人、船长。凑巧的是,记录显示两次在马尼拉港停泊期间,东南亚公司所属的美富、利顺与图南号商船都不幸被窃贼光顾,都丢失了航海仪器,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节 供应链 如同在会议室中爆开一枚炸弹,听众们先是保持着寂静,很快就激起一阵乱哄哄的议论。 “午木同志,”有人发问了: “这么严重的案件,难道仅靠归化民就做得出来?会不会有元老――” “此事没有元老涉案。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午木斩钉截铁地回答,“所有犯罪分子均已被捕。”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怀疑同志是十分十分十分不妥当的。” “从会议记录里删除这条对话。”江山抬起眼皮说道,“与其无谓的怀疑谁干得之类的事情,不如考虑如何防范――我相信政治保卫总局的同志们是有具体措施的。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关于黑尔的问题上来吧。” “还有一点必须指出,大家应当知道,通过科技部的审查,我们自产的部分仪器已列在外商委的外销产品名册上,比如天平、显微镜、量规、六分仪、象限仪、水准仪、计算尺、游标卡尺、真空泵等。因为此类仪器的原型在欧洲大都已出现了。由于价格定得很高,再加上我们的产品全部采用公制单位,所以售出量并不多,所有的购买客户都有记录在案。不过这些仪器是否会几经转手落入黑尔的手中,谁也说不准。” “既然根本卖不了多少,为什么还要外销?殖民和贸易部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我看司凯德这个人就有问题,独走倾向非常严重!” “发动机行动前,他屡次提出绥靖郑氏集团,反对动武,动机可疑!” “对投降主义倾向要彻底的清查到底!我建议展开对他的忠诚调查!” “忠诚调查个屁!直接查他的经济问题。” 议论声愈发显得嘈杂。午木看见海军参谋长李迪手舞足蹈地向左右相邻的与会者表示必须清算殖民贸易部,甚至整个执委会的“叛国罪行”。 “除非决定进行针对性的贸易封锁,否则转手贸易是很难控制的,”江山等到会场内的分贝值略有下降才开口,“东南亚公司进行的对菲直接贸易基本都出售传统商品,运到马尼拉的是生丝、绸缎、瓷器、蔗糖、果品和茶叶,当然作为我们的特色还有食盐、蒸馏酒和玻璃制品,这些商品都与传统上赴菲华商运销的货物大致相同,在相当程度上挤占了他们的市场。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去运售铜铁五金之类粗重货物,恰好赶上黑尔来到马尼拉后,西班牙人大量收购金属物资,甚至拿出白花花的银子购买铁锅和铜钱,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水银。” “当然,菲律宾当局不希望仅有一种供货商。所以葡萄牙人又从果阿运去大量的印度铁,还有马六甲的锡和缅甸的铜。葡萄牙人的竞争再加上贩卖铜铁粗货的利润不高,福建、广东的洋商便纷纷涌向香港、三亚、高雄及我们控制下的所有贸易港口。在那里他们能干什么?自然是大量购进我们的产品运到马尼拉去发卖。先不谈做得到与否,至少先前在不能完全确认黑尔的存在时,就实施贸易封锁是毫无道理的。毕竟对菲贸易是我们获得很多重要商品和大量贵金属硬通货的主要渠道,海军同志就经常表示需要大量的马尼拉麻制造帆缆和锚索。” 李迪显得有点尴尬。当然没消停多久,他又开始起劲地鼓吹“大白舰队直捣马尼拉湾,杀光白皮抢资源”。 “我们看兰度的报告。他从马尼拉港务部门获得情报说明西班牙殖民当局是在刻意引导华商运售某些特别需求的 ‘澳洲货’。比如说,近两个月来他们进口了263箱肥皂。” “兰度同志的影响力不小,”有人开玩笑说,“不洗澡的白皮竟然被他带动得买肥皂了。” “西班牙人天天洗澡也用不了那么多肥皂。机械工业部门的同志指出,浓肥皂水可以作为工业钻头和多种车刀、冲床工作时的冷却润滑剂。另外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马尼拉进口的澳洲火柴超过了600箱,恐怕绝不仅仅是为了点雪茄。各位同志现在都在部队和强力机关任职,或多或少都有点军工背景,所以应该知道那对黑尔而言根本不是火柴,而是红磷和氯酸钾。数量或许算不上太多,但至少能让他在雷管和拉火管中节约不少宝贵的雷汞。” “真是个够聪明的混蛋!” “我们为什么要出口肥皂,难道我们自己的肥皂已经宽裕的可以敞开供应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工业口在类似运用上主要使用皂角粉。效果差不多,腐蚀性比较小。相比之下肥皂出口的附加值高,有利于我们从菲律宾进口更多的货物。” “还不止这些。最新的情报是马尼拉当局对我们生产的各种粮食制品很感兴趣,特别青睐天厨食品公司济州分厂的拳头产品――马铃薯粉条干,他们已经购入一吨多。” “要改善伙食?还是日本佬又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要改善伙食他们可以购买天厨临高分厂出品的临高米粉,堪称价廉物美,可是日本佬显然不傻――里面掺得是红薯粉,纤维质含量太高。相比之下,济州的马铃薯粉条除去少量作为添加剂的明矾,几乎全是纯质的淀粉。根据我们此前掌握的情报,黑尔在试制硝化淀粉炸药,已经实验性地制出了少量成品。如果他能获得稳定的淀粉来源而不用自己苦哈哈地去种植薯类和玉米并亲手提炼淀粉的话,无疑使得他往量产猛炸药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片惊叹、咒骂和抱怨。“我不明白,”代表的总参东门吹雨说:“三酸两碱,制造炸药和雷汞至少需要两样,黑尔能从哪儿能搞到,难道从季退思同志那里订购?” “澳门的葡萄牙商人中传来的消息:有人曾在果阿的铸造场里订造了不少样式奇特的铅管、铅板和铅罐,订货完成后都被送交马尼拉。推断下来,黑尔是用这些玩意装配了一具小型铅室用于制造硫酸。弄不好黑尔把我们卖去的酒瓶和玻璃碗也都改成了化工实验器材。原料可能是台北地区出产的硫磺,近来马尼拉同台湾北部的淡水、基隆驻军之间的联系相当频繁,平均每个月有一艘船驶往两地运输补给,带回货物。这数字太高了――往年每年才不过一两艘。情报显示了一项值得注意的事,台湾岛上的西班牙人最近改变了他们的传统政策,不再用硫磺当作实物报酬支付给替他们筑城的华人民工,改为支付烟草和香料。这可能出于菲律宾总督的授意。所有的硫磺无疑都运到马尼拉去了。另外,他们正在向淡水的城堡增援,运去了新得火炮和连队,很显然。西班牙人会不吝运用武力来保证台湾的硫磺供应。” “至于硝酸,应当是使用硝石法制造的。西班牙人整船地从果阿运购印度硝石。作为回报,菲律宾总督胡安?萨拉曼卡甚至撤回了要求禁止葡萄牙人到马尼拉贸易的呈文。不过,”江山接着说:“兰度同志设法给西班牙人制造了些障碍。他按欧洲人的习惯挑起一场决斗,杀死了为菲律宾当局采购印度货物的首要的西班牙承包商,现在马尼拉的硝石进口量已呈现下降趋势。”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他干嘛不干脆连黑尔一起干掉呢?” “我对他能制造批量化硝酸是持怀疑态度的。”徐营捷说道,“不论是雷汞还是硝化淀粉,都需要浓硝酸,制造浓硝酸的工艺很复杂。仅仅有硝石和浓硫酸是做不出来得。” 即使是临高的化学口,做出97的浓硝酸也费了很大的力气,硝酸浓缩的原理很简单,但是实现的工艺相当复杂。 “那么他的雷汞是哪来得呢?兰度取回的样品是你们分析的,结论报告也是你们化工口出得。” “首先雷汞不需要浓硝酸,需要的是纯度较高的硝酸。这是两码事。关键是用硫酸和硝石共热产生的硝酸是含有较多杂质的――我对他会运用什么方法来去除杂质和提高纯度很感兴趣。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用这种硝酸做雷汞或者硝化淀粉的时候势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至今他还没有被炸死,这让我感到很吃惊……” “恐怕炸死的不是他而已。” “不怕死人,不怕花钱,少量制造,应该可以,多了肯定不行。至于硝化淀粉,我觉得同样的前提下他也可以制造。” “总之,”东门吹雨总结道:“黑尔在马尼拉搞的军火工业其实严重依赖于外界的原料供应,以及从我们这儿弄来的仪器设备和上游产品,没有这些他就玩不转。” “黑尔再天才他也就一个人,要从无到有地建成一个自给自足,相互配套的工业体系,完全是天方夜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 合作者 “但决不能小看这个家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看看他设计的触发引信就知道,”林深河说。魏斯设法贿赂了一些西班牙军官,以报废品的名义偷出数枚黑尔制造的炮弹引信,让海圻号专程将这些危险品送回临高拆解分析。“结构简单到可怕,除了一条阻隔簧外没有任何隔爆保险机构。关键是它用不到什么复杂工艺也不需要多少技术熟练的工匠,很适合马尼拉那个半吊子工厂的生产水平。至少它能比较可靠地发火,比起博铺厂出的制式榴1式引信,在中等硬度土地上试验的有效率只低了百分之八,表现相当不错了。至于安全性,除掉我们的产品,在17世纪又有哪种榴弹引信需要考虑安全性能?” 会场里气氛又转向凝重。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可开口了:“进口物资方面的数据,再综合其他途径的情报,基本可以断定菲律宾当局目前不具备自产生铁的能力。”他从文件中找出几张照片,“大图书馆的资料说明,菲律宾早期冶铁业与中国移民传播的技术密切相关,直到20世纪初,当地使用的炼铁高炉还是明末就已在福建出现的喇叭炉。然而根据马尼拉站的报告,黑尔的工厂或是其他地方都未曾发现类似的设备。” “如果渗透进黑尔工厂熔铸车间的人员没有看错的话,”许可又翻出些图片,是情报局根据纪米德的描述所作的速写画,“生铁锭和废铁从港口卸到小船上,沿河直接运到工厂码头。熔炼设备包括一个简陋的地炉,华工使用中国传统的炒铁法搅炼熟铁,为锻造和轧板机器供料。还有两座用于浇铸特殊铸件的化铁炉,在目前的欧洲很常见。铸造车间的核心是三座反射炉,按马尼拉站的描述,有些可能用于熔铸铜,但主要是用来熔炼铁的。” “其中有一座比较小的反射炉,经常看见工人从里边钳出烧红的泥罐,从罐中向槽模里倾倒红热的金属熔液。情报人员目击到工人在入炉前的每个泥罐中装进 称量好的铁屑、打碎的小铁块、木炭粒和切断的铁条,每次都往炉门里放入12罐。我们推断这是在生产坩埚钢,工艺似乎与克虏伯的方法相近。不过产量不大。这些反射炉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对不同来源、品质差异较大的生铁进行精炼。黑尔的工厂不能自产生铁,所以他特别看重这道工序是有道理的。” “请注意,速写图显示的反射炉样式与在厦门岛上发现的,郑氏集团未完工的那座双室型反射炉基本一致。在厦门铸造场工地上甚至发现了可流水冷却的空心铁铸熔炉风嘴。如果黑尔在马尼拉工厂里也使用同样的风嘴,那么他的反射炉应该设计有热交换室,通过热鼓风来提高生产效率。至少在这座铸造车间里,黑尔的反射炉是最具有领先于本时代科技含量的东西,或者说,黑科技。至于其他的,湿砂型铸模,铁模铸造之类的,都算不了什么。” “这不成天照大神下凡了?”有人反问道,“这小日本是武器专家兼化学专家也就算了,现在又成了冶金专家?” “我们对他了解太少。不过既然是日本人又擅长于武器制造,猜想他可能对本国的军工技术史作过比较深入的研究,毕竟近代日本的军事工业就是从韮山和鹿儿岛建造反射炉铸造铁炮起家。从我查阅过的一些资料来看,幕末和明治初年日本的一些精炼反射炉上的确也采用了结构近似的空心水冷风嘴。” “菲律宾各地的金属矿产都丰富得很,会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午木说,“黑尔为了迷惑我们,或者是为了慎重起见,一方面向西班牙总督要求进口金属,一方面在菲律宾其他地区搞土高炉炼铁炼铜,再运到马尼拉工厂进行加工。我并不是否认兰度同志和马尼拉站的工作成绩,但他们涉足的空范围最远也限于马尼拉城郊周边,免不了留下空白。” “我同意,”江山说,“我建议立即派遣远程资源勘探,同马尼拉站合作,对菲律宾的重要矿产地,尤其是目前菲律宾的矿产采掘和加工情况进行调查,务必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考虑到这项任务的危险性,我请求陆海军部门的同志,特侦队的同志给予协助和支持。” “还有,我们已经认识到黑尔这个人的才能了。现在更需要搞清楚的是他如此殚精竭力为西班牙殖民当局效力的目的。他对我们态度是友好,还是是否企图敌对,如果是后者,怎么消除他和他带来的不利影响。为了解决此事,兰度同志需要与之设法主动接触,这也是有着一定的风险,需要大家的协助。我们要着手制定各种预案,做好从和平接触到全面战争的一切准备。” 马尼拉湾无数无人岛中一个的海岸线上,早晨弥漫的雾气中亮起了一盏灯。有节奏的闪动着。 随着灯光的闪烁,海面上氤氲的海上雾气中逐渐露出一艘轻型的双桅广船,它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线逡巡着,与海岸保持着距离,船桅上也一闪一闪的亮起了灯火信号。 在与岸上的灯光来回了几个回合之后,广船的舵杆被搬动,船头改换了方向,向着小岛而来。 岛屿海岸上礁石嶙峋,茂密的林莽荒草几乎延伸到礁石上,海岸线上一片荒芜。就在这丝毫不见人烟的小海湾里,却建有一座木制的栈桥。从木茬的腐烂情况和附着在上面的藤壶的密集程度看,栈桥是新近才建好的。 虽然野草已经在压实的沙砾地上的茁壮的成长起来,但是还看得出沿着栈桥的海岸边地面做过平整。 广船小心翼翼的靠近的了码头,船头和后艄上,几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壮汉手持日式铁炮、弓箭和点着的火绳,小心翼翼的警戒着四周。 海面上和小岛上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冲击着礁石的声音回荡着。广船渐渐的靠近栈桥,在船头的水手抛出缆绳的同时,岸上发出了一声唿哨,打破了寂静。几个瘦小的马来水手从林中跑了出来,接住了从船头抛来的缆绳,麻利的固定在船桩上。双方用闽南话交谈了几句,跳板很快搭了起来。 马科斯出现在栈桥上。向迎面而来的客人表示欢迎之意。 双方没有在栈桥上多客套,马科斯直接将来人带到了丛林中的草棚里。 黑尔已经在棚子里等待郑芝凤的到来了。 他没有像上次见到郑芝凤那样穿得像个“老海狗”,而是披着修士式的黑袍,除此之外,他和在小琉球和郑芝凤见面时候没什么不同。 相形之下,郑芝凤过去那种翩翩贵公子的雍容的气质已经消失了,他面色憔悴,一看就是心力交瘁。 没想到他憔悴成这样!黑尔心中暗暗讶异,也不由得暗暗惋惜。 安平陷落,黑尔是马尼拉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安平-厦门的毁灭和郑芝龙的阵亡,即是对郑氏集团的毁灭性的打击,对黑尔来说也不啻于一记闷棍。他原本寄希望于郑氏集团充当稳定中国货供货商,再使用他们迫切需要的火器来汲取财源来升级自己的工场,同时,通过改善郑家的装备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牵制澳洲人的行动。黑尔原本指望郑氏集团能将澳洲人拖入中国沿海无休止的消耗战中,使得他们无暇南顾。 但是澳洲人对厦门-安平的打击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尽管郑家并未被彻底的消灭,在福建沿海的地盘没有受损,但是郑氏集团无形中已经解体,残余人马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当年甚至没有派出安海船到马尼拉来。他派往中国沿海和日本的探子报告说,郑家残部派往日本的安海船在日本受了严重的亏损:有大明商人在非中国商船到来的冬季抢先渡海,走了一条无人知晓的航线,运去了大量中国货。不仅如此,据传从朝鲜也转运来了大量的货物。结果等安海船抵达之后发觉所有的中国货物都很充裕,市面上价格低迷,安海船不得不削价销售运去的货物。不仅如此,探子们还报告说,郑家各股势力拥有的安海船尽管很快就恢复到了相当的数量,但是很多是用当年的木材赶建的,质量很差,是典型的一次性贸易船。 最让黑尔感到忧虑的是:郑氏集团目前的分裂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使得他们在整个战略层面更加无足轻重。而分裂也使得郑氏集团无力对抗其他势力的侵蚀:被压缩到潮汕一带的刘香集团在荷兰人的支持下蠢蠢欲动,荷兰人在郑氏各个集团间讨价还价,企图获取最大的利益。澳洲人对围头湾里的风云变幻视而不见,却一口吞下了郑氏集团在台南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节 试射 因此,黑尔比任何人都希望郑氏集团能够重新恢复元气。为此他和前来寻求联盟的郑芝凤一拍即合。在他看来,郑成功虽然有嫡子的身份和号召力,又有大明官方的支持,在夺取安平上显露出来的果断计谋使得他的集团不容小窥,但是毕竟实力最弱――最重要的船队和商业渠道被瓜分殆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而且他本人和这一集团中的主要成员毫无交集,对方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力量也是个未知数。 郑芝凤和自己久有合作,又是围头湾里的最大实力派――他的号召力比起主少国疑的郑功成集团要大得多,显然他的船只和支付能力也多得多。 “凤先生,您很憔悴。” 郑芝凤脱下斗篷,“郑家危如累卵,奈何围头湾里风云诡谲。容不得我睡个安稳觉。” “是么。我觉得以您的号召力和实力,不应该有如此的烦恼。只是少一些决断。” 郑芝凤默默点头,接过马科斯端来的热可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要得货您准备好了吗?” “当然。这是你要的货,先过目一下。”黑尔还是习惯性的高效率,没有多余的客套。 草棚外面的空上,堆着用稻草绳紧紧包裹着的圆柱形物体,长度足有近丈长,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 郑芝凤的目光不由注视在物件上,随着包装被打开,数十名工人将粗壮的脚手架支将起来,然后用简易的铁质滑轮组将箱子里的长管物吊装出来后熟练的放置在早已组装好的炮车上。 郑芝凤用贪婪的眼光来回扫视着这新奇的武器,全部组装完毕的火炮共有六门,两门大的四门小的。大者口径在四寸左右(明制寸,约合125 ),长八尺余(明尺,约合25米)。小者口径在三寸余(明制寸,约合100),长七尺余(明尺,约合235米)。 这些火炮不是明人熟悉的红夷大炮――一般是半蛇铳或者大蛇铳,而是按照较为现代的工艺采取整体铸造再铣出炮膛的方式制造的加农炮,再拉制出膛线之后,已经是威力十分可观的前装线膛炮了。黑尔因为对自己的材料缺陷心知肚明,所以又为火炮加上了铁箍。因此火炮显得很是笨重。好在郑芝凤的需求主要是舰炮和要塞防御,笨重一些并不要紧。 至于他制造的性能更好的达尔格伦炮,为数甚少,他即不愿意也不便交售给郑芝凤。不过,即使是这样改装版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抗澳洲人的战舰了。 “保罗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媲美澳洲人的那种威力强大的火炮么?怎么看着连红夷大炮都不如呢?”郑芝凤狐疑道,毕竟眼前的火炮和郑芝凤以前见到过的体型庞大的18磅红衣大炮有所不同。 黑尔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轻蔑,冷冷的道:“凤先生,你有理由对你的所见有所质疑。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懂得大炮的。大炮不是越大越好。”他顿了顿,完全不理郑芝凤受到嘲讽而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我说过,我的货绝不会让您失望,假如当初你们的动作能够快一些的话,或许厦门你们就不会输得如此惨重。” 郑芝凤默然,的确,如果炮厂能早一些时候开工,对抗澳洲人的“新炮”就不仅仅是从澳洲人船上拆下来的那几门炮了。在整个战役中,除了那几门“澳洲大炮”之外,郑家没有一件火器对澳洲人产生过一点威胁,不论是在陆地还是海上,澳洲人都占据着射程上的优势,敌人甚至在没有大炮支援的时候,用火枪就击溃了己方的炮手。最可怕的是他们打得出奇的准确――即使是他们雇来的欧洲炮手都做不到这样的精度。 围头湾和金厦的屠杀的炮火深深的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寝食难安。虽然自己接受了郑氏集团的大部分遗产,俨然是围头湾里最大的实力派。但他深知自己的地位脆弱,澳洲人的双桅快船不时出现在金厦外海,似乎是宣示着对这片海域的主权。一度可以卖到二千两白银的令旗已经无人问津,因为澳洲人的巡逻船看到郑家令旗的船只就会实施捕拿,一旦抓获就会将货物全部没收。于是下西洋的船主们开始改为悬挂澳洲人的令旗。澳洲人建立的护航巡逻体系使得他们完全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坐视这笔巨大的收入流失。甚至一些郑氏集团里分裂出去的小势力也开始向澳洲人购买令旗。 外伺强敌,围头湾里也不平靖。郑彩兄弟盘踞厦门,对他根本不买账,郑成功占据安平,仰仗官势,也令他梗骨在喉。至于其他小势力,虽然不足为患,却已经互相勾结起来,同声共气,守望相助,以免为三大势力所吞并。让他先吃小得再拿下大的,重新统一郑家的打算屡屡落空。 郑芝凤很清楚,澳洲人目前的沉默是暂时的,他们故意不插手围头湾里的纷争就是要他们彼此打个你死我活,互相消耗,最后再将他们一口吞下――连骨头渣都不剩。 要打破僵局,唯有刷新军备。澳洲人的进攻让他大开眼界,真实的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差距”。过去郑氏集团在和欧洲人的武装冲突中也体会到己方在船炮上的落后,所以才会引入欧洲船只、炮械和技术人员。但是双方的差距还没有大到郑氏集团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在中国沿海的几次冲突中大多能利用地利取胜。澳洲人的船坚炮利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因为缺少实际的感受,郑氏集团里的骨干当初对是否要与黑尔合作,建立新式铸炮厂是有很大异议的――毕竟这笔开销太大了,势必会影响利润的分配。 郑芝凤不止一次的痛惜当初在讨论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炮厂能够早些日子投产,虽然不能扭转乾坤,至少也不会败得如此惨重,兄长也不会惨遭毒手,造成如今的分裂局面。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黑尔这里。郑芝凤的手下已经多次来往于马尼拉和金门之间,不仅带来了黑尔的书信,也带来了在黑尔工场和船坞里的所见所闻。这使得他不惜一切代价刷新军备的决心愈发强烈。 “作为当初的协议,我给您看一看这种火炮的威力。您就知道自己的花费是物有所值。” 说罢,黑尔摆摆手指挥手下那些人员开始操弄起大炮来。 “您需要指定目标吗?”黑尔问道,“我可不想被人说玩弄在土堆里埋火药的把戏。”说着他递过望远镜。 郑芝凤点头,接过望远镜向着岛内方向眺望了片刻。 “保罗先生,我要你的大炮击中两里处那个土包,没有困难吧?” 黑尔拿起单筒望远镜:视野中在千米之外,确切讲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应该是1150米左右有个方圆9米左右的土丘,孤零零的矗立在角上,十分显眼。如果用肉眼看的话也能勉强看的清楚,但是对于火炮瞄准来讲也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没有问题。”黑尔说道,“马科斯,你带几个炮手去发射。六炮一起射击。” 马科斯以专业的手段首先调整了火炮的位置和平衡度以及默默计算出后座距离的冗余补偿,以便于火炮重新调整定位时不至于有较大的误差差;然后根据之前大量射击实验得出的炮表数据,用炮口处插入的木质象限仪和炮尾部的可调式瞄准具调整了俯仰角,并移动炮车尾部支架确定方向射击角; 之后炮手们用炮表数据标定的装药量装入纸质包裹的药包和带铜弹底的锥形炮弹; 所有的火炮皆放列在一条火炮射击线上,并标定序列号四寸炮为a1、a2,三点二寸炮为b1、b2、b3;各炮相互间隔6米,都已瞄准就位。一切准备就绪后,黑尔首先对a1、b1号炮进行校准射击。毕竟火炮经过长途运输和重新组装与原始最佳的状态相比肯定会有所改变,所以新组装的火炮也要进行校射。 在正常情况下,每门火炮的情况也是都有不同的,起码都需要一次校准射击以确定偏差补偿,但是黑尔对于之前大量的射击实验结果非常自信,对于这些组装人员的专业素质也非常满意,因此都只选择了两种火炮的一门最为校射基准。 “轰、轰”两声整耳欲聋的炮响过后,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离小土丘前后不足30米、左右不足15米的距离上校准弹扬起两点烟尘。 黑尔心中暗自点头,毕竟是线膛炮,其精度远不是滑膛炮能比的,而且第一次校准试射都能达到这种精度。 “炮口上仰二度!”马科斯放下望远镜,喊出了新得口令。炮手们立刻挥动大锤敲打木楔,让炮口仰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节 易货贸易 根据观测到的误差,黑尔重新微调了俯仰角和方向角,其他各炮也都进行了相应的微调并装入实弹。 “保罗先生,似乎这大炮并没有像你说得这么准确。”在另一旁同样拿望远镜观测的郑芝凤看到炮弹落点后有些不满意。实际上这些火炮能在如此远的射程上能打出这样高的精度已经是本时空破天荒的事情了,郑家花费巨款从英吉利和澳门的葡萄牙甚至马尼拉的干希腊商人手中购买的红夷大炮差距大得惊人。只是他已经见识过澳洲人的火炮威力,黑尔的射击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这叫校射,实际上火炮校射就是第一发炮弹打出去后,因为炮膛温度,操作手法,击发力量,诸元计算,天气条件等各种因素很难首发命中,校射的目的就是为了修正火炮的射击诸元,使以后发射的炮弹都能准确的击中目标。”这些从没听过的专业术语在黑尔嘴里冒出来确实雷翻了郑芝凤。对于当时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放炮就是把炮口对准敌人的大概方向,拿个火绳一点而已。所谓的炮术很少有人关心,更少人真得懂。 “第一炮就能击中目标,要么是上帝的意愿,要么是制导……”黑尔止住了话头,望着一脸茫茫然有些翻白眼的郑芝凤,不免觉得自己在明珠暗投,继续说道:“事实上一般的经验为了保险都要经过两次试射来确定中间的误差量,然后根据误差量很容易补偿修正射击诸元的;如果场地环境、火炮性能较熟悉,也可以只进行一次试射,就像现在。” 从一大堆陌生的名词中挣扎出来的郑芝凤问道:“你的意思是,此刻肯定能打中咯?” 黑尔自信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我们拭目以待。” 一声令下,六门火炮喷吐着丈长的火舌将炮弹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推出炮管砸向目标,望远镜里三四秒后土丘上扬起几团火光,随后几秒又传来几声闷雷般的声响。 “竟然是开花弹?”郑芝凤心里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不仅炮弹多数命中,而且还是能爆裂的威力巨大的开花弹!难道这就是传闻中澳洲所用的开花炮弹,威力果然非同一般,最难得是如此精准! 在目睹了澳洲人用榴弹射击舰队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力之后,郑芝凤对这种武器推崇备至――不过他没有指望从黑尔这里得到这种“大杀器”。 明末已经有欧洲的榴弹流入中国,但是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榴弹的威力很小,在海陆战斗中都不起主要作用,因而并不受人重视。直到澳洲人使用的装填高密度黑火药的榴弹的出现,才使得开花弹变得闻风丧胆。 “没错,榴弹――或者开花弹。”黑尔说,“虽然在陆战中威力有限,但是海上战斗,一艘木船一旦被击中,其效果远胜几十发实心弹。” “凤先生,这次的货还满意吗?”黑尔脸上带着些许微笑但声音依旧是很冷酷。 “非常满意,你保罗做事从不失信于人。”郑芝凤从震惊和臆想中回到现实; “我们的交易?” “分文不少,我郑某也说过,只要你的货好,你的银子一分都不会少。”说着让人抬过来两口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黑尔的眼中飕然亮起一丝精光,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感受着银子冰凉的质感,然后合上箱盖叫人抬走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六门大小炮每门炮除相应的实心弹外另配20颗开花爆裂弹,我会留下炮表和并且教习你送来的炮手,直到他们全部学会为止。” “可惜少了些。” 郑芝凤盘算着,如果自己新近建造的三桅大船上装上这样的大炮会对局面有怎么样的改变。莫说对上郑彩兄弟、刘香的福船、广船,就是澳门的红毛夷人的大夹板船也一样灰飞烟灭!虽说澳洲人的船能无风自行,自家有这样的炮起码能在相对平等的水平上对战,而不是沦为海面上的活靶。 饥饿行动之后,郑芝凤一面重整残余的船只,用当年的木材突击建造大福船用来弥补贸易船的缺口,一面在金门岛重设船厂,不惜重金收购干料,开始建造新得专用战舰――这些战船的母本就是许可在中左所新船厂发现的那些未完工的改进型福船。这些船只是当地船匠针对欧洲船只的优点进行改进的结果。 黑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着说:“恕我直言。如果你把我交给你的这些火炮继续安装在你的那些木盒子上的话,你依然不是澳洲人的对手。” 郑芝凤一震,虽然他很想反驳黑尔的话,但是郑家的船队在围头湾上一败涂地的惨状使得他无言以对。好不容易他才说道: “红毛夷人的船,我们也有几艘,一样敌不过澳洲人……” “他们的船是吃亏在炮上面,安上我的大炮,总还能和澳洲人周旋一番。您的那些木盒子――我奉劝你不要再造了,早早拆掉当柴火烧还比较核算。” “你的意思是?” “你造得那些中国船,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我都仔细的观察过。作为贸易船或许不错,但是当战舰非常的不合适。它们没有甲板,重心也太高。火炮难以布置。你的那些船只能布置三四门大炮。形不成齐射的威力。” “要建造西洋船只,我没有通晓西洋船技的匠人。”郑芝凤说,“我有足够的船料,也有很多工匠,即使同时开工建造十艘船只都不在话下。” “您觉得在马尼拉港口里看到的双桅船怎么样?” “很好,可是您不觉得太小了些么?” “澳洲人舰队进攻漳州湾的时候大部分是这种轻快的小船。它们比起您的那些木盒子当然是太小了。但是它们的速度很快,足够和澳洲人的巡逻船相匹敌。而且它小小的身躯上也能安装四门大炮。”黑尔做了个手势,一个他加禄仆人端来一杯红酒,“您应当见识过澳洲人的巡逻船。” “是的。不过他们是无力对抗澳洲人的大快船的……” “这个您不用担心,只要您愿意,我很快就会造出更大的战舰,足以和它们对抗。当然,也会卖给您。”黑尔气闲神定的说道。 郑芝凤的眼睛都亮了。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画饼充饥而已。虽说如此,那些轻型小船配上黑尔的大炮起码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黑尔笑了起来:“您真是第一流的生意人。”他把空酒杯放下,“您的安海船还要来马尼拉么?” “我没猜错的话,您的侄子郑森还有郑彩兄弟也会派船到马尼拉来――毕竟这是你们剩下的最大贸易渠道了。” “还有日本。” “除非您派出舰队去日本把澳洲人的势力铲除,否则我看不出在对日贸易上你们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这个暂且不论。我想您一定愿意独占马尼拉的贸易――至少也得把那些讨厌的亲戚排除在外。” 郑芝凤瞪大了眼睛:如果能将这二家竞争对手排除出马尼拉贸易,失去了财源的郑联郑彩兄弟和郑森很快就会衰落下去,收拾他们就易如反掌。 “您的条件是……” “您要派出足够的船只来马尼拉,在贸易季,每个月至少应该有四到五艘安海船抵达,越多越好……” “这怎么可能。”郑芝凤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西班牙人哪有这许多银子来买我的货物。” “西班牙人没有,但是我有大炮,或许将来还有战舰。” “您是说,”郑芝凤有些意外,吃惊的问道,“我可以直接用货物来抵偿船炮的价值?!” “没错。”黑尔说,“当然,具体是哪些货物可以抵偿,要由我来决定。” “只要不是太冷门的东西。” “您大可放心,我要得东西都是很容易筹措到的。”黑尔从口袋里抽出一页纸,“这是具体的货物名单。” 郑芝凤接了过来。纸上罗列的货物果然都是普通的东西。林林总总有上百项之多,有的郑芝凤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最主要的是生铁、铜料、铅、水银和各种金属。 “东西不难。不过这些都是冷货,您要了之后卖不起价……” “呵呵,我亲爱的朋友。您的观念自始至终还是一个商人。”黑尔笑了起来,“我的财务问题您不用担心。您提供的货物越多,我就越能给您供应更多的武器和船只。当然,丝绸、瓷器和杂货之类您可以随意运销。” “好,一言为定!” “最后,我还需要更多的人口――他们也可以算做一种货物。” “人口?”郑芝凤迟疑了下,“您不知道西班牙人很忌惮华人移民么。” 西班牙人在整个菲律宾殖民史上对中国移民始终是抱着猜忌又不得不接受的态度。而这个时候距离万历年的所谓“华人暴乱”才不过几十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节 决斗的结果 “您放心,他们已经改变了态度。”黑尔说,“另外,我知道您在日本很有人脉。如果能从日本给我送来更多的天主教徒来菲律宾营造一个地上的伊甸园,我将感激不尽。” “福建的人口不成问题。日本的天主教徒恐怕很难。幕府基本上不允许任何人出国……” “您看,如果事事都要通过政府的话,我们这些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不是吗?” 郑芝凤放声大笑。围头湾一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说道: “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人!” 接着黑尔又演示了康格里夫火箭的发射。郑芝凤对火箭的威力是很清楚的――澳洲人的战舰袭击金门岛的时候他是亲眼目睹了从船上发射的火箭如何让整个停泊场化作一片火海的。现在发觉眼前的这个人也能提供类似的火箭的时候,他简直是喜出望外。 “您看,如果您的那些木盒子上都装上火箭发射架,一次齐射就可以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特别是对敌方港口的攻击。轻而易举就让它化作火海。” “我只想知道,下一次我来得时候您能卖多少火箭给我?” “这个不成问题,不成问题。下面我们来谈谈价钱……” 目送着郑芝凤的船只离去,岛上黑尔的人马收拾物品开始装船准备返回马尼拉郊外的庄园。郑芝凤的船上卸下的箱子里除了银子:西班牙比索和中国银锭,还有一些他指明要他送来的精致的手工业品和绸缎――都是用来取悦本地达官贵人的。 马科斯过来报告说东西都已经装上他的座船。 “马科斯,您说这中国人真得理解大炮背后蕴含的真正威力吗?” “我想他并不明白……” “是的,如果他明白,早就应该向澳洲人屈膝投降了,而不是做这无谓的挣扎。”黑尔戴上兜帽。 大炮的背后,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力量。慢说是几十门大炮,就算是给郑家再多几倍的大炮也改变不了其对澳洲人的决定性劣势。那些自称是澳洲人的中国人,已经有了明显属于自造痕迹的蒸汽船、线膛枪、线膛炮――这已经是具备初级工业国基础的实力了。已经不是这个时空农业国所能抗衡的了, “他很有勇气――和我们一样。否则我们也应该立刻投降才对。” “正是,我亲爱的马科斯。”黑尔说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庄园去吧。我看今晚男爵夫人又会有新得邀请了。” 在马尼拉,只要不下雨,接近晌午时分的天气便会逼得人们躲回屋里去,在纱帐里、床铺上消磨掉这可怕的时光。连殖民地的核心,在一片绿荫遮蔽下的总督府看起 来好像也不例外,一楼的窗户被木质的护窗板遮蔽住,二楼巨大的百叶窗也紧闭着。周遭寂静一片,连门廊下的殖民军哨兵都抱着长矛,背靠门柱半打着瞌睡。 事实上,这个菲律宾殖民地的心脏和大脑所在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清闲。这坐落在内城核心区域的一个花木繁盛,惹人注目的广场旁的官邸,是一座庞大而又看起来中规中矩的石砌双层建筑。在到处是竹楼和茅屋菲律宾殖民地,石头建筑就是西班牙统治权力的象征。像菲律宾的大多数高级建筑那样,底层是作为贮藏室和仆役住所,二楼供主人居住生活。二层之间还有一层夹楼,胡安?萨拉曼卡总督选择在此办公,同政府官员们打交道。 百叶窗紧闭着以抵御酷烈的阳光,使本来就采光不足的厅室里愈发显得昏暗。一盏小玻璃油灯在长条桌上摇曳着,映照出坐在桌前的总督和几位马尼拉的头头脑脑。 “奥斯瓦尔多先生,我的困惑在于,您和您手下的办事员怎么写出如此荒唐的报告?”萨拉曼卡总督指着散在桌面上的一叠澳洲纸笺,“您不明白保罗先生所说的集硝池是什么吗?只需要挖几座池塘,把粪便、垃圾和木灰倒进去。您却要我相信这点活计需要花费2000比索,每年还得再投入500比索进去。军火工厂里的集硝池已经产出硝石了,却没有增加一个铜子的额外费用。” “您知道,马尼拉市政厅多年以来就面临着公费不足的困难。迫于无奈我只能雇佣那些呆头蠢脑的土人,他们当然不懂得高深的数学,”市长咂了一口澳洲水,放下玻璃瓶,悠然地说:“您可以请安德拉德先生重新核算。” “军火工厂,那当然了,冶炼场里剩下的木灰多的用不完。如果它能像产出木灰一样产出财富,那可就就好啦。” “不,您的说法太荒唐。不需要我来提醒您的身份,作为殖民地的市政长官,您和我同样对吾王陛下的殖民地负有守土之责。新式火炮弹药对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我们在菲律宾一直没有足够的军队。该死的尼德兰人如果想打菲律宾的主意,他们能轻而易举招募到十万中国人和日本人。现在恐怕还得加上澳洲人。” “即使从金钱上看,集硝池每年也能为我们缩减掉从印度购买硝石的部分开支,您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所在吧?” “可怜的埃斯特万,若是听到您这番谕令准得发疯,”马尼拉的警务长应着总督的话开起了玩笑。这个来自米兰的乡绅幼子,喜欢时不时地说些粗鄙笑话以掩饰自己那副阴险贪婪的面貌,“好在他如今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啦。” 谈话就此转移了方向。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在菲律宾结下的冤家对头远多于朋友,所以他与伯爵激动人心的决斗总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更富有戏剧性的是,决斗发生五天后,海军准将的船队抵达了马尼拉。同船而来的还有一位特殊人物,马德里高等法院派出的特别检察官,奉命调查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在塞维利亚、新西班牙以及远东殖民地犯下的一系列欺诈罪行。当然,他所要调查的嫌疑人已永远沉默了。时机再恰当不过。至于那死者曾经引以为豪的巨大财富显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甚至是否有人能够继承都未尝可知。从新西班牙到马尼拉,到处都是食腐的秃鹰准备扑到这具尸体上饱餐一顿。 甚至在市政官员们的七嘴八舌的交谈与争论中,曾经的殖民地头号富商和诈骗犯的连死法都有了多种花样。萨纳夫里亚在市长口中是被削掉了半个脑袋,王室旗官比划着伯爵如何一刀将萨纳夫里亚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个对穿。最夸张说法来自帕里安区长胡安?阿吉拉尔,他坚称可怜的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是连人带刀被伯爵整个儿地劈成了两段。 “这下耳朵可以得到清静啦,”一位市政议员说,“再不会有人整天拉住你叽叽呱呱个不停,好像诽谤他人的名誉就是他活在世上的唯一乐事。” “现在谁还敢诽谤范那诺华伯爵,有人已经将他的家世追溯到了伦巴第的兰度家族。没准日后他家谱的枝叶还会继续生长,越过纪元前,直到古罗马哩。” “那是不可能的,你们几时曾听过那家伙说过一句拉丁语?”警务长出言反驳:“讲话都带着股托斯卡纳土腔,最多会念几篇但丁还是彼特拉克的歪诗。如果 这就是那个人受过的全部贵族教育,那他的家庭教师一定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他的伯爵派头全是硬撑门面来哄骗无知又头脑简单的女人。我们真该仔细查查他的底细。” 门外哐哐响了两声。大门推开了,显露出总督秘书欧根尼奥?加西亚?扎帕特罗纤弱瘦长的身影,脸色似乎是因为受到什么惊吓而显得发白,“范那诺华伯爵已经到来,他正在小客厅里等候,并决定先向大人奉上礼物以表敬意。” 总督府仆役托着伯爵的礼物走进来,总督秘书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好像躺在仆人手里的是条用绸缎包裹起来的毒蛇。大家很快便认出来了,那衬在丝绸中的是柄套着鞘,装饰华丽的军刀,伯爵经常佩戴着它出席于各种场合。 “天吶,这可不就是残忍杀死埃斯特万的凶器么?”奥斯瓦尔多市长惊呼着。可没人顾得上应和他。大家都将贵族的矜持和风度抛到一边,伸出头去观看因决斗而赫赫有名的军刀。 其实这是一柄地道的“临高造”,专用于出口的高级外销品,以伏波军标准的军官用指挥刀――仿明治32式士官刀为原型略作修改的产物,金银镶嵌的刀装和景泰蓝装饰的刀鞘的确很抢眼,不过当刀从鞘子里抽出时,王室旗官大声地赞叹起来。他收藏了不少东方武器,自诩为行家,而这柄刀钢质绝佳,刀身上的花纹看起来比 最好的倭刀和阿拉伯弯刀还要精美。西班牙人当然不知道那是酸洗+机械打磨的效果。(未完待续。) 第三百节 觐见总督 “看看,这显然是异教徒锻造的武器,却沾上了基督徒的鲜血,”警务长挖苦道:“哪怕是个诈骗犯,可也毕竟是个在基督面前做祷告的诈骗犯。” 胡安?萨拉曼卡总督对官员们的八卦一直保持着沉默。当仆人按照他的吩咐将伯爵的礼物收下拿走后,总督忽然向警务长发问:“布拉姆比拉先生,我听说范那诺华伯爵喜欢坐在他的别墅里打猎,尤其是射击猴子,您了解这件事么?” 警察头子大吃一惊,顿时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当初他受萨纳夫里亚,还有另一些心怀叵测者的挑唆,企图弄清伯爵的来龙去脉,还有他住宅中的秘密。警察头子费尽心机又是收买又是威吓,他终于成功控制了伯爵宅邸里的一个他加禄仆人,可惜那名仆人只传出过一次毫无价值的消息后便从此销声匿迹。直到某天伯爵宴请殖民地官员们时,在席间不经意地抱怨有个贪杯的仆役偷喝了太多的朗姆酒,以致发起酒疯来跳进海里去自杀了。 发展线人的内部路线失败了,派去监视别墅的土著探子也没有收获。魏斯收买了周围村子里的渔民和农夫,这些可疑的陌生人白天里一出现就会被赶走。少数特别卖命的窥视者会一直潜伏到日落后才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靠近,无一例外的,在瞭望塔上值岗装备着夜视镜和莫辛纳干步枪的特侦队狙击手会送上一两枚弹头,作为对其工作热情和耐心的奖赏。有时魏斯也会带着他的fal步枪来参加这“低能见度活动靶射击比赛”--自然每次他都得第一。殖民地官员们听到的不过是伯爵在宴会上的些许抱怨――马尼拉近郊猴子泛滥成灾。为了保护花园中的名木佳果,他不得不整个晚上都在花园里巡视,随时向爬上院墙的猴子开枪射击。 布拉姆比拉先生自然看不到“猴子”们的遗体――他们的下场全是一样,无论中弹身亡还是重伤,最后无一例外都栓上块大石块丢进了马尼拉湾。不过在派出的探子一个又一个地有去无回后,警务长终于意识到他的对手不好惹,况且随着范那诺华伯爵的声望日渐鹊起,这种见不得光的监视和调查还是早一点收场才好。但是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居然被最高上司给当众抖了出来,警察头子顿时感到手脚冰凉,不知所措。 “伯爵有权利向殖民地最高法院控告您滥用国王陛下赐予的权力,如果他愿意的话。而我亦可以指控您的玩忽职守。您的所作所为,将宝贵的财力和人力挥霍到毫不相干的地方,却纵容尼德兰人的奸细在您的管辖地胡作非为。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已经威胁到整个殖民地,威胁到所有国王陛下臣民的安全。我倒想听听您对此有什么可说的!” 总督的怒斥在鸦雀无声的公厅里回荡。他并非平白无故地发作。将近一个月前,一场蹊跷的火灾将帕里安最大的斗鸡场化为冒烟的废墟,那正值一天里最热闹的黄昏时分,三百多名赌客、观众,包括好些西班牙人和欧洲旅客都葬身火海。大火被扑灭前还连带着烧毁了几十家中国人的店铺。最令萨拉曼卡总督烦扰的是斗鸡赌博的税收已成为马尼拉的财政支柱之一。斗鸡场被毁,让殖民地政府每天都在损失上千比索的收入。这让花钱如流水的总督震怒不已――碧瑶的黄金固然璀璨,但是开采和运送都有太多的未知数,比不上每天都能提供固定收入的斗鸡税来得稳妥可靠。 斗鸡场火灾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巴石河上的码头区又着了火。很多值钱的中国货刚从船上卸下,搬进码头仓库,里边还贮存着还有更加珍贵的澳洲货物,全被大火付之一炬。这回有人报告起火前看见了可疑人员出没。警务长胡乱抓了一大堆人,在挨个儿地勒索了一通后放走了大多数中国人,几个穷到骨头里也榨不出油来的土著被当作纵火嫌犯丢进监狱交差。没过多久,又发生了输送军资的押运队在城外遭到袭击的可怕事件。幸存者报告说尽管袭击者人数不多,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显然不是土人强盗干得。 正当全城都被接二连三的祸事搞得人心惶惶的时刻,从福摩萨传来比较可靠的坏消息,荷兰船舰频繁出现在海岛北部,袭击补给船,甚至靠近海岸向西班牙人的城防开炮。无疑荷兰人即将发动对圣萨尔瓦多和圣多明戈城的进攻。虽然大部分在菲西班牙人并不关心那两个并没有带来很多中国商品的殖民地,不过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多少使得殖民地的军政要员们的态度有所转变,萨拉曼卡总督对荷兰人入侵、派遣奸细来充当破坏分子的警惕,似乎也并非那么不可理喻,而是一种随时可能化为现实的威胁。 “大人,”扎帕特罗低小心翼翼地提醒,似乎打断了总督殿下发脾气也是桩可怕的事儿,“伯爵正在外边候见。” 市政官员们很识趣地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包括一直瘫坐在椅子里的警务长。总督却叫住了帕里安区长:“阿吉拉尔先生,我把用粪便制造硝石的任务交给您。您可以依靠所管辖的中国人,据说他们一直有收集粪便当作肥料的传统,这对完成您的工作,解决我们目前的困难很有利。” “一定完成您的嘱托!”胡安?阿吉拉尔发狂似地嚷嚷,“我对耶稣基督和您发誓,以我的名誉担保,绝不挥霍陛下的殖民地国库的哪怕一个铜子儿。不过办理建设工程总得要花钱,请准许我再向中国人征集一笔社区公共基金。” “可以,但是记住不要压迫他们过甚。中国人对我们还有很多用处。可您得留心那些可疑的人,他们多半是尼德兰派来的奸细。一旦发现携带武器和火器的中国人,不要迟疑,立即逮捕。” 面如死灰的警务长、心神不宁的市长、欣喜若狂的帕里安区长与其他人都走了出去。魏斯?兰度被仆人引导着从另一侧门里进来。总督看着他的黑缎子骑兵制服腰带下面果然不见了佩刀,只挂了一支短剑,剑柄上刻着几个奇形怪状的中国字。萨拉曼卡总督讶异于东方殖民地这一怪异的特征,它似乎已经被中国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民族符号所征服了。就连殖民地的西班牙人也惯于乘坐中国轿子出入,手中总少不了一把写满中国字的泥金纸折扇。总督不喜欢这种风尚,特别是发现来客正以一种并不谦恭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更不痛快了。 “文森佐先生,”总督开口就略去了魏斯的贵族爵位和头衔,他边说边指着靠近桌子末端的一把圈椅。魏斯毫不在意地坐下,至少这个位置靠近吊在天花板下的风扇。一个尼格利陀矮黑人蹲在墙角,有气无力地扯动绳子,驱使木框蒙布的扇叶来回摆动,这便是唯一的解暑手段。魏斯当年作为美国兵曾参观过的马拉卡南宫此时还只是巴石河畔的一块荒地,而在这个位面,没有任何礼节和仪式,就在这间闷热、阴暗,散发湿乎乎的腐臭气味的房间中受菲律宾最高统治者的接见,魏斯同样感到不快。 “臭烘烘的西班牙猪猡。”他心里咒骂着,虽然脸上还挂着笑。 总督以一种对下属官员的冷淡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很高兴您应我的召唤拨冗前来,但我请您来是为了提醒您,菲律宾殖民地施行的是吾王陛下颁布印第亚群岛法典,以及吾国的成文法典和一部分习惯法。无论按照哪一部法律,在决斗中杀死人都不被允许,您应该知道。” “阁下,对一个无罪的人而言,您的话完全正确。但对一个该死的人来说,死刑执行得早或晚有什么区别?”魏斯手按着挂在腰带上的山寨版中正剑——那是 他用一把上好的托莱多剑从某元老手中换来的――坦然自若地回答:“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是骗子。他伪造政府文件和债券合约,不但偷窃骗取守法之士的财产还对他们敲诈勒索。他千方百计地偷逃纳税危害国家。他从事走私贸易,甚至将武器和火药出售给帝国的敌人。他还犯下了杀人的罪行,为了谋夺财产虐待杀害已经皈 依上帝的菲律宾人、中国人和墨西哥人。而他本人却是个可疑的新基督徒,甚至私下里还保有犹太人卑贱的异端信仰。马德里来的王室检察官告诉我,他所收到指控 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的请愿书和告发信如今已堆满了他所住的房间。如此恶贯满盈的人,难道不该死么?上帝通过他所选定的任意一只手来杀死这个恶棍,难道不 都是出于他神圣的裁决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节 总督的授权 胡安?萨拉曼卡总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不禁吃了一惊,就象军人感到他所穿的甲胃上被武器猛击了一下似的。魏斯的话中至少有一点是事实:大大小小的秃鹫乌鸦现在都围绕着萨纳夫里亚的百万家财飞舞,从澳门到马尼拉的几乎每个帝国臣民都在忙着控告他,不管是看起来多么荒谬可笑的罪名,都堂而皇之地写进案卷呈到王室检察官面前。人人都想从曾经的殖民地头号富商肥得流油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肉,总督也不例外。 “对萨纳夫里亚的控告,必须经过王室法院的审判才能定罪。”眼看敲打对手的目的差不多落空了,总督想尽快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他有罪,而且他已经被定罪了。您已经代表国王陛下行使了正义的权力,没收了他的不义之财。” “您从哪儿听到无稽之谈?政府只是扣押嫌疑人的财产等待开庭审判。” “谁会把暂时扣押下来的财产,比如萨纳夫里亚的商船和游艇送进王家船坞里去修缮,只是为了让受害者能够拿到焕然一新的赔偿品?这是我亲眼目睹。”魏斯回答说:“阁下,您现在只缺一场完美的缺席审判,死人是不会狡辩的。” “仅仅是暂时征用,殖民地对可用于作战的舰船需求非常迫切。”总督终于决定抛弃这个话题,他拉了拉铃绳唤来仆人,“去拿点喝的来。不,不要酒,拿澳洲水。” 穿白制服的总督府仆役端进来一个木盘,装着两个用铁丝木塞封口的玻璃瓶,两只银杯。瓶身玻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大约是刚从井水中取出的。 “您不介意这点小小的奢侈享受吧?我个人不赞成在谈公事的时间喝酒。”总督的语气变得亲切和缓起来,“在如此炎热的地方,这般清凉享受是何等难得。或许在您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魏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他确实对“奢侈的澳洲水”不屑一顾,那只是临高司空见惯的盐汽水而已,连家境稍好的归化民工人在工歇时间都能买来消暑解渴的玩意。“愚蠢的吝啬鬼,无知的西班牙猪猡,”他腹诽着。 “连这点小小的享受都必须节制,是因为我们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殖民地的财政一直以来都很匮乏,而目前又不得不在军事工程方面增加开支。我们不能耽于 享乐,”总督试图转换一个话题进行反击:“所以您在这里的一些行为是不合时宜的。现在马尼拉的富人都以模仿您为风潮,从时新的衣着到华丽的马车。那些倒也还罢了,可您装饰盥洗室的方式太不合适,拿昂贵的瓷器作为恭桶,还制造专门的水泵来冲洗污物。假若整个殖民地的贵人们都如此效仿,殖民地会损失多少金钱?简直难以想象。” “还不仅是金钱,现在连被您用水泵冲洗掉的污物都是可贵的,我们得像英国人对待鸽子粪那样收集它制造硝石。不错,萨纳夫里亚是有罪,但我们找不到一个能代替他的代理人,能平价为政府购进印度硝石。现在我们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要么就只能忍受印度人的高价盘剥。也许您有办法帮助国王陛下殖民地的政府摆脱困境。我们都义务为上帝和陛下效力,这不是您对奥斯瓦尔多先生说过的话么?” “我当然能,”魏斯眯起眼睛,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嘲笑,“恐怕比您想象的还要多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总督错愕地说。 “请您想一想,为什么一个中国乡村农夫蹲在泥地里喝茶用的粗瓷碗,远涉海洋运到欧洲就会被送上国王的餐桌?在马德里,再也找不到比中国绸缎更昂贵的衣料。我却见过那些盘踞在中国沿海的澳洲人用同样质地的丝绸包裹装填大炮的火药,他们每放一炮都能教一个来自阿卡普科尔或是塞维利亚的商人痛惜到死。需求带来价值,而路程使价值倍增,同样的道理,毕尔巴鄂的铁和墨西哥的铜运到菲律宾价格就堪比金银。的确,与之相比从中国运铁和水银,从印度运来硝石的路程要近得多,但就如您见识到的,这些异教徒们毫无良心,盘剥诚实善良的基督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事实上,您管辖的这块殖民地太过于依赖同中国人的贸易。到目前为止,菲律宾没有足以自给自足的产业,只是在中国货去往美洲和帝国本土的遥远旅程中扮演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转运者的角色。无疑,这无论对您的功绩,还是增加殖民地人民的福祉都是毫无益处的。您还打算迫使人民节衣缩食,省下每一个比索用来加强防御工程。若是引得他们怨声载道,认为殖民地不能带给他们幸福与安宁,增添大炮和战舰又能有什么意义呢?敌人并不总是来自外部。” “您说得很对,”总督颔首示意,魏斯指出了一种可能存在的危险。每任菲律宾总督在卸任时都要接受由继任者主持的特别法庭调查,得罪人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还有别的办法么?现在连从美洲运送补助金都成为一项危险的任务。” “维持一个殖民地,让它兴旺发达,最好办法是建立自给自足的产业。您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您准许中国人离开帕里安从事农业和园艺,还在马尼拉郊外开办工厂。”看到总督想说什么,魏斯举起手来阻止住他,“好的工厂就是会下金蛋的鹅。这是澳洲人发财的法宝,他们开设工厂,把中国瓷器和水泵组装成恭桶,中国人情愿花十多倍的价钱购买。当然建立工厂,制造机器需要大量的金属,但是上帝难道是将菲律宾作为一块贫瘠的荒漠赐给陛下的么,您已经在碧瑶找到了黄金,在巴拉望发现了水银,难道这片丰饶的土地下就没有蕴藏着铜、铁、铅、锡,或者一切我们必需的物资么?比如您反复提到的硝石。” “您有这个把握?” “我财富的来源不是秘密,在吉兰丹发掘金矿,在靠近中国的海岛上发现过钻石矿。我的部下中有一些中国人,他们是最好的矿工技师,家族世代以采矿为生,没有谁比他们更擅长于寻找矿山,发掘矿井,他们在使用特殊的机器防止矿井被水淹没的技术上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您加以批准,我立即命令他们投入工作。” 胡安?萨拉曼卡用手指轻轻拍打着他的座椅扶手,魏斯看出自己的说辞已经起到了作用,便停下来用盐汽水润润嗓子,静待对方开口。 “范那诺华先生,您的提议无疑非常宝贵,”总督沉吟了片刻,“我只是向您指明一些情况。您在菲律宾所居时间不长,您可能不知道这块殖民地的内陆山区至今人迹罕至,那里是尚未驯服的野蛮人横行之处。虽然菲律宾群岛都属于陛下的殖民地,但在米沙鄢以南,到处散布着凶残的马来人海盗,杀人如麻的摩洛异教徒。军队必须首先保卫马尼拉与其他重要的城市,政府不能抽调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为您的采矿工程师提供保护。” “这算不上什么问题,我从事有利可图的商业,同时也是一个军人。我有一些人数不多但是足够精悍和忠诚的的基督徒士兵足以保护采矿事业。您也不必提供船只,因为我可以让我的艾丝美拉达运送采矿人员和机器。我所请求的,首先是我的人在勘测地形,寻找矿脉时,必须享有在整个殖民地合法行动的自由,无论是沿海还是内陆。他们是为着殖民地的福祉在工作,不应当受到类似于布拉姆比拉先生那般的无礼对待。我的人员有权利持有必要的武器抵抗野蛮人、异教徒的攻击,这样才能省却政府动用武力的必要。最后,在采矿工程有需求下,如果政府可以批准我就地雇佣苦力或者直接捕捉那些野人和异教徒为奴,那再好不过。” “很好,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关于私人投资矿业的收益,以及法律上的条款――” “按照新西班牙和秘鲁总督区通行的法律,私人矿主应当向国王陛下的政府缴纳五一税。”总督拿起几薄卷册翻看了一会儿,“不过菲律宾殖民地目前尚未有私人投资开矿的先例。如果您确实发掘出政府所需的矿产,作为奖励,我有权免除您的矿业税。只要您答应将采掘出来的矿石全部出售给殖民地政府。” “以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魏斯说,“口头定价或者书面文契都可以,我都接受。” “您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马上吩咐秘书去写公文,您很快就会拿到通行证。”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当魏斯起身告别时,他听见总督说:“非常感谢您的礼物,伯爵。” “阁下,您现在清楚了。我能够提供的,比您所想象的要多得多。”(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节 一路畅通 “刘香已经完了?!”吃惊的问话的人,大概五十上下年龄,头戴八方帽,身着湖蓝色的丝绸长衫,腰坠一枚翡翠玉佩,一副常见的富家商人打扮。正是当初在广州战役中代表困在黄埔的海商船主们去和澳洲人谈判的海商秦海澄。 “是,已经完了!”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汉子用力的点点头,“我接到消息,就在三天前,刘香大帮全伙开到香港岛,刘海主带着手下掌柜登岛请降归顺。场面据说壮观无比,那可是四百条船,三万人口!” “我记得刘海主手下不止这些人船……” “这二年他困守潮汕,先是郑芝龙,又是澳洲人,围得他动弹不得。没得钱赚,手下人船大约散去了不少。” “真真不可思议!” 秦海澄摇着头侧过湘妃竹的烟筒,让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婢女用纸媒给他点上烟。“刘海主是潮州人的脾气,最是硬气不过,当初郑芝龙势大滔天他也不买账,没想到既然会向澳洲人低头服软!” “澳洲人这么强,就算是郑家也被打得一败涂地,刘海主的实体远不如郑家,不投降还能做什么?” “说真得,我是真没想到郑芝龙会灭得这么快!”秦海澄抽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郑家那财力:银子真像海一样,要造船,那真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又有官府撑腰――连荷兰人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说完了就完了,连老巢都给人抄了!” “郑家眼下虽说没完,但是看这模样,大约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说话的中年汉子是刘德山,专做沿海贸易的商人,虽然是广东东莞的土著,却是南人北相,长着一副山东大汉的样貌,“听闻围头湾里很不太平,郑家那几家人马各自暗暗较劲,恐怕澳洲人不打过去,他们自己先要杀将起来。” “澳洲人打郑家虽然出乎意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大海虽大,终究还是容不下两条蛟龙。” 郑氏势力的覆亡和刘香的降髡对于东亚海上贸易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动。身为海商,当然必须仔细分析对于自己生意的影响。 郑家在围头湾的溃败到现在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秦海澄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观望着――最近这几个月,他只和刘德山合作,在中国沿海进行短途贸易,没有轻易派出船只前往马尼拉。在没有分清谁真得拥有海权之前,他并不急于重回危险的外洋贸易中。 “可不是嘛,澳洲人的攻势,简直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那天一大早我们在客栈听到外海传来的炮声,就立即带着伙计和水手撤回东山居号了。谁知道刚上到船还没有起帆,郑氏水师就已经败退下来了,澳洲人的船立即就封锁了港口,不过一天的功夫,澳洲人的兵就已经占领了整个港口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上的岸。一天啊!只有一天的时间,郑家苦心经营的老巢就被澳洲人占了……” 站着说话的男子儒巾儒服,却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是刚刚远行归来的儒生。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虽然时日已久,却依然回味无穷。说话长衫男子名叫陈华民,是刘德山的表弟,二十岁时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但之后屡试不第,眼看着快三十了,家已经成,业未立,干脆放弃了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也干起了海商。他家是广州土著,家中三代海商,自曾祖那辈就开始与洋人打交道。与其他普通的坐着等佛郎机人上门交易的座商不同,他们家是属于有自己的船只,亲自贩货的行商。家中有艘有十几年历史的旧式广船。陈华民自小就跟着父亲与叔叔,乘着旧广船北上倭国,南下南洋地贩运着各色货物。去过大员,长崎,占城,巴达维亚等地方,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在海上漂过。正因为有这种成长背景,陈华民比大多数的大明百姓甚至商人更了解海外的世界,也造就了与众不同的商业眼光。因为他年龄尚轻,父亲不放心他单独走远洋贸易,就向刘德山说,要他带着这个表弟先做沿海的贸易练练手。正好家里新建了一艘船,旧广船就算是陈华民做生意的本钱。 刘德山没有船,平时全是租用其他人的商船舱位做买卖,买卖做不大,费用花销也很大。表弟自己有船,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合伙做起了买卖。 刘德山和秦海澄素有业务合作,秦海澄出洋的货物,不少都是刘德山供应的,陈华民也就跟着来到秦家的洋行。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次肯定是船货皆无,都会被澳洲人吞没的了。谁知道来港口抄收货物的澳洲人看了我们的临高航行旗,核对了博铺的澳洲衙门所发的注册牌子,就说我们是属于广州籍的那个……什么‘个体户’,不算是什么‘福建郑氏集团’的成员,所以可以自由离开了。” “你们就这样离开了厦门,没有被留难?” “是啊,带队的澳洲首长还说,只要悬挂澳洲航行旗,港口巡检的澳洲战船就不会阻拦我们的船离开了。之后我就自顾自的航行去大员贸易了。这次买卖倒是一切顺利。” 刘德山笑道:“我就和你说不用担心,澳洲人做事向来最有规矩,也讲道理,不像官府那样的不讲理。当初三良镇上兵荒马乱,他们到我宅子里架炮,打完了还给我修房子――真真是秋毫无犯!” 秦海澄点点头,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当初澳洲人进攻虎门,黄埔港里停泊着上千条的船,船货何止百万之巨,澳洲人一样没有触动分毫。一条旧广船又能值几何?何况还是买了澳洲人的航行旗的。 广州战役之后,刘德山觉得澳洲人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又打听到他们很需要各种冷货,便大胆地贩运了一船佛山产铁锭去到博浦与“髡贼”们交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断根据殖民和贸易部的“贸易指南”在中国沿海贩运各种土产货物到临高和高雄。后来,还开辟了前往山东龙口的航线。 从事这种贸易的利润不大,但是收益十分可靠,无需担心货物的销路,航海安全大致也有保证,只要勤跑多跑,赚钱是肯定的。 积累到第一桶金之后,刘德山和陈华民商议,手头的这艘船过于老旧,不如用这笔钱造一艘新船。陈华民注意到澳洲人在香港建有船厂,有新式的大船出售――是造船厂专门设计用来销售的民版海船。这种新式大船使用布制软帆,既有较好的适航性能,又加大了载货量,简化了操纵方式,航行也比旧款船快。只是价格高昂,加上又是个新事物,一般船主很少有敢于问津的。 在陈华民的建议下,两人便在香港造船厂订造了一艘新式的大船。陈华民只等新船完工就准备下南洋,雄心壮志地继续干着海商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这一趟原计划是到松江采购一批丝绸布匹,然后南下到厦门,再采购一批海味干货,就返回到广州发售。由于只是一次简单的短途贩货,陈华民在广州又忙于规划之后半年的入货计划,所以就由刘德山单独带队,预计一个月后返回。结果就在香港岛适逢其会地得到了刘香投髡的消息,虽然不太懂经营方面,但也知道这次的吞并影响巨大,所以连采购都不做了,连忙赶到黄埔与合伙人商量。 “刘香降澳之后,从广东到山东的航路就已经一路畅通了!”刘德山兴奋的说道。 原本这条航路自从围头海战之后就已经大致畅通无阻。特别是澳洲人在台湾海峡建立起海警巡航体系之后,民船航行大致能够保证安全,但是毕竟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本小力单的中小商人航行的时候依然要考虑再三。 “的确大有商机可言。”陈华民冷静地把整件事过了一下,想了遍,敏锐地发现这次事件里面颇有商机,只要肯冒一下险,就能大有回报。 “这次的机会分为短期和长期两方面。”陈华民伸出两根手指 “短期来说,由于郑家内乱,刘香降髡,澳洲人忙着处理消化胜利果实,势必引起其他海商的观望,不敢轻易进入这一带海域。所以从厦门,松江等江南地区到大员、高雄的货运都处于停顿状态,这样肯定会引起价格的波动。外面的货物进不来,售价会升高;自产的货物卖不出去,售价会降低。所以现在我们运货过去卖出,再收购当地特产回来销售,这样一进一出之间,就起码能多一半的利润。” “一倍半的利润,也不少了,可惜不能长做!那么长期的机会是什么呢?” “为何大多数行商都只是跑短途的,通常都是相邻城市之间贩货?难道不知长途贩运会赚得更多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节 新得生意经 刘德山想了一下说:“因为海主们各有各的地盘?!” “没错!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官府!”陈华民毫不客气的说道。 秦海澄和刘德山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的确,大海主们只要买了他们的令旗,在海上断然不会为难商船,倒是各地的衙门、本地牙人、官府水师等等诸如此类的披着官皮的牛鬼蛇神,那才是即要钱又要命的角色。水陆治安即无法保证,还要盘剥商旅,一般商人都不敢走远途。 “长途贩货,需要孝敬打点的势力太多,甚至根本没办法打点。到了目的地,遇到刁恶的本地牙人,一压就是经年累月,甚至货款两空。现在道上也不平静,山匪水贼多如牛毛。咱们这种没有护卫没有势力的小商人遇到了,那真是连命都保不住。除非是去得目的地是‘熟地’,有当地势力照应,否则还真不敢远途贩运。”刘德山专做国内贸易,对这方面的感触最深。 “你老兄好歹还能跑不少地方,算是走得远的了。” “还不是早年我爹积攒下来得人脉。不然我哪敢这么到处跑……”刘德山长叹一声,“如今我也加了小心,不通大水路的地方一概不去,旱路太难走了。多少赚大钱的机会,都只能看看想想而已,不敢去沾。” 说到这个话题他倒是兴致勃勃:理想的情况下,行商贩货运去对方需要的货物卖出,再买入己方需要的货物回来,来回都不至于白跑――尤其是现在他们自己有船的情况下,空舱的浪费是不可挽回的。但实际的情况是,很少有城市的大宗货物是互相需要的。” “例如广东出产的糖,在江浙可以卖出好价钱,但江浙的瓷器和丝绸在广东本地也有出产;这些瓷器等日用品运到对面海的大员是紧俏货,但大员出产的鹿皮在这边需求很少――大员的鹿皮主要是销往日本,而换回来的铜和银大员本身消化不了,还要再运到大明本土的。” “所以这些货物由小商人来贩卖,都要加上回程空仓的成本的。再加上几乎每过一个港口都会转手一次,这中间产生的费用和抽头,令到货物长途贩运时,价钱居高不下。” 陈华民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澳洲人打败了郑家后,势力从日本,朝鲜一直覆盖到海南,安南。令到我们也可以自行调配货物和计划到达港口,进行长途贩货。只要我们精心计划和合理安排,尽量令船只不空载,就能以更少的成本赚取更大的利润。” 他说得兴奋,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抹: “二位请看,澳洲人在济州岛有商埠,那里可以做东瀛和朝鲜的买卖,从济州岛南下,一路可以到龙口交易山东的货物――连带着可以做河南、北直隶的大宗交易。从龙口再南下,可以到上海,再往高雄、大员交易。接着就直接到香港了。这一路澳洲人都有很大的势力,不但航线安全,而且各个商埠设施齐全,货物种类又多,关键是没有数不清的陋规。做买卖堪称舒心加称心。” “可惜不能去天津卫――那是北方的大码头……” “天津卫还不在澳洲人的控制下,多少有点美中不足。只要能有上海那个码头的水平,天津卫也未尝不可去。” “要是澳洲人能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上海就好了,现在多少还要和官府啰嗦……” 陈华民这句话其实大胆狂悖之极,简直有鼓吹造反的嫌疑。不过刘德山和秦海澄都是见识过澳洲人的能力的,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陈华民计较已定,说:“事不宜迟,趁着刘香降髡的消息还没传开,我们亲自跟船跑一趟,踏出这条新商路来。只是这次太辛苦了,刚回来还没有喘过气就又要出海了!” 刘德山坦然一笑:“没有问题,力不到不为财嘛!只是你计划这次出海,载何物,往何处?” “我有了计较。你们看――”说着陈华民从袖子里取出一大页纸来,这是最近才开始在广州发售的一种对开小报,叫做《香港船头货价纸》。每七天出版一次。由小孩儿当街叫卖,这张报纸相当于的商品信息。刊登的主要是从各处运到香港交易的货物种类、数量和交易价格。它也刊登船只信息,包括航线上贸易船只的船期、装运货物和舱位状况。此外还有各地的供求信息。这张报纸虽然主要在广州销售,实际是由殖民和贸易部在香港的商务代表处编辑出版。 本来广州城里的商人们虽然对澳洲货或者说是临高货相对熟悉,但是大多是别人的口口相传,却没有几个人全面系统的了解货品的详情,这个《货价纸》正好满足了大中商人们对商业信息的需求――古代社会的信息流动非常缓慢,商品的供求信息基本是靠多年的信息积累。对时效性、爆发性的商品供求信息是无法掌握的,只有少数大商人能够运用官府的驿马系统捎带少数信息。 临高有无线电报的便利,从日本到马尼拉的商品和供求信息都能即时传达到临高控制下的各个口岸,这对商品的流通有着极大的便利性。 促进商品流通,鼓励商人运销货物,这是元老院的一贯宗旨,商品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创造出价值来。否则光靠元老院自己的船只和御用商人去干,是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越来越大的物流需求的。更何况这样的商品流通越频繁,元老院从中获取的各种收益也就越大。 陈华民打开报纸,上面已经被墨笔涂抹的道道圈圈。他的手指在上面快速的滑动着,接着停了下来。 “你看,现在香港的雷州白糖大批到货,价格已经跌了。浙江、南直的白糖价格却很高,我们运销白糖到上海,就能赚一笔!在上海再装运粮食,运到山东又能赚一票!” “好!”刘德山点头,“我们这就出发。” “既然这样,我也来参一股。”秦海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票子,“这是德隆的一千两的票子,见票即兑,可以直接当银子用,你们拿去周转,赚了钱算我一股就是。” 刘德山和陈华民大喜过望,他们到底是小本经营,特别是买了船之后流动资金很是紧张,现在秦海澄这个大佬愿意投资,这次的生意就可以做得更大。更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额外的经费,他们就可以提前接收新东山居号――毕竟装备新船雇佣水手也要花一大笔钱。 二人谢过,当下就要出去安排船只和货物。 “我这就去安排接船的事情,华民你先去通知副纲首,立刻集合船员备齐粮食清水,到黄埔准备登船――这次咱们就用新船。通知副管事,让伙计们连夜立刻卸清船上货物,然后仓载全部换成雷州的白糖;再去德隆把我们存在那里的银子全部打成票子带上。” “好!我立刻去办!”陈华民拱手,匆匆告辞离开。刘德山又和秦海澄客套了几句,秦海澄对他们新订购的船只很感兴趣,要他多多留心使用情况――他也想买一艘下西洋用。 把他送出去后,站在门口的石阶上遥望白鹅潭畔的沙面。一艘外舷装着大拨水轮的小火轮喷吐着黑烟,牵引着一长串的驳船开过。江面上数不清的桅杆和帆影或行或停,船只还在或装货离开,或停下卸货,一派繁忙的景象。 “澳洲人啊,澳洲人……” 广州黄埔港晴空万里,徐徐的秋风把白云吹得一丝一丝的,由北往南慢慢推去。正是秋高气爽,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码头边,一艘崭新的三桅海船正停靠在泊位边。这艘船和周围的船只完全不同,虽然还留着一些广船的影子,但是更多的像欧洲式的海船:船身显示出典型的西式造船技法--龙骨肋构,钉长条船材,再覆以沥青。船头是比所有的东西方船只都要夸张的尖首尖底,外加长长的船艏桅,船身线条流畅优美。此刻,从压得低低的水线可看出船只正满载货物,无论潮水如何拍打都巍然不动,只是偶尔随浪起伏一下。整个船身上下挂着红的蓝的彩带,衬映着船首大大的三字墨书“东山居”。墨书之上的船首甲板上正摆设着香案和乳猪水果酒水等贡品,显示船只正在举行着祭拜仪式,准备扬帆起航。 “大当家……” 刘管事轻轻叫了一声正在香案前看着大海的陈华民。陈华民醒悟过来,摆摆手对刘管事说:“不要叫我大当家,搞得我们好像土匪一样,以后就按那伙澳洲人的习惯,叫我老板吧!” “是的,大……老板。船上的货物银钱已经全部登记造册,二当……二老板并已经清点复核完毕了。” “好的,我知道了。”陈华民淡淡地应过,又再转回身,继续面朝大海。(未完待续。) 三百零四节 厦门的生意 货物原已经装好,陈华民正要吩咐祭海开船,忽然码头上又急匆匆的来了一行脚夫,都推着临高销售到此地的疾风式双轮手风车,上面满满登登的装着许多草袋。正往东山居的泊位上来。 “这是什么?”陈华民正在奇怪――东山居号要运载的货物都已经装全,没有缺漏,食水之类的补给品也已经装好――却见刘德山在队伍最后,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 脚夫到得船旁,刘德山抢先一步已经先上了船,顾不得打招呼,关照水手将货仓盖板打开,准备装货。 “表兄!这是什么?”陈华民摸不到头脑,“我们的货色不是已经装齐了么?” “都堆好,堆好。”刘德山一面指手画脚的指挥脚夫装货,一面说道,“这是盐,我刚刚办得货。” “盐?你卖给谁去?我们要去的可是南直一带,没有盐引,官府岂能允许入口……” “呵呵,谁说卖给官府了。”刘德山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毛巾,擦了擦汗,“这是运去厦门的!那里是郑家的地盘,要什么盐引?我得到消息,福建那边盐价很高,咱们这些盐运去,多不敢说,这来回一趟的花费可就都赚出来了。” “表哥,这事是不是有点欠妥。”陈华民知道福建一向是食盐输入地,但是自家是买了澳洲人航行旗的,就这么跑到澳洲人的敌人的地盘里去卖盐,先不说澳洲人会怎么想,郑家能容得了么?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打听妥当。围头湾里的各家都说了,不管哪家的船只,只要能运货过去一律保证船货平安,公平交易――不用买令旗。听说那里不但盐、粮价格很高,而且还积压了不少洋货要出口,价格亦很低,我们运到广州卖给秦老爷,正好去赚一票!” “这……”陈华民虽然觉得表兄的生意经不错,还是感到有些不妥。但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船上的载货并未全满,跑一趟就是一趟的开销,自然是装货越多越好。 “既然如此,咱们就准备开船吧。” 正说着,一个浑身结实黝黑的肌肉,腰挂一柄汉刀和一块写有“副纲”二字的木牌,有着一脸浓密胡须的大汉走上前来,对着陈华民抱拳说道:“纲首,吉时已到!” 陈华民低声咕噜了句:“小王啊!说了多少次,现在要叫我船长!”然后严肃地正了正帽子长衫,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念:“请妈祖大人保佑我等耕海之民出海顺顺利利,无灾无痛,平安回家!陈华民、刘德山并全体船员伙计敬上!”敬了香后,陈华民把香案上的水果摆好,又用一柄小刀在乳猪上切下一块摆放在香案前,最后斟满了三小瓷杯的酒。 陈取过第一杯酒,举手向天洒去,大声说道:“敬天!起锚!” 旁边的王副纲大声重复道:“是,起锚!”正站在锚孔旁的碇长冲着绞盘那边喊到:“起――锚――!” 碇手们立刻用力转动绞盘,把铁锚带上水面,同时口里大声地应着号子:“起锚喽――货-如-轮-转――!黄-金-万-两――!” 陈华民取过第二杯酒,挥手向大海洒去,大声说道:“敬海,解缆!” “是,解缆!”缆长跟着喊道,“解--缆---!” 缆工们一边解开绑在岸上的缆绳,一边应着号子:“解缆喽――,顺-顺-利-利-!一-路-平-安!” 取过第三杯酒,洒在船头甲板,“敬神,扬帆!” “是,扬帆!”帆长向着桅杆下喊道,“扬-帆-!” 水手们快速地拉着帆索,升起三根桅杆上面的布帆,并应和道:“扬帆喽――,一-帆-风-顺――!海-不-扬-波――!” 陈华民看到帆已到顶,海风正把三面布帆吹满,深吸一口气,向着港外的洋面一挥手,“起航――!” 东山居号出珠江口,越虎门,过伶仃洋,至铜鼓滩转向正东,入屯门绕马湾进入香港水道。 就在几年前,香港还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荒凉之地,只有一些零星分布的小渔村,除了固定季节过来收购香木的内河船外就只有一些偶尔经过的海船。 到后来朝廷水师裁切,附近几个岛都变成了水上“英雄”们的水寨后,就更鲜有商船经过了。大家都宁愿绕多一段路,从香港外水道通过。 而现在,整个圣女湾航道热闹非常。澳洲人整治了香港岛到广州的内河和外洋航道,清剿水匪,设置了航标灯,建立了灯塔,对暗礁暗沙一一做了航标标记,使得航行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这里大多数是澳洲人属下的船只。这些船不论是小艇还是大船,速度都比东山居号快得多,行驶亦十分敏捷。不时都有船只或者快速超过“东山居”号,向着东面驶去,或是迎头向着“东山居”号冲来,只在最后一刻才擦边而过,留下一片善意的轻笑声。 笨重的本地船只:广船、福船也在其中出没,澳洲人自己的船队运力严重不足,很多货运业务都是包给船主去做得,这些船只缓慢的航行着,以至于东山居号又得避让它们的航迹。 如此复杂的航行状态,使得副纲首王澄绨不得不守在船头,随时看着情况向船尾的舵工和梢工发布命令,绕开随时经过的船只。 港湾两岸,锚泊着各式的战船商船,新建起了许多码头、仓库、船棚和吊机,间或有一两栋澳洲式的大石屋,大石楼,显得格外显眼。其中最显眼的是在中环码头附近的大型堡寨,巍然矗立着,澳洲人的旗帜在角楼上飘扬。陈华民曾经到那里去办过航行手续,对这座堡垒有深刻的印象。 “看,那里就是建造‘东山居’号的地方!”顺着陈华民的手望去,刘德山看到香港岛的东面海滩边处,竟是成了一大片的造船工场。一艘接着一艘完成程度各不相同的木船依次排开,密密麻麻的工人们趴在船身上,努力地完成着自己的作品。 “当初在这里第一眼看到这艘船时,我就立刻喜欢上了她;觉得无论是流畅的外形还是坚挺的身首都十分合我的意,简直就是专门为我而建造似的;这样的她肯定就是我的船。虽然当时她还只是有一个船壳,连桅杆都还没有着落!”陈华民一边轻轻抚摸着船沿的木扶手,一边慢慢地回忆到。 “可笑的是,当时由于这种船型改得与传统的广船、福船差异太大了,所以没有商家敢买下这艘船,令到她在船台上一停工就是半年。到我看到这船立刻决定买下的时候,身上却又没有带足够的银两,诶!” “我记起来了,那次你一回来就要我把库中五份之四的银子给你。吓得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一样,那可是我们差不多一年的利润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而且现在用了新船,多跑两趟就赚回来了。”陈华民笑了笑,转而认真地说:“而且很多大海商都有数条海船经营,所得的利润还不及夷人的一条海船跑一趟。人家洋船载货量大,又有大炮可以护卫船只,速度快而且可进出大洋,因此夷人的船才越做越大,反而我们却落后了,要向夷人学习做船。听说澳洲人造船比夷人还要厉害,居然能用铁做船骨,兄弟我是怎么也想不通的,这铁做船骨,船平白无故就多出不少份量来,如何能行驶快捷?” “幸好现在看来这船厂生意还不错嘛,愈来愈多商家都明白了好船的重要性。”刘德山说,“说到铁骨,据说也只有他们的战舰才用铁骨。可是我上次航过船厂,看他们建造的巡船,全用铁骨,行驶却灵动快捷,真真不可思议!” “据说澳洲人的商船也用铁骨。”陈华民指着滩头上一艘巨大的t800的船体,“可惜此船太大,港口转运多有不便。不然兄弟也想尝个新呢。” “呵呵,表弟你真是喜新厌旧啊。这东山居号到手才几天,便又看上新船了。” “咱们海上行贾,船就是生财家伙,自然是得备下几艘好船。我从前听闻西人说过,精心建造的大船只要保养妥当,用上一百年也不成问题。咱们这儿,反倒是喜欢造一次性的柴火船。” “表弟你这不是书生口气么?你家里也是海商,还不知道这船养着,天天都有开销。算起来还真不如航一次造一次新得。” “这是老生意经了,”陈华民兴致勃发,“我觉得,将来的海上生意不会和我们父辈祖辈那样的做法了。船变了,海上的规矩也开始变了,生意经自然也要变。” 两人闲谈之间,“东山居”已轻快地通过了香港水道,转向东北方向继续航去。 出鲤鱼门,越果洲,过大鹏湾,转东北偏东方向,一直航向厦门。(未完待续。) 三百零五节 船上的书 从广州到厦门的航路,都是平时就走惯熟了的。传统航线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只要小心注意不要触礁搁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因而整艘船一旦上了航道,除了负责看罗盘,背针路的舵手时刻保持警惕,观察海面和海岸线的情况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干活的水手也是一脸轻松的摸样,东山居号使用的是软帆,这对习惯于使用操作简单的硬帆的中国水手来说一开始的确有些不习惯。好在软帆使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技,在东亚东南亚航行欧洲船只,很多都雇佣马来人和华人充当水手,要找到会得人并不难,以老带新,航上几个航次就熟悉了,其中免不了爬桅杆绑帆桁的时候出几次事故,死伤些水手,但是本时空人命不稀罕,这都不算一回事。 对于沿海航行的商船来说,天气即好,风向又顺,除了上值的水手之外,其他人便乐得轻松自在,各自都有各自消磨时间的方法。水手伙计要不就聚在底舱研究着甩子的点数和骨牌的排列组合,要不就喝上两口后在甲板上抓蚤聊天,也有干脆呼呼大睡的。至于大老板和二老板两个,一个正抓着可怜的刘管事在下着象棋,另一个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得不亦乐乎。 “华民,那本是什么书?你看得这么认真?”刘德山把车二潜底,微笑着望了望正皱眉苦思的刘管事,转头问道, “哦,是上次经过杭州时,在一间澳洲人开的完璧书坊里买的书。” “澳洲人印的书我见过,确实是一惯的印刷精美。不过华民你不是断了科举之念了吗,怎么现在又重拾起这么些八股文章?” 陈华民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笑说:“这本不是经史子集,只是一本闲书而已,是一本话本小说” “话本?是三国?水浒?还是金瓶梅?” “都不是,是一本髡人写的话本,最近在江南的士子中十分受推崇的一个本子。” “哦?!是说什么的?”陈华民听说是澳洲人写的本子,来了兴趣,不再理会正盯着棋盘发呆的刘管事。 “这本话不知道是何人所写的,大家都说是出自澳洲人的手笔。名字叫《黄宫保抗金旧事》。说的是我朝天津卫的一位姓黄名石的秀才,不知如何回到了南宋初年,拜入了岳帅的门下,并且被岳武穆赐字‘去病’。然后黄石帮助岳帅整军经武,数次大破来犯的金兵。并且在岳帅含冤被害后,一边与朝廷奸佞周旋,一边独自支撑南宋社稷,最后再造华夏山河的故事。” “听起来十分精彩!只是这今人如何如何能去旧代?未免不通。” “说起来也不过是槐下一梦之类的故事。只是这故事虽然文词简陋,却能动人心魄。我现在正读到‘石帅孤身入燕云斩杀奴酋’一节,真真是荡气回肠,跃然纸上啊!仿佛真有这么个大英雄,在力保我汉家江山不失。怪不得江南士林中,评价此书此帅‘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陈华民说得兴起,站起来摆了个持剑直指的姿势,仿佛他自己就是书中带着精兵猛将,将鞑子奴夷扫出中原的大将军。 但接着,陈华民又黯然坐下,喃喃道:“如果我大明真有黄帅这样的人物在,又怎会被建奴打到北京城下,竟如无人之境!” “华民!” 一声轻喝把陈华民的思绪拉了回来。 “抱歉抱歉!太过入戏,不自觉就迷失了心窍。” “无妨,此书光听介绍,就令人热血沸腾,仿佛亲临其景――也合着影射辽东战局。华民会迷失在这里,也不奇怪。” “正是,辽东虽然距此千里之遥,然而一国之运,关于天下黎庶。如今听闻北方的局面一日坏甚一日。真怕有朝一日大明会重蹈大宋覆辙!” 刘德山作为一介普通商人,并对辽东的局势并不是特别关心,听陈华民说得这般严重有些不以为然:“东虏固然能打到京师城下,好歹辽东和京师还有几十万大军,奴酋国小兵少,纵然手下虏丁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坏不了大局。” 陈华民摇头道:“表兄,你我都是读了几年书的人,可是在天下大势上,见识还真是浅得很。”说着,他从自己随身的书箱里取出一本书来。 这书却和《黄宫保抗金旧事》开本不同,要大上一倍,不过却要薄得多。也是澳洲人那种向左开页的装帧,封面却是有图画的,却是一个全身甲胄的武士,骑在黑马上,矗立于冰天雪地之中。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带是刻工印工不知有什么独门的秘技,将武士、马匹和背景的山水都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题头却是“战争史研究”五个宋体字,下面却还有一行小字:辽东战局专辑。又封面又罗列着小标题:《大雪满弓刀――大明经略辽东始末》、《登莱之乱对辽东局势之影响》、《浅析八旗制度》、《黄台吉登基始末》…… 刘德山不像陈华民那么经常在广州流连,对澳洲人的事情并不十分熟悉,但是这书的装帧,标题还有语句文风,一看就是澳洲人印得。他原本对兵事不甚关心,但是这封面和标题太过吸引人,他还是接过来翻看了几页。 一翻之下,却让人爱不释手。别看澳洲人撰文全用白话,但是刘德山这样读书不多的人来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困难。文章通俗易懂,分析由浅入深,一条一条都讲得十分明白,又颇有趣味,连刘德山这样的商人读起来都觉得饶有兴趣。他不爱看战争经略之事,直接翻到了“宫闱秘闻”一类的《黄台吉登基始末》,读得津津有味。顾不上一旁刘管事大眼瞪小眼的还在等他落子,直到看完才抬起头来,道:“真是过瘾!我看就是朝廷大约对虏情也未必知道的如此详细!” 陈华民点头道:“正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看如今朝中,对东虏内中情势,恐怕只是盲人摸象而已。哪有澳洲人知晓的如此明白?更不用说这文章中的议论评述,我看这朝廷里的官儿虽多,能有这般见识的人却找不出几个。”他叹息道,“澳洲人并非我大明百姓,对辽东战局却很上心,真真难得。” 刘德山叹息道:“要是澳洲人肯替朝廷效力,就是有一百个东虏也灭了。郑家如此厉害,一日功夫便烟消火散!” 陈华民冷笑道:“澳洲人如此之能,岂肯为朝廷效力?我看他们迟早――” 刘管事大惊失色,虽然这是自家的船上,但是这种话说出来还是大大的不妥,不说官府,就是澳洲人知道了也不见得喜欢,赶紧道:“公子慎言!慎言!” 陈华民这才止住了话:刘管事是他家里的亲信家人,自然是为了自己好。不过想到澳洲人真要改朝换代,倒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在他们治下,大伙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刘德山道:“老窝在这甲板下面,气闷得紧,我们去甲板上透透风。” 三人上得甲板,陈华民大声问道:“小王,现在船行到何处了?” “回纲首,刚刚已经入了厦门的地界了,再前行不远就到厦门了。” 这时,桅杆顶上传来瞭望手的声音:“前方发现船只,高速接近中!” 二人一起和王澄绨立刻跑到船首处,各自拿出一只单筒式望远镜看去。 看了一会儿,王澄绨说道:“是三角帆快船,还挂着蓝底星旗,澳洲人!” 陈华民放下望远镜:“嗯,看船型应该是巡检的快帆船。这么看来,澳洲人已经正式将这片海域划为自己的地盘了。” 桅杆上再次传来声音:“对方打出旗号,要我们停船检查。” “按照平时的去做吧” “是。”王澄绨转头大喊:“降下全部帆,升起临高航行旗。” “别躺了,快起来,衰仔!那边那个,大力点,无食饱饭么!” 东山居号停稳后,巡检的三角帆船靠帮上来,船上的军官带着几个水兵登船,先查看了船舶的临高注册证件,又查验了货单,最后又叫人打开货仓盖板,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问道:“你们的船是运载了这许多食盐,准备到厦门销售的吗?” 刘德山甚是机灵,立刻回答道:“这是要运到上海去卖得……” “可有盐引?” 这下打中了他的死穴,刘德山支吾了一会,只好推说这是“私盐”。 “江南的私盐向来是从从北面运来,什么时候从广东走私了?你就不怕亏蚀老本吗?”军官冷笑道,“你就别撒谎了:这盐你们是准备去厦门卖得。” 刘德山吞了一口唾液,在澳洲人这里抵赖和行贿都不起作用,他只好陪笑道:“你老英明:这盐的确是准备运到厦门岛去买得。小人不合铜钱眼翻跟斗,一时鬼迷心窍,想去赚几个小钱……”(未完待续。) 三百零六节 金门岛上的买卖 “那么我只好很遗憾地通知你,根据元老院的命令,目前对厦门,金门,安平等围头湾周边地区执行贸易封锁,禁止一切贸易船只进入该地区。念你们不知道该项命令,这次不加处罚,马上去其他港口吧。否则第二次拦截到就是没收船货了。”他看了看航行证,“你们领取航行证也不少日子了,也没有不良记录,应该知道元老院的规矩。” 刘德山只好唯唯称喏,到围头湾发个小财的希望是破灭了,不过贩盐也是顺路的事情,能做自然好,不能做也不碍事。 巡船的军官又嘱咐了几句,回到巡逻船的甲板上,船上水手正要撤开缆绳,忽然从船舱中出来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军官,在澳洲水师军官的耳畔耳语了几句,那军官点了点头,又重新上了东山居的甲板,将他们带到尾舱。 “你们可以去围头湾贸易。”军官对正在狐疑的刘德山和陈华民说,“不过――”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刘德山赶紧分辨道,“不敢违了元老院的旨意……” 军官笑道:“叫你们去你们就去,怕什么?只是你们去了之后,回程要到香港的航海贸易局来汇报你们的所见所闻。” 刘德山双腿一软,这是要自己去做探子啊!他暗恨自己不该贪图小利,想出去厦门卖盐买洋货的主意。这事情要是给郑家知道了,自己不但船货保不住,连带着小命都不保――搞不好还会祸及表弟和手下的管事、水手。那真真是罪孽大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话也说不连贯了:“这个,这个,小的不去了……不去了……” “不去?”军官说道,“太可惜了,只要肯去,就给你的航行许可证免费延期十二个月或者免费升级为甲级许可证。” 目前东山居号申请的是乙类证,只能在中国沿海各口岸航行贸易,最远不过到大员、高雄、济州岛,要去日本、琉球、马尼拉等地,就要申请甲证件,自然使用费也高得多。 刘德山一听可以免费升级到甲证,顿时来了精神,口齿也一下清楚起来:“既然是元老院的命令,小的一定竭诚报效,万死不辞!” 刘管事在旁暗暗着急,这种当探子的事情如何沾得!正要出言阻止推脱,却被陈华民拉了一把。 陈华民见两人说话已毕,这才问道:“若是郑家的人问起澳洲人的种种事迹……” “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必隐瞒。”军官说道。 望着巡检船驶开,往着南边远去后,东山居号重新升起三面主帆,继续往北面开去。 刘管事在舱室里不住埋怨:这种事如何做得?刘德山也觉得自己稍嫌孟浪,倒是陈华民不以为然: “郑家如今四分五裂,围头湾里的局面能不能挨到明年还未尝可知。咱们去做买卖,又不用特意打探什么,只要听着看着就是了。免费升级的事小,现在帮澳洲人一点小忙,将来这海上的生意就更做得。” “这倒是,澳洲人办事待人最实在!”刘德山连连点头,“给元老院效力,决计不会吃亏。” 刘管事放心不下,还是和王澄绨商议了下,关照伙计水手要严加保密。 东山居号往北航行了两个多时辰,东山居号终于抵达围头湾。 陈华民站在船边,呆呆地望着围头湾无语。 过去这里的船只进出频繁,到处可见帆影,各个港口更是樯橹林立。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海面,除了少许渔船还在捕鱼之外,航行许久,竟未见一艘大船进出。岸边也不见船只停泊。 王澄绨问道:“纲……船长,我们去哪里下锚?” 这倒问住陈华民了,过去从事沿海贸易的船只都是航向中左所或者安平的。但是现在情势完全不同,他已经从澳洲人的《船头纸》上知道围头湾里原先郑家的势力四分五裂,安平、金门、中左所等各处各有原先郑家的将领亲族把持,他们之间互不通声气,虽然危机关头没有互相攻杀,显然关系也不和睦。 倒是刘德山成竹在胸,关照直航金门岛――他要去和郑芝凤做买卖。 郑芝风依然是郑家最大的实力派,比郑彩郑联兄弟实力要强得多,更比郑森强。不过郑森有官府撑腰,郑联郑彩兄弟坐拥厦门岛,控制了九龙江河口区,都可以比较方便的获得内陆供应的各种货物,相比之下只控制大小金门岛的郑芝凤在获取货物上就有相当的难度:围湾里的各方为了扩大财源,打压对手,虽未互相封锁贸易商路,但是在各自控制的地区的交通要道上却都设了卡口,对己方买卖的仅仅是过路的商品征收厘金。 福建山多地少,可以通行大宗货物的道路有限,陆上交通被人卡住,郑芝凤的贸易商品成本就比别人高得多。 既然眼下自己实力有限,外面澳洲人虎视眈眈,彼此兵戎相见总不是良策,郑芝凤就把获取商品的主要目光放在沿海贸易上,为此不惜派人去各地宣传:愿意高价吸引从事沿海贸易的船主驶往金门。 随着东山居号距离金门越来越近,围头湾里冷落萧条的气氛也愈发明显,驶过的小岛过去都有人烟,现在全成为一片瓦砾,房屋只剩下烧得焦黑的断垣残壁,栈桥几乎全被烧毁,只留下一根根烧焦的木桩孤零零的矗立在起伏的海水中。 料罗湾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这里原本是郑家船队的主要停泊场,在围头湾大战中遭到了舰队的主要攻击,大火一直烧了48小时才熄灭,停泊在这里的数百艘大小船只全部被烧毁。虽然已经过了将近半年,水面上依然可以看到烧毁沉没在岸滩上的船只残骸,焦黑扭曲不计其数。 几个人目睹眼前场景,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情:这真是摧枯拉朽。 正在感叹间,只见悬挂着郑芝凤旗号的一艘小艇已经从岛的一侧驶出,前来引水靠泊。东山居号落下大多数船帆,低速尾随航行,直到新建的码头旁抛锚停泊。 看得出码头完全是新建的,不论是房屋还是栈桥都是草草相就。郑芝凤对大小金门岛进行了重新设防和建设,料罗湾因为沉船太多,清理不便,干脆完全废弃。 码头上一副百废待兴的摸样,砖瓦木料堆得很高,一排货栈正在兴建之中,工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倒给这荒芜寂寥的海湾平添了几分生气。 只是港湾内的船只却不多,只有十来艘船只停泊。悬挂的也大多不是郑家的旗号。在和上船来得郑家头目闲聊里才知道为了防止澳洲人的突然袭击,郑芝凤手下的船只大多停泊在大金门岛的北面海域,这里只让外来的商船停泊。 “来得商船却是不多……”陈华民故意说道。 “原先倒来了不少,最近髡贼在搞封海,十艘能进来一艘就不错了。”头目苦着脸,“你们没有遇到髡贼的巡船?” “遇到倒是遇到过,我们说去上海做买卖,他们就去了。” “那还算运气。”头目说道,“你们能来金门,就能小小的发一笔财了。光这些盐就有得赚了!” 澳洲人和郑家开战之后,原本的食盐贸易已经完全停顿,加上最近开始的海上封锁,闽南地区原本就是食盐匮乏地区,要靠外地输入,如此一来食盐价格就暴涨起来。 郑芝凤开出的盐价相当不错,刘德山进得是澳洲人控制的海北盐场的盐,原本就是不纳官税的廉价“私盐”,运到这里销售,毛利竟然翻了400――虽说食盐的单价很低,赚钱有限,但是利润也足够支付这趟的行船开销了,接下里的买卖就全是净赚了。 刘德山笑得嘴都要裂到耳根了:这趟买卖真值!当下说了一车的好话,除了头目应有的好处之外,照例又包了红包给码头上的各路相关人物:“掌秤的”、“签子手”、“仓级”…… 卖掉了食盐,郑家头目又将东山居上的货物都验看了一番:但是看到东山居上装得各色货物,头目不禁面露失望之色:船上的主要货物是糖,福建原本就是糖产地,郑芝凤手中有大批的糖货,并不缺乏。 刘德山知晓之下,立刻提出愿意收购这里的福建糖货。头目大喜,当即表示愿意给出一个优惠的价格。金门岛上的糖货主要是红糖、黄糖和黑糖之类的粗货,白糖、冰糖之类的细货有限,但是价格却不怎么便宜,粗糖的均价和澳洲人最低等级的雷州白糖差不多。白糖冰糖更是价格高出许多,而且质量远不及澳洲人销售的雷州糖货。 但是即使这个价格,运去江南依然是有利可图的,最不济运到大员卖给红毛也可以赚一笔。东山居上的食盐即已卖空,舱位用来运载额外的糖货就是顺便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三百零七节 搞活流通 刘德山当即买下数百石福建糖货,双方钱货交割清楚,郑家又派了几个人上船,询问刘德山和陈华民有关澳洲人的见闻。刘德山按照澳洲人的嘱咐,除了自己被临检的事情不提之外,七七八八说了不少。他有心夸大澳洲人的实力,不免添油加醋,说得几个郑家的人脸色愈发凝重。 郑家的管事又问起东山居号的来路。听说是从香港的造船厂买来的,一个个愈发灰心丧气。东山居号上虽无火炮装备,但是船只吨位和宽阔的双层甲板都说明这艘船有很大的作战潜力。放在郑芝凤这里,也是头等的主力战舰了――在金门岛上正在开工仿制的几艘欧式大船,虽然尺寸吨位要比东山居号大得多,但是就算是外行也看得出东山居号船型流畅,行驶迅捷。 澳洲人居然能将这样的大船作为商船外销,可见他们的船队膨胀到何等程度!一想及此,几个人不免灰心丧气。 装完糖货,东山居号就起锚开船――围头湾现在是是非之地,少逗留为妙。东山居号一路向西,往大员航去。 大员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临高之间的贸易口岸,在签订双方的贸易合约之后立刻摆脱了过去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比起朝令夕改,不断提条件的郑芝龙集团来说,澳洲人的“契约精神”十分到位,在执行合同上分毫不差――当然,他们对别人的执行合同也一贯要求严格。汉斯?普特曼斯原本对打开大员的局面信心不足:在他看来中国商人过于狡猾,一贯背信弃义,不用武力为贸易保驾护航很难取得大的突破。而不幸的是中国沿海的局面如此的纷乱,公司在东亚可供支配的武力又太过的微弱。 和澳洲人签署贸易协定之后,大员的局面立刻为之一变,澳洲人的船只源源不断的进入大员港,运来了无数公司曾经梦寐以求的中国货物――其中还有大量越来越畅销的澳洲货,汉斯?普特曼斯的业绩蒸蒸日上,公司对他褒奖有加,自然他个人的好处也滚滚而来。特别是澳洲人不像中国商人那么迷恋白银,对各种货物都有极好的胃口,这使得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中的“银荒”局面大为缓解。协议签订之后不到半年,大员就从一个几乎要被放弃的贸易据点一跃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颗“明珠”了。 自从高雄开埠之后,澳洲人的供货周期不断缩减――汉斯?普特曼斯很快发现,澳洲人在高雄建立了中转仓库,积存了大量的商品。他一度也曾经想过如果能够通过突袭夺取高雄的话,不仅可以获取丰盛的战利品,更能为公司添上一颗璀璨的明珠:比起只有一座城堡和几座炮台的大员来,高雄可是愈来愈像一座真正的城市了。 当他亲眼目睹了临高的舰队进驻高雄之后,这种狂妄的想法马上就消失了。等到郑芝龙覆灭的消息由派驻在漳州湾的商务员特罗德纽斯带回大员之后,他马上就开始考虑如何为公司保住大员了――当然不是通过武力。 尽管热兰遮城堡依然在继续兴建中――毕竟公司已经为城堡投入了大笔资金,不可能半途而废,而且主持营建工程总是一件有油水的事情――总督阁下对增强大员防御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感兴趣,大致是公司指示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原本对大员有着很大威胁,经常在城外“出草”、“猎头”的土人们在经历了几次和澳洲人冲突之后,现在也很少在大员附近出现了。结果就是从大员到高雄的陆路也变得安全起来,澳洲人甚至毫不在乎的开始在两地之间修筑一条道路。 在一次喝多了澳洲人的朗姆酒的酒会上,他冲着大员的驻军司令亨利希?魏登费勒上尉喊道:“您以为大员还在公司的手里是靠了您手下那四百个拿火绳枪的病痨鬼吗?不,我们还能待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澳洲人的仁慈!” 的确,从双方的交往来看,澳洲人对大员的荷兰人毫无恶意,而且堪称善意十足:荷兰人不仅可以到高雄采购各种新鲜的食物来补充匮乏的给养――还能买到各种消遣品:雪茄、酒类和饮料。如果愿意出大价钱的话,还能买到消暑的冰块。以至于巴达维亚方面认为无需再向大员运送补给品,除了火药和枪炮之外,高雄“什么都买得到”。腾出的舱位可以运输更多的贸易商品去交易。 结果就是荷兰人愈来愈依赖高雄的物资供应,渐渐的大员的荷兰人穿上了高雄被服厂制作的用输入的荷兰麻布缝制的汗衫、衬衣和长裤,穿着临高制造的藤制凉鞋,戴着藤编的凉盔,这些比荷兰人原本累赘又闷热的衣服更适合福尔摩沙的气候。荷兰人也大量饮用起临高出品的朗姆酒、盐汽水和格瓦斯来。 不但大部分给养从高雄购买,连修船也到高雄的修船厂--那里有大型的干船坞,还有重型吊车。修理维护几艘荷兰圆船不在话下。 至于大员的水手和士兵,只要他们能守规矩也可以随意进出高雄的商业区消遣娱乐,比起简陋的热兰遮城堡下的商业区,毫无疑问是高雄的商业区有更多的选择。如果他们生病了,只要他们愿意,还可以在当地接受中国医生的治疗,比起浑身臭烘烘的德国医生,高雄那边的中国大夫的药物和针刺疗法来得更有效一些。 甚至正在修筑的热兰遮城堡和炮台的工人中也有很多是澳洲人的奴隶――汉斯?普特曼斯除了用这个词汇之外无法形容那些成船运来安置在巨大的竹棚营地里的人,当荷兰人苦于工人太少进程缓慢的时候,澳洲人立刻提出可以提供劳动力分包工程。 普特曼斯别无选择,结果证明这些澳洲人管理之下中国奴工的工作勤奋,劳动效率十分之高,城堡在他们参与营建之下,堪称日新月异。 汉斯?普特曼斯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在这一片“澳荷协和”大好局面下,他也并不相信澳洲人“爱好和平”,他们在围头湾的所作所为充分说明了他们在需要动手的时候会毫不留情,甚至堪称残酷。 很显然,澳洲人不触动大员,无非是还需要和公司进行贸易,假如某一天这种贸易对他们来说变得无足轻重了,他们就会来攻占大员,进而占据整个福摩萨岛。 如何才能保证公司在福摩萨的续存呢?汉斯?普特曼斯总督最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此他专门派遣了一批探子到高雄,打探澳洲人的情况,特别是船只进出港口和贸易商品的种类、数量。 东山居号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驶入了台江。 这不是陈华民和刘德山第一次来大员,但是这一回还是让他们小小的吃了一惊:大员比过去繁华多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因为与澳洲人的贸易额度大幅度上涨,派往这里的船只比过去多了几倍。连带着大员的市面也繁荣起来,设施也随之添加。 原本一直处于建建停停,始终没有完成第一层地台的热兰遮城堡已经拔地而起,砖石的围墙上脚手架林立,一座塔楼已经矗立起来。其他几座也完成了一半,看得出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工。而在港湾的另一边,台江的东面,原先即小又简陋的城砦,现在已经变成一座规模不大,但是十分坚固的棱堡。港湾中的北线尾岛上也在修筑一座新得堡垒。运输建筑材料和工人的船只在港湾内川流不息。 除了澳洲人的贸易船只之外,郑芝龙覆灭之后,福建到台湾的贸易垄断彻底被打破,来到大员贸易的大明商人多了不少。码头周围停泊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除了少数荷兰船只之外大多数都是广船、福船之类的中国船只。因而在热兰遮城堡前的码头上,又兴建了许多新的建筑,修建了成排的新货栈和堆场,等待装运的货物堆积如山。 “想不到大员的买卖如此兴隆!”刘德山点头,“我原以为这里会很萧条呢。” “表兄说哪里的话,大员的生意是被郑芝龙垄断的,等闲的商人如何敢到这里交易?现在郑家一败涂地,大伙又不是傻子,自然都要到这里来发财了。” 比起过去郑家一年二千两银子的令旗,现在澳洲人颁发的可以来往沿海贸易的乙类许可证只要一百两一年,许多只跑沿海的中小商人也负担的起,前往台湾的商船也多了起来,交易的货物也不再限于过去瓷器、丝制品、食糖之类洋装货。贸易活跃度大幅度上升。 对沿海海主的肃清,并不仅仅为了垄断贸易――作为元老院来说,只有促进商业流通,才能为下一步的社会改革提供更好的基础,虽然元老院大可以垄断台湾岛上与荷兰人的贸易,却并不这么做。(未完待续。) 三百零八节 林百户 刘德山在这里以相当满意的价格把船上的粗糖销售一空――只留下精制糖货,按照《香港船头纸》的行情介绍:江南的粗制糖价格比大员的行情低,但是精制糖货的行情江南较高。 既然来到了大员,自然也不能空手走。空载的舱位就是浪费的钱财。他们下一站要去上海,江南缙绅对海外奢侈品还是有相当的需求的。刘德山买入了美洲毛皮、欧洲优质呢绒、印度印花棉布和东印度群岛的香料,又买入了些缙绅人家喜欢的西洋杂货,把舱位补满。刘德山原本还想买入些鹿皮,结果被告知鹿皮和所有的鹿制品都卖给澳洲人了,大员一点货都没有。 “表兄,你看是不是再去一次高雄?进些澳洲杂货。澳洲杂货在江南卖得甚好……” “华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上海有代理澳洲杂货的大铺子,他们最近的备货充足,所以行情不高。咱们运去也赚不了几个。若是空舱多,带一大批去也算聊胜于无。”刘德山说,“再者高雄那里的澳洲货以洋庄货为主,咱们从上海返程的时候再去不迟,运回广州卖给秦老爷就是。” 当下便决定不去高雄,直接航向上海。在高雄装上食水,结清各项费用,正要扬帆起航,忽然刘管事来禀报,说有人想搭船去临高做工。 “你没告诉他我们下一站要到上海去吗?接下里是去山东,最后才去临高。” “他说了不要紧:没钱,愿意到船上干活赚船费。” “哦?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船要去临高?”陈华民有些疑惑,因为这次航程的终点的确是临高,他和刘德山已经商量好了,回广州之后就去临高看看“形势”,顺便再看看有什么值得买入的新货。 “这又不是隐秘之事,”刘管事说,“他自己说这船一看就是澳洲人的船,既然是澳洲人的船,必然是要去临高的。” “他倒是个明白人,”陈华民笑道,“可是我们并非澳洲人,这也不是澳洲人的船。只有要去临高这码事给他蒙对了。” 刘德山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十出头,举止谈吐大约是个读书人。我听他口音带有粤腔,和他打了几句白话――是道地的广东人。” “读书人,能干活么?” “看模样身子倒是健壮,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刘管事说,“我看他的样子不似歹人,倒像是出来浪荡的大户人家子弟。” “这样的人能做活吗?” “他就是搭船做工到高雄,又到大员的。那个船主我也认得――也是广州那边的老相识了。他说此人是在广州上得船,人很实诚能干。”刘管事说道,“咱们船上原本人手就不太够,添一个能些会算的,也没什么不好的,还不要工钱。” “成,就带上他吧。”刘德山最听得进“不要工钱”,当即拍板。 “谢二位老爷大恩大德!”林铭麻利的磕了个头,“小的一定好好干活,报效二位的恩情!” “磕头不用了,听刘管事说你识文断字,也是斯文中人,咱们就平辈称呼好了。” “这个,小的万万不敢,二位老爷是东主,小的岂敢越礼?” “好了,好,船上地方小,不讲究这套虚礼。你既然识文断字,会打算盘么?” “会,会。” “那就跟着刘管事做事。”陈华民看对方的举止言谈,至少也是中人之家读过书的子弟,却穿得破破烂烂,到船上做工还要低声下气,不免起了怜惜之感,关照人给他拿一身新的短衫,“船上做事穿长衫不便,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是,多谢老爷。” 林铭作了一揖,赶紧跟着刘管事回舱。刘管事吩咐人给他拿一套全新的蓝布裤褂来,说道:“后生仔,你晚上就到这舱里歇息,陪我这老人家说说话,下个棋。现在,你换好衣服就陪我下货舱盘货去。” 林铭满脸堆笑,连连称是。这次算是他孤注一掷的行动了。自从三年前小姨子在澳门失踪,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动用了自己在广东的几乎全部人脉,竭力想把李永薰营救回来。 但是临高这地方已然成了髡贼的铁桶,而且澳洲人行事作风和大明完全不同,林铭的人脉几乎全都派不上用处――简直就是水泼不进,而且多数人一听说这事情牵扯到髡贼,不管多有“本事”,全都避之不及。澳洲人自从火烧五羊驿之后,在广州周边的势力一日大过一日。谁也不愿意为个锦衣卫百户去和澳洲人作对。他花了许多力气,倒是搜集了不少髡贼的资料,但是小姨子到底在哪里,依然毫无消息。 这几年他食不甘味,日子过得很是无趣:老婆对自己一点好脸色也没有――这也难怪,老婆的娘家亲戚在他这里丢了孩子,不打上门来闹腾就已经很客气了。也幸亏李永薰是自个离家出走跑到广东来得,主要责任不在他,否则林铭真是投海寻死的心都有了。 李永薰是在他手上失踪的,这责任他还是得负起来。经过几年徒劳的打探,林铭终于下定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髡贼的大本营在临高,小姨子十之八九就在临高,自己只有亲自去一趟临高,混到澳洲人中去,才能得到李永薰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交代给自家老婆。 李永薰不过是个孩子,髡贼杀了她大约是不至于的,不过落入髡贼之手,下场不问可知。每每想到这里,林铭总是暗呼可惜,这朵娇艳的花儿竟然便宜了髡贼――早知道自己先下手为强了。若真能将她营救出来,女孩子即非完璧,再找婆家大约也办不到了,自家干脆收在家中和夫人相伴也无不可…… 林铭这番心思自然不能和夫人说,不过他要去临高营救李永薰的主意林夫人倒是很赞成,因为这件事,她如今连回南京归宁都不敢去了。而且娘家那边每次来书信,都要问起芊芊的下落,弄得她无言以对。 “长藤不如短疼,与其这么不明不白的耗着,到处寻人打听,不如亲自去一趟来得妥当!”林夫人亦是锦衣卫武官家庭出身,最是爽利,“果然能寻到她的下落,总能设法相救。若她真得命薄,也总算有个下落。大不了咱们替她给五姨家二老尽孝!” “夫人说得是――”林铭连连点头。 “只是你自己亦得小心从事。听闻髡贼亦有厂卫……” “大宋叫皇城司……” “不管他们叫什么吧,听说髡贼精于此道,四处都是耳目,一言一行都有人窥探,夫君要时刻小心。” “我省得。娘子你放心。” “我如何能放心。”林夫人眼中滚下泪来,“已经丢了个妹妹,你可别把自个给丢了!这一家子大大小小可都靠着你呢!” “你放心就是,我知道轻重。” 他家中“五福捧寿”,林夫人固然是“深明大义”,四个小妾却不乐意――说到底这李永薰的死活和她们没有多大关系,夫君要去冒生死之险,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少不得一番哭闹,幸而林夫人平日在家中治家有方得法,连训诫带解劝,总算把人都给说服了。 安顿了家中的诸事,林铭就要考虑如何去临高了。 从佛山去临高那是再容易不过,从佛山去广州,到天字码头的大波航运代理处买一张船票,最多二三天功夫就能坐上去临高的船了。有钱的,自然有铺陈精洁的客舱,没钱的,货船的统舱里也还算干净。 林铭却不打算这么去临高,他早就在去过临高的人中间打听过,外人进出临高都要受严格的盘查。他本人最擅缉捕,且不说他在广州熟人太多,光自己这副不商不儒的摸样只要在博铺码头一露面,就会被髡贼的厂卫番子盯上。 要当探子,首先就得藏头藏尾,和一般百姓仿佛才不引人注目。只是自己当了二十多年的锦衣卫,言谈举止都会有“官派”,不用说话就会露馅。考虑再三,林铭决定来个迂回行动。具体来说,就是不从广州出发,而是换个地方去。 他决定先去高雄――高雄是髡贼新开得海外地盘,听闻那里五洋杂处,自己过去很容易隐匿身份,再从高雄搭船去临高。这样不但可以把自己的行踪隐匿起来,还能顺路打探髡贼在高雄的情况。自从髡贼击败郑芝龙,横扫漳州湾之后,朝野对这股势力的关注也多了起来。林铭估计着,不用三五年,朝廷势必会和髡贼再次大战一场,自家搜集的髡贼情报,到时候就是升官发财的好东西。 盘算已定,林铭也真能下功夫:装扮成落魄书生,只带少许银两一个人悄悄的到了广州,上了一条去高雄的商船当了个伙计,专门记账帮办文书。他在船上十分卖力,尽管时时晕船,而且也不是舱面水手,却尽心竭力,什么活都肯帮忙搭手,很受纲首的器重。(未完待续。) 三百零九节 身世 林铭的这次冒险历程堪称“忍辱负重”:他在佛山虽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所的试百户、百户,在大明的武职体系里只能算是微末之极的“官”,要是一般的军户,真是连个屁也算不上,幸而“锦衣卫”这个唬人的头衔在明末还是颇有威力的,人人都要敬他三分。 这回他冒充伙计上船干活,而且不直接航向临高,就是为了自己潜入临高更加安全――真所谓全身心融入角色之中,苦活累活抢着干不算,巴结起人也是不遗余力。脸晒黑了,皮肤也变得的粗糙的,渐渐就将自己身上的“官气”、“公子哥儿”的气息一一磨去。 这样搭船在大海上来回航行了几个月之后,林铭觉得差不多了,便对纲首说自己想到临高去投澳洲人――这在广东福建二地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临高的移民已经出现了颇具规模的主动移民潮,每天都有人渡海到临高“投髡”――结清了工钱之后他就在高雄下了船。 在高雄下船是他精心盘算过得――他已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了,对这里的情况已经相当熟悉,也大致了解了髡贼的做事风格。不仅如此,此地来往临高的船只很多,而且距离大员亦不远,两地都有很多大明商人的船只,这些船在出发前大多要就地招募补充人员,很容易就能混上船。 现在他待在东山居的甲板下面,双目炯炯,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后生仔,在想什么呢?”刘管事去领了晚饭,端了进来。 “没,没想什么。”林铭掩饰道,看到刘管事已经搬来了晚饭,赶紧站起来,“刘管事,这事应该我来……” “你初来乍到,船上不熟悉,叫你去拿掉海里怎么办?”刘管事眯着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一定会下棋――吃完饭陪我老人家下几局就好了。” “我哪里算什么读书人……”林铭赶紧否认。 “后生仔,你莫瞒我了,你不但是个读书人,家世大约还不错。”刘管事说着从柜子里取出酒壶和酒杯。 “船上不能喝酒,我老人家上了年纪,喝几口活活血――算是倚老卖老,就不让你了。” “刘管事您自便就是,船上的规矩我是懂得。”林铭赶紧岔开话题。 幸亏刘管事斟酒之后就不再扯家世的事情了,林铭这才松了口气,看盘中的饭菜――出乎意料的好!更出乎意料的是刘管事和他吃得东西居然是一样的。东山居上的伙食即使是东家和纲首,伙食也和一般水手伙计也无多大不同。这几个月他在船上吃得不过是果腹而已,一开始那些粗粝的伙食简直难以下咽,花费了好长时间才算适应过来。 东山居上的伙食却相当丰盛,不但菜蔬是新鲜的――这也罢了,毕竟是刚刚离开港口――还有鱼虾吃,要知道林铭这几个月来虽然差不多天天在船上度日,却没吃过几次像样的鱼虾,都是些咸鱼卤虾,不但即咸又臭,体量也小得可怜,不知道船家是从哪里弄来得。 “怎么样,咱们这条船上吃得好吧,东家是善心人。”刘管事免不了替自家主人吹嘘,“你看哪家的船主给伙计吃这么好得。” 其实,陈华民和刘德山是接受了一些澳洲人的理念,给手下的伙食和报酬都比其他海商要好一些。在实施这个政策之后不久,他们就发觉“较好的待遇用少量的人,用很低的待遇用一大群人”要划算的多,东山居号上的水手伙计只有载货量差不多大明商船用人的一半,每航次花在人工上的费用反而少了三分之一。 “刘管事您说得是。都是二位老爷仁厚。”林铭现在已经养成了不管什么人说什么话他都随身附和的习惯。 林铭几个月没吃到像样的饭食了,遇到这顿“好饭”,当即如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干净净,连菜盘底的一点点卤汁也用米饭拌了吃下去。吃完饭,他又倒了碗水,漱了漱口。 刘管事呷了一口,酒笑道:“你还说自己不是读书人,一般的伙计哪有你这样的做派的?这菜汁,不用说是用舌头舔干净的,饭后漱口,那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刘老爷都没这个做派呢。” 林铭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几个月的苦日子,并没有将原有的生活痕迹完全改掉,这老头都能看出来,髡贼能看不出来?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沮丧之情不免浮于脸色,刘管事还以为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不免解劝道:“后生仔,莫要丧气,你年纪还轻,有一把力气,如今海面上太平,好好做事,要想富贵固然不易,挣一个小康人家大约还是行得。” 林铭忽而灵机一动,他意识到自己不论这么掩盖,自己以往生活留下的痕迹是不可能完全磨灭的。到了临高可不比这海船上,水手伙计都是随时来随时走,乌合瓦聚,谁也不管谁得闲事。听闻髡贼最爱刨根问底,自己露出的种种蛛丝马迹,肯定会被他们发觉。 刘管事这番话,看似是老年人爱絮叨,出于善心,林铭知道这里面也包含着“盘底”的意思在内。 自己若是不能应答的令人满意,就无法得到他们的信任。这船是澳洲人船厂造得,这加船主与髡贼的关系恐怕非浅,到了临高万一去和髡贼嚼几句舌头,自己立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看来这样遮遮掩掩伪装穷人是不成得,得编造一个说得通的身世来打马虎眼。 想到这里,他的主意已定,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已经有了一篇腹稿,故意叹了一声道:“刘管事你看事的确老到!不瞒您说,家里过去的确有份小小的家业,虽然算不上富贵,也是吃喝不愁。只是父母走得走早……”当下涕泪横流的编造了一番浪荡子弟败光家业,不得不飘零海上谋生的传统故事。 这种故事虽然老套,但是在当时是不乏其例的,即使编起来也容易很圆满。林铭还有一个优势,他在佛山是“伏地虫”,对当地的情况极其熟悉,很容易找到有类似故事的人家,他选择事迹的这一家,少爷落魄之后已经死在广州――别人不知道,林铭可是知道的。 他当即把这家人家的事情掐头去尾的安在自己身上,说到动情处,还假意擦泪以示声泪俱下。如此一来,就算是刘管事这样的老江湖也被他蒙了过去,见他伤心,刘管事还解劝了他几句。 “原本我看你能写会算,想留你在船上做个文案先生。不过你既然想去临高投髡,我也就不提了。”刘管事说道,“听说澳洲人那里很有活路,多少过不得的人都去那里寻生路,如今过得都不错,你年轻又识字,只要肯干活,将来定能受重用。” “多谢刘管事宽慰。我现在哪里还敢想这些。听说临高那边澳洲人用工多,只要肯卖力气都有饭吃,这才想去临高的。我只想着能太太平平到临高,有份工做,有屋住,脚踏实地的能挣一碗饭吃就好。这船上的活计,我真心做不来呀。” 近代之前的航海即无天气预报,也没有气象雷达、气压计;航海图即不完善,又有海盗出没……航行毫无安全性可言,出海就是铤而走险。一般百姓不是走投无路的人,谁也不愿意上船去谋生。林铭这番表白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他破落户子弟的身份。 “你这是谦逊过头了,”刘管事喝了几口,脸色微酡,“你大约还不知道,像你这般能写会算的,到的临高只要愿意剃发投髡,都能混上个‘干部’做做――大约就是澳洲人的‘吏’了吧。多少不论,先能吃上一份皇粮,你说这样的好处,大明可有?” 林铭一怔,心道我还真不知道髡贼这么“求贤若渴”,不过这么一来,自己的谋算又距离成功近了一步。赶紧赔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这事太大了,纵然不剃发,大约去挣口饭也容易……” 刘管事点点头:“后生仔孝心可嘉。我这老头儿就不多说什么了。去临高好好过日子便是。我是老啦,在老爷这里待了一辈子,待惯了走不动了,要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的,也投到澳洲人手下去谋个前程。”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吃罢晚饭,林铭将食具收拾干净,回到舱中。刘管事早就摆下棋局,二人你来我往的杀了几局。林铭在百户所里平时无所事事,为了排遣无聊各种消遣玩意无一不精,棋艺堪称精湛,他知道这条船和髡贼颇有渊源,刘管事等人又多次去过临高,是个绝好的了解髡贼内情的渠道,便有意控制好棋力,二人你来我往的厮杀的难解难分,勾得一直横扫全船的刘管事大呼过瘾,二人边下棋边聊天,林铭便乘机了解了不少临高的事情。(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节 移民 一路太平无事,东山居号离开高雄前往上海,在上海卖去一部分货物,又购入大量棉布和粮食,然后前往龙口,在龙口卖掉之后胡再掉头返航,期间又停靠几个港口,最终来到临高博铺港的时候已经是1634年的一月底了。 林铭虽然这几年来对临高念念不忘,时刻注意搜集临高的消息,但是这还是第一回来临高。站在甲板上,看到港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伸入海中宽阔如大街一般的石栈桥、高大的吊车、在轨道上冒烟喷火拉着车厢跑着的“自动车”……最后还有髡贼的“大铁船”,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已经不会让他有太多的惊诧――这几年他已经听太多的人说过这些只能托词于“鬼神之力”的奇迹,而且他自己也偷偷到广州大世界的工地附近窥探过,多少看到过类似的东西。然而当髡贼统治下的港口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呼吸一下屏住了,眼前的场景,完全是一个超越他理解范围的世界。 大大小小的烟囱向空中喷吐着黑烟,白色的蒸汽随着低沉的铁器撞击声喷吐着,弥漫在码头上空,犹如一层淡淡的云雾,各种吊车、管道、轨道交错纵横,哨子和汽笛尖锐的呼啸着,此起彼伏。 “简直就是到了狮驼国一般,群魔乱舞!”林铭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港湾内停满了船只,东山居号是悬挂有临高航行旗的,并非第一次来港,纲首已经是熟门熟路,很快就联络上一艘拖船,将东山居号牵引到泊位上停靠。 船刚停稳,一艘小艇已经冒着黑烟向东山居号驶来,船上几个都穿着髡贼的公服――林铭知道这叫“制服”,凡是髡贼手下“做公的”都穿这个。他们到船上来是例行公事,不过也是自己的第一关考验。 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潜入临高寻找小姨子搜集情报就是一句空话。自己还是乘早打道回府。 刘德山和陈华民带着船上主要管事已经在甲板上迎候,林铭装着在桅杆旁埋头做事,偷眼瞧着甲板上的动静。 只见小艇上的髡贼上得船来,果然如传言所说,个个髡发如和尚一般,大约觉得光着头不雅,所以“做公的”人人都戴着一顶帽子,有用藤编的如同覆汤盆一般的,也有简单的布帽子,在额头前还伸出一个长长的帽檐来。在林铭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身上的衣服也是紧绷绷的,腰里还束着腰带。看得出“公服”全是布料缝制,全是一色的不但没有丝绸之类,别说补子,连起码的纹饰都没有――比衙门口站班的公人都不如,好歹他们帽子上还装饰着一根鸟翎。要说装饰,勉强说得上就是他们领子上彩色的小布片和胸口一排缝上去的数字――林铭知道那叫阿拉伯数字,数字下面还有二个汉字:“港务”。 至于那腰带,虽然是皮得,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毛皮,只是根普通的牛皮而已。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穷气来,不过腰带上那个三角形的皮套子里露出黑色的弯把,倒是很威风。林铭知道那里面装得是髡贼的“转轮自生手铳”,最是厉害不过的军国利器。 这般厉害的火器,居然几个小小的“做公的”就悬在腰上,这髡贼还真是豪奢。林铭想到自打去百户所当差起,朝廷发给的军器就是不堪使用的,领到手的刀剑钢口如何,有的刀柄和刀刃都没装牢,稍一磕碰就会分家。还不如百户所里库存的几十年前的东西好用。佛山这地方还好说:太平世界,就算有些山匪海贼大多也用不着锦衣卫出马,偶然出去办差也用不着动刀动枪,倒是北面的弟兄,都诉苦说要出去办差都得自个买武器,不然遇上拼命的时候非出篓子不可。 正在感慨,耳畔飘来船主和髡贼的几句对谈: “……船上有移民吗?” “没有,都是我自个的伙计。”这是陈华民的声音。 忽然刘管事的声音插了进来:“有啊,有一个,那个在大员上船的后生仔不是说要在临高谋个出路吗?” 林铭知道这是说到自己了,不由暗暗叫苦,他原本是打算悄悄的下船,再混入人群之中悄悄留下,减少没想到给刘管事直接捅了出去。 心中暗骂:“老不死”,却不敢乱动,依然是自顾自的做事,继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既然有移民,叫他来登记一下吧。这几天就安排他下船检疫。” “是,我这就叫他。”刘管事说着拉起喉咙,“后生仔!后生仔!” 林铭自然不能装耳聋,只得做出一番懵懂的摸样,赶紧跑了过来: “刘管事,您叫我?” “后生仔,你不是要来临高谋个出路吗?快在这几位手里登记一下吧,登记上了就算是移民啦。澳洲人管吃管住呢。”刘管事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林铭暗暗叫苦,他已经知道髡贼的套路,真要登记上了,下一步就是进什么“敬化营”,剃光了脑袋洗澡掰开屁股看菊花,少不得还得在里面“坐牢”一个多月。起码也有二三个月没有行动自由,这如何使得?再说剃光了头发,自己还怎么回佛山去,那不成了投髡的铁证了! 他赶紧满脸堆笑道:“各位老爷明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的不敢剃发,只想在临高谋个生计……” 髡贼中有一个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咱们元老院不逼人剃头。只是你不肯剃头,即从不了军又招不了工。我看你说话文绉绉的,大约是个读书人吧……” 刘管事插话道:“总爷您眼光老到:这后生仔饱读诗书,能写会算,还下得一手好棋呢。” 港务点点头:“你是读书人,有文化的,到我们这里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当个干部,何必为了几根头发去卖苦力,当小贩?划不来啊!” 林铭做工十足,擦着眼睛道:“总爷是好心,小的也明白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只是小的不敢违了圣人教诲,小的父母双亲早亡,请总爷成全小的一片孝心……”说着还呜呜哭了起来。 他说得至诚,倒也打动了对方,港务摆手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既然你孝心可嘉不愿剃头,不剃就是了,反正咱们这里都是自愿的。我只是觉的可惜了。” 林铭赶紧低下头道:“多谢总爷成全小的孝心!” “不过即使你不愿意剃发,也得登记领证,不然不能在临高谋生。”港务说着打开夹子,取出一支羽毛笔来,“你先登记下,姓名?” “林珉。” “年龄……” 港务大概询问了下他的姓名、年龄、籍贯和从何地来等问题,一一登记之后又叫他按了指纹,最后撕下一张纸片来交给他: “检疫隔离期结束之后,三天之内到海关大楼――”他说着朝着港湾边高耸的钟楼一指,“入境登记处去登记领证,记得一定要按时去!” “是,是,小的明白。” 林铭点头哈腰的说着接过来一看上面印着“临时身份证办理单”,下面都是印好的格式:一串阿拉伯数字,上面已经填写了他的名字,还开列了乘哪艘船来等信息。从骑缝一个大大的官印看得出这是上下联的,上联必然是留在髡贼的所谓“港务”手里了。 处理完移民事务,港务又一一查验了船上的武器、火药,看是否已经封赏,按照货单抽检了货物。临高虽然有海关,执行的关税很低,许多货物都是零关税,所以查验走私并不严格。查验之后,少不了又有打药水消毒的例行公事,不过东山居航经的港口最近都没有疫病爆发的报告,检疫流程也较为简单。 眼见着港务下船离开,刘管事踱过来,摇着脑袋:“可惜呀,真可惜,人家可是很看重你呢……” “小的实在是不忍……” “知道,知道。”刘管事点头道,“人各有志。眼下还不能下船,就劳你在船上再陪我这老头几天了,工钱到时候自然给你结清。” 林铭这才知道眼下还不能下船,得度过好几天的“隔离期”,期间任何人都不能下船,每天向巡逻船报告人员健康,要是有人生病,立刻就得报告,岸上马上会派大夫来看。 “这澳洲人真是好心,还管看病……” 刘管事嘿嘿笑了几声:“后生仔,你懂啥?他们这是怕传瘟!所以不许任何人下船。要是真有人发病了,咱们都得进‘敬化营’――那就不管你什么孝心不孝心了,全得剃光了脑袋天天洗澡,吃上几个月稀粥。搞不好连船带货都要拖到外海一把火烧掉!” 林铭吓了一跳:“真有如此严重?” “这个自然,如今临高来来往往这许多人,却极少传瘟,靠得就是这制度。虽说有些不通人情,倒是有用的很!”(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一节 成功潜入 林铭在东山居上又住了几天,直到检疫期满,这才结清工钱,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告辞下船,刘管事少不得又有一番做人的道理奉送,林铭自然是唯唯而已。 按照港务的关照,林铭一下船就赶紧去海关大楼办理临时身份证,他自己是强力机关出身,大体知道这是髡贼的“路引”、“腰牌”之类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在临高就是寸步难行。他从客商们口中知道,即使是短期来临高做买卖的生意人,也得办一张“临时证”,不然到得岸上,住不了旅店,遇到髡贼的番子衙役路查,没有证件少不得还得到班房里住一晚,找到人证明才能出来。若是找不到人证明,就得去河工工地上挖几个月沙子了。 码头上虽然熙来攘往,道路错综复杂,但是这里的交通标示很清晰,对林铭这样认字的人来说更是容易。他没费什么力气就一路来到了海关大楼的门口 海关大楼虽然顶着“海关”的名头,实际上是博铺港内各部门的综合办公楼――由于元老院执行的是近乎自由贸易的进出口税率,海关的实际业务少得可怜,自然机构和人员也很“精干”,占据不了几间办公室。 出于精简机构的目的,临高的港务机构包罗了旧时空在口岸执行公务的各种职能部门,除了海关和警察。而每个要在临高逗留的人都要领取临时证件是元老院国家警察机构的首要任务。 国家警察尽管没有政治保卫总局那么听上去高大上,但是在具体运作上堪称是所有强力机构的基石。不但大多数技侦项目都由国家警察掌握,在基础民情掌握上,各个强力机构也是依靠国家警察的机构来执行的。 全面清丈海南土地工作结束之后,国家警察就开始了部署警务机构,全面清理户口的工作。这一工作首先从琼北人烟较为稠密的发达县份开始,再推进到南部。不但动员了全体警察,还大量动员伏波军和芳草地的学员。到1633年的年底,已经完成了海南全岛的原明朝统治区的汉族、苗族和熟黎人口的户籍统计、登记和发放身份证件的工作。大致掌握了海南全岛的人口数字、年龄构成和性别比例。 在这一基础上,从1631年开始,国家警察针对主动前往临高、琼山等地的外来商贩、季节性短工、移民人数的增加,开始在海南的几个主要人口进入地点建立临时身份证登记发放点,确立了持证短期逗留制度。在这一体制下,外来人口根据自己的需求,申请办理从十五天到一年的临时身份证。任何外来人口如果被发现未取得临时身份证而在海南活动的,一旦遇到临检立刻遭到拘捕。同时没有证件的人也不能入住旅馆、租住房屋,更不能受雇于人或者申请营业执照。总之,没有证件就会寸步难行。 国家警察也好,政治保卫局也好,民政人民委员会也好,甚至包括企划院,元老院的各个政府部门都急切的需要掌握流动人口的动态情况――临高和海南的许多地方都开始出现前工业化时代的社会特征。要控制流动人口就必须对人口的动态进行全面的监控。出入境登记、身份证和户籍制度、再加上住宿登记、用工登记,即使在简陋的技术条件下也能大致保证一定的社会控制。 林铭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但是他很清楚这套体制的厉害之处。到得登记处,先行登记填表,随后是体检:所谓体检不过是脱光了衣服让卫生员瞧一瞧,看看有无流行性疾病之类。以临高的卫生医疗水平和行政资源,还做不到让每个入境的人都接受“净化”,只有由元老院组织的“移民”和通过招工、入学和参军渠道的“移民”才享受这样的待遇。不过在林铭看来“敬化”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这缩了水的“体检”,他都觉得饱受羞辱。 “想不到我堂堂锦衣卫百户,竟然受这奇耻大辱!必与髡贼势不两立!”林铭从体检的房间里出来,束好腰带,恶狠狠的想着。 拿着体检结果为“良”的体检表,林铭又回到了柜台旁,木柜台里坐着的是个女髡,一样穿着棉布的公服,只不过是黑色的。剪着齐耳的短发――就这发型林铭已经觉得是惊世骇俗:不但不成体统,而且丑陋不堪。真不知髡贼的美丑观是如何长得! “按指印,一个格子里按一个,别按错了!”女髡吩咐道,林铭在旁边的一个归化民警察指导下一一在登记表上按下十个手指的指纹,接着又在一张小卡纸上如法炮制。 “好了,这就是你的临时身份证。”女髡最后将卡纸放在在一个奇怪的机器下,用力压下铁手柄,咔嚓一下取了出来,递给了林铭,“有效期一年,到期后要来换证。” 林铭接过这“澳洲路引”,只见上面不但有自己的十个指印,还有姓名、年龄、身高和面貌主要特征,另有一串阿拉伯数字。上面盖着圆形的印章――却不是大红的,而是硬生生的用模子盖上去的凸印。林铭知道光这一手就基本杜绝了仿造做伪的可能性。再仔细看,原来这卡纸也不是普通厚纸,不但厚重结实,纸张上还有细密复杂的花纹,根本不是普通的木刻板能雕印出来的。 他将这路引贴身藏好,这是最要紧之物,万一没了临高寸步难行。又按照女髡的嘱咐,在德隆的柜台上兑换了一些流通劵――临高已经全面禁止金银和铜钱的流通。 正要举步出门,门口的一张桌子后的一个中年女髡,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后生仔,你刚到临高吧!在临高可有亲戚朋友?没有?哎,真是举目无亲啊。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有钱人,到得新地方,免不了举步维艰。我看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还能识文写字,不如来参加我们民政人民委员会举办的职业培训班吧!进班学习三个月,分配去向多种多样,愿意做工做工,愿意当兵的当兵,若是培训的结业成绩好,还能直接当干部……剃头?剃头又不是杀头,头发掉了还能长,而且剃了之后干净利索不长头蚤,洗澡也方便……为元老院服务吃得饱,有房住,还有老婆……哎哎哎,您别走啊,这大好的机会放在你眼前,千万不要错过……” 林铭逃也似得从女干部连珠炮一般的言辞中逃了出来,不过他也知道髡贼对有文化的人很是看重,堪称是重点搜罗,就冲着这一点也是想造反。 出了海关大楼,他决定不在此地逗留,这里人多眼杂,警卫众多: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发现了在港口码头附近活动的便衣人员。所谓大隐隐于市,因而林铭决定第一步就是直奔东门市,在那里不拘什么找一份活,找个住处,安定下来之后再慢慢打探消息。 他在兑换流通券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东门市距离此地不远,彼此有大路连接,即使走路去也不过半个多时辰,亦可以坐公共马车,不过最方便的还是坐“临高城铁”。兑换柜台上的女髡看他如此的摸样,建议他去“坐一坐”,“开个眼”。还专门替他指了路:“出了码头沿着大路一直走,看到三层高的红砖大房子,下面是好几道拱门的地方就是车站。” 他将包裹背在身上往博铺镇上去。博铺原本除了几家打渔的疍户之外,简直谈不上有什么常住人口,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热闹的港口小镇,房屋街道无不簇新整齐。宽宽的黑色沙砾铺就的大街上泛着海水和渔货的腥味。两旁店铺林立,熙来攘往。林铭注意了下,人群中不少人都是他这样“新来得”――破衣烂衫,背着个小包裹,畏畏缩缩的走着。这倒让他安心了许多。 他走到一处高大的红砖房屋前,却见人流如潮水般从几个拱门里涌出来,又有许多人从另几个拱门涌进去,想大约这就是了,再看门楣上果然有三个红色大字:“博铺站”。 新来博铺的移民虽然都听到了类似的推荐,但是多数人对“火车”都是毫无认识的,更别说平生头一回进“车站”了。许多人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张望。好在车站的蓝衣伙计甚是热情,不断的招呼引导进入车站,有不识字的,还帮着代买车票。林铭沾了认字的光,只要跟着指示牌便一路畅通:何处进,何处买票,到何地何价,无不用大大的蓝底白字写得清清楚楚。站内又有人引导招呼。所以进出人虽多,却并不纷乱。 林铭看清价目,买了一张去东门市的车票,车票到手,却是小小的一张,比最厚最结实的叶子牌还要厚,上面写着“博铺-东门市”,“二等车厢”。最下面是日期和一行小字:限乘当日车。(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二节 乘车旅行记 二等车厢之所以是高出三等一头,主要是它的确是个车厢。三等车根本就是个有栏杆的敞车而已――连座位都没有,但是价格低廉到人人都承受得起,因而成了农民外出的首选,三等车上总是挤满了本地农户和他们带去市镇销售的水果蔬菜鸡鸭鱼虾和从市镇带回了的各种日用品。 林铭身手敏捷,上车眼明手快就抢到了一个座位。然后他就发觉这二等车里几乎全是剃发易服的“假髡”,他一个大明装束的人挤在中间显得很是突兀,林铭不觉暗暗叫苦:太失策了!早知道就买三等车厢的票了。 车厢里人很多,座位不怎么宽敞,林铭被两个归化民紧紧的挤在中间。连胳膊都没法伸展。他只好就这么忍着。 林铭左面是个年轻的大姑娘,倒是没剪短发,只梳了二条辫子,辫梢系着两根红色的布条子,她穿着蓝布的髡贼的衣裙,恬不知耻的露着裹着白棉袜的小腿。 按照林铭的概念:穿白鞋白袜是服丧的衣饰,然而这大姑娘穿得是黑鞋,还系着红头绳,显然不是。 “系红头绳,却穿白袜,还露小腿,真真是不可思议!”林铭腹诽道,却感到对方的大腿紧紧的挤着他的腿,肌肤的温热和弹性让外出数月,久未尝过肉味的试百户大人不免有了些生理变化――幸好大明的衣冠宽松,只要不是天赋异禀还不至于出乖露丑。 女孩子挎着个黄布小包,一坐下就从包里掏出个本子来默读,林铭心中好奇,斜过眼睛偷窥,却见是一本小书,上面印着都是宋体的方块字,每个方块字上还有些弯弯曲曲的符,林铭也算见多识广,知道这是红毛的文字。只是不知道为何放在方块字上。 看这女孩子的样子似乎是在学认字,林铭自己无事的时候也教家里的丫鬟小妾读书,不过这是种消遣时间的“雅趣”。女人有没有学问在他看来并不要紧――他的老婆嫁过来的时候便不识字,也不影响二人恩爱。 右面却是个瘦小的汉子,穿着油脂麻花的蓝布短装,一上车就把头靠在椅背上打起了鼾,头歪着歪着就往林铭的肩上靠了过来,弄得他叫苦不迭。 正在腹诽间,只听到窗外哨声连连,接着就是一声汽笛长鸣,身下的座位忽然一动,火车缓缓的启动起来了。 林铭多年之后还是很难形容第一次坐“火车”时候的感受,震撼这个词或许不大妥当,倒有些和他第一次骑马的感受差不多:即新奇又害怕。火车头发出隆隆声,车头喷着黑色的浓烟,拖着车厢在临高的田野中奔驰。冬天微微有些寒意的风吹在面上,反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博铺往东门市的轨道是沿着文澜河铺设的,在历时差不多五年才完工的文澜河综合改造工程结束之后,这条原本丰枯水季水位差距极大的河流已经被运河化,依靠沿途的水闸、水坝、引水渠、蓄水池和风力和蒸汽的抽水机,文澜河大致能够常年保持在一定的水位,除了保证水电站稳定发电,还用来供应沿河的日常生活、工农业生产用水,也可以满足一定程度上的河运。河水波光粼粼,堤岸的护坡是用石块拼砌而成的,上面已经长起了草皮――种树容易破坏河堤,所以树木都种在护坡下面。 因为临高建筑总公司的规划人员有意将沿河设置为“景观带”,作为休憩娱乐的场所。除了工业区和码头区之外的河道两岸都进行了景观设计,不但有花草树木,也有少量的亭台楼阁类的建筑,浅吃水的内河拖船拖着鞋盒一样的运河驳船慢慢的行驶着,看上去犹如盆景一般。 林铭没来过临高,自然不知道文澜河过去是什么样。但是这条河是经过整治过得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想不到髡贼还有几分雅骨。”林铭看着沿河的风景,心中暗暗赞叹――自然,广州形胜之处不胜枚举,风景更是好过此地百倍,然而沿途建筑之规整,道路之平坦,村落街道之整洁,同样是云泥之别。只可惜水面浑浊,上面还漂浮着不少垃圾,完全不是一脉清流。 等火车驶过工业区的时候,河岸上闲情雅致就完全消失了,巨大的红砖房屋上沾满了黑色的煤烟,钢铁和陶瓷的管道总很交错,不时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隆隆的轰鸣。这里烟囱极多,黑色和白色的浓烟几乎将天空遮蔽。河边的堆场上是小山一般的煤堆、煤灰堆,无数大小不一的麻袋、木桶、陶罐和木箱堆成巨大的堆垛,上面覆盖着芦席。高达的铁吊机喘着白汽,将这些货物装到河面上的驳船上――水面上漂浮着煤渣和各种垃圾。 林铭还来不及产生感想,一股浓烈的烟味混合着酸味、臭味的怪味冲入他的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忙不迭的掩鼻。心中暗暗咒骂这帮髡贼好煞风景! 火车开开停停,期间听了几处,每到一处,就有穿着蓝制服挎着黄布包的瘦小女髡沿着通道一路呼喊站名提醒到站的人下车,有人下有人上,车厢里始终满登登的。 正在腹诽,火车渐渐缓了下来,林铭见路旁房屋人烟渐稠,商铺也多了起来,知道大约是到了市镇,果然随车的女假髡来喊:“东门市到了!” 这却是个大去处,车厢里顿时下了一多半人,林铭也挤在人群中下了车。 林铭随着人流出了东门市火车站。出站就是一片铺设平整的空场,停着许多马车、手推车、黄包车,周围还有许多摊贩、伙计和力工聚集着,很是热闹。一见大批客流涌出车站,原本蹲着闲聊的,靠着打瞌睡的一干人都来了精神,纷纷上来招揽生意。 林铭背好自己的小包裹,正式踏上了这个心目中期待已久的“贼窝”。他早就打听得明白,东门市是临高最大最繁华的市镇,最要紧的是,这里距离髡贼的老窝“百仞城”近在咫尺,许多“真髡”都会在东门市出没,因而是有关髡贼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自己的小姨子十有八九就陷在这百仞城中,自己只要在东门市潜伏下来,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营救都会方便许多。 他正在盘算,广场的商贩伙计已经过来招揽生意:“先生,要水果不?新鲜的澳洲种的雪梨,五分钱一斤了!”、“澳洲冰淇淋唻,新品种水果味的!”、“住店啦,商务部评定三星旅社,客房卧具一客一换,没跳蚤没才虫子!身子乏了还有小姑娘按摩――有黄票的!”、“去县城吗?县城一位!上车就走――”、“廉价客栈优惠啦,预交一个月房费住一个半月!” 一片喧闹中林铭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包裹:车船码头,照例是各种歹人出没的地方:强盗、扒手和骗子,都喜欢在这种热闹地方做买卖,自己虽然没带什么钱财,真要遭了贼在这里也不容易混。 然而这里虽然人多,却不见种种乱象,伙计商贩只管吆喝,却无人乱来。林铭挤开一条通道,从人堆里出来才发觉缘故。广场的中央搭着木台,上面是个门框形的架子,上面挂着三四具干瘪程度不一的尸体,正在慢慢的晃悠。四角的木桩上用铁链栓着几个被鞭打的鲜血淋漓的犯人。不论死人活人,脖子上都挂着墨书的牌子,大约是写着罪名。七八个髡贼“做公得”,一个个挺胸叠肚的站在周围,注视着广场上景象。 “早闻髡贼行得是法家手段,果不其然。”林铭心中暗暗生警,知道这里是一步也错不得的地方,不由得将打听到的种种“髡贼规矩”在心中暗暗默念,以免遗忘了犯了“髡律”。 林铭加快脚步,很快出了站前广场。他对东门市并不了解,只是信步沿着街道走去。预备着想先找个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再去看看哪里有招人做工的。 和想象中的不同,林百户并没有看到印象中那种拥挤的摊位和杂乱无章的货物。整齐的石板路面两侧是林立的店面,店里店外人流涌动,甚是繁华。街道也较之于广州来得宽阔。中间是车道,只许马车、手推车、黄包车和牲口通行,两边高起来得路面才是行人走的地方。 林铭走在人行道上,虽然他有心低调,不愿引人注意,但是东门市这里的新鲜东西实在太多,忍不住的东张西望。不管是路灯、斑马线、垃圾筐还是大幅的玻璃橱窗都引得他驻足观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合作社总店附近。 合作社总店不但体量在周围的建筑中是最大的,装饰主义的建筑风格也和周围的建筑完全不同,即使林铭这样经常出入番地,看过欧洲建筑的人也瞬间感受到极大的冲击。看到建筑物中间隆起的玻璃穹顶,他不由得怔住了。(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三节 职业介绍 “快看,又有个乡下人在发愣了……” 一句话不经意间飘进了他的耳朵,林铭原本充耳不闻,直到意识到有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才意识到说得是自己。转头一看,却见三四个小孩边舔着带着小棍子糖嬉笑着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不由得面孔一红――他虽然身在佛山,但是佛山是堪比通衢大府的“天下四大镇”,繁华程度堪比广州府。自己也是诗书酒棋无一不通的“风流人物”,别说在佛山,就是整个广州府也算是小又名气的“时尚人物”,现在居然被几个孩童视为“乡下人”。 孩童们见林铭发觉,顿时一哄而散。林铭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赶紧咳嗽了一声,继续缓步向前走去。东门市的繁荣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佛山这样的闹市街道也很多。倒是这里秩序良好,街道整洁和房屋的“异国情调”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铭左看右看,最后在一个写着“为民职业介绍所”招牌的店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早就打听得明白,所谓职业介绍所就是髡贼办得“荐头店”。髡贼大致上是无孔不入,样样包办,连荐头店都是官府办得。 “不用说,这髡贼的冗官冗吏必是极多的了。”林铭暗暗道,“倒和大宋一般无二。” 林铭虽然是世袭武官,好歹也是读过些书得。髡贼自命大宋后裔这件事他颇为在意的,虽然觉得髡贼不过是攀附而已,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比较。 店面里客人并不算多,三三两两的站着蹲着,聊天的,吃东西的,也有得干脆挨着墙根闭着眼睛小睡。有的人还随身带着行李卷。一排木柜面后面,坐着不少的登记的书吏,都穿着一色的髡贼制服。每个人的头上,悬着的木牌上写着字句:“求职登记”、“用工登记”、“发证”……林铭也看不明白是什么,只一个劲的张望,只见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木板,上面密密麻麻的用白灰写着许多条目,仔细一看都是用工的,再仔细看上面还划着类目:“商业用工”、“木匠”、“文书”、“力工”、“工业培训工”…… 虽然字句全是白话又是俗体字,但是用词大多是髡贼推行的“新话”,和白话也有很大的差别。除了木匠、力工之类的还算明白,其他只能连猜带蒙个大概知道意思。 他伸着脖子仔细浏览,黑板上的活计,以“普工”、“农工”和“工业培训工”的需求量最大,林铭大致知道这都是卖力气的活,自己要是去干了,恐怕是没什么精力去找小姨子搜集髡贼情报了――他跑到临高来可不是为髡贼种地干活来得。 最好是有个清闲些又能四处走动的活计,他在黑板上浏览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合适的活计――东门市某商铺招一个“文案”。 “文案”无非是抄抄写写,这活林铭自然是干得来的。赶紧走到最近的柜台前,招呼道:“先生……” 坐在柜台里的人年龄不大,却是老气横秋,虽然剃头易服,依旧透出一股落魄文人的穷酸气,只见他咳嗽一声,拉着调子道:“不要叫先生,叫同志。有什么事?” “是,同志……”林铭想这算什么称呼?资治通鉴和宋史上也没写啊,“我想做那份工――”他不认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只好用手指去指。 对方却根本不看他的指点,头也不抬的问道:“有就业证吗?” “就业证?” “没有先去一号窗口办就业证。下一个!”假髡干净利落的抛下这句话就不和他言语了。林铭赶紧跑到涂着“一号”和“就业登记的”牌子的柜台前。这里是个中年女髡,倒是和颜悦色: “身份证拿出来,识字?那就自己先填个表登记下。” 林铭便在女假髡的指导下登记了自己的身份证,签了一张又一张的文书之后,终于拿到了一份“就业证”和一份就业合同。不由他一阵苦笑,这里真是 做什么都要证件…… “你既然识字,最好去考个丙种文凭,否则文化水平只算‘识字’,没有文化水平认定的话就业受很大限制。”女假髡倒是热心,介绍他参加考试。由于移民数量猛增,丙种文凭考试已经从过去每三个月一次增加到每月一次了。 林铭只是含糊其辞,他虽然不知道丙种文凭是什么,但是从谈话中知道这是髡贼组织的考试。考上得都给个“文凭”,这不和“功名”差不多了?自己要是参加了“伪试”,到时候就是极大的“污点”,万一给人知道了自己这百户的世职就不用当了。 介绍所只是“介绍”,所以具体用不用林铭当这个“文案”,还得由招工的“海兴号”的掌柜来认定。介绍所只是要他去店里“面试”。 “你说自己能写会算,应该是没问题的。成了就叫对方掌柜在这上面盖个章,拿回来登记备案。万一不成的话也来这里登个记,咱们介绍所会给你找活的。明白吗?”假髡嘱咐道。 “是,小的明白了。多谢同志提醒。” 工作的事算是办完了。林铭又找柜台中介介绍了一家长期租房的旅店“为民旅社”――据说也是官办的,专门初到临高的自由移民服务的,就设在介绍所后面的窄巷里。从介绍所后门出去,几乎是抬腿就到。 林铭按照介绍所假髡的指引,走过半条巷子,边看到一座红砖砌成三层楼。外观谈不上如何美观,犹如个盒子一般四四方方。墙面上倒是有不少窗户,而且都装着玻璃窗。这种“奢侈”对林铭来说已经是审美疲劳了――在临高玻璃是最常见的东西。 楼门很大伫立在三层石头台阶上。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匾,上面是“为民旅社”四个楷书大字。 门敞开着,林铭脚往里一迈,一股非常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烟草、烧酒、汗臭和破烂衣物混合组成的一种特殊气味。这种气味在下等旅店时常能闻到。不过这为民旅社的气味里还混杂着一种有着强烈刺激性的气味――消毒水的味道。 门厅里光线明亮,柜台账桌后面坐着同样穿着蓝衣的女假髡,面前堆满了厚厚的客簿。身后的大木板上挂满了钥匙。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张横幅告示:“无身份证者不得入住!”这句话下面贴着一张木刻印刷的黑白画:几个假髡“做公的”扭住一个贼眉鼠眼留着发髻的大明百姓摸样的人,一道白光打在他身上,白光里亦有一句话:“严防奸细!” 林铭看到这画,不由得浑身一颤。赶紧定住心神,掏出身份证到柜台身上办理入住手续。 “住通铺还是单间?”女假髡登记好他的身份证,问道。 林铭迟疑道:“能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一楼二楼就是通铺,三楼是单间。价格要高一些。” 一楼二楼是统铺大房间。房形都是长筒的,放得是双层床,一间屋子里放十张双层床,足可以住二十人。靠墙有储物柜,每人一个,可以用来储存行李衣物之类的私人物品。 虽然是通铺大房间,但是屋子里窗户很大,天花板也高,通风良好,所以住得人虽多,气味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现在是白天,大多数人都在外出工作,不过亦有少数倒班的人在睡觉,每个铺位都有独立的布帐,拉起来自成一统。 墙壁上刷着大大的“静”字,又贴着许多画,林铭也无心去看――他看了一眼就觉得这通铺不合适,倒不是他嫌弃条件不好,他在临高要设法救人,不能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眼皮下面。髡贼据闻暗探极多,难保这些住客中没有他们的眼线。 “我还是住单间吧……” “好,我带你上去就是。” 三楼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便占据了地板的三成,式样简单到极点的一桌一椅一个柜子就是家具。天花板也很矮――其实三楼实际上是“二楼半”。不过窗户敞亮,很是干净齐整。 “就这里吧。”林铭看了看,发觉从这间房的窗户翻出去很容易落到旁边的二层楼的楼顶上,如果需要偷偷进出等于是一条通道,当下就敲定租这间了。说好先租用三天――要是“海兴号”不提供住处的话再续租。 “盥洗室和厕所在走廊到底,冲凉到一楼的浴室。”女假髡一一介绍道,“热水只有早晚的六点到八点。冷水全天供应。” “多谢同志了。” “不用客气,”女假髡倒是落落大方,“你这身装束在本地生活工作都不方便,我建议你还是去理个发,换套衣服。” “这个……” “不碍事,你要吃饭的话出门左拐,第二条巷子里就有公共食堂。愿意去吃摊子或者小饭铺也容易――那里都有。”(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四节 山货行 林铭送走伙计,关上房门,这才舒了一口气。一种难得的轻松感笼罩在他的心头――自从他从佛山出发混上商船,还没有真正的独处过,整日都在小心翼翼的伪装下生活。 眼下这间房间虽然即小又简陋,却是关起门来自成一统的小天地,让他可以暂时卸掉伪装。 谨慎起见,他先将房间检查一番。古代黑店甚多,甚至通衢大道上都有黑店。将投店旅客谋财害命甚至宰了做人肉包子这种事都是真实存在过得事情――林铭自己就经手过这样的案子,他又是常外出的人,对旅店安全自然要关注几分。 这为民旅社虽然是髡贼所开不会是黑店,却也是龙潭虎穴。自己得万分小心才是。 林铭逐一检查了床下、柜子里,又细细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确认没有窥探孔和机关暗销,这才将包裹下收拾东西。 包里其实也没太多东西,几套换洗的衣服,二双鞋子――还是从佛山带出来的,在船上不穿鞋,基本用不上。再有就是一个墨盒了。为了方便隐藏身份,林铭尽量少带可能暴露身份的物件儿,就连那只从不离身的匕首也没有带过来。 他随身带得钱财很少,上岸之后已经大多数都换成了流通券,只留下几个银洋贴身带着以备危急时刻使用。 收拾妥当,林铭便到一楼去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准备上“海兴号”去“见工”――以他一路上的观感,他已经知道髡贼对“流民”的控制极严,他从博铺一路行来,街上没有一个乞丐和走江湖卖艺的就已经说明了这点,而且他亦听说里经常“抓浮浪”,没身份证和就业证的人一旦被抓就会送去采石场或者采砂场去干上几个月活。自己若是没有稳定的工作,在临高活动就会冒很大的风险。 就业合同上有铺子的详细地址,东门市这里道路整齐,又有许多路牌指引。林铭在旅社里找了份地图先看了几遍,很快就找到了海兴号的所在。 海兴号门脸不大,只有一开间大,招牌倒是很大,上面是斗大的金字,和门脸不大相配,有些像小孩戴大人帽子的感觉。 临高的商铺是不许挂幌子的――以免影响交通,所以林铭一时半会看不出这里做得是什么买卖,走进去才发觉这里做得是山货生意。柜台上面挂着各种山货土产的收购价格。 伙计迎上来招呼,他赶紧说明自己是来见工。便被伙计带到后面的账房――这才发觉这东门市的商铺都是门面窄,内里深。掌柜的是个广东人,说得一口广府官话,两人一开口便觉得很是亲近。 林铭在广州时候对商户就有相当的了解,一看这铺子里的装潢和掌柜伙计言谈就知道,海兴号的门市生意不过是维持个门面而已,实际上是做批发大买卖的商户。这家字号的东家在髡贼和大明都应该有很深的关系。 “既然是乡里乡亲的,来这里讨生活,我当然要照应。”掌柜的自报家门姓钱,年轻时候起就受东家的委托在海南和黎民做山货土产的买卖,算是个“琼州通”,“你既然通文墨,就在我这里的账房做个文案就是。” “多谢钱掌柜!” “不必客气,我看你的摸样周正,大约从前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子弟,沦落到此自然是有一番缘故。不过澳洲人这里,不问过往,不叙旧事,你只要好好做事。混个温饱度日也是不难的。” “是,全靠钱掌柜栽培。” “澳洲人这里法度森严,逻察如网。犯了事的人休想逃出他们的掌心。你平日里要好自为之,莫要触了他们的律条,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是,小的明白。” “你现在可有下处?” “小的住在为民旅社。” “那地方人杂,你签完合同就搬过来住吧。咱们这里空房子还有几间。省你几个房钱。” 林铭连声答应,钱掌柜在合同文书上盖了章,将一联交给他,嘱咐他尽快交还到介绍所去。又在他的就业证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日录用的字样,盖上章。完事之后有叫来个伙计: “你带着这位林先生,去派出所报个户口。” 清查户口在大明的保甲体系里也是一项制度,林铭自然不陌生。当下跟着伙计出去了。 领他去的伙计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只是面黄肌瘦,倒似久病初愈一般。林铭知道这就是今后的“同事”了。为了将来工作便利起见,自然是要好好笼络一番的。当下便寻个话头和他聊开了。 然而他的广府官话对方却完全听不懂,林铭只好改说官话,对方却听明白了。 大约终日闷在店里无聊,小伙子倒是很健谈,很快林铭就知道他叫王兴隆。是去年刚到海兴号当伙计的。 “王兄弟能说官话,不是广东人士吧。” 王兴隆的脸色却一下阴沉下来:“实不相瞒,我是山东莱州府人士。” “莱州?”林铭原本只知道天下行省有个地方叫山东,至于莱州那是完全没概念的。但是二年多前登莱大乱的消息传来,莱州这个地名也就深深的印在脑海中了。 “那不是……” “正是,二年前闹兵乱的地方。”王兴隆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惨不忍言!” “我在邸报……”林铭发觉这话不妥,等闲的市井百姓没人看那玩意的,赶紧改口道,“我听人说邸报上登了不少消息,乱兵势大,几乎将山东全省荼毒,幸而有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率领缙绅死守莱州……” “还孙大人呢,没有澳洲人,莱州早完蛋了。”王兴隆撇了撇嘴。 这话顿时引起了林铭的兴趣,孙元化开始死守莱州,后来又协助平叛,功劳很大。据说他朝中有人帮忙活动,所以虽然叛乱是在他任上发生的,后来的处分却很轻,只得了一个革职的处分。而且依然留在登州“帮办辽东军务”。 没想到这场兵变还牵扯到孙元化!锦衣卫的政治嗅觉使得他全身的都立刻兴奋起来。他故意说道: “这里离登州、莱州少说也有几千里,澳洲人如何能帮孙大人?再说孙大人是朝廷命官,怎能与澳洲人私下勾连?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王兴隆到底年轻,哪里知道这温文尔雅的“文案师爷”是个锦衣卫,口无遮拦道,“澳洲人在莱州海边的荒岛上设了个寨子,专门收容兵乱的灾民,围攻莱州的叛兵去攻打,被澳洲人打了个稀巴烂,死伤好几万,又死了许多悍将,连从登州弄来得大炮也被澳洲人缴去――若不是有这一场大战,莱州怎么守得住?” 林铭点头:“原来如此。”他略感失望:原本以为能从这小伙计口中得到孙元化和髡贼暗中勾结的重大消息,没想到不过如此。 不过,这个消息依然很有震撼力。髡贼的触角原来远不止在两广福建而已!登莱不是什么富庶地方,髡贼居然也将手伸了过去,还设立寨子专门招纳流亡――其心可诛! 孙元化作为登莱巡抚,对他们立寨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叛兵在围攻莱州的时候居然会分兵去攻打髡贼的寨子……这其中双方即使没有勾结也有某种默契。再想到孙元化居然能滑过去――林铭不觉背后发凉,莫非髡贼的手已经到了京师,伸进了朝堂之中?! “幸而澳洲人设了这个寨子,山东的许多百姓才得以活命!”王兴隆叹了口气,“虽然背井离乡,总也好过填了沟渠!” “哦?如此说来岂不是这里登莱百姓很多?”林铭问道。 “少说也有十万多人。都乘着澳洲人的大船,一船一船的运来。码头上那是人山人海……” 十多万!这个数字又一次震撼了林铭,澳洲人一下弄来十多万山东百姓做什么? 言谈中,林铭知道王兴隆今年只有十八岁。原本是莱州府中等商家。读过书,学过时文,每次县里的童子试都是名列前茅,是秀才的热门人选。家中颇有些薄产。奈何登莱兵变将这一切都化为飞灰。莱州虽然并未破城,但是他家的铺子产业大多在城外,在激烈的攻防战斗中全部家产灰飞烟灭。父母家人死得死,散得散,只剩下他一个人带着堂妹逃走。 他并不是乘船到临高的,而是从莱州一路往西,逃到济南府――济南有他爹的亲戚,亦是生意上的伙伴,没想到这亲戚见他全家败落光了,对他毫不理睬。 王兴隆眼见亲戚靠不住,想到自己也接触过的几个去过临高的商人,当初听说他对“澳洲杂学”和“澳洲货”很感兴趣,曾经建议自己去临高看看。 澳洲人既然在龙口设寨收纳难民南下,显然是急需人口。自己现在已经是破家之身,在大明只有冻饿而死,不如干脆南下投髡――听闻临高是个太平去处,做生意也好,替人当伙计也罢,总能养活自己和堂妹。(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五节 兄妹 “没想到去临高也不容易。我打小的见识最远不过到济南府和天津卫,除了知道临高在南面的琼州府,哪里知道半点路程。”这王兴隆甚是健谈,加上林铭刻意诱导,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自己沿路的见闻。 原来这王兴隆并不是自己一路走到临高的――他根本出不起这么长路程的盘缠,而且也不知道去临高走哪条路,只知道江南有澳洲人的不少生意伙伴,还有船只往来,便随着大批难民搭空返的粮船沿着运河南下,一路跑到了江南,在上海遇到了海兴号的掌柜,这才免费搭船来到临高。 “要说谋生,留在江南也容易。只是我一贯听闻澳洲人这里素有奇技,杂学又盛,心痒难耐,还是上临高来了。”王兴隆兴致勃勃,“来了才发觉这里真好,太平盛世!” 林铭暗骂:又是一个喝了髡贼迷魂汤的!见王兴隆没有剃发易服,依然是大明衣冠,便问道:“你没有剃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王兴隆叹了口气,“我如今家破人亡,只留这些遗念,不敢随便改易了。” “王兄弟还是个孝子。”林铭夸道,他不肯剃发易服,看来心中还有华夷之辩,可以争取,“此乃我华夏衣冠,如何能轻易改换?不然,死了都不能见祖宗的。” 王兴隆哪里知道林铭肚子里的弯弯绕,他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年龄尚轻,这种观念却是从小浸染的,林铭又夸他是个孝子,不由点头称是。 “也多亏了钱掌柜愿意收留,再带兄弟来临高。若是坐了澳洲人的难民船,那是不剃也得剃了。”王兴隆叹道。 “澳洲人治下的确是太平盛世,不过这非要剃发易服,总觉有些不妥……哎,毕竟是海外得……”林铭故意说道。 “澳洲人也没说非剃头易服,可惜这样就入不得他们的学。幸好市面上书报甚多,又有图书馆――只是不能亲耳得澳洲大贤的教诲了。”王兴隆有些遗憾的补充道。 二人说说谈谈,很快就到了东门市派出所办好了报户口的手续,回来的路上王兴隆又带他去了商店,买了卧具和盥洗用具。 “这些都算是预支的,等你拿了工钱再还就是。”王兴隆说。 回到海兴号,王兴隆将他引到后面:却是一个小小的砖幔的院落,四面都是二层小楼,中间是口水井,水井旁支着块大青石,一个青衣双鬟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袖子高高挽起,正在用力的洗刷衣物。地上的木盆里全是待洗的衣服。 “这是舍妹。”王兴隆介绍道,说着又叫了一声:“锦春!” 年轻女子回过头来,见堂兄带着个陌生男子过来,倒也不以为怪,将一双被井水浸得通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福了一福。 林铭赶紧回礼,心中暗骂这王兴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非亲非故的怎么直接就让自家妹子出来见礼?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莫非他看上了自己,要把妹子许配给他…… 仔细看着妹子,相貌倒也不坏,看得出是中产以上人家的女孩子,只是有些过于劳顿多少落了形,身材有些粗壮,一双胳膊也毫不在意的裸露在外面……真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白白糟蹋了……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王兴隆道:“舍妹也在海兴号做事。专管庶务,也算是我辈的同事了。林兄有衣被要洗得,交给她就是。” “这如何使得……” “林大哥莫要客气,”王锦春倒是毫不在意,“这是我的工作,掌柜的出了钱用我,就是要为大家洗衣洒扫的,您若不给我洗,我岂不成了铺子里多余的人了?” 王兴隆道:“锦春,林大哥才从船上下来没几天,不大知道这里的规矩。多待些日子就习惯了。”说着将林铭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 “林兄就住这间好了。”王兴隆帮他将卧具放下:“这院子里住得都是铺子里的男伙计,冲凉在南面那栋楼的楼下,盥洗室和厕所也在那里,很是方便。” “这里还有女伙计?”林铭看这房间和为民旅社的房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家具都一模一样。 明清时代的大型商铺字号,都是绝无女性员工的,店员也不能带家眷,即使掌柜也得单身赴任。雇佣女伙计这种事,堪称惊世骇俗。 “正是,舍妹就是一个,除了她之外,还有三四个女伙计呢。”王兴隆笑道,“林兄你初来乍到,不知道澳洲人的风俗:女人要出来做活得很多,有的人还在澳洲人的工厂里做活呢。” “岂止是做活,人还有当官儿的呢。”随着一个高亢的女声,王锦春已经推门进来了,一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茶盏,一手却提着一个藤壳的大瓶子,“要不是哥哥不许我净化,我早就去当干部了……” “净化要剃发,那是万万不可呀。”王兴隆的脑袋摇得泼浪鼓一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妹子却毫不在意,抱怨道:“是哥哥你自己说澳洲人如何如何的好,非要上临高来得,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又不肯入乡随俗。如今只能在这里当个伙计,你看咱们一起来临高的刘相公,剃头最早,这都做到科长了……” 王兴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并不反驳,只说:“衣服都洗好了?哥哥一会帮你去晾。”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毛巾来,“你看你洗完衣服也不知道把胳膊擦干,老了胳膊要痛得……”说着拉过锦春的胳膊,细细擦了起来。 林铭暗呼:“非礼!非礼!”却见那王锦春也不在意,任他擦拭,眉目含笑。林铭只觉二人有,心中暗骂:“真真是禽兽不如!果然会投髡!”对王兴隆兄妹顿时十分鄙夷。但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只是侧过脸去。 正尴尬,却听王锦春道:“林大哥,这是茶水,茶具就留在你房间里用好了--热水去伙房提就是――这是热水瓶。你若有什么衣服缝补,交给我就是。都是分内的事。” 林铭客气了几句,将二人送了出去。他的行李还在客栈,也不急着搬过来。便将房间和院子又细细看了一遍。虽然格局很小,却很清洁整齐。不过他粗粗一看,这小院里的房间有十多间,去掉一楼的厕所、盥洗室和冲凉房,即使一人一间,这里“有头有脸”的伙计至少也有七八个。王兴隆说还有“四五个女伙计”,外加店里肯定还有些睡通铺做粗活的伙计和学徒,那不得二十多号人了……这铺子里用得人也太多了些吧! 林铭满怀疑惑,先将买来的卧具打开铺好。又倒了一盏茶喝了几口定定神。他现在算是安定下来了,有活干,有地方住,不怕被“抓浮浪”,大可将目前的思绪好好整理一番。 从他目前的所见所闻来看,髡贼对“敬化”是非常看重的,而“敬化”的核心就是“剃发易服”--要直接在髡贼的手下吃饭,这是必须的条件。一路行来,不论是髡贼的官府、保甲、商铺还是作坊……里面从上到下各色人等都是这样――对了,王兴隆说过,这叫“归化民”,哼哼“归化”、“归化”,尔等蛮夷当得起么?!普通的百姓,看样子倒是悉听尊便,大街上剃发易服的归化民不少,留着大明衣冠的百姓也很多, 大明三百年的恩泽尚在。林铭想,看来即使在临高这个髡贼的老巢,依然有不少人心向大明,即使是王兴隆这样主动投髡的,也对剃发易服不以为然,看来事尤可为。 林铭从海兴号里辞了出来,先去劳动介绍所去办了手续,又到了为民旅社。时间已晚,他便在旅社里休息了一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这里房间卧具整洁,特别是没有跳蚤、臭虫。这有而是林百户承认的大明远不及临高的地方之一。 第二日一早,林铭便退了房间,将行李搬到海兴号去,干他的“文案师爷”工作了。 和他想得不同,这文案师爷的工作还相当忙碌,每天跑腿的小伙计都会从钱掌柜的账房里拿出一大堆条子来,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林铭却要根据这条子上的内容撰写书信。书信的内容五花八门,但都是商业上的往来:有询价报价的,有指示买入卖出的,也有人事变动、财务流转的……形形色色,十分复杂。林铭也算是办理公文的老手,从没见识过这套东西,幸好有王兴隆在旁指点,很快他就大致弄清楚了其中的关节,写起来也快了许多。 写完这些书信,再用专门的封套封好,写上收件人名址――除了广东福建的一些地方之外,还到南直、浙江乃至天津卫、京师等地。有些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在哪,问了王兴隆才知道都是琼州府辖下各县。(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六节 路灯 每天下午派伙计去驿站――澳洲人叫邮局去投递。掌柜的手条子上有得还注着“普”、“电”、“快”的字样,林铭按照王兴隆的关照,也一一写在信封上。 他猜这些可能是某种商业暗语,本着不多事的原则他是从来不问的,不过王兴隆却很快就告诉他这只是标记的发信方式。 “所谓‘普’就是一般的邮路,走得是车船,正常按班发运;若是‘快’,便是加急,当日寄当日走,比‘普’要快上一倍……” “犹如朝廷的一般公文和八百里加急?” “正是。林兄比喻的是。只是官家驿站小民如何用得?也只有大官缙绅们能沾光。咱们商户平日里用得都是‘飞脚’,速度倒是快,可惜价钱亦不便宜。像小弟这样家在穷乡僻壤的,‘飞脚’亦无处寻,要紧的消息只有派伙计自己去送信了。还是澳洲人来得体恤我们商家……” “这澳洲人的驿站,还能给商户用?” “如何不能?莫说我们商户,就是土里刨食的苍头百姓,只要付几分钱也能邮传书信――可惜只限在这琼州一府之地。大明地界上邮路能到的地方甚少,还得发‘快’字件。” 林铭知道这驿传是朝廷的极大负担,为此朝廷还特意裁撤了天下驿站,驿卒失业闹市,流亡为匪的事情,在广东也发生过几次。不过广东毕竟是太平富庶之地,小打小闹的起不了大风波,很快也就平息了。 没想到髡贼不但办驿传,还能为平头百姓所用――真正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样做除了“收买人心”之外简直毫无意义。 但是这话他不能明说,王兴隆虽然不肯剃发,却是个“髡粉”。平日里容不得其他人说半句髡贼的坏话,林铭冷眼旁观,知道他对堂妹素有不轨之心,在大明地界大约是碍于礼法,不敢轻举妄动,到了临高这个“礼崩乐坏”的“化外之地”,这种事便完全无人过问。林铭在这里不过几日功夫,便知此地谋生甚易,发财机会亦多,到处都有某人来临高不过一二年便已发家致富的故事,因而对礼教规矩看得极轻。 “不知道这‘电’字头又是合意?” “‘电’便是电报。”王兴隆兴致勃勃,“说到这电报,真是奇事!这里邮局递进一封书信,哪怕是千里之外,须臾功夫就已经送到收信的邮局。不知道澳洲人用得是何法!” 他说现在海兴号的生意能做得如此兴隆,很大程度就是靠了这个电报,设在广州的总号通过香港的邮局和这里交换各种山货土产的行情,广州什么价钱上涨,需求旺盛,什么库存太多,价格下跌,一二天内就能知道。钱掌柜就可以依次安排琼州各处分号的掌柜买进或者停收。 “便是钱财交割亦可用这电报,比起银票、汇票又要方便许多。” 林铭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事。 “林兄不信,下次送电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便是。”王兴隆笑道,“开开眼界也好。” 林铭半信半疑,到了临高之后,新鲜的事情太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力。 正在闲扯,又有伙计送来一箱子邮件。这却是王兴隆的活了。 每天海兴号要书写发送许多书信,同样也有大批的书信送达。王兴隆专门负责这块,将各种书信拆阅,然后再根据书信的关键性书写成“节略”――钱掌柜事务繁忙,不可能逐一阅读,便采取这种方法。有的信件事关价格变动情况,那就连节略也不用写,只要填写在专门的画满线格子的“账单子”―― 王兴隆称之为“表格”――上就可以了。 二人不再说话,各司其责的忙了起来。文案账房只有他们二人,一时间满室寂静,忙到中午,照例有学徒送来洗脸水让他们洗面洗手。接着又送来晚餐,有荤有素,菜肴不多,米饭管饱。林铭向来锦衣玉食,这些日子却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不要说吃好,连吃饱的机会都不多。不觉胃口大开,饱饱得吃了一顿。 王兴隆吃得却不多,只将菜肴吃净,米饭却只吃了一碗。看林铭胃口甚好,不由笑道:“看林兄的饭量,不像个读书人,倒似武夫一般。” 林铭闻言一惊,赶紧道:“实不相瞒,这些年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王兴隆说:“小弟当年来临高也是如饿死鬼投胎一般,见了这白米饭,连菜都不要了――想从前在莱州,家里也不是能顿顿吃得米饭的。”他说着摇着头,似乎是感慨万分,“澳洲人这里,便是贩夫走卒、长忙短工,也能米饭粉条管够。小弟还没想到天下真有这样的地方……” 这个问题林铭也有感觉,他在为民客栈住得那天,吃得是外面的公共食堂,长长的罩着玻璃罩子的柜台里放满了大瓷盘子,堆满了食物,花样繁多:蔬菜、豆皮、粉条、肉类、咸菜、海产、米饭、窝头……食客自己拿个盘子,愿意拿几个菜拿几个,走到尾上就结账付钱,所费不多,吃得却很饱,最后还奉送一碗放几片菜叶子,还有些油花的高汤。 他虽然不懂汇率换算,但是心里大概也估计得出换成了在大明治理下的佛山类似的饭菜要花多少钱。得出的结论就是在大明,类似阶层的客人是吃不起的。 髡贼这里的粮食菜蔬价格如此之低,只能说明他们的产量很高。但是髡贼一贯是鼓励工商业,任农户进城做工经商,从无农民进城抛荒土地无人耕织的忧患意识。 看来,髡贼在种地上必有什么秘法。若是能取得这秘法献给朝廷,岂不是大功一件? 林铭正胡思乱想,王兴隆已经起身告辞了――他要和堂妹出门去――“逛街”。 “逛街?”林铭吃了一惊。明代的大多数的城镇入夜之后不但城门关闭,街上的栅门也会关闭,一般还有宵禁。因为街道上没有路灯,夜行很不安全。所以除了元宵之类的节日之外,平日里极少有人掌灯之后出门。他赶紧劝告道: “都已经到了上灯时分,外面黑漆漆的,你还带着女眷……” 王兴隆笑道:“林兄你有所不知,这里夜间亦甚是繁华,夜行也无危险――你随我到街上一观便知。” 林铭将信将疑,随他走了出来。天色尚未完全落黑,店门前的街道上,一根根他原先猜不出用途的铁柱上已经点亮了灯火。明亮的火焰在玻璃罩后面跳跃着,不但比灯油烛火亮得多,即使最好的“澳洲洋蜡”的灯光都无法与之相比。 灯光一个接一个,沿着街道延伸出去,一直到他目力不及之处。放眼望去,街道一片光明。便是当街读书写字也无碍,更不用说走路了。 林铭顿时如丧魂落魄一般的揪住了王兴隆的胳膊:“这,是路灯?” “正是。”王兴隆得意道,“小弟没有说错吧。” “这一条街上……竟然有路灯?!”林铭颇有见识,知道京师宫廷之中和一些豪门大户人家的府邸之内,长道两侧设有石灯笼,入夜点燃照明。这已经是极奢侈的事情了。这些带着玻璃罩子的铁柱,他原本也疑过是路灯,但是始终不敢相信髡贼能有如此的财力,能用得起这么多的油蜡照明――再说夜里给街道照明又有什么用呢? “岂止是这条街。整个东门市,还博铺、县城各处市镇,都有路灯,整夜不灭――有不少商号的买卖,要做到三更天乃至整晚的呢。” 因为海兴号所在的街道不是闹市,现在商铺大多已经打样,街上行人亦不多。但是看行人神色悠闲,不似有宵禁。林铭定了定神,刚想张口说什么,只见王锦春已经从铺子的边门出来。她的打扮和昨日不同,双鬟上系着粉色的绸条,穿着女假髡常穿得那种蓝布连身长裙,外面却罩着绣花的丝绸比甲,下面的裙摆只到膝盖,露出穿着白袜子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手中还提着一个草编的提包。 林铭连连暗呼:“奇装异服!”王兴隆却已经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堂哥,林先生也要一起去吗?” “不,不,林兄不去。他只是到街上看看夜景。”王兴隆也不客气,直接否定道。林铭暗骂:“轻薄好色之徒!”口中却道:“我久闻临高夜景如画,出来看看,你们自便,自便……” 王兴隆已经无心敷衍,正要带着堂妹走人,倒是王锦春热心:“林先生若是好热闹,不如去东门大街走走――这里向东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是。那里最为繁华,商铺又多,便是不买什么,去走走看看也好。” 林铭唯唯称谢,王兴隆却已经拉着堂妹去远了,见二人居然牵手而行,不由暗呼:“伤风败俗!伤风败俗!”(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七节 夜市 林铭回到店里,找到钱掌柜告了个假,说要出去逛逛。 既然临高夜间不宵禁,不如晚上出去转转,摸下道路走向,再打探下消息。 “你要出去不用告假。咱们这里铺子打样之后可以随意出门,只要记得大钟敲十下之前得回来。不然还得让门房给你留门……”钱掌柜关照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手折,“你初到临高,道路不熟,这是咱们铺子里印得东门市的地图,虽然不甚详细,大致路径也都明了。你带着。” “谢掌柜。”林铭大喜,原本他就打算这几天自己先去“踩盘子”探探路,没想到居然有现成的地图!当下接过来拉开一看暗暗称好,这地图绘制很是精致,道路商铺都用极细得字体标记得清清楚楚,看上去一目了然。 这折子地图虽然是海兴号出资印得,天地头都有海兴号的字样,店铺位置还用黑圈特意标出。实际地图用得却是《东门市交通旅游图》的公版,真正出自远程勘探办公室之手。只不过因为是民用地图的关系,将一些重要的部门、设施和道路都抹去了。 即使这样,这地图的详尽程度也是当世少有了。林铭将地图藏在怀中,径自出了店铺。 林铭出门前仔细考量了一番,按照一般打听消息的做法,先找个热闹的地方“听舌漏”――茶馆、酒楼,都是四方人士云集嚼舌头摆龙门阵的好去处,在那里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对这个法子并不是太有把握,因为李永薰被抓去临高已经快二年多了,对这里的人来说早就没了新鲜感,未必有人会提及此事。但是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碰碰运气再说。 而且他听说过有些真髡也喜欢出入市井消遣,如果能伺机接近,设法结交的话,可能会得到有用的消息,甚至提供行动的便利。万一真得无法营救,设法绑架一名真髡迫使对方交换也是个可行的法子。 他原本还想找人打听下哪条街道最为热闹,东门市又有哪些出名的酒楼茶社。现在有地图在手――草草一看,上面对各种场所都有详细标注,连这番打听的功夫都省却了,不觉心中暗喜。 林铭出得门来,按着王家兄妹的所指的路线一路走了过去,他准备看看王锦春所谓的繁荣夜景到底是何摸样。才转了一个弯,就发现在远处的灯火是更加明亮,虽然还隔着几个巷子但耳中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这里的道路很是好认――东门市的街道房屋都是白地上起造的,没有迷宫一般的老城区,因而大街小巷都如棋盘一般横平竖直,四四方方,除了少数干道有专门的街名之外,支路小巷都用“经几纬几”这样的编号,一望可知。路口巷尾另有指路牌,十分方便。 林铭一路行来,却见街道上的人愈来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髡贼装束的,也有留着大明衣冠的。有人行色匆匆,亦有闲庭信步的。林铭看得出这些人虽然穿着打扮各有贵贱,并没有鹑衣百结极穷苦之人,面容气色亦好,显然这里普通百姓的日子很是过得。 走过半条街却见前面矗立着一座三间四柱石头牌坊――林铭暗暗诧异,这东门市是髡贼来了才建起来的,原本只是文澜江畔的荒地而已,没有村落市镇,哪来得牌坊?更不会有贞节牌坊或者科名牌坊之类。走进一看才知原来是新建得,最上面的门额镶嵌着三个宋体大字“东门市”。 走过牌坊,街边的摊位小贩骤然多了起来。一个脖子上用布条子挂着个大方盒子的半大小子大声叫卖着:“香烟澳火桂花糖咯!”,又有几个小娃娃抱着一摞纸叫卖:“最新的《船头纸》!广州上海马尼拉,今日最新到岸价啦!”一会又听一个站在装着个方盒子手推车旁的汉子在叫:“拉澳片拉澳片啦,最近东京热啦!全是你没看过的新番啊!”、“新鲜出炉的章鱼烧啊,不吃你就不算来过临高!”、“临高粉!正宗的临高粉!”、“大肉包,大肉包,皮白肉多,一咬一兜油!” 至于那些街边固定摊位的摊贩和店铺门面就更是目不暇接了,这里的商铺却不打烊,家家灯火通明,照得街道犹如白昼一般。各种商品货物琳琅满目,有的干脆还在店门口支起摊子摆上货物叫卖。 林铭只觉得双眼不够看,原本他觉得广州已经够是天下少有的天下奇珍异货汇集之所,没想到和这里相比简直连个零头都比不上。光路边摊位上卖得各式食物小吃就有许多他没见过的,只觉得香气扑鼻,惹得他不时咽口水――因为囊中羞涩,又不知道下面还会有什么花销,一分钱也不敢乱用。 却见街上有许多穿着髡贼款式衣服的年轻女子,三五成群,拿着各种零食小吃,一边吃着,一边打闹嬉笑,旁若无人。不由心中暗暗诧异:女子夜里出游已是惊世骇俗,身边竟然连个男人都没有,这成何体统?万一遭人调戏拐骗又当如何? 再看街上,没有男人相陪的女人却着实不少,有的甚至是孤身一人在街上行走。林铭暗暗咋舌:不用说,这里的治安肯定是极好的了,但是女子这般狂放又算是何等的风俗?即使大宋也不见得如此吧。 “果然是海外蛮夷。”林铭暗暗慨叹。 “让一下,借过,借过。”身后有人一叠身的喊着,一个矮小结实的汉子拖着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车铃叮当一阵乱响,已经跑出十多丈外。 这个时间,街道上装货的马车、骡车已经很少,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澳洲车”。林铭看来这就是一把圈椅蒙了布面两侧装上轮子,前面还有两根长长的把手让车夫拉着,靠背上还有几根叠起来的竹骨布面,似乎能撑起个车蓬来。车夫们穿着蓝布对襟小褂,背后涂着串“大食数”,在人流中把车拉得飞跑,车上的铃铛叮呤当啷的响个不停。 东门市上几乎没有一顶轿子或者滑竿,满街跑得都是这种“澳洲车”――本地唤作“黄包车”。其中有几辆装饰精美,不但车座背后有一个硕大的金色五星,车座两侧还各装一盏不知道什么灯,亮得耀眼。 在这澳洲车的车流里,亦有几辆双轮的东风马车驾着蒙古马傲然在街上小跑而过,身披大氅的车夫却是站在车后驾车,令林铭啧啧称奇。 漫步街头,只见整个东门市夜色已深,林铭估摸着,现在大约已经过了戌正,街上的热闹繁华依旧不减。他知道若是在大明,便是夜晚最热闹的花街柳巷,街上的行人此刻也已经很少了:来寻芳的客人若不是在行院的深宅小院内听曲宴饮,准备留宿,便已经回宅邸去了。 正想着,忽然见前面的十字路口的街边空地上,停着一辆四轮马车,两匹戴着眼罩的蒙古马矗立在路灯下,吃着胸袋里的料豆。这马车的车厢甚大,装饰也很奇特:两头涂成黑色,中间却是白色。车体上还涂着两个黑色的宋体大字:“警察”。车头亦有两盏灯,灯罩是一盏红,一盏蓝。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布对襟小褂,束着腰带的澳洲“做公的”站在踏脚板上四处观望,车厢的顶部却露出另外一个“澳洲差人”上半个身子,只见他手持一个望远镜,不时拿起来朝着远处望一望。 林铭顺着车顶上望远镜的指向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塔楼,足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脚下街道灯火通明,这塔楼上却没有半点灯火,显得黑黝黝的,十分神秘。林铭再定睛看去,却见其顶部有灯光在明灭,长长短短。 他看了片刻,大致已经明白,灯光的长短明灭是在传递信号。这塔楼之上必然有澳洲人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儿,在那里指挥差人维持秩序,控制街道。 “髡贼倒真有办法!”林铭正在张望,忽然耳畔飘来断断续续一句话:“……有人……拒捕……立刻增援……” 林铭身子一颤,这是女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正是他魂牵梦萦数年的小姨子李永薰的! 他赶紧转过身子望过去,只见马车已经启动,有人在车上摇动铃铛,随着急促的铃铛声,街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避让。 林铭紧走几步,正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只见街上又跑来七八个戴斗笠穿黑衣的“警察”,有的手持短棍,有的拿着鸟铳纷纷朝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跑去。 看这架势,此地必然是出了大案。林铭顿时改变了主意,这时候很可能会“全城大索”,自己贸然跟过去,搞不好会被扣留盘问,自己虽然全套证件齐全,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和髡贼的官府直接打上交道,免得露出破绽。(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八节 夜巡 虽说有些心有不甘,但是林铭还是赶紧转身往回走。他的心情很是兴奋,虽然没有确切的看到李永薰,而且说得也是所谓的“澳洲官话”,但是她的口音却是无法改变的,林铭有九成把握,说话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姨子! 他又喜又忧,喜得是李永薰安然无恙,既然能给澳洲人当差,自然是平安无事,足见没有沦为髡贼的婢妾官妓,大约也没有“经官发卖”做了他人的妻妾。而且身为“捕吏”,行动必有相当的自由;忧得是她既已投髡,简直和“认贼作父”也无二――而且投得还是捕快这样的贱役! 虽然军户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出身,但是衙役却是地地道道的“贱民”,社会上的观感和乐户等量齐观。小姨子在当“澳洲捕吏”的事若是传到大明,她爹妈岂不是要羞愤而死!就是自己和老婆也面上无光。她身为捕吏应该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却不伺机逃回,又不通书信回来,显然已经是着了澳洲人的“魔”。 林铭知道澳洲人最擅勾引人心,一旦着了澳洲人的“魔”,那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看来,唯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尤其是亲情。好在她和自家夫人姐妹情深,南京还有父母亲人在,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只要将她说动愿意回佛山,到时候软来也好,硬来也罢,把她交到她自家父母家人手中他的担子也就卸了。至于什么“半个屁股”之类的遐想,林铭早就丢到九霄云外――这临高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哪里还容得下这种绮念。 林铭边走边想,不觉转错了弯,等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这里虽然亦有一些字号商铺,却都已经早早的打样上板。街上也没了行人。林铭知道迷了路,好在巷里的路灯照样明亮,又有路牌,便赶紧找出地图,就着灯光查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自己的所在的巷子,这才知道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如果原路返回要走不少路。林铭看到往前不远便是文澜河,心中不由一动――不如干脆一直走到河边,看看地势,再绕路回去。 打定主意,便沿着巷子一直往前去。林铭知道这里不是闹市,沿街多是民居,最看得出髡贼治下的民生。 支路小巷里不但行人甚少,澳洲车也罕见。然而不管多幽深偏僻的巷子,都有路灯照明。街面多是石板铺成,即使是夜间亦很洁净,不但没有垃圾粪尿,连积水都看不到。而且巷口必有厕所,走到巷子中间则有公用的井台,很是方便。 这髡贼所建的市镇真是讲究,难怪这么多人宁可剃头易服也要投髡。他正暗暗赞叹,见沿街的铺面和民居都已经关门闭户,门缝窗户中连灯光也绝少有,显然是大多已经安寝,心道:这才是安居乐业。真要处处如东门市一般热闹,反倒要觉得不太正常了。 正在行走,忽然前面的街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林铭定睛一看,街道对面来了一队短褂“假髡”。为首的却提着一盏蓝色的灯笼,林铭眼瞧着他们像是“做公得”,有心想往旁边巷子里躲一躲,但是这里路灯很亮,这么一躲势必引起对方怀疑。 想到这里,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迎上去,好在他身上有证件,身上也无什么犯禁的东西。 果然,巡逻队来到面前就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捕快右手五指并拢,抬到自己头侧,同时啪地一声,两脚一并,大约是行了个礼,说道:“夜间纠察。检查证件。,” 林铭暗叫一声怎么就查到我了呢?心里甚是紧张,却也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这份紧张表现出来。另一边却是陪着笑,双手将自己的身份证恭敬地递了上去。那假髡接过来,一面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核对着。 “林珉……临时证?新来的?”这声音里包含着怀疑的成分。灯笼立刻被提到了靠近他脸部的地方,大约是在看他的面孔。林铭脸上一阵不自然。此时他已经看得明白,除了为首的人穿着“警察”的黑衣戴斗笠,其他人的髡服标记颜色并不相同,显然不全是“做公得”。只是人人胳膊上都戴着个红袖箍,上书“纠察”。 这是夜间逻察,想不到髡贼这里虽然没有宵禁,巡夜倒也十分谨慎。难怪街巷里没有更夫和堆子兵。 “是,小的三天前才到临高的……”林铭赶紧道,“在海兴号做事。”说着赶紧又掏出“就业证”――这上面不但有海兴号的章,还有职业所的章和报临时户口的章,钱掌柜说这证有时候比临时身份证还管用。 他原想从袖子里取出几张流通券一起塞过去,但是不知道这里的“行情”如何。这贿赂公人是有讲究的,给多给少都容易出纰漏。再者他也听说过髡贼驭下非常严厉,假髡大多不敢收受贿赂。 为首的警察和旁边几个人嘀咕了几声,又把他的证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大约没看出什么疑点来,面色稍稍缓和,把证件还了过来。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海兴号……”林铭赶紧道。 “你这方向不对啊。”假髡警察的脸上又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再走下去就是文澜河了。” “小的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出来散步透个气……转到河边兜个圈子就折返回去睡觉……” 假髡警察还要说什么,他身边另一个假髡似乎是知道了林铭想去哪里,忍着笑低声说了几句,假髡警察顿时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再追问,嘱咐道: “最近夜间治安不大太好,抢劫案时有发生,还有伤人的。你一个人单身行走要小心。”警察嘱咐道,“夜里太晚了就不要出门了。” “是,是,多谢公爷提醒。” 林铭背上已经出了一声细汗,他并不认识那个假髡,更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才停止了追问。但是此时他无心多想,赶紧往前走去,只听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走不多远,巷子已经到底,眼前却是一道隆起的石头河堤,高度和城墙相仿,全用石块垒成。河堤下的道路旁种着各种花草树木,又有供人闲坐休憩的长椅,很是幽静。 林铭知道这大约就是文澜河边了。他见有梯蹬可以登大堤,便走了上去。 踏上河堤,一阵清风吹来,不由得心旷神怡,心胸为之一宽。极目眺望,只见东门市灯火通明,璀璨如银河一般。河岸两旁,亦到处可见星星点点的灯光,河面上倒映着河堤上的路灯,在夜风的泛起了鱼鳞般的涟漪……这夜景林铭何曾见识过,便是上元节的广州城也没有如此璀璨的灯火。 “真乃是百万银子的夜景!”林铭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幸福感,只呆呆的注视着,什么小姨子、大明、髡贼……全然抛在脑后,半响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恋恋不舍的沿着河堤漫步,河堤上亦有逻察人员,林铭有了刚才的经验,应对便很沉着,一路畅通无阻。正走着,忽而听闻前面又是一阵人声喧闹声,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丝竹弹奏和女子的歌声。不觉心中纳罕,这里已经是东门市的边缘地带,地图上全是支路窄巷,怎么会有如此的一个热闹场所? 好在这里也是他转弯回程的地方。林铭便从河堤上下来,沿着道路循声而去。走不多远,路边却是一座坊门楼,门楣上镶嵌着三个大字“河原街”。门楼口悬着两盏粉色的宫灯,在路灯下并无照明之用,反而添了几分之色。 丝竹和女人的笑声到了此地愈发清晰。林铭一愣,这是什么去处?走到街口,里面却是一条短短的街巷,路面不宽,两边全是小楼――和其他街巷并无不同。 然而这里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粉色灯笼,整整的一条街都被粉色笼罩着。街上没什么行人,丝竹和人声都是从各家各户里传出来的。 林铭何等人物,片刻之间就已经明白了:这里是临高的行院街!难怪那几个巡逻的髡贼又那种神情:自己要走得路线原本就是要经过这里的。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是来买春寻欢的。 林铭暗暗苦笑,要是在往日,他倒也不在意来开开这个“髡荤”,尝尝这“澳洲密戏”的滋味――据自称有人尝试过的人宣称:“都是人间闻所未闻的欢爱享受”。不过现在他即身负重任,身边又没有为他付账的商贾大户。就自己身边那几张流通劵,还要坚持到下个月开饷呢。 想到这里,林百户只得黯然从坊门口走了过去。他加快脚步,一路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海兴号。回到后院,却见王兴隆已经回来了,正眉飞色舞的和几个同僚大谈东门市的见闻。(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九节 夜班 原来刚才的骚动是缉拿几个“江洋大盗”。牵头的还不是警察,而是澳洲人的“行人司”,据称这几个江洋大盗十分厉害,个个武艺高强,混入临高之后都潜伏在东门市。 “……没想到他们的行踪早被澳洲人发现,只是不为打草惊蛇,让他们从容接头汇合,待得人都齐全了,这才一起发动,据说是一网打尽!”王心隆说得口沫横飞,十分兴奋,“其中有个女犯十分了得,据说北面来得女飞贼,身子一窜便能上房过墙,连着破了好几层堵截,只见那警察扬手一枪,你猜怎么的……” 他说到这里居然还卖了个关子。 “莫不是当场毙命,香消玉殒?” “哈哈,没这么煞风景,却见那枪打出来的却是一个渔网,一下就将那女飞贼罩在网中,束手就擒。” 林铭暗叫:“瞎掰!”不过转念一想髡贼素来以“奇技淫巧”著称,有个能打出网子来的铳也不稀罕。 旁边的伙计却在起哄:“那女给贼长相如何?既是飞贼,一定是穿着紧身衣吧,身材必露……” “我是没瞧清楚,距离太远了――街上都拉了警戒线,不许靠近。除了警察和行人司,民兵和治安军都出动了:听说治安军的一个倭人斩了个强人,还被追来的警察骂一顿。” “斩杀盗贼还要挨骂?” “你这就不懂了,既然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必是滔天的大案,拿到活人才能拷问口供,死了还有什么用?” “被倭人砍了那是运气,这几个大盗飞贼,落到了行人司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王兴隆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许是朝廷派来得?”有伙计问道,“难道是锦衣卫?听闻他们是专管侦缉,莫非朝廷要对澳洲人用兵?” 林铭心中一凛,从他沿路的见闻来看,髡贼在琼州等地已经是“俨然敌国”。自立官府,编练军队,编户齐民……不但假髡遍地,连大明的百姓也视其为“官府”,朝廷简直毫无存在感,若是朝堂有“讨髡”之议也在常理之中。 他对京师的锦衣卫如何运作并不了解,不过正常来说这种临敌探查的事情不大可能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调人,否则民情、地理和口音都不熟悉,根本当不了探子。真有这样的命令,必然也是从广东省内的锦衣卫中选拔。 他想了想,出发前从未听说过此事――当然,可能是在他出发后才展开的活动,也可能自己官卑职小,没有听闻此消息的资格……不管怎样,这几个倒霉蛋绝非“江洋大盗”这么简单。 “朝廷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来管澳洲人的闲事,”王兴隆摇头道,“我从山东南下江南,沿路那真叫一个人间地狱。到得江南,感觉方回人间,待得到了临高,那简直就是极乐世界一般了……” 伙计们一阵哄笑,有人调笑道:“你这马屁拍得也太过了吧,这儿可没什么干部听你表忠心。” “屁得表忠心。你们都是广东土著吧,没吃过老子的苦哦。”王兴隆摇头,“不但是人间地狱……还是十八层地狱的最下面……” 正聊着天,王锦春进来了,拉着喉咙喊道:“快十点了,要熄灯啦,大伙各自回房早些安歇。” “我倒是有心想睡觉,是在床冷寂寞无人陪啊……”便有伙计故作空虚寂寞冷姿态调笑她。 “空虚寂寞找你家五姑娘。注意用好点的手纸,别弄脏了被子床单又要老娘洗!”王锦春虽然是个姑娘,但甚是泼辣。让林铭颇为侧目--王兴隆好歹也是中产之家出身,他的堂妹不会差到哪里去,怎么也得算个小家碧玉…… 伙计们都散了自去睡觉。海兴号规定每晚十点全号熄灭灯火,除了门房保留一盏油灯之外,各人各回自己房间休息,所有房门锁闭,连如厕也只能用室内的马桶便壶解决――依然是老式字号的做派。林铭有心要和王兴隆再聊聊东门市上的事情也没有机会,只好等明日一起工作的时候再说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稍有片刻空闲,林铭便打听起东门市上的事情。王兴隆见有人愿意听,便兴致勃勃的又将见闻吹嘘了一番。 然而他所知的也很有限,只知道这几个江洋大盗分头落脚在东门市内各处,有的入住旅社,有的租用民房。其中一伙装成来临高“看澳洲景”的贵人,其他人则扮作商贩。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澳洲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昨晚是一起收网拿人。听说是一网打尽,当场斩杀三名,拿获了十人。 “要不是那几个飞贼身手了得,原本是惊动不了市面的。”王兴隆说,“不过身手再好,一枪放倒。听说里面有个是武林高手,最后被乱枪打死,浑身都是血窟窿,血流得那个多啊,太惨了……” 林铭关切的问道:“听说他们是朝廷的人……” 王兴隆连连摇头:“断然不会!朝廷哪有这样的忠勇之士,干冒如此大的风险?我瞧着大约就是听闻临高富庶,想到这里干几票大买卖的。” 林铭心中暗骂:谁说朝廷没有这样的忠勇之士?你眼前就有一个。不过一想到自己此来也不是受了官府差遣,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家的事情。 “我昨日在街上,看到街上做公的……不,警察中居然有女人。”他故作惊奇的说道。 “这有何奇,”王兴隆笑了起来,“澳洲人颇爱用女人当差,只要肯净化,当个女警察算得了什么?这里不少牌甲小官都是女人在当――做大官的也不少。便说这澳洲人的派出所吧,里面专管户籍的便有不少女人,兄台去报户口的时候没见到吗?” “倒是也见到过几个,只是没见有女捕快的。”林铭有意把话往这上面引,昨晚的见闻看来,李永薰做得是“捕吏”,这里固然女人当差很多,但是能从事打打杀杀的工作的女人亦不会很多,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然而王兴隆对此并不比他知道的更多。闲扯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就是没说到“女捕快”的事情,更不用说李永薰了。林铭很是失望:看来通过一般的渠道是很难得到李永薰的消息了。 “小姨子啊小姨子,你在哪里呢?” 就在距离海兴号直线距离不到二公里的新建的政府办公区内,有一栋毫无特色的四四方方的红色三层砖楼,这里就是国家警察临高县警察局――当然,现在实际上还是国家警察的总部。 地下室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李永薰从里面走了出来,瞬间走出幽暗的地下室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亮得刺眼,她只好用手遮住眼睛,抓住楼梯的扶手慢慢的走了上来。 中庭的青石板地面已经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清晨的阳光从顶部的玻璃顶棚上洒落下来。李永薰半闭着眼睛站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虽然现在才不过早晨七点,这里已经进入了全功率运转的状态。女办事员抱着文件盒穿梭来往,空气里弥漫着食堂里的食物气味和呛人的烟草味。穿着黑制服的警察在小声讨论案件。很多人和她一样,衣服皱巴巴的,眼睛下面有黑圈。 中庭中央的公告板上贴着许多公告,最上面是每天变化的年月日和本日天气情况。下面最显著的地方标出最新警戒等级:今天是橙色――阴历新年前后总是各种案件高发的时节。整个国家警察系统都在满负荷的运转中。 李永薰揉着酸胀的肩膀,想着自己下班之后是不是应该去医务室领几贴润世堂的膏药。最近每次借调之后她的肩膀和胳膊就酸胀的厉害,到总医院请元老大夫看过之后说是用得过度,得了“网球肘”。 网球是什么东西,李永薰是毫无认识的,但是用得过度还是明白的。但是自己没得选择,若不是这门祖传的一技之长,自己哪能在澳洲人这里的立足呢?早就给打发回广州去――说不定已经被家里押回南京嫁人去了。 嫁人,她倒是不反对,只是家里要她嫁得那位指挥家的少爷实在不堪入眼,据说脑子还有些问题,老大了居然还尿过床――不过,若非如此,堂堂的指挥家公子怎么会要娶她这样区区小旗之家的女儿呢? 她先去了食堂,吃了一顿按照本时空标准堪称丰盛的免费早餐――一碗汤米粉。这是冉耀竭力争取到的福利之一。一般的机关是没有这种好处的。 肚子饱了之后瞌睡虫就上来了,但是她还没法下班:昨晚的加班是“借用”,今天一早的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得。对于这种连轴转的加班,李永薰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毕竟她所在的户籍处是国家警察体系里少有的日班工作,不用三班倒,若是没有突发的任务,每晚六点就可以准时下班了。(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节 户籍警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准时下班呢?最近一段时间审讯处的工作十分繁重,地下室里的审讯室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使用,她这个月已经被借调了好几次了,昨天又破获了专案……不过她昨晚已经加了一个通宵班,今天应该不会再要她加班了――自从有归化民警察连续工作三日三夜突然猝死之后,超过四十八小时的连续加班已经被禁止。 李永薰走到食堂门口,这里有个自助饮料桌,桌子上放着三个保温桶,分别是咖啡、红茶和“精力剂”。她从罩着白纱布的盘子里取出个玻璃杯,倒了一杯子“精力剂”喝了下去。这东西见效很快,喝下去马上就能不困,而且头脑清醒,足够应付接下来一整天的工作。 把杯子放到藤编的收集筐里,李永薰到食堂旁边的盥洗室里去了一趟,用手掬着水抹了抹脸,又在镜子里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镜子里的少女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戴着黑色白牙线的圆顶无檐帽:这副摸样再也无法和从前穿着襦裙和比甲的少女联系在一起。过去的大明锦衣卫小旗家的独生女的摸样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头上的一对双丫鬟还残留着过去的一点痕迹。李永薰每次看到镜中的自己,都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 我是谁,我到底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种莫名的问题总在瞬间掠过她的心头。 过去的生活虽然才不过二三年前的事情,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李永薰甚至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把帽子拉了拉,又抿了抿鬓边脱落下来的头发――在这里是没法梳头了,只能等下班了。 李永薰回到自己工作的户籍处,户籍处是一间宽广的大办公室,说是大厅也不为过。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临高家具厂批量制造的“圣船十六型数据办公桌”。这种办公桌附带可以插入单据和表格簿册的专用架子和小抽屉。七点开始上班,处里的五六十名国家警察的户籍警已经在这些桌子后面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因为警力匮乏,户籍处最近一直在提供“机动人员”,被借调到其他部门去做夜班,所以办公室里的大多数人都显得失眠不足,面色发青,带着黑眼圈。屋子里不许吸烟,于是不管男女,人人桌子上都放着一杯滚烫的浓茶。为了节约泡茶倒水的时间,这里和元老院的所有机关一样是由专人负责的,每隔半小时就由一名女实习生推着小车位大家续水,要换茶叶,泡咖啡也悉听尊便。肚子饿了的话,还免费提供红薯干和糖块。 户籍处是国家警察里使用女警最多的部门,三分之二的人是女性。所以李永薰走进去除了坐在第一张办公桌上的副处长看了她一眼之外没有人任何人注意到。 她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桌子已经收拾干净,没有做完的工作整整齐齐的堆在“待办”框里――她沮丧的发现又增加了不少新得文件――老天爷,我想做“行人司”,不是待在这里当刀笔吏呀。 相比之下,还是被“借调”出去要有意思的多。“哎”李咏薰拿起一支削好得铅笔叹了一口气。自从在澳门落入了澳洲人之手被带到临高之后,开始几个月她一直被单独软禁在那栋房子――她后来知道那叫“学习班”。 在学习班被提审过一次之后,连着几个月再没有一个人找过她。只是叫她不断的写自述。仅仅这自述就写了不下二十遍。每次交上去都会被退回来,批语千篇一律:“太过简单”。 “那你们要我写什么呀?”有一次她朝着来送材料的柯云抱怨,“我一个小女孩子,见识就这点了……”她哀求道,“求求你们,给我个明白吧,别这么挂着。” “你好歹活在这世界上十五年了,总见识过不少事情了。事无巨细,想到什么些什么。家长里短也可以,你家养过几条狗也可以写,小时候被爹妈打屁股也可以写……只要你记得的事情,一概可以。”柯云一点没有被她的抱怨打动,“什么时候通过了,才有下一步。” 于是她只好在学习班的小房间里昏天黑地的继续写自述。在半年多时间里,李永薰为不让不知所谓的“晾”在此地,不得不搜肠刮肚的写自述,到后来简直是没话找话的抠细节。 有时候她觉得髡贼根本没打算要看她的自述:她小时候养过几条狗,南京锦衣卫里有个叫陈大有的力士户是她家亲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髡贼即没有用也不会感兴趣。他们不过是以此来消磨自己。但是她完全无力反抗:这样小命交到别人手上,等待被人判决生死,甚至可能生不如死的日子实在难熬。李咏薰很清楚落入暴力专政机关的女囚境地是如何凄惨的――比起大明,髡贼对女犯算是很客气的了。 虽然未受严刑拷打,也未遭侵犯,但是即使结案,自己的下场也极为可忧。照着大明的规矩,自己纵然能逃过一死,最后的下场无非是“交官媒发卖”、“入教坊司”。要是前者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论是买去当老婆还是当婢女,只要能联络上广东的姐姐姐夫,就能拿钱来赎人,要是落入了髡贼的“教坊司”……李永薰简直不敢想象。 就这般被消磨了大半年之后,李永薰几乎都要被折磨得出怔仲之症的时候,柯云来到了她的监室――不过这次,她手里没有那份总是被退回的自述。 李咏薰立刻意识到肯定澳洲人对她定然是有了安排了。忙上前摆出讨好的表情地张着亮 晶晶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姐姐,我之前写的自述很好,能放我走么?” 柯云却只是冷冷的说:“跟我来”。 李咏薰忐忑不安的跟着柯云,通过一道道的铁门回到久违的门厅里。她想从柯云的表情里看看自己的下场――然而对方却始终是面无表情。 门厅里空荡荡,这让她稍稍安心――要是要把她带去处决或者“发官变卖”、“卖入教坊司”之类的,肯定会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健妇。现在别无一人,大约不至于此了。 柯云填过一张表格,交给瘸腿的警卫。然后最后一道铁门就在她眼前被打开了。 “一会带你去安置中心安置。从今天起你被批准有部分自由,但不能离开临高。” “多谢姐姐……”李永薰松了一口气,不但小命无恙,身子也保住了。 “我是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见习协理员柯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在这段时期内我会一直负责对你进行监护。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她说着冷笑了一下,让这小女孩子知道不配合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李咏薰立马点头如捣蒜说道:“明白,明白。我一定听姐姐的话。” 虽然满肚子的腹诽,然而她又很羡慕:她一直相当个堂堂正正,真真正正的锦衣卫,成为“公家人”,能够挎着绣春刀为皇上站班,手持水火棍随着“用心打”的号令痛打“犯官”,再或者改头换面,混入敌营搜集情报…… 虽然想象天马行空,内心却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她是个永远也没机会袭职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父亲、叔叔、伯伯、爷爷、太爷爷……他们大多是在无所事事中消磨了青春,从来也没干过自己想象的那些事情。 而眼前的少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正经的吃公家饭的,估计是个小头目。光这番神气就不是一般人…… 虽说澳洲人不过占据了海南一隅之地,好歹也算有个局面呢。柯云在他们手下当差,正经也是个“官身”,比起自己这样拿着偷来的锦衣卫牌子招摇撞骗还没人相信可强多了。 正在自怨自艾,只听柯芸冷冷的说道:“你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打算。否则就不是写自述了。” “是,是,是。”李咏薰连连点头。 “也不要动脑筋写信或者捎口信。”柯云笑了笑,指着远处一栋搭着脚手架的高楼说道,“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请姐姐指教……”李永薰乖巧万分。 “那是紫明楼,对,就是广州那家的分号。正在修建中,里面就缺你这样活泼美丽的女孩子……” 李永薰的脸色都变了:“姐姐,我不敢的,我一定听姐姐的话。” 柯云笑了笑,这回她的笑容正常多了,不再“别有意味”。她带着李永薰上了一辆马车,带她去了安置中心。 安置中心就是一家旅馆――不过是由政治保卫局开办的,里面住得都是拟“监控使用”的对象。这些人虽然被认为可以“运用”,但是他们的历史有相当问题,所以都必须监护一个阶段来进行评估。直到他们的评级可以达到“监控使用”的程度。(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一节 理想 李永薰在安置中心待了一个月,主要任务是“参观学习”。每天撰写“心得体会”,参加小组讨论。好在她自述写得多了,再写这个驾轻就熟。虽然不知道髡贼下一步打算拿自己怎么办,但是这几个月的折腾总不见得是为了最后把自己一刀咔擦了事。即不能离开临高,不如随遇而安。反正到了安置中心之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坏,虽然“学习”的内容有很多听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多数内容还是很有意思的,诸如:“近期大明中枢政局变化”、“自万历末年以来大明对外关系”、“大明施政研究”、“辽东战局剖析”…… 李永薰是个女孩子,原本对朝廷、官府毫无概念,知道的就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有关朝局和天下大事有时候她也会从父亲、长辈那里听到一些,但是并不是太感兴趣。对她来说,朝廷就是皇上,尤其是今上青年登基,铲除魏逆一党又颇有些传奇色彩,让正值豆蔻年华,又很少有机会见到外面男子的李永薰在深深的暗恋上了心目中俊秀英武信王殿…… 学习班的目的首先就是破除“大明”这一正统权威。但是又不能直接加以粗暴的否定,以免引起逆反心理。因为这个学习班的人士大多是在大明统治下有些“身份”、“身家”的人,大致就是“既得利益者”,要改造他们的思想不能像对待穷苦百姓和难民那样直来直去的对大明的统治和传统社会体系进行否定。 因而这些讲座和课程几乎清一色都大明的“黑材料”,以详实的史料和数据说话。大图书馆里的汗牛充栋的明史研究论文和专著供应了足够的弹药,而他们到了本时空之后又进行了大量的社会学调查和资料搜集工作,在运用数据和史料方面,元老院拥有的人才、理念和方法比本时空任何势力都要强悍。 不过这些黑材料都是以“客观”、“公正”的外衣出现的。具体来说:大致就是小地方肯定,大方向否定;“明粉暗黑”。 充分利用当时消息传播慢,信息传播中失真严重的问题,利用人类的好奇心,将当时的社会和朝政上的热点、重点进行系统性的阐述,其中再搀和大量的“私货”。 如此种种现代文宣手段的潜移默化,很快就把大明官府“腐败无能”;传统社会“低效”等等观念渗入众人的思维,再配合不断的展示“大宋”在临高的建设成就,配合以精心剪辑的“大宋澳洲行在”的宣传片,外加每天不断的“思想汇报”和“小组讨论”――想不转变都很难。 李永薰年纪小,又是出身世袭军职家庭的女孩子,本身就没受太多传统观念的灌输,还处在最容易受人影响的年龄,在“改换观念”上比其他人快得多。安置中心虽然形同软禁,但是生活设施却又比“学习班”好些――临高向来是以“满是瓷器干净的厕所”来震撼外来者的,对李永薰来说这同样有效:不是堆满屎尿爬满蛆让人无法落脚的旱厕、不是上面架着沾满粪尿的木板,踩上去摇摇坠坠,掉下去就会淹死的粪坑,也不是臭烘烘的马桶……洗澡也不再是积满无法完全清除的陈年老垢的木浴桶,清洁的瓷砖、洁具,打开龙头就能获得的清水,这一切对于一个出身还算优渥家庭,对生活质量有一定要求的女性来说更有影响力。 没多久,李永薰对大明剩下的唯一感情就是“皇上”了。不过她对皇上的情感从单纯的“单相思”,转变为“担忧”:皇上处在这样一个“低效无能腐败”大环境之下,再勤政怕也无法扭转乾坤吧。除非能让澳洲人为皇上当官,治理天下…… 柯云不时来看她,带着她外出参观。柯云虽然出身和她不同,但是两者年龄相差不大,总是有些共同语言。李永薰在临高举目无亲,柯云就算是唯一的熟人了。她从学习班出来之后,一切事情等于都是柯云在安排,心理上就把她看做是可以依赖的人了。李永薰便开始粘着叫“姐姐”、“姐姐”。柯云开始还不理,时间久了也胡乱的应了下来,叫起了“妹妹”。 渐渐的,她知道柯云所在的“政治保卫局”就是澳洲人的“锦衣卫”、“东厂”,据说还有个“督公”,但是谁也没见过――这是很大的澳洲首长。 李永薰对柯云很是艳羡,特别是她一身黑色制服,束着皮带来得时候,虽然没锦衣卫的“飞鱼服”华丽好看,但是亦显得精悍威武。束腰斜挎的武装带,黑色制服、蓝色领章、缀着标志的肩章,腰间的枪套……虽然没有锦绣、没有宝器,穿在柯云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好看――一种完全不同的美感。 想到自己虽然是个“锦衣卫控”、“大明粉”,对朝廷皇上一腔热诚,却因为是个女孩子,连飞鱼服都没得穿。偷着穿爹的,被发现了还被斥骂一顿。只好拿个小号绣春刀。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大宋锦衣卫”,公服穿着,连“七星连珠手铳”都有。 “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李永薰在艳羡之余,对大明生了幽怨之情。想到自己满怀忠心要为朝廷效力,却因为是女孩子之故,却只能是痴心妄想。不由得十分愤懑。 有一次,她便向柯云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说很是羡慕她。 “你是好好的千金小姐――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羡慕我做什么?”柯云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首长从奈何桥上给拉回来的,这份恩情就是以死相报也不为过。” “你是报恩,我是想能做点事。就这么嫁人拉倒,真没趣。”李永薰急忙说道。 “我若是你,当初要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嫁人,也不会来给澳洲人当差了……”柯云有点凄凉的笑了,“不过,在大明你是当不了锦衣卫的。” “没错。”李永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你想留在临高当差么?” “想。”李永薰毫不迟疑的说。 “不想回家?”柯云问道。 “想。可是首长会放我回去吗?”李永薰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澳洲人现在留她一条小命已经是格外宽厚了,不管是杀是放,都不用把自己扣在这里大半年,还花了如此多的功夫。 柯云笑了起来:和首长说得一样,这小妮子很聪明。 “我想去行人司当差――和姐姐一样。” 柯云没有说话。 如何处置李永薰在她被擒之后不久就已经决定下来了。正当她昏天黑地的写自述的时候,政治保卫局里仔细研究了她的情况。 最为简便安全的,当然是秘密处决:李永薰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作为情报来源也很有限。因而政治保卫局的初步意见是处决。 不过,考虑到临高的性别比例,直接杀死一个青春年少的女性未免暴殄天物。何况她与元老院也没什么势不两立的仇恨。她是个识字的人――这就很有用了,再者至少也可以用来解决一个归化民的婚姻问题。 当然,就这么释放是不行的――毕竟她目睹了绑架高巡按的行动。就地安置似乎是个合适的安排。只要安排在归化民集中的地方,给她打上“控制使用”的标签,自然有十人团对她进行监控。过个几年形势变了之后,这样的监控也就用不着了。 对李永薰进行“就地安置”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当柯云将李永薰非常羡慕自己的工作,曾经的理想是当锦衣卫这个情况汇报上去之后,对她的具体工作有了最终的安排。 李永薰出身锦衣卫家庭,对江湖门道了解很多,据其自述和广州站的汇报中都提到她善于“用刑拷问”,据说还是家传手艺。这立刻引起了周洞天的兴趣。由于这方面的工作属于是“脏活”,元老大多不愿沾手,不论是政治保卫总局还是国家警察,这方面的需求只能通过留用衙役来解决。这些人并不能让周洞天满意――暮气太重,年龄太大,又有积习。只能作为暂时的工具,不能成为有用的新一代人才。 李永薰年龄小,有家传,下得了手,更要紧的是她对“奉公”很是热衷,有自觉性。从这几点考虑,倒是一个可造之材。 于是讨论下来,鉴于她的政治鉴定太低,大明社会关系复杂,不能安排到政治保卫总局,而是安排到国家警察工作。 由于国家警察也是相当要害的强力部门,李咏薰的职务要即便于控制,又能随时发挥专长。冉耀再三考虑之后,将她安排到户籍处工作。 户籍处本身工作繁重,需要大量人力,安排在这个女性占多数的部门不显山露水,户籍处大多又是文案工作,便于监控。而且户籍处的工作是十小时的正常日班,夜间便可以用来“借调加班”。(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二节 新工作 听说被安排到国家警察一度让李永薰情绪低落――她见识过东门市上戴着斗笠,黑制服绑腿,腰里挂着个白短棍的“警察”――不要说偷盗抢劫这种“案子”,连吵嘴随地丢垃圾吐痰都管。简直比“比狗管得还宽”。从他们负责的范围来说,大体就是大明衙门里的快班捕役,地地道道的“贱役”。 “你懂什么,”柯云见她情绪低落,知道她想什么,“国家警察可不是县衙里的快班――是地地道道的元老院直属的强力部门。警察更不是什么贱民,咱们大宋澳洲行在没有贱民的说法。这差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的,多少归化民都抢着想干呢。” “这个,警察也算官吗?”李永薰可怜巴巴的问道。 “当然算啦,你看,你入职之后就授见习警士,干满三个月晋升二级警士――这就是列编了,正儿八经的元老院属下的‘干部’了。按月发薪水,还有各种补贴,每年发制服……你看大明的衙役有这个待遇没有?” 衙役除了“班头”之外,剩下的无非就是“在册的”正式衙役和“做公的”帮闲。别说官身,连“经制吏”都算不上。至于工资待遇这种东西,衙门是向来不考虑的。 李永薰有点动心了,“官身”这东西太有吸引力了,纵然是“芝麻官”,好歹也是个“官”呢。她平日里就很羡慕柯云的制服和“奉公”时候那种严肃从容,充满权威的态度――这种“威仪”和大明的官吏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飞鱼服、绣春刀,还有“腰牌”,说到底不过是“玩笑”罢了,做不得真。临高的警察职位可是实打实的“有官身”,真正的“奉公”。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不愿意,在临高这个澳洲人的老巢里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吗?柯云的“紫明楼正缺人”的话可还在耳边呢。 “可是我想到姐姐的行人司……”李永薰看着柯云的黑色制服,叹了口气。 柯云笑了笑:“时间还长,慢慢来。” 于是李永薰就正式当了“警察”。先填写了“公职人员入编登记表”,然后就被安排进了芳草地的“警政学习班”。由于当时正是国家警察的扩编,警政系统刷新,急需大批人员。李永薰本身能能写会算,又有“家学渊源”,因而没有进三个月的警察短训班,而是进了一年制警政班。 学习之余,李永薰也几次动过念头给家里和佛山的表姐写信,但是一想到柯云的话她就畏缩了,再者写了又怎么给他们捎去呢?驿站是在澳洲人的掌握之下,这里又没有熟人可以托付,这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在芳草地学习一年对她的改变很大,毕业的时候她成绩优异,随后就被分进了户籍处工作。警衔也晋升到了见习协理员。 户籍处的工作很是枯燥乏味,虽然她穿上了曾经艳羡的黑色制服,但是每天从事的却是文牍工作。由于中央政务院开始着手建立全岛户籍系统,无数的户籍资料潮水般的涌入户籍处,仅仅制作户籍档案就让整个户籍处忙得昏天黑地。 原本冉耀等人还指望海南的各个县衙和府衙架阁库收缴来的户籍“黄册”能够给与某种参考。结果却和大图书馆的人说得一样:“参考了之后更糊涂”。已经编撰到天启十几年的“黄册”别说提供不了详细的户籍资料,甚至是一本“亡灵册”:上面满是一百几十岁的百姓。 尝到了“黄册”的滋味之后,李永薰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对大明的热爱更少了几分。在户籍处除了新培训的员警之外,也有几个留用的各县户房的书办,对澳洲人行事缜密,办事规矩,即使这几个老油子也是不得不承认比自己高明许多:一句话,澳洲人带来推行的一套玩意,比自家祖传的口传心授,视为秘籍的东西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李永薰虽然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多少有怨言,但是她自小耳渲目染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又经历了一年严厉的警政学习,对服从纪律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而且柯云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现,但是十天半月总会和她见个面,聊聊天――显然,柯云对她的“监护”并没有结束。自己若是不处处小心,全力融入澳洲人的体系,紫明楼依然“虚席以待”。 枯燥的工作里也有些小小的调剂,李永薰在警政学校就被指定“选修”了“审讯学”,这门课程由周洞天亲自讲授。毕业之后就开始了在审讯处的“兼职”服务。 这种“兼职”不是每天都有。当通讯员默默的送来一张“临时加班通知单”之后,李永薰就知道自己晚间又要忙活了。 李永薰的兼职就是“审讯”,或者不如说“拷问”。 审讯处的工作地点在中庭的下面的地下室。厚厚的包着皮革的门永远是关着得,要进入这个地方,都要拉动铃绳,然后门上就会打开一扇小窗,露出警卫审视的眼睛。 无关人员是不能入内的,即使是李永薰这样经常来“兼职”的人,没有“加班单”也不能入内。 一旦进入这道大门,就又是一道楼梯,旋转着通向地下室。楼梯的底部是一道由警卫把守的上锁的铁栅门――站在这个地方等候开门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凄厉的尖叫声,除此之外,就是通风管口的嗡嗡声。 穿过铁栅门,是一条拱形顶的长廊,这里日夜都亮着煤气灯,走廊是水磨石的,两侧铺着排水沟,墙壁全部贴着瓷砖。两侧是一道道的门,门上包着厚厚的皮革垫――上面还开着窥视窗。 按照通知单的内容,李永薰进入其中的某一间开始她的“协助审讯”工作。 审讯的对象即有男人也有女人,女人也就罢了,李永薰的家传里就有锦衣卫秘传的“妇刑”,专门折磨拷打女犯之用。但是要她拷打男犯让她一度不太适应: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丝不挂的时候。 虽然感觉不舒服,她“干活”的时候却毫不迟疑――爹常说:当差就是当差,用不着想。上司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给她上过课的周首长则说:犯人没有男女之分。 李永薰工作卖力,既有家传手艺,又经过“现代熏陶”,一旦上手之后“业务”马上就熟练起来。不仅因为她“业务”功底扎实,而且还有心理上的优势:在一个男尊女卑风气浓厚的社会中,扒光了被一个年轻女子拷问折磨对许多人来说是极大的羞辱,因而他们崩溃起来就会快得多。很快的,她就在地下室里有了小小的名气――即使是在国家警察和政治保卫局留用的琼州府、县衙门的皂班老公人也对这少女刮目相看:这女孩子真有一手。 有人已经猜出她应该是“公人”世家出身――她露得那几手绝活绝非一般百姓家所能有。李永薰秉承柯云的嘱咐,对自己的身世家庭从来不敢说。 夜间加班的成就感小小的调剂了李永薰枯燥的日常工作。加班固然辛苦,但亦有小小的好处――比如能拿到比正常加班高出一半的加班费,这对原本没什么钱财概念的李永薰来说已经变得很重要了。 李咏薰正式加入国家警察之后,便搬入了专门供给单身警察住宿的宿舍区。这里不用付房租,只需支付水费和煤气费。警察总部还根据上班的班次,发给伙食劵。在吃饭上也所费不多,她又是个单身女子,用不着养家活口,按理说应该手头宽裕。 然而她却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李永薰和所有脱离了家庭管束在大城市开始独立生活的年轻人一样,很快就迷失在临高的繁华之中了。 她的家乡南京当然也是当时少有的繁华大城市,但是在物质丰富程度上却远不能和临高相提并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东西在这里琳琅满目不说,女性可以随意游逛消费的社会风气令她更快的陷入到享乐主义的消费陷阱中去了。 她从小衣食无忧,缺少对金钱的忧患意识,在临高又没有家人需要赡养,手头自然散漫。 先是各种香水、化妆品、小饰品,接着是各种从没吃过的“好吃的”,然后她又喜欢上了购买各种“杂志”。最近是衣服――虽然她几乎每天都穿制服,但是身为女性有着对服装的天生狂热,过去东门市上的成衣品种很少,清一色是各种款式的工作服。后来从消化战利品和回笼货币考虑,临高服装厂开始有意识的制作投放现代款式的“时装”:其中即有按照现代版型修改后的款式,也有根据汉服党人提供的“改良汉服”设计制作得。 如此一来,李永薰就成了一个临高的“月光族”。地下室里的临时加班就成为她翘首以盼的重要收入补充了。(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三节 夜间娱乐 “月光族”在临高是很少的,归化民也好,土着也罢,绝大多数出身贫苦。拖家带口的自不必说,就是孤身一人的,也往往克勤克俭,存下每一分流通券。实话说临高的生活是不容易的――元老院支付的工资水平按旧时空的标准来看是相当“刻薄”,只不过在“比烂”这个环节上,本时空的大多数人都是勉强求生,所以显得临高非常有优越性,甚至近乎天堂了。 李永薰的日子大致按照前半月风风光光,后半月节俭度日的模式运作。柯云总是会在每个月月底即将发工资青黄不接的时候来和她会面,请她吃顿好吃的,再带她出去游逛一番。 在这种会面中,柯云总是会详细询问她的工作情况,处里的运作和同事们的情况。李永薰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会面结束之后,柯云照例会给一点“礼物”作为鼓励。 李永薰就这样在国家警察户籍处里干了二年多。随着临高局面的扩大,她的工作日益忙碌,“临时借调”到其他部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已经不再局限于审讯处了。 大致来说李永薰在国家警察表现出色,充分发挥了“经过教育改造的旧公门人员”的作用,尽管她依然是“控制使用”,至今仍然是一名没有职务的普通的户籍警,警衔却已经晋升到了见习指挥员――相当于军队中的“准尉”,单论行政级别已经和柯云相差无几了。 李永薰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听家里人的唠叨,自然也不会有人逼着她嫁人了。可是她还是很想家,很想自己的父母,幻想着能不能把家里人也接到临高,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别说回家,连写信都是不可能的。 再说,自己真写了信又能说什么呢?一想到自己在临高的生活,她心里就暗暗发虚:爹肯定是要气得大发雷霆,拿家法狠狠打自己板子那是一定的了:光这裙子,这头发,还有这些衣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在给澳洲人当差:等于是“背叛朝廷”。虽说澳洲人现在没和朝廷翻脸,可是眼下这局面,其实也和割据一方没啥两样――迟早是要和朝廷开战的。李永薰不是无知乡民,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得:自己这种行为和官兵在辽东投奔鞑子是一个性质。自家爹爹虽然官卑职小,芝麻大的世袭前程,但是一贯“忠”字当头。要是知道自己“投髡”不知道会被气成啥样……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永薰再一次的叹了口气,打开了文件,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声响了起来: “李组长,这个项目我看不大懂……” 说话的人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一言一行都透着受过良好教育的痕迹――这是前女仆学校,现在的女子文理学院的毕业生。 户籍处的工作多得是按部就班的作业,除了要求能读写之外就是细心,其他要求不高,因而女仆学校改制为女子文理学院之后,原来沉淀在校内大批超期的“待分配女仆学员”被分配――国家警察得到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大多被用来充实户籍处了。 李咏薰的资历够老,虽然没有正式职务,也被委任为组长,带领一个小组工作。指导监督这些“新人”工作就是她的首要任务。 “我来看看。”李永薰接过文件,开始讲解起项目的含义和如何填报,说着说着,她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的皮肤好细嫩,白里透红,即使在专注的表情之下也显得楚楚动人。 李永薰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顿时茫然若失。这种情绪一直伴随到快下班的时候――今天照例不会有临时加班单。 就在办公室里的摆锤大钟差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一个通讯员却送来了加班通知单。 李永薰楞了下,接过来一看却是治安处的加班单。通知她参加今晚进行全县治安整肃。 “来来,今晚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寻个乐子。” 海兴号里,刚发了工资的王兴隆一边把装着流通券的工资袋塞进了口袋,一边对着林铭挤眉弄眼。 林铭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两人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闲扯,其中不免就说到临高的种种新鲜玩意。王兴隆便说要带他去去“看看眼”,“见见世面”。林铭倒也无不可――熟悉临高的市情也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虽说如此,他的囊中却谈不上丰厚,他到海兴号上班才几天时间,这个月的工资自然没份――何况他已经预支了工资,下个月还得优先还掌柜的。登岸的时候兑换了笔流通券,但是数额不多,还得备着万一有什么急用。 不过同事的邀请却不便拒绝,毕竟这位王伙计是他在临高的活地图。多少弄不明白的事情都得靠他帮忙。 “令妹不要紧吗?” “哈哈,我们虽然去得地方女人去不得。不过除了干那事之外还有许多可以享受的。”王兴隆笑道,“再说林兄孤身渡海来此,大约也需要松快松快。” 林铭嘿嘿干笑了几声,这话倒的确。自从他离开佛山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过去是夜夜笙歌,一妻四妾轮流陪伴,这半年日子过得异常艰辛,活计重,饭没得好好吃,在船上睡觉都不囫囵,连五姑娘都没纳幸过,何况女人了。 现在一安定下来,积聚日久的欲望也就涌了出来。说起来倒的确很想要。 “虽说如此,我这个月还没有工资……” “不碍事,我请你就是,下个月换成你请我,咱们的人情就抹平了。”王兴隆满不在乎道,“你放心好了,所费不多。” 林铭见王兴隆这么说,便不再推辞。 下了班之后,二人回各自的宿舍稍稍收拾一下,便相约一起出发。林铭走出房门,却见王锦春在院子里晾晒衣服,他微觉尴尬,便匆匆打了个招呼,这边却见王兴隆也走了出来。 “林兄,你怎么不打扮的体面一些――这样去可是要被姑娘们笑话的。” “怎么?又要去外面吃腥啦。”王锦春把湿漉漉的的衣服甩上竹竿。 “哪里,我是带林兄去见识见识。”王兴隆一点没有林铭的尴尬,“林兄在海上漂泊了半年多,也得去怡情养身一番不是……” “哼,我是说你,”王锦春哼了一声,“人林大哥在这儿是孤家寡人,爱干什么干什么。你呢?就打算这么一直住店里混下去?” 王兴隆忙道:“你放心,我自然有计较,有计较。” “有计较个屁,”王锦春啐了一口,“你也不看看东门市这里的房子卖多少钱一平了!只要靠着城铁的土地房子都一天一个价。就算住楼房都得背二十年的贷款,你以为你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呀?” “所以要从长计较……” “从长计较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你当自己还是莱州府的商家少爷呀!家里有得是钱财粮食――咱们兄妹在这里头无片瓦,脚没寸地,过得是没根没底的日子,你就不觉得心虚的慌?”王锦春说得激动起来。 “回来再议,回来再议……”王兴隆说不过这妹子,赶紧拉了林铭就走。林铭也觉十分尴尬,两人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到得街上,林铭不安道:“我看我们今日竟不必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王兴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是一时的气话。等我们回去了她的气就平了。” 林铭心道等回来恐怕气更大了才是。不过他既然如此兴致勃勃,也不便扫了他的兴。便说道:“令妹的脾气倒是不小。” “她是野惯了。”王兴隆道,“她是我三叔家的孩子,又是庶出。家里没当她小姐养活。三叔在乡下有庄子,打小她就跟着庄子上的小子丫头疯,最是泼辣不过。要不然如何能和我一起从莱州逃出来,满地都是乱兵和尸体,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可怜我全家六十多口人,跑到济南就剩下我们这二个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又笑了笑,“不说这丧气话,好歹大难不死,来到这临高的人间福地――人生苦短啊,臂如朝露,去日苦多,应该尽情享用才是真……” “王贤弟这话未免太消沉了些……”林铭原本对登莱之乱毫无认识,只知道叛将作乱,生灵涂炭,至于怎么个生灵涂炭,在繁华又太平的佛山自然是不能体会的。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惨的景象,也不过是路边的饿殍和面有菜色的饥民罢。想到王兴隆兄妹二人从那冰天雪地,满目疮痍的登莱乱地一路逃出的惨状,心中也不免恻然。 “是,是,林兄教训得是。”王兴隆连连点头,“所以这房子暂时可以不考虑,乐子还是要先找得。”(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四节 河源街 林铭打着哈哈,既然王兴隆一定要去,自己也不能扫兴。二人结伴而行,一路往文澜河方向去。林铭估摸着王兴隆要去得地方就是那条“河原街”。 走到半途,忽然下了一场大雨。两人便在路边的茶馆要了一壶茶闲坐躲雨,顺便解决了晚饭。茶馆兼卖各种点心。王兴隆要了一碗临高米粉,吩咐加些牛肉,见林铭不吃,问道: “林兄不饿吗?” “既去行院,有得是吃食,比这里定然是精细许多。” 明代的行院不仅仅是妓院,更多的是作为社交场合,吃穿方面堪称是引领“时尚”。 “林兄,那行院的饭食如何吃得起呀。”王兴隆摇头,“吃一盏茶,比外面喝一杯酒都贵。” 林铭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了――在广东地面他上行院从来不花钱,佛山自不必说,巴结他去还来不及,就是其他地方也是有富商阔佬会账。 “贤弟说得是,我一时糊涂了。” “看林兄的样子,当初在大陆上大约也很过得去。”王兴隆嘿嘿笑道。 “见笑,见笑。”林铭勉强笑道,“往事不堪回首。” “林兄何必尴尬,在这临高的地面上,多少人都是落魄到走投无路才跑这里来讨生活的……”王兴隆正说着,热腾腾的米粉已经端来,微微发黄的米粉条漂浮在浮着油花的汤汁中,上面散放着牛肉片、酸菜、花生、虾仁之类的配料,看上去满满当当的,很有食欲。 “林兄也要一碗吧,这东西可是本地特色。”王兴隆说着从桌子上拿起醋壶倒了不少下去,又揭开个瓷罐,从里面连着挖出几勺子油汪汪,红彤彤的的酱料来放在碗里,搅拌了。 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又香又酸又刺鼻的气味。林铭的心思微微一动,想起了那次澳门之行吃得水煮肉片――也有这么一股刺激的香味。 “这是辣椒酱――澳洲人带来得新玩意,下饭又开胃。” 林铭也要了一份米粉,两人吃完米粉雨也停了。街上原本雨水横流,雨一停街面上的水竟然已经泄得干干净净,虽然路面潮湿,却没有半点积水,令林铭暗暗咋舌――即使富庶如佛山,多用青石板铺地,雨后的雨水也泄不干净,地势低洼的陋巷小街上更是积水成潭,泥泞不堪。 走到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两人信步慢行。王兴隆因为是地主,不时指指点点路上的店铺和风景给予解说。有些林铭看了也不明白的设施也都是解释了一番――不少东西的确都出乎林铭的意料之外:髡贼对城镇的考虑之周全,财力之雄厚,令他暗暗吃惊。他发觉越是看不到,不在意的小地方,髡贼越是肯花钱。 看着王兴隆的那得意的神情,林铭忽然发觉自己很像第一回进城被城里亲戚带着观光的乡下佬。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行人不多。不过林铭发觉街上气氛明显不对,主要街道路口都有髡贼的警察站岗,除了警察之外,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时盘查行人,似乎有大案发生。 “有什么大案子么?”林铭小声问道。 “怎么,你不看报?”王兴隆有点惊讶的问,继而他又一笑,“对了,林兄才来本地。” “看报?邸报么?” “这里又不是大明,哪里来邸报。”王兴隆毫不在意的说,“是《临高时报》,本地新闻消息都有报道。我们铺子里也订了一份――大约是钱掌柜拿去了――上面已经有报道了:昨晚的那伙飞贼还有漏网之鱼,正在全城缉拿。” “原来如此。”林铭心想这报纸倒是要看看――这样掌握起消息来就方便多了,也用不着到处打听了。他对飞贼的事情很是关注,等不及回去看报纸了,便问道:“邸报……报纸上说那伙飞贼是什么来路了吗?” “倒是没说,不过详细消息有了不少:说一共有三十人,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有的还是有字号的积年老贼,”王兴隆有了卖弄的机会顿时兴致勃勃,“他们是分成好几批潜入临高的。可是没想到一到临高就落入了警察的眼里。” 王兴隆有心卖弄,添油加醋的胡吹了一番。林铭听前因后果,不似有官府的背景,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有同行来临高:广东的锦衣卫系统的中下层人员他差不多都见过,里面有熟人就惨了。 两人边聊边走,一路畅通来到河原街。 街道上依然是粉灯高挂,粉红的灯光照在青石板路上,说不出的旖旎。王兴隆熟门熟路,引着他往里面走。林铭见这条街并不宽,只能让两辆“澳洲车”并行而已。街道的一面是文澜江的河滩,全是砂石。土堤上种满桃柳杏树,临高冬暖,此时绿芽已萌,枝头上满是花苞。另一边都是二层小楼,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和东门市的街道很是相似。只是店门口没有伙计招呼,显得颇为安静。 门前挂着帘子,招牌是一式的――大约是同一个地方做得。除了同样的粉色灯笼,照例还有一块黄色的木牌,牌子上大书:风俗业经营许可证。下面又有甲类、乙类、丙类等等,下面又是大食数字。门前没有龟奴妓女拉客招呼,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立牌,写着各种他不懂的词汇:什么毒龙钻、冰火五重天、天女散花……不知何解。旁边还有牌子,罗列着妓女的小像,看上去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啊,全道,你说这家的姑娘如何?服务可有特殊?” “不行,差远了。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惊为天人,那女子的肉包可是……走走走,就在前面。”一个穿着髡贼服饰的男人拉着另一个人往前疾走。 “肉包?女子?服务?”林铭就听见那么几个词。不由得暗暗狐疑,这行院也太奇怪了,莫非是澳洲的习惯?至于“风俗”二字,更是不知何解。 街上行人甚多,三五成群,说笑喧哗。有的是直奔主题,有的却是犹豫不决,看了一家又一家。间或也有几个醉汉,摇摇晃晃,有的干脆就趴在路边的石凳上呕吐起来。街上除了寻欢客人,亦有许多人力车停歇着等候客人,卖小吃小贩自然就在一旁设摊。 看得出这里做买卖的人虽然多,秩序却很好,地面亦很清洁。林铭再一看却已经明白,原来这里也有警察值守――一座高高的二层岗亭内,几个警察正在值班。旁边却是一具刑具,用铁链锁着几个倒霉蛋。 林铭看得正入神,王兴隆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怎么样,这样的花街柳巷你没见识过吧。”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林铭连连点头,他看到路边还有路牌一样的设施,上书“应召站”,下面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得出姿色平平,年龄也不小了。说是妓女,却不招揽顾客,只是默默的坐着。每个人的胸前还挂着一块黄色的纸牌。便小声问道,“这也是……” “是,这是个体经营,”王兴隆的嘴里不时冒出新名词来,“行院那是公司实体。” “什么?” “打个比方,行院就是有字号的铺子,这些个就是小贩。” “原来如此。”林铭感到不可思议,“只是这样便行了?半掩门生意没有领家,没有老鸨亦行?” “本地不许有半掩门买卖,都要过明路领证,不然就是是‘非法卖淫’,逮住了就得去筛沙子。至于你说得这些完全用不着――本地做生意都很太平,皮肉生意也不例外。”王兴隆笑道,“不过,捐税却不轻。” 林铭暗道:髡贼还真是寡廉鲜耻,官府居然收起婊子的卖肉钱。他觉得有些不齿。不过这倒是一笔大收入!他对市井百态了解极深,各种生意内幕也很熟悉,知道这皮肉买卖虽然地位卑贱,被人不齿,却是能赚大钱的,以髡贼那种变态的精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这里是是丰俭随意。有钱的自然可以去行院;没钱的路边的货色带到旅馆里做一回也算是泄了火。”王兴隆继续说道,“澳洲人每个月还要给烟花女子检查身体,有病治病。真是善行……” 林铭暗骂:“这算屁个善行。生财有道罢了!”他对髡贼的行为思路此时已经有些明了。大明的官府对待城市、对待做买卖的,都是粗放式的,只要不出事就是不闻不问。有些明明可以获得很大利益的事情,也绝无人去兴办。髡贼却是样样经心,事无巨细都要井井有条。样样都要管。 难怪他们从小小的东门市方寸之地,不过五年便够席卷闽越,威震海疆。除了坐拥无数奇技淫巧,就是这无孔不入的经营地盘的手段――天下还有哪里能与之相提并论? 正在沉思不语,王兴隆已经停住了脚步,道:“今天就选这一家吧。”(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五节 夜花 国家警察总部里,正弥漫着一种紧张感。准备出发执行治安整肃的警员们已经聚集门厅里整装待发。 按照统一行动前的要求,所有参与人员都得束武装带,佩戴手枪和警棍――即使是户籍处这样的文职部门借调来得人员也不例外。国家警察上班的时候是人人配枪。元老院的警政思维和制度虽然大规模的模仿抄袭旧时空的公安体系和日本警政,但是在运用上却是美国式的,也就是说:毫不忌于使用武力手段。 除了武器,执行突击和临检工作的人员另外配发专门的“防刺背心”:一件按照棉甲工艺制作的背心,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效果让人生疑,大致是聊胜于无。钢盔是没有,用藤制安全帽代替。 为了在夜间有效识别,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佩戴红白两色的袖箍。这样规模的行动少不了治安军和临高警备营的人员参与。更大规模整肃行动有时候还会动用博铺的水兵――元老院的警务系统目前依然饱受合格人员匮乏的困扰。凡是大型行动都要搞全系统动员,抽调文职方面的人员临时参与,还得求助于军务总管庭。 今天的行动是全县行动,整肃的范围不仅包含了县城、东门市和博铺三个主要市镇,其他小市镇和公社所在地都在整肃范围之内。需要的人员很多,不但所有休假全部取消,连不得连续工作48小时的规定也暂停了。 表面上看,这是为了整顿治安,更重要的是要抓捕前几日大搜捕中漏网的几个武林高手。 聚集在门厅里的警察们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着。这种“整肃”最近经常进行,规模不一-临高由于外来人口激增,治安压力很大。不得不经常搞这样运动式的“整肃”。对于冉耀等人来说,元老院的警察系统虽然按照17世纪标准已经膨胀到了不像话的巨大规模,但是就21世纪的标准来看还差得很远。更别说这些穿着警察制服的归化民的实际工作能力了。 “全体立正!” 随着这一声口令,聚集在门厅里的警察们同时咔擦一声碰了脚后跟立正。潘杰鑫出现在门厅二楼的敞廊上。 潘杰鑫三十出头,是国家警察刑事侦查处的处长――其实他的本行是经济侦查,原本是某市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的侦查员,因为穿越集团在准备的部分行动惊动了某地的警方,被认为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诈骗。于是潘杰鑫以辞职警察的身份参加穿越为名来卧底。 在穿越集团里,他被接纳进了治安组。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简直是乐开了花,如此奇诡又富有娱乐性的经济诈骗大案他是第一回遇到。他估摸着最后的案值得过亿――虽然案值不大,但是这个案子太罕见了,足够选入公安教材了。破案之后自己晋升嘉奖那是指日可待。 d日之后,潘杰鑫差点疯了:晋升嘉奖不用说没了指望,自己就这么在旧时空“人间蒸发”,最后一定是成了“烈士”。家里人得知这个消息会变成什么样,他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干公安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性,接受卧底任务时候也做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以如此的戏剧性的方式“失踪”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在经历了几天消沉之后,潘杰鑫估计了形势,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对自己其实是来卧底的闭口不谈。正式成了“元老”,也算是炒股炒成了股东。 既然到了新时空,自然是干本行来得方便,也容易出人头地。于是潘杰鑫就加入了元老院的警察队伍。他原来想继续干自己的本行,但是经济侦查业务由于在本时空的业务量不大,没法单独设置一个部门,在冉耀的建议下就当了刑事侦查处的处长,授予警衔的时候就成了警察地区指挥――他知道这是有意压低了衔:等盘子大了当个警察大区总指挥也是指日可待…… 潘杰鑫身穿羊毛和棉花混纺的高级警察制服,佩戴着系着武装带,配着一支glock手枪,站在二楼俯视众生显得威风凛凛,器宇轩昂。户籍处的一干新来得女警们一个个心头小鹿直撞。 他审视着下面高高矮矮的归化民警察们,总觉得他们都太瘦了,气色也不大好――除了新近分来的那批文理学院毕业的女户籍警。不过精神面貌倒相当不错。虽然衣着寒碜了点,看上去却没有近代社会照片人物特有的那种猥琐感。 “报告地区指挥!全体人员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警员大声报告。 “稍息!”潘杰鑫大声道,“检查武器!” 下面立刻响起了一阵枪支的响动声,警察的标准武器是1632式左轮枪和霰弹枪,短管米尼这样的大威力步枪已经从警察中撤装了――只保留若干j+标准的高精度米尼步枪作为狙击枪装备。 随着“检查完毕”的报告,潘杰鑫看了看手表,一挥手:“开始行动!” 总部的大门立刻打开了,聚集在门厅和走廊里的警察潮水般涌出,大院里已经停满了四轮警用马车,“机动队”则配备有相当稀罕的自行车――在东门市进行机动,自行车比马车要快得多,也方便的多。 李永薰带着几个户籍处的女警登上了其中一辆马车,今天她的工作是随队清查东门市的风俗营业区。 在临高,卖淫业,或者按照澳洲式的叫法“风俗业”是合法的,只要领取执照,按章纳税就可以合法经营。不过风俗业只允许在指点地区营业,受到的治安管理也比较严格。 这次整肃风俗业区是重点的清查区,因为逃犯很有可能按照他们的老习惯,藏匿在风俗区里。在临高从事这行的大多是从大陆过来的旧从业人员,对元老院建立的新社会理解不深,思想难免落后――姐儿鸨儿都爱钞,重金诱惑之下难保没有人顶风作案,藏匿逃犯。 随着警用马车和自行车涌出警察总部大院,在其他几个地方,整队完毕的日朝治安军各小队也随着命令一起出发,分头控制各处路口和交通要道。对重点清查区域执行全面封锁,不许人进出。 林铭看着眼前这家行院,看上去和其他行院没什么两样,招牌是“夜花”。门前照例挂着帘子,也有大牌子。王兴隆却是熟门熟路,自顾自的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林铭心道这王兴隆才不过十八九岁,来此地冶游却是熟门熟路,真是世风日下!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跟了进去。 穿过小小的门厅,内里却是别有乾坤,装修典雅精致,一点不输于广州、佛山的行院。却。林铭见墙壁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大招牌,仔细一瞧,多日的海上生活让他马上有了生理反应。只见招牌上绘着一个搔首弄姿的裸体女人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姿势也就罢了,各式各样的春宫图、秘戏图他见得多了,只是这女子却和那些“赤身的妖精”完全不同,竟似真人一般栩栩如生,凹凸有致。 林铭在广东见多识广,见识过“西洋画”,知道这是西洋绘法。不过比起西洋绘法下白白胖胖的洋婆子,眼前的女人对他更有诱惑力。 图上还有一行字:“夜花隆重推出新服务十八式,让你享受王侯般的享受。” “王侯般的待遇”,这行院还真敢说,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林兄怎么?想试试这十八式?” 林铭正要说话,从里面出来一个龟奴来,一脸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大爷,您来了?有相识的姐儿吗?” “没有,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你们店里。”王兴隆说道。林铭闻听暗暗着急:这行院最会杀生,若无熟客带领或者是熟稔其中规矩的老客带领,那真是花费千金连杯水也喝不上,还要被妓女龟奴笑话为“瘟生”。他原以为王兴隆是这里是熟客,没想到他也是头一回来――年轻人就是太冒失啊! “大爷,您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里可正在搞大酬宾活动,加量不加价。包二位大爷满意。”龟奴一边介绍一边往里带路。 “什么大酬宾?”林铭问道。 “哦,那是澳洲人的说法,等一下您就知道了。您小心台阶,这边走。” 几个转弯两人就被龟奴带到了一个看上去像花厅的地方,里面坐着好几个人,他们抬头看了一眼林铭就又低头喝茶翻看画册了,四周还有几个仆役正在端茶倒水。隐隐约约的还有丝竹之声飘来。 “大爷,如果没有相熟的姐儿就跟我来。”龟奴小声的对着林铭说道。 “好。”林铭跟着龟奴穿过花厅继续往里走。 “二位大爷,一看就知道您二位的气质与众不同。一般的姐儿,我小六就不介绍给大爷您了,我帮您选几个本院的绝品,今天一定给大爷们伺候的满意。”(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六节 澳洲式享受 林铭知道这是龟奴在讨赏钱,顺便也是摸客人财底的方式。他刚要说话,王兴隆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丢给了小六。小六愈发热情了,将两人带进了一间挂着三个红毛文字的房间。 屋子里很暗,看得出装修豪华。墙面都是绸子的。只是其中没什么家具,只有几张宽大的椅子围着茶几,另外便是一面非常大的镜子――近乎占据了半面墙。林铭吓了一跳,镜子和玻璃窗一样在临高算是烂大街的东西了。但是面对这么大的能把人全照出来的镜子还是令他非常的震撼。小六扶着林铭坐到了那张大椅子上,柔软舒适又有弹性。林铭知道这玩意是沙发――他在广州和佛山看到有大户买得。 “大爷,这是澳洲人产的椅子叫沙发,坐着浑身都舒坦!” “不错,很舒服。”林铭站了起来又坐了坐。“小六,这么暗的地方怎么选姐儿,你不会糊弄我吧?” “哟,大爷,哪敢啊,您先坐着喝茶,小的这就给您叫姐儿来。”说完话,小六便转身出门,须臾端了一盘子茶水点心过来,小声道:“您先慢用,姐儿马上就出来。” 盘子里的茶点十分精致,更难能可贵的还有切成薄片的西瓜。现在不过是早春时节,居然能有西瓜!林铭暗暗吃惊,要在广东,冬天里吃几条黄瓜、青韭之类不在话下,但是西瓜是闻所未闻的。 王兴隆拿起一片西瓜就吃,林铭暗暗着急,他知道行院里的规矩,这叫茶盘,别看茶点精致,价钱却不小,一盘茶点抵得上酒楼里一桌上好的席面了。 照行院里的规矩,吃一口就得付茶盘钱,不动就不用付。 若是在大明,他林铭下馆子都不给钱,去行院更是赏脸,别说吃几个烂西瓜了。不过这里是临高,锦衣卫的威风耍不开。他怕王兴隆少不经事,不懂规矩乱花钱,到时候付不出来闹起纠纷把髡贼的警察引来。不由急得满脑门子的汗。 “王贤弟,王贤弟,你怎么先吃了起来?” “怎么,不能吃?”王兴隆一脸懵懂。 “哎!贤弟难道不知道吗?这叫茶盘,吃一口就是好几两银子……” 王兴隆笑了起来:“林兄不碍事,这里是临高,兴得是澳洲规矩。你尽管吃就是。这是含在服务费里的。只要你买了钟都算在内。” “买终?”林铭只知道“送终”,不知道这买终和冶游又有什么干系。 “是买钟,你且安心,先吃几口垫垫,还有一会时间呢。”王兴隆三口两口吞下一片西瓜,“春光无限,林兄就先好好的欣赏就是。” 看他胸有成竹,大约是个中老手,林铭既来之则安之,他的确有些口渴,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几口,这茶既不是本地流行的乌龙茶,也不是广东常见的江西、福建茶,茶水发红,几乎黑色,喝下去只觉得茶味浓郁,口感却是甜得,还微微带着酸味。 “这是红茶,和乌龙茶一般都是澳洲的特产呢。”王兴隆说,“夏天喝加了冰的,更是爽口。” 林铭肚子里只有一碗临高粉,浓浓的红茶喝下去顿时有些发空,便又取了一块糕点。一尝之下味道不比广州的大店做得差。 只是就这么面对镜子枯坐到底要做什么?正在狐疑之时,突然镜中光芒大起,镜子里面居然亮了起来。 林铭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面前的镜子随着光线增强渐渐变得透明,镜中居然出现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房屋,地上都铺满了猩红地毡,米黄色丝绸裱糊的墙面,四角悬着小巧玲珑的粉色玻璃灯,给整间屋子染上了柔润晶莹的光。 只见三个妙鬓云鬟的少女,都穿得一色的飘逸轻薄的纱裙。说是裙子,其实不过是两块布片而已,一前一后用用绸带束在腰间,两侧是长长的开口,举臂便露乳,抬腿更是臀腿毕现。 这也罢了,更让林铭流鼻血的是,这纱裙朦胧遮掩下的肉体和她们做出的种种撩人的姿态。 林铭浑身都起了生理变化,犹如当初在澳门看波斯舞女跳舞那般――他有半年多不知肉味,一下就来这样的大菜如何支撑得住,心摇神曳之际,只觉得下身一阵热潮涌动,隐隐约约就有破关之势。林铭暗叫不好,立刻移开目光,守住心神,暗暗吐息,这才免予当场崩溃。 他不敢多看,赶紧喝了几口茶定一定神,王兴隆却又凑过来问道:“林兄看中了哪个?” 林铭心境稍定,哪里还敢多看,便胡乱道:“左边那个吧。” 王兴隆拉了一下绳子,镜子里的灯光顿时熄灭了,里面的女子也消失了。林铭不敢起身,只是继续呼吸吐纳,他要好好的平复一下现在的心情,免得出乖露丑。 “林雄如何?这春光可看得?”王兴隆很是得意。 林铭默默点点头,好在屋子里光线甚暗――他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很是不堪。好在大明衣冠宽袖长袍,下身还未退去的肿胀一点不显眼。 “两位选得姑娘已经在等候了,请随小的来。”小六笑嘻嘻的进来道,“请问做哪一种套餐?” “就选你们这里最常见的好了。”王兴隆摆摆手,“你告诉我房号,我自去就是,你带这位林先生去就是。” 小六便把林铭引到另一间屋子。这件屋子亮多了,但是陈设非常奇怪:除了简单的柜子之外,屋子里只有一张有白色的床,地面上是黑色的瓷砖铺砌。床边铺着却是雪白的大毛巾。林铭见屋子里没有椅子,只好坐在床上。这床坐上去冰凉,但又不是石头做的,表面就像有层釉一样的东西,床表面浅浅的凹下去了一点。坐上去很不舒服,和沙发根本没法比。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开了,林铭的眼睛一亮,进来是正是在镜子里搔首弄姿的女子,她穿着一件掩襟长袍,腰里束着带子。头发已经松了下来,用发带松松的束着。 林铭发觉自己居然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想到刚才自己的丑态,不由尴尬的一笑。 “官人,奴婢给您请安了。”女子说着福了一福,从她身后又转出一个不大的女孩子,在床边放下了手上篮子,又在墙角的熏香炉上点着了一支香,便转身退出去,小心的的带上了门。 “啊,呵,是。”林敏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这“澳洲荤”果然与众不同,自己这阅遍花丛的欢场老手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官人,请放松点。您大约是第一回来吧?”女子提起篮子,走到一边。路过林铭时还有意无意的那手触碰到林铭敏感部位,“官人今天一定很辛苦了吧,看把您热的,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女子动作时那么的优雅,还带上了一点点挑逗的意味。 “好,好,好。”林铭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 “请官人起身,让奴婢服侍您更衣。” 女子给林铭脱光了衣服,又在她纤纤素手的引领下趴到了那张床上:他发现这床正真好,完全能够贴合自己那身完美的肌肉。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官人,您躺好了,奴婢给您沐浴啦。”说着,一阵水流声,林铭明显觉得有水在往自己背上喷射,但是刚才自己并没有发现这房间里有任何装水的容器和水源啊,正在他费解的时候,林敏感到有一双小手开始在自己的背上游走,从肩膀到脚趾,无处不在,连脚趾头都被洗到,手法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种享受林铭从未有过,要说家中的几个侍妾伺候他也是尽心竭力了,唯恐他不欢,然而论及手法感受哪有这般惬意。 接着,水流声停下,背上有被浇上一点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隐隐约约的飘过鼻端,接着他明显感觉到又有什么东西在背上游走,这次肯定不是手。林铭好奇的往身后一看,一对不大但是细腻滑嫩的大白兔出现在眼前,它们正在努力的晃动中并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接着他听到女人嘴里发出的喘息声。林铭立刻感觉自己的下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顿时感到压得好痛。林铭为了保持一定空间屁股不停的扭动着。 女子可能感到了什么:“官人,翻个身,奴婢给您做个漫游。” 虽然林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翻了个身,一阵轻松。 “哎呀,官人果然器宇不凡……好雄伟呀。”女子羞答答的说。 林铭根本不敢睁眼,他又感受到了水流在身上的流动,好奇心让他睁眼像看一看那个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可是一睁眼,那对明晃晃的大奶就在眼前晃动,这次他看清楚了,这是女子正用自己的一对白兔为他在洗澡。林铭赶紧闭起眼睛,他感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以下删去十万八千字。(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七节 与小姨子重逢 却说那林铭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好不舒坦。那姐儿穿着薄纱的裙子,酮体若隐若现倒是比直接裸体还诱人几倍。林铭觉得自己像一匹宝马,姐儿就像那骑士在自己身上快意驰骋。忽而上下挺动,忽而用腰画圈。林铭只举得全身舒泰,下体酥麻难耐,竟又有要“出货”的迹象。 林铭也是欢场老手,家中妻妾又多,自诩是百战金刚,哪里想到这髡贼的行院至淫至邪,许多花样都是闻所未闻,还没办正事就弄得他欲仙欲死――刚才的冰火五重天到了三重自己就受不了了,立刻交货。 好在他半年多不知肉味,“存货”甚多,姐儿稍一逗弄就重振雄风,再次上马。他憋得久了,不动荤腥还好,一动便不可收拾,一钟结束,意犹未尽,又加一钟。 林铭正在酣战,突然听到楼内有大批人马的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人声吆喝。他顿时一个激灵:莫不是髡贼知道了自己身份,正在抓捕。顿时止住姐儿,将她从身上推了下来。自己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姐儿不解问道:“官人何故停下,奴婢侍候的不好吗?” 林铭没时间理她,穿好靴子打开窗缝定睛一看。屋外被髡贼团团围住,警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林铭暗暗心惊,看样子这是全城大索了,这么大的阵仗总不会是为了几个毛贼。他愈想愈担心,有心立刻逃走,却见外面的士兵们火铳在手。不论是跳窗还是爬墙,还没落地就要被人打成筛子。 再说自己就是跑了也没用,买钟点的时候他已经登记了身份证,警察只要一查客簿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还费这个劲干吗? 见他如此惊慌,姐儿也是一惊,起身披上袍子,开窗望去见只是警察放心下来。对林铭说:“官人不是本地人。休怕,不过是警察查房,我家是正经营生。每月按时交税按时体检无事的。官人带了行谍没有?就是身份证。” 林铭道:“带是带了,就怕皂隶刁难。” 姐儿笑道:“这琼州府不比大明地界,警察从不骚扰小民,只要是奉公守法之人,绝不难为。官人且喝杯茶压压惊,待查房过后再付云雨。”林铭点头称是,姐儿倒了一碗茶与林铭。两人坐定在床边吃些点心干果。 一会果然有警察来敲门,姐儿当即开了门。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只听男人吆喝道:“临检,证件都拿出来!” 林铭有了姐儿的吩咐,拿出身份证来。见那姐儿也从袍子口袋里取出张“黄票”来。林铭正要仔细瞧瞧这“髡贼做公的”如何办事,男警背后却转出个年轻的女子来,亦穿着警察的衣服。林铭一见,顿时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自己千辛万苦跑到临高苦苦寻觅的小姨子么! 只见她已经脱去了少女的青涩之感,完全是成年女子的样貌,不但较之于过去更高,身材也更加丰满结实,黑色的髡贼“公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裙下露出的小腿上裹着假髡女子常穿得白色袜子,头上是黑色圆软帽,帽墙上缀着银色的星星。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林铭一时间竟呆住了。 李永薰的目光转过来,看到林铭也愣了一楞,二人赶紧错开目光。林铭已然肯定:来得女警就是小姨子! 他呆呆的站着,看着小姨子察验黄票,又问了姐儿几句话,还查看了房内设施――这房间甚小,除了一床、一椅一柜之外几乎别无他物,一眼就望到底了――便退了出去,临行出门之前,又望了他一眼。 这一望,情绪复杂,林铭心绪纷乱正在发愣,却听姐儿招呼道: “官人!官人!” 林铭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一笑。 “真吓死我了,”姐儿拍了拍胸口,嗔道,“官人你一下就呆住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奴婢还以为……”她顿了顿,“还以为您身体不爽呢……” “我没事,”林铭掩饰道,“我最怕做公得了……” 姐儿吃吃的笑了起来:“看官人的气派,倒不像这般胆小的人呢。” 林铭干笑了几声,暗道好险!刚才自己的表现十分失态,万一那男警起了疑心,可有一番饥荒可打得。不过他也暗暗吃惊,警察果然没有半点啰唣:要在大明治下别说县里的衙役,就算是自家带队办案查店,店家不拿出点“草鞋钱”,客人不拿出点好处来,少不得要找个理由抓回去“好好款待”一番。髡贼“做公的”竟然如此清廉――难道他们都喝西北风么? 再者自家的小姨子好歹是军户世袭武职,怎么会甘愿操如此的“贱役”?李永薰的小小理想林铭也不是不知道,那就是当个真正的锦衣卫。当初她还在自己家里穿上自己的公服臭美过。怎么就这么投髡了? 狐疑归狐疑,林铭见大索的对象不是自己,李永薰虽然当场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叫破,显然心中还有情分在,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心中稍稍安定。 但是继续鏖战的兴趣却是没有了,正要洗个澡换衣服回去。姐儿都是玲珑心肠,见他意兴索然,立刻跪在他双腿之间俯下身去,林铭只觉得下体一阵酥麻,立刻又来了兴致。 忽然墙壁上铃声大作,姐儿起身道道:“官人稍坐,这是在叫我们去问话呢,一会奴婢就回来接着伺候。 扰了官人的兴致,一会店里定然会补钟的。官人宽心。” 林铭见姐儿出去,他微微打开房门,见外面警察已经退去,只有姐儿和龟奴在走廊里奔走。虽然李永薰没有当场叫破,但是一别多年,她又投了髡,不知底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自己是锦衣卫试百户,这点小姨子是很清楚的,自己到临高来,李永薰不会以为自己是来寻访她的,必然是认为他是来刺探髡贼军情的。 万一李永薰被髡贼迷了心窍,把自己举发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汗毛直竖,想要起身结账就走,再一想自己自到临高,步步都有登记。自己住在哪里,在哪里做事,髡贼的“警察”一查就知。这临高处处都要证件,住店要身份证,找活要就业证,连来妓院都要登记身份证,想立刻隐姓埋名躲起来竟是不能! 不过再一想,刚才李永薰的目光中虽然有惊恐,尚有情意、关切和担心的成分在内。自己和老婆对她不薄――何况林铭也知道她对自己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好感,二人颇有些。有这些情意在,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吧! 只要她肯为自己隐瞒,自己在临高便还是安全的。下一步就是怎么再和她接触,说服她逃回广州去了。 林铭想到这里,心已经定了下来。这时姐儿已经回来了,笑嘻嘻的蹲了一个福:“扰了官人的兴致,柜上说了,给官人免费送半个钟。奴婢一定好好的服侍官人。” 李永薰所在的清查风俗业区的这一队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午夜前就收兵回总部了。她是属于临时借调加班,填完行动报表之后就可以下班了――明日照例可以补休一天。要在平日,李永薰赶紧就要回宿舍睡觉了。然而她却回到了户籍处。 户籍处里灯火通明,还有一些人在忙着处理公务。值班警察见她回来不由纳罕。 “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明天又休息。”李永薰解释着。 “一点之前必须下班……” “好,我知道了。”她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推着手推车的工作人员给她的杯子倒满红茶。李永薰的手捂住自己的面孔,撑在桌子上好几分钟没有动。 和林铭猜测的一样,李永薰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林铭。尽管他穿着一件宽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表姐夫。 林铭的出现,在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底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许多纷乱的涟漪。她对这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表姐夫原本是颇有好感的,更别说他还有“锦衣卫”的加成。虽然碍于礼法,不能公然表露,但是对表姐夫偶然的“吃豆腐”行为也并不反感,相反,有时候还故意,耍弄些小儿女情态来勾引这姐夫。 然而往日不同此时。现在她既已为澳洲人当差,表姐夫却还是大明的官。林铭此刻突然在临高出现,不问可知是为了澳洲人而来。林铭是佛山的锦衣卫,她知道锦衣卫的办事规矩,打探军情都会选调本地锦衣卫人员。他此来临高一定是为了打探澳洲人的军情,恐怕来打听军情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联想到最近的大搜捕――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案情,但是从出动警力的规模和次数,对审讯口供的需求急如星火就知道上级对这案子非常重视,表姐夫会不会和此案有关?(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八节 寻找表姐夫 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只要将此事汇报上去,光凭表姐夫这个“锦衣卫试百户”的官职就足够让自己“立功”了,现在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其中并没有真正有“官身”的人,林铭可是堂堂正正的锦衣卫试百户,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份量和被抓的“杂鱼”完全不同,仅此一件她晋升一级就不成问题,说不定以此为阶还能进政保局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想未免太过无情:别说林铭和她有一段的小小的,单从亲戚关系来说,他可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在佛山的日子可以说是她少有得自由自在的快乐时光。自己现在却想着要他去献功…… 想到这里她一阵悚然,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再说,要是举发了表姐夫,自家的表姐怎么办?表姐待自己也不薄…… 然而若是不举发,表姐夫一旦被擒……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她相当悲观的想到林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落网――李永薰太了解元老院专政机关的厉害了。姐夫想凭借他的那点“江湖经验”在临高混下去那是难上艰难。 得尽快找到姐夫,劝说他离开临高!否则一旦被捕后果不堪设想。临高虽然没有诏狱,没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北镇抚司”,但是一旦落到政治保卫局的手里,下场绝不会被落入东厂好多少――无非这里的拷问形式更“干净”一点,更不容易要人的命――被定了罪的叛逆分子的小命还要留着被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最后消耗在矿山和工地上。 表姐夫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首先就对不起表姐,表姐那里可还有一大家人,失去了这个顶梁柱,家里会变成什么惨样? 而且姐夫被捕之后,自己和表姐夫之间的亲戚关系就会成为导火线,虽然她和林铭之间的关系在自述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是瓜前李下,以政保局的一贯作风,自己肯定会作为“关系人”被“停职隔离审查”。 一想到自己被关在“学习班”里昏天黑地的写“材料”的日子,李永薰不由打了个寒颤。而且自己有了这么个尾巴,接下来会不会让她继续当“警察”就成了未知数,更别说有朝一日进“皇城司”当差了。 可是,眼下怎么才能找到表姐夫呢?他既然是潜入打探军情,势必化名而来。偌大个临高,常住和流动人口接近二十万人,即使在大明也是少有的大城市了。他再一化名,自己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难不倒已经在警察机构浸淫了几年的李永薰,元老院警察的办案手法和思路她七七八八也了解一些。结合今天的见闻,她仔细的分析了起来: 林铭在“夜花”,虽然没有穿自己的衣服,披得是店里的浴袍,但是他依然留有发髻,说明他不是归化民,应该是作为主动移民或者商旅入境的。 因为没有接受过“净化”,他肯定不在元老院控制下的机构和企业任职,鉴于临高没有乞丐,没有游民,他又会去“夜花”这样的中高档的风月场所,显然林铭是以体面的形象出现的――很可能是化妆为小商人之类。 既然是以商贩的面目入境,必然会申办临时身份证,不管是租房、住旅馆,都会留下登记。虽然他肯定使用化名,但是即在东门市的风化区消遣,他的下处也应该在东门市,二点结合在一起,应该能查出些子丑寅卯来。 这些户籍方面的材料都归户籍处管理。这就是近水楼台的好处了。李永薰暗叫侥幸。她拿起已经变凉了的红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站了起来。 “李姐,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宿舍吧。”发出邀请的是她带得“徒弟”,最近从文理学院分配来得学员,现在和她睡在同一间宿舍里。虽然表面上彼此很客气,但是李永薰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孩子。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完。”李永薰说。 “徒弟”听话的先走了。李永薰抬头看看了整个办公室,若大干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将文件一一归类锁好,这才离开办公室。 离开办公室之后,她来到国家警察的资料库。资料库设在总部大楼的地下室内,这里安装的都是电灯。走廊里小支数的白炽灯的昏黄灯光照得墙壁影影绰绰,平添了一种神秘感。 走廊里半明半暗的灯火下,杂乱地堆放着一堆堆、一摞摞、一捆捆的资料和档案。这些都是还没整理归档的材料――本地什么都缺,合格的档案管理员更是闻所未闻,而档案的累积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少得可怜的不专业档案管理员的整理速度。 值班的档案管理员是一个留用原县衙门架阁库的书办,虽然他的经验和现代档案管理毫不相干,好歹也算“专业人士”,学起新知识来也比较容易掌握,就在这档案库里继续干老本行了。 按照“澳洲老爷”的规矩,他要李永薰出示证件,尽管这几年来她几乎每周都要来这里一两次。 他照例仔细查看了证件,仿佛以前从未看过似的,然后面无表情地瞪着李永薰的脸。这个老书办最清楚新主人的喜好,那就是“照章办事”,作为一个“历史有问题”的“留用人员”,他在这方面总是尽心竭力的完美表现自己。 最后他拿出一张夹在板夹上表格,填写她的名字、警号,最后是查询日期。 “签个字。”说着把表格和证件一起还了过来。 李永薰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查询会在登记表上留下记录。不过,她二三天就要来查一次档案,查得档案又和本职工作相关,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签过字,她说道:“我要查询最近三个月内临时身份证发放记录。” 值班员从自己身边的架子上仔细的查询着,抽出一本厚厚的索引登记簿,他的手指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很快的翻了起来,没过多久找到了那一页。 “你要的材料在b/61/l/18-39,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了b储藏区,一排一排的木制档案柜高耸。值班员很快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柜子。 “一共有十二箱文件,你就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内容了?” “要查询全部……”李永薰看着这些硕大的纸箱,要是运气不好的话找到天亮都找不出来。 那些箱子,每一个都有办公桌的大抽屉那么大,一米多深,是由硬纸板做成的。值班员给她找来一辆拖车,把箱子拖到了阅览区,打开了专用的电灯。李永薰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拿出一大摞纸面文件夹,开始检查。 李永薰知道自己是在大海捞针,证件摄影目前还没有推广开,所以身份证留底资料上是没有照片的,只有指纹。她有又不清楚林铭的化名是什么,这就给查询带来很大难度。她想了想,只能从一份一份的翻看,看哪些比较像。 她知道的比较清楚的是,林铭必然有佛山口音,所以他登记的“原籍”只能是这附近的府县。其次是他识文断字,又是百户出身,所以十有八九登记为“识字”。再加上他的年龄和性别,可以缩小搜索的范围。 李咏薰从距自己最近的日期开始查找。她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材料,登记者姓名为“林珉”。 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其他都和表姐夫的形象对得起来:性别、年龄、籍贯和文化水平。只是来源地是“高雄”,这就有点奇怪了,职业登记得是“水手”,可是表姐夫从来也没当过水手……然而再看下去,“林珉”是从一艘广州籍船只“东山居”号上下来的。这似乎又坐实了几分。 她又细细看了几遍这份“料”不多的登记材料――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了。她想了想,拿起铅笔,在便签条上抄下了“林珉”的临时身份证号码,然后回到柜台。 “我想查一下这个人的就业登记和户籍登记。” 值班员接了过来,在身后的索引册和卡片之间忙了一会,又找出了三份材料。 就业登记很简单,但是李咏薰还是在上面找到了她想要的材料,“林珉”是在东门市的“为民职业介绍所”登记的,这和他出现在东门市的风俗区是对得起来的。再看下面的就业登记材料,“林珉”在登记之后第二天就成了东门市上一家批发商号“海兴号”里的“文书”。 第二份材料是海兴号的报临时户口的材料:“林珉”作为该字号的员工,已经落户在海兴号的“集体宿舍”内。 李永薰基本已经确定林珉就是林铭了――昨晚盘问妓女的时候她偶然听有人提到:有一位王姓客人是“海兴号”的伙计。(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九节 改装 如果能够调阅昨晚的行动纪录,那就一清二楚了,每个“客人”都要登记身份证的。可惜她作为外借的辅助人员无权查看昨晚临检的材料,也不能调阅“夜花”的客人登记册――只有治安处和刑事侦查处有这个权限。 不过现在掌握的材料也已经足够了。李永薰心想,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去海兴号实地认证一下。 林铭当晚因为发现了小姨子的下落,心情上佳,雄风大振,狠干了好几次,赠送的半个钟之后又加一钟,眼瞧着姐儿渐渐不支,自己的流通券大约快支撑不住了,才恋恋不舍的洗澡更衣走人。 走到外面大厅,却见王兴隆已经在那里喝茶等候了,见他出来,含笑拱手道:“林兄好是威猛!” “那里那里,”林铭赶紧自谦,“不知花销几何……” “不多。”王兴隆拿出账单来,林铭看了下稍觉安心,总算没有超过他的能力范围。要是换成在大明的行院,这点开销连姐儿的手都未必摸得到。 两人各自付账,小六事毕又送来二张小小的粉色名帖,却是招待他们的姐儿的,上面书着花名和店名。背后又有三十天的月历,用红圈勾着不同的日子。 林铭不解,行院的姐儿给恩客送名帖倒不稀罕,这背后的勾着的日子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月事来潮的日子么? “这是她们休息的日子,勾了圈日子不能营业。这是法律规定。”王兴隆解释道,“自然有月事的日子也不能营业。” “想不到本地的行院还有休沐假。”林铭感叹。 传统社会,除了官吏有所谓的休沐假之外,大多数行业的从业人员是没有休息天,最多在年末岁首休息几天。 “这是澳洲人的规矩,各行各业,每个月最少要休息二天。”王兴隆说。 “我们店里亦有这假?” “敢不遵守澳洲人定的规矩的人都去挖沙子了。”王兴隆微微一笑,“澳洲人最讲‘法制’。我倒觉得他们有些像史书里说得法家。明日就是我等的休息日,所以小弟才敢带兄台来此。不然明日腰酸背痛,神情倦怠,如何做得事情?” “原来如此。”两人一路漫游,因为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路上他们被警察的巡逻队又临检了几次。午夜时分才回到店里,从后门开锁进去,王锦春还未睡觉,见他们回来,少不得又把王兴隆埋怨一番。王兴隆任她数落,只是笑嘻嘻的不说话。二人盥洗一番,换过衣服熄灯就寝。 王兴隆年少无心事,发泄了一番之后又累了,躺到床上没一会就起了鼾声。林铭虽然身子乏了,却无法入睡。 能够这么快得找到李永薰的下落让他喜出望外,而刚才的对视的一瞥又让他知道小姨子对自己仍有情意在。这让他带小姨子回佛山可能性大为增加。 她既然已经成了“公门”之人自己要找她多有不便,但是她若要找自己,应该不难。 只要能见到面,两人就可以计划如何从临高脱逃。他在这里几天,知道临高是来去自由的,离开琼州府不需要特意办什么手续,只要在上船前盖章销证就可以。这里每天都有船前往沿海各处,想回广州并不困难。 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找自己呢?这点林铭有些吃不透。毕竟李永薰在临高已经二年多了,即能自由活动,逃走的机会相比也是有得,没有逃说明必有苦衷。 于情于理,李永薰的“投髡”应该是迫不得已:她是世代“忠良之家”的出身,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希望能“报效朝廷”,再者南京还有她的父母家人。 所以林铭对说服小姨子跑路并不担心,担心的李永薰为什么不跑路,她到底有什么苦衷。 林铭思索再三,决定乘着明日休息,在东门市几处地方留下锦衣卫的暗记――这套暗记他教过李永薰一些――约她暗中会面。他估摸着,只要她看到暗记,肯定会来和自己相会,毕竟她有深厚的“锦衣卫情结”,用这个暗记,不但可以通知她,也可以勾起她的“初心”来。 第二天李永薰很早就起来了――她根本就没睡着,天快亮了才阖了一会眼,却梦回当初住在佛山林家,自己和表姐夫、表姐和几位“姨娘”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一一浮现在眼前。醒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湿了一大批枕套。 宿舍里的空荡荡的,她的舍友兼徒弟左亚美已经去上班了,李永薰浑身酸痛,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急着要找到林铭,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来临高,嘱咐他赶快离开。还要嘱托他为父母家人捎个口信。 她的制服已经熨烫的平平整整的挂在床头了――这是左亚美的手艺。自从她住进来之后就主动承担了宿舍的卫生工作。这让一直被内务检查点名批评的李永薰终于松了口气。她打小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务活基本不会,每次搞卫生都弄得一团糟。 左亚美来了之后,原本李永薰还觉得她的摸样不像个做活的人:不仅因为她容貌出众,仪态言行都透出一种少有的气质,让她每每有自惭形愧之感。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干起家务来却特别利索:不仅把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会熨烫衣服――出于最起码的羞耻心,李永薰坚决不让她为自己洗衣服,不过熨烫衣服这件事还是默认了,棉布的制服太容易起皱了!而要她自己熨烫衣服,那简直就是要她纵火了。事实上,她的确为此烧毁过一套制服。 左亚美的衣服熨得特别平整,不仅如此,几乎没有她不会的家务活。虽说住宿舍不能自己做饭,但是说到“做饭”,她每次都头头是道。至于穿着打扮这样女人的本分事就更别说了。每逢休假的日子两人上街,左亚美总是得到更多的“回头率”。她从不对李永薰的服饰搭配评头论足,但是总是以自己的穿着效果来告诉她:她不会穿衣服!害得李咏薰最近越来越多的穿制服上街了。 为此,她对左亚美愈来愈讨厌了。这种少女间的嫉妒心当然是不能外露的,表面上,她和左亚美的关系还很不错。 她看了一眼左亚美的床:已经整理的干净利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一丝皱褶也没有。换下了的草编拖鞋也摆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下。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却突然发现对面的衣架上挂着一套她从没见过的衣服。 这是一套“宋款”,大家现在都这么称呼澳洲人带来的新式衣服的款式。李永薰也买过不少。不过这套宋款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紧腰身的深蓝色上衣,上面开着三角形翻领――她知道这叫西装领,有的首长偶尔也会穿这种三角形大开领的宋款上衣。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脖子部位松松的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李咏薰见过芳草地学员戴过类似的东西,是在胸前打成结装饰用的,不过芳草地制服上是一条三角巾。 下面是一条打褶的呢格子短裙,李咏薰估摸了下,按照左亚美的身高,大概遮不住膝盖――这也太短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衣服,上衣大概是羊毛和棉纱混纺的,质地不厚,但是很挺括,一点不起皱。衬衫是上好的白色丝绸,裙子是进口的薄呢做得。 这是新上市的宋款衣服?可是李永薰最近还和左亚美一起逛过街,没看到哪家店卖,也没看到她买。 “真奇怪,这衣服哪来得?”李永薰咕哝着,自顾自的先去盥洗了。 盥洗完毕,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归化民妇女常穿的连衣裙式的便装换上。又取出一个草编提包,在里面放上一身大明款式的女装,准备在外面找个地方换上,好在她没有剪发,双丫鬟梳着配什么衣服都不会显得突兀。 临高的非归化民女性在着装上有不少还是保留着“传统款式”,穿着归化民服装的女性会很显眼。 李永薰匆匆出了门,乘上公共马车直奔东门市而去。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在文水桥换乘站下了车,随后在厕所里换了装,悄悄的进入了东门市。 这里她经常来,堪称熟门熟路。不过海兴号所在街道不是商业闹市区,她特意在东门市的书报亭内买了一份地图。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店铺。 她没有直接上前去打听,甚至不敢走得太近。因为海兴号是“挂了号”的。 被挂了号的店铺受到常年监控,邮件也要定期抽检。 海兴号做得是土特产购销生意,它的东家是大明商人,所用的掌柜伙计大多未经过“净化”,政治面貌模糊。它的销售渠道主要是在大明,来往的商人也大多是大明来得。 由于政治保卫总局人力有限,不可能包办一切,所以很多监控工作是由国家警察“协力”的,因而李永薰对这家店铺有些印象。(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节 流莺 她知道这种级别的监控并不严密,通常不会常年设置暗哨盯着店铺,一般也不在店铺内安置“十人团”。但是她还是很谨慎,先从海兴号前面的街上走过一回,看看周边情况。 这里不是闹市,行人不多,商铺里更是空荡荡的。李永薰注意到四周并无监控人员,心情稍稍安定,正盘算着怎么和表姐夫建立联系,忽然在路边墙壁上看到几个涂鸦一般的符号。 李永薰一怔:这是锦衣卫的暗号! 江湖中人多用暗记符号来联络同行,李永薰对此并不陌生,锦衣卫本来就对这些市井门道有相当的了解,其自身也有一套秘密联络的暗记,不管是暗中办案还是侦查敌情,这都是很有用的工具。 她在国家警察工作,借调出去“协力”的时候见识过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暗记,但是这套暗记她却是明明白白的,就是锦衣卫的!林铭当年还特意教过她。 看到这暗记她愈发肯定林珉就是林铭。记号的内容很简单,是召唤同行的:每逢一的晚上在靠近河原街的河边大堤上碰面,以手持柳枝为记。 怪不得表姐夫会出现在风化区的店铺里!他既然身负侦缉军情的重任,怎么会去嫖妓?原本李永薰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结合起来一想倒是释然了。 看到这个暗记,李永薰不再迟疑,见四下无人,随手拿起地上的煤渣,在下面涂了个回应的暗记,赶紧离开了这里。 林铭当天晚上看到了回应,喜出望外。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暗记虽然可以写明日期,却没法说清是哪种历法。要是在大明治下,这当然不成问题,可是临高通用的是所谓“公历”,和大明历完全对不上来。出于照顾农民使用,髡贼又有一种“农历”,和“公历”是对照着印在一起的。而这“农历”和大明历也是不同的。 林铭想了半天,既然李永薰长期在临高生活,本地也无处去找大明历,她肯定会按照髡贼的“公历”行事。 按照髡贼的“公历”,下一个逢一的日子是一月的二十一日:就在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林铭下班之后盥洗一番,假意说自己要去逛街,一个人出了店门。他现在已经轻车熟路:先到东门市的一家小饭铺里吃了晚饭,接着又逛了一圈。他走得时快时慢,不时驻足观望,进店铺看看,一副很有生活兴致的穷汉逛街的摸样。这样慢慢的兜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已晚,听得钟声敲打了六下,再一次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这才悄悄往河原街来。 林铭随身带着那日姐儿给得名帖,若是有人盘问就以自己要去“夜花”作为借口。 他悄悄来到河堤旁,这里虽然紧靠着临高的风俗业区,却人迹罕见:女人不会来这里,男人都是直奔主题,谁也没闲情雅致大晚上跑到河边来吹风。 站在河堤上,可以看到河堤下河原街上灯红酒绿,丝竹盈耳,大堤上却说不出的萧瑟冷清。林铭坐在长椅上,折了一枝柳条在手中把玩,等待着小姨子的到来。 “真是人生如梦啊……”林铭看着眼前的夜景,不知怎么的有了这样的感慨。自己从离家,漂泊海上,直到来到临高,似乎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原本他对自己能否找到小姨子一直心存疑虑,生怕自己不能寻到她的下落――虽然他只是她的表姐夫,就算是亲戚也是极浅极薄的关系。但是李永薰在自己家的那段日子,又让他无法对她释怀。总觉得对她负有责任。 正在慨叹,忽然有人说:“大爷,你不去街里玩,一个人坐在这里长吁短叹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人生?” 林铭心里一紧,他在这里约李永薰接头当了十二万分的心。听闻髡贼亦有自己的东厂和锦衣卫,侦缉功夫十分了得,所以他对每个出现在附近的陌生人都怀着戒心,生怕他们是髡贼的探子。 定睛一看,却是个脖子上挂着黄票的妓女。虽然灯下年龄看不清楚,但是从她的身材和眼角微微的皱纹看,大约也有三十上下。脸上虽说敷着厚厚的脂粉,样貌却很是过得去,太太丰满,犹如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穿一件轻飘飘的白地红花绸比甲,领扣没有扣,露出那紧紧地裹着胸脯的红抹胸,颇有勾人的魅力。 雪白的脖子上,却戴着一个黑色的皮环,上面隐隐约约的刻着数码,还缀着一个金属圆环。林铭见到有些“流莺”的脖子上亦有这东西,有的却没有。 估摸着她大约是来拉自己“生意”的,心中略略安定。他只略略笑了笑,并不答话――只要不搭话,“流莺”自然就会走。 没想到这“流莺”却不走,笑道:“哥哥莫要如此绝情,我这里可有绝好的物件,保哥哥瞧了喜欢……” 林铭知道这班“流莺”的手段,无非是把衣服解开,露下奶子,勾搭嫖客而已。没想到对方并不解衣,转手却拿出一枝柳条来。 林铭双眼瞳孔顿时缩小,一只手不由自主伸到了腰间――却摸了一个空。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来得不是小姨子,却看得懂他的暗记! “流莺”一脸风情万种,自顾自的趴到了他的肩头,“怎么样,哥哥,这物件可是绝好的?” 林铭片刻之间已经明白过来:临高有自家同行! 不过,锦衣卫向来不用女人,这女子一定是某位同行的“干事”。见到他召唤同行的暗记之后指派来得。 林铭知道有同行在此,一点高兴劲头也没有。他此来临高是办“私事”,不论最后成与不成,都是秘密进行的,绝不让他人所知。现在却让同行知道,这就大大地不妥了。 他没有任务私入敌地,若是有人要徇私报仇,就凭这条就能让他喝一壶的。其次,纵然没人揪这点,同行来临高是什么目的不问可知――他们可没有小姨子要寻找,到时候要他一起出力,自己是帮还是不帮? 若是帮,临高这里罗网密布,自己参与进去就是找死;若是不帮,对方只要匿名向髡贼举发,自己顷刻就会沦为阶下囚!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发布那个暗号。这几天临高全城大索,显然是有要案――对髡贼来说最大的要案就是朝廷派得细作。自己早该想到有同行在临高。而且几轮搜捕之后一定元气大伤,盼着有人能增援。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一条了。林铭自认来到琼州之后什么也没做,身份还算清白,髡贼的番子再精劲也不至于很快就把他查个底朝天。反正他的身份只有小姨子知道,只要她不咬出来,就算髡贼把自己抓去了也可以抵赖一番。 至于锦衣卫这面,同行既然只派一个“干事”来接头,显然不是广东本省的,更不会认得自己。而且自己来临高全是秘密行事,不论是同事还是百户所都不知道,就算回到广东之后官面上要扯皮,他也可以完全否认自己来过临高,发过这个暗记。 何况眼下临高满城大索,搜捕甚急,同行就算恼怒,也不见得敢节外生枝。 他多年在锦衣卫办案,经验丰富,瞬间就理顺了得失,转瞬面色就缓了下来,依旧不言不语,做出一副不明白,看不懂,不理不睬的摸样。 那女子见他一言不发,却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柳条你竟也瞧不见?” “姑娘,我没有这个兴致,你去别处做生意吧,走吧!”他说的很是大声――若是李永薰已经来到附近,这可以提醒她这里有变,立刻走人。 “你什么意思?!”“流莺”果然是外行,见他根本不接头,顿时跳了起来,“既然是你要约人,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林铭故意装糊涂,大声道:“姑娘,我可没说一句话,都是你自己兜上来得,我都说了,我没这个兴趣,去别处做生意吧!” 这样一来,原本静悄悄的河堤变得喧闹起来了,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两名巡街的黑衣警员已经从大堤下面跑了上来。 “干什么?”有人喝问道。 “流莺”见势不妙,转头就要跑,另一个警员已经从侧面拦住她的去路,亮出白色的警棍:“蹲下!老实点!” “流莺”看上去极怕警察,立刻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另一人拦住林铭的去路,右手抬到头侧啪地敬了个礼,道,“这位先生,麻烦配合一下,出示下您的证件,谢谢。” 林铭心里甚是紧张,却也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这份紧张表现出来。他这是在赌,万一这妞吵闹出来,自己就会身陷险境。不过,他已经衡量过,觉得自己赌赢很大。陪着笑双手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上去。那巡警接过来,一面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核对了一番,又交还给他,问道: “什么事?”(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一节 鱼饵? “我在这里闲坐……这女人非要招揽生意,我不理她,她还要大喊大叫……” “有这回事?!”警察转头问“流莺”。 “流莺”狠狠的瞪了林铭一眼:“没有的事!是他要我伺候,又不肯花钱。” “这里是非营业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警察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项圈上,没有好气的问道,“你的黄票呢?” “流莺”自知理亏,只好将黄票交了出来。 警察看了看黄票,念了起来:“忻那春――果然是个‘非国民’。”他说到“非国民”的时候一脸鄙夷,“违规营业、非法拉客。就凭这二条,你这是又准备屁股吃五十鞭子休息几天了。明天等着上治安法庭吧。” 忻那春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恐惧来,可想而知这五十鞭子不是那么好挨得。 这边警察做了记录,记下了他的临时身份证号码,让他签了个字。 “这位先生你可以自便了,她已经违反了《风俗营业条例》,其他就不用说了。”警察说着将她的黄票收到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根绳子系在忻那春脖颈的颈环上,牵着走了。林铭恍然大悟:原来颈环派这个用处。 林铭匆匆离开了河堤,心中暗暗忧虑:这警察来得也太快了吧!焉知是不是个圈套?锦衣卫的暗记虽然是内部的秘密,但是听闻这些年来卫内出去执行任务失踪的不少,不少固然是殉国而死,其中失手被擒的、叛国投敌也不会完全没有,这套暗记不知道有无泄露出去? 不过,听闻卫里的人马大多是去辽东,当初奢安之乱的时候也有到云贵的,没听说有派到海南的――这几年除了“海贼祸乱广州”算是惊扰官府之外,其他时候广东全境都是“太平无事”。谁也不会没事找事的派人去临高。他相信李永薰不会把这“压箱底”的东西交给髡贼的。 想到这里他内心稍安,回去的路上他去了一趟河原街,发现警察驻扎所的确距离自己约会地点很近。如果警察在街上巡逻的话,听到声音赶过来还是有可能的――虽然有太过积极之嫌。 不过,如果髡贼真得怀疑他的话,大约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按照林铭在锦衣卫当差的思路,有嫌疑的抓来严刑拷打就是了――什么口供得不到? 只是自己这么一来,就把同行给得罪了。那“干事”他倒不担心,从刚才的情形看,忻那春应该是同行在当地发展的,既然愿意在髡贼治下干这杀头的买卖,应该知道轻重,不会胡乱攀咬。 至于这位没有露面的同行倒是个隐患,万一他能活着回去,在广东遇到自己,到时候扯起皮来倒是件极大的麻烦事。 最好就让他无声无息的在临高消失掉。林铭暗想,绝不能让他坏了自己和小姨子的好事。 想到这里,他绕了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回到了海兴号。 第二天,他照常工作。到傍晚下班之后,佯装散步,又去了当初小姨子给她回应暗号的地方。暗号旁果然又添了一条:大堤上不安全。 显然,昨晚李永薰已经去过大堤,因为知道不安全,她不会再去了。林铭暗暗点头:小姨子果然很有天赋,当初他教她使用暗记的几点注意点她都记住了。 现在林铭微微发愁,临高即有同行,自己的暗记就成了透明的。若是再发出暗记约小姨子见面,同行若是知趣还好,万一是个愣头青,非要和他联络上“效忠朝廷”,这倒成了件麻烦事。 不过,联络李永薰见面的事情只能暂停了。好在他们已经联络上,再见面就不是难题。林铭决定,先观察几天看看。只要自己不发出新得暗记,李永薰是不会主动来联络自己的。 李永薰那天晚上也去了大堤,不过她到得要稍微晚一些。发觉大堤上有警察,她立刻就离开了那里。第二天上班之后,她马上去查看了昨晚的治安简报,果然发现昨晚大堤上发生一次治安案件:妓女忻那春“超区域营业”、“非法拉客”,被河原街的警察驻在所拘留,今天移送治安法庭。 这种小微案件在临高很常见,处理也比较简单,治安法庭一天可以判上几十个。像这个忻那春无非是在法庭刑务所打五十鞭子,再锁在河原街上示众几天。 显然,昨晚林铭一定是被这个妓女拉客引起了纠纷。 不过这忻那春为什么这么大胆?“超区域营业”、“非法拉客”这种事不是没有,但是一般都发生在警力较为薄弱的偏僻地区,在河原大堤这样警察驻在所近在咫尺的地方干这种事,未免太过大胆了――刑务所专门执刑的几个警察都是过去壮班的老衙役,一鞭子下去就能让人疼得面目扭曲,连叫都叫不出声。三鞭子抽出内伤,十鞭子要人性命也不是难事。最是厉害不过。而且对黄票妓女来说,一旦受刑,不管是否要示众,至少要五六天不能接客,对于“自营业”的妓女来说,这笔收入的损失是很大的。 李永薰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忻那春恐怕不是普通妓女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政治保卫局在“钓鱼”?李永薰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锦衣卫的暗号系统,她的确是没有交代出来。但是这不代表髡贼就肯定不知道这些暗号。锦衣卫是个庞大臃肿的机构,成员很多,万一保卫局从某个渠道得知了暗号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抽紧了。要真是这样,不但林铭危矣,连自己也身在不测之中。 想到自己一旦被政治保卫局抓去,送到地下室审问,犹如自己曾经审讯过的那些人犯一样被剥光了捆在拷问架上…… 李永薰只觉得小腹发坠,背后直冒冷汗。她心里瞬间闪过自首举发的念头。 莫慌,莫慌,她定住心神,眼下还没证据说明忻那春就是政治保卫局的“鱼饵”。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证明这点。 如何证明呢?她虽然警衔不低,但是职务只是个户籍处的办事员。而且也没有正当理由去查黄票妓女的档案。 要查当然可以,毕竟妓女也是有户口,领身份证的。但是查询会留下记录,对景起来就是证据! 李永薰考虑再三,只有去治安法庭的刑务所看看了。如果忻那春真是“鱼饵”,要么根本就不会执行,要么执行起来虚应故事――这些衙役的手段瞒不了她。 去治安法庭是户籍处的工作内容之一,每天判决犯人之后,户籍处就要根据判决结果进行重新登记。犯人凡是被判处“送劳动营改造”的,不管去几个月,都要注销本地户口和身份证,办理迁徙手续――一条龙服务。 这种例行公事,一般都是安排给那些“新人”轮流去做得。 “还好,我这里正好有个新人。”她想。 李永薰去找副处长,提出今天自己带左亚美去治安法庭。 “让她一个人去不行么?”副处长有点为难,“你的事情还有一大堆……” “她还没有去做过这项工作,我带着她去熟悉下。”李永薰面不改色,“我的工作不要紧,休息日加个班就能赶完了。” 得到准许之后,她立刻叫来左亚美,带上相关表格和登记本,前往治安法庭。 因为并非紧急公务,不能派警用马车,也不能使用自行车――李永薰对这个玩意很好奇,费了好大的力气学会。可惜平日里很少有机会骑车。 两人只能安步当车,坐公共马车前往。 临高的治安法庭原本设在东门市的商馆,随着案件增多,仲裁庭对法庭做了分工,商馆里审判庭只负责经济和民事案件,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各自成立了新得审判庭。 治安法庭依旧设在东门市――这里的治安案件最多,便于就近处理,同时也有“威慑”的含义在内。 新治安法庭面积很大,不但有多个审判庭可以同时审理案件,还设有刑务所,用来短期拘押犯人和执行体刑。对于一些诸如随地吐痰、乱丢垃圾、乱涂乱画之类的小微案件,抓去劳改过于严苛,再者目前他们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低级劳动力――捆在刑架上屁股上抽上几十鞭子效果更好。 她们来到了一间专门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堆起了不少份上午已经结案的判决书――治安法庭早晨七点就开始工作了。李永薰一面教左亚美如何办理手续,一面透过玻璃窗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是排着队的是等候上审判庭的犯人们。他们一个个面色委顿,坐在院子两侧的廊檐下,几个警察抽着烟卷监视着。 忻那春的判决书是不会在这里的――她的罪名不至于去“劳动改造”。因而她若不是已经执行完毕,就一定在等候的队伍里。 李永薰指导着左亚美做了几份材料,见没什么错谬,便借口有事,一个人出了办公室。(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二节 刑务所 办公室的位置在二楼,站在二楼的敞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原子里的情况。院子面向大街的墙壁是锻铁的栏杆,上面攀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基本全是土著百姓,归化民可没这么空闲。 传统社会文化社会极度贫乏,看审看杀头都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看审这种乐趣已经没有了――法庭上只说话不打板子不上夹棍,可看性差了许多,至于砍头这种刺激性的活动也没有了,澳洲人虽然也当众执行死刑,却是直接吧人挂在架子上一拉跳板门掉下去就完事了,死囚连踢腿挣扎都来不及就直接挂挺了,刺激性远不如人头落地鲜血直喷那么强。 幸好治安法庭每天公开执行的鞭刑弥补了这一缺口。治安法庭的刑务所院子外每天人头簇动。 以她的任务来说,去要一份今天审理的所有案子的犯人名单并不为过,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了,自己看着就知道了。反正每天公开执行的鞭刑到中午前就结束了,只要自己留心,很容易看到有没有忻那春。 此刻铁栏杆外已经观众云集了。李永薰把目光投向了院子中间的木台上。上面安装着拘束囚犯四肢和身体的刑架。一个囚犯刚刚从上面被解下来,下体赤裸着,被两个警察架着,步履蹒跚,痛苦的喘着粗气,屁股和大腿上鲜血淋漓,鞭痕裂开,皮肉翻卷起来,看上去血肉模糊。 李永薰并没有觉得异样,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别看鲜血淋漓,其实伤得并不重,到润世堂买一帖伤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骚动声,外面的人群似乎一下兴奋起来,指指点点的低声说着什么,原本已经露出厌倦神情的人一下都来了精神,全部朝平台望去。 李永薰知道下一个执行的一定是个女犯,所以围观群众才会突然之间热情高涨――和衙门看审的时候奸案总是有最多的人围观一样。 从这反映的热烈程度看,被执行的女犯多半是个年轻女人。她假作无聊的踱着步,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了两名女警,牵着一个女人――材丰满,年龄大概二十八九这岁,没有被捆绑,除了颈圈上挂着的绳子,没有其他戒具在身。李永薰一怔,脖子上戴颈圈,是从事“风俗业”的“非国民”女子的强制性标记。 忻那春是个“非国民”?李永薰紧张起来。 在元老院的统治下是没有贱民这个说法的,从大明渡海来得百姓,不管是否净化当归化民,一概不问良贱。 但是在元老院治下却有着“非国民”这一奇特的产物。 这些非国民大多是是琼州治安战后产生,也有一部分是沿海剿匪的产物。简单说来,他们是“匪属”。 虽然元老号称“不祸及家眷”、“不搞株连”,但这只是从法律层面上,满门抄斩、男人砍头女人为娼之类的事情是没有了,但是打入另册却是免不了的。 虽然没有明文歧视他们的政策,但是在各种内部控制中对“非国民”是有着限制的。而且警察和政治保卫局对他们的监控管理也很严格。因而大多数“非国民”处于社会的下层。年轻女人从事风俗业的很多。 如果忻那春是“非国民”,她是鱼饵的可能性很小。一般来说政治保卫局是不会用“历史有问题”的人。不过,这也很难说,身份的可能假得――即使是真得,为了办案运用一个妓女也没什么大不了。 女警把她带上了台子,解开了绳子,让她面向广场站好。随后一个女警拿起喇叭,宣读起手里的判决书。 李永薰站得稍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也听到了“忻那春”、“风俗业自营业”这几个字。她屏住了呼吸――既然被带出来宣判,接下来肯定要执行鞭刑,那么这个人就不大可能是鱼饵了。 女察打开枷板――枷板上有三个洞口,正好用来锁住犯人的头和双手,一旦合拢锁好,犯人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弯下腰摆出受刑的姿势。忻那春试图挣扎,立刻遭来一阵呵斥。随后就被锁了起来。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却没有束武装带的人拿着鞭子走上台阶,直冲着忻那春的背后走过来。随着他的手一挥,忻那春的衣服被撕扯下来,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人们的脖子顿时拉长了。 李永薰喉咙一阵发干,拷打女犯对她来说不算稀罕事,男人的裸体她也见识的多了,只不过那都是在密室里,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被剥掉衣服,露出隐密的部位――即使是个妓女,也是一件极度羞耻的事情。 按照大明衙门里的规矩,杖刑囚犯的时候,女犯可以不去底衣,以稍存体面。但是妓女和牵扯到通奸的女犯不在此列。不过,公堂审案到底距离看审的人群有一段距离,何况人是趴着的,不是这样站着受刑犹如展览一般了。 第一鞭重重地打下来了,忻那春的脸上一阵痉挛。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走了几步,换了一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忻那春的臀部――她可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只是想观察下是否是真打。肌肤上已经有了一道紫黑色耸起的棱子:这绝对是真打,不是“杖头着地”的把戏――这种作弊的事情瞒不过她,既然是真打,忻那春是鱼饵的可能性又少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抽法,五十鞭子之后,忻那春的臀部肯定会留下“板花”。所谓“板花”就是受了鞭杖之刑伤口结疤之后留下的痕迹。女人若是臀部有板花,等于宣告她曾经作奸犯科,即使从良都不见得有人要。如果她是给澳洲人做鱼饵行苦肉计,这代价可太大了。 这下李永薰心里就有点迷糊了:既然不是鱼饵,她干嘛冒着受这种罪的危险去大堤上“非法拉客”?表姐夫虽然是风流人物,也经常出入行院,但是从不沾暗娼流莺的边。去河原街享受下澳洲人的“大宝剑”还在情理之中,和站街女勾搭绝无可能。 莫非她真得是一时发昏去勾引林铭?李永薰心里暗暗嘀咕。正在这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她: “见习协理员同志!” 李永薰的思绪被打断了,她赶紧转过身来,见是左亚美: “什么事?” “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李永薰回到了办公室,两人继续讨论工作一直到治安法庭的工作全部结束,她们又一起处理完全部文书,这才一起返回警察局。 晚上没有加班通知,李永薰在办公室多留了一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其实她的目的是等着晚间的治安通报:一切如常,没有可能和林铭有关的事情发生。她内心稍稍安定,看来政治保卫局还没有盯上他。 回到了宿舍,却看到左亚美正在梳妆打扮。她的发型是纯粹的“澳洲式”,长发飘飘却又一丝不乱,不知道用得什么法子,李永薰只知道她每周都要消失半天,然后回来头发就“焕然一新”了,这让她对这个左亚美有点“神秘”的感觉。 至于那“女子文理学院”――她自己在芳草地上过一年警政班,从来没听说过临高还有这么个学校。这些“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也是去年才突然间一下子冒出来,填充到各个部门的,原先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学校。 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仅容貌都在中人之上,仪态举止更是典雅大方――不是那种闺阁千金式的腼腆含蓄,但是一言一行,都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李永薰不时会有小小的自卑感。 除此之外,她们的服饰用品常常有一些其他人没有,街面上也买不到的东西。因而有人谣传文理学院的学生其实是“首长”的女儿。不过那些接触过学习院内的“小元老”的归化民说虽然多少有些相似,但是又不一样。 要说真正相似的,应该说是首长们的女仆们。不过,把二者联系起来有些不妥,再者深入的讨论首长的身边人多少是件有危险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人深究下去。 李永薰家时代当差,深知“当差的人永远要嘴紧”,所以从来不参与这种议论。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对左亚美和她那群同学没有任何的疑惑。她们时而会合法的消失几天,官方理由是“出差”。但是李永薰知道她们根本没出差--每次左亚美“出差”回来都是“容光焕发”,一点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李永薰有点吃惊。 “嗯,临时通知,今晚出差。”左亚美侧着头,用一把发刷快速的刷着头发,“后天早晨回来。” 左亚美说完之后换上了那套挂在床边的“澳服”。李永薰原本还觉得这套衣服穿着是不是有点奇怪,这回却忍不住暗暗羡慕:真漂亮!(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三节 城关镇 左亚美收拾完毕,冲着李永薰微微鞠了一躬:“前辈,我走了。明天中午之前我就会回来上班的。” 左亚美出了警察局宿舍的大门,此时她已经在外面罩上了一件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警察斗篷――因为这种“宋款”斗篷很像和尚们穿得“一裹圆”,所以老百姓都这么叫。其实它是按照英国警察斗篷款式制作的,使用的是进口的英国薄呢,有一定的保温和防水效果,在冬季可以遮风挡寒。 对于穿着短裙的左亚美而言,这衣服非常适合,不仅可以御寒――就算在女仆学校,或者叫文理学院待得再久,她还是没法像某些女首长那样,毫不在意温度的裸露大腿,据说就算是冰天雪地里,女首长们也能毫无畏惧的穿着短裙走来走去。而且可以遮住一部分腿脚。这裙子的长度着实有些短,在临高这个澳洲人的统治核心区域里,女归化民的裙子最短的下摆已经到了膝盖,但是左亚美身上的裙子,下摆却在膝盖以上,露出一点点大腿。即使是穿了不止一次,大腿上的凉意还是会让她时不时下意识的往下拉一拉裙摆。 左亚美第一次领到这衣服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在看一些“内参片”的时候,里面的“澳洲女子”很多这么穿,但是在大明穿这么短的裙子堪称惊世骇俗,即使在临高也是如此。 不过,作为文理学院的学生,她别无选择――虽然在法律上她已经不再是办公厅的奴隶,但是同时也失去了成为首长生活秘书的机会,对于一心想在临高更上一层楼的左亚美来说,这算是新得机会。 她上了城铁,作为归化民中的“干部”,她坐得当然是二等车。现在是晚上六点,正是上下班高峰的时候,不过,她上得是开往南宝的下行路线,沿线居民点很少,所以乘客不多,二等车厢里人就更少了――几乎全是归化民。 左亚美一上车就吸引了全车厢的目光,虽然乘客们看不到她的“制服”,但是她身上的毛呢料的警察斗篷在临高亦是稀罕物,更不用说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了。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眼睛里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情来。左亚美即享受这样的感觉又觉得很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左亚美不由又拉了拉斗篷的下摆,确定把裙子和大腿都遮住了。 因为裙子的关系,她不敢坐下,只好靠在门边的栏杆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复习着上一次去上课时候老师讲授的内容,一边用微弱到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哼着调子,一面用手指模拟着动作。 “城关镇到了,城关镇到了。”随着列车员报站的声音,小火车缓缓的停靠在站台上。城关镇就是临高的县城,在下行线上这是一个大站,左亚美下了车。 左亚美下了车,站台被煤气灯照得通亮,偌大的站台上却只有十几个人,百无聊赖的站务员在黄线后面打着哈欠。 这里车站修得很考究,却很少有人上下――客流量还不如城铁的南面终点站南宝站来得多。 城关镇如今已经沦为全县三个主要市镇里的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随着权力中心转移到百仞城,经济上东门市和博铺的快速发展,原本只是作为行政中心的城关镇渐渐被冷落了。甚至在繁华程度上还不如一些公社社部的驻地。 临高县衙门虽然还在原地,实际已经连象征性意义都没有了。虽然大明县衙的那套东西依旧存在,衙门里还有个县丞在“署理”,但是谁都知道真正掌权的是把牌子已经挂到了东门市上一栋红砖小楼门口的“民政人民委员会临高县办事处”。 除了这个纯属摆设的县衙之外,城里的重要机关只有“征粮局”和咨议局。大商家只剩下“润世堂”,其实就是这润世堂,也早就在东门市开了新得总店,连东家一家都搬到东门市去了。制药工场也早就不在城内,留在城内这家“本店”纯粹是显示“不忘根本”而已。 即不是行政中心,又不是经济中心,没有生意也没有工作机会,县城里原本就不多的商户和住户开始大量外迁,很快就出现了空心化的趋势。 没过几年,原本就不甚热闹的县城变得更加冷落,连县前街这条过去唯一可算“繁荣”的大街也变得冷冷清清,原本这座县城里的常住人口就不过三四千人,城内有大量的空置官房和荒地,现在干脆连县前大街这样的地方也出现了因为无人居住而渐渐坍塌的房屋了。 百姓们都跑了,原本一直住在城里的缙绅大户们也开始觉得住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很是不便:城里虽然也整修过道路,清理了垃圾。但是城内的市政建设相比之东门市等地就是天上地下:因为道路狭窄,城里没有公共马车通行;没有下水道,在东门市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的卫浴设备在城里只能当作摆设,既然没有下水道,铺设煤气管道也没有提上议事日程,不管是煤气路灯还是家用煤气灯,在县城内都是没有的。 最糟糕的是现在城里几乎没有商业,除了买药之外,几乎任何东西都得上东门市购买。而缙绅大户们已经见识了东门市新富豪们的住宅里的种种享受,便再也不能忍受原先的生活了。许多人都把家搬到了东门市沿文澜河新开发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的高级住宅区去了。 人口不断外流,于是在东门市、博铺,甚至紧挨着黎区的南宝的房价、地价都节节高升的情况下,城关镇的房地产价格却在一路走低。 这正好迎合了办公厅扩大行政办公区的需求。 这里虽然是经济发展上的死角,毕竟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捷。周边没有工业,少了一分喧嚣,多了些宁静。县城又有高高的城墙,对内控保卫十分有利。 最早对外情报局就看中了这里的好处,把培训机构设在城内,后来又有若干机关在城里设立了分支用以分流日益庞大的机构。 现在办公厅要用这块土地来解决日益膨胀的机关单位安置问题了。百仞城当初为了设防方便,面积控制的比较小。过去机关小,一栋二层小楼就能安置下一个部,眼下家大业大,机关膨胀的很厉害,办公用房已经不够。 要扩建的话势必就要增加百仞城的面积。但是东门市的发展一日千里,原本百仞城和东门市还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现在东门市的扩展势头已经有要将百仞城吞下的趋势。除了城市建设之外,工业区和集约农场的拓展也大量的吞噬着周边的土地。百仞城的扩建计划在办公厅和建筑总公司之间已经讨论过多次,始终因为周边环境不理想而不能拍板。许多机关无法在百仞城内进行扩建,已经全体或者部分搬迁到了东门市或者其他地方,这不但给原本就兵力不足内卫工作出了很大的难题,还使得机构过于分散,造成工作协调不便。 办公厅、企划院和建筑总公司几经讨论,认为选择县城作为新得绿区最为经济合适的选择。一部分机关可以搬迁到县城内,元老们强烈期待的新住宅区也可以设在城内。最终达成了新得方案。具体拆迁工作由县办负责。 临高县城内原本官地和官房就占据了相当大的面积,这几年居民又大多外迁,城内剩下的居民已经所剩不多。县办没费多大的事就掌握了县城里十分之七八的房屋和土地。虽然拆迁重建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一些找不到安身之处的机关单位已经迁了进来。 左亚美要去的地方正是这样一个机构。她出了车站――城关镇站就设在原先的城门口,有一条走廊直接和城门前的广场连接。 临高县城的城门已经不再是入夜关闭了,但是警备却比过去严格的多。临高警备营的士兵在城门口站岗,任何人出入都得出示证件。左亚美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出入证,没费口舌就进去了。 街道被临时安置的火炬笼照得很亮――这里还没有煤气路灯,只能暂时用这个替代。眼下县前大街已经被挖开修筑下水道,没有夜间照明的话很容易出事故。左亚美在火光下小心翼翼的从一条临时的便道上走过。县城里一片荒芜,除了街道上的火炬笼,路边的建筑物里大多黑漆漆的没有灯火,四周安静的可怕,一点也不像东门市那么热闹。这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也知道这里四周关防严密,是安全级别最高的“绿区”,但是一个人走在近乎废墟的大街上还是暗暗发怵。 好在这段路不长,走了七八分钟之后,她在一个挂着灯笼标记的地方转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院落。(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四节 工作谈话 夜间有着本时空标准堪称“奢侈”的照明的宅院显然是澳洲人的地方。然而院门口却既没有挂着长长的白底黑字的牌子,也没有警备营的哨兵,只是院门紧闭。 左亚美踏上台阶,拉动了下院门边的绳子,门上的小窗洞立刻打开了。她把自己的出入证递了进去。 几分钟之后,门打开了,左亚美轻捷的一跳,闪了进去。 这是过去一户大户人家的院子。前院不大,倒座和两侧的厢房都改成了办公室,门口都挂着牌子,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此刻这些办公室的门虽然都关着,窗户里却透出灯光来,显然还有人在里面办公。 开门的警卫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却有个少女在等候她,虽然穿着和警察一样的黑色制服,蓝色的领章和帽牙线却说明她是政治保卫局的工作人员。 “为元老院服务!”少女轻松的笑了笑,“晚上好,协理员同志。” “为人民服务!二级指挥员同志。”左亚美不敢怠慢,来者佩戴着政治保卫二级指挥员的军衔,比她的“师傅”李永薰还要高二级。 因为她没有穿制服,二人都没有敬礼。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耽搁你几分钟,我们到屋子里谈谈吧。”少女说道。 “当然可以。”左亚美点点头。这次会面她上班的时候已经接到通知了――政治保卫局的“谈话”是不可能拒绝的。 前院的厢房有一间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的,煤气灯下,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涂着分类号码的标准包装箱。少女关上了房门,坐在包装箱上。 “您也请坐吧。” “谢谢。”左亚美道了谢,微微侧过身子并拢膝盖坐了下来。 左亚美看到对方的眼神里流露出赞赏、羡慕、嫉妒和自卑混合着的感情――她对这样的反应已经习惯了。 “我叫柯云,在政治保卫局工作。这是一次工作谈话。”少女开宗明义,“今天的会面,局本部已经向总务九课做了报备。这是有关文件。” 左亚美点点头,接过文件――这是官面上不得不说得废话。她不是太清楚政治保卫局为什么要找她,但是在国家警察里,经常要和这个部门进行联合行动。为了协调配合起见,国家警察专门在总务处设立第九课来协调双方行动。政治保卫局要找国家警察系统内的人谈话也得通过九课备案。 “您是在户籍处工作。” “是得。从文理学院毕业之后就分到了户籍处。” “你和谁一起工作?” “我还没有独立开始工作,上级分配我跟着见习指挥员李永薰做些辅助工作。” “跟着她工作多久了?” “才一个多月。” “她和你是室友?” “是的,我们住同一间宿舍。”左亚美意识到这次约见和李永薰有关,不觉好奇心大起:自己这位“师傅”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感觉却总有心事的样子。 “对她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特别的……”左亚美说话慎重了几分,政治保卫局忽然对一个人感兴趣绝不是什么好事,“和我们一般女警一样,上班,加班,回宿舍就睡觉。休息日出去逛街什么的。她好像在临高没有亲戚朋友。” “最近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左亚美努力的想了想,又说,“好像有心事。” “她和你提起过自己的事情吗?” “没有,”左亚美摇摇头,“她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情。” “她平日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左亚美想了想:“花钱散漫,很爱购物。” “是吗?”柯云笑了笑,左亚美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知道这些事,“就你个人的看法,她的消费能力有没有超过收入的地方?” “应该没有。”左亚美一惊,难道李永薰有钱财上的问题?这是澳洲人的大忌,一旦被查出有经济问题,哪怕很小的问题,不管过去有多被器重也会前途毁灭。 不过,这事情应该是契卡管得才是啊,什么时候政治保卫局也管贪腐问题了? “最近这些日子,她有没有违反日常规律的行动?” “好像没有吧。”左亚美迟疑的说着,忽然她想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天晚上不加班的话她经常出门――平时她晚上很少出门的。逛街要到休息日才去。” “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不清楚,她从来不说。不过她没有买东西。” “这种反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左亚美意识到柯云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 “就是那次治安肃清行动之后。” “你是说最近的那次‘雨伞7号’行动?” “是得,就是那次。” “很好。”柯云点点头,“行动那天她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一起。她是在去河原街的那组人中,我在另外一组。” “你为什么不和她一组,她不是你的师傅吗?” “原本是要一起去得,是行动指挥组临时调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柯云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又问道:“其他地方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了吧――”左亚美拉长了调子,“都是正常的工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对了,今天我们去了治安法庭去办理户籍手续的事情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这件事原本不在我们的工作计划表上――”左亚美解释说这工作一般是资历较浅但是已经能够独立工作的新人去得,李永薰却主动申请带她去做这件工作。 “……说是让我熟悉下相关工作――当然也也不能说不合适,可是我总觉得是她是想去治安法庭。”左亚美说,“我们的工作计划原本是很满的,突然增加这项出来挺奇怪的。” 柯云的兴趣更浓了:“那么她在治安法庭做什么了吗?我是说特别的事情。” “什么也没做,就是正常的工作。”左亚美说,“没什么特别的。” “你仔细回忆下,她在治安法庭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做什么和自己工作不相干的事情?” 左亚美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不同之处。 “你提供了很有用的情况,”柯云最后说道,“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没关系,这是为了工作。”左亚美见谈话已经要结束,松了口气。她没有问为什么要询问有关李永薰的事情。 柯云阖上了笔记本:“她知道你来这里吗?” “当然不知道,这是规定。” “好吧,在这里约见你的确有些不合时宜。有点焚琴煮鹤。”柯云有机会卖弄下成语有些得意,笑着说,“不过,接下来还有需要你配合工作的时候。” “为元老院服务!” 柯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上面是一个邮寄地址:“从今天开始,你每周向我们递交一份李永薰的活动报告。如果有突发情况,你可以立刻向总务九课汇报,我们会马上联系你的。明白吗?” 左亚美接过纸条,有些紧张的说:“是,我明白了。” “报告邮寄到这个信箱就可以。”柯云说,“一直到我们通知你解除任务为止。” “我会按时报告的。” 柯云离开仓库好一会,左亚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永薰竟然被政治保卫局列入了“可疑人物”!这对她的冲击性可太大了,自从到了国家警察之后,她一直觉得李永薰办事细心又能干,是个很不错的上司――而且她又为元老院服务了好几年,“忠诚可靠”那是理所当然的。 “亚美!你怎么还在这里面?要开始了呢?”又有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和左亚美一样的衣服,“你要迟到了。” 左亚美赶紧站了起来,跟着女孩子往正院去。 穿过垂花门,就是正院。院子很大,已经被彻底的翻建过,变得中西合璧。三间正房变成了一溜两层的楼房――看得出一楼的墙壁还是原来的青砖的。左右厢房也被改造成了新式的房屋,比过去更大更高。院子里没有树木花草,只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地面是用黄沙混合着石灰铺成的,铺设得十分平整。 所有的房屋都采用了全框架结构,用砖柱和铁制桁架构成房屋结构,外墙镶嵌着巨大的玻璃窗――鉴于临高还不能制造现代标准的大尺幅加厚玻璃,采用得是多块玻璃镶嵌拼凑起来的格子窗。 作为见多识广的文理学院的毕业生,左亚美当然不会对此有什么震惊的感受。站在院子里能够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和歌声,不甚真切。所有的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黑乎乎的,打开的大门里却泄出明亮的光线。 催促她的女孩子已经进去了,左亚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听得里面琴声渐渐演奏到了尾声部分,知道集合时间已经快到了,赶紧小跑了几步,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五节 一边一半 就在这内里灯火通明,窗户上却严严实实的挂着遮光窗帘,外人不要说看到内部,就算是灯光也难以泄漏出一丝一毫的建筑内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几个男人正在交谈着。 从他们的谈吐和衣着来看,这几个男人都是元老。房间是按照沙龙风格布置的:舒适又隐秘。墙壁上的护壁板是从日本进口的来得桧木加工成的无垢板,地板是用相同来源的桐木无垢板。面向后院的窗户上悬挂着厚厚的双层窗帘。屋子中间,是几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藤制沙发椅,配着厚厚的坐垫,宽大舒适。 这几位元老人手一支雪茄,在袅袅青烟中讨论着什么。他们面前的长茶几上除了茶具和饮料杯之外,散落着好些相册和文件,许多5吋黑白人像相片胡乱的摊开在桌子上。 一只充作烟灰缸的官窑大笔洗里装满了雪茄的烟头和熄灭的火柴。看起来,他们的讨论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看就这样吧。”说话的人是方非,作为文宣部群众活动处处长,他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自然有着一锤定音的效果。 “就这样怎么行?”说话的人慢条斯理,显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我再说一遍,搞这种东西就是歪门邪道!”说话的人虽然神情淡定,但是言辞却很激烈,“文艺要走大众路线没错,但是你们不要偷换概念,把宅男路线定义成大众路线。” 他挥舞着胳膊,长发随之飘动:“文艺要为大众服务,是元老院制定的文艺路线。我再说一遍,宅文化不是大众文化――是小众的,不管在元老院里acg群体占据多大的比例,我们文艺团体首先是要面对归化民和土著群众的。” “谁说偶像团体是宅文化的?!”坐在斜对面的人忍不住反驳道,“我再说一遍:你对idol有偏见!自以为阳春白雪,这是脱离群众!孤芳自赏!你一天到晚吹嘘的歌剧和严肃音乐在本时空有屁得受众!还大众小众,我看是零众,出了百仞城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此人身高190,体重也不会少于190,这会喊起来堪称声若洪钟。他穿着一身国家警察的黑制服,是一名元老高级警官。 “群众需要正确的指引,偶像团体这种日音毒瘤,根本就是日本社会全面颓废化的重要原因,堪称是慢性毒药。我们作为一个蓬勃向上的社会,不应该也不可以提倡这种文化……” “胡说八道,”坐在另一边穿着军队制服的东门吹雨忍不住站了起来,“偶像团体又不是今天――21世纪才有的,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正时期,在七八十年代也一度兴旺发达,当时的日本可不是颓废紧缩的社会,很符合你的蓬勃向上的标准。你能说昭和年代的企业斗士是颓废人物?对21世纪出现的偶像兴盛现象,是平成通缩造成的社会现象之一,是‘果’不是‘因’!” 方非这时候出来打圆场了:“同志们不要激动,有关文艺路线,‘百花齐放’也是我们的方针之一嘛。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因为审美趣味的不同造成彼此路线的不同,没有大是大非的问题……” 这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袁子光小心翼翼的发言了:“说到文艺路线,我记得文总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文艺要为为元老院建设、改造社会的事业服务,面向群众,百花齐放,塑造新时代的审美观和文艺观’。这个后来是写入《新时期文艺路线指导方针》里的。” 这番不痛不痒的谈话让剑拔弩张的空气稍微缓和了下,袁子光把目光投向方非:“方处长,我的看法是这一指导思想的核心只有一个:塑造新得审美观和文艺观。” 方非点点头:这话和刚才他背诵的文艺路线一样,都是正确的废话。大家都静观下文。 “要贯彻这个核心指导思想,在面向群众这一点上,就不能单纯的迎合群众――要不然我们除了复制几出木偶传统戏之外,也不用开发什么新得文艺方式了。” “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谈得其实都是新得文艺形式,不管大家看来这种文艺形式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本质上都是本时空的新事物,目的都是为了塑造新审美观和文艺观,所以在根本目的上大家完全是一致的嘛,哈哈哈。” 方非心想这扯了这么多高大全的言辞,最后还是绕回来什么都没说。不过他大致明白袁子光的倾向。这话等于是间接否认了瘦高青年的言论。 长发瘦高青年开口:“但是……”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男子说话了:“东方,我看就算了吧。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资源就这么一点,大家还要争来夺去得,咱们这文艺界别还没开张就先闹笑话。” “我绝不承认他们是什么文艺界……”长发瘦高男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们也不稀罕!”壮汉警官接茬道,“文艺界很了不起吗?” “好啦,咱们就别扯这种淡了。”方非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他转向东门吹雨,“你是说有关团体的费用都是由你们几位元老自己承担?” “确切的说,是由我们格子裙俱乐部来承担。”东门吹雨说。 “但是人力方面毕竟还是统筹的,毕竟你们想要的人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 “是的。我想说得是这个团体的本质还是国有的,为元老院服务的,不是我们几个人的私产,更不是满足‘恶趣味’的产物。自然人事上还有一些物质方面还是要请执委会统筹解决的。当然,我们会尽量少占用元老院的资源――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算太宽裕。” “好吧,你们的项目可以继续下去。不过,如果在一年之内没有具体的成效,有关许可就会被撤销――你们可以继续维持团体,但是不会再有任何来自元老院的物质支持和人力支持。你们是否同意?” 壮汉警官毫不犹豫:“没问题!” “那么设施使用和师资呢?” “作为文宣部注册的国有文艺团体,你们当然有同样的权力。”方非说道。 “太感谢了……” “至于人力分配问题,元老的师资我就不说了,大家互相体谅吧。也得尊重下当事人――像柳水心这样的专业人士时间和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还是协商统筹一下。至于归化民那面,东方和冈本那里走得是文艺精兵路线的,有好得天赋的人也不会太多,我个人认为可以给东方他们有人事挑选的优先权――我虽然不懂偶像,但是大概也知道11区的偶像的门槛是很低的,相信你们俱乐部也能从平凡的女孩子中发掘出不动的ace之类的人物吧……” 袁子光急道:“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其他几个人倒是没有表露出对这话的不满,反而都露出了微笑。东门吹雨心中暗暗鄙夷:袁子光这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嘛!控制服的伪饭无疑,以后要踢出去!至于东方和冈本虽然表情不太活络,不过他们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好啦,既然大家都能接受这个方案,我们现在就人力做一个分配吧――这毕竟是我们今天的主要议题。”方非说,“另外我要提醒各位,人力处给得从事文艺团体的全脱产人员一共只给了32个名额,现在给你们各16人。” “16个人足够了。”东方元老点点头,“我们不是靠着堆人数搞人海战的团体。人太多了恐怕还教不过来。” “你们没意见就好――”方非说,这时候东门吹雨插话问道,“非专业的业余人员可以加入吗?” “可以,培养不脱产的业余文艺骨干也是群众性文艺活动的一个方向。我已经和人力处的杨元老谈过了,他会给我们的足够的便利的。” “这太好了。”格子裙俱乐部的几个迅速的交换了下眼色,“执委会实在是太英明了……” 方非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你们还是尽早拿出成绩来吧。” “我们一定好好干。” 接下来就是按照双方协定选人了。东方元老首先选人,他胸有成竹,从桌子上的黑白照片里一张纸的迅速抽出照片。 “这几个女孩子乐器方面有相当的天赋,乐感强,器乐弦乐和吹奏乐都有潜力” “这几个,肢体柔韧性好,动作协调,是天生的舞蹈演员” “还有这个,音域宽广,连柳水心都赞不绝口。” …… 其实东方和冈本看中的人并不多,抽出七八个人之后动作明显变慢了,但是既然给了16人的名额,不拿满未免觉得吃亏,就凑了十六个。接下来格子裙俱乐部的甄选就复杂了,一堆照片拿在手里,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看了又看,选了又选,不时还有小小的争论,用得词汇也是让人觉得十分陌生的。(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六节 甄选 左亚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推开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里面亮着灯。正中是一张硕大的长桌,沿桌子放着十几把椅子。靠墙是成排的木制更衣柜和长凳。 左亚美打开更衣柜,把斗篷脱下来仔细的整理好挂在衣柜里。仔细的对着门内侧镶嵌的玻璃镜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从更衣柜的下层取出一双鞋。 这鞋非常之罕见――一双黑色浅口皮鞋,皮革是鹿皮的。这是元老院从劳动营里的欧洲俘虏中找到的鞋匠做得。在为他提供了多双已经穿坏得现代皮鞋作为样品和提供全套技术资料之后,终于做出了还算像样的现代款式的皮鞋。 自然这种纯手工产品效率不高,而且受限于皮革的供应成本,产量不大,只是小批量的制造几种款式供应元老院和一部分需要穿着制服“讲究仪表”归化民工作人员使用。左亚美这双鞋是被选到这里参加培训之后才获得配发的――平日里就放在更衣箱里,来培训的时候才穿。 她小心的擦拭了鞋面,确保没有任何污垢,这才最后一次在镜子里端详了一遍自己,拿出姓名牌夹在衣领上,锁上了更衣箱的门。 更衣室的隔壁是化妆间,不过今天的集合的通知明确说明“不化妆”,所以她没有进去。直接向后面的形体训练室走去。 这是她参加甄选以来第三次来这里,经过初选二选之后,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左亚美心里有些紧张――自从女仆培训班改组为文理学院之后,她从女仆培训班最后一期毕业生成了文理学院的第一期毕业生。 虽然改制之后自己不再是办公厅的“奴婢”,但是失去了当元老的“奴婢”的机会依然让她和同样境遇的姐妹们一度很是失落。谁都知道要是能给首长去当“生活秘书”,未来就有可能成为元老的婢妾,若是诞下一男半女,母以子贵,自己的后半生就算是铁板钉钉的荣华富贵了。特别是她的各项成绩和评分在培训班里都名列前茅,列入毕业名单的时候连老师都说可惜了。 不过最近她已经不那么遗憾了:左亚美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首长今后必然是妻妾众多,家里争风吃醋的事情不会少。矛盾尖锐起来,自己这种难民出身的女子,出身卑微,娘家又无人,简直就是天生的被欺负的对象。若是大妇刻薄一些,别说荣华富贵,连小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大妇凌虐婢妾致死的事情在大明不算稀罕。 首长们虽然比大明的有钱人要平易近人,也待人和气,但是只要有大妇和小妾的差别,这种事情就会有,无非是程度轻重而已。 自己的前辈中的确有人当上了“大妇”,但那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即使为元老生了孩子依然是无名无份的“生活秘书”,因而她成为“生活秘书”的情绪也冷了不少。 这次突然通知她参加文艺团体甄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加入国家警察之后一度不太适应这里高强度的工作,但是一年多的加强教育给了她比其他人更好的基础,学习适应起来也很快。何况现在已经工作已经有些上手了。 不过,左亚美立刻意识到甄选的意义,她在女仆培训班的时候已经接受过形体和舞蹈方面的训练,也观摩过一些“澳洲歌舞”的“影戏”和女元老亲身的示范表演,知道元老们很喜欢“澳洲歌舞”。她作为女仆实习生在年会等元老聚会场合充当服务员的时候,亲眼看过女元老跳舞的时候诸位首长如痴如醉的狂热情绪――虽然那些舞蹈在左亚美看来未免有点太过“狂放”。 如果能在这方面进一步,以此获得元老的喜爱,就算不成为生活秘书,对未来也有很大的好处。 怀着这样的想法,左亚美在甄选中竭尽所能的表现出自己在女仆培训班学到的各种知识和技能,努力模仿着从“内参片”和女元老身上学来的“澳洲式”的言行举止。顺利通过了两轮甄选,今天就要迎来甄选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复习着上次甄选结束之后柳水心给她们布置的作业:记住一分半钟的舞蹈和一首歌。 舞蹈对左亚美来说不太难,在女仆培训班里她的形体舞蹈成绩一直不错,不过唱歌就难了――培训班有过发声练习,她们听过得现代歌曲的数目是归化民中最多的,多多少少都私下哼唱过,但是从未正经的学过唱歌。 她对自己的声音还是有数的:谈不上音色甜美,而且有时候还跑调。 不知道今天的甄选自己能不能进入老师的法眼呢?左亚美觉得心里没底,因为进入第三次甄选的还有将近四十人,几乎清一色都是过去女仆培训班,现在的女子文理学院的毕业生和在校生。她是很清楚女子文理学院在这方面的教学实力的。特别是她听学妹说:文理学院开设了专门的文艺方向的专业,专门培养使用乐器、唱歌跳舞的女孩子。 要是她们的话,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左亚美不由暗暗担心――据说这次甄选最终会淘汰一半以上。 排练室外已经站满了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穿着和左亚美一样款式的衣服。其中有些人是她认识的,彼此小声的打着招呼。除此之外的多数人都沉默不语,有的干脆闭着眼睛,却掩饰不住紧张感。左亚美心里也有些紧张。看了下第一组已经进去了。她上次走得时候已经领了号,分在第五组。 排练室的门关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模模糊糊的音乐声:上次甄选合格之后,她和所有合格者在这里参加过二天一晚的合宿,就是排练这首曲子的舞蹈。 一听到这曲子,左亚美的心情愈发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模拟起来。 正紧张着,里面的音乐声停了,接着好像有人在说话,几分钟之后,排练室的门打开了,第一组参选的少女们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门外的女孩子们自动分出当中的道路让她们通过,尽管出来得每个人都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们眉宇间的喜悦、忧虑和失望。 尽管要等到全部面试结束之后几天才会出正式的结果,但是在刚才的甄选中各自的表现和评委的态度大致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第一组的最后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左亚美认识她:这是她的学妹林爱理,说是学妹,其实在校时间相当长:她是由广州站送到临高来得,当时年龄还不到十岁,在芳草地念完初小后才转到女仆培训班的。大约是在芳草地教养长大的关系,林爱理的身材气质风度与其他女孩子相比和“澳洲人”的相似度最高。女仆培训班里一度热议她会被哪位元老选去。培训班改为文理学院之后,她就正式转入了文艺方向专业。在甄选中是超级热门的人物。 她一出来,就被好几个相识的女孩子围绕了起来问东问西,左亚美有点自惭形愧,反而挪得远了些。 一组是六个人,这样一刻不停的连续过了四组,终于有人出来招呼了:“第五组准备入场了!做好舞蹈准备。” 左亚美深深吸了口气,一边活动身子,一边最后一次抚了下衣襟。随着工作人员的招呼走了进去。 排练室里灯光雪亮,巨大的落地镜墙前是一排长条桌子,七八个“首长”坐在桌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些人左亚美见过,有的却是第一次出现。 最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国家警察里的一位元老上司:吴赐仁。 吴赐仁是交通警察处的处长,和左亚美几乎没什么交集。但是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高体重在本地简直就是一个“巨人”,因而在国家警察里的知名度非常高。 这么一个壮汉也对文艺感兴趣?左亚美有些吃惊――她多少了解一点澳洲人的文化:像这位留着男性首长们中间少有的飘逸长发的东方首长才是“澳洲式文艺”的模样。 另一位她熟悉的是教她们舞蹈的老师柳水心。她有些面色憔悴,似乎有些劳累过度。 光洁的桐木地板上临时贴着号码纸。各人按照自己在本组的号码站好位置,一起鞠躬:“晚上好。” “你们好。”担任甄选主持人的是柳水心,“今天是第三轮甄选,也是最终的甄选。”她着重提了“最终”,“你们谁能留下就看这一次的表现了。请大家努力表现自己。” “是,老师。” “下面是舞蹈环节。” 柳水心对着旁边的一位元老点了下头,冈本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键,《21世纪恋爱革命》的旋律立刻从录音机的喇叭里流淌出来。(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七节 唱歌跳舞 吴此仁注意着看着她们的舞蹈动作。他虽然是交通警察出身,过去却是个偶像宅,在另一个时空的最大乐趣就是休假的时候坐着飞机到处和国内――偶尔也跑到国外――与偶像团体、女仆咖啡馆和宅舞团的妹子们观摩交流。对各种团体的特点、历史、个人情况堪称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创办自己的偶像团体!这是他穿越时空之后最大的理想,虽然d日之后身不由己的又干上了本行。艰苦创业阶段搞个正规文艺团体都会被工业党喷为“浪费资源搞情怀”,他自然不能出头,再者本时空也找不到符合他审美趣味的少女。不过这个梦想可一直没熄灭。反倒是在沉默中愈发帜热。几年的蛰伏中他渐渐的收拢了同伴。眼看着第一个五年计划块要完成,元老院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理想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格子裙俱乐部与其说是袁子光创立的,倒不如说他们鼓动下的结果。袁子光懂什么idol?他不过是个acg的制服控罢了,要不是为了更广泛的建立统一战线,顺便取得对女学生的甄选便利,这种“不纯分子”才轮不到他来代表自己呢。 眼下就让他先“代表”一阶段吧。反正多个人也多个金主,搞文艺团体可是烧钱的买卖。要不是本时空他成五百之一,还真不敢玩这个。 他现在审视着穿着他“设计”的制服,正在卖力的跳舞的女孩子们,充分享受着淳君或者秋元康的感受。 《21世纪恋爱革命》的舞蹈是早安少女早期歌曲的编舞,按照21世纪10年代的标准已显得有些落伍,但是其本身仍是典型的idol舞蹈,节奏感强,动作编排简单。柳水心当初看了几遍《早安少女官方教学》的视频档之后就记住了。对于没有专业舞蹈基础的人来说较容易上手。 即使如此,对多数人来说在二天时间里记住一分半钟的舞蹈动作,还要做到合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国内的宅舞团、s团乃至号称专业的组合跳舞踩不到节奏也是常有得事。所以吴此仁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最关注的是她们的舞蹈的力度,吴此仁知道像她们这些最多有些形体训练底下的少女是难以有专业舞蹈演员那样的表现力和协调性的。能跟上节奏就很不错了。在跳舞的时候只能机械系的模仿,谈不上有表现力,动作衔接大多不连贯,有着明显的停滞感,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舞蹈偏“软”。 舞蹈一“软”,整个舞蹈都会让人觉得“不到位”的感觉。即使动作再熟练,也缺少足够的美感。 别看柳水心一脸娇娇弱弱的样子,跳舞的时候肢体动作却是非常有力度的。当然,这是专业水平。上一次的合宿训练中,柳水心已经向她们提出了要注意这一点。在吴此仁看来,应征者只要能给人留下在“用力跳舞”而不是“划水”式的点到为止的印象,在舞蹈上就算是基本合格了。 他注意到前面几组大多有舞蹈偏软的感觉,能够表现出“力度”的女孩子不多。他仔细的在几个感觉还算满意的少女编号下面打了勾。 一分半钟的舞蹈很快就结束了,吴此仁和东门吹雨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又和柳水心说了几句,他站了起来: “接下来你们重复这个舞蹈,注意这一次要面带笑容,就算是失误也不要紧,但是脸部的表情不能停。请认真的笑着跳舞。” “是――” 音乐又一次响了起来。由于刚才已经跳了一次,体力较弱的女孩子出现了跟不上节奏的情况,吴此仁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号码下面画了叉。 音乐停了下来。 “这次大家的表现力比刚才好多了,所以笑容真得很重要。”吴此仁点评道,“你们在跳舞的时候首先就是要保持笑容,但是仅仅保持笑容是不够得,还得将自己的情感传达到观众那里。所以在跳舞的时候眼神必须专注,明白吗?不能是一种茫然的感觉,你们刚才虽然都看着我们,但是眼神却是游离的,完全没有感情。” 接下来是唱歌环节,选得歌曲是一首节奏简单不带时代背景的中文流行歌曲,基本就是“口水歌”,很容易上手。柳水心乘着她们去准备,对吴此仁笑着说:“想不到你对表演还是挺有研究的。” “我个人的一点心得,不算专业。”吴此仁心里有点小得意:好歹我也看了好几万个视频档,idol甄选的节目不下几百个,这点基本的概念还是懂得。 “怪不得你这么热衷搞偶像团体,原来是资深爱好者。”柳水心撩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不过按照我的看法,这些女孩子不但基础弱,而且资质也不怎么样,就算投入很大精力培训,也远不如东方他们选得那几个……” “柳老师,这你就不了解了,所谓idol团体,用不着太高大上,甚至相貌都不是第一位的。不成熟、青涩感都是卖点,甚至可以说‘劣等感’也是吸引人的一种要素……” 柳水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 这一笑,端得眉眼如画,柔情似水,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依然风情万种。吴此仁不由心头一荡:果然专业演员的表现力不是盖得。 他赶紧正色道:“所以还得请柳老师你多多调教啊。虽然素人感,不,业余感有亲切感,可以拉近受众,但是作为演艺团体毕竟还是要有一定的专业水准的。我们俱乐部能够仰仗的可就只有你这一位专业教师啊。” “你放心好了。我巴不得有点事情做呢。原本我的专业也没什么用,给女仆班的学院上上形体课也太小儿科了。”柳水心作为歌舞团的台柱子,唱歌跳舞无所不精,跟着老公到这里几年,基本上就没什么发挥自己专业特长的机会,幸好她练功已经成了习惯,专业没拉下。 “你又要给文理学院上课,又要给文工团和我们俱乐部上课,真是太辛苦了。”吴此仁赶紧客气几句,眼下就这么一个专业人士,得好好奉承着。“我们格子裙俱乐部正在投资定点搞几个服装面料上的项目,有了成果肯定第一个请您试用。” “这太好了,我们这里的服装面料太少了。要做演出服的话,丝绸面料再多也不及旧时空的合成面料好用。” 这边唱歌马上要开始,聊天才告一段落。 演唱者每人发一个木制的假麦克风,依次面向评委演唱。选用的是一首中文流行歌,节奏简单,歌词也无时代背景,是典型的口水歌。 “用你们的感情去唱,”柳水心说道,“不要怕唱错,用心去唱。” 唱歌不是偶像团体的强项,甚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偶像团体的现场演唱如果不是对口型或者半开麦的话,很多时候都是车祸现场。不过在本时空却不能把要求降得太低,因为本时空缺少足够的技术设备,充其量也只能提供扩音器。若是发行唱片还好说,起码他们有半专业级别的录音设备,搞个简单的录音棚不成问题,还有相关的电脑软件可以进行音频编辑。 但是到了现场,可以进行音频输入输出效果修饰混音之类专业演出音响设备是没有的。虽然几个元老说只要能动用管控资源,可以自己diy一个出来,但是不能量产就毫无意义。最多装备一个剧场,无法普及。 所以这次甄选中对唱歌水平也设立了较高的标准。以免现场演出出糗。在本时空还没有普及留声机,人民群众的消费力水平很低的情况下发行唱片是毫无意义的,重点就是现场演出了。 依次听完几个人的演唱,乘着第六组还没有进来的空荡,柳水心问吴此仁:“你考虑过让她们吊嗓子没有?” “吊嗓子?练声吗?” “是得,这也是练声,不过是中国传统式的练声。戏曲演员的基本功。”柳水心见他不明所以,解释道,“我们的有线麦克风和扬声器不知道能不能自产?如果暂时还不行的话,就得吊嗓子,否则超过100座的剧场,后排的人基本上就听不见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可以吧。”吴此仁比较没有底气,“小剧场演出本来就是我们计划的主要演出模式。” “100人左右的小剧场是可以通过声学原理可以勉强让最后排的人听见,但也需要台上的表演者有一定实力的。如果你看过不插电演唱会就知道了,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以你们选得这些女孩子的底子来说,怕是有相当的难度。再说今后这个团体肯定要下基层或者去更大的地方演出,在大型的演出大厅或者开放空间的演出舞台,即使功底再好,没有扩音设备也没法保证演出效果。”(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八节 艺术的开头 吴赐仁赶紧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扩音设备”几个字。原本觉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项目一运行起来才发觉东风实在是少得太多了。 “其实扩音器的问题远不是吊嗓子、练声就能彻底解决的。总而言之,要搞现代流行音乐,现在的设备缺口还是太大了。”柳水心眉头皱了起来,“不仅你这里如此,就是东方那里也存在相同的问题。不管是器乐还是一般演唱,没有扩音设备的话简直都毫无意义。” “你不是说吊嗓子可以弥补?” “这个弥补不是绝对性的,美声唱法你总知道吗?” 吴赐仁点点头。 “你看,大多数人不喜欢美声唱法。其实美声唱法类似于吊嗓子,都是用某种发声技巧来弥补正常音量不足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正常的发声――你能想象一个歌剧演员或者戏剧演员用她们的发声技巧唱那首《21世纪恋爱革命》吗?” 吴赐仁觉得这画面太美,不忍看。 犹如一桶冷水浇头,吴赐仁嚅嚅的讲不出话来,连下面第一个唱歌的人的“热情”都顾不得看了,赶紧憋出一句话来:“有什么办法吗?” 柳水心的目光转到正在“车祸现场”中“用心演唱”的少女,嫣然一笑:“我又不是理工科出身,光会唱歌跳舞。能给你出什么主意?我就是说:搞文艺团体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 “大姐,你咋不早说啊……” “你们的出发点不是培养文艺种子吗?演出效果另说。再说我能重新上岗也很高兴呢。”柳水心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吴赐仁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格子裙俱乐部这项目虽然挂靠在文宣部下面,实际等于是自筹项目。在临高,只要没有进入企划院计划表的项目都是困难重重,全靠自己去“跑部”、“跑厂”解决。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自己这交通警察处的摊子也是工作繁重――国家警察的交通警察可不是旧时空的“交警”的概念,其更类似民国时期的“交警总队”角色,除了正常管理道路交通之外,更多的要负责公路、铁路的保护警戒任务。光一个海南岛环岛公路的护路巡查就够他忙得吐血了。 得找专人来负责此事,他这样想着。 就在这里进行着第三次审查的时候,在另一个房间里,长发文艺男和被称为冈本的男人正对着几张照片窃窃私语,讨论着他们的计划。 设在这处大院的部门正式名称是文宣部文艺团体管理处。理论上,元老院治理下的各个专业性文艺团体都归这个处管理。实际上,本地唯一的专业文艺团体:临高木偶剧团属于群众文艺处管辖。至于那些已经组建起来的半专业半业余的:诸如舞狮队、活报剧小组、合唱队等等,也在方非的管理指挥之下。 所谓文艺团体管理处长期只是明朗办公室里“机构编制表”里的一个名字而已。至于说民营文艺团体,到临高来的戏班子之类倒是不少,但是戏班属于流动经营,干一阵就要换地方,也不存在什么固定的营业地址。管理处能做得就是审查下演出剧目,再发个许可证就完事了――实际上这项工作在管理处正式成立前一直是群众文艺处在代管。 这种毫无存在感的情况一直到有元老正式向执委会提出要搞专业文艺团体,元老院里这方面的呼声也渐渐强烈起来之后才改变的。 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长发文艺男前留美博士东方恪元老。 这位在先后在计委、财金委工作的东方元老是百仞城中相当不起眼的一个:除却平常工作、军训和全体大会以外几乎从不参加集体活动,身为海归却从未参与宅党聚会,也不曾在穿越众关心的热点议题上――如女仆问题――发表过意见。在内部bbs的公告讨论区从不发言,只有几个小猫三两只的讨论小组里偶尔能够看到他的帖子。 工作中也没有主动争取过外派岗位;据说此人好静好独处,休息日里他往往只会只身出现在运动场锻炼,然后戴着硕大的耳机去农场咖啡馆喝一杯格瓦斯消磨时间――五道口那家几乎是财金口专用的茶楼他从来不去――有时甚至捧着电子书坐到打烊;更有意思的是,他在元老住宅区兴建完毕后还长期留守百仞城宿舍区(据说有人私下里问过原因,得到的回答竟然是那句经典的台词“因为近啊!”)。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生活秘书。他从说起他为什么要参加穿越――一个没有明确追求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他的言行当然可以被称之为“酷”,所以就应了“帅到没朋友”。东方元老在临高一直是形单影只――一直到某个夜晚。 东门市华灯初上,海湾里吹来的习习凉风拂去了白日的燥热,博铺海关大楼的铜钟敲出六个悠长的鸣音,百仞城中忙碌了一天的干部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案牍。财政总监部办公楼大门口,元老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边走边有人讨论着工作中的疑问亦或是今天食堂有什么好菜。 东方恪照例拖在最后走出大门,森海塞尔耳机罩在头上,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cd包,双手插着裤袋迈着频率极快的步伐走向元老食堂。海风将他脸侧的长发吹起一缕,让这个穿着浅灰色衬衣和磨白牛仔裤的瘦高青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下自习的大学生。 他在食堂大门口被人拍肩膀拦住了——对方显然知道他不可能听到呼叫——是一个他见过却叫不出名字元老,事实上除了执委会诸公和少数同事他也记不起其余元老的长相。东方停下脚步,摘下耳机,仔细打量着来人,似乎想起来他曾在财金委工作过,但发动机计划后就调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您是?额,本人一贯脸盲不要介意。” “啊,我是冈本信。也是财金口的――社会保障处了――现在负责搞保险公司,您之前在计委吧,不认识我也是自然的!嘿嘿!”来人显得很轻松,自来熟地打着哈哈。 “喏,似乎想起来了。冈本信……你是日本人?还叫……阿信?”东方元老一脸疑惑。 冈本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不是日本人,这个……嗯,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嗯,您找我什么事?难道是保险公司要拉人?您可以直接向程委员打报告嘛。换个工作换个口味,挺好。只要不上街拉保险,金融的活计我都能干。” “啊,不是不是!和工作没关系。我最近想筹备搞剧团和乐团,不少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可是咱元老院中工科死宅太多没什么人懂音乐啊,有个柳水心似乎是歌舞团的演员但是人家是人妻不方便直接找。我记得您在bbs上讨论帖里回复过我呢?您也是资深爱好者吧?有兴趣一起探讨下么?嗨咱站在这儿说干嘛啊。您方便么?这是饭点儿了,咱找个地方聊聊?东门市商馆酒楼,我请!”冈本非常热情地邀请。 “嗯?商馆酒楼么?似乎很吵?还是算了吧。不过,剧团的事情倒是挺有意思,要不去我宿舍谈好了,您也可以让他们送外卖过去嘛。”东方恪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地回答。 “啊?呃--嗯,哪……也好……也行。” 冈本显然是第一次面对主动拒绝宴请的情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机械地点了点头。 “嗯那好,回见!” 话音未落东方已经转身大步离去,走出三米又停下,回头道:“您知道我的宿舍号么?或者您待会直接打我手机?号码是……”他报个一个号码又挂上耳机头也不回地径自朝百仞元老宿舍区的方向走去。他身高腿长走得极快,被晾在原地的冈本甚至没来得及再多说几句,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只得自顾自先去东门市酒楼。 半小时后,冈本带着酒楼送菜伙计走进了百仞宿舍区的大门,为了省下自己提食盒的力气他不得不给伙计办理了临时出入手续――虽然如今全海南岛都可算作元老院的势力范围,必要的保卫工作程序却并没减少――同时不由得暗自腹诽东方恪的怪癖:好好的别墅区不住干嘛非得窝在百仞城。 按照之前电话中东方告知的门牌号找到了他的宿舍房间,门没锁,漏出昏黄的灯光,冈本轻敲了两下便推门进去,先吩咐伙计放置好酒菜,给了一张流通券打发其自去,接着与东方各自坐定,稍打量了下,发现室内陈设及其简单,所有家具都是临高木器厂的标准化产品,唯有橱柜顶上两个小盒子不知为何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对袖珍hi-fi音箱,还看不出品牌,不禁暗自咋舌。(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九节 百仞城夜话 在宿舍的另一半,居然塞进了一台形式古朴做工考究的三角钢琴。 “你还有钢琴?”冈本有些诧异――他不记得有元老私人带了钢琴,带手风琴之类小型乐器的人倒是有得。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那是一台本时空的产物:拨弦古钢琴。 “这个是我私人出钱从澳门买得。”东方说,“没有真正的钢琴,就用这个凑合一下了。” 两人默默的坐下,倒上了酒。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多谢您破费,” 东方突然开腔,“既然有酒,就免去问茶还是咖啡了,巴赫、莫扎特还是勃拉姆斯?亦或您喜欢柴可夫斯基?” “啊?什么?” 冈本开始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的人的节奏。 “嗯?问您想听什么而已,晚餐没有音乐岂不是吃不下?” “这样……随意,就巴赫吧。” 冈本惊愕之余,开始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行,金山变奏曲可以么?古尔德还是图蕾克?” 冈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对话方式:“女祭司吧,边吃边慢慢听。” 东方恪打开橱柜开始找cd,然后把播放器和音箱连接起来,冈本瞥见了柜子里密密麻麻的字母索引卡片。 清澈精致的琴声从音箱中飘出,冈本边拿筷子夹菜边说:“你这私藏……算是元老院里独一份了吧?” “其实不,办公厅和企划院掌握了更专业的文娱设备,只是私人收藏里没有比我那一柜子更好的了,我穿越前实在是舍不得把三星带花的唱片丢下,就带过来了,音箱则是找人手工攒的。”在安静的斗室内东方恪的语气似乎变正常了一些。 “嗯,真是享受啊,不过你这些东西也就能自己听听了,可不能让归化民见到,巴赫这会连液体都不是呢!” “哈,也是,放出去也没人听得懂吧,元老院对外的文宣是简单粗暴的风格,陆海军的人抄几篇旧军乐就足够了,我还给他们填过词呢。” “话说我也干过这事儿!海军的军舰进行曲要不是我改词简直没法唱。” 气氛在晚餐和音乐的共同催化下变得自然多了,二人聊了不少音乐欣赏的话题。 接着酒意冈本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你怎么还住在这么小的宿舍啊?还有怎么没看到女仆?” “啊,因为里办公大楼近啊,不用担心睡过头迟到——还有,就一个人房子越大越麻烦啊,需要整理卫生什么的。”东方恪满不在乎地回答。 “什么?一个人?难道你也没买女仆,据我所知单身男元老里不买女仆的只有那个什么保护土著的姬信还有那个……那个……崔什么来着……”冈本突然有点惊诧得语录无论次。 “好吧……不要怀疑我的direction……我是直男,也不是双向插头……”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仆嘛当时随机抽到b级而已,要自然是要了的反正是补助,不过实在是不喜欢身边有人烦,就打发到元老别墅区去帮我看房子了。” 此人谈到女仆的语气与一般穿越宅男截然不同啊――冈本想到,难道会有人不是为了用不完的妹子穿越? “那你穿越过来干嘛啊,又不为权又不为色,搞不好过几年音箱坏了连无损都听不了了。” “哦,穿越嘛,无聊而已,不为妹子也可以为别的啊,17世纪比我们那会儿可自由多了,哈哈哈,再说21世纪又没什么好留恋的。”东方的脸上出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奇怪笑容。冈本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直奔主题。 “那么,歌剧团的事情,你有什么好建议么,目前筹备还是比较困难,人员不足啊!” “在我们进入这一议题的讨论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的职务是什么?” “我是新任的文艺团体管理处处长――兼中央艺术团团长。” “这么说你和我谈得事情是有立项的喽。” “当然。没有立项的事情叫纸上谈兵嘛。”冈本信兴致勃勃的谈起规划――什么歌剧舞剧院、芭蕾舞团、交响乐队等等等等,恨不得把旧时空的艺术团体都给复制出来……立刻就被东方恪打断了: “嗯,这些没什么意义。我们现在最缺得是师资――特别是专业的师资。要说五十年代中国一穷二白,好歹有苏联当师傅,自己也有几个喝过洋墨水的海归。我们现在自己就代表最先进生产力和社会文化,想拿来主义都没得法找去……” “的确。我自己也把资源看了一遍,不管是师资还是器械都是一穷二白。” “恐怕连现代钢琴都没有吧?” “钢琴倒是有:丰城轮的娱乐室里有一台老的聂耳,看样子搁置了起码也有三四十年了。要修得话得有一位调音师。”冈本有些为难,“我可没这个本事。” “钢琴不要紧。因为harpsichord和cvichord在这会都已经出现了。后者和现代钢琴很相似,我相信在欧洲是可以找到调音师得,如果愿意下更大的本钱,找几个技师来按照样本复制现代钢琴也不会太难。” “企划院过去要夸克穷在欧洲收购乐器和招聘乐师和工匠,器乐这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嗯嗯,要说艺术团这个时代连欧洲都没有系统的美声训练。我看你得去跟吴院长拉关系向教会求援,弄两个唱诗班成员来,意大利声乐这会也已经起步,起码比我们宽裕一点。还有那个柳太太,现在在芳草地和女仆学校教音乐和舞蹈形体,可以请执委会出面给我们借用一下嘛。对了那个意大利人兰度不知道有没有点他们民族的天赋技能点?我嘛美声完全不会,弹个琴记个谱倒是可以帮忙,至于改词抄袭什么的那是固定节目的说,有需要随时约稿吧。” “太好了!将来中央艺术团副总监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倒是作曲创作方面还是无法解决呀!我毕竟只是学声乐的。” “这不打紧,我这里除了唱片还有很多电子存档,几百个g,基本上古典和现代歌剧都有,革命样板戏都有呢,当然那是曲艺了,大图书馆数据库里的资源估计是以t为计数单位的,想必也有乐谱存档,我们简化编曲就是,反正这个时空元老院才是一切创意的源泉!” 东方恪边说边抿了一口朗姆酒:“倒是交响乐团暂时还是不行。高质量的乐器全靠外购大概没法满足的,除了小提琴这会大多数西洋乐器都没出现,要自产还得摸索一个阶段,国内也没有合适的工匠,又得千里迢迢得从欧洲弄。另外我们也没有指挥。” “嗯,反正我最想搞得就是歌剧,本来担心作曲和配乐,今天见到你的私藏我才算是有信心了!来!干杯!”冈本兴奋地举杯一饮而尽。 东方恪起身换了张唱片――歌剧《茶花女》选段《饮酒歌》,帕瓦罗蒂和萨瑟兰的高音飘扬在这异位面的夜晚。 若干年后出版的《艺术史?卷一(上)?中央艺术团体的组建》中记载了帝国中央艺术团创始人、著名指挥家、剧作家冈本元老和业余音乐家东方恪元老的“百仞城夜话”。当然,书中所写的内容是二位元老在简陋的百仞城宿舍区里点着煤气灯构思着歌剧团和交响乐团的组织结构,东方元老甚至用简陋的早期钢琴弹奏了一些构思中的乐曲,冈本元老则将自己多年积累创作的剧本拿出来探讨如何编配演唱声部,充分展现了第一代元老在帝国草创阶段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艰辛努力,为之后帝国伟大光荣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次谈话之后不久,东方恪就正式调离了财政总监部,成了中央实验艺术团的艺术副总监。虽说已经换了岗位,程栋还是经常会分配给他一堆账本。东方元老照旧很酷的默默的收下来为财金口干活,冈本问他干嘛还接这活,东方元老照旧很酷的回答道:“因为艺术团没事可干啊。”噎得冈本差点背过气去。 中央实验艺术团虽然已经立项,但是热心于此的人并不多。在东方元老继续沉浸在hi-fi和账本中的时候,冈本到处奔走落实各种资源。幸好办公厅开始考虑女仆培训班的转型问题,萧子山把艺术团视作安置女仆学院的好去处,给了充分的支持,艺术团才算是短期内开了门,在县城里安顿下来,调集各种资源。 冈本和东方自然是把自己的家底都贡献出来了,企划院也把库存的所有和演艺有关的各种破烂划拨给了艺术团,穿越前的准备工作中对文艺并不是太重视,除了考虑到军队的需求采购了军号、横笛和军鼓之外,其他乐器之类完全没放在采购范畴之内。幸好元老中颇有些能演奏乐器的,个人携带了几件乐器。(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节 人才 另外,丰城轮上各种当年遗留下来的“残余物资”很多。从企划院仓库里弄出不少当时从船上搜罗来跌破烂货:聂耳牌立式钢琴、破了皮的手风琴、三把没了琴弦的吉他、文娱室里一套坏了卡拉ok设备,还附有ld播放器;一台带电唱机、收音机、卡带机和cd机的山水音响,东芝录像机、索尼21吋彩电……最后还有两大箱子录音带、录像带、cd、ld和黑胶唱片。 “这些东西就是中国70-90年代的通俗文化史啊。” 东方恪在整理的时候不由发出了感慨:里面最老的那部分磁带还不是正规发行的,而是某个不知名香港小厂制造的空白录音带翻录来得歌曲,发黄的标签纸上是已经褪了色的按照21世纪标准来说十分漂亮的钢笔字迹:“邓丽君”。 至于那些翻录的vhs录像带上,不少是标签纸上什么都不写,拿录像机一播里面全是模模糊糊的不知道猴年马月哪个国家拍摄的“黄带”。 这些录音带上的歌曲和电影没什么价值――绝大多数在企划院仓库里的硬盘里都找得到,因而在检查过之后就全部转交给it部门去充当数据储存装置。其他东西就正式移交给了文宣部,拨给实验艺术团使用。 对冈本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丰城轮上娱乐室里的一套灯具和控制台,虽然灯泡几乎全是坏的,好歹整套东西还存在,用来做舞台照明还算凑合。 这些东西找人修整应该还能用。企划院又拨给了一部分新设备。特别是专门建了一个还算凑合的录影室,连后期处理处理设备也给攒了出来。 录音室本身是土法上马,县城里人少,周边又没什么工业,环境噪音很少。虽然现代吸音材料没有,但是自制也没什么难度,不管是木棉、纸浆都可以,在临高的建筑上这类材料已经广泛使用。至于专业设备和软件,原来企划院早有准备,不但有库存,而且还挺专业。 录音混音设备其实并没有多值钱:一台比较好得电脑,再加上一万块人民币钱购买的话筒、声卡、话放、监听音箱就足以出唱片了。至于混音完全可以用软件解决。在专业圈子里流传着大量的软件效果器,各种混响、均衡、压限、激励、修音准、修节奏……一应俱全,不但可以美化声音,还可以把一个五音不全的歌手修的像专业歌手那样完美。 虽然音质比不过顶级硬件,但一般老百姓根本听不出档次高低。在本时空位面,那种音质就已经是逆天级别了。 而且录音设备其实是很耐用的,不讲究的话用个十几年音质依然没有问题。加上企划院仓库里的备件,录音室支撑上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眼下的临高还造不出录音机和磁带,也没有生产留声机和唱片。这个录音室多少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时间中央实验艺术团装备精良,人也浓了不少,颇让冈本有“兵强马壮”之感。东方恪也不扫他的兴致,任他一个人哼着“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忙进忙出,自顾自的继续为财金口做账。 不过今天的人力分配会之后,冈本发觉自己这个实验艺术团缺少最要紧的财产:“人”。 柳水心算是正式调进来了,但是她本事再大也就一个人。至于有其他文艺专长的元老倒不是没有――会点吹拉弹唱的各式各样“才艺”的元老倒是不少,但是各部门到处都没闲人,要调来做专职难如登天,冈本到处游说只敲定了几个“兼职”。 师资缺少,合适的演艺人才也少。冈本一心想搞个歌剧什么的――就算搞不了意大利歌剧这么牛逼的,来个轻歌剧也行。正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却又冒出个什么偶像团体来和他争资源。 今天是偶像团体甄选三审的日子,艺术团的“台柱子”柳水心少不得去当评委。一想到原本就紧张的师资又被什么偶像团体分去一半,冈本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对着东方恪大发牢骚。 “嗯,我们元老院就柳水心这么一个歌舞全双又会表演的专业人才。” 东方恪倒是不那么“义愤填膺”,听着巴赫的《法国组曲》翻阅着程栋给他的账本,来了毫无营养的一句话,感觉就好像是纯粹的敷衍。 “你少做一点账本会死啊!”冈本终于爆发了,“你好歹也是艺术总监啊!” “嗯,是副总监。” 东方恪继续他没营养的语气,放下了账本,“冈本,你把这团办起来,总有个目标吧。” “当然是准备排练轻歌剧了……” 东方恪摇了摇头:“嗯,轻歌剧不错。不过这么一来我们这个实验剧团太高大上了……” 冈本明白他的意思,就现在的条件,搞什么轻歌剧堪称痴人说梦。排练一出新剧,即使在21世纪专业文艺团体里也要花费半年到一年功夫做准备。 “当然不是马上就能出成果,我的意思是先培训演员,演唱、舞蹈、美工什么的都开始培训起来,从最基本的东西教起来,打下基础,过几年条件更好了再上项目。” “这样太慢了,也没有这么多资源投入。那边的偶像团体用不了几个就可以上台演唱了,土著能不能理解另说,起码到年会上一出场就能让元老们来劲。我们有什么?叫女孩子上去摆几个形体造型吗?” “排练几首歌曲,几个舞蹈总是可以的。” “嗯,我们就在这上面使劲吧。冈本你不是学声乐的吗?先给妹子们来点民族唱法的培训。再让柳老师教些民族舞、古典舞之类的东西。剧团到年中的时候就能表演了。至少是个成绩。” “这个和轻歌剧有关吗?”冈本还念念不忘的他的《风流寡妇》。 东方恪罕见的笑了起来:“没关。但就要不能很快拿点业绩出来,你的轻歌剧就没机会上演了。” “好吧。”冈本知道东方恪说得很正确,方非对吴赐仁说得“一年之内的成效”,未尝不是对自己说。没业绩,以后怎么开口要资源呢? “好吧,咱们先贴近群众。”冈本说,“你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有点小看法。我们先弄个乐团,管弦乐队怕是凑不齐,有什么乐器先上什么乐器,培养些乐手――不管你今后打算什么,乐团是基本盘。我可以先教人弹钢琴,演奏级水平没有,音协十级还是有得。” 东方恪皱着眉头,“我们最尴尬的问题是元老里没有真正的专业级别演奏家:我的钢琴不用说了,柳水心的钢琴好不到哪里去,大概就是个伴奏水平。兰度上次年会的时候边弹边唱勾得几个女元老如痴如醉的――看似很牛逼,其实他也就是能弹下来而已。管弦乐器更没有,除了小提琴手之外也指望不了欧洲人――同时期欧洲好 像还在巴洛克早期……体系都不一样……所以没法培养高素质乐手啊……感觉只能教会基础技巧,然后让土著学生自己听录音来体会…… “你说得真是一片漆黑啊。就这样,充其量办个水平低下的个人演奏会,还谈什么乐团啊?” “这样就有成绩了。”东方恪说,“你要见效快的,可以弄个民乐团……” “这点子不坏:女子十二乐作坊。” “那是表演性质的组合,本质上和吴赐仁要搞得偶像团体没什么两样。卖得主要是视觉效果。” 东方恪马上严格的区分开了,“我们要搞就正儿八经搞个民乐团。器械和人才都不缺――至少也容易弄到。” “我记得杨云说过,发动机行动里收容的难民里也有戏班子的人,这些人里应该有专业乐手,可以调来。”冈本来了兴趣,“实在不行到广州和江南去搜罗乐工也不难。” “可能吧。”东方恪点点头,“嗯,说起来我上次在百仞城外的警戒哨所里,看到一个休息的警备营士兵在拉胡琴,我站在那儿听了好久,那水平绝对够得上演奏级……” “哦?他叫什么名子?把他调来!” “没问。” 冈本绝倒,他不死心,又问大概是什么日子,准备去警备营找找,不管怎么样先挖来再说。 “还有一位元老,现在在芳草地当音乐教师,你要不把他也挖来。” “还有这么一位人才?!” “我也是这次负责弄录音室才知道有这么一号高人的。录音室的整体方案都是他搞得,专业人才,比我这样的二把刀爱好者可牛逼多了……” “你咋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冈本决定不在纠缠这问题:“叫什么名子?你别告诉我又没问!” “貌似叫南宫啥啥的。” “靠,咱们这太牛逼了:东方、冈本、南宫,全是高大上的复姓。” “冈本可不是复姓――那是本子的姓。” “这个再说。”冈本说,“先把人调到艺术团!”(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一节 榕树下 这种事指望东方是不可能的,冈本只能亲自出马。他先跑了一趟总参政治处查找这个拉二胡的士兵。 总参政治处因为军歌、军乐和大合唱的关系,和东方恪、冈本信平日里的交流就不少,算是老熟人了。听说要搞专业文艺团体,张柏林亲自过问,关照人去查找档案。 东方恪虽然没询问士兵的名字,但是还记得他的哨位地点和大概的日期时间段。所以很快冈本就得到了确切的结果。 拉二胡的士兵名叫王七索,是警备营的下士。他是发动机行动中来到临高的山东移民。登州军户出身,贩过私盐。 虽然警备营一般只吸收“经过考验”的归化民入伍,发动机行动中来到的临高的新移民显然不符合这个惯例。但是王七索的履历却很漂亮:他受伤濒死之时被鹿文渊所救,伤愈之后参加了乡勇队,在整个发动机行动中多次配合山东支队执行战斗任务,表现非常突出,多次立功,是 岛乡勇队中的骨干。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岛乡勇队的人员进行大调整,除了少数人继续留队外,大多数人员陆续调往临高、台湾和济州岛进行整训。他来临高之后就补入了正在扩充队伍的警备营。 王七索到了警备营之后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很快就当上了下士。但是要说如何突出也谈不上,营长李亚阳倒是有点印象――王七索拉得一手好胡琴。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拉着解闷,算是营里的“文艺骨干”。 现在冈本说要调他去文工团,李亚阳倒是没什么意见,王七索又不是多要紧的标兵或者尖子,警备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当下找来王七索谈话,王七索是个年轻小伙子,长相端正,普通话说得也马马虎虎,让他随便拉了几段,水平的确没说的――要在后世,混个市级文艺团体不成问题。 听说要去文工团,王七索眨巴着眼睛,似乎不大明白。 “要我去给戏班子拉琴?” “不是戏班子,是文工团……”冈本信一时间也不大好解释,其实就他们筹划的内容来说,戏班子也不算错。他想了想,“乐队,乐手。你明白吗?” 王七索不大情愿,毕竟本时空当乐工不是啥光彩事:专业的乐手要么是戏班子的混事,要么就是官家的“教坊”属下,基本就是贱民的身份――社会上是戏子王八吹鼓手并称。他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不想当乐工,在警备营“挺好”。 冈本信见一时不能说服,便提议作为“业余人员”登记,有演出的时候临时来借调,平时还在部队,军籍不变。王七索才算答应下来。 要说强行调去文工团也不是不行,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再则多少年来积累下来的旧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被清除的。这正是自己急于要搞专业文艺团体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什么比文艺的传播能力更强,也没有什么能像文艺一样对社会舆论和观念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林铭自从知道本地有同行潜伏之后,没有再发出暗记。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寻找小姨子之旅变成“精忠报国”――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他再也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静候小姨子来和自己联系了。以她的能力,知道自己在哪里应该不成问题。 他在海兴号继续混日子,过着上班下班的日子,每隔几天和王兴隆一起出去喝个小酒打个牙祭,偶尔王锦春也一起去――别看她是个女人,酒也很能喝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一晃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小姨子却始终没有动静,林铭眼看着自己到临高不少日子了,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却不能联络,心中未免焦急。 这天他下班之后他冲了个凉,换上木底拖鞋,慢悠悠的走向巷口,在几条街巷的交叉口有一颗大榕树,树下铺了石板,又有些石桌石椅供人歇脚。晚上常有些附近店铺的伙计在这里聚会喝茶聊天下棋的,俨然是个休闲聚会的地方。林铭为了放松心情,顺便打探消息也经常来这里坐坐,和人聊聊天。 人还未到,却听到耳畔穿来悠扬的胡琴声――这几日,每天晚上都有个拉胡琴的年轻人到树下拉胡琴,他话不多,在这里拉上半个一个时辰就走了,听人说是附近店铺里新来得伙计,林铭也未在意。 他在榕树下转了一圈,他经常来这里,树下聚会的人虽然叫不出名字也都是熟脸,几个老先生正在下棋,也有人玩纸牌的,好静得自个看报纸杂志。有人喝茶有人抽烟,伴着悠扬的胡琴声,一派闲适安逸的太平景象。 林铭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有报贩过来招揽买卖:这报贩比较特殊,并非“卖”为主,而是主营“租”。他除了有《临高时报》之外,还备有临高出版的多种杂志,只要花几分钱就可以看个够。很符合一般店员伙计的消费能力。 林铭自从和王心隆来过这里之后就习惯性的每天来租报纸看。他知道《临高时报》的重要性――甚至比朝廷的邸报更要紧。但是自己作为一个伙计表现出对邸报太感兴趣的话太过瞩目,租来看就显得正常多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临高时报》在本地传播很广,识字人群中普及率极高,即使不识字的人也经常求着识字的人读一些报纸的标题和内容。这大榕树下也有这样的“读报人”。 林铭取了一份《临高时报》,原本看报纸只是为了掌握髡贼的动向,正如他看邸报是为了掌握朝廷和官场的风向一样。渐渐的他倒有些喜欢看这报纸起来了,虽然髡贼的文体他有些不习惯,但是报纸上的各种新闻报道可比邸报上枯燥奏章和公文内容要生动有趣多了。 从报纸上他知道了澳洲人在整个琼州府的活动:安置了多少移民,开垦了许多荒地,哪家工厂又投产了,又在推行什么新得政策……报纸上都解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很生动。 看邸报当然也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论及生动有趣,叙说明白,那是绝比不上报纸的。感觉上去,髡贼办报纸写文章,是唯恐百姓看不懂,尽量揉碎掰开了说个详尽。虽然在林铭看来未免琐碎,但是却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林铭正在看一篇关于中日贸易的文章,这文章洋洋洒洒占据了大半篇幅,从宋代的贸易开始讲,一直讲到本朝的倭寇王直,接着又说道郑家的崛起。 和倭人做买卖的事情林铭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王直之类的人物,他也是有所耳闻,至于郑芝龙,那更是如雷贯耳。然而他从没见过如此详细的综合论述中日贸易的文章。特别是文章中对日本历史描述的详细更让他有一种新鲜感。要知道大明从来就没弄清楚过日本的政体――当然朝廷一贯也不在乎知道这些外夷的事情。 林铭觉得新鲜,正看得仔细,忽然听到有人在问:“有上一期的《知音》吗?” 声音一入耳,林铭不由得打个激灵:这是李永薰的声音!他不敢表现的太惊讶,用报纸遮住面孔,小心翼翼的将视线上移,心中一阵狂跳,真得是她! 只见小姨子今天穿着一身大明款式的女装,手里拿着个包袱,和这里女子的模样一般无二。她和报贩说着话,还在他的摊子上挑拣着什么。看到他的目光投来,对他示意了一下。 林铭心领神会,他站起身来,将报纸还给小贩又换了一本,就在还回报纸的瞬间,只觉得手心塞入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攥住,又选了一本杂志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翻看。 李永薰买了一本《知音》自顾自的去了。林铭小心翼翼的在杂志的掩护下打开纸条,薄薄的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东门市电影院。 林铭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专门播放澳洲影戏的戏园子。但凡来过临高的人很少没有去看过“澳洲影戏”的,这几乎是“临高游”的必备项目。林铭也跟着王心隆去过――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广州街头到处都有的“拉澳片”而已,没想到里面却是黑乎乎的挂着一张大白布。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黑乎乎的房子里忽然一亮,随着一身汽笛的呼啸声,墙壁上出来一辆火车,喷着白气正朝自己呼啸而来,林铭惨叫一身,从桌椅上滚下身子,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去。 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王心隆拉了回来,周围少不了一阵笑声。林铭再回头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影戏”而已。那火车只是幕布上的光影。 不过,这光影的逼真程度,不管是他看过的皮影戏还是“澳片”,都完全不能与之相比――这简直就和真得一模一样嘛!(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二节 电影院内 林铭惊魂稍定,继续看“澳洲影戏”,说是“戏”,实则没什么情节,十几分钟的片子里大多是街景、风景之类的,有些画面他看起来很眼熟,大约就是临高本地的景色。片子配着音乐播放。不过这点效果就已经足够让看电影的人兴奋不已,开了“澳荤”了。 有了这段经历,林铭对这“澳洲影戏”也就一点不陌生了。王兴隆兄妹二人经常去看电影――当然,他们一起去得时候是绝对不会叫他一起去得。至于这兄妹二人为什么这么爱看电影,以林铭的智慧很容易想明白:电影院里多黑啊! 约在电影院碰头,林铭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个绝好的地点,电影院只要买票谁都可以进,不用登记,而且每天放映好多场次,每场次少则四五十人,多则好几百人,人流纷杂。最关键的是里面黑漆漆的,谁和谁坐一起,说了什么话,都很难监视。 想不到小姨子在这方面还真有些造诣,自己当初随口说得一些枝节,她都能融会贯通。 他故意继续看报,悄悄将纸条揉成一团吞下。 又过了好一会,有人陆续离开又有人陆续到来,确定自己的离去不会引人注目他才还掉报纸,起身离开。 路灯已经点亮,林铭回铺子换了双鞋,这才往电影院走去。 今天是工作日,电影院门口人不多。电影院是个两层小楼。有二个放映厅。一号厅放映的是宣传纪录片,价格很便宜,一毛钱一位,不对号,不限时。五部短片轮流放。一部20分钟,差不多一小时一场。全天放映八场。 二号厅专门放映“内参片”,实则就是科普和技术短片,这种电影一般不公开放映,主要是工厂、机关和学校的归化民观摩,以包场观看居多。 林铭买了张票走了进去,放映厅里一片漆黑,因为这里不对号入座,所以也没有领座员,有空位随便坐。林铭沉思片刻,坐到了最后一排可以观察入场口的地方。这里位置最高,可以方便的观察整个电影院,关键是看电影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最后一排。 电影在放映什么他不感兴趣,只是小心的观察四周有无异样。 几分钟之后,乘着换片子全场黑暗的时候,有个人影悄然的在他身边落座。 即使不说话,他的鼻端也嗅到了熟悉的幽幽的少女体香,心中不禁一动,千种感慨,万般愁绪都涌了出来。 黑暗中他一动不动,连面孔也没有侧过去,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放在他的膝上。林铭立刻紧紧的握住了这只手。耳畔传来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别看我。这里很安全,我们还有半小时……” 林铭捏了捏她的手表示明白。虽然小手依然这么柔软,但是触感却已经有些粗糙。想来在这里是受苦了。林铭正要开口说话,李永薰却开口了: “铭哥哥,你还好吗?” 这一声,生生的让他酥麻了半边身子,更是勾起了他的无穷回忆:当年她在佛山的时候,私下里也经常这么叫他。 一想到那段日子,真是林铭生命中的美好时光:家中莺莺燕燕,妻妾和睦,又有这么一位聪慧精灵的姨妹。再联系到现在,他心中不由得愈发痛恨髡贼了,要不是他们将李永薰掳去,何至会成为今天这样! “你受苦了,薰妹。”他小声说道,“都是姐夫不好,没照看好你……” “铭哥哥不要这么说,”李永薰嗓音微微有些哽咽,“这都是命。” 要说命倒的确有点:所谓nozhuonodie,若不是当初李永薰自己好奇心太重,非要去跟踪打听髡贼的下落,也绝不至于被澳洲人抓去。若是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好几次被政治保卫局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列入秘密处决名单,大约早就精神崩溃了。 林铭微微摇头:“不要说了。你在临高可安好。” 虽然看不到小姨子的面孔,但是耳畔可以听到轻轻的吸鼻声,只听她说道:“在这里过得倒是很好,只是心中思念之情……” 说到这里她又抽了一下鼻子:“铭哥哥莫要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林铭暗暗体会话中意味,感觉小姨子似乎对临高并不反感,只是思念家人之心甚重,有说服的可能性,便趁机道:“我此来临高,就是带薰妹你走得。” 没想到话音刚落,李永薰已经拒绝:“铭哥哥,我是……走不了了……” 这话也没出林铭的意外,小姨子“沦落”临高,要真心想逃走应该有机会,她一直不走,显然是有难言之隐,要想带她走非得解开她这个心结不可。 但是这话甚难出口,林铭思索片刻说道:“薰妹,你这样留在临高给髡贼当差总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你爷娘还在南京盼着你回去――你这样不见了人影,二老都急坏了。就是你来广东走失,姐姐姐夫身上也担着莫大的干系……” 此言一出,李永薰的手颤抖了起来,林铭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身子俯在双膝上,双手捂住面孔,肩头却在剧烈的抽动,显然是内心有着极大的波澜。 有门。林铭心想,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牵挂,父母亲情总是最可贵的。只要这上面打动了她,总能徐徐图之。 半响,李永薰才说道:“姐夫,你只要知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就是。也烦请你给我爷娘带个口信,我一切都好……只是对不起他们。” 林铭摇头道:“薰妹,你就这般无情?” 李永薰却不答话,小声问道:“铭哥哥,你在这里可有发现异样?” 这事虽然和他来得目的无关,却关系到他能否在临高继续潜伏的问题,他说道:“大堤的事情……” “那女人不是鱼饵,我已经查过了。”李永薰说,“她的确是个妓女。” 林铭微微摇头,将临高还有锦衣卫人员潜伏的事情和她低声说了:“本地还有锦衣卫的人,那个妓女就是奉命来得。之所以闹起来,就是因为我不肯和她接头。” “有这样的事情?!”李永薰惊讶道。 “没错,我们的暗号,有人能看懂――这里有同行在!” 即使林铭不说,李永薰也知道事情复杂了。林铭来临高只是“私事”,对澳洲人没有其他意图,自然也不会以身涉险。 但是有了“同行”就不一样了。潜伏在临高的锦衣卫不是密探就是企图做些什么。上次在大搜捕中抓获得那批人就很可疑,虽然她参与的几场讯问都没有问出什么重要的材料,但是有人组织他们潜入临高却是不折不扣的事情。 普天之下,敢冒这个冒大不韪派人来临高图谋不轨的,除非大明官府之外,绝不会有第二家。莫非这个人是没有落网的“主谋”? 此人若是知道临高有林铭这样的“同行”在,一定会以告发他为要挟拉他一起执行任务。这么以来,林铭就会深陷险境――以政治保卫局对临高的监控能力,只要活动一频繁,露出的足够的蛛丝马迹,落网是迟早的事情。 一旦铭哥哥被捕,所谓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以政治保卫局的作风,还没有谁能有一口气在而不开口的,一定会把自己的事情供认出来,她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永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就连林铭也发觉她的手心变凉了。正要开口安慰,只听她缓缓说道: “铭哥哥,这个人不能留……” 林铭暗暗吃惊。没想到几年不见,小姨子这个无忧无虑,甚至有点古灵精怪的少女已经变得如此心机老沉,杀伐果断了。 话虽然残忍,但是眼下只有这么干才是最安全的,否则他们迟早要毁在一块! 至于杀了这冒险潜伏到临高的同行对朝廷有什么重大损失之类,林铭是不大关心的。 不过,杀个人毕竟不是容易事,特别是在临高这样的髡贼治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铭想了想说道:“薰妹,我们一起走吧,你随我回了佛山,这事就烟消云散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再说,他能不能回去还未可知。” 李永薰摇头苦笑道:“铭哥哥,你若是一个人走,眼下还走得掉。要是带上我,那是肯定走不脱的。” “只要想办法,总能走掉……”林铭听她此话心中大喜,赶紧说道。 “不,走不掉的。你不知道澳洲人的厉害之处。”李永薰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观察了下四周,“铭哥哥,你还是早早回去是正经。但只留在这里一日便什么也不要做――只要你做了,澳洲人一定会找到你的。” 林铭有点不相信,但是见小姨子这么紧张想来这话不会夸张:她现在给髡贼当差,内里情况自然比他清楚。 “你若是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林铭辛辛苦苦来到临高见到了小姨子,岂能就这般打道回府。(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三节 军指定茶社 这样的谈话自然是没有结果的。不过林铭觉得至少已经和小姨子接上了头,对于离开临高的提议态度也非峻拒,说明事尤可为。只要保持一定的接触,说不定还能说得她回心转意。 林铭见一时不能说服小姨子,便做了长远打算。答应李永薰在临高“安安稳稳”的,不参与任何反髡行动。 “近来有一股人马在临高活动,极有可能是官府派来得。”李永薰悄悄告诉他,“虽然已经被破获,但是首要人物却没有拿获,此人应该还在临高活动。你要小心。” 对于林铭来说,现在“自己人”比“髡贼”危险多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林铭嘱咐道。 “嗯,你放心就是。” 两人约定了需要见面时候约定的新暗号,接头的地点除了电影院,李永薰又另外告诉了他两处地点,以免有人注意到李永薰出入电影院太频繁。 就在李永薰和林铭的约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忻那春走进了东门市南三把环外的一家“茶社”。 这里已经是东门市的“郊区”了,虽然道路修得整齐,路灯、行道树都设施也已经齐备,但是沿街的房屋很少,搭着脚手架修建中的房子也不多。很多地方依然是农田、菜园和荒地。间或还有几座么尚未迁走的荒坟。等待出售的荒地上七零八落的建造着些简陋的小屋或者棚子,有人在下面经营着小买卖。 虽然已经处于三环之外,但是遍及临高的经济热潮也带动了这里。东门市周围大量涌入的工农业人口也带动了这里市面,虽然市面不大,店铺亦少,却也人来人往,颇有些繁荣的景象。 忻那春走进得这家“茶社”是新盖好不久的两层的小楼,一楼走进去里面都是方桌和条凳,木柜台上排满了酒壶和堆满下酒凉菜的大瓷盆。写满菜肴点心名称的水牌高高挂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块木牌:“军指定茶社”。 所谓“军指定”,大致就是伏波军联勤总部认证过得,可以为军队士兵提供各种生活服务的国营或者民营商业服务机构。作为军人合作社的一种补充。要获得认证,在产品和服务质量上都要达到相当的标准,还得给军人消费一定的优惠。不过好处也显而易见:伏波军的军人待遇好,消费能力高,是能够提供稳定消费的客户群体。获得这一认证,等于是元老院对自己店铺的质量认可,在市场上的号召力也会变大。 说是茶社,其实主营并不是“茶”,而是餐饮和旅社。这会不是饭点,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几个伙计围着一张桌子,正在清洗新送来的贝类,剥去虾仁和蟹肉,准备晚上的食材。 “忻姑娘来啦,您最近可是稀客,多少人都在念叨:说少了姑娘你,咱们这里的春色都减了几分呢。”伙计一见她进门,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忻那春在这里是“常客”――军指定茶社除了可或以为军人提供餐饮服务的之外,另一项主要业务就是“炮房”。楼上十多间小房间都是派这个用处的。 按照治安法的规定妓女只能在风俗业营业区和指定的应召站“接生意”。对于黄票妓女来说,她们没有妓院提供的房屋,在家自营业又是法律禁止的――何况很多人也根本没有家,大多是住旅社的大间――提供餐饮和“工作场所”的茶社就应运而生了。 这里可以合法的“做生意”,茶社不但提供房间,还有“淋浴房”。茶社并不从中抽头――这是治安法中禁止的――它从自己提供的服务中获得利润:以临高这样性别比例严重失调,青壮年男性占大多数的社会形态来说,为性/交/易提供服务的利润是十分可观的。 这家茶社从中获取的利润尤其大,伏波军军人休假离开军营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都会选择有折扣优惠的“军指定”。 军人都是青壮年,充分的营养供应,常年的执勤训练和劳作使得他们的身体健壮结实,需求旺盛不足为奇。他们和一般的归化民又不一样,要在军营内度过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除了军官之外,士兵和军士能结婚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买春就成为生理需求的主要解决方式。 黄票妓女的生意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忻那春平日里就在这一带的应召站“做生意”,驻扎在附近的警备营士兵的是她的主要“客户”。 忻那春即年轻又够“浪”,生意好得不得了,因而照顾这家茶社的买卖也是最多的。这样的“红人”,伙计逢迎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至于她是个“非国民”这回事,在这里很少有人计较了。 “春色个屁,”忻那春没好气的说道,“本姑娘屁股上都开了花了,要不要欣赏下春色?” 伙计消息灵通,忻那春受刑的事情自然是知道。见她自己提起来,伙计笑嘻嘻道:“忻姑娘你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看,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算是慰劳您了!”说着有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这是润世堂新出……” 话音未落,忻那春啐笑道:“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又是什么勾引男人的春药?” “哪里,哪里,”伙计满脸堆笑,“姑娘何须这个东西,这是润世堂新近出得三白丸,最是褪黑增白,用了都说好。咱们铺子里一直承蒙姑娘照顾,这次姑娘受苦了,这点心意就算是大伙的慰问了。” 忻那春常年在大街上游荡,肤色原本就黑一些。自古以来都是以白为美,肤色白净一些,自然“生意”也好做。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茶社为了买卖逢迎自己,不过受刑之后有人还能想到自己,还是让她有点小小的感动。 挨了五十鞭子之后,忻那春又被锁在河原街的警务室门口的枷号了三天。臀上有刑伤――虽然照例刑务所会配给棒疮药,也不是用了马上好的仙丹――又要忍受路人的嘲笑和戏弄。就这样忍着创痛挨了三天,回到下处将养了十多天才算大致痊愈,伤痕依然会不时发痒。她却已经出门“做生意”了。她这么急于出来做买卖一方面要赶紧和上司接头汇报情况,二来这个月的风俗税要缴了――在临高欠税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向自营业的妓女征得是定额税和社保税。像忻那春这样属于“无家庭负担”的每个月差不多要缴税全月收入的一半左右,多得时候甚至达到三分之二,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负担。 原因是这里的皮肉买卖很兴旺,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大量的消费人群使得妓女的营收很高。但是对元老院来说,风俗业只是目前社会的泄压阀和财政的补充,可以存在,但不是发展的方向。 对于一个以工业科技立国的政体来说,如果一个年轻女人躺下来张开腿就能得到比工厂里辛勤工作地女工还要高得多的收入,必然会引起社会风气的转变,诱使相当一部分年轻女性走上这条道路,原本工业上的人力就会向第三产业转移――另一个时空的东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对于严重缺乏人力来说的元老院来说,人力是最宝贵的财富。尽管在本时空元老院没有采取打压第三产业,压缩消费,强制积累的手段,但是性/产/业显然不是一个值得刺激鼓励的行业。 因此,采用税收的手段来调节,使之保持在与一般女工相差无几的收入水准就成为征税的主要目的。至于征收社会保障税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方敬涵曾经就本地的妓女收入和消费做过社会学调研,得出的结论是妓女的储蓄率很低,当她们年龄老去难以维持卖春业务之后,很容易陷入困顿中。势必需要政府出面安置养老,何况目前强制性的免费身体检查和性病治疗都要消耗社会资源,因而向她们征收额外的保障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忻那春和伙计调笑几句,便自顾自的上了楼。她是被伙计用条子从应召站召来得,对于她和茶社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上得楼梯就是一条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一排用木板隔出来得房间,走廊的底部是淋浴房和厕所,打扫的十分干净。现在是下午,二楼没有人,静悄悄的。忻那春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房间,举手在上面轻轻的敲了三下,听了听又敲了三下。 房间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忻那春推了下门,门应手打开。她闪进房门,反身将房门插上。 房间里拉着竹帘子,黑乎乎的。不过对忻那春这样的老客户来说她不用看也知道房间里的模样:一张式样简单到几乎没式样的“澳洲大床”――连油漆都不上;同样款式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盏。(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四节 上司 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床上,默不作声的注视着门口。从竹帘子透进来的少量光线使得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没有发髻,衣服有领子――这是典型的归化民的模样。身材不算高大,然后胳膊和肩头隆起的肌肉都说明他是一个强壮有力的人。 忻那春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 “怎么,伤还没好?” 男人的口音很怪,说得是不大标准的普通话。他来自大陆,虽然能说一口官话,但是对土生土长连琼州府城都没去过的忻那春来说实在太难懂了,至于忻那春说得临高话,严格说起来连汉语都不是。 幸好他们都会说一点“新话”。虽然忻那春不是归化民并不是非得学,但是要在东门市这个五方杂处的地方“做生意”,说一口本地土话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这以颠覆元老院政权为目的二人就靠着元老院着力推行的普通话搭上了线,交流阴谋。 “这都要多谢你。”忻那春的话里有些气,要不是执行男人下达的命令,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上这五十鞭子。 是男人要她去大堤上接头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认自己这个“同行”,争吵间居然把警察给招来了。 要不是自己有妓女的身份,没引起警察的怀疑,对方也算手下留情,自己这会就是在髡贼的大牢里“过热堂”了!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在奈何桥边走了一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后怕。 “挨了顿鞭子就有气了?真是个妇道人家!”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语气里显然是笑了。 “敢情撅着屁股给抽的人不是你呀,说这种风凉话。”说到这里,伤口结疤的屁股上一阵奇痒,忻那春忍不住挠了挠。 “你每天不就是撅着屁股给男人用‘鞭’‘抽’吗?五十鞭算什么。”男人的话语即轻浮又鄙视,“老子当年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若是误了差事,上官一声令下,拉下去就是八十军棍,还不许叫喊。髡贼给你的屁股挠挠痒你就叫唤成这样,真要给他们抓进了政保局,你还不转身就把老子给卖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冷酷又残忍。 忻那春心中一颤,她这个“上司”别看平日里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在归化民中很不起眼,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不动声色干练利落的在海边杀了二个人,直接捆上石头丢海里去了。而把这二个人诱骗到海边的活就是她干得。 至于为什么要杀这二个人,她一点也不知道,“上司”也不许她知道,不过自此之后,她就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上司”干了。 自从忻那春从专门收容教育匪属和类似“非国民”的“矫正院”出来之后,生活无着落,她好逸恶劳,常年游手好闲,是典型的农村的“女光棍”、“破鞋”一类的人物,虽然矫正院给她介绍了工作,但是她嫌去服装厂、纺织厂这样的工厂太累,去农场又有大太阳晒,至于去商业单位,人听说她是“匪属”,都不愿意雇她。 临高这里不许存在无业人员,像她这样的“非国民”放出来三十天内一定要有就业证明书。否则按照“浮浪人员”处理,也就是直接“收容劳动”去了。那是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最后她瞧着当黄票妓女不错,不费力又能赚到钱,于是便登记注册当了“自营业”的妓女。 东门市这里人口众多,单身汉尤其多。忻那春即年轻长相又不错,而且“体态”,很快就成了“黄票”里比较热门的人物,她又没有家庭负担,日子很是过得。 但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能让她忘怀心中的仇恨,特别是她最迷恋的情人――说起来在剿匪中被打死处决的几个家人她倒是没多大感想,一直拿她不当回事,有需求推倒就了干,完事提裤子走人,平日里也没个好脸色,对她动辄打骂的赵大冲倒是念念不忘,一直怀着报仇的心思。 不过怎么报仇她根本就没想过:元老院治下是个典型的“警察国家”,法网森严。她这种乡下疯惯了的“女光棍”立刻就吃了苦头――没多久就因为触犯法律挨了一顿鞭子,虽然在矫正院里挨鞭子是家常便饭,但是比起刑务所的鞭刑那就只能算是情趣了:直打得魂飞魄散,连怎么下得刑架回得旅社都不知道,趴在床上十几天才下地。 从此之后她虽然对元老院的恨意更深,但是畏惧之心也愈发强烈。所谓的报仇渐渐的只是想想而已。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偶然的接客机会,让她和“上司”相识,又被发展为“干事”。在亲眼目睹了“上司”的锦衣卫腰牌之后,她就不顾一切的跟着干了起来,似乎是被髡贼压抑的太久,反弹起来就特别猛烈,很有些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意思。何况,这位上司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和死鬼赵大冲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赵大冲只是个乡下土匪,而“上司”却是正牌子有官身的“锦衣卫”,相貌风度都不是赵大冲能比的。就是斥骂起她来,那一口官话说得也是字正腔圆,比赵大冲的土话顺耳动听多了。渐渐的原本在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逐渐淡去,“上司”占去了她全部的身心, “挨顿鞭子就算了,本姑娘从前也不是没受过这个苦,”忻那春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可是那小子知道我的身份的,一嗓子喊出来可就万劫不复了!” “呵呵,”男人冷笑了几声,“你脖子上长得是猪头?一点事也不会想:他自己也不干净,一嗓子喊出来他跑得掉?他既然能留锦衣卫的暗记,就算不是同行,至少也是个番子一类的人物。这么一个人潜入临高难道髡贼还会轻轻放过?” “这是……” “你给我干事,就得放机灵点,多用点心思。别一天到晚想着勾男人。”男人的语气中很是不屑,“出了事情,咱们一块玩完!” “不勾男人,本姑娘吃什么?”忻那春大大咧咧,“你要精忠报国,老娘可没这个兴趣。” “精忠报国,”男人哑然失笑,“这年头还精忠报国?老子也是不得已!”说着恨恨的用手虚劈了一下,“跑到这髡贼的地盘上,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为了――”说到这里他警觉的止住了嘴,“算了,和你说也不明白。” 说着他起身从地上的一个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流通劵,随手丢在床上: “这是给你的伤药钱。” “这么多!”忻那春顾不上屁股上的伤痛,猛得扑过去抓在手里,牵动刚结疤的伤口,原本奇痒难耐,这下却是一阵激烈的刺痛了,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别急,有的是。”男人冷笑着问道,“那个苟掌柜你还和他有来往么?” “有啊,不过他老婆醋意很大,得空才行……”忻那春抓到了那一叠票子,粗粗一点也有三百多流通券,立刻心情大好。 “谁问你这个了,他现在还私下兑换金银么?” “当然兑,这是他的财源。不然光靠那家小铺子还有髡贼给得几个小钱--他在河原街迷上了个姑娘,花了不少钱了――怎么顶得住?” “安全吗?” “没问题,髡贼很信任他。他自己也小心,都是熟人介绍才能换,” “这个人怎么样,靠得住么?” “没骨头的软蛋罢了。”忻那春一笑,“可是他现在对髡贼很有怨言。” “哦?为什么。” “苟掌柜是本地最早投髡的。他以前是苟家庄的厨子,髡贼上岸没多久就攻打苟家庄,打下来之后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水的。结果这几年下来,当初第一批投髡都混得不错,连被俘的苟家庄家丁现在在髡贼军队里当军官的都不少了,他倒好,就守着一个小饭铺混日子,靠着给髡贼当耳目拿点补贴,换你你能高兴?” “怪不得。”男人点头道,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桑皮纸包丢在床上,“这包银子你拿去兑成流通券。下次见面的时候交给我。换得时候不妨多给他一点甜头。” 现在整个海南岛都是禁止金银作为货币流通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民间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了,因而私下兑换金银的黑市也就应运而生了。虽然在国家警察的打击下,这种黑市的规模很小,但是金银兑换商依然暗中存在。 “上司”在临高的活动是需要大笔经费的:在大明可找不到流通券。广州、雷州等地虽然可以兑换到一些,但是数量很少。只能设法输入白银再兑换。这也是为什么男人要发展忻那春的原因。本地的黄票妓女活动自由,又能和社会各个阶层有联系,是非常好用的跑腿联系工具。 “为什么要给他好处?”忻那春一怔,“你要拉他入伙?”她叫了出来,“这万万使不得!”(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五节 锦衣卫的人马 “如何使不得?”男人问道。 “苟布里是髡贼的耳目,”忻那春说道,“他是警察的‘嘱托’,在东门市应召点做买卖的姐妹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都会去向报告,有时候他还会叫我们搜集线索什么的。” “告密会给钱?”上司已经明白了苟不理的角色。 “看案子大小和线报要不要紧。不过只要有点用,多少会给几个小钱。苟不理在当中捞不到好处,根本不起劲。” “钱财过他手,怎么会捞不到好处?经手三分肥。” “钱不过他的手。他就是个中转站而已。除了髡贼给他津贴什么的,谁会给他好处?”忻那春满不在乎的说道,“有得姐妹愿意给他身子上揩点油,就算是好处了。” “小饭铺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他手艺还行。那铺面也不用缴租子。可是毕竟是家小饭铺罢了,能有多大的出息。他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孩子还都去上学了。他自己还喜欢上河原去玩姑娘,厨子又好耍个钱……这开销,你算算看吧。” 男人点了点头:“依你看,髡贼还信任他吗?” “照我看,髡贼愿意让他当嘱托,还是相信他的。可是也不肯重用他――大约也知道这个人靠不住……” 男人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去和他套套近乎,别显得太刻意了。她老婆怎么样?” “能怎么样?牢骚满腹。别家男人投髡得都发达了,苟不里其实还是个厨子――做厨子也罢了,连给首长做饭的资格都没有。” “呵呵,你说得好啊。”男人笑了起来,“你也可以和他老婆套套近乎。送点小东西给她――他好歹是警察手下的‘嘱托’,你讨好他们夫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起疑的。咱们暂时先不亮牌。” “这不难。我省得。” “你在大堤上的事情,和我详细说说。” 浴室忻那春就将那天在大堤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男人听完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便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你看,他到底是不是同行?会不会是钓鱼的钩子?” “钩子?要是钩子就不会闹那一出了。”显然男人自己也有些吃不准,“你且别去管他了,这事我另有计较。” “是。” “你就去联络司马,叫他们稍安勿躁。髡贼自以为把我们一网打尽,已经开始放松搜捕,让他们等待时机便是!” “好的。” “这是一千元流通券,你去交给司马。”男人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封信你找个偏僻些的邮筒发出去。” “给他们这么多?”忻那春将信收好,有些眼红:一千元流通券在临高可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是开店的费用。他们这些人举止有点惹眼。散开在各处,迟早被人告密了去。” “惹眼啥,要觉得惹眼就让那几个女侠领个黄票和我一样混,行事又方便,多好!”忻那春浪笑道,“我瞧着长得还真不错,出来做生意肯定能大火。” 男人冷哼了一声:“人可是名门正派出身的女弟子,虽然也是行走江湖,能和你一样?” 忻那春一点不服气:“她们要落在髡贼手里,不一样剥光了撅着屁股挨鞭子?” “你就知道那点下半身的事!”男人很是不屑的说道,“去吧。” 忻那春懒洋洋的起了身,媚笑道:“我就是喜欢那点下半身的事。难得和老爷相会,就让奴婢来伺候您一回……”说着跪在男人面前,俯下头去。 半小时之后忻那春才离开茶社,她懒洋洋的沿着街道一路闲逛。上司给得大笔活动经费让她的心情愉悦。 “上司”交给她的事情并不难,但是在临高从事“反元老院”的活动,她还是个“非国民”,一旦被捕必死无疑。但是忻那春却一点不害怕:与其说她有多么坚定的复仇信念,不如说这个人的脑回路十分简单,一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上司”源源不断的提供的钱财让她能够充分的享受临高的丰富的物质生活。 她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的邮筒投递了信件――写给谁得她不关心,再说她也不识字。路上又去了一次邮局,按照税额买了二张税票,交给邮局寄给税务局。纳税的事情算是办完了。接着她就回到了自己平日里经常去的应召站。 应召站说是站,其实就是个凉棚,不过这样已经比过去只是一根杆子一块牌子好多了。棚下支着桌子,有几张长凳。桌子上放些茶壶茶碗,“黄票”们就在这里歇息候客。今天是休息日,“黄票”们的生意也最忙,棚子里只有二三个妓女等生意等得无聊。午后困顿,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忻那春看了看挂在棚子里的水牌,水牌上写得是民政人民委员会风俗业管理处的通知。今天的通知是招募“黄票”去昌江县进行“慰劳”。 这种慰劳大多数情况是自愿报名,去了之后由当地县办安排免费食宿,“做生意”所得都是“黄票”自己的。派去慰劳的地方要么是工程队,要么是军队,全都是经年累月看不到女人的地方,“黄票”去了只有生意想不想做,不存在有没有生意的问题。忻那春以前也去过,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回来也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忻那春现在手头宽松,瞧不上这种幸苦的生意。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坐在角落里想着怎么去见司马和苟布里。 见苟布里容易,他是开饭铺的,平日里都在店里忙活。而且他也算是熟人。有时候有嫖客要私下兑换金银什么的她还拉过纤。 但是司马他们可就不好找了。这批江湖客潜入临高之后分散潜伏,行踪十分诡秘。忻那春虽然居中交通,但是并不知道他们人在何处,都是每周在几个指定地点接头。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前一阶段髡贼大张旗鼓捉拿的“江湖客”是些什么人,显而易见的是这些被抓得人不是司马那批人――否则她早就给抓进大牢去严刑拷打了。但是“上司”显然又知道他们的身份。 难道他们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忻那春想,但是看“上司”的意思,对这些人的死活似乎并不关心。 忻那春暗暗纳闷。这时候她注意到水牌上警戒标记已经变成了绿色:不是最紧张时候的橙色,也不是前几天的黄色。这说明髡贼的搜捕行动已经结束了。也不会有警察来叫她们每天汇报最新的社会动态了。 这么说来,司马他们算是成功的待了下来了――真不容易。忻那春也有点小小的佩服。作为社会接触面很广的“黄票”妓女,国家警察一直利用她们作为社会下层的耳目。长期的耳渲目染,忻那春是很清楚髡贼警察的能力的。 那个书生模样的司马,到底会藏身在何处,又会用什么身份来隐藏自己?忻那春不禁暗暗好奇。 赵曼熊合上了文件夹,点着了雪茄: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南无量教的人了。” “是得,有些人不是,但是类似过去的闵展炼、周若云――都是南无量教花大钱雇来得武林中人。”来汇报“雨伞专案”的午木说。 “我记得张应宸说过:南无量教算不上很大的教门势力,地盘只是苏北鲁南几个府县,和白莲教、闻香教这样的大教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是一个典型的中小教门。他们现在在鲁南连腐道长都对抗不了,直接跑到临高来?再说有什么线索可以把腐道长和临高联系在一起呢?” “张应宸和临高的关系虽然不算明确,也不是秘密。首先他在外一直是自称琼州府来得――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和白玉蟾一脉有渊源。其次他的道观就在临高。这在山东的新道教教众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对方只要有心,很容易发现彼此之间的关系的。 “南无量教不惜血本派出这么多人马跑到临高来就是为了报仇喽?动机有点说不通啊。投入这么多的资源,直接在山东把道长打翻不是更好?至少也可以给他添个堵。为什么舍近求远,千里迢迢的跑临高来呢。” 午木说:“为首分子供认:这次来临高是要烧毁云笈观。据他们的护法说云笈观里藏着张道长的‘本命神器’,只要毁了‘本命神器’,张道长就使不出种种法术,最后还会魂飞魄散……” “是这样……”赵曼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要说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午木解释说,“山东那边,张应宸现在力量已经很强了,而且自从他打败难民之后,他的‘法力’快被吹上天了,有人还说他已经渡劫成为‘真人’。恐怕南无量教也不敢贸贸然和他正面对抗了。不管这个原因多可笑,起码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六节 挖奸细 “对,在逻辑上说得通,可是午木同志,你的逻辑少了一个关键的环节,”赵曼熊摇头道,“到底是谁,告诉他们道长有‘本命神符’的?我们都很清楚,腐道长根本没这玩意。” “既然是民间教门,编造些什么怪力乱神的装神弄鬼不是很正常吗?” “那是对他们的信徒,高层自己可明白的很。他们编造这个东西出来哄哄教徒,为自己的无能失败辩解完全可以,怎么会自己把自己都给忽悠瘸了真得派人来摧毁这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这些人只是小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并没有现身?”午木在政治保卫局干了几年,这点联系能力还是有得。 “这是一种可能性。”赵曼熊点了点头,“不过,我更倾向于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向南无量教透露了张应宸所谓的‘死穴’,诱惑已经被新道教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得南无量教孤注一掷。”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仅仅给咱们制造点麻烦吗?” “午木同志,您的怀疑是很道理的。如果有人能够说动南无量教的高层派人到临高来送死,这个人绝非无名小卒,必然在大明的社会层次上有足够的威权和财势。既然他能动用这么大的资源,为什么要玩弄阴谋搞火烧云笈观这种对我们来说无关痛痒的事情上来呢?” 云笈观现在只完全了第一期,算不上“巍峨壮丽”,就算烧个精光,对临高也没什么损害。无非浪费了点建筑材料和人工工时罢了。也只有南无量教这样的教门势力,才会对云笈观的“神奇力量”耿耿于怀。 是的,午木心想,在临高值得破坏的目标太多了,哪怕就是在东门市放把火,效果也比烧毁地处偏僻的云笈观强得多。 他回忆了下整个雨伞专案,试探性的说道:“他们是烟雾弹。” 赵曼熊点点头,把雪茄烟头摁到青花瓷笔洗里:“非常有可能。您还记得d日过后海盗夜袭博铺的战斗吗?” “当然记得。”午木点头,“您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现身,南无量教只是用来麻痹我们的烟雾弹?” “是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来自大明体制内的重量级人物。” “大明朝廷?” 赵曼熊笑了笑,说:“午木同志。现在的大明朝廷作为一个政权,即使是中古社会的政权也已经不合格了。所以我认为不可能是他们。” 午木还有些绕不过来:“您是说……” “这么说吧,是大明朝廷中的某些人--当然是掌握着很大权力和资源的人。您明白了吗?” “您是说‘公权私用’?” “您得用语精辟又准确。”赵曼熊点点头。 “可是对付元老院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午木依然想不通,元老院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法掩饰自己的体量和牙齿的庞然大物。这不比当初田皇亲谋夺紫明楼――元老院的实力还没有人真正的见识过。要说现在还有人想从元老院手里来巧取豪夺,不啻于虎口拔牙。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赵曼熊摇头道,“首先我们要知道他们是谁。我估计,敌人应该已经潜伏了若干奸细在临高,不仅在土著内,有归化民,甚至强力机构的归化民队伍中恐怕也有。” 这话说起来轻描淡写,不过敌人可能潜伏在强力部门内这个结论,让午木还是难以置信。 元老院的强力机关,都是参照20世纪最成功的强力机构的结构和制度建设起来的,虽然七拼八凑的山寨痕迹很浓,限于人员素质有些四不像,但是在本时空堪称是超时代的存在。 要说敌人能潜伏在土著或者普通归化民中,这个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政治保卫局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但要说录取和监控都是分严密的强力机构里有“敌人”,午木不由得觉得赵副局长的脑洞略大。 “您认为不可能?”赵曼熊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想法,问道。 “实话说,难以置信。” “您很诚实。”赵曼熊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对得。但是我们要考虑到人都是会学习的――他们落后于我们的是缺少制度和知识的积累,而不是智商。再者,我们的很多制度优势,其实是无法贯彻下去的。” 这点午木是承认的,即使政治保卫局这样用人挑剔,对培训投入极大精力的部门,工作人员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很多人正在干他们力所不能及的工作。如果没有元老干部事必躬亲的进行质量控制,天知道要捅下多少娄子。 “所以……” “雨伞专案的案卷您仔细看了吗?” “看了。” “南无量教的人马,从进入临高到潜伏下来,步步有章法,掩护身份选得也不错,有人剃头当归化民,有人当土著……各种证件一样不缺――这些事即使归化民都没几个人能完全弄得明白,没有强力机构的人在指导,他们绝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赵曼熊露出些许忧虑,“强力机构内肯定已经有了奸细。” “我明白了,抓人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挖出奸细来。” “没错。什么幕后黑手,终极boss,对我们来说都毫无意义,哪怕他是崇祯、皇太极或者什么幕府将军、总督之类的,对元老院来说都是土鸡瓦狗,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 “好,我立刻找周伯韬同志,通知他把雨伞专案继续办下去。” “不,雨伞专案就让他结束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叫它‘太阳伞’专案”――让他挑选几个精干的侦查员,秘密办理。” 政治保卫局侦查处处长周伯韬坐在椅子上,仔细的考虑着半小时前午木传达给他的赵副局长关于成立“太阳伞专案组”的精神。 要领会赵副局长的意思并不难。但是要挖出强力机构内部的奸细,这就有点吃力了。因为在临高,强力机构可不止政治保卫局一家。 除却仅仅有块牌子的一些机构,元老院最主要的强力机构只有三家半:国家警察、政治保卫局、契卡,还有一个临高警备司令部,后者其实就是临高警备营的营部。 契卡不去说,他们的主要业务是反腐,目前只有总部机关,人员也不多。契卡虽然有执法权,但是实际是廉政公署加审计署的混合体。这个部门的专业性很强,而且工作人员的大多数时间都做办公室工作。周伯韬认为奸细不大可能在这个部门。 在周伯韬看来,政治保卫局内部有鼹鼠的可能性极小,政治保卫局有严格的内控措施,制度也很完备。周伯韬认为,本时空的土著不大可能有这个能力。 元老院麾下最大也是最主要的强力机构是国家警察,整个海南岛上都有他们的机构,人员众多。别看政治保卫局似乎更有“威慑力”,几乎无孔不入,但是出了临高,政治保卫局的外派人员完全要依赖国家警察来开展工作。即使在临高,许多活动也得由国家警察来提供支援。 但是,正因为它架构庞大,人员众多,进人的标准也不严格――元老院的警察系统这几年扩充很快,要混进这个机构待潜伏并不难。 要说哪个强力部门内最有可能有奸细潜伏,国家警察是最有可能的。周伯韬心想。何况前阶段已经在“控制使用人员”的例行内控报告中发现了国家警察内部的可疑分子。 问题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之间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的。尽管双方到目前为止都算是合作愉快,但是有针对性的调查“奸细”,搞不好会引起国家警察高层的反弹――已经有不少元老认为政保局的手伸得太长了。 虽然指示要秘密调查,也得首先得到国家警察高层的谅解才行。换句话说,得拿出过他们内部有奸细的过硬证据来。 周伯韬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李永薰的案卷,的确,李永薰是有问题的,但是仅仅有问题并不能证明她有罪。 李永薰被发现有问题是因为有治安积极分子向警察局报告政治说东门市某条街道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原本警察局以为这不过又是几个妄图到临高来发财的窃贼之类的人物留下的――他们经常会使用符号来传递信息。就派了一个熟悉江湖春典的警官去调查。 但是负责调查的警官去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些符号,抄录回来之后,治安处所有有江湖经验,通晓各种春典的警察都被叫来识别,甚至还提来劳改营里的几个积年老贼来识别,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这条线索就转到了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局派人去暗中调查之后发觉暗号更新了,判定有人在这里用暗号联络,于是对面的店铺二楼设下了监视哨,秘密监控这个地点。(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七节 刘富卿 监控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这里留了暗号。令跟踪人员吃惊的是,年轻的女人最后竟然进了国家警察总部的大门。 很快,详细的调查结果就出来的,她是国家警察户籍处的一名女警官:国家警察见习指挥员李永薰。 这个结果让经办的侦察员大吃一惊。很显然,这件案子内中大有文章。随后在政治保卫局的档案库中,侦察员发现这个李永薰还是个“控制使用人员”,进一步使得她的嫌疑增加。 侦察员一面向上级汇报,一面派出更多的监视人员对暗号周边一公里范围内进行布控,看有无其他人员在这里留暗号进行联络。 但是,随后的日子里,这种联络竟然完全断绝了。没有任何人再去那里联系。不仅没有其他人,连李永薰也不再去了。 侦察员在取得周伯韬的批准之后,向国家警察的总务九课发出了协助调查申请,要求正式对李永薰进行调查和监控, 周伯韬摇了摇铃铛,他的秘书出现在门口,身体站得笔直。 “刘富卿同志来了吗?” “他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请他进来吧。” 片刻,门口出现了一个半老头子,他的头发已经半秃,额头和眼角满是皱纹,一双小眼睛眯缝着,不时眨巴一下。政治保卫局的黑色制服,皱巴巴的穿在他身上显得窝窝囊囊,一副猥琐的模样。 有气无力的报告之后,周伯韬请他坐下。 “怎么样,海路还顺利吗?” “托首长您的福,一切顺利。”刘富卿眨巴着小眼睛,笑眯眯的说道。他的话和他这个人一样一点也没有政治保卫局的“范”。 “你在济州岛工作了多长时间?” 刘富卿不知道首长为什么这么问,自从被指派担任政治保卫局特派员去济州岛上任已经三年了。虽然这次回来是正常的任满回总局等候新分派,但是一回来就受到处级上官的召见,必是有什么重要的差遣。 这个前南京刑部书办老于世故,祖传的精明能干。知道又有升官的机会来了,赶紧立正说道:“报告首长:卑职在济州岛担任政治保卫特派员工作,前后一共三年时间。这次是任满之后回来述职。” “不要卑职卑职的,咱们元老院不兴这个。都是同志嘛。你坐下,坐下” 周伯韬说着拿出一支雪茄递给他,“你的材料我看过了,不愧是公门中的老人,精细能干。” 刘富卿受宠若惊的接过雪茄,这种红色箍圈的雪茄是元老特供的,一般归化民抽不起也买不到:“都是首长们领导有方……” 他不说哪几位首长,防着周伯韬“吃味”,其次首长们之间难保没有什么芥蒂。马屁还是不要拍得太结实为好。 “门面话就不要说了。现在有个案子。”周伯韬自己点着了雪茄,“你的材料里有参与破获济州岛315反革命案件事迹――比较有经验,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你。” “多谢首长信任!”刘富卿大喜,然而又是一阵后怕。周首长特意提了315案,那可是被定性为“反革命案”的案子,要放在大明,就是“谋逆”诛九族的滔天重案! 自己当初在济州岛办理315案,破案之后不但得了“局长奖”,还晋升一级军衔。这次回临高,周首长又特意点自己名出来办案――这是要青云直上的节奏! 刘富卿虽然并非海南岛上各衙门出身,但是因为当过书办的关系,在元老院的政务体系里属于“留用派”。这派人马出自各个大明衙门里的官员、书办和衙役。因为主动投靠或者掌握某一门专业技术为政务系统所接纳。 但是,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不被元老院所信任,刘富卿知道首长们最信任的是芳草地出身的归化民,其次是从归化民中提拔出来得受过元老院大恩的“赤贫户”。 刘富卿好歹是“罪囚来投”,也算是“受过大恩”,但是他很清楚元老们对胥吏的不信任感,以这个出身想要元老院统治下飞黄腾达颇有难度。他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再要跟着年轻人学碰脚跟敬礼“为元老院服务”之类的调调他已经学不来。只有多破几个案子才是正经。 “你是我们保卫局的老人……”周伯韬说着吐出一个眼圈,看见眼前的刘富卿的烟瘾有点勾上来得意思,他笑了笑,“你也抽嘛。”说着把雪茄刀递给他 “是,是。” 刘富卿欠了欠身子拿起雪茄,小心的学着周伯韬的样子切了口子,正在满身摸火柴,周伯韬把台式打火机递到他的面前,啪得点着了火。 刘富卿受宠若惊,一迭声的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就着火焰深深了吸了一口。 “你也是老公门中人,我相信大明公门里的人玩得东西逃不过你的法眼。” “首长过奖了。” 刘富卿多年的老公事,一听就知道这案子必然牵扯到大明朝廷。他投髡多年,知道澳洲人虽然蜗居这小小的海南岛埋头种田,动得“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如今他见首长正儿八经的提起,当即毫不含糊的表态自己会竭尽全力的办好首长交代的案子。 “这是案卷。” 周伯韬将文件盒递给他,“这件案子很可能牵扯到锦衣卫。”他说着注意了下刘富卿的反应。 刘富卿没有太过惊讶:“这也是应有之义。原本锦衣卫就有打探边事的职责。” “你对锦衣卫熟悉吗?” “我从前在南京刑部当差,和锦衣卫是打过交道的。” 刘富卿缓缓说道,“天启年间那是东厂的好日子,出来办事的番子很多――大多是锦衣卫的人,有过些接触,略知一二。” “锦衣卫有自己的联络暗记吗?” “有得。”刘富卿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懂里面的花样吗?” 刘富卿遗憾的摇摇头:“这是他们的秘密,别说我这个外人了,一般的锦衣卫军户也不知道,非得是掌侦缉的官校才知道。” 周伯韬并没有觉得太意外,要是人人都知道,那么保卫局也早就知道了。他向刘富卿大概的介绍了案子,然后说道: “赵副局长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把潜伏在重要机关里的奸细挖出来。这个案子我不给你时限。” “是,我完全明白。” “我现在任命你为太阳伞专案组的组长,专门侦办此案!”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副组长――柯云。柯云作为李永薰的“监控人”,对她个人和生活的轨迹非常熟悉,担任这个副组长十分合适。 刘富卿受宠若惊的带着案卷出了周伯韬的办公室。他只觉得手中的卷宗有千钧重,这可不是几页纸,是他自己和子子孙孙的前程! 但是,万一搞砸了,这也是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手铐脚镣!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又不由得颤抖起来。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刘富卿来到了专案组的办公室,柯云还没有来,他一个人开始先研究手头的资料。 除了周伯韬交给他的材料之外,档案室又陆续送来了更多的材料:卷宗里大致包含了二部分材料:在雨伞专案中破获的南无量教人员潜入案和李永薰的材料。 刘富卿仔细的阅读了全部材料,作为一个前刑部书办,读案卷是基本功。有经验的书办,用不着见犯人、证人和主审官员,就能从案卷里大概知道这个案子的真实案情,有无冤枉和舞弊,审讯官员在审讯和量刑中有无失当。当然,书办有这个本事可不是为了司法公正,主要是作为一种营收的门道。 很显然,雨伞专案没什么油水,这些人都小角色,连教门的高层都算不上,尽管被反复严审,却供不出什么重要线索。除了证明有熟悉本地和元老院政务情况的奸细存在之外别无用处。 如果说有突破口的话,李永薰倒的确是一个。直接把她抓起来讯问应该能得到一些重要线索,但是这有违“放长线钓大鱼”的指示,刘富卿觉得,李永薰就算是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大鱼。再者有一点也可以大概排除她的可能性:李永薰是被抓捕到临高的,并非主动投奔。要说这全是锦衣卫一手策划安排,这也是实在太巧妙了。再者锦衣卫又如何保证李永薰被抓到临高之后会进入国家警察而不是直接灭口呢? 那么线索到底在哪里呢?刘富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从李永薰周边的社会关系查起。根据报告,李永薰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举止不正常,在墙壁上涂抹暗记的,那么分析这个时间点前后她的活动和周围出现的人,大概就能知道哪些人可能有问题。 李永薰然是一个“控制使用对象”,对她的监控应该是非常全面的,只要柯云一来,让她来全面分析一下有关监控材料,刘富卿有把握能够找到有用的蛛丝马迹。(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八节 黄掌柜 “喔喔喔……” 随着高亢的鸡鸣声,南宝镇,这个因为矿业和黎区贸易兴旺起来的临高县汉区最南端的小镇开始渐渐醒来。烟囱里飘散出白色的炊烟。小铺子已经卸下门板开始作早市的准备工作。夜间执勤的国民军士兵揉着通红的眼睛,从瞭望塔上下来。 执勤的国民军军官值班室里出来,手里拿着钥匙,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镇口的栅栏门,这里紧挨着黎区,距离最近的黎寨还不到二公里。海南岛上的汉黎矛盾在明代是非常尖锐的。临高这样的岛上的农业大县,历来就是汉黎争地矛盾最尖锐的地区。明代的几次黎民大暴动基本都发生在琼北地区。 虽然黎苗事务办公室认为在经过贸易、传教和文教卫渗透三管齐下之后本地黎民再发生暴动骚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得。毕竟他们对黎区的掌握度还很弱,有相当的不确定性。而南宝不但是黎区贸易的窗口,还有重要的南宝煤矿,虽然这里的煤矿质量不高,但是这里提供的褐煤、石料和粘土在农业和建筑业上还是有很大需求的。 所以琼北治安战结束之后,军务总管庭就在这里派驻国民军的一个排,保持着较高的警戒水准。 随着镇门打开,一些赶着去上早班的矿工们和去往黎区的小贩陆续出门,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司马求道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襽裳从两张桌子拼起来的床上爬了起来,天色已经发白,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得赶紧穿上衣服,不然楼上住着的姑娘们就没法下来做早饭了。 他住得地方,是一座沿街的二层楼房,这房子是合作社在在南宝盖得许多“铺面房”之一。不过合作社显然高估了南宝的发展潜力。南宝矿业公司成立之后本地一度十分兴旺,但是随着鸿基和琼山的煤炭通过海运开始源源不断的供应临高之后,低热值的南宝煤基本上就单纯的沦为化肥原料了。要不是农业口需求很大,南宝的煤矿几乎连开采的价值都没有了。 幸而临高的建筑业需求很大,南宝矿业公司开采的石料、粘土还是处于产销两旺的局面。这么一来,南宝矿业的生产规模也没有进一步扩大――南宝的煤储量不大,至于石料和粘土,建筑材料的高运输成本使得它们的销售范围也很有限。原本计划中的南宝三期和四期就被企划院取消了。 没了龙头企业,南宝的人口增张速度就大幅度下降了。这几年虽然相继在南宝开工了一批藤木材加工、中药材加工、皮革和木棉加工等专门面向黎区贸易产品进行深加工的小企业,但是规模不大,能吸纳的劳动人口有限,企划院便没有大量向这里安排移民,至于自由移民们,他们更喜欢兴旺发达的文澜河两岸,谁也不乐意跑到南宝这个“边陲”地区。 南宝的发展没有预想中那么好,自然支撑不起太多的商业。合作社当年盖得不少铺面房也就沦为了出租住宅。司马求道一行人来到临高之后,当地接应的人就把他们安排到了这里。 房子是两层楼三开间的门面,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有几间厢房。门前的街道不算繁华,却毗邻主干道,后门出去又是一条相当冷落的小箱。交通很是方便。负责看房子的黄真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黄真人称“铜笔铁算盘”,人又长得富态,颇有商贾的气质,这次行动就算作来临高开业做买卖的“掌柜”。 如今跑到临高开店铺做买卖的商人很多,不过大多是在东门市和博铺,在南宝的甚少。因而他一到南宝露出“投资开店”的意向,当地的合作社主任就屁颠屁颠的带着他满镇看房子,最终黄真选中了这里。 对司马求道来说,这房子倒是不错,干净齐整,住着相当舒服,唯一的缺点是相对于他们这次来得人数房子有点小了。 此次中原武林大举出动,仅仅先期来到这里的就有黄真、司马求道为首的七八人。陆续还有人要到来。 要这些名门大派出身的男女去剃头“净化”当归化民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若要“自主就业”,跑到哪里去都会显得太惹眼。只能都安排在这所谓的“店铺”里隐藏起来。 人多也罢了,还来了好几位“女侠”。虽说都是江湖儿女,毕竟也是男女有别――再者这几位的师傅也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长辈――总不能大伙一起睡通铺。于是楼上的三间房中的二间就让给了她们,一间留给还未抵达的本次行动的中的主要人物:武当派大弟子卓一凡。余下的人便只能挤在后面的厢房里,连黄真也只能一楼的小帐房里将息。 司马求道嫌人多嘈杂,便干脆宿在店堂内,两张八仙桌拼一起当床铺,倒也逍遥。 他到后院的井台边盥洗,见黄真已经在漱口了,他五十多岁,瞧身材打扮就是个商贾,一个算盘夹在腋下,一支毛笔插在后腰,模样很是古怪。看他那发福的身材和慢吞吞的动作,也瞧不出他武功高低。 司马求道却知道黄真是华山派掌门的大弟子,论及武功,这里比他强得大约只有卓一凡了。 “黄掌柜。”为了隐蔽起见,他们只见都已经改了称呼,“您起得真是早。” “是司马啊。”黄真把口中水吐掉,“已经不早了,做买卖的人哪能贪睡,所谓黎明既起,洒扫庭院。把自个和铺子都收拾干净了,客官们上门才觉得喜兴,这买卖才能做得好啊。” 司马求道暗道:你就别装了!这黄真平日里就喜以商贾的模样示人。这次潜入临高更是摆足了掌柜的架子。 不过,在讲究门派出身和辈分的武林中,黄真的地位岂是他这个青城派后生晚辈所能比拟的。因而司马求道表面上还是很恭敬:“掌柜说得是。” 正说着话,一个女人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大约是有些没睡醒,还在揉眼睛。见黄真和司马求道都在院子里,忙福了一福。 “南姑娘你起来得真早啊。”黄真眯起眼睛,笑着招呼道。 被称呼为南姑娘的女人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已经不年轻了,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襦裙,外罩淡红色比甲,纤腰一束,体态风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晶光粲烂,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眼睛能说话一般,容颜秀丽,嘴角边似笑非笑,让人顿生亲近之感。 女人是不在井台上盥洗的,即使是江湖儿女也要存着几分名门正派的体面,在外面也不能太不讲规矩。 “哪里还早了。过一会天色就大亮了。再不做饭一会大家起来就没得饭吃了。”南姑娘抿嘴一笑自去厨房量米去了。 见她进去,小声向黄真道:“黄掌柜,咱们这几天依旧这么窝着?” 黄真的脸上敛去了笑容:“七爷不是说了吗?一切都要听他的指示。这里不比大明,最是凶险不过。” 所谓七爷,便是在本地接应他们的人员。关于这个七爷,他们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人,在临高已经潜伏多年。 “石翁说得此地犹如龙潭虎穴一般,我昨个去他们的老巢东门市探了探――也不过如此。” “子孝,你可不要小看了髡贼。这些年来,绿林里想到临高这新出得旺地来发财的不知凡几,一个个都是一去不复返,竟似石沉大海一般。内中好几个都是纵横二京数省的大盗,据说也是在临高失了风。”黄真年龄大,自然要老成的多,“七爷说了,这里采访局的暗探极多,而且不讲江湖规矩,咱们这一套在这里吃不开,一举一动都要十分小心,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是,在下明白。”司马求道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几天前刚刚去过东门市和忻那春接头,虽然震惊于东门市的繁荣和整洁的街道秩序,但是并没有他想象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兵林立,戒备森严的画面。 当他逡巡在东门市的街道上的时候,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危险感。髡发易服的假髡更是难以计数。髡贼如此善于拉拢民心,难怪窃据临高多年,朝廷束手无策。 “子孝,”黄真觉得他年轻未免失之于鲁莽,叮嘱道,“这次石翁派遣我们来此已经是殚精竭力,连七爷这样夹袋里的人都拿了出来。我们一定要不负重望,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上报朝廷,下救万众黎民!” 司马求道点点头,不由得心里又多了几分压力。潜入临高已经一个多月了,就这么一直猫着,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但是此行的目的,却只有尚未抵达的武当派首徒卓一凡知道。 即使黄真这样的人物,也只是个打前站的。(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九节 开店 司马求道对来临高的正在目的所知甚少,他之所以来到临高完全是受师父的差遣。虽然师父语焉不详,甚至有些闪烁其词。但是临高髡贼这几年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些小名气。 中原武林各派过往和髡贼没什么接触,近年来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他们的事迹,也见到了一些澳洲货。就拿他所在的青城派来说,每年各地的弟子给师父、师叔伯祝寿的时候,礼物中就有澳洲货。司马求道见识过师父房间里的煤油灯,也看到过某位师妹悄悄藏在房间里情郎送得粉盒小镜子。至于火柴,虽然在四川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已经卖得很贵,但是对长年在外面奔走不时还要走夜路、露宿的江湖中人来说却是十分方便的物件,因而几乎人人都有。 但是这还是间接的印象,对于他们来说,髡贼势力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近五年来在两广和江南等地突然膨胀起来的起威镖局。 这家镖局原本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师承也是微末之极,规模很小镖路亦短。现在起威镖局在两广已经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他们和髡贼之间的关系,在两广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现在,在南北两京、江南和大运河两岸的一些主要城镇中也开始出现起威名下各种产业的分号。司马求道等人一路上就享受过不少起威的服务――特别是起威提供的长途旅行联运服务:只要买了联票,一路的交通工具、食宿、行李搬运、过关讨闸……起威都会安排妥当,无需雇主操心,甚至路上寂寞空虚时候找姑娘姣童消遣之类的事情,只要雇主提出来,也无不照办。至于沿途护送,这原本就是镖局的强项,更不在话下。 这一服务体系深得达官贵人之心,原本他们想要减轻一点旅途上的辛劳,只有多带从人,人多了费用开销也大。即使这样兴师动众,也不见得能事事如意。起威是以较低的价格提供了类似的服务,自然很快就抢占了这方面的市场――特别是前几年朝廷裁撤了驿站之后,这方面的市场就更大了。 司马求道自从走水路出川到汉口之后,一路南下广州全程都是起威提供服务,要不是“七爷”的《平髡记要》里重点提醒到了广州之后不要沾任何起威的产业,他原本连去临高的船票都要让起威代办了。 司马求道自然知道此行多半是受到朝廷的差遣――否则这平日里貌合心不合的几大门派是不会合力派出本门中的骨干力量来冒如此大的风险。哪怕是和某些流寇巨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华山派,这次也毫不犹豫的派来了黄真,这髡贼的面子还真够大得! 天色已经放亮,司马求道睡觉的二张八仙桌这会就成了餐桌,负责做饭的南婉儿将粥菜逐一搬上。一锅熬得很稠的糙米粥和一锅加了干虾仁的临高米粉,外加几个切开的咸蛋。 这顿早餐按照本时空的标准还算丰盛:毕竟习武之人对热量的需求是很大的,不但要吃饱,还得摄入相当的蛋白质,所以才有穷学文富练武之说。 “天天稀粥米粉咸蛋的,就不能换个花样?你做了十几年的饭,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桃红裙装的女郎,明眸浩齿眉目如画,双十年华发育停匀,隆胸细腰曲线玲线,双手叉腰不像一个淑女,但美得令人目眩,美之外所流露的英气,却令男人望而生畏。这从她独占八仙桌一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并坐就知道了。 她此刻发起脾气待南婉儿如同训斥婢女一般,南婉儿虽然年龄比她大得多,却只能垂手听着,不敢辩驳。她和这位周仲君同为衡山派同辈弟子,但是在地位上却相差悬殊。周仲君出身地方豪强,家中有钱有势,南婉儿却是她师父从山下捡回来的弃婴。 就是二人的师父,在本门内的地位也大相径庭。南婉儿的师父不是衡山派中什么要紧的人物,武功平常,也平日里很少下山游历办事。只在本门内经管些杂事,周仲君跟着师父练武的时候,南婉儿就在厨房里帮忙,自然本事好不到哪里去。 见师妹的脾气发完了,南婉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里没什么好吃的,除了糙米就是米粉了。要买肉也不容易――市面上多得是鱼虾干货,我怕大家吃不惯,也没敢多买。” “我早就听说临高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有,还有许多澳洲小吃,都是世上闻所未闻之物,怎么到这里这些天了就吃这个加了臭鱼酱的米粉条子?又不是花你这个穷光蛋的钱,吝啬什么?难不成厨子不偷,五谷不升吗?”周仲君不依不饶。 南婉儿只是忍气吞声,小声辩解道:“咱们这七八个人住在这里,每日的开销也是不小……” 她此次随队而来,上位者自然不是看重她的武功,不过是图有个人洒扫做饭,开支日常。说白了就是个随队的管家而已。 到得南宝之后,买菜做饭,日常家计开销都是南婉儿负责。这七八个人的吃喝也是不小的开支。 要说钱财他们是不缺的,领队的黄真随身带了不少金银,问题是金银在本地不能流通,在七爷没有给他们兑开之前,只能靠黄真在广州兑得一笔流通券度日,这笔钱自然得省着用。 维持这么人多吃喝拉撒,本身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背地里被人议论说风凉话也不是一回二回了。周仲君当面发难看似刁蛮无理,实则背后暗暗点头的人不少。 南婉儿见房中气氛不对,眼睛眨巴了两下,已经起了一层雾气,片刻功夫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原就长得娇媚,如今做出一副做小伏低委屈万分楚楚可怜的姿态来,让在坐的男人们不由都起了怜惜之情。 黄真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早先是官中钱不够,不得已得省着花。如今第一笔钱已经到了。大伙这些日子也算是幸苦了,早餐先将就将就,晚上让南姑娘给咱们做顿好得,祭下五脏庙!”说着招呼南婉儿:“我这里有钱,你一会拿去,去市面上买些肉来。” 这番话一说,屋中原本尴尬的气氛才松下来,实话说众人这些日子来天天糙米饭、烤干鱼、虾酱炒空心菜也吃腻了,听闻晚上能打个牙祭,个个都面露笑容。 司马求道自顾自的吃着米粉,心里却不以为然――出来做事,事情没做,先为一顿吃得争起来,这周仲君未免也太不识大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她出来。 在他看来,周仲君和南婉儿都太扎眼了,不但太过漂亮,行事作风也一看就是江湖儿女。髡贼既然已经收服了起威镖局,手下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卖身投靠的武林败类。一旦被他们察觉,髡贼就会有防备。 吃过早饭,大伙正要起身,黄真道:“诸位稍留片刻,我有话要说。” 南婉儿自顾自的收拾碗筷,显然不认为黄真要说得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南姑娘请先坐,碗筷一会收拾就是。”黄真沉声道。 “大伙都是武林同道,我就有话说话,不打客套了!此次咱们受命潜入临高,虽然要办什么事暂且不知。不过此地不同于大明,咱们在这儿没有本地人物照应,大明在这里说了也不算,所以凡事都要小心,绝不能露出一丝马脚来。”他看了在座人等一眼,“大家心里也明白,咱们这些人多半带相,在人群里一站开出口来就容易就叫人瞧明白了。髡贼的逻察又严。大伙平日里没事绝不要出门――确有要事得出门的,事前一定要知会我和司马。” 在座的大多江湖经验丰富,知道黄真绝非虚言,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听他说话。 “咱们这一群人彼此非亲非故,就这么住在一起,太惹人注意。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开店……” “开店?!”周仲君好奇的问道。 “对,开店。”黄真点头,“以开店为掩护,让大家都有个身份。这样在临高活动起来就容易多了。再者……” 再者就他随身携带作为活动经费的金银――虽然金银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到德隆的南宝分理处去兑换成流通券,但是若无正当的用途申报,立刻就会被髡贼盯上――《平髡记要》里说过:临高的各家店铺钱庄对可疑银钱往来都有报告的义务。 “开什么店?”一个中年汉子开口问道,“要说做买卖,各家各派名下都有店铺,可这都是下面的掌柜伙计们管得,咱们不懂啊。” “开医铺!” “医铺?”中年汉子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黄掌柜,你可真会想!医铺好!” 所谓医铺,类似于私人诊所。开这种铺子的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夫,大多是手上有一门绝活:或者推拿、或者针灸,再或者正骨等等。开个铺子坐等生意上门,再卖些半腥半尖的自制药物。(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节 各司其职 若说治跌打损伤、正骨乃至针灸,这些都算是武林中人的常备手艺――各门各派也有自己的独门秘方,各种号称伐毛洗髓的灵丹妙药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出门的时候怀里不揣十七八个小瓷瓶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名号。反倒是毒药、迷药之类很少见――这玩意属于下三滥。用出来有损名誉不说万一被衙门发现一样会吃上官司:哪有良民带着毒药满街跑得? 虽说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大门槛”作为后台,弟子中出身缙绅之家的也不少,不是见官只能跪说不上话的百姓,但是官府还是不好相与的。所以此类药物之类虽有人炮制,却是不上台面的。 “若说开医铺,我旁得本事是没有接骨正骨也不成问题。”中年汉子点头说道。 “焦叔叔,你们北龙门就是贩马出身,这还不是本行?”周仲君显得挺兴奋的,“要说看病的本事我是没有的,给你拿个东西端茶递水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被叫做焦叔叔的,是北龙门的掌门人焦公礼。他的北龙门是山西地界上一个小门派。说是武林门派,不如说是走西口的马贩集团。 马匹是很金贵又娇气的动物,有时候难免有骨折、伤损之类的疾病,养马、贩马之人大多会一点正骨接骨,有些独门的草药。给马治之外,也给人治――效果还相当不错。明清二代,京师里最有名的骨科医生就是太仆寺里专给马治病的蒙古人。 北龙门作为一个马贩组织,接骨正骨对焦公礼来说的确是祖传的手艺。 焦公礼面色微窘,却笑道:“周姑娘来给我端茶递水,我这粗汉怎么敢当。灭净师太若是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哪里,哪里,我又不会推拿,又不会看病,不给你端茶递水还能干什么?”周仲君对“开店”这个主意很是热衷――恒山派全为女性,对门下弟子管束甚严,平日里的生活枯燥单调,对这种新鲜事很是热衷。 焦公礼嘿嘿的干笑了几声,黄真却知道这女孩子不过是为了新鲜好玩而已,再者她身份不同,真要人端茶送水还是南婉儿合适。 不过此刻却不能扫了她的兴致――她师父灭净师太是派中重要人物,对这次行动又是鼎力支持。当下笑道:“周姑娘文武全才,怎么能做端茶倒水这种事,凡开医铺必有人录方发药,到时候你做这个就是。” 周仲君只为好玩,至于做什么根本无所谓,当即满口答应。 司马求道心中暗暗冷笑,此地是黄真主导,他也不便多说。 “我也略通一点针灸,只是只会妇科……”南婉儿小声说道,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话音未落,黄真尚未开口,周仲君已经冷笑一声,插话道:“你的那点雕虫小技就别拿出来现了!论针灸你比得过仪明师太和安慧师妹?” 南婉儿立刻道:“我就是这么一说……若是……若是用得上话……” 黄真还是一脸和蔼可亲:“南姑娘其心可嘉。不过咱们这些人都得仰仗南姑娘。再让南姑娘辛劳,在下也是于心不忍的,哈哈,哈哈。”打了几个哈哈,便将话题掩了过去。 司马求道却道:“咱们既然开医铺,总得有几味药。” “这倒不妨,我随身带着一些接骨正骨的药物。”焦公礼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随身带着药物,可以暂时用来充数。 “在下不是说这个。”司马求道说,“诸位身上都有些丸药是不假,可是作为医铺来说又太少了。咱们在这里开店怕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到时候药用完了又如何?再者诸位带来的丹药都是本门本派精心配置的――药料珍贵且不去说,有的还是花了数载乃至数十载功夫才炮制成那么几副,就这样随随便便拿出来惠及几个草民岂非大大的浪费?” 众人纷纷点头。司马求道接着道:“况且只是一家小小的医铺,如何能需要容纳这许多的人?髡贼必生疑兴,若是要采药和药便说得通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拊掌大笑:“贤侄所言极是!有了这个名头,咱们就能自由自在的出门采药买药。行动起来又便利了几分!” 说话之人形相清癯,身材高瘦,年龄大约五十上下。有几分出世高人之感。此人无门无派,是中州地面伏牛山脉中的一个土豪,名唤宋胜英。他是绿林出身,中年之后金盆洗手,归了正道。传言他为人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因而交游甚广,不仅官府方面维持的很好,武林中人也称他为“活孟尝”。这次他会亲自出马,不但司马求道觉得不可思议,连黄真都难以置信。 黄真点头称是,这个思路显然又比简单的开医铺来得高明,就这个“行动自由”便价值千金。虽然髡贼并不限制人员流动,但是自己这些人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频繁来往县内各地,恐怕迟早会引起髡贼的注意,现在不管是去山林,还是去市镇,都可以用采药买药作为借口。 “宋庄主果然江湖经验丰富,不愧是曾经的绿林豪杰!”周仲君不甘寂寞,又来插了一句。宋胜英顿时面露愠色,司马求道知道他很忌讳别人谈年轻时混迹绿林的往事,心里暗暗好笑――不过,又有些担忧。 宋胜英身为长辈,自然不能和周仲君这样的晚辈计较,何况现在大伙同舟共济,翻脸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他咳嗽一声道:“炮药、合药,我都会。再有孟亮、孟光二位帮忙,咱们这个医铺做得!” 黄真知道这二兄弟常年隐居山中,平日里采药就是他们的主要营生――武林中人不能餐风饮露,也不能像绿林那样可以公然“劫富济贫”。有门有派的尚且可以靠产业维,像孟亮、孟光这样的要么有人津贴接济,要么就是靠自己一技之长。 这二兄弟已近中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听得宋胜英这么说,二人亦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宋胜英接着道:“这掌柜,自然就得偏劳黄兄你了。咱们要在这里混下去,不能靠演戏,得真干!所以大伙先把辈分之类的放在一边,您老兄尽管摆出掌柜的架子,使唤咱们卖力干活就是。” 黄真才要客气几句,周仲君雀跃道:“是呀,是呀,黄前辈最像掌柜了!”说起开店,她似乎比什么人都起劲,忽然她眉头一皱,“司马大侠还没有职司呢!我看他当个文案师爷再合适不过――平日里他一天到晚郁郁乎文哉的,最像那些穷酸文人了。” 司马求道哈哈一笑,见分派停当,大家都无异议。司马求道这才说道:“我就不留在店里了。” 周仲君奇道:“司马少侠,你不留在这里去哪里?” 司马求道说:“咱们都窝在这南宝镇可不行。这里汉黎杂处,虽是要冲之地,却不是髡贼的要地,我们在这里虽然比较安全,但是却耳聋眼瞎,什么事情都会慢半拍……” 虽然“七爷”每隔几天就会设法传递消息过来,司马求道等人也轮流去东门市和忻那春接头,但是消息传递依然不便。频繁的通信和接头,本身就蕴含着很大的危险。所以“七爷”在上一次的秘信里就关照他们要设法派一个人潜伏到东门市去。这样他们就可以用公开场合的暗号联络,无需非得通过忻那春或者信件。 几天前,他和黄真已经讨论过此事。决定司马求道到东门市去潜伏,黄真坐镇南宝。 “我也要去东门市!”周仲君忙不迭的说道,全然忘记了刚才要开店的热情,“司马少侠,你带我一起去吧。” 长时间待在这个矿业小镇上已经把她憋闷坏了,而且她久闻东门市的热闹繁华,想去看看眼界,散散心。 司马求道微微一笑,摆手道:“这怎么可以。我和周姑娘二个单独过去,多有不便……” 周仲君这才发觉自己的要求太唐突了,二人都是未婚,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传出去自己名声大有妨碍。不由得脸色一红。不过她言辞上一贯不肯吃亏,啐了一口:“谁和你孤男寡女?你倒是想得美,一起去东门市探听髡贼的动静而已。” 司马求道颔首而笑:“周姑娘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待在下先去打个前站,姑娘再来也不迟。” 宋胜英关切的问道:“贤侄准备以什么身份去东门市?你通周易,可以扮个做金点的。人自由,又不引人注意。” “七爷说过,髡贼治下江湖买卖都混不开,抓住就送去挖沙子砸石子。这东门市我也去过几次,竟没见过一个相面算卦的。”司马求道皱眉道,“为今之计,就如周姑娘所说的,只有在东门市里找家铺子寻个文案师爷的差事了――只是如此一来,行事遍大不自由。”(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一节 执照 于是这“黄家药铺”就热热闹闹的开张了。黄真手里有了忻那春带来的那一千元活动经费,手头宽松,当即请人装修铺面,订购生财家伙。 华山派所在的西岳华山,每年来山上进香的香客不计其数,华山派作为华山地面上的大地主之一,在山上山下有许多店铺。所以经商对黄真来说并不陌生。 不过,在华山他们是土豪,官府多少要卖点面子,不会刻意刁难。此地却是生地,非得先维持好关系才行。 黄真考虑了下,决定先去拜会一下南宝合作社的“主任”,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这位主任就是十分热情。表示要开店的话可以直接找她。 这位“主任”,原本黄真以为就是“合作社”的“掌柜”罢了。虽然女人当掌柜挺少见的,但是在大明也不算绝无仅有。但是后来他知道的事情才让他震惊了: 原来这女主任还是个“干部”――干部他是知道的,那可是髡贼的官儿。髡贼让女人当官也就罢了,武则天好歹也当过皇帝,居然一个掌柜的也算是“官”! 要说京师里“皇店”也不少,可从没听说里面的掌柜是“官”的,连个“吏”都算不上。髡贼居然一个合作社分号的掌柜就能封个官,滥授名器,绝非正道。它这繁华的市面无非是假象而已,髡贼洗劫广东,又击灭几大海寇,夺走大量的财货,都堆在这小小的临高,这临高的市面岂能不富?再看那些华而不实的路灯、水沟、铺设的道路――简直就是挥霍!可着劲的花钱,让外人瞧着好看挣面子吸引无知百姓罢了――和当年隋炀帝在洛阳拿丝绸裹树没什么两样。 怀着这样“识破真相”想法,黄真备了四色水礼,又准备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红包――不是流通券,而是半两重的一个金戒指。他相信黄金这东西的价值是人人都明白,也是都喜欢的。纵然市面上不能直接用,也会收藏起来。 这女主任徐娘半老,原本是广东一家杂货铺子里的内掌柜,丈夫死后妇道人家支撑不住店面,听说临高日子容易过,便带着儿女和一点点薄产到了临高。为了维持生计就加入了合作社当了个店员。 她是内掌柜出身,商业上的一套非常熟悉。又能写能算,招呼起客人来更是八面玲珑,一年不到便成了业务骨干,干满三年就已经擢升为支社主任 听说他要正式开店,喜不自胜:原来李梅最近下达了新得合作社的考评指标,南宝支社在考评里其他都还好看,唯独在房地产出租这一项目里表现不好,空置铺面房过多。虽说要比城关镇支社好看,但是城关镇情况特殊,将来就是个行政文化区,本身不是商业定位。 再者这合作社虽然是商业单位,实则也担任着“促进发展”的含义在内。支社社长还兼任“商业部贸易促进发展办公室”地方分部的主任,在招商和税收增长这方面也是有考核压力的。 听说黄掌柜不但要开店,还要开得是南宝本地颇为需要的医药铺――润世堂在这里有一家和卫生部合办的分号,每天外面都排长龙,药物经常卖得断货,倒不是说南宝本身有多少人口,而是黎区也有大批百姓赶来买药治病。 现在又有一家医药铺子,大可分流一些病人。简直是商业和民政领域的双丰收。主任愈发热情了,介绍起商业政策来。 “黄掌柜开得是医药铺子,第一就是得领几张证件。”主任拿出一张白纸来,拿起铅笔在上面涂抹起来。 黄真点点头,髡贼嗜好发证他已经是体会到了。 第一自然是营业执照。在元老院治下是没有工商局的,但是不管开店、摆摊依旧要申领取营业执照。只是这发证单位变成了警察局。具体来说,由国家警察的民事处负责。 之所以不设立工商部门而由警察管理。主要是汲取了后世的经验教训。工商局这种只拥有行政执法权,缺少暴力执法能力的行政部门,在中国的执法效率是很低的,往往大得管不动,小的管不过来。到处都是破绽。因而参照参照旧日本警察的体系,将这一职权交给国家警察来负责。 听说这事还要惊动警察,黄真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事已至此,绝没有半路退缩的道理。 接着便是税务登记证,这是去税务总局领取的。收税这事黄真自然是懂得,不过大明的工商税很少,征收也非常粗糙。大多数情况下是国家正税少得可怜,但是衙门里收取的“规费”、“捐”多如牛毛,临时摊派更是常有。黄真经管华山派的资产,知道一贯是税少费重:前者是入公的,谁也不在乎,缴一点应付可以,有钱有势者干脆不缴的也大有人在。后者是衙门里自收自用得,就没那么容易滑过去了。 到了临高,却完全反过来了,这里不征“费捐”,但是税收名目繁多。不但有对店铺征收的,还有对从业人员征收的。不但有营业税、所得税,还有印花税……林林总总,计算方式十分繁琐,顿时已经昏了头。 主任见他面露难色,止住了话语,笑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你且去领税务登记证,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帮你说明白的。” “是,是,多谢主任。” “原本到这一步就算好了。可是你开得是医药铺子,便得多几件事情出来做了。” “还请主任明示。” 主任说,既然牵扯到医疗卫生,就得办理“医药卫生经营许可证”――这证件也归国家警察发,确切的说,归国家警察卫生警察处管理。凡牵扯到公共卫生领域的管理都由该处负责。至于理由,和营业执照归民事处发是一个道理。 黄真无奈的点点头,心想反正要去领什么劳什子的“营业执照”,一起办了就是。没想到主任又说了: “只是你要申请这医药卫生经营许可证,先得二证齐备:既然有‘医’,还得有‘中医执照’,有‘药’,就得有‘中药师执照’……” 话音未落,黄真赶紧道:“这个,我当掌柜可要‘掌柜执照’?” 女主任莞尔一笑:“这倒无需。不过你要是愿意,考个工商业管理资格证书也无不可。将来若是不自己开店,到我们国有商业企业工作很有用处。” 黄真几乎晕倒。 女主任又说了些“医药之事,关于人民健康,性命攸关,不能不慎重。”之类的话语,黄真只是唯唯而已。 至于这执业资格证,却是要到东门市的临高总医院去考试。其实关于颁发中医药执业资格证这件事,在元老院和卫生系统内部是有很大争议的。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元老是建议对中医“废医存药”。然而卫生口根本无力培养出足够的稍通现代医学的医务人员,最终还是决定维持现状。正如临高总医院医务科科长兼卫生部办公室秘书的邓科长说得:“安慰疗法也治病。” “黄掌柜不要着急。咱们元老院办事素来不刁难百姓。只要条件符合,绝无故意为难之事。若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过来,我一定尽力而为。”说罢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黄真装作没看到,起身作揖, “多谢主任的指点,我这就去办。”说着奉上四色水礼。 “哎呀,怎么能收你的礼物呢,”女主任笑靥如花,“咱们这里不兴这个,你可不要让我犯错误……”说着不经意的手碰到了黄真的胳膊,“你远道而来,在这里做个买卖也不容易,不要破费――真要谢我,常来相谈相谈就是了,咱们来个互通有无――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嘛。” 黄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原本还想送金戒指,看来送了反而麻烦,赶紧陪笑道:“区区四色水礼,都是土产,土产,聊表寸心而已。今后还请主任多多照应指点……” 说罢赶紧起身告辞,主任如何肯收他的礼物,推让几回,最终还是退了回来。黄真心中暗暗诧异:这髡贼还真是油盐不进!看这女假髡倒是对自己很有意思……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堪,不堪。 回到店里,将要考证的事说了,焦公礼和宋胜英也算是一方豪杰,听说现在为了开业还得去考试,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辈子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唯独这考试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既然来了临高绝没有退缩之理,只好按照那女主任说得,去街上的书铺里寻了《1634年度中医药执业医师、药师考试大纲和指南》买回来研读。黄真眼见书铺里类似的书籍满坑满谷,竟似学子们应试的八股文时文集一般。不觉有些心里没底,又挑了二本相关的《历年真题集》和《复习大全》带回来给二位复习之用。至于报名,更为简单,书铺里代办报名事宜,少不得又是一番缴费填表按指纹拿准考证的手脚。(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二节 真题 焦公礼等诸位“考生”翻开这考试大纲不禁傻了眼,原来这考试大纲条条框框还挺多。光列出得“参考书籍”就有好几本:有得他还知道――比如《本草纲目》,有得压根就没听说过――《皇宋钦定卫生部中医师、中药师执业资格教育标准教材(试用版)》。 问题是这《本草纲目》还不是市面上卖得本草纲目――宋胜英因为自己做药材生意的关系,读过此书,但是大纲上列出的,却是有限制的,也得是“皇宋澳洲行在钦定的‘修订版’。” 之所以《本草纲目》注明得元老院出版的,是因为后世使用的本草和眼下问世不久的本草已经不是一回事了。对中医药学来说《本草纲目》是最重要的参考书,不过这本书本身错谬就不少――李时珍修订《本草纲目》时已经修正了之前大量的错误药理,但是现代对《本草纲目》也做了大幅度的修订――可以说和早期版本已经是大相径庭了。 大纲和教材都是刘三编制的。一开始他还有些挠头:和现代医学不同,中医的理论流派很多,有得还大相径庭。同一种病完全可能出现好几种治法。而且传统医学都是靠口传心授和自己读前辈医书传承的,每个人接触到的理论不同,对理论的理解也不相同。很难简单的采用出题-标准答案的模式来考核。 在旧时空,是中医师的执业考试是通过标准教材来认定的,不管你是什么理论流派,要当中医师就得完全按照这个大纲范围来考试。所以他的第一步工作就是编纂“标准教材”和“参考书”,统一考试内容。 这二者都很容易:大图书馆有足够的资料供他选择,刘三立足“简单”、“实用”,杂糅多种中医药学院的教材和六十年代培养赤脚医生的培训材料,编撰出教材来。除了包含传统的中医药知识,诸如“十八反”、“十五畏”,基本的药材药性,针灸穴位之类的东西外,还加入了现代医学中的人体生理结构之类的基础知识。 这部教材不仅供中医药科的学生学习和培训卫生人员之用,也作为考试的大纲内容。可以说目前元老院治下对中医药的讲授、临床和管理完全是基于他编撰的这些书。 刘三为此颇为意:自己一个小小的中医,如今算是开宗立派了:从此,本时空的中医药标准都出自“刘门”了。 不过对焦公礼、宋胜英和黄家兄弟这些略通医道的人来说,这大纲内容可就艰难了些。黄真忙不迭又去买参考书,花了不少流通券出去买回来焦公礼看了半天,只是茫然摇头。他这个正骨郎中其实靠得就是口传心授和平日里的经验积累。知道怎么治,另外有几张经过多年验证有效的方子。现在正儿八经的要去考理论大纲的怎么弄得明白?要说能明白的,还是里面的人体骨骼图。 宋胜英和黄家兄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因为采药或者经手药材买卖,对药材药理比较熟悉,也就连带着懂一点医道。实话说比一般摇铃的郎中好不到哪里去。更是彻底的实践派,完全谈不上理论基础。 看了几页教材之后,这几位就做出了一个判断:中医执照他们是绝对考不过去的,黄家兄弟表示自己努力下也许能考出中药师执照,只是知识结构要更新一下。至于宋胜英,他表示自己年龄大了,实在背不出如此厚实的《中医药药典》。 这么一来原本的医药铺就打了折扣,就只能开个用不着大夫的药铺――这倒不打紧,关键是没了大夫,店铺的规模就只能缩小,这么多人怎么安置?店铺向来是不养闲人,本地做公得只要一看你店里闲人太多,自然就会有疑心。 黄真抓耳挠腮,无计可施,司马求道又不在身边,也没个商量,眼看着店面一天天成型,自己却连个大夫都没有。这里可不比大明,任你是江湖骗子还是草头郎中,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行医卖药。没证,那就女主任口中说得“非法行医”,抓去了先光着屁股挨100鞭,然后去挖沙子。这反髡大业也就不用干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周仲君回来了――她自从下山来,到得临高犹如囚鸟出笼,虽然黄真屡次告诫她不要外出乱跑,还是经常找着借口出去。 这一出门可就不得了了,周仲君马上就嫌发给她的零用钱不够用,跑到黄真这里丢下一锭银子硬是要换更多的流通券。 黄真违拗不过,只好又换了一百流通券给她:他得罪不起恒山派――倒不是恒山派有多牛逼,而是这次行动为了掩人耳目,启用了不少女性弟子。但是各门派的女弟子凤毛麟角,能派出足够数量女弟子的只有一个全女性的恒山派。 换而言之,恒山派堪称出人最多,周仲君又是该派实力人物的弟子,师徒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真要惹恼了,才不管你什么“武林大局”、“天下安危”,直接甩脸子走人。这责任他可担待不起。 周仲君有了钱就不得了了,立刻就陷入了临高的消费陷阱:从开始买点好玩好看但是一点不实用得小东西回来,到后来开始疯狂购物,近来干脆连衣饰都换成了“澳洲款”。光那穿着露出小腿的裙子,就让黄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要让灭净师太看到了非拿剑斩了自己不可。 当然,劝说或者禁止对周仲君来说都是无效的,除了她师父和掌门之外,她谁得账都不卖。各人也懒得招惹口舌,干脆随她的便。 今天她照例是以“打探消息”为名去逛街了。看她手里的装得满满的草袋黄真就知道她肯定又去合作社南宝支社了。合作社不仅是南宝最大、货色最全的商店,连带着还有许多服务业:游乐场、茶社、餐厅等等,堪称一个小型的shopall。不仅本地人常常去那里消遣购物,连附近的黎区的百姓也时常到这里来购物。黎族百姓虽然在元老院的光辉下享受到了“公平交易”的好处,不再被黑心的小贩盘剥,但是他们很快就迷失在从未见识过的“丰富的物质”这一天罗地网之中,转手就把钱花个精光。 周仲君也不例外,她今天穿得一身《知音》上推荐的最新款春装:印度印花棉布制作得蓝色碎花连衣裙,收腰设计,裙摆微蓬,圆形小翻领。风格柔美优雅。 别看款式简单,来头可不小:乃是飞云社下的时尚俱乐部设计推出得。 裙子按照旧时空标准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特别是裙摆实际上还加长了。但是放在17世纪来说,光裸露在外的小腿就足够惊世骇俗了。这裙子有短袖和长袖两款,周仲君总算还有些顾忌,买了长袖款。没有穿袜子,光着脚穿着一双皮条凉鞋――练武女子都是天足,这脚丫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她常年练武,无论体形还是姿态,都较之于一般的土著女子要漂亮得多,尤其练武之人那种矫健挺拔的身姿,更是常人少有,穿着这种显身材的裙子就特别漂亮,堪称光彩照人。 黄真只当看不见,反正眼下也派不上她的用处,等大队人马到了,自然有她师父去管教。 周仲君却凑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黄大哥,还在为考证的事情烦心么?” 黄真叹了口气,点点头:“这髡贼的东西,还真是复杂!焦掌门说自己连看都看不明白,要学会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庄主和黄家二位叔叔呢?” “宋庄主是不成了,黄家的两位还可一博。”黄真苦笑道,“他们这几天都在房里苦读呢,这次真是对不住他们了。若是他们也说考不出来,咱们这药铺的买卖就真别干了,另起炉灶吧!” “你早说嘛,”周仲君一扬脸,露出神秘的微笑,“我有好东西呢。”说罢神秘兮兮的从草袋里翻出一个扁平的纸盒子来,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何物?” “宝物,有了这个,什么劳什子执照还不是手到擒来!”周仲君笑道。 黄真心中一动,他知道凡科举都有舞弊,就是会试的题目,只要有钱有路子也能弄到――京师专有人做这行买卖。髡贼既然有“考证”,大约也有做这一行的!他暗叫惭愧,自己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居然没想到! 他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是一本用薄薄的棉纸装订的小册子,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黄真展看看了看,果然全是各种题目和答案。他这几天已经仔细看过教科书和辅导材料,对这执照考试钻研过一番了。 这些题目的确很象《真题集》里的内容,不由得心中一喜。然而他毕竟是个老江湖,沉吟片刻,问道:“你是从哪里来得?”(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三节 “舞弊” 周仲君满不在乎道:“我去逛街,到了南宝书店那里,看到几个人在柜台上鬼鬼祟祟的,看到我经过,立刻就把这书藏到了书堆下面。我就想着他们大约是在做什么不法的勾当――你想,咱们平日里最讲行侠仗义,岂能坐视不理?我就跟了过去。你猜怎么得?” 黄真暗暗叫苦:大小姐,咱们这是在提着脑袋干杀人买卖,您以为这是行走江湖混资历?您要再大喝一声:恒山派周仲君在此,咱们都得进髡贼的班房。 他知道她多半又是好奇心作祟,只好继续问道:“如何?” “原来他们是卖考题的。”周仲君得意洋洋道,“髡贼干什么都有那个证。可是那考试的题目早就泄出来了,私下里都有买卖。你想买什么都有……” “你就买了这个?” “原本他们咬死了不承认有这书,结果我吓唬了他们一下,说他们形迹可疑要去向警察报告,他们就乖乖得拿出来卖给我了。才二十元流通券!”周仲君似乎十分得意。 黄真到底是老江湖,心底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对:虽然科场舞弊在大明蔚然成风,但是行事一般都比较隐秘,一般都要通过中人牵线搭桥。毕竟这是担着身家性命的事情! 临高这里,虽说这执照考试不是科举,但是多少人的生计都维系在这一证上,于情于理,髡贼对舞弊肯定亦要严惩,绝不会放水到街上到处卖考题的地步。 黄真不由得警觉起来,这不会是遇到江湖骗子了吧?从周仲君的叙述来看,这是很常见的骗术手法。 想到这里他赶紧又翻阅起手里这本薄棉纸的小册子,里面题目和答案是真是假他也判断不了,但是翻到最后一页,却在页脚看到细小的一行字:“根据卫生部出版社《中医药师资格考试模拟题集》1633版翻录抄写。版权归原著者所有。”接下来还有一个墨色章:“手工翻录许可第66号”,最后是定价:流通券20元。 黄真顿时打跌:这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呀! 难怪看上去有些字句很熟悉。他赶紧从桌子上堆着的一堆参考书里翻出一本来,正是《中医药师资格考试模拟题集》,卫生部出版社出版。他买到的是1634版,所以内容上略有不同,定价只有3元流通券。 黄真哭笑不得,知道周姑娘是中了江湖骗术。 周仲君见他面色诡异,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劈手夺过他手中的书,一看之下,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眉眼倒竖,编贝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居然敢骗到本姑娘头上,休怪本姑娘心狠手辣。”说着就要奔出去。 黄真赶紧拦住她:“不可!咱们现在身处险地,绝不能与人冲突……” “难道我们还怕了几个区区的髡贼番子?” “我们的确不怕,可是这次的行动也就付之东流了!”黄真唯恐分量不够,“回去之后怕是无颜以对诸位长上!” 这番话对周仲君起了作用,她知道本门为此事是投入很大力量的,若是因为自己误了大事,最起码也得逐出师门。 恒山派虽然不是什么天堂,到底自由自在,师父对她管束甚少,除了不能轻易下山和每日必须练功之外,一切随意。她家里有得是钱,不断有银子物品送来,还专门买了一个小丫鬟伺候她,各种享用并不逊于家中。若是回了家,少不得又要被爹娘聒噪着嫁人的事情――更别说她自小不肯缠足,是一双大脚,要嫁个好人家,即使是意思意思也得缠足,一想到这个周仲君便已经不寒而栗了。 然而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虽然不过是区区二十元流通券的小事,但是她自从第一次下山行走江湖以来就没吃过这种亏。眼下却在临高着了几个不入流的骗子的道。 她咬牙道:“黄兄,我晓得轻重!待到入夜,咱们一起去杀了这几个狗贼,再一把火烧了这书店!” 黄真知道她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沉声道:“万万使不得此地不是大明的疆土,你这一把火放出去,髡贼的爪牙必然会在南宝全城大索,你我如何掩藏得住?” “这么说,我们只要吃这个闷亏了?!”周仲君一副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暂且忍耐!待到发动之时,别说这小小的书店,便是整个南宝到时候也给来个火烧连营!” 这番话总算安抚住了周仲君。虽说如此,周仲君还是闷闷不乐,上楼的时候看到南婉儿正在扫地,又骂她:“浪蹄子!没事扫什么地,装相!” 黄真看得真切,虽然很为南婉儿不平,但是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考试和开店的事情,哪里还有安抚南婉儿的心思。 眼下的这考证的事情是凶多吉少,焦、宋两位已经是打了退堂鼓了,就算黄家兄弟,能不能通过还犹未可知――他打听了下,这考证端得不容易,便是在临高已经待了一二年的归化民,要考证还得报个“培训班”之类,就靠着自己在家苦读考过得人那是凤毛麟角。 至于这“培训班”,据说是开在东门市的,名叫“新临高”:是临高最大的药店润世堂和卫生部合办的,据说里面还有卫生部刘、邓两首长的私股,不过这只是江湖传言。总之,只要报名参加培训得,都有很高的通过率。 黄真原本以为这是京师里专门给科场舞弊通门路的南纸店的类似的买卖。想着干脆花钱买个路子也行。没想到要报名念这培训班还得先考个证:不管你是归化民还是土著,都得有原本乙级和以上的文凭培训班才会接受。 这下可就让黄大侠抓了狂了,这还是人待得地方么?这个证那个证,便是当年本朝太祖在时,黄册路引制度森严,也没有这般罗网紧密。他们在这里,简直是举步维艰。 而且自己身边还有周仲君这个不省心的存在。当时师父等人向他面授机宜的时候就说髡贼那里女人都出来做事,可以多带几个女弟子便于掩人耳目。 没想到到了临高之后,这周仲君肩不愿挑,事不愿做,只知道日日闲逛购物――别说掩人耳目了,简直就是夺人眼球的存在。 若是再不开店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迟早要生出事来! 黄真思来想去,尽管万般无奈,也只有去向女主任问计了。说不定可以通过她来走个门路。 因为知道她不肯收礼,干脆连礼物也省却了。到了支社,这里也不用通报,问了门房说主任正在办公室,便直接登门拜访了。 女主任见黄真又来拜访,喜上眉梢。先请他在藤椅上落座,又十分热情的给他端茶递水,接着又问起他的身体可否安康?开店的事情有无眉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黄真便将眼下的苦处述说了一遍:“……我等都是大明上过来的,至于考证种种,都是澳洲规矩,一点亦不知道,有心想考,也觉得万分困难――我延请的几位,都是行了一辈子医,卖了一辈子药的人,医术药理十分精通,可是毕竟年纪大了,现在再要他们记这书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女主任边听边点头,显得很是同情的模样,待到黄真告一段落,才笑道:“莫要着急,元老院对工商业一贯是鼓励的。不过,医药行业事关人民安危,象大明那样随便什么人都能行医卖药,那是对人民群众健康的漠视。所以我们元老院才会制定这些规矩。” “是,是,元老院仁爱天下,一心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黄某是十分敬佩的。”黄真恭恭敬敬的附和道,这后面半句是他前几天在街上看到的标语。 接着他又把周仲君被骗得事情说了一遍:倒不是“请青天大老爷做主”,而是想到这几个人一旦被髡贼衙门拿获了,这事就会被髡贼的官儿知晓。 与其到时候被发现了再来盘问,多出事端来――周仲君此人的应对他是很不放心的――不如干脆说在前面为好,反正案值不大,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好在髡贼这里不搞“贼开花”,大明衙门那套借案生财的把戏在这里是不兴得。 果然,事情并没有引起女主任太大的兴趣,她只是点了点头: “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在本地也不算少见,在大明旧社会,旧制度下漂泊了半生,到了新社会新制度下一时间适应不了。年龄大了学起新事物来也吃力了,难免有畏难的情绪,想搞点歪门邪道走捷径,这个我都是懂得。”说着她手放在心口,眉眼含笑,春意盎然。 “是,是。” “这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上当的也不止你们。不过暂时我们还没有找到好得处理办法。这些书店的伙计钻得是法律的空子。”女主任解说道,“利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急于求成的心情。”(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四节 窍门 这种手抄的书籍也是本地合法出版物,算是袖珍本――因为临高印刷厂目前还没有制作特小号的铅字――有些人就钻了这个空子,专门制作这种手抄小本子,然后故意做出种种鬼鬼祟祟的举动,吸引初到临高不久不熟悉情况又急于要考证的人,然后再用几个托来诱人入套。 单说案情来说,书店里卖得是正规出版的书,价钱也是明码标价,并无虚标。手抄本原本就比印刷本贵,定价也无问题。所以并不犯法。再者买考试题目答案,本身就是意图作弊――说不响的事,加上案值有限,受骗上当的只能自己吞了苦果了事。 “原来如此……”黄真连连点头。 黄真赶紧道:“是,是,所以还想请主任指点一二啊。”他又加上一句,“这份恩情,黄某人是永世不忘得。” “哎呀,说什么主任,恩情的,太客气了。都是为元老院服务。”女主人笑靥如花:她年不过四十,原本就不是穷苦人出身,容貌皮肤都保养的不错,堪称风韵犹存,“我叫尤秀,你就叫我秀儿好了。”说着拿起热水瓶给黄真续水,饱满结实的胸部不经意的擦过黄真的胳膊。 黄真只觉得一个富有弹性,结实饱满的东西紧紧的压了胳膊一下,心头突的一跳,他不是雏儿,岂能不知“秀儿”的心思?黄真正值中年,又是个鳏夫,要说没有这方面的需求那就是假得。这尤秀姿色却是不差,虽然眼角略有皱纹,那种成熟女性的抚媚较之少女的青涩又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练武之人最忌淫邪之事,与人通奸更是莫大的忌讳,何况眼下他们的处境…… 黄真将这份绮念压下,要在大明地界上,他少不得要端正脸色说一句:“尤嫂子请尊重些。”但是此时此地这话可说不出口。只好装傻嘿嘿的笑着,又喝了一口茶,做出一副不解风情的呆样。 尤秀却不着恼,只说一些客气的空话,要黄真回去叫大家“好好复习”,然后又说“不如先把乙级文凭考出来,日后总是有用的。”黄真心里大急,这女主任说得全是场面上的官话,哪里还有半点要“指点迷津”的意思?心知自己一脸正人君子的样,扫了对方的兴致,看样子,若不给她些好处,是绝不肯吐露“捷径”了。 若在往日,他黄真何须如此!只是髡贼地面与大明规矩不同,自己熟悉的套路使不上,只好出此下策了!毕竟还是大业为重。他赶紧又笑道: “尤嫂子说得是,只是您也知道,咱们那里能看病抓药的年岁都不小了,再叫他们去考这些为难。嫂子若是有什么捷径,还请指点一二,黄某不胜感激……”说罢,身子微微向着女主任的方向挪动了下,依旧是满脸笑容,“来,我先敬尤嫂子一杯。”说着站起身来将她面前的茶缸斟满,端了起来 尤秀笑得更甜了:“黄掌柜敬得茶,我是一定要喝得。”说着接住了茶杯,顺手握住了黄真的手: “黄掌柜果然是个有力气的男人,老茧都这么结实。” 黄真自然不能抽出手去,只能应道:“劳碌命,苦出身,让尤嫂子见笑了。” “叫什么嫂子的,太见外了――再说先夫也不姓尤。” “是,是。”黄真将心一横,改口道:“还请尤姐照应。” “嗳,这就对了。”尤秀笑吟吟的喝了一口茶,“既然承你黄掌柜垂青,叫我一声尤姐。少不得要照应你这个兄弟。”说着她便从桌子旁的书架上拿下一册书来。 这些书的封皮和他买得大纲一样,都是白纸红字。黄真目力极好,原来这书架上都是各种“条目”――《政策法规汇编及使用说明》。 她翻开其中一页,笑道:“黄掌柜,你太心急了。这中医师的执照,别说你们这样刚从大明弃暗投明过来得,便是本地有了乙级文凭的归化民也得在培训班上学上个半年一年的才能考得上。倒是中药师要容易些,只要是满师的药店伙计,多看看书七七八八就能过了。” 黄真知道这是铺垫,接下来必然有要紧的话,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来。 女主任继续说道:“我听你说过,你的大夫专精正骨接骨?” “是,这位焦大夫,可是北地有名的正骨大夫……” “你看,这种情况你可以让他考‘特色中医师’执照,而不是普通的中医师执照。这也是有规定的。” 所谓“特色中医师”,实则是卫生部为某些特殊中医人才开得特别渠道。中医界颇有一批“一招鲜”的医师,他们或者掌握某种独门治疗技术:如针灸、红伤、推拿、正骨;或是特别擅长某种疑难杂症,诸如皮肤病、毒蛇咬伤、花柳病等等。 这些门类在中医界属于较为冷门的行当,原本社会上的郎中地位就不高,这些“旁门”的地位就更低下了有的郎中――比如蛇医――干脆被视为乞丐。 他们往往是家学渊源,父亲子,师父传弟子,掌握一点独门技术,有几张验方赖以为生。往往文化水平不高,中医药理论什么的根本谈不上,彻底的经验主义。 要这些人去靠中医师执照,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因此就禁止他们行医显然又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在刘三的倡议下,就专门开了个特殊通道:不考理论,直接带到医院去进行现场考核。考核合格即发给“特色执照”。自然他们除了本行之外也不能染指其他科目。 象焦公礼这样的,其实只要考这个便可以。当然这医药铺子也只能给人正骨接骨而已。 原来这里还藏着门道!黄真心道,难怪大家都说“吏猾如油”,不这么一说,他怎么弄得清楚里面还有这个窍门? 这下,原本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定。焦公礼念书不成,这手艺可是现成的。不由得连声称谢 “谢我做什么?都是元老院的政策好。”尤秀抚着黄真的手,“我看黄掌柜双手骨节粗壮,大约是极有力气的,不如学个导引推拿之术,也能考个执照呢。”说着眉毛微微一挑,眼波流转。黄真只觉得尤秀的大腿在自家膝盖上挤挤挨挨。虽说温暖柔腻,到底让素来正派的黄真有些不适。 不过,这位尤主任对髡贼情况如此熟悉,自己要在此地潜伏立足,少不得还要她多多帮衬,但是就这么起腻也不是事……黄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边说话,一边却将手伸出到桌下,将尤秀的大腿重重的拧了一把。 “哎!呦……”尤秀大腿上吃痛,不由得叫出声来,不过她立即就抑住了声音,这“呦”字一路走低,尾音渺渺,甚是好听。 “死鬼!下手这么重!”尤秀低声嗔道,一手抚着腿,却是媚眼如丝,抚媚万分。 黄真低声道:“我以为姐姐喜欢。不瞒姐姐,黄某就是好这个……”说着又在她大腿上连扭了数把。他有心要吓退尤秀,下手很重。 尤秀哎哟哎哟的低声呻吟了几声,气喘吁吁,眼睛里似要滴出水来:“哒哒……再用力些,奴婢,奴婢就是喜欢手重的……” 黄真不由得暗暗叫苦,他这几下大约尤秀大腿已经是见了青紫了。没想到这尤主任口味颇重,这一手反把她的火给勾起来了。 更要命的是,“尤姐”的大腿又温暖又有弹性,虽隔着几层衣服,触感却相当不错。几把拧下去,他自己也起了生理变化。 眼见着尤秀眼神迷离,身子一个劲朝着身上靠过来,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就要往胸脯上按,黄真知道事情不秒,再不悬崖勒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赶紧说道:“尤姐!这里是你的办公室!” 尤秀原本已经欲火炽炽,被他这么一说,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办公室外人来人往,随时都会有人进来。要是被人瞧见,立马就是天大的丑闻! 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尤秀顿时脸皮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垂着头。 黄真心道:“好险!”赶紧起身道:“尤姐,我先告辞了……”也不管她说什么,直接辞了出来。 回到街上,才觉得浑身为之一松。心中暗骂髡贼这里风气堕落,怪不得假髡女子喜穿那些不知廉耻的衣服! 可是,不知怎么的,黄真的心里却也暗暗有些遗憾:这尤秀还真是个“尤物”…… 虽说多少有些牺牲色相的嫌疑,不过如此以来,自己和女主任的关系也进了一步,对今后在这南宝活动潜伏都有好处。只是必须要掌握好一个“度”。 回到店中,将可以考“特色中医师”的消息向大家说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原本一直有些消沉的气氛也一散而空。焦公礼自不用说,宋胜英这打了退堂鼓的人也有心要试试看――他在导引推拿,跌打损伤上颇有些造诣。(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五节 投资移民 连周仲君都表示想去考个针灸师之类的。气氛为之一松:一干人觉得这下总算能在临高安顿下来了。 “咱爷们总算能在这南宝立足了。”黄真叹了口气,将六合一统帽摘下来掸了掸灰,放在桌上,“我也算是走南闯北几十年了,没想到这髡贼的地盘居然这般难弄,头号的硬地!” 众人不知道他今天的一番“奇遇”,宋胜英还以为他因为多日奔走,有些灰心丧气,便劝慰了几句“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类的话。 黄真因为周仲君时常出门,大手大脚花钱,唯恐闹出什么乱子来,再次叮嘱无事不要出门,要出门的一定要和他提前打个招呼。说着又瞪了周仲君几眼――周仲君因为吃了个小亏,自知理屈,也只好听着了。 黄真安排好这事,却发觉工程款快不够用了――装修改造是“全包”,一周结账一次。黄掌柜付掉了本周工程款之后发觉那一千元流通券已经所剩不多。新得款子却还没送来。这让这支团队又陷入了新得危机之中。 没有钱寸步难行,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黄真手上有七八号人,还有一个做到一半的摊子。司马求道一去如渺鹤,连个音信也没有――司马求道可是他和“七爷”的联络人,没了七爷的暗中支持,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心急火燎的等了好几日,司马求道方才出现。原来这几日他一直在“找工作”,如今在商业部下面的土产公司工作――具体来说就是个“采购”,专门负责土特产收购。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经常往来于临高县境内了。 由于司马求道不肯剃头净化,所以他只能算是“临时工”。如今工作已经找好,这才回到南宝。 司马求道带来了七爷转交过来的活动经费,并且带来了新得消息:卓一凡等人已经在琼山县上岸,正往临高而来。 具体要在临高做什么,只有卓一凡知道。不过从一开始要他们设法潜伏来看,这个行动必有相当的难度,需要大量的时间等待时机。 不过这一批人马有二十多人,黄真顿时就犯了难。黄真暗暗叫苦,他开这个铺子都觉得七八个人有点多了。现在一口气又要来二十多人,如何安置?这住所就不容易安排。南宝还好些,想在东门市和博铺落脚,光房租就是不小的数字――何况还不一定能租到,临高的房荒是相当严重的。 房子且不去说,这么人以什么样的身份住下来才是大难题。临高的户籍管理极紧,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又怎么去报户口? 司马求道却说:“不碍事,七爷说了,他们自有办法。无需我们插手。” “髡贼在这里罗网遍布……” “不碍事。”司马求道很有把握的说,“七爷给他们想了一个法子。人既然多,不如光明正大的进来。反倒是不碍事。” “是么?”黄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长上们既然这么决定了,他再多言也不合适。 东门市南五条,这个满是荒地和工地的城郊结合部的大路上,这一天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车马。 这队车马,规模很是不小。开路的是一辆双轮东风马车,后面跟着四辆四轮红旗马车,接着又是三辆四轮载货马车,堆得高高得,上面严严实实的盖着油布,最后,又是一辆双轮马车。 这种规模的车队,若是在一二年前,必然会引起众人的围观注视,然而最近半年这样的车队却时常见诸于街面。他们的目的地往往是东门市五条外的城郊地区。 暮春的临高,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新开得道路两旁,行道树尚幼小,没有遮荫。倒是栽种各种花树都已经怒放,一路花团锦簇,如在画中。 车队的轮子碾过煤渣道路,来到南五条的一处大院前驻车停下。 在满是楼房的临高,这座还保持着传统风格的建筑显得十分突兀。从它簇新的瓦当和雪白的墙壁,就知道这房子盖了没多久。 门口悬着硕大的黑底金字招牌:“琼安客栈”,此地便是临高最大的传统式客栈。 这几年来,中原乱象频生,不仅流寇横行,民变也是一日数惊,道路不安。地方上有财有势的,纷纷修寨建团自保。一般的中小地主若不投靠托庇于豪强之下,几乎在乡间无法立足。 便是搬到县城内,也渐渐的便得不安全起来。于是不少人家便变卖家产,居家迁徙到太平富庶的江南“福地”来“避嚣”。 远在广东的琼州府临高县,如今也成了老财们“避嚣”的候选地点之一。临高的富庶、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传闻在大陆上已经多多少少传开了。有钱人因为有接触“澳洲货”的机会,对临高的消息知道的更多一些。 虽然知道并且有勇气跑到临高的老财不算多,但是对临高这样一个偏远之地来说也算是很不少了。 他们愿意移民到临高,民政部门并不反对――原来对移民一贯是欢迎的。何况这些老财手里都握着大量的资金,跑到临高安家落户能够有效的刺激消费。再说元老院也需要更多金银硬通货来平衡“国际收支”。 “琼安客栈”便应运而生了,开这客栈的是临高咨议局的委员,前“粪霸” 李孙乾。李孙乾自从主动交出了临高县城里的粪段所有权之后,便开始在商务部的引导下投资实业。 一开始李家只是入股了一些元老院的国有企业,渐渐的,李家看到了房地产的潜力,便在东门市一带开发起房地产来了。 大陆上的大户们纷纷渡海到临高,李孙乾就瞅准了这个机会,在南五条一带买下了许多土地,请临高建筑总公司设计建造“豪华宅邸”,专门向这些人销售。 说是“豪华宅邸”,实际并非传统建筑,只不过在建筑特点上保持传统建筑的风格,内部结构则是按照现代建筑理念修筑的。在舒适度和土地利用率上都比传统建筑要高明得多。 不过,李孙乾到底是土著大户,对自己同类的居住喜好、家族成员状况、生活习惯的了解远比元老们清楚。所以他开发的“豪华宅邸”很受这些大户们的欢迎,第一批建成不久就销售一空。在第二批还在兴建的中途,李家的孙少爷李孝朋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卖楼花”,把还在施工的“豪宅”卖给了渡海来得大户。 钱是收了,房子还在修。人一大家子拉家带口,还有无数的行李总得先有个地方安置。李孝朋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修“过渡房”的主意来:专门为自己的客户修一处“客栈”。 他接待的客人多了,知道这些大户渡海而来,多半还有些惴惴。为了让他们能够安心,就得提供和他们旧居差不多的居住生活环境。 于是李家便投资建造了这处“琼安客栈”。大致来说就是大明的建筑,澳洲的设备。在保证氛围的前提下充分让客人体验“澳洲式”生活方式的舒适。 客栈一经开业便生意火爆,对于渡海来的大户们来说,“澳洲式”生活方式还没有影响他们,即使是商馆这样东门市上的头号“国宾馆”,他们也觉得布局太过小气,连个院子都没有,分不出上房下房――还没有下人们的住所,无法安置他们的奴仆们。 琼安客栈在营建的时候就把这些都考虑到了,住宿即舒适,服务又妥帖,所以尽管住上一宿的花费不小,投资移民们还是大多选择在这里落脚。 车队在影壁前的广场停稳,早就得到消息在店门口候着的伙计们迎了上来,扶人的,卸行李的,忙得不可开交。 地面上洒扫的干干净净,几辆手推车已经侯在一旁,专门用来搬运行李。 从最后一辆双轮马车上,一名旅客轻快地跳下车来。他身着上好细绸的襽衫,扎着纱网巾,一手握着一柄铜色斑斓的宝剑,一手轻拍身上的尘埃,抬头望望天,自语道:“这儿的天气真热!下场好雨才好!” 一名店伙含笑上前正要接过佩剑,先从车上下来的书童已经将宝剑接了过去,书童年龄不大,唇白齿红,端得是俊美。正是富家大户们爱蓄养的姣僮。 伙计一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老手,见没能讨好,知道这宝剑贵重。赶紧笑着道:“咱们临高这里四季皆夏,就是冬天也不冷到哪里去。只是春天不爱下雨,到了夏天反倒是下个不不停,下起来那才叫吃不消。客官,请里面请吧,小店已经备好了酸梅汤和水果消暑。”说着他不由得暗暗打量这位客官。 这年轻书生大约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之年,看上去浑身都是劲,充满活力。虽是书生打扮,皮肤却是古铜色的。长眉入鬃,目如朗星。紧掩着的嘴唇说明他不喜欢信口开河。下颌稍凸,显得性格坚强。五官略带秀气却不失男子坚毅。(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六节 女警 他的目光落在店伙脸上,笑道:“店家,你很会说话,贵店果然是这临高第一的客栈。” 店伙笑道:“客官过奖了。尚未请教爷台尊姓呢。” “在下姓卓,名一凡。” “久仰久仰。客官请随我来。您就叫小的李小六好了。” “岂敢岂敢,有劳了。”卓一凡很是客气地说。 正说着话,这边马车上的众人也已经下车。却有几位女眷。衣着华丽,四周丫鬟仆妇簇拥着,家丁奴仆环绕,一副富贵大户人家的做派。 店伙知道这种大户人家最忌人看其女眷――为此李总经理还专门雇了女伙计来伺候,因而连头都不往那边转,一个劲的招呼卓一凡一行人。 刚到达店门,店内突传出一声娇叱,一条人影从门内跌出飞出,“蓬”一声大震,重重的摔倒地上,滚了两滚方行停住。 是一个黑衣大汉,跌了个灰头土脸,“唉哟哟”怪叫连天,挣扎难起。 店门黑影疾闪,只见一个身材丰盈、艳丽如花的盛年女子,眉目如画,唇如樱桃,一头乌黑的秀发却建成了短发。穿的是警察的黑制服,腰束斜跨皮带,显得纤腰一握。 女警察快步掠出,柳眉一挑,点手叫:“你以为此地是大明?还耍你的狗腿子威风?告诉你,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然就凭你刚才那一抓,算你袭警直接一枪叫你天灵盖开花!” 大汉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看他的脸色似乎很是不服。 姑娘沉脸一哼,冷笑道:“本姑娘来给你主子报户口,已经是给了李总面子。既然你敢油嘴滑舌,胡说八道,还想在元老院公务人员身上讨便宜,就别怪咱们公事公办了。就叫你家主子全家明天来派出所报户口。不管大老婆小老婆还是没过门的闺女刚过门的小媳妇,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站在大街上等着叫号登记!逾期报不上可别怪我哦――这都是你为你家主子挣来得。” 壮汉两眼一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女警拍了拍手上的灰,几个仆役和店里的掌柜都跑了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已经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封,赶紧塞到那女警手里,赔着笑脸:“官爷请息怒,他是有眼无珠,冲犯了尊驾……” 女警却毫不买这个面子,将红封随手往旁一丢,冷笑着自去了。连想赶上去解劝的掌柜都没敢上前。 管家一脸愠怒,捡起红包连连跺脚,骂了那倒霉鬼几句。壮汉脸色灰败,一言不发的跟着管家往门里一钻,耗子般溜之大吉。 街边店外的一干人指手划脚,议论纷纷。卓一凡也颇为惊讶:那女郎简单又快速的打击手法他从未见过,不花哨但是很实用。 卓一凡向店伙低声道:“这位是?” “是东门市派出所的警察,专管这片的治安。” “警察,是做公得?” “是,本地就叫警察。入店登记,报户口,做身份证,都是他们的管辖。” “既然如此,这汉子怎么如此大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还是个公人!” “客官说得是,只是外面哪有女人当做公得?这汉子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他是昨天来得郭老爷家的家丁,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听闻郭老爷的三姨太出门时常叫他随扈。郭老太爷从前做过京城里的官,家里一张片子出去,哪里的官府都买账。在地方上跋扈惯了。刚才又多喝了几杯,酒一上头就给主家捅下娄子了。” 店伙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语气里却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看来这一家子在这里的风评不怎么样。 “这位女公人的身手委实高明……” “客官身带佩剑,想来也是习武的。” “琴剑书箱,书生必备之物。会舞弄几下,强身健体耳,说不上习武。” 伙计嘻嘻笑着,引着他向门内而来。 琼安客栈对这些渡海而来的“财神”堪称是无微不至,在几个有大波航运设有班轮航线的港口:海口港和博铺港有办事处,配有专门的休息室和马车队。大户们下船之后可以在当地稍事休息,再换乘马车抵达东门市。 因为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般不愿抛头露面,马上要他们习惯临高的“排队叫号”有难度。李孝朋专门请了祖父去向熊首长关说,最终得到了警察上门登记户口的“优待” 就是这大门的设计也别具一格,进到大门,就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前院,除了柜房子之外,便是三个入口。左右入口进去都是一条长巷,一个个大小院落便错落的分布在巷道两侧。中间的入口进入亦是一条巷道,直通后院:厨房、车马棚和寄存大件行李的仓库都设在那里。为了让太太小姐们散心,在客栈一旁还专门修了客栈的专用花园。 伙计们将一行人引入左面的巷道:长巷两侧都是青砖高墙,走进去阴凉凉的。挨着墙根搭建着狭窄的花架,上面点缀着些绿色的盆栽,平添了几分生气。 巷道两侧都是黑漆院门,挂着一块块的牌子。伙计带着卓一凡来到其中一扇门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不是挂锁,锁孔却是装在门上的,很是新奇。 客栈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一大一小两个院落,小得供主人居住,大得由仆役们居住。院落虽然是传统四合院的形式布局,结构布局却完全不同:首先是多用楼房,增加了有效的容积率,其次是充分考虑到了传统大户人家在住房分配上的男女、亲疏、主仆之别。这一点,在临高是没有第二所客栈旅馆能够办到的。自然能住得起的人不多,好在入住这里的客官,少则十天半月,多则要半年以上,不愁没有生意可做。 卓一凡和管家草草一观,觉得很是满意:不但房屋洁净,各种陈设亦很考究。至于那传说中的“澳洲享用”就更不用说了。 当下各自安顿,卓一凡是“大少爷”的身份,自然要负责奔走招呼一切。大户人家走长路,别说铺盖卧具,就是痰盂、茶盏、烛台都是自家带得――一则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不称心,二来也怕客栈里备不齐全。所以行李之外,七零八散的东西带得不少。 卓一凡分派停当,回到正房,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桌果席,六个硕大的白瓷盘里放满了切好片的各色水果,虽然才是暮春,却已经有了上好的西瓜。另有好些不认得的水果,红得红、绿得绿、黄得黄……五彩缤纷,不吃光看着闻着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又有两个大号的玻璃缸,一个装满了酸梅汤,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另一个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一股酸酸的清爽香气。 丫鬟们赶忙将主子们用得茶盏取了出来用热茶水冲洗过,这才用新的竹提子给各位主子倒了一杯消暑解渴。又将李小六送来得簇新的毛巾浸在刚送来得凉水中绞干奉上擦汗。 这边李小六忙得脚不沾地,忙前忙后的照应,给仆役们演示院内的各种设施如何使用。最后才到正房,站在门口并不进来,问道:“客官,您的大件行李,是送后院寄存,还是搬到这里?” “都送到院内就是。” “是!”李小六又问道,“还请卓大爷到柜上来一趟,登个客簿。” 卓一凡随着李小六到了柜房上,他是大爷身份,自然用不着自己执笔,自有帐房先生来效劳。只是他们一行人足有二十多个,一个个报完姓名、身份和籍贯花了不少时间。待到登记完毕。李小六赔笑道:“明日警察便来报户口,少不得又要打搅诸位客官。这是公事,还请诸位客官到时候容耐一二,此地不比大明,澳洲人……” “这个我省得。不必担心。” “是,这是大爷体恤小得。”李小六又问,可曾带有大笔财物?可以暂存柜上,也可叫德隆的人马上来过来办理储蓄兑换业务。 “银子已经托德隆汇来,亦没什么贵重财物,只是我们只有银子,流通券所带不多……” “不碍事,小店亦可代办。”李小六指了下柜台后面的墙壁,水牌上写着今日的金银兑换价,上面标注着各种成色的白银、黄金的汇兑率,甚至还有铜钱的汇兑价。 卓一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用自己来兑换。办完手续,李小六又奉上一本《客房设施使用册》――因为不会使用造成设备故障的事情开店以来已经发生了不少次。 卓一凡拿出个赏封赏了伙计,这才往自家院子而去。路过一处院落的大门,却听到有人扯着嗓子求饶: “三太太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哎哟……” 侧耳细听,却是大户人家行家法的声音,在板子起落的噼啪声里夹杂着一个女人尖利的呵斥声:“给我狠狠打!打断他的狗腿!” 卓一凡一晒,自去了。(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七节 住店 卓一凡回到院中,关上门。回到院中。 他笑着冲着还在庭院内的一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一路上受累了。”说着一躬到底。 从广州开始这十几号人一路上便绷着脸子装大户人家的作派,像卓一凡这样作“主子”倒也罢了,大多数人都是“奴仆”,其中好几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一路上被人呼来喝去不算,还要正在的伺候人,着实不易。 “此来是深入龙潭,干得九死一生的买卖,受点累,吃点苦又算什么。”在院中伺候的“管家”摇头说道,“只求此次能一击而中,不负几位大人和长上的重托!” “咱们上为朝廷分忧,下为黎庶解厄”。”另一个家丁打扮的汉子接着说道,“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这点苦累不在话下。卓少侠你就不用客气了。” 院中的“奴仆”以这二人辈分最大,地位最高,有他们表态,其他人自然只有附和的份。 卓一凡又是团团一躬。又对“管家”道:“各位的房舍安排就有劳万伯父了。” “管家”名唤万里风,人称“追风剑”,早年当过镖师,熟知大户人家的路途作派,这次算是重操旧业。当下点头道:“你放心,都交给我便是。” 卓一凡走到廊下。廊下已经站了几名男女,他眼神一扫就知道:正房中只剩下恒山派弟子了。 恒山派上下全是女子,行事作风多少有些“特立独行”,卓一凡一路行来也算是很见识了一番了。 卓一凡站在门口,并不进去,里面都是女人,他要避这个嫌,隔着细竹帘道: “师太,伙计已经走了。” “卓少侠么?请进来说话吧。” “是。” 卓一凡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老妇人”正端坐在正中,女弟子们侍立两旁。虽然屋中甚是阴凉,但是老妇人的脸上、额上却不断的有汗珠落下。“老夫人”手中握着毛巾,不时的擦拭一下,仪态便没有刚才那般“端庄”了。 扮作“老夫人”的,正是恒山派的灭净师太。身边的丫鬟亦多是本派的年轻弟子。 这位师太虽然路上养尊处优,却也着实不易:为了掩饰她的出家人身份,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外,一路都戴着沉重的假发。过了广州之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即重又闷的假发顶在头上,滋味也不好受。 “卓少侠,请坐。” “是,多谢师太。”卓一凡态度很是恭敬――恒山派几位长上的脾气多少有些古怪。 “外面都已经安顿好了?” “行李都已经送来了,各人的下处也安排好了。”卓一凡禀道,“师太和贵派的几位弟子,就住这正房。行李一会我就让人送进来。晚饭我亦会向伙计说您是在持斋,叫他们开上等的素斋过来。” 灭净面无表情,听到他安排妥当并无他言,才点头道:“生受你了。” “哪里,师太是长辈,这些都是小侄份内之事。小侄今晚就出去和七爷他们联络。明日得了消息再向师太禀报。” 灭净点了点头:“你且去办就是。听闻髡贼爪牙十分厉害,有类厂卫,其中又有不少武林败类。你要诸事小心。” “是,小侄知道。请师太放心。” 灭净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卓一凡回到院中,万里风已将房舍安顿停当:除了恒山派的弟子住在小院中之外,其他女子也住在这里,男人则全部住到大院子里去。 至于行李,原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个人随身携带的衣物被褥之外,只有刀剑兵器,都藏在箱中。 至于那装满马车的一个个大小官箱,里面大多装得是砖块瓦砾之类,纯粹是蒙人的障眼法。虽说全是假货,万里风也不敢随意堆在外面,以免伙计生疑,便不辞劳苦的全部堆在厢房中。 忙碌一番都安顿好了,灭净师太又派了两个弟子,将伙计送来得水果并一大缸酸梅汤送到大院子里来供众人消暑。 一干人原本搬箱子弄得一身臭汗,有这些消暑解渴之物到来再也顾不得体面,各自在树荫、廊檐下觅了一块地方席地而坐吃喝起来。 卓一凡是打头的,辈分虽小,位份却不低。院中的葡萄架下的石头桌椅便让给了他和几位队伍中主导的人士:万里风、沙广天、孟伯飞。 这三位都是武林中颇有分量的人物,卓一凡知道,他们肯来趟这次浑水,仅靠自己师父白石道人的威望或者“为朝廷分忧,为黎民解厄”这样的大义名分是远远不够的。 卓一凡只知道这次行动的幕后策动者是“石翁”,这位石翁到底何许人也,他一概不知。不过,能动员得起如此多得武林群英,必是一位朝野都有着极大势力的人物。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静待时机。”卓一凡说道,“此地是髡贼的腹心之地,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先和司马先生取得联络,再论其他。万伯父--你还是当你的管家角色,虽然是关起门来自成一统,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做足,万万不可露出破绽来。若是被伙计看到告密了去,立刻就要坏了大事!自然有些同道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是,这个我省得。”万里风点头,“大伙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这点道理一说就明白。” “派头要做足了。可是也别太过了。咱们好歹也是世家大户。不能搞出暴发户的款来。” 几个人都笑了笑。卓一凡又对沙、孟两人说道:“两位伯父依旧是护院的角色,带着大伙把门户看紧了,白日守门,夜间派哨。特别是师太那里,尤其要防生人闯入――她那里容易露馅。” 两人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到了临高之后,师太自无继续戴着假发受罪的必要,但是万一被人瞧了去,立刻就会变成一桩新闻。 “若无必要,否则不要出店门。便是院门也不要轻易出去。至于打探消息,摸索路径这些事情,待我和司马见了面之后再说――他们毕竟早来了半个月。” 三人一起点头。正说着话,忽然门上门铃大作,众人都是一惊,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卓一凡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万里风去应门。 这边院子里的诸人赶紧将水果茶盏草草收拾躲进屋子里去。沙、孟两人则在廊下垂手而立。 院门一开,却是李小六,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未开口先陪笑,原来是来通知明日的报户口之事的。 “……这是户口纸,少爷和老太太既然要在临高久留,照这里的规矩是要报个临时户口的。这是官府的规矩,还请少爷和老太太海涵。”李小六说着请了个安,又道,“明个东门市派出所的户籍警再来会来这里给诸位复核登记,请诸位都在店内候着,不要出门。免得误了公事,到时候多有不便。” 卓一凡心道这髡贼倒是口气极大,区区一个做公得也有如此大的排场,连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排场的住客随随便便就敢叫人留在店里“等候复核”,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鱼肉百姓了。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果然,万里风皱眉道:“户口纸要填也就罢了,到此地,行此礼。只是一个小小的做公得,便要我们少爷老妇人‘候着’,这也太……” 伙计赶紧道:“管家!可不能这么说。要说这登记户口,若是按照首长们的规矩,是必须到派出所去登记的,我们店东少爷费了莫大的力气,才让他们到店里来复核发证,已经算是开了特例了。您诸位也瞧见了,刚才那一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那女公人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彪悍?” “那位呀,是东门市派出所的治安警,名叫练霓裳。最是泼辣不过。”伙计笑嘻嘻道,“人是不错,可是千万别对她有了什么‘不应’的心思。” “这么说真要他们家女眷去大街上抛头露面等候排队?”万里风有心套他的话,便引他说下去,“无非是花几个钱罢了。” “难说!”伙计摇头,“花钱是万万不成的。就看鄙东能不能去请派出所缓颊了。依小人来看,悬!” “临高的法度如此森严?” “是,所以小人也提醒诸位一句:此地不比大明。千万莫要犯了澳洲人的规矩。” “多谢小哥了。”万里风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流通券来,塞给他,“拿去喝个茶。” “谢管家赏。”李小六笑着又请了个安,又殷勤问晚饭怎么安排,要不要安排马车或者人力车去东门市观光? “晚饭你照着客簿按照头等的标准安排来就是,我们老太太吃斋,要预备素斋。至于车马,暂时就不用了。旅途劳顿,今日都要早些歇息。晚上你且多预备些热水来。” “是,小的明白。”李小六笑道,“热水的话,本店入夜便有热水供应,拧开龙头随时都可以用。”(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八节 退路 当天的其他时候,卓一凡就在一群男侠女侠的惊叹声中度过。当初他们在广州为了防止露陷起见,没有入住起威集团属下的客栈,所以第一次享受澳洲式客栈的生活方式,多少有些不适应。 就说这干净的不敢下脚的浴室,什么全新的,散发着木香的浴桶,在这白的闪闪发亮,有着美丽花纹的大浴缸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颤颤巍巍的踩着凳子爬进去和优雅的一抬脚就进去完全是两回事。更别说全新得也就罢了,只要洗过几回,木桶缝隙里就会有老垢,再过些日子,还会发黑发霉,即使晒太阳刷洗也弄不干净。 青铜的水龙头一扭开就是源源不断的热水。让恒山派位份较低的弟子们都松了口气:要不然光注满浴桶的水,就要抬好多桶水:一拨人烧火,一拨人抬,小心翼翼的踩着板凳爬上去再把热水倒进去。 稍微高级一些的,无非就是下面有个炉灶,可以“大煮活人”,稍微少一些倒水运水的手续罢了。 洗澡的时候,自然是长上们先洗,洗过之后再换新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就是不烧水,光用冷水都来不及挑。若是本派中人数较多的,洗澡都是排队来,长辈洗了晚辈洗,位份低的弟子,若不是“红人”,那就只有洗师父、师兄师姐洗下来得水了。最后倒出去的水,足够可以用来浇地当肥料用了。 现在每个人都可以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这对在路上奔波了多日,连脸都没有好好洗过几次的众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穿上店家提供的浴袍,清风徐来,为之一爽。原本住店,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好几个人挤一间或者干脆只能睡在臭烘烘的通铺上,现在都住上了双人间,房间舒适没有跳蚤臭虫,被单褥子更是干净得不敢坐上去,自己一路背来得被褥看上去反而显得不怎么干净。又看到《使用说明》上说这里的卧具都是一客一换,饶是江湖儿女见多识广也为之咂舌:别说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就算在本门本派里待着,水火方便,洗被褥床单之类也只能几个月一次。充其量就是天气好的时候尽量多晾晒晾晒了。 他们在没来之前已经听说过髡贼的“豪奢”,原以为不过是黄金打痰盂,糖水刷锅之类浪费物力的奢侈,没想到却是对生活质量极大提升的“豪奢”。卓一航等人都是有见识的,深知就拧开龙头就能源源不断的出热水,就远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奢侈”。 别看各大派名气很大,不少门派还与达官贵人有牵连,并不是乡下的土霸王,但是居在名山大川风景如画中的生活并非全然惬意:所谓“用水基本靠挑,吃菜基本靠种,肉食基本靠猎,烧火基本靠柴”。 虽说各门各派只要不是穷得连开山契都抵押出去了,一般都蓄养一些奴仆杂役,多少有几家佃户可以使唤,但是大量的繁重的日常劳动还是要分摊到门内弟子们的头上。即使卓一凡这样的掌门爱徒,官宦人家子弟,平日里也要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若论生活的舒适程度,除了少数特别有钱的门派,大多数情况下即使贵为掌门,吃穿用度也不过是中上人家的水平,至于弟子们就更差了――有钱人家出身的弟子另说。 晚间李小六用四轮餐车送来晚饭,车上全是锡制的饭盒,一人两个,分装着饭菜,又有两个大锅,里面装满了汤。“老太太”和“大少爷”各有一桌酒宴,甚是考究。卓一凡自然不敢一个人吃独食,请万里风、沙广天、孟伯飞一起吃喝,席上又谈论了些下一步的计划和初到临高的观感。 酒是临高本地的产得朗姆酒――万里风有心想要一瓶闻名天下的“国士无双”,却被告知没货,好在朗姆酒也够劲,还有一股颇为奇异的香气,算是开了个洋荤。 几个人因为有重任在身,并不多喝,浅尝辄止。便悄声谈论起这次的任务来了。 卓一凡虽然是此次任务的首脑,但是任务的具体内容他却并不知晓。出发前,白石道人只关照他和司马求道联络,具体要在临高做什么,都由司马求道转告。 不过,虽说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是卓一凡等人心知肚明:来临高,极有可能是为了暗杀或者绑架真髡的重要头目;若是要窃取髡贼的机密那就只会派遣极少数精通窃盗之术的大盗来,不会煞费苦心的安排他们这么多人来临高。 “卓世兄,咱们来临高干什么,不问可知。”万里风吃了一口菜,慢悠悠的道,“总不外乎是杀人防火的买卖。只是我有些担心,一旦动起手来,此地是髡贼的老巢,我们要逃之夭夭怕也不容易。” 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行侠仗义固然不错,但是退路亦得想好,不然一个风紧就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死了就是过眼云烟,什么虚名真利也用不上了。 卓一凡却是胸有成竹:“万伯父放心就是。这次行动,七爷已经为了我们安排好脱身之策。” 既然已经到了临高,在座的也都是核心人物,有些事情亦可以一谈,否则人心不稳,难免生变。 一旦他们动手,不论成功与否,髡贼势必全城大索。临高又是髡贼的老巢,髡贼人马众多,不论是逃到海边乘船渡海,还是逃亡临县,都要面临髡贼的重兵围剿和搜捕。 逃亡海边显然是不可能的,琼州海峡现在是髡贼的内湖,从东门市往博铺的道路更是警备森严,想要突破千军万马的拦截逃到海边夺船而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即使能够设法在博铺渡过海去,髡贼在对面的雷州势力也非常的大,说是脱险,不如说自投罗网。 只有先逃亡临县再设法渡海才有脱身的可能性,虽然髡贼现在占据了整个海南岛,但是出了临高之后,髡贼的存在感有限,荒野之地甚多,脱身的可能性很大。 问题是,髡贼也想得到这点,到时候必然会在通往临近各县的路口关卡上布置大量人马拦截。 “……我们的计划就是反其道而行。”卓一凡用筷子蘸着酒在桌子上画着,“不往北,不往东,亦不往西,一路向南!” “向南?”沙广天吃了一惊,他熟读过临高的地图,大概知道整个临高的地形,“那是黎人的地盘!” 海南岛的中心地带一直是黎区,即使对海南岛上的汉人百姓,对黎区也感到神秘莫测,。除了少数商贩和卫所士兵进入过黎区之外,多数人对这块山林密布,充满瘴气的地方都是敬而远之的。 “正是!”卓一凡点头,“髡贼必会认定我们不会往南走,往南的道路即使有所防备亦不会太强。咱们才有脱身的可能性。” “可是咱们对黎区一无所知啊!”孟伯飞插话道,“又没有向导,且不说里面的野人,便是染上了里面的瘴气也活不成啊。” “这个,石翁早有安排。”卓一凡按照吩咐,到这个时候可以向他们交个底了,“他已在本地安排下熟悉黎区地形的义士,到时候就由他们负责带路。从黎区到邻县,再渡海回大陆就是。” “原来如此!”孟伯飞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万里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卓老弟,这些当地的眼线,靠得住么?咱们打从进临高起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了,万一出了一个差池,可就是万劫不复。” 卓一凡知道万里风是生怕他虚言掩饰,要他明白的交一个底,便道:“到行动之前,给咱们带路的人会先来和我们汇合。” “明日髡贼的什么警察要来报户口,要做什么准备么?”万里风又问道,“预备多少人事?” “一概不用。”卓一凡道,“七爷说了,髡贼这里都是公事公办,你若是花钱反而不美。总之,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应,不要顶。那些要用的兵器和器械都要藏好。虽说髡贼不会来搜查,也得防着一脚。” “我省得了。” “报户口只是第一件事。”卓一凡不厌其烦的嘱咐道,“接下来,咱们还得去看房子――还有德隆汇来得银子,也得去兑成髡贼的宝钞――虽然这些都是无用之为,但若不做,给髡贼瞧见了便会起疑心。万伯父你要当真去做。” 万里风点头,又笑道:“房子也就罢了,只是这兑换,我还挺心疼这银子的,白花花的几千两银子变成一堆纸片。等咱们回了大明又用不上……” 卓一凡亦笑道:“可惜什么,这可是笔大买卖。石翁这么多银子都花了,再用上几千两亦不算什么。” 万里风摇头道:“我真是想不通,石翁到底是何方神圣,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髡贼。这髡贼可是出了名的扎手……”(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九节 移民入籍宣讲会 第二天,派出所果然上门来核实材料。户口纸都已经填好,照例由警察来逐一核对登记――因为他们现在没有固定住所,所以落得是客栈的临时户口。接着又给每个人填发了临时身份证。 卓一凡等人原本很想再瞧瞧那位彪悍泼辣的女警,没想到这次她根本没来,来得却是个几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警,不过有了上次的故事之后,再也没人不长眼来触这个霉头,好几个都住着人院子干脆连门都没开,闲人干脆都避了进去。 虽说户口纸上已经十分详尽,这些户籍警们依然不厌其烦的问了许多问题,包括他们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来,都干何等营生,家里有没有人在当官或者有过功名……事无巨细,全都一一问个明白。 尽管如此多得问题令人反感,但是她们笑吟吟的脸上却有着不容辩驳的神情。李小六已经来打过招呼:报户口的时候绝不能拒绝回答,否则报不上户口,拿不到临时身份证,在临高就待不下去了。 好在当初他们读《平髡手记》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些套路,早就准备好“海底”,卓一凡深信没有露出破绽。 报了户口,领了身份证。警察们便告辞了。万里风恭恭敬敬的送她们出去,回来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这次还算顺利!” “多亏咱们有《平髡手记》!”孟伯飞神情凝重,“髡贼这这一手盘底十分厉害。若无预备,今天肯定会露出马脚。” 他们虽然在团队中是副手的位置,但论江湖经验远在卓一凡之上。这报户口,领证件,若是一般的百姓自然不觉得什么――最多就是觉得琐碎。但是对这个拼凑起来的团队来说却是十分厉害的一招。 只要其中有一二个人说得话和其他人对不上,立刻就会露出破绽来。 卓一凡却顾不得感慨,他得马上出去发出“安全抵达”的暗号,以便和司马求道联络。 发出信号是很容易的:只要在客栈所在街巷的公共厕所围墙上放上一块石头就可以。 信号发出之后还没收到回应,这边李小六已经来请他参加“宣讲会”了。 “琼安客栈”的客户几乎全是准备到临高来“避嚣”的地主老财:有得是家乡闹灾实在待不下去,卖掉土地房屋举家外逃;有得是看着大明的气数将尽,有天下大乱的兆头,便派遣几个子侄到临高买房置地,给家里备一条后路,做得是“狡兔三窟”的准备。 不管是哪一种动机,这些人都携带着大量的资金要在临高购置产业安顿下来。临高固然是个太平地方,但是这里的社会管理模式完全是近代化的。别说小地方来得土财主,就是京师、江南来得地主也未必能够适应本地的规矩和风气。 为了避免客户们到临高不久就惨遭鞭刑或者去挖沙子,李孝朋便专门为新来得客户们准备了“移民入籍宣讲会”。 这种宣讲会是由客栈为举办方。流程是延请临高县办的归化民干部先来介绍临高的基本法律和政策:为此李孝朋还专门自掏腰包印刷了小册子提供给客户。然后就是关于相关的投资推介。 卓一凡作为“少爷”自然不能拒绝――他可是打着来买房移居的牌子来临高的。 宣讲会的地址就设在客栈花园里。为了满足客户们“大明式生活方式”的需求,“琼安客栈”专门在花园里辟出一个院子,设有花厅,还有小戏台一座。可供老财们宴饮看戏排遣寂寞空虚之用。 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这些都是最近赶来到临高的大户们。即有胡须斑白的长者,亦有翩翩少年,更有已经隐隐发福的中年人。一个个浑身绫罗绸缎,只是面色神情都有些惶恐不安。虽说大家都传临高是人间乐土,但是此地实际已经不是大明的治下。从他们进入琼州开始,派来迎接的客栈伙计就反复提醒他们:这里与大明规矩不同,切记不可擅作威福。 不少人家都是拖家带口,即使是只派遣子弟来得,也携来了大笔财产,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稍有差池,对一个家族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他们眼下唯一可以信任本地人士只有“琼安客栈”的东家。因而对这“宣讲会”十分看重。不但主事的老少爷们来了,后排的还悬起了竹帘子――显然女眷们来得也不少。 宣讲尚未开始,花厅嗡嗡的一片压低了的说话声。 卓一凡带着书童,由李小六引着在一张空桌上落座,桌子已经放了茶水和四色水果点心, 李小六小声道:“卓爷,您且坐。这是《移民入籍指南》,宣讲的要害这上面都有,您到时候边听边看,听起来容易明白。” 小六说完,又给他面前的茶盏注满了茶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李孝朋就引着一个短发穿着灰色四个兜衣服的“假髡”来了――卓一凡知道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干部”了。据说石翁说,这些“假髡”过去都是大明的莠民,即养活不了自己又不肯去死,便都投奔到髡贼这里为虎作伥,都是髡贼的得力爪牙。不少朝廷的忠贞之士就是折损在他们的手下。 卓一凡想见识见识这“得力爪牙”是何面目,凝神望去却见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充其量不过三十岁,长相普普通通,肤色黝黑。留着和尚一般的短发,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胡须也没有。穿着一身灰布对襟棉布小褂,肘下等处还打着补丁――看上去很是穷酸,然而衣服干净整齐,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利落劲,身上斜挎着一只本色的帆布挎包。 李孝朋开场说了几句,无非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又介绍了来人是“民委会临高县办事处民政科办事员。” 卓一凡不知道这头衔算是什么官职。不过想来是个书吏之类――心中暗暗鄙夷。 只见对方站到中央的桌子前,讲挎包取下放在桌上,抬眼横扫花厅,目光从容镇定,完全不似他所见过的大明胥吏那种要么唯唯诺诺,胁肩谄笑;要么故作阴沉,阴险狠毒的表情。 他心中暗暗赞叹:髡贼手中真有人才! 那“假髡”也不客套,三言两语就开始宣讲本地的政策法规。 卓一凡原想不过是来应个景罢了,现在却收敛起轻慢之心,仔细听了起来。 宣讲的内容几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牵扯到日常生活的法律条文,诸如《卫生条例》、《市容条例》和《治安法》……这些都是日常会接触到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到,对于从大明过来,旧有生活习惯还没有来得及改变的人来说,要“犯法”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甚至可能一上街就犯法。 对于这些大户们来说,有得条例和他们干系不大,比如随地吐痰和大小便之类,他们出入都有仆役携带痰盒,至于大小便也知道稍存体面,只要有厕所可用,绝不会当街方便。但是缙绅大户们习以为常的社会生活上的种种“特权”,在元老院治下都是绝对禁止的。 换而言之,官府不是缙绅大户们一张片子就能支使用得动的了,也不会因为你是粮户或者有功名就可以成为“国家根本”,凡事都给你“稍存体面”,可以享受种种法律上的豁免和优待。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振聋发聩,让原本习惯于特权的大户们惶恐不安起来。怎么?自己以后要和刁民平起平坐么?那些刁民,原本有衙门的板子、站笼也还要时不时的抗租闹市,真要“人人平等”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在座的大户们有得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已经带着全家来得,也开始懊悔自己草率。 “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是偏向穷人就叫平等,而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秉公办事!咱们元老院治理下,不会因为穷富、性别、籍贯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就偏向谁,袒护谁。我想大家也知道,大明有些官自诩清廉方正:富人和穷人打官司,他偏向穷人;财主和读书人打官司,他就偏向读书人……在咱们这里,没有这回事!”他说着把手往下一劈,“谁有理,谁合法,我们就保护谁,谁无理,谁犯法,法律也绝不会绕过他!” 卓一凡暗暗冷笑:这种假大空的漂亮话也说得出来,髡贼真是恬不知耻。且不说他们是不是会偏向穷人,就说这“人人平等”,历朝历代都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说法,可有谁当真了?要知道“刑不上大夫”也是圣人说得。 果然,周围的大户们脸上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 干部似乎知道他们想什么,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一时半会还不相信。不过你们在临高来日方长,大可自己体会一下我今天所说的是真是假。”(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节 政策法规 接着,这干部又开始解说民法中和大户们关系较为密切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关于奴婢。大户们几乎无一例外都带来了大量的奴婢。明代本来蓄奴之风就甚盛――一个举人出门,随行家奴就有二十多人――明末战乱灾荒频繁,大量人口流离失所,蓄奴成本极低。 元老院是不欢迎私人蓄奴的。特别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奴婢,绝大多数都是用于家庭服役,除了消耗社会财富之外毫无产出可言。而且蓄奴还使得大户直接控制了大量的人口,这对元老院来说更是难以忍受的。 因而在元老院在法律层面上是限制蓄奴的。不仅完全禁止奴隶买卖,对原有的奴婢也有各种限制。凡是在元老院治理下蓄养奴婢的,必须缴纳一次性的“奴仆注册费”才能继续保有奴婢,然后每年还要按照人头缴纳“奴仆使用税”。 这一条立刻引起了下面嗡嗡的议论声。这算哪门子王法?自家买得奴婢,用着还得向官府缴税?而且是每年都要缴! 慢着,这还不算完:按照元老院的法律,每户的蓄奴数量是有指标的,如果“超指标蓄奴”,在奴仆使用税的征收上就要按照累进制征收。也就是蓄养越多,缴纳的税率就越高。 这个政策不仅是为了减少蓄奴数量,同时也迫使大户人家进行分户的法律手段之一。为了少缴税,原来的几代同堂的大家族势必会考虑通过分户来增加奴仆占用指标来避税。 眼看着周围众人一个个都露出不忿之色,卓一航却暗暗点头。他虽然自己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家中同样呼奴使婢。但是对蓄养大量奴婢盘剥奴役并不赞成。 髡贼这一手,虽然不明说禁止蓄奴,实际却是大大提高了蓄奴的负担,变相的限制了蓄奴。堪称仁政――只是这仁政也未免太铜臭气了。他的心中即佩服又鄙夷。 这干部又说了许多在临高生活的注意点,前后大约半个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讲得很是透彻明白。讲完话,卓一凡见他又和李孝朋说了几句话,便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页纸来交给他,李孝朋盖了章,撕下一半交还给他。这干部才去了。 卓一凡暗暗纳闷:若是给个“人事”倒是明白,这又盖章又撕纸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宣讲政策”并非免费。为财主专门上普法课可不是民政科的工作范围,元老院的移民政策是“打开大门”,从大明土地上过来的百姓,谁来都欢迎,并不特别优待某一类人。所以照例要收费。费用自然是琼安客栈支付。李孝朋盖了章,单子就是交款凭证。 接下来,就是李孝朋的宣讲时间了。他谈得,是老财们最关系的事情:购房置地。 购房自不必说,不论是全家移民还是“狡兔三窟”,都得有个长久的住处。为了继续维持全家锦衣玉食的传统生活外加老婆少爷小姐艳羡的“澳洲式生活”,少不得还得置下土地产业来才行。 不过李孝朋的话又一次给他们泼了冷水。临高这里的土地政策十分复杂。和大明不同。大明只要土地所有人同意出售,不管买之前是什么土地,买下了基本上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造房子、盖作坊、养猪、种菜还是作墓地。一般都不会有人来过问,更别说城管市容之类的来干涉了。这种放任自流的体系的残余一直维持到1949年。那时候堂堂的北京城里居民区里堂而皇之的还有各种牲口圈、家禽棚,猪羊牛鸡鸭鹅应有尽有,杀猪宰羊也是直接在城市里的街道上公开进行的。至于城里有墓地这种事对当时的任何城市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 临高这里,土地却是分出各种用途的。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土地规划的做法,全县土地划分为住宅、工业、文教和农业等等不同用途。跑到一个地方看着这里风水好就买下了做墓地,那里景色秀丽买下了盖别墅――在元老院治下,想自己盖房子只能买住宅用地。私人买墓地盖坟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临高的住宅用地很不幸又特别的紧张。一方面是工农业生产扩张的需求,另一方面是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加剧了这种紧张。为了给移民们提供更多的住宅,缓解房荒,执委会对购买私人住宅用地的审批是从紧的,为得就是留出足够的住宅用地用来建造公寓楼和宿舍来出售和出租。 当然,有心要买地的人也可以从私人手中购买其所有得住宅用地,不过拥有私人住宅用地的土著是极少的,毕竟原本整个临高的人口还不到四万人。他们拥有的宅基地相对于攥取了本县全部官地和荒地的元老院来说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临高的房荒不仅造成目前的住宅用地价格极高,而且县内唯一的建筑单位:临高建筑总公司的任务也完全排满了,想要自己买下土地自己起房子,在临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孙乾的房屋买卖才会这么兴隆。可以说本县境内能提供符合这些大户需求,还能保证在一年之内交房的,只有他家开设的这家房产公司了。 住宅的问题还好说,毕竟有李家的房产公司来解决,无非是花钱多少的问题。但是这“置业”就远比“买房”来得困难了。 按照财主们的思路,购买田地收租自然是最稳妥的方法。在中国的古代社会,土地始终是保值能力最强的财产,不需要复杂的知识,也不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收入却是相当稳定的。遇到战乱,把地契藏好走,只要世道恢复太平,拿出地契,不管有没有改朝换代,官府都会认账,佃户死光了不要紧,再招佃就是。 因而不仅乡村地主如此考虑,就是经营工商业发家的商人和朝廷官员莫不如此。弄到钱之后就大规模的买地收租。即使海上商业霸主郑氏家族,也购入了大量土地,成为福建最大的地主。 财主们跑到临高,自然也存着如此的想法。不过在在这个宣讲会上,他们很快发现此路不通。 元老院并没有从法律上禁止租佃制,所以过去的租佃制依旧可以按照旧有的习惯运作。但是,从法律和经济层面上,元老院颁布了的多个法律文件都对租佃制进行了诸多限制和打压。 在税制改革之后,地主所惯用的隐瞒土地逃税、转嫁税收负担的做法已经行不通,严格执行的累进制农业税使得租佃地主的负担变得十分沉重。最让他们难以承受的是元老院对劳动力的釜底抽薪。国营和私有的集约化农场、蓬勃发展的工商业企业都使得原本的佃户们改投他处。 进入临高的移民很多,但是分配权全在澳洲人手里。自由移民有太多的就业选择,根本不愿意当地主的佃户。 结果就是租佃制地主发觉很难维持住土地上的佃户,佃户的流失率很高。地主有再多的土地,无人耕种也是徒劳。要留住佃户,就不得不提供更好的分成比率和招佃条件。土地收益直线下降――天地会现在已经开始有意识的不为租佃地主提供农业服务,农业技术进步上的好处,他们是完全享受不到的。 最终本地的地主要么卖掉土地去经营工商业,要么就请天地会这个临高最大的“佃户”来经营自家土地,继续保持租佃体制的地主已经所剩无几。特别是中小地主,几乎无一幸免。 新来得财主们想在本地买田地倒不算太困难,虽然已开发的熟地比较少,但是“待开发农业用荒地”却多得是。难得是如何经营,想靠招募几家佃户就能解决一切显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李孝朋提出了一揽子的投资解决方案。 不追求收益的,不想动脑子的,购入田地或者“待开发农业用荒地”都可以,然后直接找天地会全包或者半包…… “请问李大爷,这全包何解,半包又何解呢?”听李孝朋说到这里,有人便问道。财主们对置产的事情是非常重视的――这可关系着自家未来在临高的生存和发展问题。 李孝朋解释说所谓全包,即将土地全权委托给天地会经营,地主什么也不用管。到时候按照租约收取分成就是。亦不用投入一文钱,即使税负也由天地会代办缴纳。但是这样的话,地主的所得是相当少得。 在全包经营里,天地会首先要收取服务费,然后开发荒地、改良水土、购买种子肥料、长工和农业机械的花销……一直到最后的缴税,经营土地所花费的一切开销都要从土地收成中预先扣除。剩下的纯收入才和地主进行分成。地主大致可以获得纯收入的三成。 如果田地比较贫瘠或者干脆就是荒地,初始投入很大,那么开始几年地主很可能完全没有分成。(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一节 广告册 “实则诸位亦不吃亏,诸位请想,若是没有可靠能干之人,经营土地岂是一件容易事?”李孝朋说道,“至于要花销费用。都是用在自家的土地上,将来若是田地不想要了,卖出去也不是你们现在买得荒地、瘦地的价钱了――亦不吃亏。” “那么半包呢?” 李孝朋说半包就是种地所需要的一切费用都由地主投入,是否改良水土,修建水利这些投入都是丰俭随意,缴税也由地主自己承担。天地会只负责经营生产,收取相应的服务费,收益亦不参加分成。 若是地主本身有较大财力自主投入,半包显然比较划算。如果财力不足,投入有限,那么即使请天地会生产水平上升也不快。 除了半包,还有单项服务,用一次付一次服务费。治虫、机力灌溉、机械化翻耕收割……凡是农业生产上有需求的,都可以购买单次服务。 亦有人不死心,一个劲的打听能不能自己买地盖房子,招佃到底难是不难?李孝朋又将相关政策说了一遍:这事澳洲人的法律都没有禁止,只是很难做到。 不过他这话说出来,不少人还是将信将疑。李孝朋也不赌咒发誓,表示诸位如果愿意可以自己尝试下: “我们李家是做买卖的,所谓买卖不在仁义在。大家另外有想法的,大可一试,弄不明白的地方,只要咱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李孝朋又回答了很多大户们的问题,牵扯到的都是买房置业和在临高生活上的方方面面。也亏这李孝朋博闻强记,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倒是十分爽利干脆,很有些精明强干的买卖人的风采。 卓一凡原不是为买田置业来得,不过这说明会是第一次参加,他多少有些好奇,想瞧瞧髡贼到底有什么灵机妙策,能够即蛊惑穷困百姓们又诱惑财主们来投奔临高。 然而听了这么多,只觉得财主老爷们得了失心疯才跑临高来――这种动辄得咎,严刑峻法的地方,和暴秦一般无二――连盖个房子都有各种琐细的规矩!更别说花样百出的各种“税”了。素闻髡贼“豪奢”,没想到盘剥百姓竟然这般厉害!对缙绅们都这么肆无忌惮,对百姓是用说更是残酷至极了――不过这又和他一路来沿路的观感完全不同。 卓一凡心中疑惑,眼见宣讲会结束,便随着人群慢慢走出花厅,回到院中。 当天晚上,李小六便专程送来了几大本厚厚的书。说是“请各位爷们太太慢慢的看着,若有喜欢的,列出个单子来,明日起便可以安排看房。”。 这书乃是澳洲式装帧,封面是用上好的羊皮包面装订的,拿在手中硬梆梆,沉甸甸,比起一般的书来要大上一倍。 打开一看,里面却是精美绝伦的厚纸,上面绘着各种房屋、花园、庭院的图案,每一幅图案,还配有专门的平面图,用小字加注说明。 这原本也不算稀罕:中国古代建筑工匠也有平面图纸的,亦有专门的效果图――平民百姓家造房子用不着,给达官贵人或者皇帝造房子可就一样不含糊了。清宫档案和样式雷的档案里都有大量这样的图纸。 然而这书中的图画不仅绘法不似出自国人之手,而且图案之精美,色彩之丰富,细节之精湛,令人拍案叫绝。 卓一凡是官宦人家子弟,又是白石道人首徒,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从没见过这么考究的东西。他仔细看了几页,知道这是李家坡房地产公司――也就是李孝朋家的字号开发建造的。 这些房屋,都建造在一个叫做“碧瑰园”的地方,卓一凡没听说过,不过也无所谓,他根本就没打算买什么房子。 就这么一看,房屋除了格局、形式和大明略有不同之外,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再往下翻可就眼前一亮了。 原来后面的都是室内效果图,这可是17世纪的中国绝没有的东西,当时的室内装潢陈设大多以“摆设账”的形式用文字来表达。而这澳洲人的效果图体现的却是另外一种他们陌生的风格。 大幅的玻璃窗,房间内采光明亮;竹木制的地板,干净整齐;各种色彩图案的瓷制地砖、墙砖,即美观又闪闪发亮;豪华的水晶玻璃大吊灯,散射出柔和的光色……再配上各种美观实用的家具用品,大大颠覆了卓一凡对“奢侈”的理解。要不是他们已经在广州去过紫明楼实地体验了一番,简直会认为这都是异想天开的乱画而已。 站在他身畔的万里风等人也看得入神,一时间屋子里竟然鸦雀无声。 “难怪大户们趋之如骛,如飞蛾扑火一般。”半响,万里风才叹着说道,“太奢华了!就算是皇上大约也没有这样。” “皇上励精图治,岂能耽于享乐。”卓一凡深有同感。他大概知道一点皇宫里的事情,皇宫里的享用固然不是一般缙绅家可比,但是和这图册上一比,确实也有点显得“土”。 他又拿起另一本翻看。他们刚才看得是房地产广告册;这一本却是家庭用品的广告册。虽然李家的企业自身并不生产经销这些“澳洲家居用品”,但是作为重要的配套,亦专门做了一本广告册来推销,以赚取更大的利润。 说是“澳洲家居用品”,其实亦有相当部分是从东南亚、欧洲、波斯、印度、日本、朝鲜等地进口来得精选产品。堪称是集各种“奇技淫巧”的杂货大成者。纵然是家中广有洋货的卓一凡本人都觉得眼花缭乱,许多东西都是头一次看到。 图册的内容实在太过诱人,渐渐的屋内的众人都围了上来,啧啧有声。都有大开眼界之感。 “髡贼这般骄奢淫逸,这海南的缙绅百姓们可被他们祸害苦了!”卓一凡掩卷叹息道,“我等只有尽心竭力,为朝廷百姓除此大患!”说罢将图册丢到一旁。 众侠客侠女都表达了一番坚决拥护朝廷,和髡贼战斗到底的决心。然而这图册却成了热门,诸人争相观看,还指指点点,议论不休。犹如小孩子看到了玩具反斗城的广告册一般:玩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今天,司马求道也和往常一样,从博铺开来得城铁小火车上下来,结束了一天的奔波。 他今天的工作是去临高北部沿海一带去看样,检查生产进度的完成情况:土产公司在当地和渔民签订了一个收购合同。司马求道从博铺下车之后,全靠两条腿奔波,几乎走了整整一天。 从车上下来,他已是浑身酸软,简直连腿都抬不动了:这髡贼的饭,还真是不好吃啊。 司马求道虽然还穿着“旧款”衣服,不过他的身上已经留下了“澳洲式”或者“新式”服装的痕迹。他身上挎着一个帆布挎包,包面上绣着店铺的字号,包里塞着笔记本、墨水盒、样品册和空白协议、合同之类的东西,包的左右各有一个插袋,一面是只竹筒水壶,另一面装着个饭盒,很是符合他采购员的身份。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俄罗斯”式的马桶包,里面装着从博铺附近收来得土产货样。 司马求道随着人流出了车站,在门口的卖报小贩那里买了一份当天的《临高时报》。 他每天都买一份报纸:因为《平髡手记》上告诉过他们,看报纸能够知道许多要紧的消息。上面不但有髡贼的动态,万一卓一凡或者黄真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在报纸上也会有消息。 今天的报纸依然平安无事。司马求道把报纸叠起来,装进随身的布挎包里。 这些天来司马求道每天在工作之余,都到规定的地点查看有无安全记号,焦急的等待着卓一凡一行人的消息。 昨天晚上,他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卓一凡一行人安全抵达的暗号。 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一次的行动,各路人马分头行动,虽然知道大概要做什么事,但是具体细节却要等他们都进入临高安顿下来才会传达下来。司马求道虽然只是黄真的副手,担任的却是总联络人的角色。 因而黄真等人一在南宝落下脚来,司马求道就立刻离开了南宝到了东门市,潜伏起来静候新得指示。 迄今为止,他都是从七爷那里得到新得消息――通过一个妓女或者邮局信件――不仅提供各种最新的髡贼内部的讯息,还提供他们在临高活动的各种便利,为他们在临高安全的落脚潜伏起了很大作用。 但是具体的行动内容是什么,司马求道亦不知道。 虽然出发的时候说过卓一凡知道,但是司马求道却知道这是假话:卓一凡和黄真一样,都不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 从石翁这种过度到极点的小心里。司马求道却隐隐约约的感到担忧。(想知道《临高启明》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二节 任务 所有来临高的人都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摆明了石翁对他们能否安全潜入临高并无信心。所以才坚决不肯事先吐露具体的任务内容。 按照约定,再过三天,他们就要接头,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司马求道至今还没有接到下一步的指示。卓一凡他们是以移民身份来得,兑换大额流通券并无忌讳,用不着他转交活动经费。 司马求道离开火车站,缓步走到东门市第四邮政所门前,走了进去。 他去得是“租赁信箱”部门,土产公司在这里有专门的业务信箱,所有商业合作伙伴的信件都是通过这个信箱收发的。 按照七爷的提议,司马求道入职之后,自告奋勇的每天去邮局收取信件。这样,他便有了一个相当可靠方便的联络地址。 和邮局里的人打着招呼,司马求道打开了土产公司的商业信箱。里面已经塞满了邮寄来得各种函件。司马求道将信函放在整理桌上一一过目整理,再放入挎包中。 忽然,一封普通的函件令他微微一怔,从表面上看这封信件和其他类似的商业函件并无不同,但是发信地址和字号都是假得,这正是联络信件的识别暗号。 回到店铺中,他将取来得信件交给经理。下班之后,他一个人上了街找了个小酒馆,要了个雅间,要了壶水果酒,一碟发芽豆、一盘盐水香螺、几串烤鱿鱼,又要了一大碗临高粉,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一副单身者自得其乐的穷开心的做派。 今天酒馆里的客人不多,酒菜很快就上齐了。撒了孜然的司马求道侧耳听了听外面没,确认没什么可疑,才将信件取出撕开。 里面是薄薄的几页纸,内容并无不妥,都是写土产业务上往来的话语。当然,这信是绝不能落到土产公司的人的手里的,因为他们的客户里并没有这么一家字号。司马求道将信件凑在煤气灯的火焰上,从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字迹来。 才看了几行字,司马求道便已经倒吸一口冷气:娘得!这也太难了吧。 信件中正是此行的任务:绑架一二名真髡,设法将其悄悄带到大陆上。 司马求道来临高这些天,对当地的情况也略有所知。绑架真髡?说起来容易,在这真髡的大本营要找到真髡却难如登天! 倒不是元老们如何的深居简出,司马求道经常可以看到“某某首长出席某某活动”的报道,时而也在土产公司里听到元老们今天到商业部属下某个企业去了之类的谈话。问题是临高有太多的归化民,元老们混迹其中不像红毛人那样有着异民族长相惹人注目;而且元老的生活工作圈子基本上是由归化民组成的,能够接近元老的,除了归化民就只有一小撮早年土著中的上层人士了。 像司马求道这样刚刚进入“国有企业”,连头都没有剃的人土著,在公司里是外围员工,可以说基本上没有接触元老的机会,更别说实施绑架行动了――他连看到“首长”的机会都不多。 这且不说,即使能够绑到“真髡”,想要带走更是难以想象。临高是髡贼的“京城”,明暗爪牙遍布。光是明面上的警察、警备营、国民军就无处不在。己方在这里即无关系,又无内应,想接近元老尚且不易,更别说绑架了带走了。 “这是哪个混蛋想出来得主意?!”司马求道一边腹诽,一边将纸条凑到煤气灯上点燃。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司马求道心中暗暗盘算,绑架真髡极难,抓个假髡干部大约还容易些。只是这假髡也得是个大官才行。若是满街都有的四个兜的“干部”,抓去了只是个书办又有何用?想到这里他又犯难了,虽然他听七爷说过:假髡“干部”亦有三六九等,各种官衔级别。但是外表上全都是穿着四个兜而已,没有官袍,也没有补子。在大街上压根分不出哪个官大,哪个官小。亦得有人专门指引才行。 他们现在缺得就是这个“内线”。七爷固然能够提供不少重要讯息,但是始终不肯露面。 要不,干脆设法刺杀一二个真髡。司马求道想,反正到时候必有一番苦战,能活着回去的人不会有几个,统一口径很容易,只要说真髡已经抓到,路上被人截杀,无法保全杀了。 只要手中有几样真髡的信物,不愁石翁不信,再说就算不信,又能如何?反正他司马求道已经得了朝中大佬的允诺,不论事成与否,只要能平安回来,都会荐他去洪承畴幕中。 既然如此,就要在“谋刺”上多动脑筋了。司马求道暗想,黄真倒不要紧,他是华山首徒,历练的久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厉害,一点就透。倒是这卓一凡――虽说和他接触不多,但是其人出身官宦之家,又是白石道人的弟子,堪称少年得志,若是非要存着“精忠报国”的念头,怕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 司马求道考虑再三,决定先联系上卓一凡再说。毕竟他那里才是此次行动的主力。联系上了,趁早动手――髡贼这里少留一日是一日。 卓一凡接到司马求道的密信,这一日便按照信中的嘱咐,前往南宝和黄真等人见面。 南宝远不如东门市繁华,又没有许多工商业。下车之后街道上竟显得有些冷清。不过也让这些日子不得不跟着“看房团”四处奔走,每天还要假模假式的维持着“一家之主”身份的卓一凡耳目一清。 此地已近黎区,是典型的丘陵山地地貌,虽说开采煤矿破坏了不少原始景观,但是矿区面积毕竟有限,大多数地方风景还可一观,镇区的的绿化工作做得也不错。 天气阴沉,似有下雨的迹象。卓一凡担心下雨,加快了脚步。 转过弯去,忽听前面一阵喧哗,卓一凡定睛一看,却见一个富家少爷模样的男人,领着几个恶仆,正在纠缠调戏一个“假髡”女子。 这位少爷手上拿着上好的湘妃竹川扇,身穿湖蓝色绸直裰,头戴方巾,白色布袜,脚下陈桥大红布鞋。看模样倒是个读书人,只是他眉眼之间却有一股猥琐的神情。这会看着自己的“猎物”陷入重围,更是得意洋洋。用扇子遮住半张面孔,露出一种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淫荡猥琐的笑容起来。 这人他却认识:乃是和他同住一间客栈的白家少爷――人称白斯文。 再看那假髡女子,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一件浅色对襟上衣,袖子只到臂肘,且是修身的,衬得胸前丘壑分明――很是雄伟――这倒也就罢了,下身的蓝色裙子,更是短得令人发指,不但小腿露在外面,便是膝盖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惊慌之下,连连后退,裙摆扬起,连大腿都能看到几分。 卓一凡原见这恶少调戏女子,十分鄙夷,然而见这假髡少女如此“有伤风化”,胸中的正义之心磨灭了几分――实属咎由自取! 不过,民女遭人调戏非礼,这种时候总是应当出手相助的。只是自己身在不测之间,本地又是人生地不熟,万一出手,引出种种麻烦来,露了身份…… 正在迟疑间,忽然街面上哨声大作,原本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散开,卓一凡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见一个女警吹着哨子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干什么呢?住手!” 卓一凡见出头只是个女人,暗暗担心:这髡贼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做公得多用女子――五大三粗的母夜叉之流也就罢了,还多是这样的普通少女,虽然离得远,但是看模样还挺周正。 女子在力量上先天逊于男子,所以女子习武多是以轻灵敏捷为主,绝不会以力相抗。这白斯文身边的三个恶仆,虽不像练过武,但是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又有人数优势,贸然冲过去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当然,白斯文家的奴仆若是有眼色,就此住手也是可能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像卓一凡想得那样,只见这白斯文扇子一挥,三个奴仆居然同时扑向女警察,自己转身便跑。 卓一凡连连跺脚,暗骂白斯文荒唐!脚底抹油固然不错,何必再派奴仆去阻挡?如此一来这娇滴滴的女警必会吃亏。他倒不是怜香惜玉:髡贼自诩法家制度,不似大明官府一般,事情闹大了把奴才抛来得当替死鬼便可弥缝过去。白家在本地若无过硬的关系,髡贼肯定会严查重办,自己和白家同住一家客栈,少不了要吃挂落。 接下来的却出乎他的意料,这女警跑过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根警棍,三下两下就将众奴仆逐一放倒。卓一凡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招式简单实用,下手狠毒,招招都是冲着要害之处,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地方。倒有些象军中的武艺。(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三节 看脸 忽然又是一阵喧哗,却见几个戴着袖箍的男女,将脚底抹油的白斯文推推搡搡的押了过来,头上方巾也没了,大红鞋上满是乌黑的脚印,湖蓝色绸直裰也被撕扯了几个口子,身上横七竖八的捆得结结实实,狼狈至极。 只听几个男女呵斥道:“调戏妇女还想跑?去派出所说个明白。” 白斯文却尤在辩解:“我只是路过看看而已,不认识他们。” 这几个男女却不听他的分辨,连带着倒地的白家奴仆一起捆了带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白斯文渐渐低下去的声音:“我只是仰慕这位姑娘!仰慕!仰慕你们懂吗?不是深入交流的……我是白斯文!我祖辈在崖山流过血!我爹和大宋做过生意!我买过很多澳洲货,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卓一凡暗暗担忧,又想到李小六说过,髡贼的警察向来不弄“贼开花”,纵然有些查问,只要小心应对,大约也能混过去。 正寻思着,忽然发觉这女警察有些脸熟,再一回想,立刻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在客栈门口痛殴豪奴的女警么?怎么她也来南宝了? 当时他只觉得这女子脾气火爆,今天看她挺身而出毫不迟疑,倒是颇有些侠义之风,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卓一凡按照信上所言地址慢慢寻路而来,好在这里和东门市一样路牌指示牌甚多,按照路标走,很快就找到了“黄家医铺”。 这条支路比较冷清,附近店面不多,黄家医铺的幌子挂着很是显眼。卓一凡缓步过去,只见店堂还是老式的装修:进门便是木柜台,后面是成排的药屉。门口还挂着一块木牌子,上书:卫生人民委员会、国家警察卫生警察处核准医疗机构,下面又有一行字;一级甲等。 往里走到底是一道门帘――门外挂着诊疗室的牌子,下面又悬着三块牌子,分别是焦公礼、宋时英和周仲君的名字,让卓一凡微微一怔。 这三位他都认识的,至少也是一面之交。不过眼瞧着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坐堂医的牌子上,未免有些感到滑稽。特别是周仲君――她能给人看什么病?别把人给医死了! 再看柜台里的二位伙计却是面生,见他进来,伙计已经过来招呼了: “客官要买些什么?” 卓一凡踏上一步,问道:“店里可有五味子?” 伙计脸色一变,不觉得压低了声音:“有,不知道客官要何种五味子?” 卓一凡朗声道:“口含五味子,舒气又安神。我要得是能泡酒的五味子。” 伙计面色愈加凝重,沉声道:“泡酒的五味子店里暂且没有,若是真得要用,请到帐房中与我们掌柜面谈。” “好,前面引路。” 帐房就在柜台后面,有个小门,很是隐蔽。走进去只见黄真和司马求道都在内,三人原本都是认识的,并不招呼客套,微一颔首便落座了。 黄真咳嗽一声:“既然卓少侠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却听到周仲君的声音传了进来:“你笨死了,告诉你多少次,这针要先冲洗干净再泡火酒,你怎么洗也不洗,就这么泡了!要是给髡贼知道了怎么办?” 黄真和司马求道知道这是又在训斥南婉儿了,自从周仲君也去考了个初级针灸师的执照之后,她就堂而皇之的也挂上牌行医了。南婉儿不但要负责做饭洗衣,还平添了许多店铺里的杂事:说是店铺里的事情,其实就给周仲君打下手。 卓一凡微微皱眉,黄真道:“不碍事。髡贼这里规矩多,犯了之后很是麻烦……” 司马求道道:“这里虽是店里,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直呼髡贼很是不妥。” 黄真微微苦笑,显然他对周仲君也是颇有微辞。 卓一凡刚要开口,外面忽然又是哗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周仲君的怒斥:“出来还真是长进了,学会摔东西了!” 听外面的声音南婉儿是急得哭了出来,抽泣道:“不是我摔得,你不推我,东西不会掉……” 还没等里面的人做出反应,门帘哗啦一声被拉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假髡少女,一头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鬓边缀着朵闪闪发亮的宝石花,穿得却是件苹果绿的连衣裙,白色的小翻领显得十分清爽。裙子外面又罩着一件浅蓝色的长围裙。 卓一凡吓了一跳,心道外面的伙计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个假髡直接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才发觉这就是周仲君。 从广州分开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这灭净师太的弟子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完全是一副假髡少女不知廉耻的打扮,――师太要是看到了,还不得气个半死。 她进来亦不打招呼,只是气鼓鼓的一屁股坐下,说道:“这事情我是没法干了,我要回去!” 说着便数落开南婉二的种种不是,从“笨手笨脚”,到“不服管教”,再到“懒惰疲软不思进取”……拉拉杂杂,零零散散的说了好几分钟,看她的模样,很有些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位师姐的意思。 正说到激昂处,看到卓一凡也在坐,生生的把话给止住了:“卓公子也来了。” 卓一凡点点头,含笑道:“我也是才到不久。”说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周仲君面皮微微一红,谦然一笑:“方才失态了,让卓公子见笑。” 卓一凡道:“周姑娘心直口快,说话有欠温存,不过都是一片至诚好意。我等都是明白的。”他话锋一转,“不过咱们眼下是在龙潭虎穴之中,大伙都是抱着一片至诚来到此地,上报朝廷之恩,下解黎民之忧。平日里相处还是以敦睦为上,纵然有什么不是之处,还是应该徐徐告知,所谓欲速不达,切忌伤了和气。而且刚才姑娘开口便是髡贼二字,万一给人听去了,也是大大的不妥。” 司马求道暗暗点头:这卓公子还是有些担当的,若是像黄真这样的滑头世故之人,对这种恒山内部的家务事,自然是装聋作哑了。卓一凡这话虽然婉转却点了周仲君的不是。里面大道理套着小人情,即训诫了周仲君又照顾了南婉儿,算是很公道了,堪称金玉良言。 也不知道是这番话起了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周仲君没了刚才的劲头,低头坐在椅子上,脸色微酡,一副羞涩的小儿女模样。低声道:“卓公子说得是。都是我太急躁了。” 黄真心中暗骂:td,什么金玉良言,还不是看脸!这些话老子也说过,除了白眼就是一个“哼”。 四人各怀心思,卓一凡道:“既然周姑娘进来了,咱们就一起议下下一步的章程。” 周仲君赶紧道:“今天我是挂牌的,若不在有病家问起来反而不美,我先出去应诊。”说着起身便退了出去。她虽然骄纵,自己的斤两还是知道的: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行动的头目,自己怎么好与会?说出去恒山派那是大大的不懂规矩了。她并非不通人情,实则是觉得没必要用在南婉儿这种“下人”身上而已。 黄真先说了最近的情况。自从他“调戏女经理”之后,虽然始终“坚贞不屈”,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平日里却不得不和尤秀虚与委蛇,期间也少不得卿卿我我的事。 在尤秀的“亲密指导”之下,黄家药铺顺利开张。考证的事情也算顺利通过,焦公礼和宋时英拿了正骨推拿的执照,周仲君则考了针灸的执照。周仲君的考试表现很出色,主考的老师知道她识文断字,还建议她考个乙种文凭,去新临高突击下,正儿八经的考个中医师执照。 于是这三位就在这里挂牌行医了,要说生意还真不错。药物是从润世堂进得,饮片成药都有。不过成药进货很难--太枪手了。他们便干脆自己炮制些常用的药物,焦公礼和宋时英的手头颇有几张专治跌打损伤的验方,配成几种药丸膏。没想到上市之后居然销售一空――本地以矿山经济为主,重体力劳动使得筋骨伤损的人不少,药物上市之后供不应求,不但归化民和土著来买,连黎民也来购买,黄家药铺顿时有了名气,连带着看诊的业务也兴旺起来。 开张一个月,黄真盘了下账,去掉日常开销和税,净利润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下去,用不了半年就能回本――天下哪有这么好赚得买卖?这临高可真是富庶! 药铺在大明本身就是暴利行业,但是,这个暴利的前提是你能有足够的客源,一般穷苦百姓得了病只能听天由命罢了或者求一副香灰喝了,不会花钱请大夫买药。华山派的产业里也有些药铺,这些年来山陕等地百姓日渐穷困,吃得起药的中人和大户不是被杀破产就是逃亡到相对安全的大郡,药铺生意每况愈下,有些地方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四节 练霓裳 黄真已过知天命之年,在华山派当了差不多一辈子弟子,掌管本派产业也有二十多年了,深知买卖好坏最看得出世道兴衰。百姓手中若无几个闲钱,商人的买卖便做不起来。 这二十多年来,他眼看着世道一天比一天坏,生意一日坏过一日,不但生意难做,佃出去的土地收租亦难。门中每年的收入日蹙。可是华山派上上下下都要吃饭:尚未故去,已经有些老糊涂和碎嘴的师伯祖、师叔祖;精神还算健旺的师伯、师父、师叔;自己这一辈弟子大多已经是中年,大多是拖家带口;然后便是弟子们――许多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弟子下面还有弟子…… 门中弟子们来来去去,有家业的学成自然还家去了,像他这样贫寒子弟出身的,成人之后往往就在门中“就业”了:不管好坏,好歹有口饭吃。对于师门来说,门中弟子多,势力也大,给朝廷大户们办事也抽得出人手。对贫寒子弟也是很欢迎的――抛开“武林”、“侠义”之类的外衣,门派就是个商店字号,总得有人当伙计才成。 然而人多了开支就大。华山派家大业大,弟子众多,仅仅吃饭钱就不是个小数。每年山上各处道观、房院修缮又是一笔开支。至于各种迎来送往,人情交际,更是耗费巨大。华山是天下名胜,达官贵人途径此地,少不得要上山游览一番,华山派自然要出面接待,好吃好喝不算,临走亦得赠送些“礼物”,虽说都是山上的土产,到底也要人力采集加工,不是凭空得来的。 黄真自从为本门掌管产业,深知维护其中的不易,处处都是捉襟见肘,真难为掌门和管度支的师叔这些年来是怎么维持下来得。这次来临高趟澳洲人的浑水,除了“道义”,大约也少不了经济上的考虑。 他心里觉得暗暗可惜,这么好的买卖,若是能多投些本钱下去,再将本门内几位精通医术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请来坐堂,必能大赚得。 只是这分心思自然不能吐露,只大概说了说了眼下药铺局面“不坏”,活动经费方面大致可以自给自足,在南宝大致是脚步站稳了。 “黄掌柜真是度支才也。”司马求道拽了句文,黄真听不懂,只笑了笑。 三人接着谈论起下一步的计划,司马求道把密信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谈了自己的看法。不论是黄真还是卓一凡都觉得他的想法是对得:绑架真髡太难,要带着俘虏穿越黎区更是毫无可行性。 相比之下,暗杀一二名髡贼,然后脱逃,不论从实行难度还是逃走的可能性上都比绑架真髡来得容易。 司马求道表示,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可以再抓几个“假髡工匠”来凑数。石翁想抓真髡,无非是了解髡贼内情,假髡工匠得了真髡真传得,内情必然所知甚多。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没说出来。澳洲货以奇技淫巧著称,若是得到几个巧匠回去,对石翁或者他身后的朝廷显要来说都是一笔横财。多少也能将弥补过去。 他估计着对假髡,髡贼不会太放在心上,追捕亦不会像绑架了真髡那么急。安然带到大陆的可能性还是有得。 司马求道这番建言,大家都深以为是。特别是卓一凡,他身为带头掌事之人,压力甚大。他可是关系着多个门派的上到掌门,下到普通弟子不下三十人的安危。若是最后死伤狼藉,逃回去的人十不存一,别说他自己无法交代,就是白石道人恐怕都没法面对各门各派。 他问道:“为我们当黎区向导的人到了么?” 司马求道道:“还没有。不过就是这几天了。” “等人来了,我们就要尽快下手了。”卓一凡道,“本地不宜久留。大家都要多加小心。” 散会之后,卓一凡带了一包药材,出了药铺。 到了街道上,疏疏落落的没有几个行人,天色阴沉,满街蜻蜓乱飞,似有要下雨的样子。卓一凡没有带伞,只有一件“一裹圆”,只得加快脚步往镇外的城铁站而去。 刚走出镇子,忽然雷声轰轰,乌云蔽天,大雨欲降。卓一凡游目四顾,忽见街边有个小亭,卓一凡道声“侥幸”――这小亭正好避雨,当下迈步入内,外面雷声接连不断,顷刻间大雨已是倾盆而下。 小亭坐落在街边的绿树间,环境尚称雅致。厚厚的茅草屋面泄水爽利,里面一滴雨也没有。 忽然眼睛一亮,亭中的板凳上,竟然躺着一个少女,正是在街上所遇的那个髡贼女警,她身着髡贼的警察公服,容貌说不上绝美,却也杏眼流彩,虽是惊鸿一瞥,也觉意夺神摇。卓一凡心想,若她到了街上,碰着大雨就糟了,幸而有这个亭子休憩。 只见她海棠春睡,娇态更媚。卓一凡心中一动,赶紧移开目光。他是名家子弟,以礼自持,几乎不敢平视。见她睡得正酣,又不敢将她叫醒,心想:若她醒来,岂不误会我是个轻薄之人!于是放轻脚步,走到近亭口之处,盘膝静坐石栏上,看外面雨越下越大,虽然心头鹿撞,想那少女颜容世间虽不及在江南见过的美姝,却别有一番气质,但却连看也不敢回头去看。 坐了一阵,卓一凡忽觉有些寒意,心想:我是一个练武的人,犹自感到寒意,那个少女怎生抵受,只怕要冷出病来。又想道:“孤男寡女,虽然避嫌,但若眼见她将因寒致病,于心何忍了避嫌事小,宁愿她醒来怪责我吧。于是又放轻脚步,悄悄走入亭中,脱下身上的斗篷,轻轻盖在她身上。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走了几步,忽听得背后那少女翻身的声响,卓一凡不敢回头,但听得那少女厉声斥道:“大胆狂徒,敢来欺我?” 卓一凡忙道:“小娘子别见怪,是我见这寒意迫人,怕你受冷,所以冒昧给你添衣。” 那少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请你回过头来。” 卓一凡好生奇怪,回过头来,还是不敢平视,那少女说道:“先生适才举动,我都见了。这南宝虽是偏僻地方,却也算太平。我又是警察,敢动我的二货也不怕被送去劳动营吃几年的苦。” 卓一凡心想这女子说话怎的如此坦率,面上热辣辣的,又听那少女道:“我刚才骂你,是故意吓你的,你可不要见怪。”卓一凡皱了皱眉,心想怎的这样喜怒倒颠,骂人当玩耍的。 少女忽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未请教你呢。” 卓一凡把姓名说了,少女却道:“把身份证拿出来!” 看过身份证,少女道:“我姓练。”外面雨声渐止,一阵风刮了进来,少女身上的斗篷衣袂风飘,姿态美妙,卓一凡突然想起“霓裳羽衣”的说话,冲口说道:“叫做霓裳,岂非甚好?” 那少女忽然面色大变,喝道:“你是何人,从实招来!”卓一凡惊道:“我就是卓一凡嘛,练小姐嫌这个名字不好,一笑便是,何必发怒。” 那少女双眸闪闪,眼光如利剪一般直盯着他,听他说后,静了下来。道:“我又发怪脾气了,我就叫练霓裳。我没有出示证件,你却知道我的名字,我还当你是首长们最近说的潜入临高的蟊贼。听说他们费了不少工夫打探临高的事情。” 卓一凡心中一惊,故作镇定道:“我只是个落魄大夫,懂点三脚猫的医术,来这里是为了买些药材。” 练霓裳笑道:“你的暂住地是东门市,却特意跑到南宝来买药,真是稀罕。要买药,东门市不是更多更好吗?” 卓一凡知道她起了疑心,赶紧道:“我要买得是益智,听人说此地靠近黎区,出得益智最好。” 练霓裳点了点头。忽然向卓一航行来,衣袖一拂,闪电般的捉着了卓一凡的手腕。卓一凡大吃一惊,涨红了面。试用力挣脱,练霓裳把手一松,道:“你这个大夫还有点功夫在身嘛。” 卓一凡道:“祖上留下来的一点防身本事,行走在外,图个平安。倒是小姐不似一般女子,有点本事。” 练霓裳道:“这是首长们教得,叫什么马伽术。据说是夷人的武功,和从前在大明见过的那些武师手法不一样,挺实用,连陆军的大个子都不是我的对手呢,别说几个市井小贼了。教我们这手的是个高高大大的薛首长,还有个夷婆子,听说是薛首长的相好,人不错,身手也很不错,力气不逊于男人,就是味道挺大,也不知道薛首长怎么好这口。” 卓一凡道:“蛮夷之技,有何可言?” 练霓裳目光闪闪:“要不你当我陪练吧,南宝这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算有,也多半还惦记着男女大防,怜香惜玉什么的,首长也说这风气还不能完全改过来。”(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五节 切磋(一)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临高启明》更多支持!)  卓一凡心中踌躇片刻,想到此女既然是警察,对髡贼内情必然所知甚多。若能迷得那女子为我等打探情报,倒也省事,当下干脆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练霓裳道:“我就在东门市派出所上班。我一个月休息两天,从初一开始每月逢四的日子。中午你到合作社百货商场北门口找我就是。” “好。我去便是。”卓一凡心想她倒是干脆利落。 “是本地的‘公历’,可不是‘大明历’。” 因为都要回东门市,两人便一路结伴而行,卓一凡少年得意,平日里素来胆大心细,有这样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在身旁,不仅不觉畏惧,反而有些春风得意之感。两人在火车上一路闲聊,从这女警口中知道了许多临高和髡贼的事情。 回到客栈,与万里风说了此事。万里风道:“此事倒是使得,只是要防着是个圈套。” “我等在此处又无犯法之事,髡贼自诩‘依法治国’,总不见得没个缘由就那抓人吧。”卓一凡路上听了不少练霓裳的“普法教育”。 “公子说得固然是个理,只是在下觉得有些风险而已。”万里风江湖经验老道,总是显得忧心忡忡。 “咱们也是涉险而行,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正说着话,有恒山弟子来请卓一凡,原来是灭净师太要问周、南二人的近况。毕竟她们两个年轻女子,脱离本门长辈的监管长时间处在几个男人中间,万一闹出什么花样,有辱门风。 卓一凡自然不敢将周仲君现在的模样说给师太听,以免她发起怒来坏了大局。只说拣好得说了些算是应付了差事。 一宿无话,接下来几天卓一凡又是应付李小六和李孝朋主仆的各种“推销”,为了不使人起疑,便付了定金买了碧瑰园的期房。又以准备搬家为名,让李小六带着在东门市四处闲逛,以熟悉当地的地形。 倒是白斯文家急得像乱锅上的蚂蚁,白家大少被抓去之后,这家人在本地没有半点关系,只能求助于李孝朋。把李孝朋急得直跺脚:这种调戏女性的案子倒不是太严重,按照《治安法》,大致也就是一顿鞭子,几天枷号的处罚。然而白斯文乃是白家的大少爷,长辈的心头肉。怎么能瞧着他受这种罪?自然要是李孝朋出力化解。 要在大明,这自然不是问题。但是在元老院的治下,即使是他爷爷李孙乾肯出面也办不到这事。 但是这白家可是他的客户,若是完全置之不理,对自己在大陆上的信誉会有很大影响。李孝朋只好虚与委蛇,答应设法“通通路子”。 白家病急乱投医,也不管和同客栈住着的各家有没有关系,派着管家挨个投帖赠礼,求各家各户有没有“路子”可用。卓一凡哭笑不得,只好婉言谢绝。 转眼就到了十四日,卓一凡一个人出了门,坐上公交马车到了市中心,合作社百货大楼专有一站。下得车站走不了几步就是百货大楼的北门了。 刚到北门,远远的就听到钟声响了起来,一连敲了十一下――这是商馆钟楼的钟声,是钟博士最新制造的版本,已经能够按点敲击次数,而不是到点敲击一次就算完了。 今日他依旧是儒生的装束,头戴方巾,身穿湖蓝绸直裰,脚下粉底皂靴,手中一柄朝鲜折扇。他生得好,即是官宦大户人家子弟出身,又在华山拜师学艺,即儒雅风流又英气勃勃。站在这大街上便有一种本地少有的气质,路过的女子们,不论年龄大小都少不得多看一眼。 卓一凡正在张望,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少女,穿着蓝色短袖连衣裙裙,白色的袖口和翻领,胸前结着黑色的丝带。短发的发鬓边卡着一个玫红色长条形的长条物件,白色袜子黑布鞋。不是练霓裳是谁?卓一凡每次见到她的模样都是穿着黑色的“警察”公服,容颜固然称得上美貌,神情中却藏着一股煞气,这次一身“澳洲式”衣裙出现,将她的容颜衬托的宛如春日的花朵一般娇艳,卓一凡不觉得呆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练霓裳见他发怔,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 “哪里,哪里,只是见姑娘今天的打扮有些陌生……”卓一凡略微有些尴尬,自己和穿着这身“恬不知耻”的打扮的女子走在一处,传出去对自己对本门的声誉恐怕都是大大的不利…… 然而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缩,便道:“姑娘今日怎么不穿公服了?” “公服?你是说制服吧。”练霓裳笑道,“今天是休息日,穿它做什么?非得要见了我怕才好?” 卓一凡心想这女子好大的口气,便笑道:“姑娘在这里很有威名么?” “威名说不上,不过我是这里的户籍警兼管治安,经手过不少案子,大约也算是有威名了。”练霓裳不以为意,坦然相承。 两人结伴而行――因为说好要切磋,练霓裳便带他去“体育馆”。卓一凡不知道什么叫体育馆,反正跟着她走就是。 县体育馆建在文澜河畔,正是春色烂漫之时,满街新绿扶苏,花树吐芳,一路行来,真有如在画中之感。卓一凡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赞叹道:“真如桃花源中一般!” 练霓裳看了他一眼:“大夫从大明来不久吧?” “是,”卓一凡点头道,“不过十多天光景。” “怪不得有如此的想法,比起大明,这里是真是好得太多了。” “小娘子也是从大陆上的过来得吗?”卓一凡故意问道。 “自然。这里的百姓除了少数是本地土著,都是从外面移过来得。” “我看小娘子身手不错,应该是习武人家出身吧。”卓一凡试探道。从上次的练霓裳的身手来看,这女子是有幼功的。 若是练过武,拜过师,都是武林同道,以此为契机,说不定可以说服她弃暗投明。 “你倒是有一双慧眼。我少时的确习过武。”练霓裳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早就生疏了,要说功夫,主要还是首长们教得。” 两人边谈边走,不觉路长,只感片刻便已到了体育馆门前。 这临高县体育馆亦是最近才建造的。大体育场固然气势宏伟,毕竟是露天的,一些室内项目无法开展。为此熊主任便提案建造个体育馆,一方面有利于开展群众体育活动,推广各种体育项目,另一方面也给大型会议提供一个室内场所。 于是这体育馆就立了项,现在元老院钢多人多,建造这么一个七十年代标准的体育馆已经不算什么大工程了。很快,一座体育馆便在文澜江畔落成。要说如何美观是谈不上的,不过放在本时空也算是相当惊人的建筑了――足够让卓一凡大吃一惊。 “吓着了?”练霓裳一笑,不以为怪。 “确实匪夷所思。”卓一凡点头道,“不过在此地大约也不算什么了。” “正是,首长们的奇迹不计其数,这小小的体育馆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卓一凡心中不忿:髡贼尽会欺骗无知少女!好好的女子,说起大话来连脸也不红。 却见大门两侧分别镶嵌着红底黄字的巨幅楹联,一面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另一面是“生命不息,运动不止”。心中不由奇怪,这字句莫说对仗工整,连字数也对不起来,算什么对联? 连霓裳领着他走上台阶,进入大门。建筑虽然高大,里面却很是敞亮,原来屋顶上镶嵌了许多玻璃。卓一凡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这房屋内里极其高大空旷,不要说一般民宅商铺,就是寺庙道观的殿宇都没有如此之大,只怕只有紫禁城里的宫殿才有如此规模。 单就体量而言,这体育馆的规模在卓一凡眼中并不算惊世骇俗,但是屋宇之下一片空旷,居然没有一根柱子支撑,这就让他大吃一惊了。 传统木结构建筑因为材料承力强度的关系,跨度是有限的,要建大房子,就得大量的柱子作为支撑。所以不管是北京故宫、曲阜大成殿,还是现存的世界最大木结构建筑日本东大寺大殿,其中都有成排的柱子。 而这临高县体育馆用得是钢制桁架式结构,无需大量柱子支撑,保证了室内空间的通透。 “怎么样?我说得不是假话吧。”练霓裳似乎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调笑道。 卓一凡无言以对。屋顶下,铺设的全是木条的地板,画着白线黄线,又装设着各种他不认得的器材。有些个穿着短衣短裤的人在上面跑着跳着,或者在器械上翻腾,不知在做何事。又有两个穿着白色短衣短裤的人,面对面隔着一道渔网站着,两人各举一个拍子,跑来跑去的将一个球来回抽打,卓一凡见他们抽打的起劲,不住的发出“嗷”“嗷”声,虽然汗如雨下,却一个个如痴如醉,心中暗暗诧异:这是在干什么?  (我的小说《临高启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六节 切磋(二)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临高启明》更多支持! “这是在打羽毛球。”练霓裳说,“这是从澳洲来得球戏,这里缺少器具,只有很少人能够玩。” 卓一凡见打球得人目随球动,奔跑腾跃,暗道这若是用来练习身法,对练武倒是极好的。 只是打球得人穿着一身雪白,未免让人觉得怪异。他在临高时常见人穿白衣白裤,年轻女子都穿白袜,有得还穿白鞋。若说他们是戴孝,却又不象。不知算是何等风俗。 正在观望,忽然飘忽中球被人兜底一击,轻轻飘过网子,这边的男人抢救不及,顿时落在地上。 “我赢了!”网子那边的人欢呼起来,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卓一凡吃了一惊――他见网那边的人是短发,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跑老跑去很是触目,加上这边是个男子,以为也是个男子。 只见那男人摇头道:“老了,老了。”说着把拍子往腋下一夹。从脖子上解下毛巾擦汗。对面的女子弯腰从网子下面转过来,小跑着跑到场边桌子上取来一个瓶子递给男人:“首长不老,还年轻呢。”说着又拿大毛巾给男人披上。 见那年轻女子的两条浅褐色光洁结实的大腿在眼前晃荡,卓一凡赶紧避开目光,心中暗呼“寡廉鲜耻!”。 练霓裳不以为意,引着他往旁边的过道走去。没想到那年轻女子眼尖,看到练霓裳,扬手招呼起来:“练霓裳!练霓裳!” 练霓裳止住脚步,招呼道:“杨珉你怎么来这里了?” 那女子随手也拿了块大毛巾将身子披上,这才走过来道:“陪首长来这里看学校的春季文化节的场地,首长说这里的场地好想练练手,就打了一局。” 卓一凡见她穿着件白色的棉布圆领短褂子,汗湿了贴在身上,似乎里面什么也没穿,胸前更是雄伟――随着她的喘息还在不断的波涛起伏,不由得脸上发热,再也不敢多看了。 “这位少爷是谁?”杨珉看到卓一凡,带着“不怀好意”微笑问道。 “叫卓一凡,是个大夫。”练霓裳倒是毫不在意,“他有点武功,找他练练手。” “看上去不像……” 杨珉这话也不知是在说他不像个“大夫”还是不像“有点武功”,幸好杨珉的心思都在“首长”身上,说了几句话,赶紧又奔回去了。练霓裳和卓一凡这才脱身。 卓一凡听到对方提到“首长”,心中一动,《平髡纪要》上说过,“假髡”都称呼“真髡”为“首长”。这么说来,这个和杨珉打球的男人就是个“髡贼”!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印证这点,他故意问道: “这位是……” “是我在文理学院的同学。”练霓裳毫不在意道,“如今在给首长当生活秘书。” “这么说,那位打球的先生,便是澳洲元老了?” “大约是吧。”练霓裳漫不经心的说道,“她运气好被办公厅挑去了。咱们这一届几乎就没有被选上的。” 卓一凡心跳加速:按照《平髡纪要》上的说法,所谓“生活秘书”,就是真髡的小妾、通房丫环之类。如此说来真髡会在此地出没――这可是个重大收获!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赶紧又对着杨珉那边看了几眼,记住那正在百无聊赖的喝茶的“真髡”面貌。 练霓裳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将他带入一条走廊,从口袋里取出把钥匙,把其中一道门打开。 里面却是一个大大的房间,铺着厚厚的草垫。一旁的墙上又有两道门。 “先更衣,然后咱们再练……” 卓一凡心道练武还要换衣服做什么?便道:“我用不着。” “我可得换身衣服。”练霓裳笑了笑便进了一边的小门,不过盏茶功夫出来,身上已然换上了白色的短打裤褂。 卓一凡见一进体育馆个个都穿白,虽然他知道髡贼不忌白色,并非丧服,心里依旧老大的别扭,总觉得有些不祥。见练霓裳又是一身白色短打装扮,腰间还束着条红色带子,不由暗暗叹气――这都是什么奇风怪俗! 练霓裳问道:“怎么了,不好看?” 卓一凡一惊,知道自己的表情露了馅,再要掩饰反而不美,只好道:“有些奇怪而已……” “知道,刚来本地的,都以为咱们是穿丧服呢。也难怪你看着不舒服。”练霓裳说,“要说丧服,倒也不错。从大陆上到临高来得百姓,若是认真起来,哪家不该戴孝几年的。” 卓一凡觉得她话语偏激,颇有些不以为然。便故意岔开道:“拳脚还是剑术?” “先来拳脚吧,剑术许久没有练过了。”练霓裳道。 卓一凡虽然专精剑术,但是在拳脚功夫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毕竟剑一出鞘,很少能无血而回,若是在荒山野岭也就罢了,闹市集镇之中在争斗中无论伤了还是击毙对手,虽然以他的门派家世,只要不惹上大门槛都不要紧――总归是件麻烦事。所以无论拳脚还是剑术,招式一般都讲究留有余地,不下死手。 然而一动手卓一凡就发觉对方的招数和一般拳脚很不相同:动作反应极快,几乎到了本能反应的程度,没有任何的花招,全部是直来直去的招数,但是动作却很巧妙,对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迅速的摆脱,移动起来更是极其敏捷。至于攻击也全是狠毒凶狠的一路,几乎全是奔着一招制敌的方式去的。 卓一凡原本还有些轻慢之心,觉得一个女流,不论招式技巧多强,力量上毕竟欠缺。没料到对方的招数完全是出乎意料的迅猛,和他见识过的各种功夫都不一样,不由得认真起来。 他认真对战起来,从小练武的水平和半路出家的到底不一样,何况他虽然是贵公子出身,却不是娇生惯养长于妇人之手;打小练武的力量、柔韧性和爆发力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没过一会,他就占了上风,拳脚凌厉的将练霓裳逼得连连后退,已然是落了下风了。 练霓裳憋红了脸,拼命反击想扭回颓势,然而女人力量有限,时间一长已然支持不住,被卓一凡的一腿扫中小腿,底盘不稳顿时摔了出去。 卓一凡收住拳脚,见练霓裳一摔出去马上一个翻滚,远远得滚了出去再起身,反应也算是十分快了。 “承让,承让。”卓一凡抱拳道。 “你好厉害!”练霓裳走了过来,她发梢凌乱,呼吸略略有些急迫,双峰起伏,腰带松了,衣襟也有些散开,露出脖颈下一小片麦色的胸脯。 卓一凡不敢多看,赶紧移开目光:“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少谦虚了。”练霓裳目光炯炯,“你的本事大得很呢。”说着将衣服的下摆掖了掖,“你会剑术么?” “略通一些。” “好久没练剑术了,来试试看吧。”练霓裳说着打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两柄佩剑来,抛了一把过来。 卓一凡接剑,只觉入手甚轻。剑鞘是极普通的木鞘,想来这种放在练武场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剑,然而拔出来却眼前一亮:剑身是上好的钢材所制,剑身上的花纹是那种最好的日本刀上才能见到的,手腕轻轻一抖,剑身嗡嗡作响,即轻又韧。拿在手中细细看去,却是没有开锋的,不由暗叫可惜:这么好得剑身,若是开了锋便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真是好剑。” “这算得什么好剑,就是练习用得。”练霓裳不以为意。卓一凡再看柜子里,除了这种佩剑,还有几种长短不一的日式刀剑和一些模样奇特的刀剑――大约都是异域之物。 “这里东西还真不少。” “都是些样子货,用来练习的。”练霓裳抽出宝剑,“来吧。” 这一场比试愈发没有悬念,卓一凡因为刚才拳脚上是花了心思才赢得,这回一开始就打足了精神,手中剑一挥,十六点剑花直攻过去,没想到瞬间就让练霓裳左右支拙,立刻败下阵来――看得出她练过剑法,不过有欠高明,只不过入门的水平。支撑不过三两招便已经连连中了好几剑。 卓一凡赶紧收住剑势,关切道:“唐突姑娘了!不要紧吧?” 虽然是不开锋的剑,被连续刺中划到也不是好受。练霓裳摸了摸中剑的胳膊,道:“不要紧,你的剑术真高明!” “幼时得遇高人传授。有点幼功。一直没放下而已。”卓一凡收起剑来,“行医也是游走江湖,没点保身的功夫怎么行?” “在这里生意如何?” “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做生意……”卓一凡已经听黄真说过“考证”的事情,此处没有露出破绽来。 练霓裳将佩剑放回柜子里,听得他的话回首噗哧笑出声来:“你还真会骗人。” “此话从何说起?” “你根本就不是穷大夫――哪个穷大夫穿得这么考究的?”练霓裳笑吟吟的指着他的扇子,“就这柄扇子,起码也价值四五两银子。”(小说《临高启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七节 文化祭 卓一凡一惊,旋即又镇定下来了。笑道:“姑娘目光犀利,不愧是公门中人……” “哼哼,”练霓裳道,“这要什么眼光?你明摆着就是在骗人,哪个穷大夫穿得你这么考究?哪个穷大夫能有如此高明的武功?穷文富武,你这身功夫,家中若无百顷良田,怕也供养不起。” 卓一凡知道此事已经隐瞒不过去,她是公门中人,若要查自己的底细也容易的很。当即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家中确略有薄产,不过如今天下动荡不靖,只得来临高躲嚣了。” 练霓裳不屑道:“你们这种大户老财就是这样,太平时节盘剥穷人比谁都凶,一有大事,自己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卓一凡心中不服:他家最近来信说正在办团,要他将门中子弟介绍几个去当教头。若说急公好义的事情,地方上有什么事情不是靠缙绅大户出钱出力?就一盘散沙样的泥腿子们能办什么事?吃大户造反倒是踊跃的很。 不过他嘴上却不说,只是道:“在下说了:家中不过略有薄产而已,办团维护地方哪是力有未逮……” “办了团还不是欺压穷人的……”练霓裳冷笑道。 卓一凡心中大怒:大户惹了你是怎么的?他转过脸去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这才道:“办团那是大户缙绅的事情,在下可不敢问津,这乱世里能顾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下已经很满足了。”说罢他话题一转:“你的剑术也不错么,应该是正式拜师过得吧。” 即有师承,就有师门,必是武林同道,说不定还有些旧关系。卓一凡感到这少女言辞偏激,多半是良家出身,家中遭了巨大的变故,她一个人失了管教,落在髡贼手中被毒害了。若能知道她的师门故旧,以武林道义徐徐图之,说不定可以让她弃暗投明。 “的确是拜过师,学过几天。”练霓裳漫不经心道,“可惜年纪小,也没学会什么,家里……”说着便止住了话,“说这个做什么,你现在住哪里?我猜一定是琼安客栈吧。” 卓一凡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确在那。” “哼,你们这群地主老财,跑到临高来都住那里。尽是些浮浪子弟!呸!”大约想起了白斯文的事情,她的手也跟着往下一劈,“要按我的脾气,都得杀了才干净。免得到这里败坏风气!” 卓一凡暗骂:真是凶狂悖逆之徒!然而看到她一张娇俏的面孔,不由的心又软了下来: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必得好好的教导她,令她迷途知返才是。正盘算着怎么开口,她继续说道:“几天前我才抓了一个,就是住在琼安客栈的大户人家子弟。” “原来白兄是你抓得……”卓一凡有心要套她的话,故作惊讶。 “白兄?你和这种人也称兄道弟,真是恶心。”练霓裳做了个夸张的呕吐动作,“当街调戏妇女不算,还招惹的是文理学院的学生――这回有他的苦头吃了。” “文理学院”卓一凡已经听到好几次了,他已经知道练霓裳和刚才那个“生活秘书”都是这个劳什子“学院”出来的学生。想来是髡贼的“侧用人”念书的地方,里面的学生大约都是真髡亲昵重用之人…… “你要替他说情?”练霓裳一双妙目已经瞪了过来。 卓一凡一笑:“白兄不懂规矩:所谓入乡随俗,他自己还是过去在大明的那套作派,到临高来吃点苦头也是难免的。现在吃些苦头,对将来反而要好些。” “这还像话。”练霓裳点头,“想不到你还有点见识。不是那些不知他人疾苦,只知自家骨肉冷暖的人。” 原本卓一凡还想说点男女大防之类的话,但是想到自己此刻和她“坐而论道”,本来就是有违“大防”的,说出来未免有点可笑。便说道:“这文理学院是什么地方?” 练霓裳斜了一他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听你说过几次。”卓一凡道,“若是不方便说,也不要紧。权当在下没问。” “告诉你也无妨:这是专门给女子上学的学校罢了。没什么稀罕的。”练霓裳道,“我到临高就入这学校念书。那个白什么的调戏的,正是我的学妹。”她看了看窗户外的日光,“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卓一凡心道白家少爷这回大约是大大的吃一番苦头了:这文理学院里的女子都是 练霓裳换过衣服,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却见体育馆已经多了好些穿着蓝布和黑布的少年男女正在奔走忙碌,地面上也多了许多纸箱子。卓一凡见体育馆北端已经搭起一座戏台,上面竖起了梯子,几个少年正往墙壁上挂红色的绸布横幅。上面已经写上了斗大的白字,一读之下却不通顺,这才想起来髡贼这里是从左往右读得。上面写得却是:“第四届校园文化祭”。 这些字虽说是俗体,卓一凡倒是个个都看得明白,唯独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特别是这“文化祭”,尤其不通。问道:“这是何意?” “芳草地和文理学院要合办文化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玩玩乐乐,再有演戏、唱歌什么的。” 卓一凡明白了:“犹如庙会社火一般?怪不得叫‘祭’。” “正是,不愧是读书人。”练霓裳点头笑道,“总之是颇为热闹的一件盛事。这里的地方大,演出的时候大家都可以来看。” 卓一凡深深的点了点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笑道:“看来是躬逢其盛了。” 练霓裳白了他一眼:“你这种旧脑筋就别来看了,别看了之后又是‘有伤风化’呀、‘伤风败俗’呀、‘斯文扫地’之类的风凉话说个不停,痛心疾首……” 她说这话的时候鼻子皱了起来,霎时很是可爱,卓一凡不由心头一荡,不由自主道:“我虽来这里不久,可不是什么老脑筋,最多有点吃惊罢了……” “你是也好,不是也好。临高就是这样了。有什么关系?”练霓裳毫不在乎道,“缙绅大户读书人怎么看待元老院,首长们才不……” 她忽然止住了话,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人群中冒出个少女来,朝着他们小跑过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对襟小褂,脖子部位松松的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下面一条打褶的呢格子短裙。卓一凡心中一动:这裙子也太短了!不过她和白斯文调戏的少女似乎是同样装束。大约也是那文理学院的学生了。 “练姐姐,你也来这里?”少女看了看卓一凡,忽然将声音压低却又足够让他听得到的程度:“这是谁?” 练霓裳白了卓一凡一眼:“一个大明来得少爷。懂些功夫,和他来这里切磋切磋。” 卓一凡只觉得对方两条大腿亮得耀眼,只好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在下卓一凡。” “真客气,仪表堂堂,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少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练霓裳,鞠了半躬算是还礼,“我叫左亚美。” 练霓裳简短的介绍道:“她是我的同事,也是警察。” 卓一凡要不是已经看到了几个千娇百媚的户籍警,眼前又有练霓裳这么个人在,打死也不信这么妩媚可爱的少女是“做公得”的。反正到了临高之后怪事甚多,也算是麻木了。 不过这“警察”在髡贼地位甚高,远不是大明的“贱役”,算得上髡贼元老院的“国之干城”。“国之干城”穿得这般伤风败俗,这髡贼的趣味真是独特的很! 练霓裳问道:“你怎么不执勤?今天你不休息么。” 左亚美笑道:“这次文化祭我们格子裙俱乐部也要参加演出,首长给我们放假排练。这次阵仗可大了,芳草地剧社也要演出呢――据说这次第一次演出就要上新戏了。” “有新戏?!”练霓裳也来了兴趣。 “没错,据说是新排得。很好看呢。我们文理学院的学妹也有参演。”左亚美说,“格子裙俱乐部的几位首长也很支持,还要叫我们也去面试,看看看能不能演个小角色。” “你很该去演主角才是……” “这次学习院的学生也要参加,主演怎么轮得上?” “说得也是。不过人家大概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吧。” ……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就演出热烈的讨论起来,将卓一凡撂在一旁。他心中大喜:看起来这所谓的“文化祭”场面不小,真髡要来很多人,要是能够在此发难,必能重创髡贼! 瞬间他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眼下之计首先要获得练霓裳的信任!这体育馆再大,到时候也不会任人出入,能够出入的必然是受髡贼信任之人。看得出,这练霓裳对自己颇有好感,但是自己这大明翩翩公子的形象令她心中对自己始终有怀疑。(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八节 元老讲话 干脆剃头当归化民怎么样?这个念头瞬间进入了他的心头,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即使剃头,还有一个“敬化期”要过,他可等不了这么久。 不过,如果只是私下剃头,伪装成归化民应该还是可以的。前几天他去南宝,看到周仲君的打扮――和练霓裳的打扮无二,走在街上,绝不会有人怀疑她其实一个刚来临高不久的大明女侠! 归化民的衣服很容易弄到,街上的服装店有卖,至于剃头,街上也有理发店,就是不知道自己这种“土著”去剃,里面给不给剃?这倒是要先打听一下。 他心里盘算,眼睛却在体育馆里看个不停,看看各处的出入口。见这场馆很是高旷,地面距离屋顶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屋顶上镶嵌着大幅玻璃。四面墙壁上虽然有窗户,却开得很高,无法用来出入。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面的大门和侧面的一道小门。另外两面墙壁看不清楚,不知道有无门户,卓一凡估计这房子的大小,推测应该也有门户。 这么一来,可出入的地方就很少了。砖墙不比普通房屋用得木隔扇,用蛮力加上刀剑可以轻易撞破,天窗和窗户都这么高,要爬上屋顶很不容易,跳下来也得有绳子,不然非得活活摔死不可。 他顿时犹豫起来:虽然刺杀成功,但是执行的人很难有机会逃命,逃生只能通过几道大门小门,髡贼只要把住门口,就能将刺客封锁在体育馆里。从房顶上突围呢?也不大可行――这房子太高,必得事先派人在屋顶准备好绳子接应才行。爬绳上房,再从屋顶上离开,整个过程要用不少时间,髡贼的反应速度要是快得话,他们一样跑不掉。 当然,一旦得手临高必然陷入大乱,髡贼死伤惨重,但是这么一来,来到临高的几十号人恐怕要死伤殆尽,中原武林势必元气大伤,回去只怕无法交待。 石翁和各派掌门在出发前均表示:这次是“破釜沉舟”,各派去得人都是不惜“以身相殉”,就算全军尽墨也不要紧。但是卓一凡知道,除了石翁之外没人真得这么想。 绝不能在体育馆内动手。卓一凡的目光投射到敞开的大门外:在门口伏击!从正门口的台阶上到街道之间有大约二十多丈的一块空地,铺着方形的石块,还有些花坛树木之类的点缀。髡贼要员进出体育馆,必然要通过这个路段,可以暗中潜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正在谋划着该怎么安排,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只见门外一辆四轮马车驶入台阶下的空场上。 车刚在台阶下停稳,车夫前座上就跳下个袖子上套着“临高警备”袖标,白色武装带十字花挂着两支左轮的年轻士兵,他干净利落的拉开车马,挺胸立正。在乘客的脑袋刚刚露出车门的一瞬间,胳膊直挺挺的举起来,干净利索一个敬礼。 卓一凡一凛:有真髡来了!这种排场不问可知,必然是“元老”到了。乘着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真髡吸引过去的瞬间,他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确保自己不至于太过显眼――体育馆里几乎全是归化民,自己的形象太过惹眼了。 只见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都穿着髡贼最爱穿的那种对襟小褂,不过他们穿得小褂质地比归化民好得多,穿着挺括气派,也不是非蓝即黑的单调色彩,而是一种淡雅的灰色。全身上下别无装饰,只有胸前的口袋上都有一个细长得银光闪闪的长夹子似得东西,再有便是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手腕上的一个奇怪物件,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用带子系在手腕上。 随着男人们下车的是个年轻的少女,身穿蓝色连衣裙,外罩白色的围裙,袖口和领口都是白色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这大约便是所谓的“生活秘书”了。卓一凡原以为这真髡的小妾如何的貌若天仙,一瞥之下觉得也不过如此,只是身材高挑,摇曳多姿。 几个人边走谈边上台阶,还没进体育馆,里面已经一阵轰动,有人叫道“首长来了!”原本在忙着做事的归化民们一股脑的涌到了体育馆门口。卓一凡原本不想凑得太近,但是被人群一裹,身不由己的也跟着挤了过去。他见势不妙,赶紧朝着角落里而去, 却见归化民们已经沸腾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整个人群都激动的拍起了巴掌,卓一凡不知道这算啥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拍巴掌。幸好他已经到了角落里,周围的人也没有人在注意他。 佩戴“临高警备”袖标的士兵们维持着秩序,但是已经有好几个女学生涌了上去,一边一个的挽着真髡的胳膊,簇拥着他们,看她们脸上的幸福笑容,似乎是享受到人间的至乐一般。 卓一凡暗暗诧异,久闻髡贼最擅迷惑人心,穷苦百姓上当受骗者不计其数,今日看来传言不虚。 几个真髡只是频频挥手致意,这时只见几个学生迎了上去,抓住他们的手,大声的说着什么,似乎在请求他们“讲些什么”。 只见为首的真髡满面笑容的举起了手,鼓掌声渐渐平息,他才大声说道: “同志们,同学们,我们很快就要迎来第四次文化祭了。在场的有不少人是经历过第一次文化祭的,当时我们的芳草地草创,没有大房子,是在竹竿和芦席搭得棚子里演出的,同学们大多来到临高不久――饱尝挨饿受苦的滋味,一个个黑黑瘦瘦,不成样子。第一次能够吃饱了饭,穿着整洁的衣服,快快乐乐的演戏、唱歌,笑。虽然条件简陋,可是体会到堂堂正正做一个人的滋味。今天呢,元老院的工厂炼出了更多的钢铁,有了更多的水泥,我们也有了这样宏伟气派的体育馆,同学们的模样,也比从前漂亮多了……” 说到这里,围绕在四周的学生和归化民们爆发出欢乐笑声。说话的真髡待他们笑声稍落,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的临高,我们的海南岛愈发的美丽了,但是临高和海南岛,只是整个中国极小的一部分,若是放眼世界,那更是一粒微尘而已。身为元老院的学生们,你们要胸怀天下,珍惜每一天努力学习努力锻炼,掌握本领。现在,青春是用来奋斗的;将来,青春是用来回忆的。当你们将来在各个岗位上为元老院,为天下的百姓做出的贡献的时候,今日的一切便是那时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卓一凡见到身边的男女学生和归化民们,一个个如痴如醉,有人流出了眼泪,巴掌拍得都发红了,只觉得又害怕又厌恶。他虽然听不懂其中的一些词汇,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知道的。这不是反贼这么简单了――卓一凡见识过的反贼可没什么“胸怀天下”的想法。 不过,从今天的场面看,髡贼虽有保镖随身,但是防护并不严格。即不清道净街,又不叫闲人回避。人群自己如果豁出去的话,刚才刺杀其中一二人绝无问题。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卓一凡才松了口气,见练霓裳就在不远处正东张西望的找他,便赶紧走了过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会就没影子了。”练霓裳抱怨道,“这里这么大,我怎么找你?” “被人一挤,身不由己啊。”卓一凡掩饰道。他看到练霓裳的眼眶亦有泪光,不觉心中鄙夷:看她的言行倒似乎一个奇女子,没想到居然也被人蛊惑至如此地步! 他问道:“刚才那几位就是澳洲元老吧。” 练霓裳点头道:“正是。” “看练姑娘如此欣喜,莫非是姑娘的恩人?” 练霓裳点头道:“说是恩人也是,只是我并不认识这几位首长。” 一时间卓一凡有些难以理解,好在练霓裳接着又道:“我是受过元老院的大恩的。若没有元老院当初施救,练霓裳怕是早已经化作枯骨了。” “原来如此。”卓一凡知道真髡大约对这里的归化民都是有着“救命之恩”的,难怪他们一个个对着髡贼如痴如醉。髡贼在大陆上办理慈善,救济难民,其用心之险恶,真是惊心动魄!小民愚昧无知,素无大义,最易为私恩所蒙蔽,也难怪髡贼这些年在沿海呼风唤雨,每战必胜,打下这许多地盘。 怀着这样的心思,卓一凡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他出身官宦家庭,从小习武之外,又饱读诗书,游历天下,市井官场都有涉猎,年纪虽轻,却是见多识广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这些日子来他在临高的所见所闻,都给了他一个强烈的印象,髡贼之强大,远超过朝廷上下的想象。而他们对大明的危险,远比屡次入关,压得朝廷喘不过气得东虏要大得多。(未完待续。) 三百六十九节 额外的装备 绑架或者杀死几个真髡,真能起到削弱髡贼,最后将其降服的目的么?卓一凡不禁对此行的目的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他的目光投向三位真髡元老,只见他们在警卫和秘书的簇拥下,正在体育馆中漫步,不时指指点点,谈论着什么。 虽然没有清场净街,但是明显的体育馆中已经多了些陌生的归化民,在这几个元老周隔离开了一定的距离。 “小方啊,”文德嗣刚才发表了一番演讲,领袖感十足,情绪也比较亢奋,“你这次文化祭的场面很大嘛!” 方非点头说:“是啊,毕竟像文总你说得那样:咱们现在富了。既然有条件了,不好好显摆一下怎么能表达元老院统治下的优越性?” 虽然这次文化祭是教育口的事情,但是方非身为群众文艺处的处长,这种大型活动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可是出业绩的时候!至于教育口的诸位元老,有这样的实权处长出面揽活当然是求之不得,起码在资源运用上就会方便许多。 另一位却是芳草地的校长张智翔,这位张校长有点闷闷不乐,他对学校的管理思维是“县中模式”,对诸如“学园祭”之类的活动很不感冒。在他看来,芳草地的学生唯一该做得就是念书,念更多的书。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身处的是17世纪,要保证元老院江山不变色:这些元老院师爷的接班人必须从小培养起现代人思维模式和文化审美趣味。所以他对这一活动一直没有反对,只是每次都会默默的计算课时的损失,并且会在以后的学期里尽量找补回来。 今天执委会不知道刮了什么风,忽然想起文化祭这码事了。办公厅打电话到芳草地,通知说文总要去现场看看准备工作,张智翔作为校长只能过来奉陪了。 “张校长,这次文化祭你们学园有演出吧,听说排了几个新戏?” 张智翔对文化祭并不感兴趣,全权委托给袁子光去搞了,见文总问起,便说道:“这事都是袁子光在负责,他今天应该也来了。”说着便叫身边的秘书:“你去把袁首长找来。”见女秘书要走,又添了一句,“要是有其他首长在,请他们也过来,就说文总来了。” 女秘书赶紧去了,不一会就把几位元老都请了过来。 文德嗣一看这阵容,不就是格子裙俱乐部的那几位么?这大约又是准备假公济私,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了。 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在文总看来是毫无问题的:自己的一点小嗜好都不能满足的话,来穿越那就是学雷锋了。关键是在满足的同时不至于引起诸位元老的反感,别看这元老院里嗜好奇特者很多,但是“政治正确”的弦却比哪里都绷得紧。 其中一项“政治正确”就是吝啬。这种d日伊始因为物质人力不足留下的习惯已经潜移默化的成为一种群体无意识的强迫症。很显然,胡青白今天请他去体育馆“看一看,提些看法”,说白了就是变相的要资源要支持。 “老袁,文总想了解下文化祭上你们排演新戏的准备情况。”张智翔说道。 其实来得人中间,中央实验剧团团长冈本信也在其中,单就艺术演出而言似乎他更有发言权,但是张智翔怀着私心,对他视而不见,直接点了袁子光的名。 袁子光满面红光,看起来劲头十足,听说文总想听,中气十足的说了起来:“这次我们的文化祭准备一共举行三天的活动,第一天是戏剧日,上演改编自木偶剧团的话剧《考验》;第二天是短剧目汇演,除了文宣部门的一些保留节目之外,还有新编得,形式比较活泼,除了短剧、活报剧之外还有曲艺和戏曲类的节目;最后一天是联欢和歌舞汇演。这次文化祭我们格子裙俱乐部和东方的中央实验艺术团都是第一次登场。大家都很有干劲!” 实验艺术团的副总监冈本信自然不能让他把风头都占去了,赶紧补充道:“这次我们中央实验艺术团除了新排《考验》之外,还专门组建了小乐队,培养专业音乐人才,排练了一些节目……” 文德嗣微笑着点点头,心想戏肉怎么还不来? 袁子光接着道:“现在我们还有一些困难没法解决,除了我们俱乐部,也包括实验艺术团,希望执委会能够帮着解决一下,我列了个清单……”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页纸来。 文德嗣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都是一级管控的吧?这大型音箱,还有音响线、麦克风,还有彩色灯泡……如果都要调拨给你们恐怕有困难……” 袁子光赶紧道:“用不着调拨,只要借用三天就可以了。这地方空间太大了,没有足够的扩音设备,怕是根本没法演出啊。” 文德嗣点头道:“要只是借用下的话没问题,我回去和老邬说下,你们也打个报告上来。至于这尼龙袜……”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了难色。因为这单子上还开列了三十二双尼龙长袜,这种不值钱的小衣物如今已经成为稀缺到极点的东西。即使女元老和个别男元老在私人行李里私藏了不少,到如今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以至于勾了丝、破了洞的长袜也照样有人在穿。即使是完全破损了不能再穿的尼龙袜,企划院也一样要求元老们上交作为储备物资――保不准以后会有什么工业上的用途,尼龙这科技树可有点高度。 企划院的仓库里现在还有这种现代石油化工的结晶完全是兰度的贡献:随同甲船出水的衣物中的一部分。但是数量极少,只面向全体元老配售过一次,每人限购一双。 余下的尼龙长袜有多少文德嗣不太关心,但是他大约记得还不够每位元老一双的,所以才会留在企划院仓库里――因为不管怎么分配都会被人喷,干脆就留着打算以后当奖品用。 眼下这要求可真往文德嗣为难了:他知道不少元老都想给自己的女仆买尼龙长袜,一直无法遂愿。如果现在满足袁子光的要求,不用说自己非被活活喷死不可。 再看方非,却见他呆着脸只是嘿嘿赔笑,文德嗣知道他大约是同意这申请的,毕竟文化祭是他的业绩,有这些长袜必然给演出增色不少。 “就不能用自产的产品?咱们不是早就有针织机了么?也做过袜子了。”元老们现在穿得就是针织棉纱袜。除了质地有些粗糙之外,穿着还行。 “我们已经试验过,材料性能不行,不管是棉纱还是真丝,弹性都不如尼龙。没那个效果。”冈本信一脸无奈。他自从当了这个团长,艺术工作没干多少,后勤倒是折腾掉了他不少精力。最大的难处就是服装面料问题。 不管文艺青年多吹捧过去的手工艺如何“巧夺天工”,至少在面料这块上,现代化纤纺织物在色彩、图案和质感上的水平那是古代纺织品难以企及的。尼龙长袜不过是其中的一项难点而已。给演员做练功服、演出服的时候,尽管企划院表示,只要是在本时空能够找到的面料,不管是仓库里的库存还是市场销售的,只要他们有需求,都可以去搞来。但是冈本和柳水心差不多看过了所有可能有用的料子,还是差强人意。 从江南高价买来的最好的御用纱罗,做出的舞裙还是比不上廉价的化纤乔其纱的效果。 冈本信想起当年看过一部老芭蕾舞家写得回忆录,回忆当年中央芭蕾舞团成立的时候,百物匮乏,也是没长袜,没舞衣,用棉布和绸缎做得代用品的质量很差,完全看不出效果。后来还是周总理专门批条子进口面料才算解决的。 现在他们的局面更糟糕,好歹当年还能从香港进口,现在他们上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不幸的是冈本信还是个完美主义者,每次看到艺术团成员穿上用代用品制作服装进行排练,他就有一种备受折磨的感觉。 “好吧,我回去和老邬讨论讨论。你们也知道,东西少。你们还是应该立足于现有条件。”文德嗣说着把目录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转了一个话题,“这次演出的观众除了学生之外,还准备请哪些人?” 方非说道:“主要是请归化民中的积极分子――获得元老院和中央政务院嘉奖的人员和各行业企业、行政部门的代表。另外还会请一些土著积极分子,包括较为重要的商业伙伴。因为体育馆的面积有限,大致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场次的入场券。尽可能保证能有更多的人来观看。” “请土著的话,在安排演出节目场次要多注意,不要吓着他们了。”文德嗣说,“比如你们格子裙俱乐部的演出,就不要让刘大霖他们去看了。” “这个自然,我们格子裙俱乐部的演出主要是面对归化民的,即使面对土著也是容易受新思想影响的青年人。”袁子光赶紧说道。(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节 民乐团 临高县城里,中央实验艺术团和格子裙俱乐部发生争论的“文艺大院”内,此时正是热火朝天。从外面走过得人,即使隔着高墙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琴声和歌声。大门口不时有用澳洲装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青年进出:大多是年轻的少女。 为了即将开始的校园文化祭这一推广“新文化”的盛事,从一个月前,元老院属下的刚建立不久的新文艺团体都开始了紧张的排练。 要说新文艺团体,整个临高连业余的都算上,也不过四个而已:首先是包罗万象,下面分团牌子已经做好十几块的文宣部直属中央实验艺术团,然后是元老私人赞助格子裙俱乐部,最后是女子文理学院和芳草地的学生业余艺术团。 除了两校的艺术团因为是业余的比较超然,另两个团体都憋着劲在文化祭上大显身手。谁能在今后的资源争夺战中获得优势,就要看这三天演出中在元老们心中挣得多少印象分了。 在大院里的乐队排练厅内,一场排练正进入尾声。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已经显得疲惫的团员们开始在折叠椅上扭动身子,舒展下酸痛的筋骨。 这是中央实验艺术团属下的第一个演出团体:中央实验民乐团。虽然冈本信野心勃勃,一心想搞轻歌剧,但是在现实面前还是败下阵来――眼下连给轻歌剧伴奏的管弦乐队都凑不出来。不得不按照东方恪的建议,先从基础比较好的民乐团入手。相对于乐器和乐手几乎是空白的西洋管弦乐队来说,传统民乐团无论是乐器还是乐手都比较容易找到。 大多数现代民乐器在本时空已经出现――即使还没有出现或者只是原始版本,在给乐器工匠们看了相关的资料之后他们也很容易仿制出来。乐器筹备上几乎没什么困难的。 倒是演奏员,虽然从难民中可以招募到相关人才,但是民乐团的演奏模式和传统民乐的丝竹演奏是不一样的。而且乐工乐户们演奏乐器多靠口传身授,能看懂工尺谱的人都不多,更谈不上有什么音乐理论,遑论什么声部音域之类的概念了。 “怎么样?这次合奏还可以吧。”冈本信有点焦急的问从指挥台上下来的南宫浩。 南宫浩三十多岁,穿着白色的立领衬衫和磨砂牛仔裤,虽然头发不长,但是却很有艺术气质。作为元老院里的专业作曲编曲人员,在艺术团里和柳水心一样是业务骨干,同时还是格子裙俱乐部拼命笼络的对象。此时他因为连续的排练,额头上全是汗水。 他接过女仆送来得毛巾,擦了一把脸,展开眉毛:“比前几天好多了。就是低音部分的演奏水平差了些。演奏员还得有个习惯的过程。” 传统民族乐器都是以高中音为主,缺少低音乐器。现代民乐团参考西方的编制分为吹、弹、打、拉四个家族。乐团的整体音域较大,每个家族都有高、中、低音乐器。这些低音乐器:诸如低音键笙、低音唢呐、革胡等等近代发明的。在明代别说有人会演奏,就是看都没人看过。 好在这些乐器的基本演奏方法和其他乐器并无二致。只要掌握了类似的乐器的乐工,再学这个也很快。 “这样我就放心了,”冈本信忧心忡忡,“第一次合奏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尿,要说以前也听他们合奏过,没这么糟糕啊……” 南宫浩笑了笑:“你从前听到的那是按照传统丝竹合奏方式进行的演奏,对他们来说当然没问题。但是这种演奏是以单线条旋律,再加花演奏,形成支声复调。我现在要他们所有乐器的声部都按著独立的分谱演奏。而且他们熟悉的曲子都是五声音阶为主,有时运用七声音阶,音律和西方音乐不同,现代民乐团多是按照西方的十二平均律为标准的,他们能演奏得好才怪。” “没想到民乐团还有这么多讲究,我还以为把乐工们集合起来多排几次就可以了。” “真要这么干也可以。”南宫浩拿起自己手写的乐谱看了看,用铅笔又涂抹了一下,“但是这么一来就不是民乐团了,就是传统丝竹合奏而已。肯定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再说咱们现在这个规模,充其量也是个民乐队,离乐团还差得很呢。” 排练室里的乐手,包括练习生和业余乐手在内只有三十人,算是个民乐队,而正规齐全的民乐团至少要有六十名演奏员。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们慢慢来,这个水平上文化祭没问题了吧?”冈本信最关心的还是这事。 “糊弄元老当然是不够瞧得,不过归化民和土著应该足够了。”南宫浩说,“能演奏就不错了。民乐团说是民族音乐,其实西方音乐的成分很大。除了乐器之外,可以说都是按照西方音乐理论来演奏的,整体而言,民乐团是一个中西音乐相结合的产物。咱们这些纯中国式的演奏员很难适应。” “首长,请喝茶。” 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多岁的归化民女子端来茶杯。她的身材不高,相貌亦不出众,连衣裙下面露出一双“解放脚”,然而举止神情都透出一股抚媚来。 “谢了。”南宫浩接过茶杯,他对这个叫刘忆思的女人很不喜欢,尽管她无论是琵琶、筝、箫、笛都是极高的水准,但是她那种时刻表露出来的骚媚劲总让他不舒服:风尘味十足。他估计刘忆思曾经是戏班子班主的之外,多半还曾经是教坊里的妓女。 问题是这个刘忆思还是乐团里刘似玉的娘,赵静寒的“养母”。乐团里好几个少女都是出自她的门下――都叫她“师父”。 换句话说,这乐团里三分之一弱的乐手是她教出来得。论及会得乐器之多,水平之高,在乐团里她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在乐队里充当着半个教师的作用。而且刘似玉是女子文理学院的学生,赵静寒是元老朱鸣夏的生活秘书,这些加在一起,使得刘忆思在乐队的归化民乐手面前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见首长对自己并不假以颜色,刘忆思有些失望,她是欢场中混老了的人物,最擅鉴貌辨色,见南宫浩放下茶杯,赶紧收起来退了回去。 南宫浩拿起指挥棒,走到指挥台前敲了敲乐谱架:“好了,咱们再复习一遍《青春魅力》,这首曲子你们应该已经很熟练了。演奏的时候,要注意节奏的掌握。表现出欢快青春的氛围来。” 民乐团的乐手们连五线谱都看不懂,自然更看不明白南宫浩的指挥了,南宫浩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他们有一个感觉,适应下新得演奏模式。 练习又持续了一个小时,眼看着天色渐暗,南宫浩才宣布排练结束不过这只是针对全体排练而言,乐手们在晚饭后还要继续有针对性的进行单独练习,有几个还得请专人开小灶。 至于南宫浩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对文化祭演出上的乐曲进行编曲工作。毕竟现有的条件和另一个时空不同,必须有针对性的进行重新编曲。 王七索站起了身子,把笛子清理干净之后装入专用的木盒。在折叠椅上差不多坐了一整天,只觉得腰酸背痛。作为警备营的士兵还要来当什么劳什子的“乐手”,让王七索很是痛苦,虽然这个月他的执勤数只有平日里的三分之一,但是整天在这里关着吹笛子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 早知道自己没事吹笛子干啥,搞得现在每天都要来这里排练,真是误事…… 他只是兼职的“文娱积极分子”,加上明早还有执勤任务,自然不用留下来“加课”。交回笛子之后,他到更衣室换上了制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快步从院子里出来--这会坐城铁回去,还赶得食堂开晚饭,乐团发给他的餐补就可以节约下来了…… 正要出门,便给看门的叫住了:“七索!你有信!” “信?”王七索很是奇怪,他的通讯地址可不在这里,要有人写信也是投寄到驻地的。 “是个当兵的专门送来得。嘱咐我一定要在晚饭前交给你。” 王七索谢过看门人,信上没有邮票,显然是派人专程送来来得,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梅红色纸片,原来是张请帖:请他去赴家宴。 请客的人是黄安德,为了庆祝“乔迁之喜”,今晚在他的新居里摆酒宴请。自从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黄安德不但立功受勋,晋升军衔,还被选调总参战术班进修了半年,俨然是伏波军的明日之星,周围自然而然的聚集起一帮兄弟来。王七索虽然即非老治安团的成员,又非蓬莱水城里的老兄弟,但是在鹿文渊手下一起出过阵,还多次结队外出侦查,有过生死之交。平日里也常有来往。(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一节 聚会(一) 王七索最近事务繁多,原不想去,然而他转念一想去也无妨:黄安德的这班兄弟们中现在有几个临高从军从警,和他们厮混一下绝无坏处。 当下先赶回驻地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制服,又到军人合作社里买了些酒,又到东门市买了些叉烧肉,便往博铺的新建住宅区而来了。 随着发动机行动的结束,一批批来自北方的移民陆陆续续来到了临高,极大的改变了当地的人口结构。原本在街道上充斥耳朵的多是广东、福建和客家话,现在来自山东、河北、江浙等地的口音大幅度增加了。 各式各样的方言的混杂,使得移民们不得不很快就开始适应普通话--元老院的统治下不说要出人头地,哪怕是做个工,做个小生意,只会一口方言也是不成的。因而硬着舌头的各种“新话”就纷纷出炉了,元老院也大力推广“说新话”,并且把新话的等级水平作为当干部、入学的一项标准。 人口的大量涌入使得本地的住房情况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一批批的新到者出了检疫营之后,只能睡在各个工厂农场临时搭建的大型收容所内成排的竹棚子里,像极了巴西或者印度的贫民窟,只不过干净整齐的多。 即使这样简陋的住房,也没有谁可以说自己能拥有一间棚子――有得只是一张铺位而已,即使这张铺位,有时候还得分班轮流睡觉。 虽说住房情况空前紧张,给发动机行动中有功人员的奖励还是有的。比如黄安德,由于在危城夺宝行动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得到了购房指标,终于幸福的背上了二十年的房贷,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这房子不管按照哪个时空的标准都小的可怜,这种临高建筑总公司设计的“国民公寓”的每户实用面积还不到三十平方米,一房一厅一厨,厕所是楼层公用得。当然也没有自来水,用水得到楼下的公用水井去打。 即使这样对于黄安德来说也足够幸福了,和他同期晋升军官的许多人到现在还在等待买房指标,只能住军官宿舍。如今人口多了之后,有不少新移民的家庭很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就被卡在房子问题上:小夫妻总不能住宿舍吧。 而在登州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小伙伴们,有些在和叛军的各种冲突中战死了,有些死在了从北方到南方的旅途之中,剩下侥幸没死的,检疫期满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开始了新的生活。有的进了工厂,有的当了兵,还有得进了国家警察。 而自己的堂兄黄熊,经历了发动机行动后也娶了老婆。虽然一度因为作风问题被放逐到了济州岛当白马队教官,幸好首长还记得他,没一年就把他调回来了。最近又通知他参加总参组织的培训,准备晋升――他也算是够蹉跎的了,治安团同期入伍的人不少已经早他好几届参加过这个战术培训班了。 他们这对堂兄弟虽然不是亲堂房兄弟,也在五服之内,算是有些情分的。自打黄熊随军增援调往蓟州镇之后,兄弟俩已经多年没能聚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趁着这个机会,也把他和弟妹一起叫上,和自己的兄弟们好好聚聚吃一顿,谈谈别来的经历。 黄安德分的房子属于新开发的社区,此地距离元老院的禁区高山岭很近,因而只销售给伏波军军官和强力部门的归化民干部居住。 一个大院子里错落有致的建着几排筒子楼。黄安德所在的第一组团是专门给军官们盖得房子,目前就算是当到上尉也不一定能分到,非得有一定战功的才行。 他的房子就在这楼上的顶层。按他的想法,顶层视野开阔,皇帝老子也未必有他住的高。 黄德安穿着全新的制服,喜气洋洋的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兄弟们的到来。先来得是朱四夫妻。朱四如今在警备营当兵,已经和月娥结了婚。算是少有的士兵中有老婆的人。 他现在只是个大头兵,住得是部队营房,郑月娥也只能住在她上班的工厂的宿舍里,两人过得是牛郎织女的生活,只能找机会出去开个军指定茶社的单间来敦伦一番,很不方便。 郑月娥如今已经恢复了昔日小辣椒的模样,不像在难民营里呆呆傻傻的样子了。她从济州岛被送到临高之后还是有些神志不清,最后被送到了总医院医务科长邓铂鋆主持的济村精神卫生所治疗了一个阶段,在邓科长的精心治疗之下终于获得了康复。 “黄大哥,你可够精神的!”郑月娥看见黄安德,还没等朱四开口,已经招呼起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新房子就是不一样!” 郑月娥穿着一件印花布连衣裙,穿着花哨又利落,头发按照澳式梳成个马尾,戴着个发卡。脚上穿得是藤编凉鞋。 黄安德知道她这身可不便宜:这种色彩艳丽图案美丽的花布是从印度进口来得,比起单色的白布或者蓝布做得衣服要贵得多。就是脚上这双鞋,看款式也是合作社今年出得最新款――价格可不低。 这朱四倒是挺疼老婆。黄安德暗暗叹息,当初不惜冒着犯纪律的风险恳求他花钱买下月娥,果然是珍惜的很! 黄安德知道这件事自己和朱四都是假公济私,幸好首长们并不追究,鹿庄主和朱营长都是好人呐! “这你就不懂了,有新房子这只是第一喜,黄大哥接下来是筑巢引凰,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喝喜酒了。”朱四手里提着个礼物盒子,笑嘻嘻的说道。 黄安德咧开嘴哈哈大笑,说起来如今娶妻的确不难:大量的移民到来缓解了本地的性别差,而且移民们普遍一穷二白,大量的单身女子都急于嫁人以获得经济支持。有固定收入的归化民当然是她们的首选,而军官更是热门人选,只要有房子,自然有媒人来说合,讨老婆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咱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嫂子,赶明再生个小子,那就是三喜临门了。” “就承弟妹吉言了!”黄安德满面喜色,“来来来,里面请吧,要上五楼呢。门开着,你们先上去坐坐。” “不碍事,咱们就在这里陪黄大哥好了。反正他们还要有一会才能来全。吕老蔫这回又拉软蛋,说不敢早退,要晚点儿来,还是他最早来的临高呢,一个铁匠,也不知道首长怎么看上他了。” 正说着话,又有几个人先后到来,他们平日里都有来往,不过临高这里生活节奏很快,不管在什么行业工作都很繁重,很少有机会能大家聚在一起。这次借着乔迁之喜相聚也算是难得的大聚会了。 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点礼物,见面之后少不得寒暄说话,黄安德早就备下几大盒子香烟,散给大家抽。 眼见这请得人都来了,连王七索都到了,除去言明要迟到的吕老蔫之外,黄熊夫妇也没到。正等得心焦,郑月娥忽而一指:“黄熊大哥来了!” 只见远处的小路上,黄熊带着他的妻子王保儿,慢慢的向着黄安德一群人这边缓缓走来。王保儿依然是大明的装束,穿着襦裙,梳着发髻,只是肚子已经隆起――已经怀了身孕,身子沉重不便,放了的小脚仍然走不惯硬路,一步三跌倒的由黄熊扶着走来。黄熊手里还拿着个大大的食盒。 走到近前,黄熊刚叫了声“兄弟”,王保儿挣开黄熊,向着黄安德及一群人福了一福,“各位哥哥万福。”算是行了礼。 她到临高日久,身子调理的不错,原本又是粮户的女儿,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风韵。如今虽怀着身子,仪态风度不减。黄安德暗暗赞叹,怪不得堂兄要在她身上犯错误了。 黄安德笑道:“弟妹来了临高,老礼还是没少。弟兄们,咱们今天也不等吕老蔫了,先上楼去好好吃喝一顿,不醉不归哈。”众人轰然应诺。 一干人上了楼,黄安德的住房只有一室一厅而已,一下进去十来个人自然有些多,好在他一个人住,平日里吃饭都在军营的食堂,除了必要的几件家具之外没什么杂物。围桌坐下还不显得挤。 王保儿大着肚子,又是解放脚,行走很是不便,全靠着黄熊和郑月娥扶持才爬上五楼。进屋之后她一直躲在黄熊的身后,怯生生的打量着这房子,忽然扭过头问黄安德:“黄大哥,这么一间房子,真的归你了?” “那当然,房产证上写得是我的名字。”黄安德洋洋得意的说。 “啥叫房产证?”王保儿懵懂的问到,还没等黄安德想好怎么解释清楚房产证,一旁的曹清大声说:“黄大哥拿到就是房契啊,弟妹。” 王保儿眼中露出即鄙视又艳羡的神情来,一时间心情竟十分复杂。(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二节 聚会(二) 这房子和她在临高看到的、住过的澳洲人的房屋并无二致,墙壁用石灰水刷得雪白,墙壁上镶着一盏煤气灯。窗户上是明亮的玻璃,地板要考究些:用得是竹地板。天花板不高,屋子的面积更是小的可怜了。 这屋子真是比自家过去的猪圈还小!王保儿家过去虽然只是个小粮户,家里的四合院可是颇有规模,门前的打谷场就差不多就有一亩多地,三间朝北大瓦房每一间都比这房子大一倍,就是给扛活的忙年住的厢房都比这里大。 自家男人一直吹嘘“首长”们怎么有钱,对待百姓如何的好,百姓们如何的安居乐业,吃穿用度如何的好……说得和人间天堂似得――就看这房子住得这么憋屈,也不过如此…… 可是说到底,临高到底是个太平地方,没有遍地的乱兵和土匪,粮食又便宜,顿顿能吃细粮不说,不时还有鱼肉可以吃。在她老家,别说是闹饥荒兵灾,就是正常的年景,像她这样的人家也难得吃上几顿细粮,遑论鱼肉了――能有吃块豆腐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有这么一块小小的栖身之地也算是不错的了,要知道自己和丈夫连这样的房子都没得住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间自家的房子。自己也是命苦,家破人亡不算,最后还沦落到嫁给这么个下等的武夫!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暗伤心落泪,听到郑月娥招呼她摆盘子,赶紧用袖子擦了。 黄安德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落座。大家纷纷把自己带来的酒食放在了大桌子上,黄安德是个光棍,自然没人做饭,他预备的是从东门市买了两只烤鸭:商馆酒楼里的卖得正宗挂炉南宝鸭,油多皮脆。又预备下不少大米啤酒和果子酒。 两位女眷没有敢像传说中的女首长一样,大喇喇的和男人们坐在一起,而是躲在厨房里打理着酒肉菜肴去了。 “黄大哥,您这煤气炉真好使,一钮这个把把拿火柴一点火就腾起来了。” “这是首长厉害,炉子这么考究。”王保儿小心翼翼的看看灶台,“这里冒着气,或许首长们用的是沤粪的沼气也说不定。” “不是沼气,是煤气。”郑月娥见多识广,“沼气那玩意一会有一会没得,靠它做饭不靠谱。”说着拿出件布围裙围上,挽起袖子就开始忙活起来。酒菜都是现成的,除了冷荤切片装盘之外,其他只要热一热就成。 等众人落座之后,黄安德让大家都把就斟满。看酒杯都被倒满以后,黄安德举起酒杯,说大家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要不是各位弟兄帮衬,自己这百多斤的肉,说不定就扔在了登州城里。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一阵唏嘘,也纷纷将自己的杯子之物喝了干净。喝完了酒,话匣子打开了,气氛也就活跃了起来。这时候忆苦思甜是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 “哎,当年在登州营中,我就能盼着吃顿饱饭死了也值,没想到现在,顿顿都能吃饱,可惜了张大哥,骑马那么好,武艺也了得,立了功,鹿庄主都说能大用的,没料到出去侦察给辽兵射了一箭,就这么死了!” “李大个子也可怜,平时身体壮实得像头牛,结果一到了临高就病倒了。没几天就过去了。一天福也没享到。哎。” “就是到了临高,也不见得是享福。水营的毕大路――是我的表兄,也到了临高,分在海军,那可是有名的吃香喝辣的去处,没想到头回出海,他跟着师傅伺候锅炉装煤,炉子炸了水汽喷出来把他活活给烫死了!说起来他是个独苗,全家都死在登州,原以为到了临高算是延了我姨爹家的香烟,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众人谈起了各自的好友熟人,引来了阵阵的叹息。 这时候曹清呵呵一乐,说道:“要说咱们这伙子人里,除了黄大哥,还是朱老四最有能耐,万军丛中,还能把自己的老相好给拉出来。”一句话让满桌的人哈哈大笑,朱四低头憨笑了两声,倒是郑月娥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啐了一口:“曹清,到哪儿都改不了你这张臭嘴。” 朱四说道:“这也是黄大哥肯帮忙,要不然我也没这个本事!” “说起来还是元老院的恩情,要不是鹿首长派我去人市收买人口,朱四你如何能遇到弟妹?我又怎么能解救她?”黄安德感慨道,“也是弟妹命不该绝!你们该有这个姻缘!” 朱四嘿嘿笑着,一副傻人有傻福样子。郑月娥端了个大盘子出来,两只烤鸭已经在炉子上重新烤过,全部片成了片,每一片都是有皮有肉,配着甜面酱、大葱段、黄瓜条和薄饼――都是配套买来得,郑月娥如今在合作社酒楼当帮厨,刀工不坏。 “你们都好好吃罢,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着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又回身进厨房去取其他酒菜。 黄安德看到郑月娥谈笑自若,恢复了当年辣妹子的神采,不由得举杯微笑。一扭头,看到自己的堂兄黄熊,正自个儿闷闷的吃着菜。自己媳妇也躲在厨房里不出来,只默默的干活。 “大哥,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来一起喝一个吧。”黄安德忍不住去劝酒。黄熊微微的叹息了下,和黄安德喝了一杯。 “大哥你怎么显得闷闷不乐的?” “不瞒安德兄弟说,最近哥哥我进总参的战术培训班里了。进班里一看,里面大多都是比我晚参军的――按说咱也是最早的保安团的人了。当年澄迈大战咱没有赶上,真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啊。”说着又喝了一口闷酒,重重的叹了口气。 黄熊的事情,黄安德最清楚的:第二次反围剿没赶上,后面的夏季觉醒也没参加,叙功就比同期差了不少。好不容易挨到了参加发动机行动这样的大行动,结果他这一队,因为没有管住自己,都没有得到晋升,反而给弄到了济州岛当白马队,又错过了后面打郑家的行动。 不过由于他们人人都捞了个老婆,在男多女少的临高,这事儿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黄熊的夫人王保儿,听见自己的老公说到这事儿,也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应声。 黄安德便安慰黄熊:“老哥你不是娶了老婆嘛,如今老婆现在也有了喜,赶明儿生个儿子,比升官强!” “安德兄弟,别看我娶了媳妇儿,但是官没升上去,房子没分到,要买也不知道要排队到猴年马月,现在我们还得睡宿舍呢。我自己好说,媳妇儿有身子住集体宿舍,别人嫌弃,我也不放心,再说生了孩子之后怎么办呢?总不见得继续住宿舍……” 黄熊夫妻和朱四夫妻差不多,都是平日里分居,休假日才能相聚。怀孕之后,再住集体宿舍就诸多不便了。王保儿为此最近老和黄熊闹别扭。 自己买地盖房子,在临高根本不用想:除了过去的土著有一部分土地之外,几乎所有土地都是元老院的,企划院不但控制着全县的土地规划,而且从不向个人出售宅基地,除非有土著愿意向他们出售宅基地:那价格黄熊是根本负担不起的。 王七索道:“黄大哥就不能申请房子么?最近咱们警备营刚给军官分了房子。黄大哥是老保安团的资历,比咱们营资格最老的连长都长了。” “咱们是野战部队,怎么能和你们这样的羽林军相提并论?我是申请了,可是营里申请的军官多得去了。虽然我年资高,可是没打过几回仗,积功的分数也不够。只能慢慢排队。听联勤的小谢说,轮到我至少要到明年了。” “黄大哥你好歹是保安团的老人,最早跟着首长从龙的,怎么也得有点优惠吧。”王七索边吃酒菜边说道。 “首长那还记得咱们呀。如今元老院家大业大,兵强马壮……”黄熊喝多了,不免牢骚满腹。他最近在总参战术培训班里接受培训,原本是准备升官的好事。去了之后看到很多资格比自己晚很多的人在军衔职务上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在自己之上。虽说讨到了老婆,心中难免有些吃味。何况为了这个老婆犯了纪律,住房也没有分到,让来到临高后的王保儿时不时要念叨念叨:“我家官人也算为首长立了大功的,别家都有房子,为啥我家就没有。还得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 “还有这里也没有什么开蒙的私塾,以后孩子可怎么进学呀。”听到夫君的念叨,在厨房里久不说话的王保儿也插了嘴。 “进学,倒是好办,首长们也有学校,你黄熊大哥是军官,孩子进学不要钱。弟妹尽可以放心。”黄安德也知道的临高地皮很贵,住的紧张,便没敢接黄熊的话头,顺着弟妹的说了几句。不过话头一开,黄安德从登州带出来的弟兄们牢骚也多了起来。(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三节 (三) 王七索在旁说道:“首长们现在摊子大了,要管得事情多,哪还样样都顾得过来。就说兄弟我吧,最近还给拉去当乐工吹笛子,每天站岗放哨不算,还要去排练!听说都是为那个什么的‘文化祭’预备的。听几个首长说,元老院可重视这事情了,好多元老都上体育馆去视察,连文主席都去检查工作了。” “也不知道首长弄这些花花泡泡的东西干啥?能吃吗?能打仗?听说都是芳草地的学生仔在搞,几个念书的小白脸小丫头,能弄出啥玩意来?偏偏首长们还对他们特别偏心!”被王七索的话一勾,有人立刻发了牢骚。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孩子都是首长们的‘天子门生’,将来都是要当大官儿的。我们这样的泥腿子大头兵能他们比?”黄洋喝了几杯酒满面红光,他是黄安德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也是登州镇出身。到了临高之后进了国家警察,分在芳草地学园当请愿警。 由于元老院属于半战时状态,保卫工作任务很重,不能仅仅依靠半脱产的民兵,所以国家警察引入了请愿警制度。所谓请愿警,即由相关的学校、企业、团体因为需要向政府警政部门申请,得到许可后,由警务机关派出或者自己组建的,在特定范围执勤之警戒人员,经费由申请部门承担。大致类似于另一个时空的经济警察和保安。在元老院治下,这一警察部门为国家警察的正式编制人员,由国家警察负责招募、训练和派出,相关的人事和执勤费用由使用警察的各部门自行承担。 芳草地的学生在临高是相当神秘的存在,他们很少上街,而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总是鹤立鸡群,不论男女,都穿着整洁漂亮的制服,尤其是女孩子,更是夺人眼球的存在。完全是最时髦的“澳洲式样”。 “你在芳草地当警察,见多识广,那学校到底怎么样?”黄熊因为要做爸爸了,自然对孩子的学校十分关心。 “芳草地这学校,那是没说得!里面跟花园似得,连草都长得整整齐齐,”黄洋喝多了几杯,炫耀的情绪大幅度上涨,“见闻”这东西永远是酒桌上的主要话题,早年出个国回来,非得把日本厕所里的马桶盖都得说到才算完事,“那房子,那家具――虽说是集体宿舍,可比黄大哥你这房子漂亮多了……” “别净说没用的,捡要紧的说!” “别急,待我慢慢说来,”黄洋吃了口菜,“里面的吃穿用度,这个我就不细说了,别说咱们这些新来得赶不上,就是老归化民,我看也差得远了――鸡鸭鱼肉天天吃,顿顿吃。还有那种腥哩吧唧的牛奶喝,你可别嫌弃,这东西除了首长们之外,全临高可就他们有得吃!” 黄洋的话在酒桌上引起一阵小小的艳羡,黄洋很喜欢这样的效果,接着吹嘘道:“就说这衣服吧,不是细棉布,就是进口的西洋人的呢子和细麻布:有裙子,有褂子,还有帽子,夏天是一套,春秋天又是一套,冬天还有斗篷……” 郑月娥端来一大盆热乎乎胡辣汤,放下道:“读书人吃得好穿得好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大明的穷秀才也有块冷猪肉领呢。” “那是,那是。我又没说不行。”黄洋赶忙说道。“再说了,芳草地的学生可不是啥穷秀才,都是元老手把手教出来的,天子门生!” “那就是元老院的国子监喽。”有人略知大明的文章制度的,卖弄道。 “国子监的出来不过当个小官儿罢了。”黄熊当过朝廷武将,对官制了更多些,“芳草地应该算是翰林院吧――天子门生。” “还是黄熊大哥知道的多,”黄洋恭维道,接着又故作神秘道,“再说了,你们知道谁和他们一块念书?” “谁?” “元老的少爷小姐!” 桌上众人都来了兴趣。自然了,首长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登岛几年,也知道生活秘书就是首长的通房丫环。但是元老的孩子们,却极少有人能看到。他们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场合。 即使王七索这样的警备营人员,也很少能看到元老的孩子,警备营虽然承担大量的警备内卫任务,但是在元老私人生活的方面的警卫都是由警备营里的护卫连负责的,里面的士兵经过精挑细选的。像王七索这样服役期限不长,又无家眷的士兵根本不会被选拔进去。 “来,快讲讲吧。”有人赶紧给他斟满了酒。 黄洋一仰脖,抹了抹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这芳草地里有个专门的院子,里面就是少首长们念书的地方了。芳草地里读书读得好的孩子就会被选去陪读――你们想想看吧,这陪读的以后不得飞黄腾达?若是女孩子要借着这机会被少首长瞧上了当了妾,全家都跟着享福啊。” “黄熊大哥,我看你是要发达啊……”有人开起了他的玩笑。 黄熊一笑:“我哪有这福分!” 有人有急着问:“少首长们都啥样子?” 黄洋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和精气神都和首长们一个样!说话和气,学问也大!就是里面几位首长小姐,一个个咋咋呼呼的,没个女孩子样!我瞧她们年龄也不小了,都没婆家,首长也不着急……” “着急了怎么样,又不会嫁给你。”有人取笑道。 黄洋已经有了酒,晕乎乎的笑着摇头道:“咱可没敢想吃天鹅肉。这都是元老的心尖子,我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些小娘子都勾人的很,裙子又短,衣服又紧,那胸,那腿……” 酒桌上的话终于不可遏制的朝着那个方面滑过去,黄安德连连咳嗽,总算让黄洋停下了对元老女儿的身材评价,“你们知道吗?这次文化祭,少首长们也要去参加呢。那几个元老小姐还要去跳舞呢,真想起瞧瞧……” 黄安德连连咳嗽,黄洋终于不再提什么“少首长”了。又开始吹女子文理学院的学生了。比起“元老小姐”们,她们曝光的频率可就多得多了。特别是说到这些女孩子的制服,有多漂亮,制作有多精美…… 这些女学生是最近一阶段本地的热门话题,因为已经传出风来:说这些女孩子其实原本是买来给元老做通房丫环的,后来文主席宅心仁厚,特意关照元老院给还身契了,还让她们念书,以后当官云云。 “就算是将来要让他们当官,也没必要这么奢侈吧。”有人依然觉得元老院有点“过”了,喝了几杯酒又上了头,“大明的秀才也不过每月有几斗米,可以免二石粮,这些小兔崽子有秀才老爷学问大?打小这么锦衣玉食的供着,长大了成个废物也犹未可知。” 黄安德脸色都变了,芳草地什么情形他不清楚,可是那里的学生都是元老的心头肉他是知道的。刚才黄洋那番话已经大大的不妥当,再说出这种话来要是被元老知道了可是不妙。正要开口,黄洋却已经在摇头了: “你懂个屁,他们学得都是澳洲人的学问,你以为是几个酸子死记硬背不能吃不用得文章?这火车,这枪炮,还有蒸汽快船……全是澳洲人的学问,可不是容易学得。我上次在学校里执勤,看十几个孩子照着书敲敲打打一个多月,楞是造出个自己会动的小机器来,加上水,添上煤就会能自个转动起来,舂米、磨面都行。连首长都说他们能干。” 王保儿把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嘟哝:“首长办的学校不教四书五经,读了也进不了学的。会造个机器有啥用?不过是个匠户头罢了。” “进学、进学!读个鸟书出来也是个酸子,最后像你爹一样,连个家都守不住。”黄熊有些不悦道,王保儿一听脸色一暗,一甩围裙摇摇的走回了厨房。 听到王保儿的抱怨桌子上其他人似乎有了话题,开始各自倒着心中的不如意。虽然大家来到临高后,生活都不再像原来那样饥一顿饱一顿了,但是凡事就怕个比较。 “你看那个吕老蔫吧,大家一起举事的时候自个儿窜稀往后溜,等大家还没享福呢, 他一个人倒是先到先得,多吃多占。你说,首长怎么能看上他那样的人啊?” 有人愤愤不平:“就是,当初首长要救孙大人,都是咱们兄弟提着脑袋和黄大哥往前冲, 他吕老蔫占了咱们的现成便宜。现在反而吃喝用度都比咱兄弟强,嗨。” “在这儿吃的,在老家想都不敢想,顿顿管饱不说,还能总有荤腥。啧啧。可是人比人得死啊,不说这里的老临高了,你看那些职工要买房这事儿,咱想都不敢想啊。”也有人说:“排队排队,吃个饭排队下个田排队坐个车也排队,咱也就忍了,连拉个便便都恨不得要排队,大哥您说这首长们得多喜欢排队呀。”这是对新生活不适应的。(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四节 聚会(四) 黄安德耐心的听着兄弟们的抱怨,不置一言。总的来说,兄弟们在临高混的都不太好,由于大多数人没有一技之长,除了当兵的就是当的是力工杂工,混得像样的,只有吕老蔫这么一个。虽然黄安德觉得首长们这样安排一定有首长的道理,但是和老黄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却觉得这是受了委屈。 曹清说:“黄大哥,我们还是都来当兵给您当亲兵吧,咱兄弟都是和黄大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信的过。给澳洲人当兵,也好过在工厂里熬着扛活。” 黄安德知道首长最私底下忌讳拉帮结派,连忙表示给澳洲人当兵没亲兵家丁的说法,真要愿意当兵的也成,下一次招兵的时候去报名就是了。可是能分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黄熊说得话有点不好的苗头,便决定乘着这个机会劝一劝大家。 “大哥!你虽说运气不好,前程上耽误了,可首长也没忘记你的功劳,这不还是把你招进培训班了?要真忘了,就把你留在白马队里长毛了。老哥你还记得高三愣吗?” “怎么不记得,他当初是保安团的军士吧,也是北直隶来得逃兵。我和他还一起去打过百图村”黄熊对这半个老乡还有印象,“我听说他在澄迈大战的时候受了伤就退伍了。” “上个月我瞧见他了,少了条胳膊,腿也有点瘸,首长给安排到工厂看大门呢。”黄安德给黄熊倒上一杯酒,“大哥你虽然混得不算好,好歹也是全须全尾的,当了军官,如今又有了嫂子,眼看着就有儿子。高三愣他有啥?大约就是这么看门看一辈子了,能不能娶到老婆都难说。不说上阵死了的兄弟,单论苦劳,你有他大?” 黄熊默默的喝着酒。似乎有点说动了。黄安德又说:“我不是老保安团出来的,可是老保安团出身死了残了的也不少,上回咱们连上翠岗去扫墓,满坡的墓碑,一片一片的,人死了就占这么一块地。天地良心,咱们比起他们来,可就好得太多了不是?” 黄熊点头道:“那是!这个不能比。” 黄安德一拍大腿:“这不就是了。”他说着又朝着大家扫了一眼,“咱们这些兄弟大多是从蓬莱过来得,就和曹兄弟说得,那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得……想想那些死了的百姓,还有陷没在登州镇里的家人、亲戚、朋友、邻居……如今大伙还活着,有口饱饭吃,有个安稳地方睡觉……人可得感恩知足呐。” 一番话说得大家气都平了不少,黄安德又说了些话安抚大家:现在首长的事业正在起步,眼见着大明就要不行了,大家跟着好好干一定都有出头日的。 正当大家在酒桌上纷纷扰扰瞎扯淡的时候,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曹清一拍大腿:“是吕老蔫这个软蛋来了。” 黄安德打开屋门,看见吕老蔫直愣愣的站在外面,左手提着个大食盒,右手拿着一坛酒。脸上带着憨憨的笑:“黄大哥,曹老哥,朱四弟,弟妹――”吕老蔫进了屋来,给屋里的人一个个的见礼,即使是不认识的黄熊和王保儿,也学着首长的样子,鞠躬致意。 “吕老蔫,怎么每次都是你下软蛋!真是个老蔫。”曹清首先喝问。 “哎,曹老哥,不是我想来晚的,今天的下班时间就这么晚。兄弟我也是一下了工就巴巴的赶来了,好在这儿路又平又宽,兄弟我才这么快过来了。” “切,你就是得了好忘了兄弟们, 当初咱们一同从登州杀出来,现在就属你混得最好了,第一个到了临高,又成了正式职工,说!是不是给哪个首长好处了” “唉唉唉,你别瞎说,兄弟们都知道老蔫从来不会拍马屁,再说了,首长也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黄安德赶紧来打圆场。 “李老弟你可冤枉老蔫我啦,那天在那个高丽岛子上,一大群人都蹲着坐着,首长问谁识得字,谁原来是匠役。兄弟我寻思原来老娘教我认得几个字,家里也曾经打过铁,当时就站起来了。首长就把兄弟先带到临高,剃了头转了正,在大铁厂子里干活计。” “那你也不该自个儿吃独食的。”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着吕老蔫,吕老蔫也只是憨憨的坐在桌子旁,笑着不答话。 “老蔫,喝口酒润润嗓子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月娥,哦 不,弟妹,谢谢。”他局促地接过了酒杯,轻轻的泯了一口,赶紧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也不敢看朱四冒着火的眼睛。 吕老蔫当初在登州营里因为有些手艺,郑月娥不时也得去求他做些修修补补的活,态度较之对待普通男人要好些,很是给朱四留了下嘀咕的印象。 众人嚷嚷说吕老蔫来得迟了,按照这里首长的规矩,须得罚酒三杯。于是吕老蔫一下子就被人灌了满满三杯子菠萝蜜烧酒――薛子良吹嘘这是菠萝蜜白兰地。酒一落肚吕老蔫也大着胆子说:“诸位哥哥,黄大哥,不是老蔫我愿意迟到。每天从睁眼忙到闭眼,除了中午晚上能吃个饭休息休息,就不得闲呐。” 说着,吕老蔫像放松了下来,拿着王保儿递上来的筷子,夹了一片烤鸭嚼了一通,接着说:“而且首长们管得严,最讨厌迟到早退,迟了半柱香的工夫都要罚工钱,大家也都知道,兄弟我也有一大家子人养活呢。受了罚家里人就得饿一顿呐。”吧唧吧唧嘴,他又夹起一片肉肠嚼了起来。众人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捉弄他的心也就淡了。 吕老蔫喝了酒,话也多了:“说是大铁厂子待遇好,工资高,可是钱多也得有命花才行。那厂子里,每个月都死人,死得那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昨个咱们那边装料工老仇,推着车走在路上就捂着胸口蹲下去了,等人瞧见了去拉他,已经死了!平常他壮得像牛一样,浑身是劲。要不是为了一家子人,我都有点不想干了……” 他端着酒杯:“要说干活顺心,还是过去在蓬莱营里打铁,虽说忙得是也挺忙,可是没这么紧张过,干一阵歇几天,没活计的时候在家里躺着睡觉也没人管……” 曹清说道:“拉倒吧,现在说得这么写意,当初你饿着肚子被当官的赶着去造炮子,差点饿晕了跌在熔炉里的事情忘了?” “没忘,没忘,”吕老蔫赶紧说道,“大明要是能出几个像样的官儿好好治理下就好了。大伙有饭吃,太太平平的当差,有多好!” 这番话又引起一番共鸣来: “那是,谁愿意背井离乡的。这里天气又特别热,还潮湿,我都觉得有点不习惯呢。” “我看皇上也算圣明,一登基就抓了魏忠贤这个大奸臣,可是下面的官儿太不像样了,拿咱们当兵的不当人看……” “魏忠贤是不是大奸臣干你屁事,杀了魏忠贤,咱们不还一样是苦哈哈的大头兵,军主爷还是军主爷,该欠饷还是欠饷,于你有什么好处?” “要不怎么说大明要完呢?”黄安德说,“咱们小小老百姓,求得不过吃饱穿暖,有个安安稳稳的地方睡觉,娶个媳妇生个娃。可是在朱皇帝的天下,连这点都办不到了!” 黄熊点头:“兄弟这话在理。要不我好好的武将不当跑到临高来做什么?还不是情非得已。” 王七索好奇的问道:“黄大哥还当过朝廷的武将?快说说。” 黄熊有些小得意,这里面就属他在大明当得官大,杀人潜逃的时候已经是个把总。虽说是个微末武官,好歹也是上阵能带着几个亲兵,穿铠甲有匹战马的人了。 然而他却摇头道:“小小的一个把总,算什么官?连饷都拿不到,失手还把人给杀了!”他说着叹了口气,“给朝廷卖命,真是不值……” “再不值,也是个朝廷命官,现在算个啥?穿个二尺半的布褂子……”王保儿在厨房里嘀咕道。 黄熊顿时脸色大变,骂道:“饿不死你个贼婆娘,吃了几顿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瞎嚼什么舌头?!” 他这一骂,只听厨房里顿时寂静无声,须臾只听有人在小声啜泣,郑月娥低声解劝。酒桌上的气氛有些冷了下来。 黄安德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黄熊的肩:“老哥,嫂子这思想……” 黄熊苦笑了点点头,拿出一支香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好半晌才低声说:“兄弟,讨老婆这种事,还是得慎重,你看大哥我现在……”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她好好得黄花大闺女,虽然跟上我不是真心,现在好歹也快是孩儿娘了,咱爷们就多包容包容了。” “俗活说妻贤夫祸少。嫂子这么口没遮拦的,当心祸从口出啊。”黄安德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到了外面,保不定……”(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五节 特别任务 黄熊点点头,说道:“我省得!她如今有着身子,等养完了孩子,好好抽她几回光腚,自然就懂事了。” 黄安德没再说话,觉得堂兄还算明白事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首长们在军中是有耳目的,但是这想法他从不敢随便对着人说。 这边王七索已经闹腾开了:“两位大哥说什么小话呢,快来喝酒!” 一干人继续喝酒划拳,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要不是明日还要上班,谁也不敢回得太晚,这顿酒大约非得喝到半夜了。 各人都已经半醺,黄安德见黄熊已经喝得不行了,还有个孕妇在旁,生怕出什么问题,便自己去街上叫了两辆黄包车来,分别送两人各自回去,又想给朱四夫妻叫,两人却说用不着,可以自己回去。 其他人有得自己回去,有得喝得已经不行了,干脆就在黄安德家打地铺了。 这边瞧着王七索也不行了,扶着墙正慢慢出门,赶紧问道:“王兄弟你还行吧?要醉了就在哥哥这里歇息一晚。” “不碍事。”王七索舌头都有些大了,但是看上去还算清醒,“兄弟明天还要去排练……在这里过夜来不及进城。再说首长们都好个干净,挑剔得紧,还得回去洗洗换个衣服才行。” “自个回去成吗?” “不要紧,现在过去还末班的马车还没走。” 黄安德不放心,亲自送他去了公共马车站,送他上了车。看着马车出站才回去。 王七索在警备营宿舍区外下了车,一路跌跌撞撞的进了宿舍,因为要参加排练,所以他有一张营区通行证,不但可以随时进出营房,也不用遵守营区的时间管理。 此刻熄灯号已经吹过,营区除了值班室和路灯之外一片漆黑,王七索摸到宿舍门前,推门进去。 他住得是士官宿舍,里面有四张双层床。此刻床上都是空荡荡的――最近因为要搞文化祭,警备营大批出动分散执勤,除了机动防暴连之外,人手特别紧张,几乎全都出去到各个执勤点上了,整间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 王七索回到宿舍里,没点煤气灯――熄灯号已经吹过了。再电灯可太触目了。他慢慢的将衣服脱了,爬上床铺。却并没有立刻打起呼噜来。别看他喝酒得时候闹腾的欢,劝酒更是不遗余力,实则喝得并不多,此刻更是目光炯炯。 “原来特别任务就是这个!”他暗想。结合今天在酒桌上听到的黄洋说得话,他想起前几天在连长就说过最近有特别任务,护卫连人手不够,要各连抽调精干人员临时加强,叫他推荐下具体人选。 王七索估计着,这特别任务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为文化祭安全执勤放哨,护卫连不干这些事,他们是负责直接警卫元老和重要归化民干部的。 如果只是元老要去文化祭现场,护卫连原有的兵力就够了――陪同保卫元老外出本来就是他们的常规任务,压根用不着再抽调其他连队的兵力去加强。如此说来,这特殊任务只能是为了在文化祭上护卫元老子女。 “少首长,有意思。”王七索默默的望着刷得雪白的天花板,想起了有几次在元老宿舍区外执勤,也见过生活秘书抱着带着孩子外出的,不过这些孩子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岁。 黄洋所说的“少首长”显然不是这些生活秘书生得小孩子。应该是和元老一起坐着大铁船来这里的“小元老”。他和连队的士兵闲聊的时候听他们说过,的确有七八个这样的小元老在芳草地里念书。 第二天一早,按照任务单他应该去县城的新行政区执勤,不过连长却把他叫去了。 “七索,你们排打算推荐谁去护卫连?我这都要上报名单了。” 王七索想也没想:“我去吧。” “你去?”连长迟疑了下,“你不是还要参加演出么……” “演出只有第一天而已。其他日子我都可以执勤。”王七索干净利落的说道,“排里已经是超负荷执勤了,人手不足……反正一共就两天时间,我去代下就是了。” “那好。我就给报上去了。” 卓一凡和练霓裳第一次约会之后,和万里风、灭净师太诸人商议,觉得可以利用髡贼开文化祭的机会,袭击真髡。至于具体是杀死还是生俘,视情况而定。万里风提议可以设法利用练霓裳混入体育馆。 “要说服她怕是很不容易。”卓一凡不无遗憾的说道,“此女入魔已深,不假以时日,根本说不动她弃暗投明。” “未必需要说服这妮子。”万里风道,“只要找个理由,骗得她信便是。” 沙广天也道:“纵然骗不到她,咱们将其制服,挟制她带路也不难。她既是髡贼的‘公人’,出入周边必然方便。” 卓一凡微微皱眉,但是眼见大家都赞同,也不便反对,便点了点头。又说道:“我看普通百姓很难靠近真髡,都是假髡。须得有几位扮作真髡的模样,到时候方好行事。” 万里风道:“这不要紧,不就是剃头易服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打髡贼,咱们都没问题!” 卓一凡道:“此事,还得灭净师太点头……” 他从今天在体育馆的观感来看,真髡的警卫对男人警惕性比较高,对假髡女子可以说是相当松懈。若是由恒山弟子乔装打扮成假髡女学生去接近真髡,得手的机会会很大。 灭净自然应允,还特别推荐自己的得意爱徒周仲君担当这个任务。 “只是这真髡女学生的装束,多少有些伤风败俗之处……”卓一凡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这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天下太平。” 灭净师太的面色一阵阴晴不定,半晌才道:“这也罢了。总是为了天下苍生。” “多谢师太深明大义。” “只是此事事体重大,仲君年龄小了些,我看不如让婉儿这孩子上――她年龄大些,要稳重些。” “也好。”卓一凡暗暗好笑,心想你要见了周仲君的模样,不知道要做何感想?反正有她点头就是,举事的时候让她接应不然她瞧见就是了。到时候乱战起来,能有几个逃出生天还未可知,伤风败俗云云估计谁也不会计较了。 卓一凡又从客栈里的恒山弟子中圈了最年少的四人,让她们改成假髡的装束。本地土著女子没有净化就改澳洲装束的人不少,这也不算稀罕。而且卓一凡等人手里已经兑换了大量的流通券,买什么都容易。 澳洲装束该怎么打扮,大伙都不甚了解,为此卓一凡特意派人去南宝约周仲君,让她带着师姐师妹们去东门市采购换装。 至于万里风等人,也预备着到时候剃头换装,混入人群伺机而动。 至于卓一凡本人:文化祭已经近在眼前,他急于要和七爷敲定最后的行动计划,便向司马求道的信箱发出一封带有暗号信件,要司马求道速速联系七爷。 今天的天气有些糟糕,连带着林子琪的心情也低气压起来。课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张还散着油墨味道的卷子,数学的随堂小测,一如既往的无趣。 课桌大得像一张小号的办公桌,是按照人体工学原理制作的,高度合适,台面倾斜。还配着桌面书架、小储物柜和放文具的小抽屉。 这种木材加工厂特供学习院使用的“圣船”牌课桌椅不但用料考究――上好的硬木,不是红木就是花梨木?做工也考究无比。据说光上面的猪血漆加细麻布就上了七八道,光亮的可以照见人的影子,硬得即使用铅笔刀去刻也不会留下痕迹。林子琪可没这么无聊,这是她的闺蜜张允幂告诉她的。对此她一点不惊讶:她已经习惯了。 这学习院的教室,处处都显露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奢侈,这种奢侈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比如这大得离谱的硬木课桌,脚下柚木铺设的地板;再比如每张课桌上都有一盏台灯、屋顶上装着吊扇、悬挂在黑板上面的银幕和悬在教室背后的投影仪……如今,即使是在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办公室里都没法配得如此齐全。 天气不好,苍白的光线从屋顶的天窗落在教室中间的光井中,将柔和的光线投向四周的十几张课桌上。教室是经过巧妙的设计的,即能保证充足的光线,又不至于让里面的人感到刺眼,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迹。 林子琪的铅笔一笔一划随性的在卷子上写着答案,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铅笔即使接上笔杆也已经用完了,现在用得是太白文具厂出得特供产品。质量真心不敢恭维,只能说勉强能用罢了。 卷子很难,难到变态的程度。尽管林子琪只有十七岁,学得却是大学理工科教材里的高等数学。不过五年来几乎每天都是一对一辅导学习的林子琪来说还没有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元老院里多得是理工科宅男,高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六节 未成年元老林子琪 在她对概率学的某道题目开始陷入苦战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想寻求帮助――每次抬起头来看到教室的时候就会觉得一阵茫然若失。 这里是17世纪。 她百无聊赖的看了看四周:每个人都在考试,不过考得内容却各不相同。教室里没有她小学时代同年级的同学,有的,只是那些被称之为“小元老”的同学。年龄大大小小,小得是d日前一年才出生的,今年才满六周岁,刚刚从学习院的幼儿园升上来;大得就是她和张允幂他们几个了,还不到十八岁。因而用得教材也是五花八门――专门为元老子弟开办学习院初号班里采取的是复式教育,而且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学习兴趣,采用得是“因材施教”的模式。因而她的试卷也是独一份的。和她年龄相仿,又是闺蜜的张允幂此刻正对着一张德语的卷子咬牙切齿。 被称之为“钱校长”的班主任老太婆端坐在讲台后面,已经有点花白的头发梳得像江青那么一丝不乱,还戴着黑边眼镜,面色严肃的几个小学生看见她就不敢出大气。至于90后的林子琪为什么知道江青,这全是因为他爸爸这个键政局委员的影响。 忽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些响动,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窗外,当她感叹靠窗的位置果然是个适合开小差的位置的同时,也看见了一群选拔组的男孩子正在踢球:英式橄榄球,不对,在这个世界,它叫澳洲式。 对,这个世界,明朝崇祯年间。具体是哪一年她这个“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90后是不知道啦。只知道今年是1634年。甚至当初爸爸带着她上船的时候,她除了晓得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永不再回来之外,对历史性的穿越时刻也没有任何的认知,直到穿越后才幡然醒悟。 穿越,这个名字对90后而言完全不陌生,甚至有着浪漫幸福的色彩。穿越是什么?穿越就是不管你是普通人还是天才,只要穿越了,女性就是人见人爱的妖孽,男性就是改变世界的王霸,再不济也是种个田也能惊动皇帝老子的人物。 但是,子琪在亲历穿越之后,她才知道古代不是小说中描写的帅哥满地跑,美女随处见。城里到处是客栈和店铺,抄袭首诗词就可以名动天下,一个小创意就能赚几百万两的银子……这个世界不但贫困落后,而且处处充满了危险,土著的反击、各种传染病的威胁、环境的恶劣……最大的困难是对物质生活的不适应。刚开始创建的那段艰难时期,她几乎要崩溃,她想困的时候睡席梦思,饿的时候吃肯德基,渴的时候喝汽水,累的时候宅楼房,无聊的时候玩电脑,天热了就开空调,兴致一起去步行街逛漫画店……而现实是,别说席梦思肯德基汽水了,连基本厕所都是她超不适应的蹲便器,如果在百仞城之外,那连厕所这个概念都不存在了…… 好在享受惯了的90后林子琪熬过来了,当然,熬不过来也不成:出了营地就是危险四伏的地方。在当时的她看来,所谓的土著和漫画里的野人也没什么两样…… 跟着爸爸住简易房宿舍天天吃海鲜粥,在被叫去给抄写各种文件,给土著填写表格,在澄迈大战前急急忙忙的被拉去“射击训练”……在经历一次次元老院成功的“跨越式发展”之后,她一天天的长大了,从一个小学生,到了高中生的年龄。 现在,她刚过十七周岁的生日,再过一年,她就要满十八周岁了,正式成为一个有投票权的“元老”。 元老是干什么的她没什么直观的印象。只知道父亲和所有被叫做元老的叔叔伯伯阿姨们都很忙。每天都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即使回家之后还要做很多工作。每次回家住,往往她一觉睡醒了,爸爸房间里的煤油灯还亮着。 这六年来,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没有电视,也没有游戏,连一本杂志都买不到!手机是小灵通的,即使用电脑看个片子,上个除了论坛什么都没有的局域网也得掐着用电配额,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看到发给自己的女性卫生用品套装的时候,林子琪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起来,弄得爸爸莫名其妙…… 不是没有埋怨过自作主张的爸爸,也不是没有“问候”过那群领导的十八代――爸爸背地里叫他们“牲口”,但是最终林子琪还是这样过来了。也看着生活条件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一些实在没法克服的事情,她也习惯了。 毕竟这个时空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比如新鲜的空气,比如夜晚璀璨的银河――林子琪在另一个时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银河,还有最新鲜的蔬菜和海鲜。最要紧的是自己的父亲的地位。一位元老,一位“首长”! “首长”这个词,在林子琪的世界里,过去只存在在那些老掉牙的黑白电影里。可是现在,那些归化民和土著,看到父亲总是恭恭敬敬的用这个词来称呼他。在另一个时空,她的爸爸何曾获得过如此的尊敬?就是生了自己的妈妈,提到父亲的时候也总是一脸不屑,仿佛爸爸欠了她五百万一样。当然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离婚,林子琪也不会跟着打算“从新开始”的爸爸来到这个世界。 “在这个新世界里,你就是公主了……”在背着行李排队准备爬下大船的时候,父亲这么说。 是啊,公主…… 她的目光再一次的投向窗外的球场的上男孩子们。的确,他们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有那么一点,嗯,“与众不同”。 元老院在临高一站稳脚跟,立刻就创建了芳草地。不满十八岁的小元老们也随之来到了几乎完全隔绝外界的世界。 芳草地虽然和那个世界的学校没法比,但是也是个难得的清净地。而且很有学校的感觉。她们这些小元老所在的学习院更是国中之国:高墙环绕,警卫森严。除了精心挑选出来的选拔组学生和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归化民教师之外,任何人都难以出入这里,保证他们不会被被轻易打扰。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接受教育,成为新得元老。 张校长和他们说过:他们不是能否继承元老席位的还是未知数的“元二代”,而是拥有在元老院名册上占据着正式席位的未成年元老。所以必须从小就要有“成为元老的觉悟”。 林子琪不知道什么叫“成为元老的觉悟”,不过从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伯伯阿姨们的身上,她大概知道这不是一条愉快享受的道路。正如这六年来她的学业,那几乎是满负荷的运转,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学完了旧时空的高中课程,开始了大学教育。 数理化、语文、历史、生物、外语、体育……各式各样的课程将每个人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除了年龄幼小的低年级学生之外,每天都是八节课,吃过晚饭之后还要进行晚自习,老师会逐一给他们单个复习今天的知识点。 好可怕,我又不想成为学霸,为什么要学这么多的东西?林子琪很苦恼。 “还要十分钟要收卷了,同学们抓紧时间。”“钱校长”发话了。 林子琪赶紧收住自己的神游,放弃了那道题目,开始检查试卷。周考的成绩会影响平均成绩,如果成绩太差,等放假的时候就会被留下来补课――这里的假期本来就少得可怜。 设在芳草地学园主楼钟楼上的大钟准时敲响了:本地时间下午14点整。 钱校长一喊时间到,今天的值日生就依次将班级里的卷子收叠起来上交。今天的值日生是卓天敏的儿子卓小敏,d日的时候才六岁,现在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遗传了他父亲的高挺的鼻子和大大的眼睛,另外还有着不输于女孩子的长长眼睫毛。穿着白色细亚麻布做得芳草地的夏季男生制服衬衣,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小受感…… 钱校长在收齐卷子后,说:“下课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从明天起学校放假两天。”她接着敲了敲桌子,“放假期间大家要经常复习。毕竟接下来还有文化祭的活动。时间对你们来说是宝贵的……” 一番冗长的说教之后,“钱校长”终于走了。班级里的气氛也顿时轻松起来。 接下的所有时间就都是自由时间了,虽然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年龄小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收拾起书包来了――但是年龄稍长的学生们还是抓紧这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说笑着打闹着。窗外归化民学生的橄榄球赛还在继续着,他们和子琪她们一样都是寄宿的学生,硬要说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每一位能够到学习院操场上踢球的学生,都是经过激烈竞争出来的尖子生。(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七节 初号班众生相 每一个年级的选拔组有六十四人,芳草地从初小一年级到高小三年级,五个年级一共有三百多位顶尖的学生佩带着学习院的纹章,在这里陪他们这寥寥十来个小元老念书。至于说中学生,归化民里还没有中学生…… 所谓陪太子读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想什么呢!”短发女孩一屁股坐到课桌上,扯下子琪正听着音乐的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里。她是另一个元老的子女,叫张允幂,和子琪因为年龄相仿,互相挺谈得来,“这次我回去你借我psp几天吧。” “交租金吗?”子琪挑眉。 “啧啧啧,拜金的女人。”张允幂调侃,“我借你漫画总可以了吧。叶芝真已、桔皆无……还有朝雾夕!” “成交!” “好色的女人!可是你的psp就那么几个游戏,翻来覆去都打腻了。拜托你换几个新得。资源区游戏可多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下不到的。” “自从搬到了新家反而没了网线,下个东西得跑到公寓区的娱乐中心去排队――你知道我家是住在农场的――实在懒得去。”林子琪懒洋洋的说道,“你自己去下载吧。” “我真服你了。浪费啊。” “不玩游戏也习惯了。”林子琪现在已经不那么宅了,农庄里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爸爸给自己开设了一个小小的花圃,她的业余时间大多消耗在伺候各种香草植物上了。 “假期准备上哪里玩?” “回家。” “真无聊啊。”张允幂皱着眉头,“我不想回去,家里多了个妹妹,一天到晚哇哇哭,真讨厌!你就好多了。” 张允幂的老爹的生活秘书刚生了个女儿,虽说他们家的房子是大户型,但是公寓房里多了个娃娃也是挺闹腾的。 “迟早也得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林子琪无所谓的说,“我倒是不在乎,反正又不是我伺候。” “不回家能去哪?临高就这么大,我们出门又不方便。” 临高县本身不大,也不是传统的风光形胜之地,可供游览的地方很少。除了已经设为禁区的高山岭之外,就只有临高角和古银瀑布两处有办公厅设立的元老院专用休闲区。 问题是高山岭,她们每年夏天整个班都会去“避暑学习”。至于临高角公园和“地下瀑布”,她们也去得多了,有点腻味。 “去临高角的飞云俱乐部吧,这个周日他们又要办烧烤晚会呢。听说还要做海鲜披萨。” 披萨?这道美食让子琪来了兴致,“海鲜披萨?” 闻言,张允幂哈哈的笑了,“没错没错,临高就这资源丰富。” “再丰富我也爱吃。上次吃到得鲷鱼刺身就很好吃,还有烤牡蛎。只要不吃海鲜粥……”说到海鲜粥,两个人的胃里都涌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不适感。 “还有小蛋糕,去晚了可就没了。”张允幂说起甜点的时候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也闹不懂为什么这么抠门,每次就做这么一点点,我看特供商店里的面粉都是敞开卖得……” “多数蛋糕都是用低筋面粉做得……”林子琪到底是农委会元老的女儿,这方面门清,“农委会种得不多。还有一种硬质小麦,也很少――食品厂现在用来做意大利面。” “你的农业知识好丰富……”张允幂做崇拜样。 “好啦,我有时候觉得干脆爸爸一样当个园艺师、农技师什么的也不错呢。起码不用天天啃高数了……” 这只是说说罢了,农委会的农技师一点都不好当,经常要下乡不说,大太阳底下蹲在田里就不是她吃得消的。 “不啃高数,就啃第二第三外语,一点好处也没有。”张允幂因为数学头脑实在太差,就被强制成为语言专精,除了英语、日语之外,最近又在苦学德语,她在学校里的课外读物全是原版外文书,每周有一整天,有一位专精三门外语中某一门的元老来和她对话,指导她阅读。按照计划,在她能够熟练掌握这些语言之后,就要开始科技外语的晋级教育,“上帝啊,快让我满十八岁吧……” “十八岁你以为就好了?咱们从这里是毕业了。可是胡伯伯说了,毕业之后要咱们每人选一个专业方向,跟着那些元老叔叔伯伯去一对一学习……说真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跟谁去学……” “你想学什么呢?” “我想当大夫。”林子琪对大夫其实什么直观了解,只觉得女大夫白袍飘飘,很美很知性。 “那就得跟着时大夫或者艾大夫了。要不跟着那个小牙医宋君行去学牙科?听说在外国当牙医很发财的。”张允幂不自觉的还是经常会把旧时空的概念带来。 “对着人的血盆大口,感觉很不习惯呢。再说万一病人口臭怎么办?” “那你还当大夫?要开刀不吓死你!” “说得也是。”林子琪点头。她有些迷惘,这个世界里她用不着考大学,但是依旧要面临人生的选择,到底选择从事什么专业呢? 要说元老院里,什么人才都有,不管多门冷门的学科,都有人能说个七七八八。她虽然年龄小,可是也明白元老院的想法:他们不仅要当元老,管理这个新世界。更要掌握统治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黑科技”。所以她才会没日没夜的啃高数,而张允幂不得不同时学习三门外语――可不是为了和外国人交流,而是大图书馆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外文科技资料。 “怎么样?周日你去临高角吗?”张允幂发现她有点发呆了,问道。 “去啊,当然去。我把游泳衣也带上,干脆去游泳。” “带游泳衣做什么,”艾贝贝已经收拾好书包要走了,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听到了对话,“周日我的小船小仓号要试航,你们也来玩吧!” “什么小仓号?你家不就在飞云号上吗?” “我爸爸和周叔叔他们一起给我做的――单桅小艇。前几天刚下水。周日去试航。咱们一起出海吧,咱们组个女子海员组!” “我可不会驾船……”林子琪犹豫道。 “我会。你们放心好了!”钱朵朵信心满满,虽然她只有十二岁。但是个子已经和她们相差无几。胸部也鼓了起来,看趋势以后的尺码会在她们之上,“对了,索尼娅也会来。她也是操船专家。” “索尼亚?林伯伯的生活秘书吗?” “就是她,她会自己驾船,很熟练。”钱朵朵点头。 “好吧,咱们一定去。” “同学们,去百仞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赶快上车。”生活老师来通知了。 年龄幼小的元老是由生活秘书来接的,超过十岁的小元老就不再有人接了。元老们对“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是很警惕的。 下午差不多三点左右,前往临高百仞城的临时校车启程了,这是一辆大型的四轮公共马车,满座的时候可以坐上二十人,现在只有十来个小元老,车上显得很空。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道路平坦,马车坐着虽然有些慢,倒也不怎么颠簸。 马车上的话题当然是最近的文化祭。对于小元老们来说,这是难得的调剂枯燥紧张的学习生活的大好机会。更何况他们几个个个都有才艺,不表演一番实在有点太可惜了。 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考验》的演出。这出从木偶剧改编来得话剧出自某位中文系出身的元老之手,又经过多位有导演、演出经验的元老润色,至今还没有完全定稿,据说几位执委会的领导也要观摩了之后才能最终定局,很有成为“元老院样板戏”的意思。 话剧版的《考验》实际上已经是现代话剧,无论从表演形式和演技都是另一个时空的东西,普通的归化民对此有相当的隔阂的,所以演出是以接触元老最多,澳洲式生活方式了解最深的芳草地选拔组和文理学院学生为演出主力。货真价实的小元老林子琪也被选上分担一个角色。 要在另一个时空,这种“宣传味十足”的东西,林子琪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不过现在她却十分热切的巴望着能够真正上台演出。 “张允幂,你怎么不去演《考验》呢?”钱朵朵有些不解――要说初号班的文艺积极分子,非张允幂莫属。她原本就喜欢唱唱跳跳,自己又有相当的舞蹈基础。 “那戏服太丑了,破破烂烂的。我可不想穿。” 张允幂说,“我打算跳个舞。”说着她上身做了一个动作,“这次我报得是舞蹈。我来领舞,文理学院的学生演出。” “说到文理学院,你们知道文宣部要搞个少女偶像团体吗?都是从文理学院的学生和毕业生里选拔的。”钱朵朵说,“听说一直在秘密排练呢。不知道她们准备唱什么歌?能唱好吗?” “偶像团体嘛,唱歌又不要紧的。” 张允幂说道,“反正是假唱,就看跳舞的水平好不好了。”(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八节 家里的女仆 “别瞎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假唱?”钱朵朵说。 “这还用说嘛?就算她们是真唱吧。反正元老又不是要听歌,男人么,哼哼,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听说了吗?方主任还专门去向文主席批丝袜呢,哈哈哈。我都想不出文主席当时会是啥模样。” 张允幂大约是想到那场面,忍俊不止的笑了出来。 “肯定是一脸正经,然后心里暗爽吧:又有大腿可以看了。”林子琪插话道。 几个女孩子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在南海农庄的三号门停了下来,林子琪不愿意校车特意为自己进一次农场绕上半个圈子,浪费大家的时间。便在这里下了车。 南海农庄属于绿区,林子琪独自行走没有安全隐患。这里非农场职工和其家眷的归化民一个都进不来,即使是来办事的归化民人员,也只能凭出入证进出办事大院。要到其他地方就得另外申请专门的通行证,还得有专人陪同。严格的安保制度不仅是为了保证元老的安全――农庄负责供应元老院的食品,咖啡馆还有许多元老来休闲消费――同时也保证农庄内的各种种苗、种子不被盗窃和破坏。 “请注意安全,路上小心。”护卫连的小伙子彬彬有礼的握住她的手,扶她下了台阶。 “谢谢。”林子琪嫣然一笑。如今的护卫连士兵都是总参政治处、政治保卫局和办公厅联合挑选出来的,不但要求政治上绝对可靠:为元老院服役两年以上;有家庭关系良好的家眷在临高居住工作;有良好的军事素养,反应敏捷,有实际作战经验;对外形也有相当的要求:身高不低于165,五官端正,说话洪亮,新话至少达到二级乙等水平。 在归化民中堪称高大英俊的士兵,军姿挺拔,即使只穿着款式简单的棉布制服,也显得干练挺拔,英姿飒爽。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士兵举手敬礼,目视她走进农庄大门,才回到马车后座踏板上。与此同时,另外三名士兵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出枪。 林子琪微微颔首回答门口的请愿警的敬礼。一进大门,便是绿树成荫的通道,道路两侧种得防风林已经小有规模。道路上戴着斗笠,穿着工作服的农场工人川流不息,马车和手推车也不时路过。其中有些人认识她的,都远远的就摘下斗笠问好,她也不吝惜于微笑和话语。 这段路很长,徒步将近半个小时,但是林子琪谢绝了爸爸派一辆人力车来接――她并不以为走路是负担,道路两旁的田地、树林、园地就好像一片片最美丽的图景,行走其间有如在画中的幸福感。 走了半个多小时,农庄的住宅区终于出现了。从外表看,这里犹如一个干净漂亮的村落,坐落在树林和田野的环抱中。村落的主体部分是农庄的归化民干部宿舍。旁边另有个单独的小区:住得就是在农委会工作的元老,其中也有一部分生物专业上的元老:因为早年为农委会服务的渊源,得以入住此地。 元老小区的门口也有护卫连的一个执勤点,原本吴南海觉得这有点脱离群众,建议不如用请愿警来替代,不过办公厅却不同意,认为元老的近身护卫还是应该由护卫连来负责。 “橘姐你在忙啊。”子琪一进入住宅区就见到吴南海家的女仆橘姐正在晒菜干。 尽管这里每家都有院子,但是女仆们晾晒菜干还是习惯于到公共场地上:摊得开,太阳好。于是一路进去,道路旁和空场上到处有晾晒中的菜干,要不是吴南海坚决取缔,这里原本还有大批的咸鱼、鱼露缸之类的臭气熏天的腌制品晾晒着。 橘姐回头看到是林子琪,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回了招呼。 “哟,子琪,学校放假了?”从住宅区一端的小教堂里拐出来的吴南海端着和蔼的笑脸招呼道。 子琪的笑容愈加灿烂,“是的呀,南海叔叔。”她一直叫初晴为“姐姐”,却叫吴南海叔叔,算是子琪小小的恶趣味。 现在还不到五点,吴南海虽然是元老中少有的“新好男人”,但是也很少会在没下班的时候就回家。这让林子琪觉得有点奇怪。 元老院的加班是家常便饭,下班之后继续工作几个小时是“常态”。象林子琪邻居的几家,平常基本上就看不到主人:都要到三更半夜才会回家。林子琪每次看到他们的女仆在打扫门前卫生或者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就会臆测她们的心境是不是很寂寞凄凉,被自己的男人忽视,各种空虚寂寞冷…… 这种臆想一直到这几家的女仆姐姐先后肚子大了起来,接着又有人抱上了娃娃才宣告结束,显然她们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空虚寂寞冷。 她一路回应着招呼,小心翼翼的避开到处“横行”,蹒跚学步的幼儿,来到了自家的院子门口。 林子琪的爸爸林法天穿越前在绿化公司当园艺技师,d日之后当仁不让就给分配到农委会当农技师。他现在的正式头衔有七八个,不过林子琪一个也没记住。她父亲是个元老,是个“首长”,这就足够了。 院子的门敞开着,这是她最受不了自家生活秘书的一点了:门随时都开着,进门永远不敲门,不管你在干啥直接推门就进来。 这个梦岚吧,长相倒还不错――所以当初林子琪才会有兴趣为她取了一个“很好听,很有意境”的名字。不过她在女仆培训班里显然学习成绩不太好。 可是你要说她的话,她只会低着头眼泪汪汪的听着,再凶一点她就干脆跪下来。有一次林子琪发了脾气,梦岚含着眼泪直接拿了一根藤条过来,跪在她面前双手递上。让林子琪知道啥叫“负荆请罪”。 “态度很好,坚决不改”,折腾了几回之后林子琪也懒得就这个问题多啰嗦了,每次回到自己房间就插门。 幸好她家务活还算麻利,做饭也挺好吃的。她一开始最担心的卫生习惯也不错――据说梦岚说,那都是靠藤条“打出来”的。每次听梦岚说起在女仆培训班的经历:“藤条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打得坐不下去,天天趴着睡觉”、“流掉的眼泪有几大缸”,她反而有点可怜她了:要认真说起来,梦岚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自己看自己老爹总是顺眼的,不过到底也是四十好几的男人了,天天下地晒得黝黑,不见得是啥美男子。 要自己嫁给这么一个形象的男人,她林子琪可坚决不干。 不过平日里倒看不出她遭过这么多的“痛苦”:梦岚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做着家务,无微不至的伺候爸爸,如果她回家的话,也这样伺候她,甚至更好。总之,在旧时空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已经和爸爸离婚的妈妈在内,都是永远、绝对不会这样伺候爸爸的。林子琪有点理解叔叔伯伯们,也包括爸爸为啥这般舍生忘死的来到异时空了。 进得门去,小院不大,但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中间是石板铺地,四周沿墙砌着花坛,种着各种花卉和观赏植物,其中一个花坛种得是各种香草――这是子琪的“小花圃”,不过现在都是爸爸在照料。一个角落里是一架紫藤,下面放着圆桌藤椅,林法天经常坐在这里抽烟喝茶休憩。 院子里还有几个石头长条桌,上面摆设着各种树桩盆景,这是林法天的爱好,平时看到有好的桩子就捡回来做个几盆,多了就送送人,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办公楼里摆着他的作品。 梦岚正在院子里扫地,她今年才二十岁,自从三年前成了林法天的生活秘书之后就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要说漂亮倒也不见得,不过生得很是端正,中等身材。一身黑白相配的女仆装束,倒是很好看。虽然她知道这是元老们的恶趣味,不过好看就行。 看到是难得回家的小姐回来了,梦岚立刻放下扫帚迎了过来,接过子琪的帆布包:“首长倒是说过您要回来,我想着是要晚点呢,这次放假多久?饿了吧?晚饭还要过一会,我先去给您拿点心。” “不用了,来的时候我已经吃了点零嘴了,现在不饿。我就两天假期。大概还要提前回校,洗澡水准备了没有?”子琪边走边说着。 元老宿舍里的热水供应靠得是装在炉灶内的铜制的热交换器,用柴或者煤球加热自来水。类似于燃气热水器,只不过临高缺少高热量的燃气,只能靠炉灶木材或者煤球加热,而这种炉灶每次使用都要添加燃料升温才行。 “都准备好了。小姐你是马上就洗?我这就去给您添柴。”梦岚跟在她后面穿过院子进了玄关,立刻跪下来拿出双草编拖鞋来,帮她脱下鞋换上。(未完待续。) 三百七十九节 父女之间 从前子琪对这样的伺候总有点不习惯,现在也习以为常了。正如某位大妈元老说得:“生活秘书不过是你爹的小老婆――又不是你妈,有什么好客气的?有福不享遭雷劈!” “嗯,马上洗吧。外面有点热。”林子琪一屁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拿替换衣服这种事情自然有梦岚来做。原本她还有点不习惯自己的内衣抽屉被另一个女人翻看,被伺候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梦岚已经给她端来了一瓶用井水泡过得格瓦斯,浸泡时间恰到好处,即够凉,又不至于太冰――现在毕竟才五月呢。除了那不敲门的习惯之外,女仆培训班在教育方面果然不同凡响! 屋子里很安静,这回林法天应该在不知道哪一块农田或者种植园里忙活着,还没有下班。本来林子琪也没指望爸爸今天会早下班,这些男人到了临高之后,一个个都是“基情澎湃”,活像“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人物,不但个个都穿着那种电视剧里才有的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口袋上还别着个钢笔,一个个还都是“走路带风,说话似钟,握手带摇,满口同志”。站着不动的时候,一个个还习惯性的双手撑腰,不知道哪来的习惯…… 子琪一度对别人叫爸爸同志很是别扭,好一段时间才算习惯过来。 环顾四周,屋子里干干净净,摆设整齐,连玻璃都是才擦过不久的。桌上的鲜花是新换过得,连沙发的布套也看得出才换洗过不久。 比起过去自己和爸爸住得凌乱不堪的宿舍,梦岚给房子带来了家的气息,这就是子琪不反对爸爸要个生活秘书的原因――果然要有个女主人才像个家啊。 梦岚赶着去给炉子添柴,浴室和浴缸她一早就用稀盐酸重新刷洗过了,又冲洗干净,如今里面不论洁具还是瓷砖都是亮晶晶的,绝对一根毛发都看不到:元老们都讲究卫生,而小姐更是讲究。以至于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搞卫生上面了。 除了这个之外,梦岚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单这居住条件--虽说房子小一些,老家的那些大粮户都比不了。梦岚小时候跟着爹娘去给地主家办事服过役,也算见识过。旁得不说,就这地板,这玻璃窗,地主家也没有。至于说吃,那更是堪称做梦都想不到的奢侈。在她出生的那个村子里,地主家日常吃得都是杂粮。 所以,梦岚对这个家是尽心竭力的,让首长和小姐满意,这样的日子永远可以过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可惜自己肚子不争气,到现在也没有怀上……每次看到其他生活秘书抱着孩子,她就会觉得很失落。上次她去43号买东西的时候,就听一个姓孙的生活秘书说过:没孩子的生活秘书总是坐不稳的,首长有一天腻味了,肯定会把她们“打发”了。 办公厅的保健大夫也给她号过脉,开过药。润世堂的滋补药也吃过不少,依然没有音讯。想到首长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自己的爹五十不到就过了――自己若是再生不下一男半女,万一老爷有个山高水长的,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小姐待自己是不错,总不见得出嫁的时候带着自己去夫家…… 怀着这复杂的情绪,梦岚加完柴,洗干净手,又去小姐的房间里给她取来了内衣。从前她在培训班里第一回穿这样的内衣的时候还羞红了脸――首长们可真是好色。现在她知道这在澳洲人那里就是普通的衣服,没什么特殊的。 “小姐,可以去洗澡了。”在浴室里放好衣服,又预备好大毛巾,梦岚试过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招呼道。 伺候完林子琪入浴,赶紧将换下了的衣服收进洗衣筐,洗衣服要留到晚上了,她还得赶紧做晚饭。 因为今天子琪的归家,今天晚上的饭菜比往日要丰盛的多。她昨天就去特供商店里订好了今天要用得食材:小姐最爱吃刺身,这东西特别难伺候,必须全程冷链。一般元老嫌麻烦很少在家里吃。梦岚特意借了隔壁吴南海家的金星零式去特供商店取货,抱着个塞满锯末和冰块的保温箱一路颠簸着赶回来,总算及时放进了自家的“土冰箱”。 因为今天女儿要回家,林法天特意早一点结束工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饭桌前等他回来的女儿了,一瞬间一天劳作的辛苦奇迹般的消失了。他一边让梦岚伺候着换衣服换拖鞋,一边问道:“这次放假有几天?” 芳草地的学生很少有假日,学习院也不例外。 “两天。学校要开文化祭。” “怎么?还要演戏?”换过家居服,又洗过手和脸,他坐到了女儿身边:“给爸爸瞧瞧……” “有什么好看得,我又不是你的树桩盆景,看看哪儿绑得不合适……”说到这里她的脸突然红了,想了有天晚上在宿舍里和闺蜜讨论s的事情。 林法天没这么丰富的联想:“树桩盆景哪有你好看。” “爸爸你这老掉牙的恭维话真该升下级啦。”林子琪夹起一片鲷鱼刺身蘸了蘸芥末酱油,放进嘴里。 梦岚端来了一大盘炸得金黄酥脆的鸡翅,虽然和回忆中kfc鸡翅并不一样,却也相差无几了。算是林子琪最爱吃的东西之一了。可惜学校里从不供应油炸食品,据说这是陈思根建议的。 林子琪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忙不迭五爪金龙的抓起一个大嚼起来,还含糊不清的说道:“爸爸你今天下班早嘛。” “还不是为你。” “想不到爸爸你这么爱我……” “吃你的饭吧。”林法天刚说完,梦岚已经将饭端了上来。林法天晚上睡得早,晚上的主食是杂粮粥:糙米、小米、豆类之类的杂粮煮在一起,再放一块红薯。梦岚一直搞不懂首长为什么好好的大米白面不吃,非吃这个玩意。 “你坐下吃吧。”林法天见梦岚不敢坐下,吩咐了一声。 “还有汤,等我把汤端上来吧。”梦岚说着又要回厨房去。 “鸡汤有得炖呢,岚姐你就先吃吧。”林子琪不耐烦她这种“小媳妇”似得赔小心,说道。 林子琪这么说了,梦岚才坐下吃饭。 “爸爸,周日我想去临高角。” “到飞云号上去玩吗?”林法天吃饭都是大口大口的,一筷子夹下去能直接干掉盘子里三分之一的菜。 “是呀。和张允幂、钱朵朵她们。”林子琪很狡猾的没说她们准备去试航。要说了这个,老爹肯定担心的要死,又要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不安全”、“有危险”之类的话,千方百计的阻挠了。 “好吧。你去就是了。这两天我也不放假。”林法天说着叹了口气。林子琪觉得,老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 一转眼,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六个年头啦。 “你在学校过得还好吗?”爸爸又在问这种毫无营养的话了。 如果他们身在21世纪,这会林子琪大约是在玩手机,含糊不清的说道:“还好吧。” 这会林子琪没有智能手机,不过她的回答也差不多:“还好,就是学习压力太大。” “你要好好学习……” 又来了,腻味死了。每次见面都说这话,穿越前说,穿越之后还说。林子琪不耐烦道:“学习不好我一样是元老。爸爸你还是赶紧和岚姐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好当你的继承人。” 林法天居然脸红了:“这事不用你管。”至于梦岚,脸就红得更厉害了。 “咱们家可是两个席位,你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家里不是亏大了。”林子琪成功的转移了火力,继续吃炸鸡翅。 林法天轻轻点了点头:“你以为生个弟弟妹妹就是好事?” “怎么不好,不然不就浪费一个了吗?” “从这方面说当然是好事。可是啊――”林法天说,“你们有个朋友叫张允幂吧?” “对,不仅是同学还是我的舍友呢。” “她爸爸上次和我一起喝酒,说起来自从给张允幂生了弟弟之后还觉得挺苦恼的。” 张允幂的父亲和林法天并不是同事,但是女儿是同学兼闺蜜,因而也就熟络起来。两个带孩子穿越的单身男人,自然有点共同语言,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什么的。 “到底什么情况?爸爸你说呀。”事关自己的闺蜜,林子琪放下了鸡翅,认真起来。 梦岚不知道林法天要说什么,但是本能的意识到自己不该听,赶紧推说要去看看炉子上的鸡汤,回厨房去了。 林法天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老张最近为了这事挺头疼的。你知道他有了个儿子……” “这我知道呀,张允幂还挺高兴的,经常说自己的弟弟怎么可爱呢。”林子琪不解的问道。 “事情就出在这个弟弟身上了。”林法天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节 家务事 ps:看《临高启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她弟弟能有多大?才一岁吧。有什么问题?”林子琪好奇的问道,“没有小jj?是弱智?还是已经知道掀姐姐的裙子了?” “你胡说什么。”林法天不满的说道,“我不说了。” “我错了,爸爸你快说吧。话说一半要急死人的。” “上次咱们一起喝酒,喝多了他叹苦经:家里最近有点闹家务。”林法天有些犹豫,端起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他老婆……生活秘书,很不安分。” 张允幂的父亲在另一个时空是个不得意的人,属于干过很多工作,没一件干出头的。什么都懂一点,但是样样都稀松。老婆在张允幂很小的时候抛弃他们父女两个离婚走了。在决定参加穿越之前,他在一家不大的企业里当个网管。 可想而知这样的职业在穿越之后也不会得到多大的重用。张允幂的爸爸一直“基本劳动力”,即使几年之后路人元老纷纷转正当官,他也只是在企划院里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层干部:企划院数据处主任。管理着企划院的电脑数据库和新建的巨大的卡片索引系统。 “……您也知道张伯伯这个人,他没什么想法,觉得现在这日子挺不错的。过日子的事情都是办公厅操办,张允幂也长大了,生活秘书又连着给他生了两个娃娃,儿子也有了,小日子过得挺红火。” “那不是挺好。张伯伯的生活秘书怎么个不安分?不让他上床?还是给张伯伯戴绿帽子了?”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林法天不满的说道。 “拜托,你的女儿十七岁了耶,不是七岁……” 林法天看着女儿,的确,女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经是个“女人”了。可是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女儿形象,还是当年在甲板上紧紧抓着他的手的孩子。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境复杂的看着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梦岚。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大口,才慢悠悠说道: “原本倒还好,自从他的生活秘书生了女儿之后,就有点变了。怎么说呢,”他迟疑了下,似乎在考虑用什么词形容,“……变得有点作了……” “作?怎么作?”林子琪的心里瞬间掠过无数言情小说里的狗血剧情, “老张也没细说,总之,对他女儿很不好……” “怎么?她还敢虐待张允幂?找死啊!”林子琪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情深深雨蒙蒙里的雪姨来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冷言冷语,做家务活也不积极。张允幂每次回家,她连饭都不做,每次都是老张直接叫外卖。老张说从她生了女儿开始就有点这样了,生了儿子之后愈发变本加厉。老张说她几句,她就说自己现在要带两个孩子,小得才刚断奶,怎么顾得过来?” “找个钟点家政女仆来做么。办公厅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服务吗?”林子琪想到张允幂平时的表现,似乎也不像受虐待的样子,就是不大愿意回家。 “找了。不过老张说现在自己这老婆――生活秘书,态度怪怪的,每趟张允幂回来就没有好脸色,连老张表现得对允幂多关心一点,立马就不太平,要不随便找个小事就打她自己女儿,要不就寻个理由要寻死觅活……弄得老张不得安生。” “她胆子这么大?”林子琪大惑不解。在她的理解范围内,生活秘书对元老个个都是赤胆忠心,元老对她们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而且往日里和梦岚以及其他女仆相处来,林子琪知道她们对尊卑等级看得非常重,完全是自居“奴才”的地位。 很难想象一个“奴婢”,会这么对自己的主人。要知道没有元老,她这个生活秘书屁都算不上。她说道:“张伯伯可是元老,她就是个小老婆……呃,生活秘书,不怕张伯伯一怒之下把她给炒了?文理学院里可都是没得上岗的准生活秘书啊。” “炒了?炒了孩子怎么办?一个三岁一个一岁。没了妈,就算有钟点工也照顾不来啊。”林法天苦笑着,“老张除了忍气吞声,有什么办法?” “这倒是。”林子琪有点明白了。生了孩子的生活秘书不仅仅是生活秘书了,她们还是元老孩子的母亲,孩子就是她们最大的资本。她愤愤道:“拿孩子做要挟,太不要脸了!” “谁说不是。” “不过他这么作图什么呢?”林子琪忽然想到了这点,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总有什么图谋吧。 “听老张的意思,似乎是想让允幂早点嫁出去……” “这算什么?”林子琪不以为意,“先不说这根本不关她的事,允幂本来就不怎么住家里,又不碍着她。再说她马上就十八岁了,办公厅自然会给她分房子,到时候不用赶就搬走了,用不着这样作吧。” “你懂什么。”林法天依旧为自己的酒友皱眉,闷闷不乐的说,“这女人打得算盘是允幂嫁出去之后就没人跟她儿子争家产了!” 林子琪气得脸都红了:“呸,真不要脸!她有什么资格打家产的主意?生活秘书最多算同居的小三,生了个儿子就想家产了――张伯伯真是瞎了眼了!” “不然怎么说老张后悔呢,喝酒的时候说早知道就根本不要什么劳什子生活秘书了。和自己女儿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多好!反正做家务也可以叫钟点工来。” “你们男人说得好听,”林子琪一晒,“他比爸爸你还年轻吧?没女人能忍得住我根本不信,我听说张伯伯在女仆革命的时候也是一员干将呢,冲到执委会门口就差砸马督公一板砖了。” 林法天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女儿了,皱着眉头又喝了半杯子啤酒下去。砸吧了下嘴:“老张现在烦着呢,你就少说风凉话了。” “我说得风凉话他又听不到。再说我也没说错。”林子琪说,“这事情办公厅不管吗?生活秘书不都是办公厅管理的?” “办公厅怎么管?这是家务事!”林法天在“家务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办公厅能有什么办法?她又没干什么坏事。最多是把这女人赶出去――那老张也不能答应啊。虽说不如意,好歹也是一家人。一旦进了衙门就得公事公办,老张也舍不得两个孩子没娘啊!” “说到底还不是张伯伯太软了。”林子琪不屑的说道,“他只要硬气一点,那女人敢这么猖狂?太不像话了,允幂可是元老!梦岚敢这样我拿鞭子先抽服了她!” 话音未落,厨房里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东西着地的声响,林子琪不耐烦的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手一滑,东西掉地上了。” 林子琪冷笑一声:“你小-心-着-点,就没事了!” “知道了,小姐。”梦岚颤巍巍的应道。 林法天不满道:“你别来劲啊,拿梦岚发作做什么。” 林子琪脸扭曲了下:眼睛眨巴着似乎立刻就要掉眼泪,捂着脸哽咽道:“我还没弟弟呢,你就已经嫌弃我了……” 林法天这下慌了手脚,赶紧安慰:“小琪,别哭!爸爸不要儿子!你永远是爸爸的乖女儿……” 林子琪突然把手放下,做了个鬼脸:“骗你的!爸爸你放心好了。真有那天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不要这么说……”林法天流露出纠结的表情,“爸爸不要你受委屈――” “受委屈?不会的。”林子琪轻松的说道,“我知道怎么处理,绝不会让你落到张伯伯那种处境的。”说着她又冷笑了一下,“梦岚,”她大声说,“上鸡汤吧。” 当天的晚上,梦岚伺候的特别小心翼翼,在林子琪面前连坐都不敢坐下了。惹得林法天大摇其头。他毕竟是个成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怀着“对劳动人民的朴素感情”,对这种“作威作福”的行为很是看不惯。比起从小看宫斗剧和言情小说的女儿来说更不适合这种“尊卑分明”的状况。 不过家庭关系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然这个家就没法过了。所以他也无可奈何。 林子琪看了会书便打起了哈欠,起身去换睡衣了。这里虽然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但是没有元老公寓区里的网络,也没有各种现代玩意的娱乐中心。娱乐活动非常贫乏。林子琪本来就觉得有点累,明天还要去“远足”,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林法天还没起床。不过梦岚已经起来了,桌子上摆上了热腾腾的早饭。林子琪吃过早饭,梦岚已经把帆布包交到了她的手里。 “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恭恭敬敬的说道。 远足要带什么东西,她昨天临睡前就已经交代过了。林子琪接过包:“我午饭不回来吃,你给我留晚饭就是了――不用等我回来。” “是,小姐。” “今天爸爸也休息,你就和爸爸好好得过两人世界吧。”林子琪忽然一笑,穿上了藤编凉鞋。 梦岚顿时羞红了脸,一句话也没敢说。 林子琪出了农庄,在约定的出口,办公厅派来的东风马车已经在等候了。因为去临高角公园并非全程绿区,林子琪又属于“非成年元老”,照规定必须有警卫人员相随。所以昨天晚上梦岚就把林子琪今天的行程单报到了宿舍区门口的办公厅的服务点上。 “早上好,小姐。”站在马车踏脚板旁的护卫连士兵敬了一个礼,英俊的面容加上潇洒的姿态,让林子琪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早上好。”她一手提起裙摆,抬腿踏上踏脚板。 这个时候士兵恰到好处的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上车请小心。”他彬彬有礼的提醒道。 “谢谢你。”林子琪莞尔一笑,很喜欢这种小小的奉承。 东风马车里既干净又舒适:办公厅服务处昨晚一接到行程单就对车辆进行了重新清洁布置:坐垫、靠垫和窗帘都重新换洗过,花瓶里的插花换上了新鲜的,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柜子里,换上了新鲜的玻璃瓶装得矿泉水,冰桶里有冰镇的格瓦斯和汽水。 马车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开始向前滚动。不用她吩咐,车夫自然按照办公厅发出的行程单的路线将她按时送到目的地。 车身在平坦的道路上随着轮子的滚动微微的震颤着,林子琪看着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前几天又下了场雨,空气清新,不冷不热,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爸爸。子琪悄悄的自言自语道。 虽然这个时空没有奔驰,没有宝马,也没有劳斯莱斯。她坐得不过是一辆双轮马车,可是在这个时空里,能坐上这辆马车的人,比之另一个坐得起奔驰宝马的人更尊贵,也更有权力。 别看林子琪从小爱看宫斗剧,对王子公主灰姑娘类的影视剧更是如痴如醉。可是她自己也很清楚,在原来的时空里,除非她有着爆棚的好运气,否则她的将来必然是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家庭出身的男人结婚,两个人一起节衣缩食的还房贷,开一辆“经济型家用轿车”上下班――还要为停车的问题发愁…… 现在,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坐着马车,有卫兵护送,家里有恭恭敬敬的生活秘书侍奉。那些时尚画报上所谓的“时尚生活”算得了什么?买一个岛屿又算得了什么?有朝一日她还要独占塔希提岛呢。塔希提女王?太一般;塔希提王后?那还得有个国王;要不干脆叫女主?好像有点不对劲…… 马车将她一直送到临高角公园的飞云俱乐部。海湾里的栈桥旁系泊着飞云号,张着全部帆篷,这条船虽然已经来到这个时空快六年了,还远航过几次,船况依旧很好,看得出钱家对这条船的保养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沙滩上,d日当年种下的椰子林已经略有规模,林下盖着三间高架茅屋。这里就是飞云俱乐部的所在地了。林子琪和学习院的同学不止一次的来这里开篝火晚会、烧烤,也曾经在这里和选拔组的孩子们一起联欢,她还唱过几首歌,惹得几个高小选拔组的男孩子目光灼热…… 此时,在这三间茅屋的背后,却多了一个船架,一艘漂亮的小艇正搁在上面。小艇不大,充其量只有五六米长,装着一根很高的桅杆。因为没有合适的油漆可以涂装,依然保留着原木色,在碧海银沙间显得十分漂亮。 钱朵朵穿着海魂衫和帆布短裤,戴着顶硬顶草帽,光着脚,手里提着个铁皮桶,蹲在船架旁正往船身上涂着什么,看到林子琪来,她放下毛刷,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你看,这船怎么样?”她骄傲的一挥手,炫耀着自己的新玩具。 “这船真漂亮。”林子琪由衷的说,虽然她对船只一无所知,但是这轻盈漂亮的船体,流线型的船身,配合着笔直的桅杆,立刻就给人一种比例匀称的美感。 “可惜咱们做不出白色油漆,不然涂上去就是像一只白天鹅了!”钱朵朵陶醉的说着。其实按照林子琪的看法,现在这条船也够漂亮了,船身是原木色的,周身都是美丽的木纹。 这条船是钱水廷按照美国常见的家用小艇的一款图纸设计建造的。这种小艇有商店出售现成的图纸和配件,可以在自家的庭院甚至车库里组装。平日里安置在拖车架上。长度从17英尺到21英尺不等。钱家兄弟当初搜集了不少图纸和专门的工具书的电子档过来,还带了一套专用工具。 这次他们合力建造的的小船,长17英尺(518米),宽7英尺4英寸(226米),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建造精良的此类小船,不但可以在沿海航行,只要配备了合适的装备,即使越洋航行也能胜任, “这是什么木头?花纹真漂亮。”林子琪看着 “甲板是柚木的。”钱朵朵说,“船板是杉木的,至于龙骨材用得是菲律宾桃花心木。木材厂里的好木料太多了,简直要挑花眼。” 林子琪一个劲的点头,其实她什么木头也分不出来,只觉得佩服:怪不得钱朵朵的爸爸能当议长。所谓上山能打猎,平原会放枪,下海能造船,本身还是双料硕士……自己老爹和他一比,简直望尘莫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造了多久呀?”林子琪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船壳,“都是你爸爸一个人造得?” “也就一年多时间吧。我和爸爸一起造得。周叔叔和二叔回临高的时候也来帮忙。说一年多,其实也就是假期的时候才造。平时哪有空。” “你真了不起。”林子琪由衷的说,“太厉害啦。”(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一节 小仓号上的女人们(一) ps:看《临高启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还好啦。船材都是爸爸和叔叔们拿到木料加工厂处理的,我们就是组装一下,再自己捻缝,安装设备而已。”钱朵朵说得云淡风轻,“现在也不比从前,什么都得自己做――好多东西都有现成的可以用。” “其实油漆我们可以自己做……”从船身后面传来了声音,有个少女那个女从船后面绕了出来,正是钟博士的养女小英。 钟利时为了避嫌,免得被人说自己在搞“光源氏计划”,就在办公厅正式办了收养手续,将钟小英正式收养。 收养之后,理论上说钟小英可以按照“元老子女”待遇进入学习院学习,不过钟博士感觉她已经掌握的知识过杂乱,不成系统,进入学习院会很不适应,而且他也需要一个能干的助手在身边。就干脆带在身边自己教育了。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在学习院为钟小英注册了学籍,只是平时不到校。虽说她并不在这里学习,但是作为“元老子女”,没有这个曾经的学历,“元老之女”的身份就会大打折扣,也少了很多强有力的校友。钟博士虽说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席位传给养女,但也希望她至少能在未来的帝国中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林子琪从前也见过几次钟小英,知道她是钟利时的养女。 这个养女别得本事她是不知道,但是博闻杂学,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自己这个正牌的21世纪的女孩子,在很多知识上反而远不如她。让林子琪多少有些不习惯。 钟小英剪着干净利索的短发,穿着和钱多多一样款式的海魂衫,帆布短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黝黑,身材健美,完全看不出是个17世纪的少女。 最关键的是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虽然稍带广东口音,但是说得比某些广东籍元老可标准多了。 难怪爸爸说环境对人的改变最大,这钟小英身上哪里还有过去生活的痕迹。钟博士不愧是“博士”,连调教出来得女人都与众不同。 像爸爸和张伯伯这样的,真是到哪里都是屌丝…… 林子琪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感叹了一口气。 “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弄白油漆?”钱多多一直为没有白色油漆耿耿于怀,不仅是因为自己亲手做得小船没法用,飞云号本身的白色油漆几年下来也脱落了不少,斑斑驳驳的,很不好看。三家人一直想着能不能弄点油漆把船彻底的油漆一遍。 临高的化学工业现在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化工口的人在油漆方面并不怎么上心,基本上是够用能用就完事了,主要使用得是生漆、桐油和煤焦油。以本色和黑色为主,少量生产一些彩色油漆,主要具有装饰性意义的白色油漆几乎是完全不产的。 “钟博士说过――”钟小英在很多时候都用这句话开头,她还不大习惯叫钟博士“爸爸”,“澳洲的白色油漆主要用钛白粉调色,咱们这里没有钛白粉,但是可以用锌白,铅白做颜料,就是颜色不够白,没有飞云号上的那种白白得那么好看、发亮。” “有白色就不错了,要求不能太高了。”钱朵朵说。 “关键是油漆还得有溶剂,爸爸说现在咱们的工业水平也不是不能做,就是麻烦点,他说要简单的话,就用桐油调铅白或者锌白粉好了――就是颜色不够白。” “你干嘛不早说……”钱朵朵不满的说。 “我才和钟博士说嘛。再说工厂不生产你自己也调不起来啊。”钟小英说, “说得也是。而且铅白是有毒的。我记得从前哪位元老说明朝那边的擦脸用得粉就是用铅打磨出来的粉做得,太吓人了,直接涂在脸上还不得铅中毒?锌白粉不知道哪里有得做?是不是拿块锌片打磨就可以了?” “好像是用矿石煅烧出来得,具体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它的学名是氧化锌。按照一般的化学反应,我觉得直接燃烧锌也可以得到锌白。”钟小英说得很是认真。 林子琪百无聊赖的回过了头,她对这话题一点不感兴趣。 “……要是有锌白的话,还可以做得更考究一点。”钟小英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用精制的熟亚麻籽油来调制,溶剂用松节油或者樟脑油――我在台湾的时候看到他们提炼樟脑油――再加入天然腊,如果再要好看一点,可以加入云母岩的粉末,能有珠光效果……” “台湾?你说得是福摩萨岛吗?” 钟小英的话音未落,一个走调的普通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把林子琪吓了一跳:这谁啊! 听这古怪的音调,肯定是个外国人,但是即使是当初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得门多萨小姐,现在的普通话也没有这么别扭了。 “索尼亚,你不要这么突然好不好?”钱朵朵捂住胸口,“吓死人了!” “抱歉,抱歉,我听到有人说福摩萨,不,台湾,就忍不住了。”来者果然是个白种少女,一头金色的鬈发,斜戴着绸带装饰的草帽,海蓝色的眼睛,身材娇小,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领圈上缀着白色蕾丝花边,看上去简直像个洋娃娃一般。 尽管从未见过,但是林子琪知道这个金发少女一定是当初在拍卖会上的大出风头,引起几位元老竞价,最后被林汉隆收入囊中的那位葡萄牙少女了--这已经成为元老院的都市传说了。 “我给大家都介绍下,这是索尼亚?丽丽?夏普尔。” “里斯本来得博物学者。”钱朵朵话音未落,少女已经赶快补充上来。 “别惦记着你的头衔啦。”钱朵朵说,“这两位都是元老的女儿,啊,不,子琪本人就是元老,和我一样――未成年。” 索尼亚提着裙摆,深深的行了一个屈膝礼:“两位小姐。” 林子琪赶紧伸出手去:“我叫林子琪,叫我子琪好了。” 钟小英更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嗯,别……我叫钟小英。我不是小姐啦……” “你们不要一个个的客气了,来吧,先喝点饮料。” 钱朵朵虽然年龄小,人却很大方“外场”,当即招呼大家到船架旁边的遮荫棚下休息,水桶里早就浸泡好了冰凉的格瓦斯。四个人虽然身份各不相同,但是年龄相仿,在临高的生活环境也大同小异,很容易就聊了起来。 比起林子琪和钟小英,索尼亚对这条小艇的兴趣更大,葡萄牙是一个海洋国家,她又经常出海考察,对航海和船只非常熟悉。钱朵朵的这艘小船让她想起了大西洋沿岸的一些小船来,和这个颇有相似之处。 “这小艇真漂亮。”她由衷的说道,“这不是戎克小艇,倒像是欧洲式的!我猜它的航海性能一定不错。” “当然。”钱朵朵得意的说,今天就下水,我准备沿着这一带海岸航行一次。 林子琪持怀疑态度:“这船这么小,到大海里去能行吗?一个大浪就打翻了。” “没问题。”索尼亚肯定的说道,“小艇的耐波浪性是很好的。如果装上足够的水和干粮的话,我可以用它航行到巴达维亚,甚至跨海航行到新西班牙都不成问题。”她说着脸上浮现出热情四射的光芒来。 林子琪将信将疑,不过她对此即不熟悉又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的看怎么张允幂还不来?莫非在家里和那个秘书吵架了?还是……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钱朵朵笑了起来:“你要航行到了巴达维亚,林叔叔非找我拼命不可。” 索尼亚被她一说,顿时露出了落寞的笑容:“是呀,我是个奴隶。” 钱朵朵自觉失言,嚅嚅的不说话了,一时间棚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钟小英赶紧说道:“我到临高来得时候也是奴隶,卖身契还是绝契呢――就是永远不许获得自由的奴隶。”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的。”索尼亚叹了口气,“实事求是的说:我的运气还不坏,没有落到一个可怕的后宫里。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宽容,甚至也很自由,主人又是个博学之士。他教了我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还有许许多多的神秘的书籍……”说到这些神秘的书籍,她的眼睛都放光了,接着,她又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若不是因为我是奴隶……” “若不是因为你是奴隶,你根本就看不到这些书。”林子琪插了一句,“哼哼,你就知足吧。元老的黑……知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习得!” 索尼亚愣了一下,转而又微微一笑:“您说得是。” 钱朵朵却觉得林子琪说得未免太尖刻了,故意叉开话题:“索尼亚,你听到台湾岛这么兴奋,想去?”钱朵朵问道。 “嗯,自从我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中国,就一直想去这个大岛考察了。”索尼亚点点头,“我看到过一些荷兰人写得小册子,这个岛屿完全没有开发,应该有许多值得一看的东西。”(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二节 小仓号上的女人们(二) “这有什么难得,你让林叔叔带你去啊。” “他没有时间,工厂里一天也离不开。原本他还答应带我去环岛旅行采集几种稀有植物标本呢。”索尼亚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卷起了金色的发卷,“我一共就参加了几次野蛮人的山区的考察活动,再有就是乘船去了一次东沙岛。” “那叫黎区好不好?你不要这么随便说别人是野蛮人……” “是吗?我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算不上文明人。”索尼亚对此毫不在意,一点没有她在另一个时空的儿孙们那么“政治正确”。 “要是远程勘探队能吸收你就好了。”钱朵朵说,“不过这得争取到林叔叔同意才行。” “远程勘探队是什么?” “他们天天都在野外奔波,采集三界的标本。一定符合你的兴趣。” “嗯嗯,”索尼亚听了很感兴趣,“我知道,但是他们中有一个是行罪恶之事的人,和他一起共事……”她没有说下去,大约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如此评论一个元老是不妥当的。 林子琪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叫“行罪恶之事”。钱朵朵可知道,这是说勘探队里的崔云红。他蓄养了三四个男生活秘书,其中还有一个是夸克穷从巴士拉买来得俊美无比的高加索少年,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你喜欢科学是不是?他也喜欢。而且他掌握的博物学知识,可远比你的主人多得多哦。”钱朵朵说,“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不,这是上帝不喜之事……”索尼亚在信仰上还是很坚定的。 话题又一次陷入了冷场之中,林子琪决定改一个话题:“索尼亚,你是葡萄牙人是吧?” “是的,我的家乡就在里斯本郊外的卡斯卡伊斯(cascais)。我的父亲是一位可敬的绅士,家世可追溯到我主诞生1147年十字军光复里斯本之时,我的祖先来自巴斯克,是一位骑士。至于我的母亲则出自英国贵族。” 对她的家世林子琪并不感兴趣,她问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我印象中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是黑色头发,黑眼睛。你怎么会是金色头发蓝眼睛呢。” 索尼亚奇怪得看了看她:“尊敬的小姐,您见过很多半岛人吗?” “看到过几个吧。”林子琪含糊其辞的说道。实话说她的这个印象也是看电视看来的,倒是在临高,除了门多萨之外,还有几个西班牙归化民。 “您的印象很准确。不过我的发色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得。我刚才说过:我母亲出身英国贵族。她就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原来如此。”林子琪想到她也挺可怜的,被掳到万里之外给林叔叔当了小老婆,不由得有点同情她了,“她还好吗?” “她很早就蒙主召唤了。”索尼亚说到这个的时候没什么悲戚的神情,这个时空里的人命很脆弱,每个人都是从小就见惯了死亡。 “那你的父亲呢?”林子琪的八卦之心大为活跃。 “他大约是在巴西的某个将军辖区经营种植园,也可能在某艘横渡大西洋的盖伦船上。”索尼亚皱着眉头,画了个十字,“或许已经到了天主的身旁――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件的时候,他在巴西呢。” 林子琪的同情心又一次的发作了:这位葡萄牙小姐,虽然沦为奴隶,说起自己的家世来头头是道,一身掩饰不住的高傲气息。然而家庭却早已支离破碎。 “你说你是在出海考察的时候被俘的。你父亲就没有劝阻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出海,太危险了。” “啊,他并不在意这个。首先我有好多个兄弟姐妹,不算父亲的私生子的话也许有十个。”索尼亚满不在乎的说道,“其次我们家族从航海者亨利王子殿下的时代起就一直是海员。在教堂里我们家族的墓地上有一句铭文:大海就是我们的坟墓。” 林子琪无话可说,她实在感到对这个时空的人理解不能:对待死亡和亲情如此的淡漠。 忽然,她看到远处的小路上,一辆自行车正在徐徐而来,车上的人正是张允幂。 她骑得并不急,慢悠悠的,似乎是在享受海风和阳光。白色的衬衣随着海风飘舞,藏青色的短裙随着脚蹬不时的扬起,露出一点点大腿……自行车穿行在椰林中,旁边是大海和沙滩,望过去犹如青春片里的镜头。 林子琪微微叹了口气:虽说自己是个女人,却也不由得亦感受到了胸中涌出的爱慕之情。她赶紧站了起来,冲着张允幂一个劲的挥手。 张允幂也冲着她挥挥手,脚上用力踩了几下,便一路趟车过来。轮胎轻快的滑过煤渣路,夹杂着沙粒摩擦的咯吱声,在车轮几乎就要冲下路面的瞬间停了了下去。她轻快的跳下车,扶着龙头走了过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张允幂笑着说,支起自行车,“这是索尼亚吧!” 索尼亚没料到对方认识自己,赶紧又屈膝行礼。 “别这么客气,我是张允幂。”张允幂摆了摆手,“朵朵,真抱歉让你就等啦。我们这就开始好不好?” “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喝点饮料吧。”钱朵朵拿出一瓶格瓦斯,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张允幂是个特别热情能感染人的家伙,长相属于小清新类型,160的身材不高不矮,身材匀称苗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放在旧时空堪称美人。 看她开朗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什么的家庭烦恼的意思在内。莫非自己的老爹夸大其词?正胡思乱想间,钱朵朵已经开始大家准备下水的事宜了。 这种小艇本身很轻便,在美国通常是直接装在拖车架上的,到了海边直接用滑轨推下海去就行了。装车也就是用车载绞盘拖上来――如果够强壮的话,也可以用人力装车。 钱朵朵的方法也差不多,船架下面安装有轮子。她让大家逐一拔掉四周的固定桩,抽掉了轮子下面的止滑块。 “大家一起用力推呀。”随着钱朵朵的呼喊,五个女孩子一起用力,艇架载着小艇开始在煤渣路上滚动着前进了。 虽然轮子是木头的,但是轴承是铁得,使用了滚珠轴承,事先钱朵朵又给予了充分的润滑,除了启动的时候稍感吃力之外,推动起来之后就毫不费力了。 “不要太用力,慢慢的用劲!”钱朵朵一面推,一面指挥着。 艇架稳定而均匀的滚动着,很快就到了预计下水的地点:一片沙滩。这里钱朵朵已经预先做好了准备:一个木制的平台,两根用来充当滑槽的长木和一桶焦油。 船架停好之后,大家又是一阵忙碌,将固定桩和止滑块一一装好。林子琪想偷懒,提议就装止滑块好了,被钱朵朵否决了: “安全流程不能随便改。不然会出事的。” “你就是人小鬼大。”张允幂说。 “你说谁人小鬼大!”钱朵朵很不满意,“我不是小朋友!” “好吧,你很像领导……” “叫领导才能好不好?” 几个人按照钱朵朵的指挥,把两根滑槽木斜架在船架上固定好,一头插入浅滩里。看着钱朵朵和钟小英两个一会跑到沙滩上,一会又跑回浅水里,忙得不亦乐乎,林子琪赶紧说:“我来帮忙吧。”说着就要脱鞋,索尼亚也想跟下去。 “别忙了,你们穿得这么漂亮,到时候一沾上焦油就全完蛋了!”钱朵朵双手叉腰,“我们一会就好。” 张允幂却说:“我来吧。” 没等钱朵朵反对,她就脱下了裙子。让林子琪差点叫出来,幸好,她里面穿得是游泳衣。 “你这副表情做什么?”张允幂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我没这么豪放的。”说着她把衬衣也脱了,都塞在林子琪的手里,自己跑下去架滑槽了。 滑槽架设好,钱朵朵和钟小英又在上面抹上了焦油才跑上来:“解绑带!按次序从一号开始!” 小艇是用绳索固定在船架上的,为了防止运输和架设滑槽的时候意外坠落伤人,要到最后一步才解开。 解开了绑带的小艇依然稳稳的停在船架上。钱朵朵让大家在侧面插上撬棍,每人一根,正要用力撬动,钱朵朵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我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 “命名式呀!”说着,她跑到棚子下面,拿来椰子和彩球。她把彩球挂在船头,。然后学着书里看来的内容,举着椰子大声说道: “无级别帆艇小仓/1633年4月1日起工/今告其成/兹命名/1634年5月10日/艇长钱朵朵。” 说完,她把椰子朝着船头猛得抛了过去,椰子在包着铁皮船头撞了一下,裂成几块,碎片直接飞进了林子琪等人的头发里,惹得她们一阵尖声惊叫。(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三节 起航 钱朵朵大声呼喊:“大家一起用力!预备……用力!” 小艇在撬棍的撬动下,微微的侧了一下,接着就很顺滑的沿着滑道滑入了大海。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小艇在浪头里剧烈的颠簸了几下,有那么一瞬间林子琪以为它会倾覆,但是很快它就完全稳定下来了,钱朵朵赶紧冲进海里,拉住船头的系绳把它拖了回来。 几个女孩子七手八脚的把桅杆船帆都装上了,小仓采用的是小艇上常见的百慕大式帆装,轻便灵活,不论顺风逆风都可以轻松的航行。 “升旗!” 钟小英把一面启明星旗悬挂在船尾的旗杆上。退后了一步,站直了身体,没有任何人关照,她低声唱了起来: 当元老院承上天之命 从蔚蓝的大海之中 崛起之初 …… 几个小元老们都微微一怔,这是元老院的国歌《统治吧,元老院》,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抄袭《统治吧,不列颠》,虽说所有的重大场合都要演唱或者演奏这首歌曲,很多元老们的内心却并不把它当回事,不少人私下里只是把它作为元老院内广泛的恶趣味的一个产物而已。小元老们耳熏目染,对这首歌曲都不怎么感冒。 然而钟小英此时候在船头,神态庄重的唱着这首其实有点拗口的“国歌”,顿时将嘻嘻哈哈的玩闹气氛压了下去。 一阵海风吹来,启明星旗帜飘了起来,几个女孩子不由得也跟着唱了起来: 元老院神圣远胜列国普天下的帝王诸侯 必要降服 降服,降服,降服 歌声渐渐高昂,最后是全体拉到最高的调: 统治吧元老院 帝国统治一切波涛大地和天空 帝国人民定为世界之主! 唱完歌,钱朵朵一挥手:“升起航行许可旗!” 在她的号令下,一面三角旗升上桅顶,钟小英收起缆绳就要启航,忽然钱家的女仆钱玄黄从飞云号里钻了出来,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朵朵,等一等!” 她个子瘦小,手里又提着个大号的藤编野餐篮,跑起来踉踉跄跄。钱朵朵只好关照船先停下。 钱玄黄好不容易跑到栈桥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藤箱递给了钱朵朵:“这是夫人给你预备的,你一出海就会忘记吃饭,她叫你在船上一定要吃饭。还有,必须在天黑前回来,不然她明天早晨回来一定打你的屁股……” “好了,我知道了。”钱朵朵无可奈何的接过藤篮。 “这是老爷关照的你一定要带得手枪!”钱玄黄从肩上卸下一只枪套,交给钱朵朵。 “太丑了……”钱朵朵嘟哝着。 这枪套可不是钱家兄弟带来的那些酷炫的美国货,而是一只真正的临高产。帆布背带,混凝纸浆做得枪套,里面插着一支女元老标配的0357口径的s≈w短身管左轮。 “老爷说――”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带他们就要混合双打了。”钱朵朵接过了枪套,“没什么要嘱咐的了吧?” “没……没了……”钱玄黄气还没顺过来,“还有您的海员帽。” “差点把这个忘记了。”钱朵朵原本为丑出一定境界的枪套有点失落的面孔顿时又开朗起来,兴冲冲的接过帽子,顶在头上。 是说顶,一点不错。因为这帽子是六年前买得,当时的钱朵朵戴着有点嫌大,现在则根本套不进脑袋了。钱朵朵舍不得这顶非常“有型”的帽子,就央求妈妈把帽带延长了一截,扣在脑袋上…… “拔锚!启航!”钱朵朵岔开双腿,在船头威风凛凛的喊道。钟小英松开缆绳,索尼亚轻巧的转动风帆,帆船借着风,轻巧的从栈桥旁滑了出去。 “一路顺风――”钱玄黄在栈桥上挥着手,钱朵朵也挥了挥手。钟小英问道:“我们去哪里?” “这次是试航,咱们就沿着临高角一带的海岸线航行吧。不要进港区就是了。”钱朵朵从隔舱里取出航海图板和铅笔,大声说道: “右舷,报告炮台旗杆的角度!” “右舷报告!炮台旗杆角度为170度!”拿着望远镜担任观测员的钟小英大声说道。 “风向?” “东南风,三到四级!”正在操纵风帆的索尼亚大声报告。 钱朵朵一面在海图上标记船只位置一面根据风向和海流规划出航线:其实这有点小题大做,像这样的沿着熟悉的海岸线航向,一般依靠船长的经验就可以了。但是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按照父亲说得,时刻锻炼自己的航海技能。 这三位在忙着操作帆船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的林子琪终于有机会问问闺蜜她家里的私人事务了。却也几次欲言又止,毕竟这是她个人的私事,自己这么贸然的提起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倒是张允幂一点也没有有心思的样子。她身上的游泳衣还没干,就披着一件衬衣,海风吹过,白衣飘飘,很有点文艺少女的清新感…… 由于再三,她终于决定开口,不管怎么样,自己可是张允幂的闺蜜,本时空除了她爹之外最亲密的人了。 “允幂,”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家里还好吗?” “嗯,还好啊。”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眺望着海面上星星点点的帆影。 “可是我听爸爸说……” “说什么啊?” “说你家里最近有点闹得不开心……” “哦,你是说云雨啊。”张允幂没有把视线从海面上移开,“她的确有点作。” “这还叫有点作?!”听到好友这么云淡风轻的回答,子琪果断的震惊了,“她的所作所为,还能叫作?简直是造反了!” 张允幂被子琪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她也是一个人,不是塑胶娃娃,自然有想法有情绪。有情绪难免要发泄。再说了,你不是以前也说过,生活秘书也是一个人,不应该是百依百顺,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奴隶吗?” 林子琪一时语塞,她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云雨这样的女仆的存在,纯粹是一种小清新式的圣母情绪发作而已。毕竟她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感恩戴德,一心要报答元老恩情的生活秘书――就像梦岚这样的,纵然有些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好歹其心可嘉,没有任何恶意的地方,最多算是笨拙罢了。 “可是――”林子琪争辩道,“她有私心,有想法,都不错。可是她是为你家服务的呀!现在这样干脆怠工耍脸色也叫服务?我听爸爸说她还打你的妹妹……这算什么?你妹妹虽然没有元老席位,好歹也是元二代,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这个小三来打了?” 张允幂转过脸来:“子琪,想不到你的封建思想还挺重的……” “什么?!”林子琪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这话不就是说她是小老婆,没资格管教‘小少爷’吗?”张允幂笑了笑,“她打她的孩子,孩子爹都不着急,与我有什么相干?”说着她的胸脯急剧的起伏了几下。 林子琪知道,她的闺蜜的内心并没有像她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便又接着道:“我不管什么封建思想。就事论事,她一个受过元老院大恩的人,这么对待元老,忘恩负义!就是不对!”她接着又说道,“你爸爸四十好几了吧?现在有了两个小孩子,落在她这种娘手里,能教育得好吗?以后还怎么得了?” 张允幂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叹了口气:“子琪,我就是想着爸爸挺不容易的。原本就混得不好才穿越的,到了新时空,其实也就这么回事。他这个人――”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好一会没说话,半响才又说道:“……就是个没用的人。说要整治云雨:武得,我自己就是元老的身份,直接一个耳刮子过去她就得跪;说文的,我直接去办公厅找萧主任去反应情况,就可以把她抓去劳教……” “是呀,是呀,就算你自己不愿意动手,办公厅是干什么吃得?”林子琪急切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嘛!” “子琪呀,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去找办公厅当然可以的。问题是这么一来,云雨肯定就会被抓走了。” “抓走就抓走,再找几个生活秘书来好了,上次不是还有元老说过,女仆培训班的学员都分不出去,只好转到文理学院去了吗?” 张允幂摇摇头:“待孩子最好的,还是自己的爹妈呀。我要治她再容易不过,但是孩子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我爸爸这个人,一辈子不得意,没过过几天顺心日子。现在算是稍微有点像样的生活和地位了。我想他能太太平平的过几天舒心日子……” “你这样他就过上舒心日子了?那个云雨不还是天天作吗?” “呵呵,她的心思我知道。都是做给我看的。我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张允幂淡淡的说道,“她那点小见识,我能不明白吗?就算看言情剧也看明白了。”(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四节 航行 “那你就由着她?” “子琪,她不懂,不知道元老的席位和财产是怎么回事。我也懒得去教育她――何必呢,反正爸爸是元老我也是元老,我家穿越的时候都是一文不名,除了每个元老都有得基本股之外,一点额外的股份都没有。就算她儿子以后能当元老,能继承的也就是爸爸的那一份,我的还是我的,她又拿不到。” “可是――” “子琪,我明年就满十八岁了,到了十八岁,办公厅可以给我单独安排住房,我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了。眼不见心不烦,她没了我这个眼中钉,以为将来财产席位都是她儿子的了,自然就不会闹了。” “这样你太憋屈了吧,咱们辛辛苦苦的到这里来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改变人生自由自在的活着?”林子琪不以为然。 张允幂低着头:“子琪,我和你不一样。你爸爸虽然有女仆,可是没有孩子。我爸爸现在又有了两个孩子,你明白了吗?我迟早不是张家的人。” 这话让林子琪震惊了。瞬间她完全明白了张允幂的意思。要收拾云雨,只不过是允幂爸爸一句话的事情。一下子她就理解了什么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你爸爸,真是……”她握紧了拳头,差点把“人渣”这个词说出口,“太过分了!” 张允幂摇摇头:“我可不怎么认为。爸爸要顾忌弟弟妹妹,也很为难的。他要是和有些元老那样,把孩子当成寻欢作乐的副产品,女仆就肉便器,对孩子一点都无所谓,倒也容易了,可这样的人也太冷漠了吧。他有他的生活……” “允幂,你太善良了……”林子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搂住了她,“你来我家住吧。” “别,别,”张允幂赶紧推她,“像什么样子。” “不行!” “我平时就住宿舍,一年回家就那么几天……”张允幂被她勒抱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好了,亲,松开……” 钱朵朵正好回过头来,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你们两个搂搂抱抱的干什么?” “我们有奸情,你没看出来吗?”林子琪头一扬,大声说。 “我也要!”钱朵朵小朋友脾气发作,扑了过来,钻到了张允幂的怀里,小仓号顿时左右剧烈的摇晃了几下,惹得林子琪和张允幂一阵尖叫。 小仓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琼州海峡是绝对治安区,采取许可证通行制度,经过的船只虽多,安全性却无需担心,巡航艇也不时掠过海面。几个女孩子一面航行,一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饿了就拿出艾贝贝做得三明治,渴了,有挂在海里浸得冰凉可口的格瓦斯,天高云淡,微风吹拂,波澜不惊,海上美景如画,她们只愿这航程永远也不结束…… 林子琪问钱朵朵:“这艘小艇为什么叫小仓?好像是日本人的名字。” “确切的说,是一个日本地名。”钱朵朵点头。 “那为什么呀?” “这是钟博士取得,据说是为了纪念他曾经写得一部小说。”钱朵朵说,“这次造船我求教了他不少事情,无以回报,就让他当‘教母’,不‘教父’了。” “钟博士还写过小说?”林子琪有点惊讶,她眼中的钟博士就是一个典型的“科学怪人”,“理工宅男”,和写小说这种文艺完全不搭界。 “钟博士多才多艺,什么都会。”钟小英的插话了,眼睛里冒出了崇拜的光芒。她深深的发出了一声爱慕到极点的少女的叹息,自言自语的说:“好想给他生孩子……” 船上的少女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声音大得连海鸥都惊动了,一阵呱呱乱飞。 林子琪捂着肚子:“你可以给他生啊,反正你们之间又不是亲……生的。” 钟小英脸通红,半响才说:“博士说,这样不可以,他不想当‘鬼父’……” 这下小艇上笑得更厉害了,钱朵朵笑得在舱底都打滚了,张允幂笑得浑身都软了下去。只有索尼亚呆呆的望着她们,不知所以然。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钱朵朵才从舱底爬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边喘气边说:“小英,这些词吧,你不能随便在别人面前说得,特别是这个‘鬼父’,不然,人家会以为……”还没说完,不由自主的又笑起来,这下她再也站不住,浑身无力的蹲了下去。 林子琪笑着说:“朵朵说得没错,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想到钟博士是以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对钟小英说这样的话,林子琪忍俊不止,差点又要笑出来。 钟小英懵懂的点点头。这时候林子琪却在问钱朵朵了:“朵朵,你可是个小学生,怎么知道的‘鬼父’,说!说!说!” 钱朵朵头一歪:“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谁也别装白莲花!” “切,你这个未成年……” 钱朵朵最恨别人拿自己的年龄开玩笑,正要反驳,张允幂却说话了:“朵朵,一直和你一起玩得那个女孩子呢?最近没怎么看到她。我上次还看到你和她一起划船呢。” “你是说小荃?”钱朵朵说,“她的成绩太差,进不了选拔组。本来倒是一直来我家里玩得,不知怎么的,最近也很少来了。” 张允幂说:“她妈妈不就在总医院上班么,让你妈直接去问问。” 林子琪插话:“艾大夫工作多忙,能想起来才怪。不如你自己去总医院问。” “那样就搞得太隆重了。我算是以朋友的身份去问还是元老驾临垂询啊?要是她自己不愿意来和我玩,我这么一问,她妈妈要回去不问青红皂白先抽她一顿怎么办?算啦,人去不中留……”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而且词不达意,几个人忍不住又笑。林子琪问:“为啥她娘要抽她?和谁好不和谁好这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吗?” 钱朵朵做作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子琪同学,你这个人真是幼稚!你是谁?我们是什么人?” 不等林子琪回答,她就自问自答:“我们是元老!虽然现在没有表决权,可是货真价实的1/513。临高有多少归化民和土著都指想着巴结上元老没有机会。李荃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肯来找我玩,她妈知道了不把她抽死才怪。” 张允幂点头:“朵朵说得有道理。” 钱朵朵说:“上次我们上历史课,老师不是说了吗?天子之怒,血流漂杵;又说: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我们虽然不是皇帝,可是一言一行也会影响到很多人。凡事都要慎重。” 林子琪有点无趣,她最不爱听这种天理人情的大道理――老气横秋的。正要换个话题,忽然传来了滴滴滴的小灵通电话铃声,吃了一惊:现在整个元老院已经没有一台电池能够继续使用的小灵通了。所有的小灵通都是靠外接电池保持通话能力了――也就是说,便携性已经完全丧失了。 钱朵朵赶紧蹲下来,打开舱门,从里面拉出一个密封的抽屉来,再揭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台小灵通,安装在特制的架子上,用电线连接在一块固定在底板上厚词典一般的电池上。 这也算是钟博士的创意。让小仓号有即时通讯能力。小灵通虽然通话范围有限,但是小仓号的航行范围也很小,有这个东西应急足够了。 她接通电话:“这里博铺港,小仓号,我是船长钱朵朵。” “我是东门吹雨,”话筒里的声音清晰又响亮,“张允幂在你船上吗?” “在。让我和她通电话。” 张允幂似乎知道东门吹雨会找她,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接了电话: “我是张允幂……” “允幂。刚才我和老吴、小张、小黄还有袁子光,看了四季的第一次排练,感觉不是很理想,center的位置明显不够气势。所以我们商量下来,这次演出还是你站0号位吧。” “这个,要说舞蹈功底,我也是空白。”看得出她有点紧张,“再说我当center,会影响大家的士气吧――她们会觉得以后一点向上的指望都没有了。” “不要紧。第一次演出,得给她们一个明确的表率作用。实话说现在这些女孩子的气质还是有点不对路。再说你也不是长期出演的,。” “话是这么说……”张允幂还是有点犹豫。 “不要紧,你就上吧。”东门吹雨的声音很有信心,“给她们好好的瞧一瞧。” “好吧。”张允幂答应了,不过语气里不是很有信心。 钱朵朵问道:“允幂,这次文化祭你要跳舞的,你练过舞蹈?” “没有。”张允幂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家里那种情况,怎么会送我去跳舞。” “那你还跳舞?”钱朵朵有点蒙,她其实有点专业性的思维,觉得没学过怎么能跳呢? “不要紧的。idol的舞蹈很容易的。”张允幂说。(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五节 初露端倪 刘富卿平日里上班很少穿制服,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人老了,紧绷绷的衣服穿在身上不自在”。好在他是侦察员,着装上除了特殊场合之外没有硬性要求。回到临高之后,他每天都穿着件半旧的蓝布直缀,因为戴着逍遥巾,没有发髻也看不出来。 因为他总穿着“旧款”,政治保卫局内部不止一次有人告密,说他:“心怀大明”,诋毁“国服”――虽说元老院从来没公布“澳洲款”的衣服是国服。 他平日里说话笑眯眯的,走路步履又慢,一排斯文派头,若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多半以为他是个科场不得意的老童生,训蒙童的穷塾师。 刘富卿没有投髡前就是这一副模样,对待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的。狐假虎威,吆五喝六的,那是衙役们和番子们的把戏,他这个堂堂的刑部书办只需要在茶馆和人讲妥斤头,回到部里动动笔就能笔下超生或者送人上路。 他到了临高之后,依然是这副模样,不过捞钱的事情是不干了――不是不想,实在是不敢――首长们不需要他的满腹“部例”,因而整治起人来毫不留情。幸好首长们发起饷来比大明大方多了,房子也是优先卖给他们这些归化民。刘富卿现在背了五年的房贷――在临高这可是令人羡慕的标志,只有归化民中的“红人”或者是早期“投髡”的,才有背这房贷的可能性。一般归化民只有老老实实排队等着。 元老院对他极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自从接受了太阳伞专案组长的任命,刘富卿愈发觉得青春焕发,每天都是干劲十足。 他一上任,就布置了对李永薰的重点监视,24小时监控她的动向,同时对她周边的社会关系进行全面排查。根据前面的情况判断,李永薰肯定与目前在临高的某个人有联系。只要找到这个人,再顺藤摸瓜,不愁抓不住线索。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李永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断绝了所有的联络。对她的监视一无所获。 这大大出乎刘富卿的意料。他立刻开始对前阶段李永薰的接触过得人、去过得地方进行地毯式排查。以求找到新得线索。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新线索被发现。刘富卿开始着急了,这么一个总部首长亲自布置的“大案要案”,落到自己的手里屁线索也没发现,自己怎么向首长交代? 如果直接执行对她的审查,不愁她不招供,但是这么一来,还要自己干什么?首长要得,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吗? 在办公室里抽掉了一盒香烟,转了无数圈子之后,刘富卿回到办公桌前,重新研究起摊了一桌子的材料。 桌子中间,是李永薰的人事联系图,从这个名字周围引申出许多名字来。线条上写着他们和李永薰的关系,有得彼此之间还有横向联系的,也都用小字注明。 这些人的底细,他都关照人一一进行了排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刘富卿盯着人事图看了好几分钟,拿起铅笔在距离李永薰最近的几个人的姓名上狠狠地画了了四个圈。接着他拉动了铃绳。一名下属应声进门。 “把这几个人列入二十四小时监视名单。” 名单的上的第一个人,赫然就是左亚美。 就在同一栋楼里,在刘富卿为李永薰案没有进展愁眉不展的时候,侦察处一名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个小时的侦察员杨草拆开了通讯员刚刚从处里送来交办公文。 这种公文,一般都是监视处属下的告密网络发现了值得深入挖掘的可疑线索之后才会转发过来的。 临高由于是元老院的“首都”,内控特别严密,不仅到处告密者无处不在,每一个片区都有政治保卫局的侦察网,随时发现和处置告密者汇报上来的“可疑情况”。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线索,在侦察网这一关就被处理或者过滤了,能够送到局侦察处的,都是侦察网认为的“重大线索”或者自身处理不了的“大案”。 公文是转发的琼安客栈监视点的报告。琼安客栈和所有客栈一样,因为是外来人口歇脚的地方,所以是保卫局重点监控的对象。不但每天的登客簿都要检查,还要填写专门的监视报告。侦察网的指导员每天都要去视察工作。 从十多天前开始,琼安客栈的十人团成员就向指导员汇报,说新来得一户大户人家较为可疑,而且可能有较多的武林人物。 大户人家远距离旅行,随身必有武师相随,即有厚礼聘请的镖局镖师,也有自家蓄养的武术教师。因而对监视点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这次,监视点的人员却发觉了一些不正常的蛛丝马迹。 首先就是这户卓姓大户人家带得婢女实在有些多。按照他们的客簿登记,卓家是来自湖广。从湖广来这里,路途迢迢,何止千里。居然带了七八个婢女。 古人旅途艰难,女人生活起居很不方便,所以原则上女人是尽量不出远门的。纵然是大户人家的主妇、老太太这样的人出门,最多带一二个贴身能干的婢女照料起居,亦不会带很多婢女。如果是男人出门,就算是豪富大家,也很少会带女人随身伺候。所以才有书童一专多能,晚上还能兼婢妾的说法。 虽说卓家有老太太来,但是就这么一位老太太和一位少爷,带着这么多的婢女上路实在有点太奇怪了。 接下来监视点的人发现了第二件奇怪的事情:这户大户人家虽然平日里交谈都用官话,但是婢女、仆役和主人的口音居然各有不同。 虽说奴仆的家乡可以来自五湖四海,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口音总会有趋同性。最关键的是,老太的说官话的口音居然和少爷的口音完全不一样! 由于疑点越来越多,指导员通过国家警察总务九课,请来了原起威镖局的镖师,现在在国家警察担任顾问的周士翟。 周士翟因为听说里面有武林人物,没有贸然露面,只在院子附近走了走,又在院子外面看了看进出的人,问了伙计半个时辰的话,回来就很明确的告诉指导员:这不是一家人! 院内的所有人都有武功,而且武艺不错。所谓的“少爷”,武艺尤高。 “那么,是一伙江洋大盗了?”指导员问道周士翟。 周士翟摇头:“不,江洋大盗没这么做买卖的,花了这许多的本钱,他们必然另有所图。” 指导员立刻想起了前不久破获的雨伞专案,其中也有武林中人牵扯在内。 于是案子就转到了侦察处。因为案件牵扯到江湖人物,因为杨草是江湖戏班出身,亦可算半个同类,就划到了她的手里。 政治保卫一级指挥员杨草在的办公室里聚精会神的阅读着转来的档案。她很疲倦,天已经亮了,她还不能下班――至少要看完案卷再说。她伸手去拿高山岭香烟的时候,注意到烟灰缸已经满了,便摇了摇桌上的电铃。一名见习协理员走进办公室,杨草没有和他说话,而是指了指烟灰缸。见习协理员立正点头,换了一个新的回来后又走了出去,关上门。 没有说话,没有打趣。政治保卫一级指挥员杨草给人的就是这样的印象。她是第一届政治保卫培训班的学员。众所周知,这一届是赵局长亲自主持入学甄选,午主任亲自担任培训班主任的一届。出来的毕业生现在都已经走上了领导岗位,有的还在政治保卫战线上做出了不凡的功绩。 杨草就是这一届中的佼佼者。虽然在业务学习中她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她是一个狂热者有着殉道者一般的狂热和无情。 她出身卑微,少女时代备受蹂躏,身心俱毁。在十八层地狱里滚过来的人。是元老院挽救了她的生命,更重要的是,给了她尊严和复仇的力量。 杨草并不在乎元老院的宗旨是什么,未来又想干什么。她仇恨大明,仇恨大明比她这个半卖场半卖身的戏子地位高的一切人。在局里的政治保卫一级指挥员杨草拥有狂热者的名声。毁灭和复仇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作为一位全心全意的元老院的拥护者,杨草的意识形态简单而坚定,从未动摇过,完全没有。她全身心的投入到追捕叛逆的行动中去,她憎恨他们,憎恨他们不知感恩,憎恨他们反对元老院――哪怕他们只是想想说说而已。她冷酷而又充满激情,就像当年唱戏唱得“卯上了”一样,在追捕和拷问的时候感到酣畅淋漓。 杨草很快就要三十岁了,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位归化民干部――据说他表示不在乎杨草的过去。杨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桩姻缘,她说:“元老院就是我的主人,我的生命只为杀死叛逆者而延续!”(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六节 联系 杨草放下了薄薄的文件夹,点燃了昨天上班以来的第四十支香烟,青烟袅绕。既然周士翟已经去看过,她无需怀疑这个前镖师的江湖经验。杨草知道,周士翟所在的国家警察总务十课搜罗了一批所谓的“武林败类”,大多是因为各种原因在大明混不下去的江湖客。临高就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所。当然。元老院不是敞开怀抱欢迎所有人的,这些人一到临高就会因为他们特殊的举止和言行而被秘密拘捕审讯。一些人被秘密的处死,极少数人被列入“特殊用途”,余下的人就组成了总务十课侦缉队。每天便衣混迹于街道市井,有时候也负责执行一些特殊任务。 以周士翟长期统带“侦缉队”的眼力,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上次雨伞专案,首先确认南无量教的人马潜入的也是侦缉队的人。 短短一二个月的时间,居然有两批武林人物先后潜入临高。杨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从文件柜里翻出了雨伞专案的案情通报。 杨草仔细研究了两份材料,虽然无法判断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大批武林人物进入临高,其目的必然是包含“政治性”的,而非简单的“杀人越货”这样的刑事犯罪。周士翟在办理雨伞专案的时候曾经说过,以这样的规模来犯案,组织者是要亏本的。 既然派出第一批人是南无量教,那么这批人是否同样是南无量教派出得呢?杨草陷入了深思。 从案情通报上,看不出南无量教做过这样的安排:所有的口供都表明没有派遣后续人马的计划。在他们有没有老实交代这点上,杨草是充分信任国家警察审讯处的同事们的。 既然和南无量教无关,那么“卓家”来到本地又有何等企图呢?杨草隐隐约约的感到这背后一定有大案情。 简单的将他们全部拘捕显然是不符合政治保卫局的一贯侦察理念的。赵局长曾经在培训班上说过:反叛的萌芽萌生的泥土中,必然是已经充满了叛徒的根系。仅仅铲除萌芽还不够,要彻底的将地下的根系全部铲除。 如果这次能发现相关的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他们还不清楚的隐患一网打尽。看着卷宗里的几份薄薄的材料。杨草决定先和“侦缉队”的人谈谈……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于是她写了一份业务电话联系单,请求约见总务十课的周士翟,发了出去。 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即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虽然国家警察几次企图说服元老院,仿照旧时空的公安体制,将政治保卫局并入国家警察序列,使其成为国家警察的一个组成部分,避免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特务机构。但是,赵曼熊和午木也成功的提醒了元老们:一个职能严重膨胀,无所不有的强力机构,由哪位元老出任国家警察领袖才合适呢? 于是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作为应对,国家警察以展开“对口合作”为名,以总务x课为名,设立了自己的保卫体系:十课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治安用途设立的,实则临高的治安力量来说,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蓄养这批人马,更多的是为了今后开展大陆攻略中的需求。 总务十课的办公地点并不在国家警察的总部大楼里,而是在东门市郊外的一处旧庙改造院落里,门口不悬挂任何招牌和标记。这里街道冷落,街道两旁只有零星的房屋,不但有大片的农田,有的地方还是林场。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 侦缉队由于主要目标人群是土著:所以他们不但保持便衣,连装束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大明打扮。 周士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那种精明强干的气息无法掩饰,而且他始终自认自己是是一位镖师。所以依旧是镖师那身“带相”的装束。 为了杨草的来访,他已经准备好了资料。双方见礼完毕,周士翟从准备好得文件箱里取出好一份文件来。 “还有材料?”杨草有些惊讶。 “接到你的约见通知之后,我就关照人再去琼安客栈探查一番。”周士翟说,“大致弄明白他们的来路。” “我洗耳恭听呢。” “细节我都写在文件里了,大致来说,他们的确是武林中人,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太太。” “何以见得呢?”杨草问道,不是她信不过周士翟,这里面的关节甚大,一旦判断错误,意味着投放资源的极大浪费。 政治保卫局也好,国家警察也好,掌握的人力物力资源都是有限的。 “我在大户人家做过护院镖师。我手下的人呢,也有不少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周士翟说到这里有点尴尬,可想而知他的手下颇有些鸡鸣狗盗之徒,“大户人家有很多规矩和行事,不是短时间里学得来的……” “我明白了。”杨草点头,“那么他们是什么路数呢?” “按照我们的看法,应该是来自武林中的各个门派,不是走偏门的江洋大盗,也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强人。”周士翟说,“对咱们走镖的人来说,都是名门正派。” “既然是名门正派,为什么要偷偷潜入临高呢?” 以杨草从前走江湖卖艺的见识,这种名门正派算是比较讲规矩的豪强,大多能够约束门下弟子,只要在他们的地盘不惹事,讲礼数,还是容易相处的。 因为家大业大,这些门派处世一般都比较谨慎,轻易不卷入大的矛盾冲突中去,以免招惹是非。 “这就很难说了。”周士翟说,“不过,他们必然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图谋什么大事。此人来头不小啊。” “你是说,有大明朝廷中的高官显贵指使?” “不错。”周士翟点头,“这些门派都是有点脸面手面的,一般人指使不动他们,非得是朝中的大门槛才行。” “所以说,他们和雨伞专案里被抓的……” “南无量教没这么大的面子和财力,何况他们这些民间教门,向来为武林门派所瞧不起。” 杨草带着周士翟的“礼物”回到了办公室。她仔细研究了这份材料,里面详细罗列了侦缉队对“卓家”每一个人的观察和推测:大概是什么门派的,使用何等兵器,他们的战力又有多少。 现在摆在杨草面前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果现在就实施抓捕,那么他们来临高的目的很快就会一清二楚:进了审讯室他们什么都会说出来。如果想放长线,钓大鱼,把他们在本地的“根系”都给挖出来,就得继续默默的监视。只是万一没有控制好局面,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恶性事件,她就立刻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局面! 杨草点燃了第四十五支香烟,在香烟还没有烧到一半的时候,她摁灭了烟头。摇了摇铃,门外的见习协理员推门而入: “一级指挥员同志!”他严肃的立正点头。 “您把这份材料带去准备一份文件――不用我教您怎么起草文件了――要监视处派一队人,把这上面的所有人都监视起来,每四小时向我汇报一次。” “是,一级指挥员同志……” 这道命令下去之后,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的监视系统就会开始逐一给被监控对象建立监视档案。他们会给每个被监视对象拍摄照片,24小时跟踪行踪,如果可能的话,窃听他的一切谈话。 首长们最厉害的“神器”――窃听器材,在琼安客栈并没有安装。这些东西即少又有寿命问题,除非事先决定要窃听某个对象,否则是不会到处安装的。 当然,只要杨草写申请,设法给“卓家”居住的客栈房屋里临时加装一些也不是不能办到,但是杨草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盯住他们去哪里,就能顺藤摸瓜了。”她想,“只要他们行动,就会露出马脚来。” 现在她只有等待,等待监视人员给她带来第一批消息。照理,她大可以先下班回去,在公共浴室里洗个澡,然后回宿舍睡一觉,到晚上再来听消息。然而她的精神已经亢奋起来,肚子也开始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她打开门,朝着过道里的值班台后的女勤务兵叫了一声:“咖啡!再来一份火鸡肉夹馍!” 在用咖啡吧肉夹馍冲下胃的时候,她再一次研究起刚刚从档案室调来的“雨伞专案”的卷宗。 忽然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从卷宗看,南无量教的人马潜入临高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对临高的政策知晓的十分清楚。在审讯记录里,不止一个人承认,有人在广州给过他们有关的指点。 而“卓家”这批人,虽然是以外来的“移民”的面目出现,但是从客栈的常规性监视报告和侦缉队的几次侦查来看,他们对临高所知甚多――完全不像第一次来临高的人。 “原来如此!”杨草原本一直缭绕在心中的怀疑一下就有了答案,“你们是一伙的!”(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七节 彩排 “停!锣的节奏又错了!弦乐组也不稳!” 南宫浩无力地垂下指挥棒——这其实更多滴只有装饰意义,因为目前归化民乐手还完全没有明白什么叫指挥图示。 “诶,我看先休息下吧,这大热天的。”临高中央实验艺术团团长冈本此刻的表情略显阴沉,和窗外耀眼的夏日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而他的搭档,副团长东方恪,此刻斜倚着那台陈旧的聂耳钢琴,右手正捏着额前的黑色发绳,左手在琴箱上敲击着,道:“显然这个时代的乐手还没有习惯什么叫多声部交错律动,我看,用民乐团奏欢快风格乐曲是很难实现了。” 此时,满头大汗的南宫浩走下木箱子堆成的指挥台,端起一杯冰镇格瓦斯,一饮而尽,擦擦嘴说:“其实那个姓刘的女人和警备队的王七索演奏水平还是很拔尖的,可惜传统民乐手对我们元老喜欢的那种风格,别谈理解和掌控了,就连模仿都很费劲啊!我已经费了很大力气一个一个纠正归化民乐手了!累死我了!民乐合奏不是那么容易出旧时空晚会的气氛的,对了,还有上次提到的大场地扩音混音问题――不想文化祭变成红白事班子那种效果,就还是得想点办法。” 冈本一想到这效果,脸色愈发难看了,看到对面正在聚集起来等待上场彩排的格子裙俱乐部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格子呢短裙飘飘,新做得灰色呢背心和胸口的红色丝带结,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头花,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青春活力满满的。 一想到她们根本不用真得开口唱,直接跟伴奏带跳舞――就算柳水心对她们的舞蹈水平皱眉头,好歹高中文艺爱好者的水平是有得。这帮子宅男向元老会怎么如痴如醉,冈本的心都纠结在一起了。 “那要不干脆把表演曲目换成《彩云追月》之类的?风格上贴近南方人民的审美,节奏也比较舒缓,有利于发挥弦乐尖子乐手的特长。” 南宫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搞民乐合奏的初衷不就是活跃气氛暖场么?至少得来个《喜洋洋》之类的啊!《彩云追月》那些,音乐风格也和元老院的要求不符合呀!” 东方恪直起身来,指着钢琴说:“其实那些红歌红曲,用钢琴四手联弹就好了嘛,做开场节目比这个乱糟糟的乐团好多了,扩音就直接把麦克风架旁边,然后南宫你 用你自己的电脑做个带节奏声部的click,弄成旧时空那种流行钢琴表演的感觉就好了。然后,把柳女士从格子裙那边先请过来一下,我问她还记得点简单教学曲目否,实在不行,我独奏也可以,伴奏声部加一轨就好。” 南宫浩附议到:“这注意不错,做个带各种音效的编曲没啥难的。其实你要是习惯idi键盘的话,直接把弦乐和鼓采样挂在键盘不同八度弹,再配上click,就是很完整的表演,选啥曲目呢?” 东方向窗外望了望,百仞城执委会大楼的侧影,在偏西的日头下巍然矗立,他转头时嘴角轻微上扬:“就《北京喜讯到边寨》好了,嗯,当然,改成《临高喜讯到黎寨》,表现黎区人民对以文总和马公为核心的新一届执委会发自内心的爱戴,哈……”说完他竟然罕见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南宫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点头道:“曲目很欢快热烈,伴奏音效那些铃声号声音色库里都是现成的,不难,而且其实可以用归化民现场使用这些简单的乐器,气势更足,就这么定了先。” 另一边的冈本已经哭笑不得,也只得附和:“好好,就这个,今天排练就先到这里,我去找柳水心吧。”边说着边转过身,小声吐槽:“这个东方,欺负执委会的人不熟悉曲目背景,毒牙也太狠了吧!”他忽然又皱起眉头来了,“这个版本我知道,说是民乐演奏,其实还是现代民乐团的演奏,里面的定音鼓、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是西洋乐器,找不到相应的乐器和乐手……” 南宫浩说:“这个问题不大,可以用一台88键的idi键盘来挂上音色采样实时弹奏,88键可以划分成三个键盘区域,一个区域弹定音鼓音色,一个区域弹大提琴,一个区域弹低音提琴。另外,如果找不到那种低音号角类乐器的话,这个音色也需要用idi键盘来弹。 采样音源软件可以自己编辑一下,把三种乐器的音色分配在一套键盘的不同八度里。只是这样一来可能需要2-3个人一起来弹这个键盘,每人负责一两种音色。当然,如果企划院仓库里有更多的idi键盘的话,那就更方便了。我们现在手里只有我自己带得一台,我看录音室里也有一台――恐怕借不出来。” “我看这群牲……”冈本把“口”字赶紧吞了下去,一会可还得去求教企划院呢,“不会想得这么周全。” 这话倒不是臆测,元老院的核心层里几乎没有搞艺术的,以他们的思维范围内,能意识到带些乐器和录音设备来就很不错了。 “也未必一定要idi键盘,”南宫浩说,“电钢琴、电子琴与电子合成器也可以当做idi键盘来使用。” 东方点点头:“电钢琴这东西不一定有人有,但是电子琴大约还是有人带的。我们上论坛发帖找找看。果有足够多的键盘手以及设备,完全可以模拟出任何乐队的效果。当然,用键盘弹奏采样音色跟真实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细节上会有点差别。至于乐曲里面的铃声和梆子声――这应该是很容易找的乐器,实在找不到的话现造也没问题,这玩意演奏起来也很简单,戏班子里负责打击乐器的乐手完全可以熟练胜任。” “我这就去发帖!”冈本急不可待。 “不急,让南宫先根据原来的管弦乐录音扒个谱,做好音色采样,你先去打报告落实器材吧,我俩先讨论下编曲。”东方的表情已经从微笑回到了正常状态。 “这个恐怕太紧张了。今天晚上我得给格子裙俱乐部的女孩子们重新编曲,她们等着进录音棚呢。”南宫浩露出了力不从心的表情。连着十多天的排练,不但要兼任作曲、编曲、指挥,还要当音乐教师,他从来没这么累过,堪称身心俱疲。 “什么?!”东方还没说话,冈本已经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你居然……” “流行音乐也是文艺的一种。”南宫浩显然没有艺术团的正副总监那么“汉贼不两立”。 “算了,冈本,格子裙的女孩子们也算很努力了。好歹也得给她们表现的机会吧。”东方恪现在对偶像团体不像过去那么抵触了。看着她们从完全生疏的机械模仿到眼下能够完整的跳完几支曲子,还带有了一定的表现力。这种感受和在舞台下直接观看完成品的表演是完全不同。 说着他在钢琴前坐下,双手十指纷飞,敲击出一段激昂的旋律,南宫浩则去指挥民乐团收拾乐器了。 这边艺术团为演奏问题伤脑筋的时候,格子裙俱乐部的几位大佬也正在伤脑筋。 他们担忧的问题和冈本他们并无二致。那就是现场的扩音混音设备还没有落实。 关于扩音混音设备的重要性,吴赐仁已经被柳水心“教育”过一番。第一次演出不是在他们预想中的一百人的小剧场,而是体量庞大的体育馆里。 在这样的场馆里,如果没有扩音设备,除非是意大利歌剧演员这种受过常年特殊训练,能够张大口腔、拉低喉头、放大咽腔、打通鼻腔,将声带的震动通过咽腔、口腔和鼻腔的适度放大,带动头腔和胸腔的共鸣,把身体变成一个“大号人肉共鸣箱”才能让观众听到唱什么了。 别说他们刚刚拉起来的偶像团体这样的半吊子歌手,就是柳水心这样科班出身的人,站在这里没有扩音器也根本唱不了歌。 自从麦克风和音箱出现以后,歌手已经不再需要靠身体来制造庞大的音量,音量是音箱的功率决定的了。所以,更自然、更贴近人类发声习惯、更容易引起听众心灵共鸣的流行唱法,就风靡全球了。 然后,再加上录音技术的进步,才有了偶像型明星的生存土壤。 偶像明星再怎么“不要求多好的唱功”,他们至少也得让人能听得见!至少得让人觉得“蛮好听”,才会有粉丝。 所以,在几次声乐训练之后,格子裙俱乐部的诸公就放弃了现场演唱的想法――虽然扩音器材大致已经得到解决――连半开麦的想法都没有了,彻底坚定了“假唱”的决心。 对于毫无声乐基础,训练又不充分的idol来说,即使有扩音器也很难适应现场演出。(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八节 约会 即使在另外一个时空,一般电视上的演唱也都是经过二次混音的――偶像明星或者是演而歌戏而歌的几栖明星,现场真唱的话声音都是惨不忍听……真正敢在现场音乐会上演唱的的都是有较好的唱功底子的。 几位支配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先进录音棚,通过后期制作混音之后录制成歌曲,在演出的时候采用不开麦的对口型模式,这样大致可以保证演出效果。 然后问题就来了:格子裙俱乐部里精通idol和日娱的人不少,懂音乐的一个都没有。而录唱片又牵扯到编曲、混音、后期一系列专业技术,唯一的艺术顾问柳水心也不懂这些。所以这些天来的排练都是跟着伴奏带练,一次口型也没有对过。 眼瞅着正式演出一天天逼近,录音还是八字没一撇,几位支配人都开始上火。在一番紧急会议之后,就派张柏林去屈尊求教南宫浩。 张柏林这个被人指斥为德棍黄纳,一天到晚鼓吹大炮,不时冒出一些旧时空“政治不正确”言论的青年军官俱乐部的“铁血军官”,其实还是个资深偶像宅。这两种属性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未免有些不搭调。 眼看着那边民乐团的排练都快结束了,张柏林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吴赐仁开始上火了。他今天可是溜号了半天来现场的,为得就是给女孩子们鼓气――要让国家警察里那帮元老知道了非喷他不务正业不可:最近国家警察和临高电信正在联合开展打击盗窃电信线路的行动。他不亲临现场指挥已经是大大的不妥,更别说办公桌上还有一堆文件等着他批阅。 正上火,见张柏林慢悠悠的回来了,满面春风,显然交涉的很是顺利。 “怎么?他同意了?” “是的。”张柏林带着故作悲壮的表情道,“他答应今晚就动手――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唉。” “你说得好像牺牲了肉体一样。”吴赐仁心情大好,不由得也开起玩笑来了,“我给你想法弄几瓶乳液……” “不要卖腐了,我可不是同人女。”张柏林说,“南宫同学还是很不错的。我提了这事之后他就答应了――一点不含糊。我还以为他会像冈本、东方那么对咱们有成见……” “想当年开闭也是被人视为异端的。他们鄙视俺们偶团不要紧:这样以后咱们有苦情卖。”吴赐仁说,“有苦情可卖也是偶团的财富。要不是国情不同,我早就叫她们去上街发广告了。” “这广告该叫张允幂去发,得找个马路上没几个人的恶劣天气,咱们再拍点视频资料下来,然后拍纪录片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了:初代ace在雨夜的寒风中发广告……”作为资深偶像宅的张柏林脑洞大开。 “你们别先扯这有的没有的。”匆忙赶来的东门吹雨打断了两人的无限脑补,“我看还是让她们跟着录音先唱几遍,不然进了录音棚连调子都没有。” “咱们选得三首歌曲都是日文的,怎么跟着唱?” “请柳水心先录一遍。”东门吹雨说,“咱们分头行动,尽快吧。总参还有一堆事在等着我。” 临高体育馆大门外,艺术团的人马正在卸车整理,大大小小的乐器和器材堆了一地。初升的朝阳将红光洒在冈本和南宫浩的脸上,然而两位艺术家元老的表情却不那么明朗。 “这个东方!怎么回事,现场彩排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不及时出现啊!”冈本无奈地抱怨,他对这位惫懒的副团长早已毫无办法,但他看着帮助搬运器材的警备营士兵正要整队离去,还是不由得焦急起来。 “估计是睡过头了吧,他不是很喜欢睡懒觉么。”南宫浩倒是稍微淡定一些,“我也喜欢啊。”说着大大的打个哈欠,他昨晚给少女偶像们折腾了一晚上的后期制作。 “团长,南宫,乐团成员已经集合完毕,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上台摆放设备反正也需要时间。”久不露面的柳水心走过来道。 这位“元老院之花”今天身着一袭浅亚麻色落地长裙,上过浆的丝麻混纺面料,款式古朴中带着典雅,乍一看以为是旧时空出品,但显然是新做的,亮银色的胸针似乎透漏了一点信息,哥德花体的“liu”字被两个高音谱号“g”呈v形托起,华丽中带着一丝艺术气息。 这显然不是办公厅特供商店的出品,东方很清楚:那里卖得服装款式都是非常简单的。近乎于制服或者工作服,绝没有这种一看就很有格调的物件的存在。 得打听下她从哪里弄来得。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好吧,我们先进去,另外可以用里头的电话给百仞宿舍区打过去看看东方起床没有。”冈本说。 练霓裳匆匆地走着,晨风吹起白色运动服的裙角,文澜河畔的大路上此刻行人不多,通向体育馆的方向更是十分空旷,她已经望见了临高体育馆的门前广场。 突然,她停了下来,因为卓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眼前的路灯杆旁,正浅笑着望着她,似乎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你自己过来要找一会儿呢!” 心直口快的女警又表现出了习惯性的“归化民之优越”,仿佛卓少侠没有她的引领就会迷路一样。 卓一凡笑而不语,心说如此宏伟之建筑,如此开阔之道路,我要迷路可丢尽师门的脸了,轻声道:“早起无事便逛了逛,早市上的临高煎饼果子久有耳闻,刚好碰上了,便买了一些。”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纸袋子,“你用过早饭了么?若没有,不妨尝尝。” 纸袋子里装得是杂粮面煎饼果子:即有油炸果子,又配上了口味浓厚的辣酱和甜面酱,虽然因为鸡蛋少而贵,所以一般都不加鸡蛋,味道大不如原版,推出之后还是受到了归化民和土著百姓的欢迎,评论是:顶饿、解馋。要是再配上一碗豆花或者豆浆的话就更美味了。 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本不该干亲自买早饭的杂务,奈何眼下女警练霓裳是他这个“过江龙”在本地为数不多的可靠消息源,同行一干人都认为怠慢不得,华山派大徒把这等笼络拉拢手段使将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练霓裳一下子呆住了,低头道:“多谢公子费心,我吃过了,你先收着吧。啊,左亚美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快进去。”说罢又加快了步伐,卓一凡欣然跟上。 体育馆办公室。 “什么?确认东方元老刚刚离开宿舍区?好好那就好!多谢!” 冈本放下电话听筒,抬头呼了口气,对南宫说:“行了,这小子果然是这个尿性!幸好他已经出门了。我们不等了,先试音吧。” 体育馆内并没有执行清场,一来艺术团排练只需占用中心篮球场的空间,二来元老院文宣部门希望核心归化民更多地接受“主流文化”的熏陶,丁丁部长专门派了记者跟踪报道,《临高时报》上最近也时常发表一些对“澳洲文艺”的介绍文章。各单位也都宣传鼓励归化民去观摩文化祭排练的,土著要进去也不拦着,只是不允许他们靠近元老。 左亚美早早地来到了体育馆内,虽然格子裙俱乐部的排练是稍晚时候,在艺术团器乐合奏之后进行,但今天她被好友练霓裳约来练习格斗。 当然,要不是对上次匆匆一瞥的卓大公子的容颜印象太深,恐怕年轻的女警没那么容易放弃清晨的睡眠。 她坐在长椅上,掏出一包临高产的紫心红薯干嚼了起来,一边哼着俱乐部节目的配乐,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到首长们指挥的“乐班”提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澳洲乐器”走上临时舞台。 此时一阵叽叽喳喳的响动从门口穿来,一名教师带着一队身着芳草地校服的队伍走进场地,这是教育口从芳草地剧社和选拔组成员中挑出的“优秀学生艺术观摩团”,专门来接受澳宋先进文化熏陶的。 芳草地已经换上了夏季制服,男生是白色短袖衬衣,藏青色长裤;女生白色水兵翻领套头衫,红色领巾,蓝色摺裙,构成了一幅元老们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画面。 土著自不去说,即使是在归化民中间,这队伍也引起了一阵啧啧羡慕之声。有些少女,简直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即使卓一凡这样对“澳洲风情”不怎么感兴趣的人,也被队伍吸引住了:这种包含着青春、整齐的美感是他过去从未见识过得。 卓一凡和练霓裳二人恰巧被这支队伍堵在了通道末尾,华山大侠对眼前的“幼年假髨”很是好奇,不光是他们奇特的澳洲服色,更为打眼的这些童子少女显得格外活泼,红光满面不提,身量也比大明的同龄人要显得高出许多。(未完待续。) 三百八十九节 白衣飘飘的长发元老 “这是――” “是芳草地的学生。” 练霓裳说着微微叹息,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学生生活,“这些都是选拔组的孩子。”她的言辞里流露出羡慕的语气来。 卓一凡暗暗纳罕:这练霓裳一贯心高气傲,除了“首长”之外几乎谁都不在她眼里,朝廷更是被她视作寇仇一般,许多大逆不道的轻蔑之词。居然会有这样的语气!这些“少年假髡”在这里的地位不问可知了! 如果能够弄到这样的“号衣”,周仲君她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真髡。得手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原本这几天,周仲君等人一直在东门市附近活动,一是熟悉地形,二来设法购买髡贼学生的“号衣”。 从卓一凡搜集到的情报,学生是假髡中是比较亲近髡贼的群体,真髡对他们防备也少。 没想到学生的号衣根本无处可买,临高这里的成衣行业十分发达,归化民几乎都是买成衣穿,即使在土著百姓中因为成衣合身适体价格又便宜,比自己买料子请裁缝制作来得合算的多也很流行。 唯独这“号衣”却是买不到。成衣店里的“工作服”粗看起来和髡贼的各种“号衣”颇为相似,都是对襟小褂。但是具体到细节上却又有很大的不同,而女装的差异更大。芳草地的女学生制服,在市面上连相似的都找不到。周仲君四下打听,才知道这些都是“公发”的,外面是买不到的。 若不然,让周仲君她们设法伏击几个女学生……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身后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得极快,霎时间,伴着一句几不可闻的“借过”,一个颀长的身影冲向两人站立的位置。 卓一凡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练霓裳往旁边轻轻一推,自己也斜跨一步,迅速回头,但这逼仄的所在不利于闪躲,只觉后背凉风掠过,一个身影撞了上来,仓皇之间他只能脚下拿桩站定,那在室内还急速趋奔的人似乎很是蛮横,并没发现自己险些冲撞了女子,只是转过来说了声什么“锁里”,又分开人群离去,卓一凡依稀只看见此人是个青年,身量颇高约有六尺,白衣披发。 华山大弟子一时间有些迷糊:“这临高不是规矩森严吗?凡事都有次序,怎么容得如此横冲直撞之辈?真是奇了!”他有些愤愤不平,排在黄口小儿之后进场也就罢了,还被莫名其妙的人撞了一下,要不是习武之人脚下有根,差点在女警练霓裳面前出洋相。 练霓裳却惊道:“啊,这是上次左亚美提过的首长,据说是首长中唯一一个留发的男子!他怎么一个人跑进来?没和乐班一起么?” 卓一凡奇道:“此是真澳洲人?怎么不髨发?” “首长们大多剃发不假,可左亚美跟我说艺术团有位男首长行事风格不一样,外表和说话都和她们的首长差得很远,对了,想起来了,这是艺术团的东方首长,他今天大概是来参加文化祭彩排的,我们进去吧,里面估计有节目看呢!” “哦,想不到竟有如此特立独行的澳洲人,倒真是出乎意料。”卓一凡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髨贼竟然如此随意地进出体育馆,还可以有这种观察机会,当下跟随练霓裳走了进去。 在财金委工作时就经常睡过头迟到的东方恪,是以冲刺的速度从百仞宿舍区骑着自行车赶到体育馆的,随后为了赶时间没有绕向元老常用的小门,而是从正门大队人马中强行穿过,还差点和某穿着长衫的围观群众撞个满怀,终于在柳水心已经坐在钢琴前的时候赶到了舞台。 “呼,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站在指挥台的南宫丝毫没感到意外:“你先到旁边喝口水缓缓吧。” “不用,直接开始吧,先过一遍速度,然后重点是听听现场的声场和反响感觉如何。” “额,刚才让弦乐试了试,还可以,那好,我们先排练。” “排练曲目:《临高喜讯到黎寨》,打击乐准备。” 南宫扬起指挥棒,伴随着牛角号的长鸣,打击乐的铃声随后切入,悠扬欢快的琴声在东方和柳水心的指底响起――目前idi键盘还没调试好,暂时只能拿拨弦钢琴客串键盘――让这20世纪的主旋律民乐听上去带有一种奇怪的混搭感。 台下,早已吃完零食的左亚美看到了闺蜜的身影,忙招呼他们,“过来过来在这边!”。 “原来你知道这是艺术团排练啊,早知道我也早点来看看!嘿嘿,你看到东方首长了吗?他刚才就从我旁边跑过去呢。”练霓裳笑嘻嘻地和闺蜜聊了起来,把卓一凡晾在了一边。 还处在惊诧中的卓大侠,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这“澳洲乐班”无论是形制还是所用的乐器都别具一格,最让人惊讶的还是正牌的髨贼竟然亲自下台做乐工,男女合奏一琴,澳洲人这“目无尊卑纲常”的作风又让他着实领教了一把。倒是这“澳洲乐”,较之大明民间的丝竹,别有一番气势,弦音嘈嘈切切,铃锣错落有致,音律是正宫,端的是铿锵热烈,那硕大的番琴卓一凡是听说过的,乃泰西产物,可奏数十个音调,男女两位琴师配合熟练,台上还有一位“真髨”,也是素色衣裳,手持一根木棒舞蹈着,甚是滑稽,那些操锣鼓的乐工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忽地乐曲进入急板,愈发激昂,接着锣鼓起响,收束在一个长音上,那持木棒的舞者也单拳紧握,凝住身形,卓一凡这才大概明白他是做什么的。 “哇,首长们真是什么都会,这操琴奏乐也是首长们来得厉害啊!”练霓裳还沉浸在极具冲击力的“澳宋旋律”中,不禁又开始“膜拜”起来。 “我听俱乐部里的首长说,这艺术团可是集中了临高全部的归化民乐工,又有东方首长、南宫首长和柳首长亲自坐镇演奏,用的乐器也是从澳门采买来的,团长冈本首长为此奔波不少。”左亚美接道,至于她上次无意中听到的首长们私下里对于艺术资源的争端,作为警务人员她自然有保密的觉悟。 “哦,对了,刚才光顾着看表演啦!冷落了卓大侠,小女子这厢有礼,公子手上这是什么呀?” “左姑娘客气了,这是东门市买的澳洲煎饼果子,姑娘可以尝尝。”卓一凡现下早已抛却什么男女大防,只求能博取这二位女警的信任。 “嘿嘿,先不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们是现在去那边格斗馆切磋呢,还是再听听艺术团排练呢?好像还有节目哦。” “再听听吧!真的好厉害啊!”练霓裳似乎已经成为了艺术团忠实的“粉丝”。 卓一凡也附和到:“如此甚好,澳洲人这音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其实他是想再多看看这几名真髨的面容,“只是这几位首长亲自操琴,总觉得失了一分体面……” “嘿嘿,你大明公子不也琴棋书画么?怎么首长就弹不得琴。”练霓裳转过来呛声,小嘴嘟了起来。 卓少侠腹诽:这书房雅趣和登台卖艺怎可相提并论,只是止住话头不去争了。 台上的乐团在更换座次和乐器摆设,东方恪和柳水心走了下来,冈本迎上道:“不错不错,这么快的速度,琴和打击乐基本律动层次没有乱,还是南宫指挥得好啊,就是声场还是薄了,音响还要再调试。” “差不多,这曲子比较短,他们练得也算熟练,下一首《彩云追月》没我什么事,我坐到下头去客串观众,听听效果吧。”东方恪对冈本没追究自己迟到颇感意外。 “好,你自己找位置,我还是在这盯着,柳同志你……” “我去对面看台听吧!”柳水心也显得很积极,作为穿越前的歌舞团骨干,她早就不满足在元老年会上唱唱歌了,毕竟舞台才是艺术家的热情所在。 东方恪把散乱的头发用发绳绑好,解开了真丝衬衫第一粒扣子,独自走到一群围观的归化民所在的看台下,撑着栏杆迈开腿跃了上去,在一块阴影里抄着手站好,此时台上的南宫浩指挥着民乐团开始演奏起来。 脚尖打着节拍,东方恪的目光却没有看向台上,他在搜索着什么。 “诶,亚美,这首澳洲曲子似乎和之前大不相同啊?”练霓裳本不通音律,这个时代没有传播媒介,普通人想接触各类音乐并不容易。 “这个上次排练我也听到过,据说是闽粤一带的民间小调被澳洲首长们重新编写了。” 左亚美显然在元老院的影响下成为了文艺积极分子,说得头头是道。 卓一凡正盯着那名操着胡琴的乐工看,他发觉此人明显有行伍容貌,不知为何来拉琴。忽然,他汗毛一紧,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未完待续。) 三百九十节 检举 高处,东方恪的目光正牢牢锁定这一男二女的小小组合,他右手手指不停掐着,口中念念有词:“有意思,真有意思。” 卓一凡拿出扇子,故作潇洒的挥了几下,趁机环顾四周,没发现可疑的情况,心里稍安。再看练霓裳,目光专注的落在站在高台上的“真髡”身上,神情如痴如醉。心中暗暗不快。说是对她的“执迷不悟”感到惋惜,倒不如说隐隐约约有了醋意。 练霓裳和他接触过的女子完全不同――江湖女儿,性情豪爽也不乏其人,但是很少有人像她这么有见识,有自己的想法,什么都能说出个道理来。 虽然大多数时候卓一凡并不太认同她的见解,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很怜惜她的“才”,更为她独立不羁的性格所吸引,常常觉得这样的女子沦为“假髡”,实在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 可惜自己身负重任,大明的江山社稷,千万黎庶的安危,顾不得儿女情长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沦落。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叹息。 正在唏嘘间,忽然坐在他另一边的左亚美站起来猛得挥手,卓一凡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原来入口处又来了一群学生,一眼望去,竟全是女学生,莺莺燕燕的边走边说笑,莺声燕呢,说不出的清脆好听。 饶是卓一凡已经见怪不怪,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几乎不敢望过去。 这次来得学生,装束又和所谓的“芳草地”的学子不同:一色轻薄的白色短袖上衣,外罩深蓝色背心式连衣裙。典雅中透出大方来,气质又和芳草地的女学生不一样。 看热闹的归化民和土著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现在就读的女子文理学院的女学生,不少还是女仆培训班的底子,因而无论是容貌身材,都比芳草地的女学生要高出一个水准来。 卓一凡问道:“这是哪里来得学生?” “是女子文理学院的。”左亚美不无得意的说道,“全是我的学妹……” “女子文理?”卓一凡不知道啥叫“文理”,但是“女子”和“学院”还是明白的,不由得吃了一惊:专为女子开得学塾!这算哪门子“学”? 当时江南等地亦有所谓“闺塾师”,但这只是小规模的“私塾”,数量极少,诗书之外,不外乎传授一些诗词书画之类的学问,所谓“闺阁情趣”,聊备一格。除了沦为士子们缙绅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之外,并无实际意义。像这样一下子就能出现五六十个学生的学塾,简直是闻所未闻。 髡贼不光让女子入学,还专门办“女塾”,任用女子为吏,到底有何用意?卓一凡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读书人十年寒窗,许多人终身科场不能得意,勉强训个蒙童,做个文案代笔勉勉强强的维持生计,再要这许多女子念书又有何用?难不成髡贼久在海外,习得了什么妖术,想要“乾坤倒转”,扰乱华夏风水? 想到这里,卓一凡不由得汗毛直竖:若真是如此,髡贼不单是要谋大明的社稷,更要夺华夏千年之统…… 一瞬间,卓一凡甚至有了舍身和髡贼同归于尽的想法。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忽闻练霓裳又叹了口气,似乎不胜艳羡:“你就是好命……” 言语中似乎有些幽怨之意。卓一凡心道,莫非这文理学院又要胜于芳草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左亚美已经冲口而说: “好命什么?最后还不是一样给刷下来了。”她指着下面的女孩子们,“她们才是好命呢。正儿八经的念书,不用一天到晚想着什么时候有首长……” 练霓裳使了个眼色,左亚美似乎也觉得在卓一凡这样一个“外人”面前说这些话大大的不妥,便硬生生的止住了,拿出一根鱿鱼干塞到了嘴里。 卓一凡兴致大涨,他知道刚才的对话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了髡贼的秘辛,有心想套问,却又担心引起练霓裳的警觉。 这时,忽然又看到进来的学生中,有七八个女孩子胸前挂着个黑色的盒子,用细皮带悬在颈中。一进入场中,便如小鸟般四散分开:有的直奔舞台,有的却攀上坐席,直往高处去,还有得在场中游走。时不时的,这些女孩子们便将胸前的木盒子举到眼前,对着什么东西照一下。 卓一凡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何意。这时候却见其中一个明眸皓齿,身材高挑的少女在看台下面冲着左亚美挥了挥手。左亚美也挥了挥手,接着便将脑袋朝着卓一凡这边侧了过来,接着又举起手作剪刀状。卓一凡正诧异间,见下面的少女举起木盒子对着自己这边“照”了一下。 “亚美,你可别忘记彩排的时间!”下面的少女放下盒子,冲着左亚美大声喊道。 “我知道了,爱理!” “这是?” “这是林爱理,我的学妹。漂亮吗?”左亚美笑着说道。 按照卓一凡的看法,这个叫林爱理的女学生固然明眸皓齿,秀发乌黑,眼睛却太大,鼻子也高了点,腿太长,胸脯也大了点。看起来太过健康也太活泼……总之,完全不像往日里他见过的各种女性,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不仅是这个林爱理,就是练霓裳、左亚美,甚至街上的那些普通归化民女子,多多少少都给给了他似的印象。 “以夷变夏!”这个词汇一下钻了他的脑海中。顿时他的脸色就变了,然而他很快又抑制住了自己的情感,虚应事故道:“果然是一位美人。”又问道:“林小姐的那个木盒子,又是何物?” “是照相机。”左亚美说,“照相用得。瞬间就可以将人和景色固定在画片上,看上去就像真得一样……” 卓一凡顿时毛骨悚然――这简直就是妖术!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摄去了魂魄,不过暗暗运功,四肢百骸并无异常,头脑也没有混沌之感,心中稍安。却听左亚美还在说,“……等照片洗印出来,我让爱理加印几张,给你们一人一张。” 这话又勾起了卓一凡的好奇心,这所谓“像真得一样的画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虽然略觉惊悚,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对新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当下把扇子一收,笑道: “那就有劳了。” 正午,临高艳阳高照,街面上行人稀疏。 一个瘦高的身影踱步来到政保总局大楼前,掏出证件给门岗看了看。少顷,一名工作人员从楼内走出,将其引进大楼。 一走进大楼,一阵阴凉感就传遍了全身,顿时暑气全消。 “请这边走,首长。”来迎接他的是一名年轻的政治保卫局工作人员。缀着蓝色领章的黑色制服熨烫得十分平整。 东方恪弄不清他们奇怪的军衔体制:“嗯,谢谢。” 他们沿着铺着石板的走廊走着,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中,透过遮阳帘从天窗投射下来的光影给一切都涂抹上一层苍白明亮的色彩。走廊里的一道道房门紧闭,除了上面的号码之外什么文字也没有。每一个转弯,每一道楼梯的入口,都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站着,十字花挎着两支左轮手枪,毫无表情的看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东方恪随着工作人员上了三楼,在一道走廊的顶端,是一道皮革包裹着的大门,走进门去,里面是秘书办公室,一名穿着黑制服的女秘书立刻站了起来。 “这位首长要见地区指挥!”工作人员言简意赅的说道。 女秘书立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不到一分钟她又走了出来,侧身打开了里间的房门。 “请进!” “谢谢。” 东方恪走了进去,暗暗腹诽着政治保卫局的排场。他仍然穿着麻纺衬衫和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发绳换成了灰色,少见地没有挂着耳机。 房间很大,但是装修的很普通,完全是元老们喜欢的斯巴达式的风格。除了那张大得出奇的办公桌之外,没什么特殊之处。 “你好,真是稀客啊!”桌后的午木站起来迎接,他的制服和工作人员的一模一样,甚至要旧得多,东方恪依然闹不清他佩戴的军衔怎么个称呼,但是午木是政治保卫局的二号人物,元老院里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这点他可是完全明白的。 此刻虽然他满脸微笑,脸上写着的更多是疑惑:显然他不知道一个一贯孤僻的,现在转到文艺上去得酱油元老怎么会想起要来办公室和他面谈了。 “客气了。” 东方满不在乎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直直地看了一下女秘书,后者打住询问是否需要茶水的话头,立马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午主任,你最好准备好速记本或者录音设备,我有个情况向向你报告。” “什么情况?”午木有些疑惑:这是要检举有元老要政变的意思?“请您说罢,我听着呢。”(未完待续。) 三百九十一节 交汇 “我下面要报告的情况非常重要,”东方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您最好有一份录音材料备案。” “好吧。”午木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录音笔。 “我要说的东西,绝不可能在电话里谈,也不能让材料被归化民办事员看到,所以来打扰您,见谅。”东方恪说得特别严肃认真。 “哪里的话,我们为元老院的地位和临高的长治久安服务。您说吧。” “嗯,您开始录了?是这么回事……” 东方恪用毫无感情的语调简述了他今天早上的经历,从睡过头险些错过排练开始,到强行插队冲入体育馆,再到躲在看台一角的观察结果。 “这么说,您在艺术团彩排时见到了可疑人员?” “不是可疑,而是一定有问题,我说了:一个比我矮十五公分左右的人,在被我撞到时竟然没有移动分毫脚步,这不可能不是传统武术练习者。” “一个身负武艺的土著围观人员,然后他身边你说有两名女性?” “是的,归化民女性。至少她们穿得是归化民的衣服。啊不对,有一个肯定是归化民,我见过。另一个我不认识。” “您能肯定吗?” “我不知道。哦,我脸盲。不过我知道她的工作单位。” “好吧,在哪里?” “她应该是什么格子裙俱乐部的业余演员,起码穿得是那个偶像团体的制服,舞蹈水平极其差劲……”东方开始吐槽。 “这个我们不关心――我是说,您确定这是一名归化民文艺积极分子?您能提供她的姓名么?或者我让技术科来人进行画像?”午木已经把手放到了内部电话的手柄上。 “我怎么会知道,那些小姑娘长得差不多,水平也差不多,画像还是算了,我没看清正脸,很难记住,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名女性身高约158公分,她的同伴约 162公分,两人身材都很纤细;那名男性171公分左右,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穿高档丝绸面料的长衫,手持精致的牙扇。而且……” “而且什么?”午木来了兴趣。 “那我没见过的女性和练过武的可疑男性,是一起进入体育馆的,我们排练结束以后这三人又一起去了某个训练馆,什么时候离去的不清楚,我在排练结束后单独留 下来的话太扎眼了,当时也不方便用那里的公共电话打给你们。我本来想让警备营士兵王七索直接回营带部队来,后来想还是先摸清情况放长线比较好。”――东方恪语速极快但内容条理清晰,午木不禁对这名从未显山露水的酱油元老啧啧称奇。 “好吧,这么说他们本不是来看你们排练的,而是恰好碰上了?” “午主任,您觉得重点是他们来看排练还是来搞锻炼?”东方恪语调提高了。 “哦,你是说……” “很显然,那可疑男性颇有几分能耐,我虽然没看清具体长相,不过显然那名女归化民跟得是寸步不离,呵呵。”东方咧开嘴笑着说。 “好的我记下了,麻烦您在这份录音记录上签个字。” “嗯,可以,我想我应该尽到元老院成员的义务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感谢您的及时通报,今天的谈话内容您肯定明白保密需求。抱歉不方便送您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再见,午主任。” 东方恪离开办公室后,午木拿起了电话: “我要调阅体育馆昨天全天的监视报告材料。对,全部。” 他放下了电话,考虑了几分钟,又拿起了电话,要通了机要室:“派一个速记员过来,马上。” 临高警备司令部办公室里,李亚阳狐疑地看着来人:一名他刚刚才认识的元老――艺术团副总监东方恪。 这位东方元老十分钟前紧急登记要见他。按理说,身为临高的最高警备长官,他的时间可宝贵的很,特别搞了这个文化祭,警卫压力陡然增加。和他没有业务关系的元老要见他得事先登记约定时间。不过这位东方元老对秘书说得事态很严重一样,李亚阳谨慎起见,还是决定见一见再说。 李亚阳自从女仆革命之后,就一直坐在警备营营长的位置上,随着临高城市的扩大,他又成了临高警备司令部的司令,虽然论官衔只是区区的中校,但却是元老军官中最接近权力核心之人。 当初牢记了爷爷当年说过得“党指挥枪”,“服从命令听指挥”,让女仆革命时候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李亚阳在第一次路线斗争中没有翻船,因而之后他虽然一直没有升迁,掌握的权力却一天比一天大。从简单的保护百仞城,维护临高地方治安,到现在负责元老院的出入警卫。 如果说李亚阳当初的举动只是记住了爷爷说过得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多少了解了政治的奥秘。每次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总是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然,自己现在不是在越南就是台湾当农委会的巡视员呢。 这样的经历使得他面对每位元老都十分慎重。不过,听完了东方恪的请求,他不禁有点怀疑来者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特别是他的一头长发和飘逸的丝绸衬衣,加深了他的怀疑。 “东方同志,您请求加强文化祭的安保,有确切理由吗?”他问道。 “有,但我很难简单解释清楚。您兵力吃紧我理解,不用太多人,派两名战士携带武器跟随那借调过来当乐手的王七索就好了,或者让王七索本人直接带武器参加排练。” “您得清楚。你这样来找我本身就是不合适的――与程序不合。临高的警备配置状况是元老院的最高机密,即使调动一个班的兵力也要办公厅下达命令,”李亚阳说,“再说武器纪律是很严格的。你要求让王七索穿便衣携带枪支在a类场合执勤。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的请求我做不了主,要报告执委会请示。” 所谓a类场合,即有多名元老出现的场合,警戒层次是最高的。 “好吧,请您抓紧时间,不管您去找谁请示,请尽快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碰了钉子的东方恪也没有多说,起身拉门离去。 李亚阳无语地站起来,目送长发文艺男离开,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了电话机:“接政治保卫局,午主任!” 监视处q12向刘富卿例行报告。 秘密 被监视对象在今天0700离开了宿舍,在食堂吃过早饭之后她离开了宿舍区。她按照经12支7路-经12路路线,抵达公交临高警察局站,坐上了0740的3路公共马车。 遵照您的指示,我们的监视员没有尾随上车,根据前阶段她的行动轨迹,我们知道她应该在公交体育馆站下车。为此,我们事先在该站事先布置了一组监视员。 为了防止她在中途下车,我们在沿途所有车站都临时安排了嘱托。 监视对象于0803在体育馆站下了车。因事先已知监视对象受过专门训练,我决定不派遣监视员进入体育馆的排练现场。文理学院的摄影社当天正在场馆内活动,因此我指示林爱理带领她的摄影社负责监控监视对象。根据林爱理写来的监视报告,监视对象与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进行了会面。林爱理拍摄了他们的照片,其中一名女子经辨认,系东门市派出所警员国家警察高级协理员练霓裳。男子正在辨识中,从外观特征看是一名土著。 监视对象与他们共同观摩了民乐团的彩排,随后监视对象参加了彩排,期间她接触过的人附表在后。 另附上一张林爱理画的平面图,图中指明了监视对象在场馆里哪些地方进行了逗留。监视对象在1830分从工作人员平时使用的太平门离开了体育馆。 有意思,刘富卿想,对李咏熏周边人的监视一直没什么重大突破,但是今天这个发现实在让人感到意外:另外一个警察,还有一个土著! 他隐隐约约有了预感:这里大有文章。 刘富卿打开了文件里的照片袋。抽出了里面的黑白照片。 首长的新玩具真棒!刘富卿从不流露出归化民常有的对元老们五体投地的钦佩之情,但是心里总是暗暗佩服他们的智慧,感到自己还有所有的人,在元老们面前都太渺小了。“智多近妖”这话放在元老们身上大约是再合适不过了。而这新出来的照相机就是元老难以名状的智慧产物的其中之一。 刘富卿是在大明体制内混过的资深吏员,深知身份确认的重要性。有了照相术这个东西,和大宋做对的都没活路了:这活生生的照片可不是看谁都像,看谁都不像的画影图形,只要衙门所到之处,这照片一帖,任你乔装改扮也难逃。冒用路引、户籍之类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未完待续。) 三百九十二节 捞出大鱼 黑白照片上,一男二女的面孔都照得很清楚,左亚美还做出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笑容堪称“魅惑”。刘富卿看不大惯元老们喜欢的这种“调调”,不过这不是重点,监视左亚美原本是漫天撒网,没指望捞到什么,没想到这网里居然有鱼! 下面就得看看这鱼有多大了。刘富卿凝视着正中的土著男子:看模样应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虽然黑白照片看不出他衣服的眼色,但是从大致的质地、花样、手中的扇子,都可以肯定他来本地不久――这些都是时新的“苏样”。 所谓“苏样”就是苏州款式。在当时这是流行款式的代名词。17世纪大明的时尚中心有两个:一个是北京,一个便是苏州了。所以对外情报局每隔半年就会将两地的最新流行趋势以图文和实物的形式汇报到临高来。 搜集这些信息并不是商业部门的需求,虽然这些信息对他们研究如何研发新产品也有相当的帮助,但是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对外情报局的外派情报员以令人信服的掩护,其次便是政治保卫局用以判断可疑人员的来源地和来临高的大致时间段。 看这青年的样子,应该是新来临高不久。如果是临高本地的富家少爷,即使服饰没有改成“宋款”,保持大明装束,也不会穿这样的“苏样”衣服。 刘富卿正在思量着要不要查询一下这青年的材料,他的助手敲门进来了:“一级指挥员,午主任找您。” 刘富卿赶紧整理了下衣服,莫非午主任要讯问太阳伞专案的进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紧张:到现在要说进展只有这么一张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照片。 虽然午首长说“不限时间”,但是领导的耐心是有限的。 午木没有多废话,直接交给他一个文件袋,嘱咐道:“这里有份新得材料,你拿回去研究一下。” “是的,地区指挥。”刘富卿暗暗疑惑,什么新材料? “新线索和文化祭有关系。”午木看了看窗外,“总得来说,没什么油水。不过文化祭上元老很多,你要用心查一查,不要出纰漏。” “明白了,首长。”刘富卿心里一跳:又是一个牵扯到文化祭的线索!莫非就是那个可疑的富家子? 他回到办公室立刻拆开了文件袋。材料印证了他的猜测,不过,这里面又多了线索:和练霓裳、左亚美一起来到体育馆的富家少爷有武功在身! 一个富家少爷,却又有武艺在身,还和元老院的警察系统的女人亲密来往――在刘富卿看来这简直就是“勾勾搭搭”。事情本身已经非常可疑了。 他马上叫来助手,将照片交给他:“立刻查清此人的身份,我要他的全部资料和最近的活动情况!查明下落之后24小时监视!” “是的,一级指挥员。” “还有这个练霓裳,你去通知总务九课,说我们要对她展开24小时监视。” 刘富卿下达完命令之后,又问秘书:“柯云那里有没有新得消息?”柯云负责直接监控李永薰本人。回答是:“暂时没有新得情况”。 刘富卿原以为需要24小时之后才会有新得消息传来,查询一个人的身份是需要大量时间的:到档案部门查询,走访海关、派出所……没想到还不到一个小时,助手就已经回来了。手中拿着厚厚的一个文件袋。 “怎么?”刘富卿吃了一惊,“此人有案情?” 助手把文件袋放在他的桌子上:“这个人叫卓一凡,侦察员杨草正在办他的案子。” 百仞城,元老宿舍区。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时钟指向了七点。 这座d日之后不久兴建的预制板房住宅区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大多数宿舍已经被拆除,材料挪作他用。只有少数几栋依然有元老住着的宿舍房还留着,显得孤零零的。 因为这里还处于办公厅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照旧有门岗和道路照明,院子里也定期打扫清理,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清,但并不荒芜破败。 冈本和南宫浩漫步在这被人遗忘的宿舍区里,回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不免有些感慨。 “我觉得这地方有点阴恻恻的。”南宫浩东张西望,“原本多热闹的地方……” “是啊,你看这里原本是女元老的宿舍区吧,”冈本指着一片空荡荡的地基,“天气热不关窗,几个大洋马就穿个胸罩裤衩晃来晃去的,还是丁字裤……真带劲……”说着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南宫浩没有接他的话茬,他只记得当初修路的日子,回到宿舍里那真是连话都累得送不出来了,洗澡都要鼓足勇气。 冈本停住了脚步:“就是这里了,这栋宿舍里已经没人住了,就他还在,理由是上班近不怕睡过头……不过我觉得他真的只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冈本对身边的南宫浩说着艺术团组建前请东方恪吃饭的那次经历,现在二人就站在东方宿舍门外。 这天早些时候民乐合奏《临高喜讯到黎寨》终于彩排成功,东方副总监一反常态,说要请同仁们吃饭庆功,但东门市酒楼太吵而且菜色单调,南海农庄则太远,考虑到人数不多,就决定在住处亲自下厨招待。 “柳水心说她晚点到,格子裙那边排练有点困难,我们先上去吧。”南宫浩道,他平素也不常和人交往,去元老家里吃饭倒是头一次。 两人推门进去,恰巧撞见两名穿着制服的归化民职工从东方的房间门里出来,为首的一人立马开腔招呼道: “首长们好,二位来得正好,小店刚刚把东方首长订的干邑送到!祝您用餐愉快!”,说罢右臂屈起,行了个很标准的绅士礼,这才离去。 “哟呵,这个东方倒是很大方么!我听说这批白兰地是上个月刚从果阿方面运过来的呢!”劳累了好几天的冈本露出兴奋的表情。二人走进这略显局促的元老宿舍,那台古钢琴已经搬到艺术团排练厅去了,换成了一台简陋的小电子琴,因此东方恪的客厅里终于塞下了一张标准的餐桌,桌上摆着时鲜水果以及一个刚刚送到的小号木酒桶,但却不见屋子主人的身影。 “你们时间掌握真准啊!羊排还有5分钟好!”东方恪的声音从隔壁的厨房传出。 宿舍里原本是没有厨房的,东方恪私下占用了隔壁的房间,自己动手改造成了厨房。各种厨具餐具是他慢慢或者订做或者购买战利品攒起来的,里面倒是一应俱全,除了炉子是烧煤球的,火力不太够之外,一切都很圆满。 两位客人循声走进厨房,一股热浪和香味扑面而来。 烤箱散发着混合了带着迷迭香等香料独特味道的烤肉香气,灶上的罗宋汤也冒出了咕嘟咕嘟的气泡,长发扎在耳后的东方恪左手颠起一铸铁炒锅,右手拿一个小瓶子,正往锅里撒着什么。 “菜单:迷迭香烤羊排,罗宋汤,嫩煎三文鱼、玉米沙拉,因为时间有限,蛋糕来不及做了,甜点只有曲奇了,你们俩先去外头坐着吧,酒刚送到,杯子在音响旁边橱柜里,自己去倒。”东方头也不回地说。 “咱们这里有三文鱼?”南宫浩疑惑道,“不是上次就有元老提出要办公厅供应,办公厅说这东西是大西洋特产……” “三文鱼是大西洋鲑,这里当然没有。不过亚洲有太平洋鲑。这是老黄从东北弄来得,俗称大马哈鱼。鱼不怎么值钱,冰块才值钱。” “我靠这么香,你穿越前是厨子么?”冈本已经流下了口水。 “只是格外挑食而已……”东方把鱼肉和配菜在盘子里摆好,又开始搅拌汤锅。 “早知道每天排练完来你这里打秋风了!这简直是西餐厅啊!”南宫也很激动,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是在排练厅或者工作室吃元老食堂的外卖便当了。 “你想多了,羊排什么的要提前和食堂那位主管打招呼留着,鱼要提前腌制,至于那进口白兰地我也是昨天去82号找洪部长订衣服的时候才偶然发现,平常来我这里也就只能吃到家常食物,而且之前排练那么忙,都好久没动过厨房了。” 东方把最后一个餐盘在桌上摆好时,又从柜子里去取出三个欧洲出品的雕花玻璃杯,客厅里固定在桌子一角的小灵通响了起来。 “嗯?好吧……原来是这样,那您忙吧。”东方恪放下电话,看看餐桌旁的两位同事,“你们要敞开吃了,柳水心说因为格子裙舞蹈的节目人员组成临时变化,排练又得拖一阵子,为了抢时间就不过来吃饭了,真可怜……” “那我们可以开吃了?”冈本显得等不及了。 “恩,开动吧,for the senat!”东方举起酒杯,微笑着说出祝酒词,放下酒杯后转身去打开了音箱。(未完待续。) 三百九十三节 自己靠自己 在《威廉?退尔序曲》的伴奏下,他们大快朵颐起来。 “你这套餐具真不错,还有这刀叉。”南宫浩是个颇有生活情趣的文艺男。当然看得出眼前物品的价值。 “都是战利品拍卖的时候搞得。这套刀叉是意大利货。餐具是高级克拉克瓷。”东方恪微微一笑,“可惜没有真正的干红,这样的小羊排,那怕是配一二欧的餐酒也是绝好的享受……” 海南岛这地方种不了葡萄,无论是薛子良还是农委会,在这方面都做了徒劳的努力――连退而求其次的搞苹果酒都失败了。元老们只好满足于各种本地水果酿制的果子酒。尽管他们拥有全套的酿酒工艺和比本时空的酒庄更好的工艺设备,但是葡萄酒的逼格显然比菠萝蜜酒要高得多。 “进口葡萄酒不行吗?”冈本嘴里塞满了羊肉。 “从欧洲到这里,大概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出发的时候是美酒,到了港口可就是上好的葡萄酒醋了。”东方恪不无遗憾的说,“我请洪部长在澳门订了一桶上好的波尔图葡萄酒,现在只好用来拌沙拉用了――可惜橄榄油也没法远途运输。海南岛又种不了橄榄树……” “你说得洪部长,是不是联勤总部的那个洪璜楠?”冈本问道。 “没错,就是他。” “怪不得有好货。”冈本说,“假公济私呀。” “这你可就错怪他了。”东方恪举起雕花玻璃杯,注视着里面琥珀色的白兰地酒液,“这是他新搞得一个项目,挂靠在办公厅下面的,最近正在装修试营业中。他因为有些事要求我,正好委托他帮我弄点稀罕货。” 四人份的烤羊排快被消灭干净了,冈本已经面色酡红,仍在继续和南宫浩推杯换盏。他喝酒完全是中国式的,不喜欢加冰,喜欢一饮而尽。 东方恪起身从厨房里又端来了新得菜肴。 “红焖羊肝。”他揭开了上面的保温盖子。 一股迷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每个人盘子里的羊肝份量不多,用香草装饰着,浇着浓厚的汁。 “味道不错嘛,你的手艺可以去看西餐厅!”冈本恭维道。 南宫浩没有说话,但是点头表示认同冈本的看法。 东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敢打赌,你们肯定不知道这羊肝是哪来的……” 一瞬间,冈本和南宫浩的面孔都发白了。 爱好音乐,好厨艺,离群索居,品味高雅……这些特点迅速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看着盘子里残留下来的暗红色的酱汁,强烈的不适迅速的从胃部升了起来,冈本看到南宫浩的脸一下白得怕人。 大概觉得这反应有点超过预期,东方恪赶紧举起手:“开玩笑,开玩笑。这就是从南海农场来得,最好的昌化羊……” “靠,吃饭的时候你不要玩这个。”冈本的面色稍稍恢复过来,“太煞风景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时好玩。”东方恪连连道歉。 撤下盘子,东方恪又送上了甜点:曲奇饼和热咖啡。 东方恪这时候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这里只有咱们三个人,比任何餐厅和招待场所都要安全,所以,接下来你俩先别吃了,听我说。” “不要吧,你又要耍我们。”冈本差点没把嘴里的曲奇饼吐出来。 啪嗒一声,这是东方用银餐勺敲了一下汤碗。 “你们俩不想在明年成为翠岗公墓里清明祭扫悼念活动的主角的话,还是听我说下去的好。” 冈本愣了,直直地看着东方,南宫也停下进食。 “以前配发给你们的手枪,这些年你们记得定期保养么?” 两人茫然地摇摇头,澄迈大战之后元老院中的文职元老大部分都放松了军事训练。除了办公厅每年组织两次手枪打靶训练之外,很多元老已经把手枪这回事甩到九霄云外去了。有的人干脆把手枪和子弹都锁了起来。 东方的表情并不意外,继续说:“那,防刺背心你们有么?” “有啊,当初一人一件配发的。”南宫浩想了想,“大概和我的钢盔放在一起吧。” “我的应该也在,不知道放哪里了,应该在哪个柜子里吧。” “晚上回去就叫你们的女仆找出来,收拾干净了。”东方恪说,“至于手枪,拿出来好好的拆开擦下油,最好找个时间去试射一次。”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冈本一头雾水地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起,不过文化祭演出的时候,可能临高不会太平,你们最好都穿着防刺背心带着武器去演出。” “什么?你说文艺演出会出事?那要我穿着防刺背心上指挥台?未免太滑稽了吧!”南宫浩的脸色也变了,酒意瞬间散去。 “嗯……穿在演出的长衬衫里面,会显得你比较强壮,倒也不是太滑稽,只是会有点热,你忍着点……本来我还准备请柳水心过来,让她去打报告要求加强艺术团安保的――我想执委会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东方一反常态地絮叨了起来。 “这你可就太不了解执委会了。”冈本摇头,“执委会那帮牲口,最怕别人说自己谄媚女元老了,一个个都装出清心寡欲的模样――你没注意到他们对女元老的态度都是冷淡而客气?而且这事也不符合程序。” “这样啊……”东方恪犹豫起来,显然,元老院的政治局面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怪不得自己今天去 “你知道什么了?别吓唬我们,这玩笑不好笑!”冈本似乎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搭档了,眼前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谨慎。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得。但做好准备总比不做好。演出场地我们都去过,那么大的地方,光靠那几个不带长枪的警备营大头兵是看不住的……” “这话怎么说,文化祭上会有什么重大事件?”两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非要他说个明白。 东方恪无奈,只好将自己的所见和猜测说了下:“我怀疑,很有可能有奸细已经进入了临高,准备在文化祭上干一票大得!他们大约已经有了警察部门里的内线。” “我靠,这么重大的情报你怎么不去向政保局报告?!”冈本叫了出来。 南宫浩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向他们汇报才是。” “我已经汇报过了。” 东方恪说,“不仅去找了午木,还去找了警备营的营长。”他愤愤不平,“他们都给了我一个标准的‘官方回答’。” “啥叫‘官方回答’?”冈本问。 南宫浩接了上来:“大致就是‘你反应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会妥善处理的,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帮助,巴拉巴拉’。”说着他把自己去找午木和李亚阳的事情说了一遍。 “草,这不是漠视我们元老的权力么!”冈本激动起来,“执委会这帮牲口!一点不把元老当回事,这是要自己当皇帝的节奏啊!” 南宫浩摇摇头:“你找李亚阳本来就有问题,他有什么权力给王七索配枪?至于增加兵力,我对咱们的人马是怎么调遣的不大清楚,想来和tg差不多:没有执委会的命令,他李亚阳敢随便调动军队?” “话是说得没错,不过午木这个特务头子也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未免太漠视元老了吧?莫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希姆莱了!”冈本嚷嚷着。 “嗯,我瞧着这政治保卫局就有点靠不住。” 东方恪喝着咖啡,“架子倒是摆得很足,好像也没见他们干过什么正经事。” “所以说,指望不上他们了?”冈本说。 “起码不能全指望。咱们自己也得有自保的手段。” 东方恪说着起身走进里间,冈本和南宫听到了开关柜子的声音,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包袱。 “既然你们都有防刺背心了,我就不把叫人预备的棉马甲拿出来了。不过这个――”他又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皮套子,“快拔枪套,真正的美国货。里头可以装一支短身管的史密斯维森,左轮枪比较可靠――这枪柳水心应该有,女元老配得都是这种。冈本你去找柳水心借用一下。你不上台,把这个挂在腋下就是了。不用我教你怎么用吧?” 冈本撇了撇嘴,接过了枪套。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们没喝够的话继续喝吧,要不要再来点汤?” 看上去受惊不小的两位艺术工作者表示已经酒足饭饱,该回去休息了。 “恩,那~慢走,不送,路上小心。”东方关掉了音响,开始收拾杯盘。 “好吧,演出时见,多谢招待了……”冈本起身时已经有些步履蹒跚,南宫赶紧扶住了他。 东方恪站在窗口,目送着两位同事的身影走向百仞宿舍区大门,忽然他右手从腰后抽出,掌心里多了一把爪刀,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又转身坐在了琴前,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节 行动计划 “体育馆的关防情形就是这样。”卓一凡说道。他已将近日来自己多方打探所得的髨贼情报和盘托出,供其他人参考行动方案的策划,他着重强调了自己对文化祭活动的观感,以及髨贼在体育馆并未严设岗哨的情况。 围着黄家药铺后院里的一间小屋子的桌子的几个人谁也没说话,死死地的盯着绘制在毛边纸上歪歪扭扭的平面图形。 外面的铺面上,虽然已经入夜,依旧很是热闹,有人进出看病,买药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窗户上的悬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有弟子正在警戒。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讨论接下来的行动细节。 “仲君,再添一根蜡烛来。”司马求道打破了沉默。 屋子里已经点了好几根“澳洲洋蜡”,虽然比不上店面上煤气灯那么“亮如白昼”,也算是非常明亮了。 黄真开口道:“卓少侠果然才干过人,能从这假髨捕快身上探听到如此多髨贼内幕,真是居功至伟!” “哪里哪里,机缘巧合罢了!”卓一凡自谦道。 万里风说:“少侠所言,在文化祭这当口,真髡假髡云集一处,确是我等下手的大好时机,只是……” “只是什么?” “这‘文化祭’既然为髨贼一大盛事,如少侠所言,有大量真髨亲临,显然届时不会如同平日一般布置,在那集会所在必有那携带澳火铳的士卒护卫。髨贼乐班戏班行动,也都是大队人马。我等若贸然行事,恐怕是要啃硬骨头啊!”万里风毕竟江湖经验老道,一语点出了问题关键。 “的确不好办那。”司马求道皱眉,“按照卓少侠搜集到的和石翁那边传来的消息,正式演出那三天,髡贼的警备营、警察还有军队会放置重兵在会场周围。咱们就算能混进广场,一旦发动起来,损伤不小,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他们面前的平面图,是结合了这些天自己打探和石翁传来的情报综合起来绘制的。 看上去,简直是无机可乘。纵然是在广场上,仅仅“明盔明甲”的警卫人马有上百,石翁的情报上说,现场必然还有许多便衣人员。 虽然石翁的情报说得很清楚,局时广场上不会设专人盘查,表面上看出入自由,实则外松内紧,稍有异常就会被拿捕。 至于进入体育馆内,更不可能。情报上显示,局时进入体育馆的人都要持票。无票的一概不能入内。而且内部关防更为严密,连石翁都没有详细的情报。 看着这张图,四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原以为进入体育馆谋刺是自寻死路,现在看来就算是在广场上动手也是九死一生。 虽说人多拥挤,髡贼的火器不能发挥作用,但是人多势众,自家本事再大,一对十也是没胜算的。 “咱爷们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呀。”黄真又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本地归化民没有蓄须的习惯,间接影响了风气,连土著也很少留胡子了。尤秀尤其不喜欢留胡子,黄真为了讨这个中年寡妇的欢心,最近把胡子也剃光了。只不过下巴上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的语气透露出不甘和遗憾来。原本黄大侠很是把持的定,他为了在南宝能有掩护且便于打探消息,对尤主任的示好不免虚与委蛇,原以为自己把持的定,没想到一个是旷夫,一个是怨女,禁不住尤秀几番挑逗,最后还是在滚了床单。 黄真自负正人君子,如今干了这等苟且之事,虽然有“勤于王命”的“不得已”的苦衷,不过是逢场作戏,毕竟还是有些愧疚。这尤秀见他郁郁寡欢,以为有什么不中了他的意,不但床第之间竭力逢迎,日常起居也颇为殷勤,时时送些物件过来,见他破绽了衣服,也拿去洗。黄真那里经得起这般温柔乡的销磨,加上生意出奇的顺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豪情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虽然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使命,却巴望着这日子一天天能过下去。 眼见现在这好日子不但要终结,少不得还有一番浴血苦战,搞不好就此葬身异乡。想到这里,原本出发时候的万丈豪情早就退了八成。 “若是死得人太多了,伤了各门各派的元气,咱爷们也没法回去向诸位长上交代,只有自己死在这块了。”司马求道如何不知道黄真的想法,就是他自己,也不想就此“尽忠”。所以话虽然说得满,却有点退缩的意思。 卓一凡点头:“此事要从长计较。须得有个万全的法子……” 四人言辞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司马求道闭目半响,方睁眼道:“前几日,接应我们离开临高的苟义士已经来过南宝了。” “哦?他现在何处?”卓一凡问道。 “他不肯说自己落脚何处,也没有来这里。我们是在茶馆里接得头。”司马求道道,“苟义士已经安排好路线和接应暗号。” “哦?怎么行动?” “他说他不能长期待在本地:髡贼恨他入骨,一直在悬赏捉拿他,因而他只能在黎区等候。到时候会在边界上接应我们。咱们只要能脱出身去,到达指定的的地方,衣服粮食兵器他都会预备好的。” “想不到这髡贼的腹心之地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忠肝义胆的义士!”万里风赞道。 “他要我们时刻小心,髡贼狡猾无比,罗网遍布,非寻常匪徒可比。要咱们只可智取,不能强攻,否则,即使是玉石俱焚亦不可求。要对付髡贼必得出奇制胜方有几分把握。不论成否,一击便走,决不可拖延等待。” 其他几个人都点点头,毋庸多言了,髡贼的厉害他们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卓一凡沉吟道:“苟义士所言极是。要想成事还得出奇制胜。真髡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有趁着这文化祭这当口,有许多真髡会到来观赏这个机会下手,只是……” 只是的问题,他们刚才都已经讨论过了。一旦动手,就是九死一生。而且,未必有多大的把握。司马求道、黄真和万里风都注视着他,看他有什么妙计。 “卓某无意间从那少女口中得知,在文化祭前一天,髨贼要组织彩排,即是原班人马上台排演。只是台下没有正式的观众。届时各路参与的真髨假髨会一齐前往那体育馆,我等若分路乔装埋伏,在道路上下手,髨贼总不能处处设防!”卓一凡计较已定,言辞中显得颇有自信。 这些江湖豪客初到临高时,对髨贼诸般奇技淫巧既陌生而又恐惧,心理压力很大,但在本地“做生意”一段时间以后,渐渐也熟悉了这片土地的一些规律,加上卓一凡提供的大量情报,侠客们倒是从一开始的一头雾水中走出,恢复了一部分完成任务的信心。 “此计大妙!届时如果本地的内应趁机相应,定能让髨贼首尾不能相顾!”黄真捻了捻不存在的胡子,眼中射出精芒。 “并且,我观那幼年假髨中的女子,皆着奇特的澳洲衣衫,倘使能在途中挟持一二,让周师妹她们换上那‘制服’,也可迷惑髨贼,据说髨贼性好淫邪,对美貌女子不存戒心……” 卓一凡降低了语调,但几位听众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如何行事呢?”司马求道问道。 “先要让女弟子们改了髡贼装束。”卓一凡道,“女子改换装束无需剃头,该个发式换件衣服就是。髡贼不喜欢裹脚,假髡女子不是天足便是放脚的。幸而我们各门派的女弟子,都是不裹脚的,这也糊弄得过去。” “其实咱爷们也可以易容改装……”黄真说道,“尤主任几次都劝我剃发易服。” “黄兄就不必了。南宝这里亦得有人接应。你就在这里主持局面,静候我们到来便是。” “好。”黄真点头。 当下定下计划:将人马分为几队。南婉儿带若干女弟子,在体育馆门前的广场待命,随时听候信号行动;周仲君等女弟子由司马求道带领,伺机伏击髡贼女学生,获得制服后乔装改扮。再到广场待命。 灭净师太自带一队人,在体育馆外的路口接应,一是拦截髡贼增援的人马,二来接应场内的同道逃走。 沙广天、孟伯飞各带一队人,在东门市各处活动,信号一起,便袭杀髡贼警察,放火作乱,吸引髡贼注意力。 万里风带几个人留守客栈,作空城计。一待乱起,便在客栈放火,然后冲上市街造乱。 “卓某本人,亦会和几位大侠在广场伺机而动。”卓一凡一一分派停当道,“大伙一定要按照信号行事!” 信号,是他们秘密带来的特制高升炮。升空之后可连发三响。 “到时,不轮事成与否,我都会放出第二次高升炮。诸位不管在做什么,都要立刻逃走!”卓一凡叮嘱道,“一定要在髡贼反应过来之前离开东门市!”(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节 紧急通知 夕阳西下,火烧云把临高县城里的楼台车马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一辆东风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过刚刚铺竣的街道,车夫轻提缰绳,训练有素的挽马缓缓停在了挂有“中央实验艺术团”字样牌匾的一栋建筑旁。一名女元老从车中走出,一头青丝挽起一个“巴黎鸟巢”,裙裾飘飘,仪态端方,优雅中略带妩媚,正是柳水心。 恰好又有一辆同样的马车紧随其后来到,车未停稳,却跳下来一个身影,是个穿着蓝色镶白边水兵翻领连衣裙的少女。 “啊,柳老师!真巧!好久不见!您气色真好!哇这么漂亮的裙子还这么新,像是临高产的,他们终于学会做衣服了啊!” 少女一路蹦到柳水心面前,连珠炮似的发问。对柳水心来说,每个“小元老”她都很熟悉,特别是女孩子,每周她都要给她们上形体课。 “子琪,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你又不参加演出。”柳水心笑道,“我觉得你也可以来一个节目。” “我不行的,”林子琪连连摇手,“唱歌是车祸现场,跳舞是群魔乱舞……没天分。今天我来陪她排练呀!”她指了指身后刚下车的张允幂,后者已经换上了演出服装,微笑着打招呼:“柳老师好!这个时间还来指导,您辛苦啦!” “允幂你好!为了节目质量嘛,辛苦一点无所谓,不过你能来领舞是很好的!排练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这几天的排练张允幂的舞蹈堪称进步神速,柳水心很是欣赏,这女孩子不但悟性好,也能吃得下苦:跳舞很容易――只要长得可爱,身材好,加上略有乐感,跟着音乐跳宅舞的女孩子就能获得无数“赞”。但是正在要跳得好有表现力,非得下相当的苦功练习才行。张允幂并没有什么舞蹈基础,开始跳舞的时候身体是有点僵硬的,完全是靠着牺牲休息时间反复练习,因而言语中也带着亲切。 柳水心原本对格子裙俱乐部搞什么偶像团体的观感并不太好。原因是在另一个时空她把也见识过不少上传跳舞视频到网络上的女孩子,在她看来,有些长相身材还有笑容都很棒的女孩子,唯独跳舞上没下多少功夫,即使是很简单的日式偶像舞蹈,也是用一种似乎极其爱惜体力的微微摆动手脚的方式在跳。要不是东门等人多方解释他们是打造“专业团体”的,她又确实有点技痒,这偶像团体的排练教师的活她原本是不大想接得。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她倒是乐在其中。这么多年了,这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给人排舞蹈预备演出了,久违的工作令她容光焕发,感觉年轻了不少。 三人走进了大楼,拖在后头的林子琪没忘了打手势示意警卫员跟着马车离去。 临近文化祭演出,格子裙俱乐部的几名组织者格外重视此次加班排练,不但全部到场,而且还指挥团员们做好了各项舞台准备工作。 张柏林站在调音台后面,脑门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由于南宫浩本人一专多能,实在无暇分身再来照顾剧团四季的演出――当然格子裙俱乐部的“老头子”们认为这绝笔是冈本“故意的”安排,所以现场操作播放和扩音设备的任务就落到了俱乐部的张柏林身上。之所以让他上,主要原因就是他最年轻,据说反应最快。 演出现场操作播放和扩音设备是一项技术活,也细心活,决不能手抖出错的,否则轻则导致音乐混乱舞蹈出丑,重则因为操作失误烧坏设备。特别是伴奏的次序,一旦放错段落,严格按照音乐节奏跳舞的演员立刻就会陷入混乱。 张柏林只好跟在南宫浩身边跟班学习,经过几天刻苦的学习,算是勉强能独立操作录放设备了。 排练厅里,已经按照舞台的大小和形状用纸带粘在地板上标记出区域来。阳光从天窗上投射下来,将地板上的数字映照得清清楚楚。 白色的阿拉伯数字,从0到15,从前往后,一共三排,十六个站位。 一群女孩子已经在排练室里等候了,她们已经按照演出的要求的化好了妆,戴上了头花和小饰品。为了保持衣装和饰物的美观完整,没有一个人坐着,都站在墙边。 “好了,大家都按照位置站好!我们开始排练。”柳水心顾不上和格子裙俱乐部的诸公寒暄,从更衣室里出来就直接进入了状态。 她换上了紧身衣和舞鞋,头发也被不碍事的直接用手帕束在脑后。神情严肃表情认真,和刚才的娇媚的少妇似乎是完全是两个人了。 女孩子们迅速按照排练站好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是十六个站位,却有三个人是没有站位的,站在最后一排,她们是代役队员,尽管她们也按照演出要求穿好了服装,化了妆参加全程排练,但是演出的时候只能站在一旁等待代役。 张允幂站得是0号,也就是最前排居中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是所谓的c位。全场瞩目的焦点。1号位是林爱理的,2号位是左亚美。据说这是东门吹雨授意的,原本柳水心的意见是让左亚美站1号位的。东门的理由倒也充分:左亚美是“业余积极分子”,林爱理还是全职学生。年龄上林爱理也小一些,显然作为艺人的潜力更大一些。 “来吧,第一首!”柳水心拍着巴掌,朝着张柏林的方向喊道,“世界上唯一的花!” 另一个时空的风格的音乐响起,在元老张允幂的带领下,穿着格子裙的少女们翩翩起舞。 柳水心立在一旁,认真得看着每个人的舞蹈动作,时不时点头或者皱眉。 一曲终了,东门吹雨等人坐在旁边鼓起掌来,柳水心却微微摇头:“还是有一些小问题,从允幂开始,单独依次到我这里来,我强调一下细节。” 林子琪早就找了个舒服椅子坐下,看到闺蜜从柳水心身边走了过来,忙从包里拿出格瓦斯递了过去,同时夸道:“你穿日系的真好看!要是在旧时空肯定很多人围着要签名呀!” 张允幂顺手接过饮料,却没有接话头。因为怕把妆弄花了,她没敢用毛巾擦脸,只是用纸巾来吸汗:“呼,好累,东门叔叔这个点组织排练,应该安排晚饭吧?” “那当然啊!”林子琪大声回答,“我们芳草地初号班大班花在此,怎能怠慢!” 张允幂露出羞怯的微笑,摇头道:“别瞎说,我成什么了?”她没有接格瓦斯,摇了摇头,“你得给我插上根吸管。” 因为有口红和粉底的关系,化妆之后喝水只能用吸管。 “啊,我忘记了!”林子琪赶紧从包里翻找出吸管来,插进瓶子里。重新递给她。 “谢谢了。子琪你真体贴。” “你真幸苦。”林子琪爱怜的看着闺蜜捧着玻璃瓶,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饮料,“我原来觉得不过是玩玩而已……” “其实我觉得还好,跳舞很有意思。跳舞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用想,你只要跟着节奏跳就是了。像在漂浮一样。”张允幂微微笑着,“可惜我跳得不好。” “你要算跳得不好,其他人就不用活了……” 张允幂摇摇头:“柳老师刚才还说我的表现力不够呢。” “这太吹毛求疵了吧。” 张允幂微微一笑:“我倒有点喜欢上做偶像了呢。虽然我跳舞不怎么样。” 东门吹雨恰好走了过来,听到了林子琪的话,笑着说:“小张你其实跳得很不错,舞台感觉上比那些女孩子强多了。她们的表现力毕竟受限于时代,和你没法比了!我已经就安排了商馆酒楼一会送饭来,饿不着你。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柳老师那边的情况。”说罢走向了大厅另一头。 “嗯……东门叔叔安排得很周到嘛,也好,不用回去吃饭了。”张允幂挤出一丝浅笑。 林子琪自然听得明白话里的意思,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拍了拍身边女孩纤细的肩膀。 此时一名警备士兵走进排练厅,和几名元老交谈了几句后,吴赐仁脸色一变,说了声:“我走开一会,叫大家不要散,”赶紧跟着士兵离开了排练厅。 他们来到了艺术团办公室,一名值班人员把听筒交给了这位热心艺术的“警察首长”。 “是我,我是吴赐仁,你哪位?政保局午木主任?您等一下啊!”吴赐仁捂住话筒,挥手屏退左右,待士兵和职工都离开办公室,他才对电话讲道:“您有何贵干?” 听完午木在电话里的叙述,吴赐仁的眉头锁紧了,特别是最后那句:“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警员左亚美有任何反对元老院的行为,但对其可疑的社会交往已经布置了监控,请贵部注意安全,适时配合我们的工作。”让他摸不着头脑。(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节 面授机宜 “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呢?” “具体方案会在确定之后通知诸位元老的。你可以先把这个消息通知涉及此事的元老,”午木在电话里说道,“就是今晚。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去开个会。” “好吧。”虽然吴赐仁对这套说辞并不满意,奈何午木已经挂掉了电话,他再问也问不出名堂来。不如干脆到晚上再说了。 回到排练厅,一脸严肃的吴赐仁把袁子光、东门吹雨等人都叫到了角落里“开小会”,所幸团员们大多围着柳水心,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紧张气氛,只有张允幂和林子琪两位小元老投来诧异的目光,东门吹雨摇摇头示意“没事”。 “我刚才从午木的电话里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怎么看?”吴赐仁转述完那个消息,向同好们提问。 “这……这也太……那什么了……就算左亚美真和谁去一起看排练,也不说明什么吧?她可是受元老院培育时间很长的可靠分子啊!还是……还是……”袁子光这个老教育工作者显然想不到有一天会在偶像团体活动中听到“敌特分子”的情况,有些语无伦次。 要是左亚美真是有什么问题,教育口可就算是斯文扫地了。他想,幸好她是女仆培训班出身! 东门吹雨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说:“我看我们不必太紧张,各种势力渗透临高也不是一天两天,基层警员没有能力逐一分辨的。这个消息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小张和柳老师她们听到了肯定要影响心情,节目质量也会受影响,还是不要告诉她们吧。别的事情,咱们有军队,有警察,有政治保卫局,还怕看不住场子?” “话是不错,不过这可是我们的攒了好几年的精华啊。哪怕损失一个,我都担待不起啊!”袁子光急得要跳脚,这偶像团体里元老预订的就有好几位,真要挂了一个,他这个教育口的直接负责人非被言奸100遍不可。忽然他意识到萧子山为啥要把女仆培训班给改制了,这td就是甩包袱啊! “我看咱们也不用白着急。一会开了会就全明白了。以防万一,待会我安排车把柳老师和小张她们送回去,至于左亚美的问题,她是户籍处的,这事我还不真不好插手,等政治保卫局下结论吧。”吴赐仁做了个总结。 此时门被敲响,不待起身的林子琪走到门旁已经被一名警卫员推开。商馆酒楼的送餐队伍挑着食盒鱼贯而入。 东门吹雨拍了拍手,高声道:“晚餐时间,大家排队过来领餐!” 格子裙俱乐部诸公对事先自己梦想的偶团一贯大方,订得是最高档次的“盒饭”。光外面这个从日本进口的倭漆食盒就价值不菲,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的五颜六色的菜肴。完全是按照后世的日式高级便当的模式做得。不但各色山珍海味俱全,还有腌菜和水果。 主要是吃食堂的女孩子们还没有见识过这么奢侈的“盒饭”,一个个都领了去吃饭了,没有人招呼,很自然的就由张允幂领头,后面林爱理和左亚美这样按照站位顺序去领饭。排练厅里除了几把椅子之外没有多余的桌椅,女孩子们很自觉的都留给元老去坐了,自己坐在地板上吃。 东门等人自然不会和女孩子去抢座位,三把椅子就留给了柳水心、张允幂和林子琪了。 “妈蛋,格差已经有了诶。”张柏林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盒饭,一边小声说。 “没格差就没上进心了。”东门吹雨说道,“起码咱们还没预备小黄瓜套餐呢。” “你的意见呢。”电话里传来赵曼熊柔和平稳的话语。 午木抑制着即将要破大案子的激动:“继续监控,发现更多的线索一网打尽。”他又补充了一句,“侦察员们也是这么看得。” “我看这事你要慎重啊。”赵曼熊轻轻咳嗽了一声,“只要有一个元老被敌人袭击,且不论是不是对他造成了实际伤害,你的主任位置就坐不住了。杨草他们不要紧,我可以把他们换个地方,以后再提拔起来。可是你,一旦跌下去,再要让你回到这个位置上就很难了……” “这个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午木说,“只要彻底的消灭隐患。个人的得失我是不计较的。” “那我同意您的方案。”赵曼熊说道,“通知相关元老来开通气会了吗?” “就在今晚。”午木说,“实话说我觉得不太妥当,此事不是应该绝对保密吗?” “这事情您不能单纯的用业务的眼光去看,要有政治观念。”赵曼熊不温不火的说道,“搞政治保卫工作,第一就要保持正确的政治观……”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午木说。 “收网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别给鱼拖下水去……” 午木放下了电话,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拉开窗帘,望着东门市的灯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拿起了电话:“叫杨草、刘富卿和柯云到我这里来。” 晚餐结束后格子裙俱乐部的成员们继续排练,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柳水心点头表示效果基本合格才宣告解散。 林子琪毕竟年少,早已困得不行,在回家的马车上便已睡着,最后是张允幂扶着她进了家门,也顺便在闺蜜家过夜。 与此同时,百仞城政保总局大楼里也在进行着一场会议――“太阳伞专案”跨部门协调通气会。 这是一间封闭的小会议室,圆桌旁坐着数位元老,午木亲自主持会议,他身后坐着担任速记的机要秘书。 因为是通气会,来得除了业务相关的元老:临高警备司令李亚阳和国家警察总务处处长慕敏之外,还来了几位涉及此事的直接关系元老:东门吹雨、吴赐仁、袁子光、张柏林……就连一贯深居简出且爱睡懒觉的东方恪和南宫浩也被召唤了过来。 在通报了相关情况之后,并且重申会议内容必须保密之后,午木请诸位发表各自的看法和建议。 东方恪第一个方言,他再一次陈述了自己之前的见闻,末了重申:希望警备营和政保总局都加强安保力量,保护文艺团体表演的安全进行,特别是保护那些不具备自保能力的元老。 李亚阳说:“执委会已经批准了你之前关于加强文化祭安保兵力投入的请求,可是,恕我直言,东方同志不应太多寄希望于我们警备营,警备士兵的作用更多地是震慑。潜在的敌人会被一处兵力较多的目标吓退,但他们不会离开,而是寻找相对保卫力量薄弱的地方动手破坏!所以我认为午主任应该充分发挥政保总局的作用,要防患于未然,提前揪出元老院的敌人!这样才能保证文化祭各项活动的安全顺利举行啊!” 午木答道:“是的,我们做了相关工作,特别是对于东方同志通报的情况,我们进行了针对性的布控,接下来几天还会加强重点地区的保卫,你们民乐团和格子裙俱乐部在进出演出、排练场所过程中,我会派出工作人员跟随,希望你们负责的元老予以配合。” 吴赐仁接话:“我们当然配合,昨晚我接到通报后,立马组织了俱乐部的元老同志们讨论,可是大家一致认为暂时不能把我们的团员左亚美作为嫌疑人,毕竟她没有任何机会去干什么阴谋破坏的事情!” 东方恪板着脸吐槽:“是啊,和来路不明的武术家打成一片,确实没有什么不安定因素!” 吴赐仁被梗得说不出话,午木圆场道:“好了,对于左亚美的这个情况我们做了详细的侦查,相关线索也在跟进中,这里不多提了,对了东方你们是不是会要在正式演出之前进行带妆彩排?” “是的,就在前一天,所有演出单位包括芳草地剧社都要进场,按表演流程走一遍,届时你们要清场么?” “不,我们会做更有效率的工作。对了,办公厅针对最近的安全形势,加派了更多的公务马车和警卫员,你也不要老是骑着自行车独来独往了,注意安全,用马车出行,不要离开随车警卫员视线。” 东方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关于警卫工作,大家不用太担心。”慕敏说道,“我们总务处十课的侦缉队已经全部出动,对已经暴露的嫌疑分子采取人盯人的策略。他们都是有相当经验的专业人士。另外总务九课的人员也会加入行动。此外还会动员治安处的便衣警力。冉耀也向总参发出了协助通报,到时候还会调来更多的治安军来担任警卫工作。这样可以让更多的警备营的兵力脱出来执行更重要的随身警卫任务。” 会议一直持续到午夜才结束。午木宣布散会之后他没有闲着,而是立刻把杨草叫到了办公室,细细面授机宜许久。(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节 话别 这天晚上,晚霞渐收,新月初上。 卓一凡这日又和司马求道见了面:司马求道又取出了石翁的新信件,卓一凡看过之后十分烦闷,连司马求道也觉得石翁未免太过了。 然而自己即肩负重任,又身在不测之中,也想不出什么妙计奇策,只能按照石翁的安排行事。 只是这随波逐流的行事,虽然有“不得已”之处,却和他平日秉承的观念完全相违,令他心情烦闷。晚餐之后,便又一个人从客栈里出来散散心。 原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平复下心情,却鬼使神差一般的又来到了东门市派出所附近。 这些日子为了打探消息,他和练霓裳来往很是频繁。虽然彼此对对方的想法并不认同,然而日子久了,两人也隐隐约约生了情愫。 这几日就要动手,卓一凡便没有来和她相见,没想到随便一走,却又走到了这里。 眼瞅着东门市派出所门前的警用马车,他不禁自嘲的一笑:自己也这般小儿女模样了。练霓裳现在大约早就下班回去了,自己却还这般痴痴的过来。 想到明日一旦动手,和练霓裳便是敌手,不论是否照面,今生今世亦难再见。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心塞。他往日里见识过的武林女子甚多,出身各异,却没有一个能像练霓裳那般在他心田中种下印记的。 他有心要向她作别,又担心无意中泄露了底细,只能狠心不再去找练霓裳。 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有人喊道:“一凡!” 卓一凡一怔,这声音正是练霓裳的。回首过去,练霓裳已经换了一身便服裙装,原本干练的短发现在略略有些长了,卡着一只缀着碎钻的黑色发卡,在路灯下微微的泛着光。 看得出她比以前的便服装装束要讲究多了。卓一凡自然知道“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只是现在不由得微微觉得酸楚。 卓一凡和练霓裳并肩缓步,从派出所往河堤方向慢慢走去,他们常在这一带散步聊天。 卓一凡第一次喝格瓦斯,吃冰淇淋,撸串……都是在这一带。信步走来,熟稔的街道风景却让他觉得惆怅万分。 练霓裳靠着卓一凡,眼波流转,忽然低掠云鬓,欲言又止。卓一凡觉她吹气如兰,心魂一荡,急忙避开。 练霓裳笑道:“你现在还怕我吗?” 卓一凡道:“我不知你为什么要令别人怕你?” 练霓裳道:“你不说我是澳洲人培养的么?我并没有立心叫人怕我,大约是我不遵大明的规矩,所以你就怕我了。”卓一凡忽然叹了口气,心想练霓裳秀外慧中,有如天生美玉,可惜没人带她走入“正途”。 练霓裳问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叹气?” 卓一凡道:“以你的本事和机敏,何必在澳洲人手下当差?” 练霓裳面色一变,说道:“澳洲人有什么不好,临高总比大明干净得多!” 卓一凡低头不语,练霓裳又道:“你今日的模样很是不对,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有什么事情吗? 卓一凡知道瞒不过去,便道:“我接到家书,就要回大陆上去了。” 练霓裳花容微蹙:“你不是全家都搬迁过来了么?怎么又要回去?” “我此来是奉母过来定居,家父还在大陆上为官,自然要回去的。”卓一凡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说道。 练霓裳沉默许久,方问道:“你还要回来吗?” “不知道……”卓一凡心烦意乱,明明是满嘴谎言,却又当真话在说。自己不觉得暗暗道:卓一凡啊卓一凡,想不到你入戏竟会这般深! “此处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此处虽好,却非故土。”卓一凡亦觉得临高处处都好,堪称“人间乐土”,莫怪财主们宁可受髡贼的苛待也要搬到此处来。然而这乐土却又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和恐惧。髡贼们在临高营造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也不能理解的世界。 那些只知道吃饱穿暖的百姓自然不会在意,可是他却知道,这伙髡贼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改朝换代,不是做皇帝,是以髡变夏啊! “你今后打算怎样?难道还想当官作,像你父亲一样,替皇帝老儿卖命当个官儿吗?” 虽说回去的缘故是编造的,但是卓一凡的父亲的确是“朝廷命官”,听到练霓裳这样说话,不觉得有些生气:“官又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当得,我哪有这个本事。” 练霓裳冷笑道:“我看大明的官儿当起来再容易不过,只要欺负压榨穷人哄得皇帝开心就是。” 卓一凡摇头道:“你的话过了。当官的人中间也是有真正的忧国忧民的大贤的……” 练霓裳冷笑道:“就算有罢,也实在是少得可怜。所谓近墨者黑,能在里面混得下去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卓一凡决然说道:“我今生绝不作官,但也不作强盗贼子。” 练霓裳心中气极,若说这话的人不是卓一凡,她早已一掌扫去。她冷笑道:“你的父亲难道不是强盗?” 卓一凡怒道:“他们怎么会是强盗?” 练霓裳道:“当官的是劫贫济富,首长们是劫富济贫,都是强盗!但我们这种强盗,比你们那种强盗好得多!” 练霓裳停了一停,说道:“我父亲是个儒生,有点薄地,教书种田为生。不料当地豪门看上了我家地皮,还想染指我身,勾通了官府,把我家土地谋了去。父亲个性秉直竟被活活气死,我歇老母流亡广府。适逢首长在广州办慈善,将我家合家收了去,连霓裳这名都是首长取的。我这特立独行的个性还有首长愿意收做差人,眼下生活比在大明好多了。” 卓一凡道:“不肖官吏害人,在下也有所耳闻,然则毕竟只是少数,当今圣上励精图治……” 练霓裳冷笑道:“少数?你且看看这么多来投临高的全天下的穷人,他们都是什么遭遇!哪个不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 卓一凡道:“好,随你说去!但人各有志,亦不必相强!” 练霓裳身躯微颤,伤心已极。卓一凡看她眼圈微红,泪珠欲滴,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不觉轻轻握她手指,说道:“我们志向虽或不同,但交情永远都在。” 练霓裳凄然问道:“你几时走?” 卓一凡道:“明天!” 霓裳叹了口气,再不说话。过了好久,卓一凡才归转话题,叫练霓裳谈临高的奇闻轶事,而他也谈京华风物,两人像老朋友一样,在月亮下漫步闲谈,虽然大家都不敢揭露心灵深处,但相互之间也比以前了解许多。这一晚他们直谈到深夜。眼见着已近十点,卓一凡便向练霓裳辞行,练霓裳希知他去志甚坚,也不拦阻,当下各道珍重,挥泪而别。 “这形式,比我们预计的要复杂一百倍啊。”李亚阳焦虑的站在“防火指挥塔”的顶楼的“东门市紧急情况对策本部”里,望着大幅玻璃窗外体育馆方向涌动人流,“今天不是休息日吧。怎么会有这么多闲人?” 这座全红砖为主,石条镶边的五层塔楼高达30米,是整个东门市也是临高县的最高建筑物。它座落在近乎中心的位置上,主要用途就是对整个东门市进行24小时火情和治安嘹望。通过电话、灯光和旗语信号进行通报和资源调配。堪称整个东门市的治安中枢。 “你忘记归化民和土著大多不是周日休息,而是每月的一日和十五日。”慕敏俯身在大口径望远镜上观察着远处的街道说道,“今天正好是十五日。很多企业都放假,再说商业企业本身就是执行轮休的。” “现在涌入警戒区的人群已经超过一万。人数接近警戒线的街道是体育馆大街、竞赛街、友谊街和锦标街。” 随着通讯员的汇报得最新人流监测情况,一个在透明玻璃图版上操作的警察标记出了橙色标记, “怎么办,这活动还没开始呢。远远超过了预期。”李亚阳已经开始擦汗了。他的警备营已经取消全部休假,除了不能出动的病号之外,连炊事班都出去执勤了。 他指挥下的警备营的兵力平日里只是“够用”――这个够用还是要加上归属警备司令部指挥的国民军连队和治安军连队――并没有多少富裕兵力,近年来元老外派和出差的日渐增多,警备营的护卫连有大量人员被“沉淀”在“出差执勤”中。在营人员不到在编人数的百分之五十。造成对元老的护卫人数严重不足,这次大批元老外出活动,他不得不把警备连的人员暂时调动到护卫岗位上。 护卫连的兵员挑选是最严格的,有许多硬杠子和条条框框。警备连队的军政素质可就没这么高了,李亚阳一直担心会出篓子。但是他总不能用普通话还说不利索的治安军人员来担任元老的护卫工作。(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节 旧制服 “你的治安军连队派出去了吗?”慕敏直起了身子。再一次问道。 虽然李亚阳是临高警备司令,但是她是“文化祭治安对策本部主任”,在治安管理上行使用指挥权。 “已经派出去了。”李亚阳说,“但是看趋势还不够。我的机动兵力只有防暴连了。” 原本隶属于临高警备司令部的有一个国民军连和三个治安军连。算是能勉强补上一般警戒的缺口。但是这次国家警察和临高电信联合开展的“盗窃破坏通讯设备综合治理”把兵力都抽调光了。能调用的只剩下一个朝鲜连。 朝鲜治安军虽然忠诚度没问题,但是他们语言生疏,军事素质也不高,只能是充当个门神,明盔明甲的震慑一下而已。真要执行安保任务,还得靠警察。 “防暴连不能动,万一出群体性事件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动兵力了。”慕敏盯着透明玻璃板上五颜六色的各种标记,咬着嘴唇沉吟着,今天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文化祭的正常运转,保卫元老们和归化民演员的安全,具体的抓捕工作并不由他们负责。 电话铃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慕敏不待助手接听就自己接起了电话: “我是慕敏。”片刻之后她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说道:“这是个新情况,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详细审问了,直接把人带到政治保卫局去,交给午木处理!” “你是说有妓女向你购买国民学校的校服?”杨草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苟布里,让旁人感到一丝寒冷。 几分钟之前,总务九课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将脑袋上套着黑布套的这个中年男人送进了她的办公室。 根据交接的总务九课的警察的介绍,此人今天凌晨走进警察局的值班室,哆嗦着朝着值班警官喊了一句:“有人造反!” 按照条例,有人喊出这句话之后自动启动相关调程序。当然,要是他胡说八道,后果是非常严重的,除了疯子之外没有人敢开这个玩笑。 当班警员不敢怠慢,立刻找来了值班的元老警官,几句对谈之后,警官立刻发现了严重问题,随后,临高的专政机关就围绕着苟布里飞快的运转起来了。 “是,是的,千真……万确。”苟布里一阵发抖,努力镇定着自己,为了加重自己告发内容的重要性,他立刻添了一句:“是个非国民!” 这苟布里是临高这里“从龙”较早的一批人,但他当初只是投机,立场不坚定,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成为归化民干部,而是只满足于当一个小饭店的老板,给澳洲人打探消息,捞些好处。 这些年来他越来越后悔,比起其他同期归顺的归化民来,他虽然还领着津贴当警察的“嘱托”收集一些小偷小摸的线报,却依旧是个市井小民。比起给苟家当厨子那会好不到哪里去。而当初攻打苟家庄时抓到的俘虏现在也多多少少当了个“官”。上回他看到苟家庄过去的家丁杨增穿着军服挎着洋刀,带着三四个兵在街头走过,心里嫉恨后悔的差点要去寻死。 泼天的一场富贵,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让它滑过去了。苟布里知道自己现在再要去卖身投靠,没点真才实学是办不到了,所以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有个“谋逆大案”能落到他的手里。 自己虽说只是一个“坐探”,能接触到“料”很少,但他揭发出“谋逆”大案的心不死,平常听到一些芝麻绿的小事也向派出所汇报,而这次被蒙着眼带到了这神秘的地方,那肯定是大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终于把这富贵的钥匙送到了他的手里。不过,要是最后没查出什么,那他就继续开小店当老板也不可得,大约下半辈子要去给符不二当差了。 想到这里,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杨草拿起铃铛摇了一下:“找个速记员过来!” 助手点头要离去,她又补充了一句:“端茶来。”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苟布里,“您抽烟么?” “会,会一点。” 杨草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丢给他:“慢慢说,说得仔细一些。” “你再具体就一下当时的情况,要每个细节如实汇报。”苟布里一听这话,立刻打起了精神:有戏!这不是平常的官方标准答案:“我们会注意的”、“会一步调查”之类的话, “您知道,我开着一家小饭铺,又给警察局当嘱托,”苟布里说,“有一个妓女,叫忻那春的,经常到我店里来走动……” 说到这里他有点忐忐忑忑了,因为忻那春每次来做得是非法兑换金银的买卖。 私下兑换金银,抓到的话起码进劳改营一个月,满了一定的数额就会被发配到田独或者台湾去“劳作至死”。 昨晚上他犹豫了大半夜才去举发,也正是担心这件事。 不过现在看起来事情紧迫,若是能立下大功,首长们是不会计较这些事情的。 幸好杨草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经常要去他店里,他稍稍安心,继续说道: “前些天,忻那春向我询问一些关于学校的事,又问我那几个堂妹的近况。就当她好奇,便将我那几个堂妹平时的所见所闻告诉她。她们在芳草地念过两年书,不过年龄大了,书念得一般,念完初小就分配出去了。” 他说到这里抽了一口烟:“她,她就问我,她们的校服还在不在?” “校服?!” “是的,校服。”苟布里意识到这个消息很有用,赶紧说道,“我说校服还在,这时她突然问我能不能把校服卖给她。” “有意思,”杨草若有所思,“那你怎么说?” “我刚开始只当她是开玩笑,旧校服有什么用?也没理会。可后来她三番四次缠着我说这件事,说有很多大陆移民过来的土财主想尝试一下这澳州学生的滋味,还提出愿意出三百流通券价码。” 真有钱!杨草想,这么一身旧衣服卖三百元流通券!这女人别有用心昭然若揭了! “那你答应她了吗?” “我哪肯呀。她这么干简直就是有辱斯文。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原来忻那春转头威胁说要去向警察告发他“私兑金银”:要知道这几个月,忻那春可是在他这里兑换了上百两银子和十多两金子――这么大的数额,足够他到劳改营去度过下半生了。 “说罢。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早点说出来,给你从宽处理。” “是,是。”苟布里满头大汗,把这些天忻那春不断来兑换金银的事情大概说了,接着又说道:“我被逼无奈,只好去帮她把三套校服弄来卖给了她。” 杨草点点头:“卖了多少钱?” “五……五百……一套……”苟布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做了笔好买卖呀。” “不,不,不敢……我,我就是觉得太……太可疑了……”苟布里大惊失色。 杨草想,这事情的确太可疑了,这个妓女为什么要买校服?她想干什么?真得是为了让嫖客尝试所谓“澳洲风味”吗?那样的话有一套也够――这显然是说不通的。 “校服是什么样的?” “就是,就是芳草地的女学生的制服……没什么特别的……” “她现在人呢?” “我不清楚,大约在她住得旅社里吧,要不然就在做生意。” “你的消息非常重要。”杨草说,“你先回去,照常做得生意。明白吗?像往常一样。有情况及时汇报。我会在你的店外安排一个联络员。” “我明白的。” “今天的事情……” “您放心,我知道保密。”苟布里知道自己一定是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心情好了许多,“我也是警察局的嘱托。” “您知道就好。” 她摇了摇铃铛,冲着进来的助手说道:“带他出去。” 杨草随后叫人请来了刘富卿,把刚才获得的消息告诉了他。 “虽然不知道是否和太阳伞专案有关,但是这节骨眼上有人要弄校服……” 刘富卿打断了她的话:“这的确很可疑。我这就安排人去查一下忻那春的情况!查一下校服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分头行动,越快越好!”杨草说,“别忘记今天是文化祭的第一天!有好多芳草地的学生要去体育馆观摩!” 刘富卿来到了档案室,忻那春既然是“非国民”,那么她在政治保卫局肯定有专门的档案。不论是管辖黄票妓女的民政人民委员会风俗管理业处还是负责对妓女进行日常监督管理的国家警察治安处,只要有她的材料产生都会抄送一份给政治保卫局。 他调阅出了忻那春的档案。匆匆翻阅起来,很快他就吃了一惊:一个多月前,忻那春因为“非法拉客”被判处过鞭刑――这倒没什么稀罕,可是在这件小案子的相关的法律文书上,却出现了李永薰的签名!(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节 乔装改扮 以李永薰的职务来说,在这些文件上留下签名不足为奇,但是,这未免太凑巧了。刘富卿决定:亲自去国家警察总部,去查一下“非法拉客”的案子,看看其中有没有其他线索。 临行前,他给柯云下达了任务:“立刻把李永薰秘密拘捕起来。” “穿好了吗?”司马求道在外间又一次不耐烦的小声问道。 几天前他已经让由自己带领的女侠们分散离开客栈,悄悄集结在这座他花高价租来得小院中。 要改换装束,在琼安客栈那个地方未免太过惹眼。这座小院子地处临高的“富人住宅区”,十分僻静。正是易装的好地方。 东厢房里又一次传来了周仲君的声音:“马上就好。” 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好几遍,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东厢房里虽然女孩子们压低了声音窸窸窣窣的没完没了,但是始终这衣服还是没换好。 然而他又不便催促。所谓瓜田李下。一个人带领这些女弟子们行动――她们多在十八九岁年龄,正是青春少艾,又是各门派的弟子,万一惹出什么闲话来,自己半辈子清名扫地,因而一直板着个脸,不多说一个字。 此时司马求道枯坐在中堂里,一副“心静如水”的模样,心里却被叽叽喳喳的女人话语声聒噪得烦躁不安:这都日上三竿了,再不出发,怕是要晚了吧。 司马求道这会已经在理发店里剃了头,又在服装店里买了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本地随处可见的“假髡”。为了模仿那些“干部”的派头,他还专门买了一支“钢笔”,插在胸前的口袋上。 看着自己这身“对襟小褂”,他只觉得十分别扭:脑袋上凉飕飕的,他还没穿过这样短得衣服――他不是没有过“短打扮”,但是髡贼这种下摆短到只刚刚过腰的衣服他还是满心的不习惯,还有这裤子,未免也太“合身”了一点。 “哎呀,不行,不行,太短了……” “不穿不可以,我要去告诉师太!” “仲君姐,这胸围怎么穿?” …… 司马求道喘了一口粗气:这伙髡贼!真是造反都别出心裁!你要造反就造反,何苦还闹出这些不知道廉耻的花样来! 为了弄到“假髡女学生”的号衣,这些日子司马求道和女弟子们堪称跑断了腿。号衣无处可买,想要暗中袭击女学生剥取衣装又难以着手:假髡女学生在街道上很少能看到。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逼近,司马求道决定不再在“女学生的号衣”上打算盘,直接让最为熟悉“假髡女装”的周仲君出马,在东门市买回许多女装来――纵然扮不成女学生,先装成“女假髡”也算是聊胜于无。 没想到最后还是石翁有办法,司马求道顺利的拿到了三套芳草地女学生的校服。 这三身旧制服拿到手,众人都如获重释。然而仔细看,这旧制服只有上衣和裙子,而且很是陈旧,配套的鞋子、袜子一概没有。 “鞋子袜子容易,”周仲君一直穿着“宋款”衣服,对临高的服装店很是熟悉,“她们穿得皮鞋外面是没得卖得,不过听说她们平日也穿黑布鞋,这种黑布鞋到处都有,白袜子也容易找。” 但是制服只有三套,没法给所有的女弟子换装。能够凑近真髡的就只有三人了。司马求道考虑再三,决定让年少女弟子中身手最好的三人假扮女学生,其他人在附近策应。 虽说这一干女弟子并不是行刺的主力,而是卓一凡等人,但是司马求道估摸着,其他人大约连靠近真髡的机会都没有,搞不好最后还是要靠这些少女的搏命一击才能略略挽回些颜面来…… 幸好她们位份甚低,纵然殁了,对各门各派也不算太大的损失,如能刺杀几名真髡,多少能交代得过去。 东厢房里,七八个女子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屋子的玻璃窗户上严严实实的挂上了窗帘,弄得原本光线明亮的房间里昏沉沉的。一面特意买来得大穿衣镜竖在墙边,床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各种衣服。 周仲君穿着女学生的制服,头发也修剪过,很像那么回事。然而其他女弟子们就没她这么洒脱了。选好的另外两个武功最好的女弟子,一个一开始是“誓死不从”,不肯穿女学生的制服,因为“伤风败俗”,倒不是嫌弃裙子太短之类――这已经不算大问题了,而是配套买来得胸罩戴上之后把胸脯衬得太高太饱满,堪称“淫荡”。 周仲君无奈,只好让她照老规矩用布条缠上,才算让她换上了制服。南婉儿虽然没闹什么幺蛾子,但是因为衣服不怎么合身,一直满脸通红,穿上之后不住的把裙子往下拉,差点把裙子拉了下来。 至于其他女弟子们,不是嫌裙子太短,就是嫌露出胳膊,要不就是领口太大……还有人不愿意穿袜子的,非要在裙子下面穿长裤,还有人嫌弃衣服花色不好,太过素净,穿着“犯忌”……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周仲君方将众人安抚妥当,都换上“宋款”女装。 司马求道匆匆扫了一眼改头换面的众位女侠,只见她们个个忸怩作态,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得模样,往日的江湖儿女的豪情都不见了。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息:髡贼败坏风气,祸害至此! 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叫她们不要太过在意衣装,以免给髡贼看出破绽来。 “昔日豫让为刺赵襄子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于市,不过是为了报他家主一姓之仇,我等今日举事,挽救的是天下苍生!” 说完这些话,他关照人分发武器。 武器都是容易藏在身上的短兵,不是短剑便是峨眉刺,每个人都备了二三支飞镖。为了要取得一击致命的效果,所有的兵器上都用毒药炼制过。 “两三人一组,分头出发!”司马求道沉声道。 水闸的闸门缓缓打开,钱朵朵轻轻一扳舵,小仓号轻盈的滑过水面,进入了文澜河。 现在并不顺风,但是这对已经能熟练的操作船帆的女子海员小组来说不是难事,她们熟练的转换着帆的方向,用白色油漆涂饰一新的小仓号灵活的避开河面上一列吐吐冒着黑烟的驳船队,往东门市而去。 小艇在文澜河的水面上行驶着,经过航道整治的文澜河面水面开阔,女孩子们眺望着着两岸的景色。微风袭来,只觉得心旷神怡。 钱朵朵和钟小英穿着海魂衫和帆布短裤,光着脚忙活着,索尼亚不肯穿得这么“清凉”,不过也是干活的装束。唯独林子琪和张允幂盛装打扮,林子琪是按照“着装规范”穿着学习院的全套校服,而张允幂已经穿上了演出服。 “怎么样,这样坐船也很不错吧。”钱朵朵得意的说。 “可是咱们平白无故的绕了大圈子呢。”林子琪说。这主意是钱朵朵想出来的:全体到飞云俱乐部集合,然后乘小仓号到体育馆去参加彩排。 今天是正式彩排的日子,说是彩排,其实已经算是很正式的演出,全体参演人员都要按照正常的演出流程过一遍,只是不带串场、中间休息和领导讲话。三天的节目放在一天里走完流程。 彩排日安排在休息日也是经过考虑的,休息日可以让更多的学生和青年归化民来观摩。正式演出的时候观众是按照各行各业按照比例分配的,能够留给青少年的席位是有限的,而新文化的普及对象重点是年轻人。 “咱们这样去体育馆合适吗?”张允幂坐在船舱里,“东门叔叔可是说要我们坐马车,马车上有警卫员护送的。” 林子琪和张允幂原本是打算按照东门吹雨等人的关照,乘坐马车由警卫人员护送的。但是钱朵朵鼓动她们到俱乐部乘船到体育馆去。 “你放心好了,今天水面上很安全的。今天护送你来俱乐部的那个警卫员不也说了吗?水上反而比陆地安全――反贼要有什么举动都是一目了然。” 林子琪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不要让警卫员一起坐船?有他在多少安全有保证啊,再说他本身也要去参加彩排,一举两得呢。” 张允幂也说:“我觉得可以让他一起乘船啊,这样太不近人情了吧。我看他的模样挺失望的。” “我们小仓号是全体女子乘务组,怎么能弄个男人在船上?”钱朵朵脑袋摇得像泼浪鼓一般,“再说有我这个警卫员你还不放心?他那点水平不见得有我强呢。” 林子琪笑了起来:“你又吹牛。” 钱朵朵急了:“他打得枪有我多?哼哼,还有他带得那两支黑火药左轮,我就不吐槽了……” “好吧,咱们的安危可都系你于一身了。你可别掉链子啊。”林子琪无可奈何的说,“东门叔叔可说过,现在有敌人在临高活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节 水上的Double Tap “不碍事。包在我身上。”钱朵朵毫不在意,又说道,“咱们今天也是彩排,偶像团体‘剧团四季’的ace出场,怎么也得有点轰动性效果。你要和大伙一样从演职员门进出一点戏剧性都没有,从小艇上下来多气派!我和潘潘阿姨说了,到时候要报社在体育馆码头给你拍照。” “这样……这样不大好吧。”张允幂有些羞涩,“有点过了。” “哪里哪里,一点不过。你可是准备当大明星的人诶,要有点自觉好不好?”钱朵朵干脆放弃了观测风向,转头第五百次的解说起她的“策划”来: “……演出当天,你乘坐小仓号到体育馆的码头上,然后下船,沿着路线走到体育馆门口,其他剧团四季的女孩子们在台阶下迎接你,街道两边有大批群众围观,还有记者拍照……” “这不成了走红毯了吗?”林子琪插话道。 “对,就是要这个感觉嘛。”钱朵朵说,“咱们没有红毯,先这么凑合一下。反正就是气氛要隆重,要热烈……” 正说着话,索尼亚忽然说道:“前面有人在向我们挥手呢。” 钱朵朵回身走上船头,却见河岸边的一处临水木平台上,平台上湿淋淋的躺着一个少女,有个芳草地的女学生站在码头边不住的朝着小仓号挥手。 “怎么回事?”林子琪问。 “好像是有人落水了,在招呼救援呢。”钱朵朵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看样子都是归化民,大约是准备去体育馆看彩排的。” “怎么办?要靠过去吗?”钟小英正在掌舵。 钱朵朵没有回答,双手聚拢起来大声问道:“喂――怎么回事?” “溺水了――”女学生也跟着大喊,“是-我-的-朋-友,救救我们……” “好,你等着,这就来。” “靠过去,”钱朵朵说,“不能见死不救。我妈教过我溺水急救――再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带上她们走不了几公里就到东门市了,到时候交给水上哨所的警察就是了――他们有警车待用的――一举两得又不耽误事。小英,转舵。索尼亚,落帆!” “好嘞。”钟小英轻打舵盘,小仓号侧过船身,朝着平台驶去。 小仓号的速度很快,不多片刻便已靠近平台,眼见着就要靠上平台,原来躺在地上的“溺水者”已然跃身而起,码头旁的树丛中也窜出几个手持刀剑的归化民男女,纵身向小仓号跃了过来。 钱朵朵尖叫一声:“小英,快转舵!”说着从腋下的快拔枪套里拔出了0357口径左轮扬手就是两枪。 “啪啪”两声枪响,刺客的胸前已经泛起两朵血花,身子一软,跌倒在平台上。钱朵朵退后一步,拉开和刺客的距离,正在这时,啪啪啪三声,三支飞镖瞬间钉在甲板和桅杆上。 “都趴下!”钱朵朵一边大叫一边枪口微转,又是一个double tap,另一个刺客惨叫一声,扭动着身子跌落在河水中。水面上瞬间浮起血花来。 钟小英反应还算快,一个反向转舵,小仓号船头一歪,船身顿时往河中心偏了过来,没等拉开距离,最后一名刺客已经跳上了甲板,大呼一声:“髡贼受死!” “死”字话音未落,钱朵朵又连发两枪,刺客踉跄着跌进了文澜江。 “快,掉帆!”钱朵朵又喊了一声,一个翻滚滚回舱里。这几下兔落鹘起,快得林子琪等人都没反应过来,小仓号已经漂开,朝着河中心而去。 “小英,快把好舵!”钱朵朵气喘吁吁,双手乱颤,从口袋里好不容易掏出弹巢的叮当一声掉在船板上。 钟小英趴在舵位上,面色苍白,不过手还扶着舵轮。听到钱朵朵命令,赶紧应了一声,扶正舵轮。索尼亚和林子琪也反应过来,赶紧七手八脚的去升船帆。 钱朵朵换好弹巢,起身朝着已经逃走的“女学生”和“溺水者”连开数枪,只见“女学生”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溺水者”却趁机逃之夭夭了。 “快,打电话告诉东门叔叔。”钱朵朵把手枪插回枪套,“有敌人!” 对策本部里,接到最新情况通报电话的幕敏已经出了一头的汗。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敌人已经袭击了元老的坐船!虽然她没搞清楚平白无故的为什么钱朵朵等人不带警卫非要坐船去体育馆。但是敌人发起了袭击,而且据钱朵朵说,有刺客还身着国民学校的女生制服!这和一个多小时前刚刚通报的最新敌情通告不谋而合。 问题是这个敌情通告来得太晚了!政治保卫局和警察局的人虽然受命盯住了每一个“嫌疑分子”,但是跟踪这种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况且谁也没料到到对方会化装成女学生。 女学生的制服市面上是根本弄不到的:国家警察一度严打过仿冒学生制服、军警制服的商家,基本上杜绝了这类仿冒品。 他们是怎么弄到的? 通报上说,敌人一共弄到了三套女生制服,钱朵朵既然已经击倒了一个,那么还有两个没有落网。说不定她们已经混迹在体育馆的学生队伍里。如果他们伺机发难,现场肯定是一片大乱。即便当局已经加大了诸位元老的贴身安保,但无论是敌人趁乱逃走,还是造成学生的群体伤亡,后果都是无法承担之重。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收网。十几分钟之前,午木通知她,政治保卫局的行动队已经进入布控位置,准备抓捕可疑分子。 她拿起了电话:“接侦缉队!老周!让你的人马立刻出发,对,一个不留,全部进入执勤区,按名单抓人!” 她放下电话用力摇了几下,“接芳草地值班办公室!对,加急,要元老听电话!” 接电话的是袁子光,听慕敏说让芳草地和文理学院的教职员马上到现场甄别学生,袁子光顿时乱了手脚,但是很快问题就来了:这天恰逢休息日,很多学生并不是由学校统一组织入场的,要在人山人海里把不同学校不同班级的学生组织起来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快速甄别学生身份?”电话里幕敏的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嘶哑起来。 电话那头,一众教育口的元老也在擦汗。芳草地和文理学院都有制服,但此时身份照片还仅限军警政保等强力部门,没有普及到普通学生。靠学生证来分辨学生的真假也不甚靠谱。再说敌人既然已经到了现场,随时可能发动袭击。 工体教研组长白雨慢吞吞的开了口:“这件事,我看只有检验下平日里我们对学生的纪律性训练的效果了。” 周仲君和南婉儿并另外几个女弟子,分头混进了体育馆前的广场。她和南婉儿两个身着学生制服,按照司马求道的嘱咐,尽量靠近元老们会入场的那条专用通道。 通道两侧,已经用绳子拉出了警戒线,不许群众越过,也有许多警察和治安军士兵警戒。不过他们并不禁止归化民靠近通道,不少穿着学生号衣的假髡学生聚集在通道两侧,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话。 广场上的人很多,虽然还不至于人山人海,但是有些地方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有警察开始在几个出入口设立拒马,限制和疏导人流。 广场上大多是归化民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土著百姓,口音南腔北调,几个人混迹其中即兴奋又害怕。周仲君尤为兴奋,七爷派人送过来的学生制服,她自己先挑了件最合身的,搭配高挑的身材和飒爽的英姿,别有一番韵味。周仲君有心出南婉儿的丑,硬说她武功很高,让她扮成女学生,又故意把最短小的一套衣服丢给她。 可怜此刻的南婉儿,胸脯紧绷,裙摆已经到了膝盖以上,稍一走动就露出一大截白白的大腿来,她又不敢把裙子往下拉,女生制服的上衣很短,只能大致遮盖到腰部。裙子只要往下拉一点她的腰和臀就会露出了,愈发出乖露丑。只好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挨着走。南婉儿要死的心都有了――本是好歹不肯出门的,被周仲君劈头盖脸的乱骂的一阵才噙着泪上了街。周仲君看见南婉儿这幅窘样,心里说不出的舒爽:你不是爱勾搭男人么,就让你勾搭个够! 可是行走在外面,南婉儿风头一时无双,完全盖住了自己――几乎所有男人都像得了癔症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南婉儿,还有几个帅哥居 然当场淌下鼻血来。周仲君越走越气,心说死浪蹄子这么会勾引男人,待会儿起事一定要把她推到最前面挡枪,方解本姑娘心头之恨! 正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音乐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几个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哪里藏着一班乐工,乐声又为何如此之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节 露陷 “请芳草地学园的同学们注意了……”声音继续在广场上空飘荡了,“全体以班为单位,面向体育馆大门,由右向左集合列队,各班同学以班级为单位站队报数!” 随着这一声命令传达,广场原本零零散散的学生们立刻朝着体育馆门前跑去,警察也开始驱离普通的归化民。体育馆门口瞬间清出一大块空地来。 “初小一年一班――”一个学生站定位置,一手高举一手平举。 “初小一年二班!” “初小一年三班!” …… “高小一年四班!” …… 随着此起彼伏的喊声,学生们一路小跑的朝着各自的班级涌去,不到三分钟,体育馆门口已经排起了十多个长短不一的队伍。虽然今天来体育馆门的学生不是有组织而来的,各班的班长也没到齐,但是他们依旧按照往日里队列训练的组织指挥秩序迅速的整队集合了。 周仲君和南婉儿一开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觉张皇失措。周仲君反应极快,眼看着周围学生模样的人都在往体育馆前跑。赶紧招呼一声跟着跑了过去,和她们在一起的几个女弟子下意识的也跟了上去。 “你们跟来做甚!”周仲君急道,“快,散开!” 就在这一停一顿之间,正在广场上暗中执勤的侦缉队和政治保卫局特工已经注意到了这群“女学生”。一个侦缉队员稍一示意,五六个队员和特工便围了上来。当下将周仲君等人拦下。 “政保局!”为首的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出示你的证件!” 头目虽然没有亮出武器,周围几个人却都已经亮出了火器,五六支长短不一的火铳将她们团团围住。 “没,没带!”周仲君暗暗叫苦,她哪来得什么证件,眼见就要有露陷,她暗暗扣住袖中的峨眉刺,故作镇定的抢白道:“今天是出来玩,为什么要带证件?” “哦。”侦缉队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你们也没有?” 南婉儿等人只好跟着摇摇头。 “你们都是芳草地的学生?” 周仲君知道此时自己万不能慌乱,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我们都是高小的。” 她刚才耳朵里听到几句,情急之下便用上了。 为首的头目将她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特别在南婉儿身上驻留了良久,然后很礼貌的说道:“诸位同学,既然你们是芳草地的学生,一些基本知识应该都是有得。”说罢,示意让领头的周仲君站了出来。 周仲君冲军官嫣然一笑,心里稳了稳神,暗暗观察四周,预备着随时动手。 只见头目从挎包掏出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国民教育和科学普及题库》,随手翻了几页,清清楚楚的念道:“敢问三的三次方为几?元老院的执政理念‘唯一代表’做何解?” 周仲君哪里知道这些,她暗暗咬牙,强作欢颜道:“奴家……我忘记了……”扣住峨眉刺的手指暗暗用劲。 那军官断喝一声:“手举高,放脑后,跪下!” 周仲君用眼睛余光望去,几位女侠已经被一圈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南婉儿双手高举,慢慢跪下。 周仲君有心反抗,然而周围火铳围绕,完全没了先机。贸然动手就是被轰杀成渣的命。她紧咬牙关,心中万分不甘,想到自己和同门师姐妹深入这魔窟,好不容易就要动手成就功名大业,却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髡贼识破了……心中的不甘悔恨懊恼混在一起,竟然泛出了泪花。 “快点!”头目不容她多感慨,吼道,“跪下!双手放脑后!” 周仲君无法,只得将双手放在脑后,正要跪下,忽然远处响起一声高升炮响,接着便是连着两响。她心中一荡,这是发动袭击的暗号!莫非灭净师叔他们已经发动了? 附近的人群果然骚动起来,有戏!正要一跃而起,瞬间又是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周仲君背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警棍,一个踉跄跪趴在地。 “跪好,手放脑后!”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她的脑袋。预想中的高升炮一起,四面发动的场面居然没有发生! 周仲君含恨将手放在脑后,一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双手沿着她的双臂肋下一直摸下去,她不由得“啊”了一声,身子颤抖起来。 “峨眉刺!”男人从她袖子里抽出兵器,抛在地上,接着又从她腰间摸出了匕首。周仲君紧咬双唇强忍着,没料到男人找出兵器之后并不完事,两只手一路往下,居然居然摸到她的双胯上,这等奇耻大辱,令周仲君几乎昏了过去。 依次搜身完毕,将一干人双手捆绑结实又用绳子连成一串,押送出去。过程中不论是归化民还是土著只是远远的观望,没有人上来看热闹的――在元老院治下看热闹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围观警察办案,凑上去挨警棍吃胡椒弹是轻得,搞不好吃枪子都有可能。 体育场外的路口,灭净师太为首的十多名男女高手正在待命,他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剃发易服,均是普通土著百姓的装束。 灭净师太此时正在街旁,她潜出客栈之后便甩掉了伪装,恢复了女尼的装束,头戴斗笠,身穿僧袍,手中捧着念珠和托钵,化身为沿街化缘的女尼。佩剑藏在手杖之中。 其他十来个同道,也都分别化妆分散在街道两侧。准备一旦事发髡贼增援,便拦路截杀。 此地距离体育馆不远,大喇叭广播的声音她是听得到的,但是她并不知道广播的含义,只是觉得暗暗诧异:何人的有如此的功力,居然能凭空说出如此大声的话语来?莫非这里有暗藏不露的高手? 她牵挂体育馆前的周仲君等一干弟子,十分担忧她们能否一击之后全身而退――自然,以她多年的江湖经验,要在这许多髡贼兵马和番子眼皮底下杀出一条血路来,少不了要死许多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暗心焦,恒山本身的实力并不大,这些年来世道不靖,门下佃户逃亡日众,租子越来越难收,各种土匪、官匪不断骚扰地方,经济一天比一天困难。所以才会接受石翁的召集来临高――他们亟须一个朝廷里的大靠山,同时缓解经济上的困境。 这一次,门下的中青年弟子出动了一大半,若是损折过重,本门实力大减,今后在武林中能否维持现在的地位就难说了…… 忽然广场那边传来高升炮的信号,灭净心一凛:发动了! 然而三声高升炮之后,又传来一声清脆的爆响。体育馆那边并没有骚动起来――若是那边战起来,广场和周边一定会陷入桓銮,街道上会有四散奔逃的人群。但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街道上的人群虽然看上去有些惶恐,但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惊慌失措,有些店家站在门口张望,有些人加快了脚步,但是没有关店和逃走的人。 “怎么回事?”灭净看不到体育馆那边的情况,这边也没有髡贼大队人马增援,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立刻拔剑冲出去制造混乱接应周仲君他们,还是继续在这里等候截击髡贼的增援人马? 对面的自己人和她交换了几回眼色,似乎是在询问意图,灭净紧皱眉头,正在思索,忽然有人在背后招呼:“老师父!” 灭净赶紧回首,却发现是个髡贼的捕快。她心中一紧,赶紧合十道:“贫尼稽首了。” 捕快上下打量了下灭净:“你这尼姑脸生的很,是新来得本地的?” 灭净赶紧道:“是,贫尼来本地不久。” “有度牒吗?” “贫尼没有……”灭净态度很从容。度牒这东西在大明是很稀罕的,拜朱元璋极其严格的宗教政策所赐,大明的僧尼大多是没有度牒的,即使恒山派里有度牒的尼姑也是少之又少。所以说没有是毫不奇怪的。 “那有本地的宗教从业人员登记证吗?” 灭净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宗教从业人员登记证”,她以为这髡贼的捕快不过是和大明同行一般,找个由头勒索罢了,当即陪笑到,“贫尼初来乍到,不知本地的规矩,还望班头哥哥行个方便……”说着便将几张流通劵团在手中要塞给他。 “不行,不行,”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套,“没有登记证,你这属于非法行乞,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灭净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瞬间她无法判断这是真得有这样的规定还是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找个借口来捉拿自己。 周边的几个同伴一时也不知所措。正迟疑间,那警察已经不耐烦了:“快走快走。”说着就要上来拉扯灭净。 灭净一瞬间心中已然明白:自己身带长剑暗器,乃是标准的“凶器”,进了“派出所”绝没有蒙混过关的道理。她长啸一声,反手一掌向警察打去,手杖中长剑已然出鞘。(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节 消灭 灭净长剑挽了个剑花,直刺警察。瞬间便将这警察胸前刺了一个对穿,鲜血四溅。 她当街行凶杀人,满街顿时大乱,摊贩行人四散躲避,原本在店铺门口看热闹的伙计也一下都不见了。 哨子忽然尖锐的响了起来,附近几个便衣的土著和归化民拔出手枪和警棍朝着她冲了过来, “受死吧!”灭净既已动手,便将侥幸之心丢到一旁,全力出招,大喊道,“愣什么?并肩子上!” 旁边一干弟子和武林同道纷纷亮出兵器,几个便衣警察猝不及防,短兵相接有几人被刺杀砍翻在地,亦有人仓促开枪,双方互有死伤,顿时硝烟弥漫,一片混乱。 灭净的新对手身手却是不错,仓促间并不慌乱,纵身后退一步,躲开了灭净的杀招,但头上的网巾却被剑风扫落。 “好剑法,好身手。原来你是恒山派得!就让我穿林北腿姜结实来会会你!” 只见那便衣警察深吸口气,气势暴涨,目光逼人,袖子中已然滑出一根短棍,迎风一抖变成三节。朝着灭净的下盘挥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灭净吓了一跳,暗道髡贼中也有此种人物!必然是武林败类了! 她武功高深,经验老到,终身跃过,连着挽起十几个剑花朝着对方刺去,将个姜结实逼得连连倒退,边挥舞警棍抵挡边拿起胸前口哨,狠命地吹了几下。 这边众侠人多势众,很快就将几个便衣屠戮殆尽,虽然己方也被打死数人,然而余下的人却士气大振:髡贼的火器也不过如此么,只要近身缠斗,绝非自己的对手。 有人杀得兴起,大喊一声:“杀髡贼……”忽然砰得一声巨响,从沿街的窗户里喷出一股浓烟来,十几个铅弹结结实实的喷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顿时冒出七八个血窟窿来,栽倒在地,手脚抽搐,眼见是活不成了。 “师哥!”只听一声悲鸣,众侠中奔出个年轻少女,飞扑到尸体上恸哭起来。 “兰惠师妹,不要哭了,杀髡贼给师弟报仇要紧!”另一个年轻弟子仗剑站到她身旁,大义凛然道,“人死不能复生!师妹你节哀,待师哥我多杀几个髡贼――”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爆响,半个天灵盖顿时混合着鲜血脑浆飞了起来,鲜血脑浆喷得兰惠师妹一身一脸,惹得她失声尖叫,身子一软已经昏了过去。 灭净暗骂这些小门小派的弟子都是废物,这一瞬间连着快攻,已将姜结实逼得手忙脚乱,身上的警服也被刺破划破了多处,鲜血直流,眼见支撑不住。 然而此刻街上哨子声此起彼伏,街上的行人都已不见,到处是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间,街道两头都出现了穿着黑制服的警察。 “中了圈套!”灭净大骇。这情势,髡贼是早有防范,设下了圈套给他们钻!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姜结实一个翻滚,已然滚出去三四丈远,他顾不得狼狈,转身就跑。 “狗贼哪里跑!”有人便要追过去。 灭净喊道:“莫追,髡贼势大,咱们先走!” “放下武器,双手放在脑后跪下!否则格杀勿论!”随着震耳欲聋的喊话声,街道两侧的警察们渐渐逼近,却见前面的手持藤牌,头戴藤盔,手中长短警棍交错配置,后面的一水的警用双发霰弹枪。随着鼓点徐步前进。步履整齐划一,犹如一堵墙一般的压了过来。 众侠面色苍白,他们最擅的单打独斗和小群混战,若是面对强兵的大阵势绝讨不了好,更别说髡贼的火器厉害,瞬间便已经打死打伤己方数人。若是要硬拼只怕要全军覆没。 “上房!”灭净师太一挥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 潘杰鑫拿着望远镜正在附近的高层建筑的屋顶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这里距离体育馆较近,所以指挥部布置了重兵,不但有警察、特工,还有防暴队。特侦队也在沿街各处布置了特等射手。 实话说,今天无论是警察、特工还是特侦队的反应和协同都令他不甚满意。总觉得有慢一拍的感觉。 “这专业水平,这战术素质……” 潘杰鑫不由暗暗吐槽。 他不满意的地方有两个:第一是投放的便衣警力临场指挥明显失误,对方有二十多人,己方在附近只有十来个人负责监控,多数人都在较远的地方待机,结果抓捕组的第一个行动遇到反抗,己方增援乏力,不但没抓到人,本身还全灭。 其次是在屋顶和铺面里守望的支援人员反应太慢,等到反应过来,抓捕组和敌人已经进入了混战状态,无法及时开枪支援。 幸而他们在总体上仍旧占据优势,瞬间就扭转过来了。看这样子,敌人是要撤退了。 “这也太菜了吧,和想象一点不一样。”潘杰鑫一边看一边嘀咕着。这次他的吐槽对象变成了众侠们。 众侠在火器下毫无还手之力倒没什么,本身武器差距太大了。但是眼下他们一个个的爬屋檐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纵身一跃便能跳上房顶吗?怎么还要一个个的先扒住屋檐,再翻身上房――要是这就算轻功的话,跑酷的人轻功可比他们强多了…… 当然,即使从现代的人角度看,他们的动作也堪称灵活,肌肉力量很强,问题是这和潘杰鑫看武侠小说得来的“飞檐走壁”的印象完全对不上号。 街道两侧的屋顶和窗户里不时的喷出浓烟,枪声此起彼伏,企图上房顶的众侠一个接一个的中弹坠地。有人想冲进铺面去肃清火铳手,兜头吃了一顿霰弹被打得伏尸当场。 “这太没观赏性了,还是姜结实和老尼姑的交手还有些看头……”潘杰鑫摇了摇头,放下了望远镜,他已经没兴趣看下去了。 眼见着上房不能,两边铺面里不时还射出铅弹来,幸存的众侠被逼在街道上躲在货摊后面不敢露头,然而依旧不断的被屋顶的狙击手打死,一个个横尸街头,眼看着,两边警察人墙缓缓压过来,铺面和屋顶上到处都是火铳手,不时发射着夺命的枪弹,即使趴着不动也难逃一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满街尸体,原本二十多个人已然损折了一大半只剩下五六个人聚集在灭净师太周围了。鼓点声声,似乎都敲打在他们的心上。 忽然鼓点和枪声都停了下来, 这边电喇叭里又在呼喊:“里面的人听着,给你们五分钟,抛下兵器,一个接一个的高举双手站到街心来!” “师太……” “不要说了!”灭净道,“事已至此,唯有死中求生,大伙并肩上,杀出去一个是一个!”她大义凛然道,“纵然杀不出去,也要杀一个痛快!留下英名!”说着仗剑就要往前冲。 胳膊却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看,却见几个幸存者个个面如土灰,完全没了早晨的豪气。有几个眼睛里还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眼光。灭净大怒:“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道:“师太,你要去送死,咱们绝不阻拦,可是咱们还想活命,您一冲出去,髡贼乱枪齐发,大伙谁都活不了……” 刚被人救醒的兰惠也含着泪道:“师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咱们,咱们……还是……” “降了”两个字还没出口,电喇叭里又在喊了:“时间到!再不出来就要开枪了!”藤牌后面的霰弹枪刷得一下全部放平了。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街中心这几个人。 灭净冷笑一声,纵身一跃,已然冲到街中心,挥剑便向盾墙冲去。 慕敏这里已经接到了电话,在广场上已经将化妆成女学生的暴恐分子抓获,同时,在体育场附近的街道上消灭了另一股暴恐分子。 “……广场上同时被抓获的还有三女一男。另有一名男子释放信号炮时被特侦队狙击手击毙,一名男子拒捕被击毙。他们均均穿着归化民服装。嫌疑者和死者身上搜出了兵器,有人还携带了飞镖。”周士翟在电话里汇报道,“现在治安军和制服警察已经封锁了整个广场,正在挨个检查证件。 “……街道上消灭的暴恐分子被击毙共计十人,另有六人被捕。我方四名警员牺牲,一人重伤。” “很好,政治保卫局发给你的名单上的人下落怎么样?” “目前正在比对尸体和俘虏,目前看来落网的人数和名单人数对不上,大约还差一半人。” 慕敏摇了一下电话,又摇了两下:“接午木的办公室!” 午木在办公室里,默默的看着通讯员送来得最新电话记录,琼安客栈的抓捕已经结束,留守在客栈的一股敌人放火未遂,企图突围时候全部被击毙。 另一股在东门市准备进行破坏活动敌人的行动也被及时消灭,现在他们大多已经被歼灭,只有几个人当了俘虏。(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节 路上的乐队 按照他们事先掌握的情况,敌人的四股人马除了南宝的尚且没有实施抓捕,已经全部被围歼。 尸体和俘虏的照片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冲洗,以便和监视记录上的照片进行比对。目前为止,名单上大约有五十人。不过,并非每个人都拍到了照片。 既然有没有拍到照片的人,必然还有没有被发现的人。他们的存在对元老院来说是莫大的隐患:小仓号袭击案件就是超出了预计范围之外的行动。这一点,令午木很是担心。 最关键的是,眼下还没有首要人物落网或者击毙的消息传来。 “好了!都准备好了?全体列队上车!” 艺术团团长冈本拿着一个铁皮话筒喊着,他面前是装束整齐的民乐团成员们。 这天是文化祭带妆彩排的日子,艺术团全体人马一大早便在文宣部大院里集合整队完毕,就连一贯晚起的东方副总监也早早来到。体育馆里的化妆间面积有限,所以乐手们已经事先换上了演出服。 各类器材都装箱捆在从公交公司借调来的公共马车上,归化民乐手们也将乘坐马车前往体育馆。而根据政保总局之前的安保部署,四名元老将乘坐办公厅特派的东风公务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除了配有手枪的车夫外,跟车再配备一名携带双发霰弹枪的护卫连士兵,同时另派一个班的兵力随车跟随保护。 除了不上台的冈本,其他三名元老都穿上了演出服――是洪璜楠特意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采用亚麻面料以适应海南的天气。 柳水心依旧光彩照人,体态袅娜,南宫浩穿上剪裁合体的长衬衫也显得风度翩翩,白色的领结是旧时空的原装货。只有东方恪因为在里面穿了防刺背心,显得上身略微臃肿失调——好在他本来也不胖。 “彩排也要穿这个,真是疑心病十足啊!”这是冈本吐槽搭档的话,但换来的只有白眼。 南宫浩也随身携带了防刺背心,预备着上台前换上,临高实在太热,他觉得自己受不了穿着这种东西跑来跑去。 一行人在马车里坐定,驭手正要扬鞭催动马匹,大院门外飞奔进来一个身影。 “首长,冈本首长――”来人边跑边喊着,眼尖的冈本已经认出了那是警备营士兵兼民乐团首席胡琴手王七索。 “七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护送小元老去体育馆了么?”冈本冲着面前的士兵不解地发问。 “嗨……那小钱首长不让我上她们的船,说什么……什么她们是女子海员队,男的不让上……我就只好回来了……”王七索扭扭捏捏地回答。 “什么船?哪跟哪啊?这么说你是被小钱打发回来了?天哪……”冈本心想这abc小女孩当真泼辣,随随便便就打发走警卫员。这事情按理说应该通知办公厅,不过他觉得这不干自己的事情,如今手里没有小灵通,要报告也很不方便,干脆让他到了体育馆再去给办公厅打电话吧。 钱朵朵她们坐船应当不会有什么风险,当下招呼王七索上车与警卫员挤一挤,车队也在挂着特殊标志的先导车的引导下出发了。 沿着文澜河的道路在并不宽阔,加之为了照顾装在器材的重载车,车队速度并不快,几位元老在车内闲谈着,话题无非是吐槽现下的形势。 车队出警备区后加快了速度,突然,远方穿来一声诡异的鸣响,接着又是一声,须臾间再起一声。 “这是?枪声??发生了什么??!!警卫员!”冈本惊讶万分地呼叫着警卫,南宫浩和柳水心也变了脸色,靠在车厢一角的东方恪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只说了一句:“这好像是河边方向传过来的,不是体育馆方向。” 没人在意枪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因为此时此地本不该响起枪声。随着尖锐的哨子声,车队已经停下,先导车上的士兵已经下车,在班长的带领下,成扇形散开监视着道路两旁,其他警卫人员也持枪在手,拱卫于元老座车两翼,冈本也想下车查看,被随车警卫员拦住:“首长您请呆在车里,以免意外。” 此时警卫队长小跑过来,攀上车踏板向冈本汇报道:“报告首长,前方约一公里处有异动情况,大量归化民四散奔逃,按照安全预案,车队将暂停前进,已派一名士兵前出侦察情况,请首长们注意安全,不要离开马车!” 冈本还没说话,东方恪抬起头来道:“上士!立即派出一名士兵跑步回百仞城门口的岗亭报告我们车队的情况并询问上级有无新指示,然后让车队离开道路,约束下后面马车上的乐手们,不要让他们跑散了。” 归化民警备军士官愣了一下,仍然高声回了一声“是,首长!”敬了个礼离去。 脸色已经赶上衬衫般白的南宫浩此时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什么情况……要不我们掉头回……回……百仞城吧……” “不必,先等搞清楚情况再说,我们没带随身通讯工具,响枪肯定是有突发事件发生。”东方恪仍然面无表情,但语速明显变快了,说罢他开始解衬衫扣子。 “你这是干什么?”冈本瞪大眼睛看着这位一贯特立独行的同事。 “显然是脱衣服啊”东方恪飞速脱掉演出服,把防刺背心也扯了下来,递给从停车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呆坐着的柳水心,“柳老师您套上吧,南宫,把你包里带的那件给前头的马车夫穿上。” “什……什么?你开玩笑呢?”南宫浩正要打开背包拿出自己的防刺背心穿上,听到这个要求一下子有点发蒙。 “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四个和那两个士兵可不会驾马车,拿来。”说罢劈手夺下南宫的背包。 “我不用了,我躲在马车里很安全,”柳水心脸有点白,不过拒绝了他的好意,“给警卫员穿吧。他们要直接上阵的。” “喂!你,就是你,回头,拿着穿上!”东方恪是对已经站在车旁警戒的驭手说的,受雇于办公厅的马车车夫本也经受过军训和各种针对紧急情况的培训,此时倒也镇静,只是接过背心时连声道“不敢不敢”。 此时喧闹声靠近了车队,队长去而复返,又攀上车窗沿边,对众元老汇报道:“首长,已经确定前方码头处发生了枪击事件,似乎是有敌人袭击一艘船,被击毙在了码头,现在周边街道上情况混乱,大批归化民正在奔逃。我看到治安军的人正在封闭各个路口。请您决定:车队是否掉头返回百仞城?” 几名艺术家元老面面相觑,他们都不太明白眼下的态势,少顷还是冈本团长开口和同僚商量道:“要不,先把周边情况探查清楚,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解决掉?然后,我们直接回去,去城区里找哨所?” 正在迟疑间,大路上经有一队又一队的警备营士兵和警察正按照预案赶赴各个路口。 其他三名元老迟疑了片刻,都点头表示同意掉头返回的决策。既然发生了恐怖袭击,体育馆一带的秩序一定会很乱,贸然过去反而会被冲乱队形。给强力部门处置添麻烦。 于是庞大的车队开始缓慢地集体掉头,好在文澜河畔不比闹市区――闹市区可没如此宽敞的地方――好不容易又整好了队,警备士兵们有一半下车成空心方阵围住了元老座车。这时,南方涌来了一股人流,似乎是体育馆广场方向来的,有土著和归化民装束的各色人等,声响喧闹地狂奔着。 “禁止靠近元老车队!”几名士兵站在马车踏板上高声喊道,但混乱的人群似乎听不清他说什么,无奈中,警卫队长跑到队伍末尾站住,冲天鸣枪三发,接着又高喊一声:“上刺刀!” 护卫队的所有霰弹枪瞬间都装上了刺刀,雪亮的刺刀和鸣枪警告驱散了冲撞过来的人群。 “首长,要不我们的马车沿着河边走,让弟兄们步行在大路上护着,这样更保险。”一直站在车夫身旁位置的王七索突然开腔,几位元老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确实,这样可以减少奸细混在人群中靠近的可能性。 由于敌情不明,车队走得并不快,一个班的警卫兵力在这种情况下捉襟见肘,随车的警卫员也下了车,增加徒步的警戒兵力。 派去报信兼拉援兵的士兵迟迟不见踪影,这加重了诸位元老和归化民官兵的疑虑和戒备三名男性早就掏出了手枪。 “我可是好久没打过这玩意了。”冈本握着glock,身子微微颤抖,“多少米开枪才能打中? “理论上越近越好。”东方恪已经离开座位半跪马车窗户边。朝外张望着,他拿得是一支s≈w的9左轮,受当年在美利坚留学的好处,他对手枪射击不是一张白纸。(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节 后备方案 卓一凡混在人群中步行,向着河畔体育馆的方向,他穿着司马求道搞来的旧衣服,黏着假胡须,扮作个落魄童生模样,手上没拿任何长兵,只在袖口藏了飞镖,腰间带着把短匕,三名男弟子也扮作贩夫走卒之类的角色远远地跟着他,身上则揣满了各类暗器。 周仲君露陷的时候,他就在距离她不到二十丈的地方,当警察动手抓捕她们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往广场外面走去。 在广场上行动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所以即使负责发信号的弟子拼死将高升炮发出,他也没有动手,而是迅速的跟随着人流离开了广场。 他心里一开始就明白在体育馆附近成功袭击髨贼的把握不大,但是髡贼内外关防极其严密,可用得机会极少,不得不冒险一搏。 然而这一招的机会,他和司马求道估了又估,恐怕也只有五五之间。就算周仲君等人能用髨贼服装蒙混一时,凑近真髡动手,凭那几名女侠的武功也未必能一击得手。 因而他根据七爷传递来得情报,又准备了第二条计策。 七爷提供了髡贼“乐工”的行进路线,并且提示,其中有若干名真髡头目。情报十分详细,不但有具体的行进路线,连车队的规模,大概会有多少警卫,公共马车上有几名“假髨乐工”都知道。 相比在广场上,行进路线上的警卫力量不会很多,己方突袭得手的把握很大。 一旦广场上行刺失败,各处都会发动,髨贼在附近的警戒力量就会被吸引过去,加上东门市和客栈的牵制,髡贼的各个衙门的注意力都会分散。自己这边以有心算无心,当有六七成把握一击即中。 现在周仲君等人被髡贼发现被擒,他就立刻和几个核心弟子迅速脱离了体育馆。一路行来。远处枪声阵阵传来,只见路上髡贼的警察和士兵已经增加了许多,骑着两轮车的黑衣警察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黑白相间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朝着体育馆和琼安客栈方向而去。主要路口上已经开始设立拒马,盘查行人,支路和小巷门口的栅栏门也关闭了。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步步惊心,一行人混在人群中,终于在戒严前逃出了体育馆附近的区域。 此时街道上人已经很少,行人个个行色匆匆,店铺纷纷关闭,街道上很是冷清。各处的枪声也已经停息,卓一凡带着几个师弟加快了脚步,他虽然竭力掩饰,眼中已经落下泪来。 虽然他已经将周仲君等人视作可以牺牲的棋子,但是一想到他们陷在髡贼重围中,恐怕是凶多吉少,虽然多数人和自己并不熟悉,一想到他们或者已经陨命,或者正被押解往髡贼牢中,受着生不如死的严刑拷打,胸中已然悲愤万分。 此次拼得一条性命,也得斩杀几个真髡! 然而行人一稀疏,他们立刻发觉身后有了“尾巴”,这顿时让卓一凡紧张起来:髡贼已经盯住他们了? 他心中暗暗紧张,悄悄回顾,却见后面有十多个便衣人员正紧紧相随。他立刻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师弟们做了个手势。随即四人快步离开干道,走上文澜河大堤,纵身一跃,跳进了滚滚的波涛中。 虽然伏击髡贼车队机会难得,但是敌人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此刻只有逃命才是最要紧的!因而他当机立断立刻“走为上”。 他们身后五十米处,一名归化民便衣警察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掏出哨子拼命吹起来。 一直跟踪着这群“乔装改扮的破坏分子”的警员迅速集合起来,但他们没有船只,只能派出一人跑步回去汇报,其余人沿河搜索。 “贼人可能泅水渡河逃跑,迅速寻找船只过河!”一名归化民警员高声喊着,“快,去通知水上警察!” 卓一凡口含芦管,潜在水中,他们几个入水后没有渡河,而是掉过头,顺流飘向下游。 文澜河畔的“风光带”,沿河堤修建,一侧是通衢大道,另一侧则种植花木,风光旖旎,此刻,艺术团车队紧贴着河堤行驶着,车轮不时的碾压到路边的花花草草,看上去颇煞风景。然而随车的元老们毫无心情考虑这些。 车队掉头后,后方传来的密集枪响,广场方向空中的烟火,都告诉他们一个明白无疑的事实;敌人发动了袭击,就在元老院统治的心脏:临高。 这多少为他们提了个醒,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直把他乡当故乡。这句话突然闯入了东方恪的脑海。 这里,依然是那个凶险的17世纪的时空,敌人虎视眈眈,环伺四周。时刻准备把他们撕扯成碎片。 东方恪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枪。他蹲在车门旁的座位上,冈本和南宫浩坐在另外一面,因为这两位基本上没什么手枪射击经验,所以放上两支手枪作为保险。 车里唯一的女性柳水心坐在车厢中间的地板上,默不作声。 徒步行进的警卫士兵们在道路上拉开一个“右梯”阵型,重点警戒道路,将元老车驾护在靠河的一边路基下;为了弥补河堤方向的缺口,他命令随车卫兵重新上车,枪口指向河堤方向队伍的最后是警卫队长坐镇,他刚刚已经数次鸣枪警告驱散了人流,现在队伍已经离开了热点地区,也稍微加快了速度。 公共马车上坐着的是从旧戏班里搜罗来的归化民乐手,和冈本团长担心的情况不同,他们不是旧时空那些弱不禁风的“艺术工作者”,这些跑江湖多年的明朝乐工,似乎对危险和混乱有天生的适应能力,他们安坐在座位上,神情虽惊恐,但没有人失控乱跑乱动。 四个脑袋依次从水里钻出,从河滩爬上河堤下沿,正是卓一凡一行人,虽然他们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当机立断的逃脱暂时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四人惊魂未定,突然又听到上游方向传来有规律的枪声,接着隐约出现车马人影,几人正要再跳回水里,却被卓一凡喝止。 “不要惊慌,这里距离体育馆已经很远了,四周无人,我们先躲藏起来歇息片刻,待前头人马过去了再做计较。” 当下几人分散在灌木丛中趴下,卓一凡目不转睛地着路上的情况,突然发现了什么。 “两辆四轮公共马车,一辆四轮小马车,一辆装货的四轮马车,士兵护卫在侧……这不是线报中所说的车队么!”卓一凡兴奋地低语,心道这伙髨贼必然是从体育馆方向折了回来,想是为混乱所惊,急于返回百仞城躲藏吧,不想在这里碰上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便要将你们这以夷变夏的髨贼诛灭!”他立马匍匐到同伴的身边,将发现与他们说了。 但四人稍一交流却发现了困难,车队正渐渐靠近,道路上伴随的士兵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一望过去至少有双掌之数,敌我众寡悬殊,何况那澳洲火铳犀利无匹,要硬拼显然胜算不大。 原本他还准备在路上预做些准备,现在全盘计划已乱,只能仓促行动了! “眼下只能行险招,”卓一凡缓缓道,“髡贼这一行都是马车。马匹最易惊扰,赵师弟,你们随身备着发信号的高升炮还能用么?” “炮还在,”赵师弟的人从衣下拿出一个竹筒来,“蜡封还是好得,应该能用!” “我这里还有一个。”另一个弟子也拿出一个来。 “好,这是雷家特制的三响霹雳炮,最是威猛,咱们既然不能用来发信,拿它惊马便是!”卓一凡道,“髡贼一共四辆马车,第一、第二辆是大车,坐得是髡贼的乐工,最后一辆装得是髡贼的乐器行李,真髡都在第三辆马车里。” 他先将情况一一说明,然后又分派道:“赵师弟,你在河堤上,用这霹雳炮先射第一辆车,再射第四辆车,这两辆车都是重载大车,马匹一惊,车子立刻就会倾覆,髡贼的马车就会被堵在中间。吕师弟你的暗器功夫最好,高升炮一响,你冲过去射真髡马车的马匹。吴师弟,你随我偷袭马车。” 这时候赵师弟提出了异议: “师兄,髡贼的队伍一路行来,已经放了几次枪了,他们的马匹大约都是战马一类,调教过不怕火器响声的……” “这高升炮装药甚多,即使你打不中马匹,落在马匹附近也足够惊扰了。”他指点着附近的地形:“你们看,髨贼兵卒都在大路上,河岸一侧受马车遮挡,其火铳难以命中,我们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得手。无论成与不成,一击即退,直接滚下河堤下水。”卓一凡情急之下想出来一套方案,也顾不得其中多有轻妄之处。 他带在身边的都是本门亲信弟子,都是出身良家,年纪虽轻,武功见识皆有可取之处,更难得的是一片赤诚之心,重义轻生,当下只是领命称诺。(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节 拼死一搏 东方恪正在张望窗外,忽然车队前方砰砰砰三声巨响,只听人喊马嘶,一片混乱。东方恪心中一紧,这不是枪声! “什么人!不许动!”行在车队最前的尖兵呼喝的声音十分洪亮,元老座车里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所有人刚刚稍微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接着车队停下了,公路上的士兵站成半圆阵,枪口都抬了起来。马车上的警卫发觉了河堤上可疑的人影,开枪了。 几支霰弹枪交错射击,正在转移位置准备炮打货车的赵师弟被霰弹扫中,从河堤上跌落下去,顿时摔进了河水中。 卓一凡等人看到车队停下,当下展开身法,纵身跃出藏身处,手中飞刀、飞镖也分别射出。暗器命中时,受创的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车夫和警卫东倒西歪,王七索惨叫一声从车上跌落下去。与此同时,卓一凡率先冲向紧闭车门的元老座车。 对着河堤警戒的,原本只有几个随车警卫,马惊的瞬间已经几人跌落车下,只有后座货运马车上的警卫及时开枪。 只听得轰然一响,卓一凡只觉得一股狂风刮过,嗖嗖的破风声掠过,一股辛辣的火药气味直冲鼻端,他来不及反应只听身后的师弟惨叫一声,大约是中了铅弹了。 卓一凡不敢回头,生怕慢下来被髡贼的火铳瞄准。此时护卫队长面色惨白,原来马车上的警卫刚才一阵乱枪打死河堤上的可疑人物的时候,基本将霰弹枪打空了,这种霰弹枪只有双发,此刻一个个都忙着在装弹。他举起手枪对着卓一凡连扣扳机,心急慌忙之间一发也没击中。 他大吼道:“快,列阵!” 三四个反应快的随车警卫已经集结起来了,片刻便在卓一凡面前竖起一道刺刀林。 卓一凡知道这“长矛阵”最不易破,何况自己手中连长剑都没有,只有一柄匕首。不得已,只得将手中的暗器发出。 双方距离极短,他一把暗器飞出,几个士兵身上顿时都挂了彩,一个哼了一声顿时瘫倒在地。其他人强忍伤痛,依旧一步不退。 卓一凡见强攻不成,他不甘心就此逃命,当下将心一横,将左臂护住前胸,右手短剑挥舞,准备着拼着身子被刺刀刺伤也要冲杀过去。 他大喝一声“髠贼受――”死字还没出口,只感觉左边地下火光一闪“砰!”的一声……自己像一个风筝一样跌落在枪阵之前。 卓一凡在地上感到自己左边的胳膊和腹部像给人用锥子锥了一样的疼痛。几个假髡士兵举着上了铳剑的火枪冲过来便要刺。 “吾命休矣!”他的心中刚刚掠过这句话,已经中弹倒伏的师弟见状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了一凡和枪阵之间,把从地上捡来的棍子一横,大吼一声扑向枪阵,他奋力一推竟然把整个枪阵往后推了好几步,单枪匹马顶着整个枪阵不能动弹……须臾间,一个髠贼军士,从枪阵的左后方绕到同门师弟的右侧,趁着他无暇左顾之时端起铳剑朝着右肋奋力一刺,剑头竟然直接透过了左肋。紧接着师弟的胸口又被从阵出刺出的铳剑连刺了几下,一凡在背后看到有三支铳剑直接从师弟的背后透了出来。师弟似乎不为所动,仍旧奋力的想把枪阵往前推……这时师弟突然回过头来,额头青筋暴跳,两只眼睛血红看着一凡,用尽全力大吼:“师兄!快走!”同时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卓一凡眼见着马车另一边的士兵已经赶了过来,另一个师弟也已经横尸当场,知道再不走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强忍伤痛,连滚带爬的滚落到江水中。 下水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师弟已经被几只铳剑挑了起来两脚离地…… “快,追!”队长急得乱叫,刚才的刺杀瞬间快如闪电,还没等大路上警卫的士兵赶回来,卓一凡已经被人拽着滚落了文澜河里,匆忙赶来的士兵只好向着河面胡乱开火。打起许多水花来,却不见飘起尸体来。 “不要追了!”马车里传来东方元老的声音,“回城去!” 东方恪刚才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手中的手枪也差点捏不在了。眼瞧着刺客三个被击毙,另外一个负伤逃走,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情绪一稳定,他心里又开始吐槽了:“这队长到底受过保卫训练没有?保卫保卫,不是抓此刺客,是保护要人安全啊!太不专业了!” 卓一凡落在河中,随波逐流,他受伤甚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人将他从河水中拽了出来,之后便完全人事不省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忽然鼻端一阵清凉,他打了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做起来。 “别动!”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小声说,随后有人压住了他的身子。 声音十分熟悉,是司马求道的声音! “是你?”卓一凡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我。你不要说话,不要动,咱们现在没脱险。”司马求道的几乎伏在他的耳畔说话,轻若蚊鸣。 卓一凡稍稍定神,略略看了下四周,只见周围草木深深,上面覆盖着浓厚的枝叶,应该是在草木丛中。 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不过听得到不远处似乎有水流声,大约还在距离文澜河不远的地方。 思绪未定,忽然听到有人声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喧哗声由远及近。渐渐的连说话声都听得清了:却是髡贼在搜查! “草木深得地方用刺刀多戳戳!”有人在吩咐着。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这里草木虽深,但是髡贼若是拉网搜查,是绝对躲不过去的。再看司马求道,亦是一脸凝重,手中紧握短剑。 从草木缝隙里,大约可以看到附近有几个黑衣警察正在徘徊,不时用铳剑往树丛中狠狠扎了几下。正没奈何间,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个女人的声音:“快过来!这里有可疑的地方!”几个原本已经逼近树丛的黑衣警察立刻收起鸟铳朝着那边跑去。听着嘈杂的人声渐渐远了,卓一凡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司马求道也放下了手中的短剑,舒了一口气。 “司马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司马求道道,“我原在河边准备接应劫船的弟兄,没想到却是功亏一篑!后来便看见你从上游漂下来。好险!我再晚看到一会,你就被髡贼发现了!一凡,你伤得不轻啊!” 司马求道含糊其辞,他在河边参加劫持小仓的号的行动不成,原想立刻离开东门市,没想到高升炮一起,枪声大作。他知道这下髡贼一定会全城大索,自己乱跑多半会露陷,干脆在河边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卓一凡重伤之下,根本无力多想,经这么已提醒,他才发觉自己受伤不轻:行刺之时已然中了髠贼的鸟铳,解开衣服一看,自己左边肋上、胯部和大腿上都包着布条子,血已经把衣裤染红了。 “髠贼鸟铳甚是狠毒,只一响,身上就好几处伤啊!我已经给你拔除了几颗弹丸,又敷了药,只是还有几处铅弹未除……”司马求道略通医道,又在军中待过,知道中了铅弹必须及时将弹丸除去,否则时间一久,伤口发青发黑,那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卓一凡知道这里显然不是继续拔弹丸的地方,当下说道:“我不碍事。一会天黑了我们就离开这里!”他只觉得身上倒不怎么疼痛,只是身体发虚,问道,“你们伏击河上的小船,成了么?” 伏击小仓号并不在原计划中,直到动手前一天,七爷才送来了这个消息,同时送来得还有乐队的行进路线和车队规模。司马求道和卓一凡商议,小船上只有几个女孩子,一击成功的可能性比卓一凡等人在体育馆门前大得多。于是临时决定分兵,司马求道带一路伏击比较有把握的小仓号,卓一凡则是勇挑重担,仍旧去体育馆。 司马求道苦着脸:“惨不堪言。” 当下将己方如何设计,如何诱骗对方靠岸,如何袭击敌人,对方船上一个少女如何的火器犀利,己方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灭。 “哎,没想到髠贼火铳如此犀利,都是连珠放射。简直是无机可乘!”司马求道懊恼道。 “髡贼防范甚是严。这次折损了这许多名门正派的豪杰,真是揪心,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样了。”卓一凡想到此次几乎尽墨,心焦如焚,明知其他人凶多吉少,还是忍不住说起。 “一凡,事已至此,你我二人也无力再战,以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趁着现在还很混乱,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等到全城大索,我们一个都走不掉了。” “只能如此了,司马兄,只是,其他人……”卓一凡喘了口气,“我总觉得此事蹊跷。”(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节 亡命 “怎么个蹊跷?” “此次咱们行事,我总觉得到处都被人紧盯,仿佛髡贼人人认识咱们一般。”他说了自己在体育馆附近的见闻,“若是认得我也罢了,便是微末弟子,他们也认得出来。真是怪哉!” “你是说,咱们中间有奸细?!”司马求道惊讶道。 卓一凡缓缓摇头:“我不敢肯定,总觉得这里头有鬼……” “若是能回去――”司马求道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显然眼下连逃出这里都是凶多吉少,还说什么“回去”。 “你若是一个人,还能逃走,带着我,怕是不成了。”卓一凡摇头道,“天黑之后,你就速速逃走吧,去南宝,老黄那里不知道如何了……” 说着他又昏睡过去了。 午木拿着电话,听筒中传来冈本愤怒的声音,艺术团负责人从百仞城南门的哨所打来的电话与其说是通知情况不如说是兴师问罪。但此刻他并不在意这些了。 “你们几位都没事是最好的,确认击毙了三人?一名匪徒逃脱?请您冷静一下再说……好得……把电话递给东方副总监吧。” 冈本没好气地说:“不用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我们艺术团只能回城里躲着,去抓恐怖分子是您的任务了,午主任。”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午木又摇了两下手柄,接到了慕敏那里,询问最新的名单更新情况――目前抓捕到的人员和尸体都在国家警察的管理下――最新的反馈是名单上下落不明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份名单是专案组通过不断的监视、跟踪嫌疑分子列出来得。即包含渡海来得“嫌疑分子”,也包括和他们经常接触的本地土著和归化民。专案组给这份名单上的每个人都设法拍摄了照片,列入了重点监控对象。 午木原本指望这份名单上能够出现更多更重要的人物,但是他的期望完全落空了:名单的确比几天前多了几个人,但是他们要么无足轻重,要么不大可能是“暴恐分子”。 但是,他又不能完全就此掉以轻心,谁知道有没有更大的鱼潜在水下没有露面?就今天各处的反馈来看,无论是政治保卫局、警察还是警备营,表现完全没有他从前估计的那么乐观。 “搜捕令已经发出去了,所有在临高的归化民治安人员,包括国民军、治安军在内,都会出动参加搜捕。”慕敏在电话里有点安慰他的意思,“我已经命令日本和朝鲜治安军负责关键地区搜索,他们是不会放水的。警犬队也派出去了。你放心好了,一个也跑不掉。” “好得,我估计漏网人员都是主要头目,那个卓少爷肯定是大头目。”午木皱着眉头说,“这个人一定要抓住。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警呢?” “练霓裳我已经下令把她拘捕了。一起拘捕的还有左亚美、李永薰等几个人。名单上在警察系统的人已经全部抓了起来。” “好。你多费心。” 从钱朵朵拨通东门吹雨的电话开始,不过过去了几十分钟,然而这短暂的时间里掀起的惊涛骇浪,让临高地区每一名元老的心都紧张了起来,午木和慕敏都明白,现在几百双眼睛都盯着政保局和警察总部,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是踏在荆棘中。 总算迄今为止没有元老受到伤害,只能说他们的运气好――对,一贯的好。 午木放下电话,拨通了刘富卿的电话。关照他立刻派人去艺术团和案发现场调查,将相关情况写成报告。 “你立刻拘捕乐团的归化民乐工,还有负责保护乐团的警备营士兵。对!一个不剩,全部拘捕起来――即使要送医院的你也要派一个工作人员跟着他!” 午木放下电话,喘了口粗气,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审讯处,叫他们“腾空所有的审讯室,取消休假,进入工作状态。” 司马求道和卓一凡一直潜伏到天黑,眼见着附近的搜索队伍渐渐变少,这才从草木中爬了出来。司马求道随身带着衣服和一把剪刀,在树丛中先三下五除二的将两人的头发剪短,换上了归化民的衣服。 “你的伤口不能久拖,我们得赶紧去南宝找老黄!”司马求道说。只要到得南宝,再往黎区跑多少也容易些。 卓一凡点头称是,不过心中颇有几分失落。想我卓一凡也是名门正派,仗剑行走江湖,如今落得似鸡鸣狗盗之徒,还得落发易服求生――古人所谓割须断袍,大约也是如此了。 “能走动吗?” 卓一凡休息了大半天,又吃了些司马求道随身带得干粮,精气神有些恢复,爬起来走了几步,倒是无碍。只是伤口一阵阵的痛楚,稍一走动,几乎要跌倒在地。 “这是髡贼的秘药,你且先吃下去。很灵验的。”司马求道拿出在东门市药店里购买的止痛片,喂他吞了下去。又帮他拆开绷带换药。 “髡贼的药果然灵验!”司马求道有点惊讶的说道,他给卓一凡处理伤口的时候喂他吃了从东门市买来得磺胺片,又在伤口上敷了消炎粉。现在看起来情况还不错。 辛亏自己事先有准备!司马求道在军中待过,深知受伤比战死还要可怕,往往是饱受折磨之后还是难逃一死。他在潜伏的时候就听说过髡贼的药物十分灵验,便从药店购买了几种药物,连绷带都是从药店事先买得。 他又撕开一包消炎粉洒在伤口上重新帮他包扎好。捎待片刻,等止痛片中的成分开始起效,两人这才悄悄离开河边,一路向南。不敢走大路,只能偏僻小路。幸好这里并非市区,虽然附近有些居民点,但是因为刚刚出了大事,街面上的各家都窗户紧闭基本没人。 一路走走停停,费不少周折,两人已经逃出了东门市范围,司马求道和卓一凡都有望星辨方向走夜路的本事,一路走野地穿林子。对亏了髡贼的药物,卓一凡还能勉强前行。司马求道估摸着时间,天亮前到南宝应该不成问题。 此刻,夜幕下南宝区的某一栋归化民宿舍里灯光幽暗,隐约中还能听到家具的吱嘎声与女人的呻吟声: “啊啊,黄大哥,再用点力,对,我就喜欢这力度。”俯卧在床上的女人只着贴身小衣,双眉微蹙,不时的发出销魂的嗯啊之声。一个中年汉子正凝神按摩,累得满头大汗。 “秀儿,你还挺受力的,我这推拿一般男的也不一定挺得住。”给女人按摩的正是黄家药铺的掌柜黄真。 “好了。”完事后黄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大口茶,又点上一根事后烟。尤秀已经打来洗脸水,给他擦汗。 “给黄大哥这么一按,真是浑身通泰,四万八千个毛孔都舒服……” 她小鸟般依慰在他的胸上。 “你叫得如此大声,让孩子听见了如何是好?” 尤秀有三个子女,大的在芳草地寄宿,最小的一个还留在身边,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睡觉。 “他贪睡的很,那会我背着他逃难,海上遇到风浪的时候他都睡得着。”尤秀小声道,“原以为太小了怕是活不了的,真是菩萨保佑,让咱们娘几个能逃到这么个好地方来。” 黄真看了一下这眼前的女人,看她的模样,怎么想象得出她仓皇逃难的模样?说是四十出头的妇人,身子保养的却比穷苦人家的三十岁的女子都好。床第间的种种妙处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 想起当初与她苟且也有不得已之处,但是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往日里她也待自己也是十分体贴,以至于周仲君等人都笑话他“傻人有傻福”。 黄真已近五旬,浪迹江湖多年那份侠客的雄心早磨掉了。这次来临高潜伏开了医馆,生意不错,又有了尤秀这么个可人的伴儿,时间一长内心竟然渴望着能这么就安定下来。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一直动手就这么潜伏在临高该有多好啊……可是这好日子也就到今天为止了!想到这里黄真心中很难过,他为失去这种日子难过,更加为尤秀今后担心,自己的这事儿,肯定要牵连到她的。听闻髡贼处理叛徒一贯残酷无情,哎,真是害了她,不但害了她,还害了她一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惆怅万分。原本他不该来这里的,但是一想到起事之后不知能否功成身退,就算能逃出生天,将来也是难有再见之时,便不自觉来到了她的住处。 尤秀面色微酡,身子在他胸前挤挤挨挨的,显然是春心已动,黄真原本并无这等心绪,但是想到自此之后便是永别,又不忍拒绝,一只手已经攀上了胸峰,轻轻按揉。 尤秀又是“嗯嗯”数声,小声道:“黄大哥,我……我……” “嗯?”黄真见她欲言又止,面带羞涩,问道,“什么事?” “我……我……好像有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节 少年 “什么?”黄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月……我‘那个’没来。” “什么‘那个’,说清楚点,”突然,黄真一征:“你的月事没来?”尤秀羞羞地点了点头,黄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伙子,又兼通医理,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大概多长时间了?” “晚了大概有十来天。” “这无碍,通常女子月经失调也是常有之事。或许你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或许你吃了寒冷之食。” “我一般都很准的。” 黄真按了按她的脉,果然有喜脉之相。他一时没了主张,没想到生离死别在即,居然又闹这么一出! 黄真这时心里也没了主意,在华山的时候他也娶过两次妻,但都因病去世,也没留下个儿女。想着自己大约是无后之人,将来怕是要孤独终老,也就死了再续之心,却万万没想到在这龙潭虎穴之地不但找到了温柔之乡,眼下又有了喜信。 若是在往日,那真是极大的美事,但是明日自己就要接应从东门市逃出来的众侠,一起逃入黎区,设法离开海南岛。说是有人接应,恐怕也是九死一生,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逃出。 尤秀见他面色凝重,表情阴晴不定,不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露出一丝尴尬和为难,顿时哭了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嫌弃我和这孩子?”她忽然又一怔,“你一定是家中另有妻儿!骗得我好苦!”说罢放声大哭起来。 黄真没奈何,心道这真是“孽缘”了。也罢,虽说明日起便是生死未卜,若能留下一儿半女,总算也是为黄家留后了。 想到这里,他温言宽慰:“我哪里嫌弃了?我是个鳏夫,膝下又空虚。只是我自己开着这么一家药铺,还要养活你们母子……” “我哪里需要你养活了?”尤秀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破涕一笑,“黄大哥你莫要担心,我知道你是一个可托付的人,不过天底下这名分二字最为要紧……” 黄真暗暗苦笑,真想到尤秀利用这个契机来搞个逼婚,他想到自己今日其实说什么都谎言而已,只得道:“这个你放心就是。我总要你个名分的。” “就知道你为人最可靠。”尤秀满怀欣喜,钻到他的怀中,“夜深了,今晚就让奴婢换个法子好好伺候老爷……” 就在他们床第间缠绵的时候,一队日本治安军默默的进入了南宝镇,最后的抓捕,即将展开。 东方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卓一凡和司马求道终于来到了南宝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虽然有髡贼的药物的作用,卓一凡能够支撑着行走,也没有出现发烧的症状,但是他到底流血过多,气虚力浮,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以为深夜即可抵达南宝,和黄真他们接上头。没想到一直到鸡鸣才面勉强来到这里。 眼见着天色快亮了,贸然进入镇子十分危险。他们便躲入一座小山的树林里,这里距离镇子不远,山下有几户人家。两人钻了林子深处,看看四下无人,坐在一棵树下歇歇。 “卓兄,咱们应该算是出来了,后面没有追兵。你且安歇。天亮之后我就去镇子里找黄真他们,大伙一起设法逃出去!” 卓一凡跑了一夜,精力萎顿到了极点,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司马求道又给他换药服药,又取了些干粮吃,幸好沿路他补充了清水,不至于现在要冒险出去找水。 司马求道让卓一凡躺下休息,他一路带着卓一凡跑路,累得不轻。何况现在天也太早。便靠在树上假寐。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对!有人,他立刻捏着刀子坐了起来,抬头一看,十多步外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晃而过。 司马求道大骇,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纵身跃起,一手已经抽出短剑,朝着身影消失的方向猛得扑了过去! 司马求道身法极快,纵身一跃,便已经将前面的人压倒在地,手中短剑一扬,逼住了对方的喉咙。 定睛一看,却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留着“髡发”,穿着蓝布的对襟小褂,裤腿上还粘着不少泥巴,光着脚,一双穿着细绳的布鞋挂在脖子上。随身还有一个帆布书包。身上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学生证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司马求道低声喝问道。 少年见眼前的男人头发剪得七零八落,身上的衣服又满是泥浆,手里还拿着刀子,不由得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的答道:“上学前采些草药――顺路拿去镇上卖……” 司马求道看到旁边的小竹篓里面确实有些草药,问道:“你是南宝镇上的?这里距离镇上还有多远?” 少年颤抖着说道:“我……我不在镇上住,就在这山下的村子里。这里离镇上不到一公里路了……” “上学――你去哪里上学?” “南宝小学……新近才开得。小的家穷,原上不起学得,后来有首长来说,上初小不要钱,还给一顿饭,发一身衣服。”他又哀求道,“小的家是穷人,没有钱……” 这时候卓一凡也醒了过来,见状过来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不要你的钱财。”说着他打开书包,里面除了一块用芭蕉叶子包着的番薯之外,都是书籍文具:有几本“澳洲款”装订的书籍、簿本、铅笔之类。都是上好的白纸,印刷装订很是精美,没法想象居然是一个泥猴子一样的学生能用得东西。 司马求道松开了手,一只手用短剑在他面前比划了下:“你老实坐着,不要乱说乱动,自然保得你性命!” 少年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话也说不出来,只连连点头。 卓一凡低声道:“打听下南宝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司马求道低声说。又转过头去,问道:“我且问你,镇上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少年茫然道,“没什么啊……和往日里差不多……” “有没有来了许多当兵的和做公得?” “做公得?”少年迟疑了下,忽然明白了,“你是说警察吧?没有,最近没见有很多警察过来。” “髡贼,嗯,首长们,有没有查封什么店铺,抓了什么人?” 少年摇头道:“这倒没有听说过……” 司马求道晃了下手中短剑,恐吓道:“你若是骗我,立刻就要你的小命!” “不敢,不敢,”少年连连摇头。 司马求道又问了几句话,大致知道南宝一切正常,想来黄家药铺安然无恙,黄真他们也没事。他的心定了一大半。 “药铺没事。我这就进镇去联络老黄。你身上有伤,且在这里休息。至于这孩子――”司马求道眼露凶光,扬起短剑,准备直接灭口。 卓一凡低声道:“司马兄,使不得!” “不杀他,他去报信怎么办?” “黄兄,你我都是名门正派,此次来临高为的就是拯救黎民,岂能滥杀无辜,有辱门风。若是这样咱们不和那髡贼一般了么?况且这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 “咱们也不放他,捆好了丢在此地他便不能通风报信。过一二日咱们走了,再被人救了也不碍事了。” “好吧。”司马求道嫌麻烦,不过卓一凡说得也多少有点道理。道,“那你就在这里休憩,我把他绑结实些再去镇上。” 当下用书包带将少年反绑起来,稍稍收拾一下,便下山往南宝去了。 卓一凡见那少年惶惶不可终日,当下安慰道:“你且安心就是,不会坏你的性命。” 少年忙用力点头。 卓一凡靠着一棵树慢慢坐下,将短剑握在手中,他枯坐无聊,便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种地的。原本佃着周老爷的几亩地。如今给农场做长工……” “那也是良家子了。”卓一凡见他相貌端正,口齿清楚,觉得不是一般的无知乡民,便有心与他说话,“既然读书,怎么不去找个私塾,念四书五经,去读髡贼的邪书?” 少年不解道:“家里缴不起学钱,小的家里很穷,饭都吃不饱。若不是首长那边说有一顿饭的供给,家里原是不肯让我去上学的……” 就为了一顿饭,卓一凡暗暗气短,他原本只为解闷,现在却有了要他走上正道的想法了,道:“你可知道,你在髡贼的学校里念得书,不是圣人之学,全是澳洲的歪理邪说,念了有何用处?便是目不识丁,倒要好些。” “歪理邪说?”显然少年不大理解这词,他怯生生道:“首长的学校里教得就是识字,算术之类。” “说是识字,学得却是俗体,不是正体字,若是去参加科举,只怕立刻便被考官打出来……”卓一凡觉得伤口隐隐作痛,“至于那算术,科举本是不考的,你家即不从商,学这个又有何用?纵然念不起书,老实本分做个农户,纵然不识字亦是朝廷的基石,何必为了认几个字去趟髡贼的浑水……”(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节 追击 少年原本唯唯诺诺,此刻面色却露出不服的神情来。但是忌于他手中利剑,只嘀咕道:“官府除了要钱要粮,从来没什么好处……” 卓一凡喘了口气:“怎么叫没什么好处?尔等在海南这边陲蛮荒之地,坐享二百年的太平,衣食无忧,难道不是我大明的恩德?至于缴纳钱粮原本就是尔等的本分。再者我听你说过家中原是佃户,这钱粮还不是粮户们缴纳的……” “咱们这里首长来之前一直闹黎匪,官府从来也不管。再说粮户的钱粮,不也出在咱们佃户头上……”少年说,“周老爷家前些年年年都加租子,说是朝廷的旨意。倒是首长们来了之后,周老爷租子也不敢加了,还减了许多租子!” 卓一凡叹气道:“莫不是髡贼逼他减租子的?” “那倒也没有,”少年说,“首长们在南宝开了许多产业,有矿场有铺子,还有大工厂,我爹娘没什么大本事,只会种地,便去农场做长工,虽说是苦活,好歹也是全家有吃有穿,如今房子也翻过了。比起给周老爷当佃户的时候半饥半饱的日子好多了,谁还去佃他的地?”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小得意,“周老爷如今是求着别人去佃他的地,谁稀罕!” 世上还有地主求着农户佃他的地的地方!卓一凡不由有些吃惊,他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主佃相争,为此闹出人命来得事情他见得多了:除非是地面上没了王法或者遇到了大灾之后农户流散;否则佃地这件事永远是卖方市场。主佃矛盾斗争主旨是“夺佃/反夺佃”和“加/减租子”。 临高这世道也太奇怪了,粮户可是朝廷的根本,髡贼如此对待粮户,人心迟早丧失殆尽。他微微一叹,忽然觉得这些髡贼“治世”倒是颇为能干,只是奉行的不知是哪一家的歪理邪说,这般胡搞下去,真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百工商贾”之才。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惋惜之情。不由自主的说道:“可惜了!髡贼即有鲁班之能,又精于陶朱之才,可惜习得不是正道。”说着他又看了眼少年,觉得他倒是个可造之才,叹息道,“髡贼真是误人子弟!尽是些无用的杂学!” 卓一凡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小孩学习兴趣最浓、求知欲望最强的时候,别看这少年只不过上了几个月学,“澳洲人”在南宝已经有好几年了,他是看着南宝从一个山区荒芜的小村变成繁华的小镇,又是切身感受到生活的变化的一代新人。一听卓一凡对“首长”们的学问百般贬低,说读首长书没用,不由的辩了起来:“老爷你说这样的话太武断了吧,我将来学到首长的知识,就可以种出更多的稻子,织出更多的布匹,做出好用的农具,干起活更方便,咱们都可以住上瓦房,子子孙孙都不用再忍饥挨饿……” 卓一凡一听,心中冷笑:髡贼原来靠画大饼来唬弄百姓的。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被这几句话就迷惑了。看他的面色虔诚,大约被蛊惑已深,也罢,自己身在不测,还费这个劲干啥,当下不在说话。 他受伤甚重,虽然有药物治疗,没有发炎,但是失血过多,昨晚又奔波了一夜。此刻说了一会话,只觉得头晕目眩,他警觉性甚浓,在意识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之前,迅速扯下一块烂布,将少年的嘴堵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身子被人一阵晃动,卓一凡睁开眼睛,却见是司马求道一脸焦急之色。 “司马……” “那少年呢?!”司马求道冲口便问。 卓一凡吃了一惊,再往树旁看去,只见地上只剩下一根书包带。这书包带是帆布的,甚结实,但是质地甚硬,所以并未抽紧,还是被少年挣脱开了。 “不好……” “咱们快走。”司马求道道,“此地不宜久留!”说着便将卓一凡扶了起来。 “黄兄他们呢?” 司马求道道:“我进得镇去,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喧哗,髡贼已派了一队倭寇,将黄家药铺围了!”他语气神情极为沉痛,“我也不敢再过去,便悄悄的出来了。” 卓一凡心中一沉,然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如今是个人顾个人,唯有自求多福。 “咱们绕过南宝就是了,这里离开黎区不远了。”说着便用木棍支撑着身子往前走。 司马求道看到卓一凡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不由心中一紧。他抢过一步,一把用右手扶起了卓一凡,说到:“我扶着你走吧,天黑前咱们赶到番豹山,等天黑了就偷越关口。七爷说那里已经没有兵营了,只有个管卡,要过去容易。” 他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山,穿过田埂往前面一座小山走去。虽然被搀扶着,但是卓一凡每走一步都感到伤口痛楚,特别肋下,只要稍稍的喘口气都疼半天。 莫非自己要死了么? 他勉强拖动脚步,只觉得身子愈来愈重,头也渐渐发晕。 因为担心被髡贼发现,两个人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避开有人烟的地方,只拣山林茂密之处前行。这下愈发步履艰难。 一路前行,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司马求道见卓一凡摇摇晃晃得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坐了下来。 “你且休息片刻,我去给你找些水来。”他说着解开卓一凡的衣服,却见血已经染红了绷带,知道这一路劳顿,伤口并未长好。 司马求道暗暗忧心:这样下去,卓一凡迟早要死在路上! 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能顺利逃入黎区,靠着接应的义士在当地的关系,看能不能寻个隐蔽的地方让他养伤。 他拿起竹筒正要去取水,卓一凡拉住了他的胳膊,沉声道:“你听!” 司马求道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什么,他刚要说话,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昨晚上歇脚的那座小山传来,好像是吼叫声。 “似乎像狗叫。”司马求道道。然而这不是普通街面上看到的狗的叫声,那是一种类似咆哮的声音。司马求道赶紧拨开树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从对面山坡的树林子里面钻出来一只黑黄相间的狗,这条狗脑袋圆圆的,耷拉着耳朵,眼睛上面有两个大白点儿,看起来像四个眼睛,奇怪的事儿,这个狗看起来没有尾巴! 狗的身后是三四个戴着漆笠,腰插肋胁,个子矮小结实的士兵,司马求道知道,这是髡贼蓄养的倭寇! 这条狗被一条链子拴着,有一个人牵着它,在地面不停的闻着,这狗大得出奇,和小牛犊子一样大。后面牵着的人几乎拉不住,总是把牵着它的人拖得一冲一冲,似乎要跌倒了。这时又从树林子里面陆续出来了三条同样的狗,都在地上不停的闻着。牵狗的人后面又出现了十多个带着鸟铳的军士,有倭寇亦有普通的士兵。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指指点点,司马求道大吃一惊:这就逃走得那个采药的少年! 卓一凡这会也看到了,他心中暗暗懊恼。但是此时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只能将身子缩起,尽量减少目标。 对面的狗在地上边闻边向这里走来,卓一凡小声道:“可能是闻到血迹的味道。” “髨贼狡诈,竟然使此伎俩!”司马求道看着对面脸也没转过来,说:“卓老弟,咱们分开走,否则他们一旦上来,咱们一个走不掉。翻过这小山再走几里路就是番豹山了,你慢慢走,只要天黑前到就有机会晚上逃过去!”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马上下山,穿过前面的那片山谷,走左边的那座小山上然后再去番豹山与你汇合”。 卓一凡一惊,司马求道走得这条路几乎就在髡贼眼皮底下,那是故意要引开髨贼啊。 “司马兄不可!我已身负重伤,怕是时辰不多了,你没有伤走得快,你走。留一凡在此拖住髨贼追兵,能杀一个是一个!” “卓老弟,不要推辞了,我司马求道是死人堆里爬出来,乱军丛中逃出性命的人,如今活着已经是赚了。再说我跑得快,髨贼必定全力追赶我一个,这样我跑的越远,你才有时间逃走――咱们走得一个是一个!” 边说着边把衣裤扎紧,把刀子往腰里掖了掖。 “求道兄!”卓一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司马求道看了看他,故意一笑:“卓老弟,你怎么就知道我跑不脱?放心啦!当年鞑子骑兵都没追上我。几条狗又跑什么,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双手一抱拳,道:“司马求道去也!” 转身刚要走,司马求道突然又停了,他侧了下头背对着卓一凡说:“卓老弟,你若能逃出命来,有机会去北京的话,你替我去袁应泰袁大人的坟上烧一炷香,当初我给他当幕僚,辽阳城破的时候本该是陪着他死……走啦!”(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节 一网打尽 卓一凡眼睁睁的看着司马求道斜着往左边的山坡冲了去。只见他大步流星,步法轻盈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身形几个起落便蹿出去七八丈远。 几乎同时,对面的狗狂吠起来,其他几只也跟着狂叫起来。此时髨贼军官立刻一挥手,几只大狗便被松掉了链子。四个黑影就像箭一样咆哮着窜了出来。 卓一凡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此时髨贼的鸟铳也响了。劈劈啪啪的好不热闹,对面山坡上顿时被烟雾笼罩。 司马求道周围被铳子打的石花横飞,土烟翻腾。他一点也没有缓下来,像灵猿般矫捷的在草木石块间跳跃奔腾。枪子竟似挨不到他的边一般。须臾之间,他已经下了山,越过了两道田埂,很快就要跑进左边那座小山的林子里面了。 快跑呀。卓一凡无声的喊叫道。司马求道似听得到一般,愈跑愈快, 突然,卓一凡看到司马求道的裤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左边拽了一下,猛的飞出一些细小的碎屑。只见司马求道似乎浑身一紧,当即跌落在田中……身子还未落稳,那四只大如牛犊的恶犬便已经咆哮着扑向了司马求道。 “糟了!”卓一凡浑身冰冷。他是中过枪弹的人,知道一旦中弹,若无人帮衬,连爬也爬不起来,更何况还有四条恶犬围扑上来! 司马求道毕竟是练武之人,反应极快,他一个翻身从腰间抽出匕首就想往扑上来的恶犬刺去,无奈身上两处伤口让他根本无法用力,手腕立刻被第一条咬住了,顿时如钻心般疼痛,手中的匕首也脱了手。一瞬间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一起都扑了上来,幸而它们都是受过训练的警犬,见司马求道已经失去抵抗能力,没有一窝蜂的都扑上来撕咬。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发出渗人的恐怖惨叫声……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身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几个髨贼军士放慢了脚步,端着鸟铳慢慢的围拢了过去,看样子似乎还怕对方会忽然跳起来伤人。 这几个士兵看着围着司马求道,大声说着一些卓一凡听不懂的不知道什么语言。看样子十分得意。看到这里卓一凡睚眦欲裂,吐出两字:禽兽也!有朝一日,我要给你报仇,卓一凡一掌拍在石头上。 趁着髨贼围观司马求道的当口,卓一凡忍着身上的剧痛,起身就往山上跑。眼下只能跑得一里是一里了。然而还没跑两步,背后忽然传来少年大叫:“山上还有一个!”话音未落后面就想起了鸟铳的炸响,山下的髨贼一起朝卓一凡射击,铳子在卓一凡身旁嗖嗖飞过,打的周围树叶树枝嗖嗖的往下掉,卓一凡不顾一切的发足狂奔,竟一鼓作气翻过了小山。 刚刚凭着一股子虚力翻过了山顶的卓一凡,下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身上伤口剧痛,哪怕每次轻轻的呼吸一下,肋下都疼的钻心,口渴的很,喉咙像着火了一般,没办法挪动脚步,基本上就是往前扑向一颗树,稍稍喘口气,然后再往前,再扑向一棵树稍稍喘口气,以此往下,渐渐的他看到了山谷。再扑上最后一棵树的时候,他脚下被什么藤绊了一下,腿一软整个人都翻滚着摔了下去,最后他正好左腿的伤处硬生生的磕在了一块岩石上,昏了过去。 大概一小会儿他疼醒了,他觉得头昏的不行,天旋地转,他回头一看,他已经滚下了山,躺在山谷里的草丛里了。山上隐约听到了山上的狗叫声,他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好侧身,用右肘支撑着往海边爬,左腿左肋每动一下都疼的让自己不自主的抽搐…… 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雪白的,他想起了武当山的云海,云也是这样白……眼睛渐渐的模糊了,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条船在云海间飘着,上面站着好几个人,他想看清楚,但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只好呼喊着,突然间他似乎看清楚了,那船上站着的几个人正是师弟们,他们都在对他笑,赵师弟大声喊他:过来呀,快点,就要到了。师兄,就要到了…… 然而那边却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衣服蓝裙子,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满脸愁绪的望着他――这是练霓裳,她也来抓自己么?卓一凡看着她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泪水…… 三四个治安军紧随着他冲下了山。他们脚步飞快,瞬间就追上了卓一凡,打头那个端着上了铳剑的鸟铳朝卓一凡就飞奔过去,看到被抓捕的对象已经倒卧在草丛中勉强爬行,他将步枪反身背上,从腰间抽出了太刀,缓步的逼了过去。 然而卓一凡完全没有发现他,士兵奇怪的看了看这个显然已经受了重伤的人,还在艰难的往山坡方向扒着草木想移动。这个人既然被人严密保护,纵然不是大将,也是重要武士,取下首级,功劳大大的。他微微一个弓步双手持刀举过头顶,照着卓一凡的后脖子就要往下劈…… “止めろ!”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粗野的暴喝,军士迟疑的看了身后赶上来得一个军官, “巴嘎!”看这军官的样子,很有给这军士“三宾的给”的意思。不过他显然更关心卓一凡的死活。 军士懊恼的嘟囔了一句:“呐尼?!” 但是,还是把刀立刻插进了横在腰间的刀鞘,然后转身向军官的方向立正,微微一欠身说道“嗨咦!” 这使旁边的一个治安军啪的一枪托砸在了卓一凡的后背上,把卓一凡砸得趴倒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 冈本信因为暗杀事件中受了惊吓,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彩排的事情给搅合了,文化祭听到风声说也要推迟举行――就算按期举行也演不了,民乐团都给弄到临时拘留所去“协助调查”去了――闹得他的心情十分的坏。 咱们干文艺的,不给演出还混个屁呀。自己的这股怨气还没化解,居然又听某些元老在内部网上说怪话,什么“搞文艺的都是戏子”、“不能吃不能喝,花花泡泡的尽浪费粮食”。 “干实事难,干文艺方面的实事更是难上加难。”冈本一边嘀咕一边在女仆的服侍下盥洗。他从前也是爱好“反体问”的文艺喷子,基本上就是食堂了打死一只老鼠也要“不禁要问,是什么让这只老鼠走上了偷吃饭菜的道路”之类。不过自从当了文艺团体的负责人之后,自己也尝到了被喷的滋味,最近已经不大喜欢这套了。 盥洗完毕,坐在桌子前吃女仆预备好得早饭。他翻开了今天刚刚送来得报纸。不出所料,《临高日报》整版都是破获暴恐集团的新闻。首版还配发了两幅新闻照片,新闻配发照片可是少有的事情。 第一副配得标题是《匪首穷途末路于南宝落网》。照片前排是司马求道被五花大绑的肩并肩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几把刀剑和匕首。后面是一排治安军枪托着地,站的笔挺,个个眼睛瞪的像牛眼睛那么大。卓一凡闭着眼睛,腿上缠着被血染红的绷带,身后的一个治安军右手扶枪,左手把他头顶的头发揪住往后拉,让他整个面孔都能被拍的清楚,司马求道在旁边脑袋耷拉在肩膀上眼神空空的看着前方。照片下有一行说明文字:卓匪一凡,司马匪求道,落网!正文一排文字大致介绍了治安军如何英勇追击,如何神勇擒获两名凶徒。 下面一幅是十多个装束各异的男女,用绳子捆住右臂,连成一串,一个个垂头丧气,神情萎顿,有的身上还有伤。周围全副武装的警察、士兵环绕。说明是:落网的男女暴恐分子。 “几个小娘皮长得还真不错……”其实从模糊的照片上根本看不出脸部细节来,但是这几位的衣架子却明显比土著匀称,“盘靓条顺!” 冈本喝了口豆浆继续往下看。配图报道很长,他花了点时间认真看了一遍,虽然这种八股文大致都是一样的套路,无非领导指导有方,干部办事得力,群众奋不顾身……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滴水不漏,典型的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虽说废话多了点,但是整个侦察和抓捕过程倒是写得很清楚。最后还列出了全部战果,俘虏三十人,击毙十八人,目前无人在逃。 下面还有一块长条的豆腐干:《弃暗投明,一暴恐分子主动投案自首》。冈本信对这个不感兴趣,便翻了过去。 头版背面是《跳蚤蹦的再高,能把锅盖掀了?――采访政保总局领导午木》……午木透露,有暴恐分子、被镇压漏网分子、封建会道门等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渗透和破坏,最近的破获的团伙人员组成就是一个例证……(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节 东窗事发 临高到底安全不安全? 午木表示:临高的安全形式总体上是好的,是稳定的。一些破坏案件,99都是提前发现、提前打掉的。除了专门侦查机关发现的之外,相当一部分信息由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提供,可见,坏分子们是不得民心的……我们政保总局在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指引下、各位元老的支持下…… 接下来这篇题目更惹眼:《弃暗投明,一暴恐分子主动投案自首,坦言自己对大明丧失信心》 冈本继续看下一篇: 《当警察就要保一方平安、安一方民心》 “医生,我没时间输液,给我拿几片药就行了。” “你哪儿也不能去,必须卧床休息,否则有生命危险!” “警官同志,工作是干不完的,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医生,只要能保的元老院安全,临高广大人民群众安全,我们当警察的累点苦点没啥!冉首长和慕首长经常在会议上这么教导我们,而且他们自己也经常熬夜,我们就更没啥可说的了。” ……慕局长谈到很多警察三过家门而不入,舍小家为大家时,不经意流下了两行热 泪…… 冈本摸了摸那天在马车上一时慌乱撞青了的膝盖发起了牢骚:“我嘞个去,这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嘛!还用的着这么急啊!要是真这样,那么多人是咋潜入临高的啊?我是咋差点出事儿的!无耻!” 再往下看,第三版,也是一副照片,一个少年和几个教育口的元老合影,元老们个个喜笑颜开,小孩子虽然胸带红花,看起来神态倒是颇为紧张,标题为《自古英雄出少年-—南宝初小学生智斗暴徒》,旁边几个小文章:《教育主管领导狠抓思想政治教育成绩斐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元老院的眼睛和耳朵――记一堂生动的德育课》…… 够了够了,冈本信不想再往下看了:我们被袭击的还没几个人问候呢,一大堆人都跳出来表功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这不就是 “丧事当喜事办嘛”!说着把报纸往旁边一扔,气的早饭也不想吃了。 就在冈本信生闷气的时候,几名警察来到了海兴号,敲开了林铭的房门。 来应门林铭睡眼惺忪。他昨天根本没敢出门,虽然不知道哪路好汉又在起事,但是他知道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下自己最好少搀和。 乍一看到门外的警察,他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心道莫非露陷了?又一想自己根本没做什么事,髡贼应该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大约是临时检查之类的。想到这里他强作镇定。掏出了临时身份证和就业证 警察查验了证件,为首的警员敬了个礼:“我们是东门市派出所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了。” 林铭自认来到琼州之后什么也没做,身份还算清白,这帮澳洲人的番子再精劲,也至于这么快把他查个底朝天吧。心里这么想着,再加上多年的锦衣卫办案经验,心底强作镇静,算是安定了许多,也就跟随那差人去了。 门外已经停着一辆马车,林铭暗暗生疑:澳洲人的衙门或者说派出所距离他的住处不算太远。走过去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没必要用马车。 “上车!” 林铭爬上马车,只见这马车的车厢前后分成两截,中间是铁栅。他一上车,门就被锁上了。番子们都坐在前面,一个个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 马车缓缓启动,马蹄得得作响,这马车坐起来倒是很是舒服。林铭去京师公干的时候坐过大鞍车,那真得“颠得脑浆子都要出来”,何况还得盘腿坐着,时间久了腿麻得都站不起来。 这马车坐着,不但两腿垂下,伸展自如,车子走起来也十分平稳,感觉十分惬意。难怪髡贼们都喜欢用这马车。 只是自己头一回坐马车,居然是一辆囚车……想到这里林铭不觉暗暗丧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这才停住。门哐当一声打开。林铭下了车,只见自己是在一个大院落里。蓝白相间的院墙,在晨曦的微光下倒像是在白墙之上漆了几条黑带,让这神秘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肃杀感。 院子里停着好些马车和两轮车,不少穿着黑制服的番子和灰衣士兵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煎饼果子、包子之类的吃食或蹲或站得吃喝着,地上还有好几个大铁桶,正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一股热汤的香味飘了过来,让他一大早空空的肚子一阵空响。 院子正北是一排在这东门市最常见的四四方方没什么特色可言的红砖小楼。在两名警员的带领下,林铭穿过一扇小门,走下长长的台阶和走廊,带到了一个门口挂着“预审室二”牌子的小房间里。 房间空旷仿若无物,四面是白色的瓷砖,地上也是瓷砖,雪亮的煤气灯光把屋子里照得一点黑影都没有。正中间,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面前是个同样固定在地板上不能动的简单白木桌子。 “坐下!”随着一身呵斥,林铭乖乖的坐了下去。随即他的手脚都被镣铐铐了起来。 林铭的心越沉越底,这架势可不是随便问问话,大有“严审”的意思。 一瞬间,他原本空荡荡的胃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反而还有些恶心。想到当年自己参加审问的各种案子,各种严刑拷问的场面,他觉得小肚子一阵坠涨,竟似乎有要尿出来的感觉。 警察把他铐在椅子上之后就出去了,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林铭努力镇定着自己。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看样子,此处大约就是髡贼的东西厂之类的去处。自己既然被带到这里来,最好的结果也得脱层皮……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一路的行程和到临高之后的行动,自问是无懈可击――再说自己在临高也没干什么。除了和小姨子暗中联络,留下的暗号。 莫非这暗号髡贼已经知晓了?!想到这里林铭不觉紧张起来。别得不说,自己顶着锦衣卫这三个字,就足够髡贼把自己“另眼相看”了…… 门上的小窗不时有人打开,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什么,然后又啪嗒一声关上。这个时候他总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尖叫声、失控的哭泣声和厉声的呵斥。 他主持审问的时候,对这种声响早已经有了免疫力,完全不受干扰,然而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些声音听起来是这么恐怖。 冷汗,开始一滴一滴的从他额头上滑落下来,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走进来两个警员,其中一个是个精神凌厉的女警。 他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或者说,气势。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精神力量,林铭好像记得,多年以前,广东布政使大人巡视佛山,自己做为暗中保护的力量,远远看过一眼,那时候,布政使大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不,不对,相比布政使大人,林铭在这警员身上感觉到的,不仅仅是这份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自信,还有一种随时可以掌控一切的凌厉感。 “好厉害!”林铭赶忙避开了望向对方的眼神。 “姓名?” 男警开口问话了。 “小的叫林铭。” “年龄?”、“到临高多久了?”、“哪天到的?”、“坐得什么船?”、“船主是谁?”…… 他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林铭暗自默念:“稳住,稳住。你不是林百户,你只是个普通的店铺伙计。”口中却是有意装出一阵紧张然后又故作轻松地陪着笑脸,一一回答着女警的问题,心里却是真正紧张地小心谨慎选择着用词用语,生怕哪句话说错了,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主审的警察详细地询问着,又不时跟身边的女警小声交流着什么。林铭意识到她一直在观察自己的面部表情,显然,这个女人应该是办案人。话题从基本情况转到了最经的案子:“昨天你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去过体育馆?”、“你去过南宝吗?”…… 林铭一一作答。事实上也确实没有问题,至少这位百户大人还没来得及办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他回答的十分坦然,而且这几天他都在店里,能给他作证的人起码也有七八个。 有了这样的底气,他的回答很快,神色也很镇定,只要髡贼不是准备“屈打成招”,他自信还是能够混过去的。 这时候,警察拿起一块纸板,竖在桌子上: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林铭定睛望去,不由得浑身一哆嗦:这正是自己留在墙上联络小姨子的暗号! “东窗事发!”一瞬间他的心顿时沉到了底,髡贼此时拿出这暗号来,不由说已经知道了里面的奥秘,十有八九也已经把小姨子抓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节 深喉 他强作镇定,说道:“小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不像是字句……”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女警忽然问话了: “你认识李永薰么?” 林铭一震,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大约是为了这事被抓进来的,但是被人兜头一问,依然手足冰冷,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嚅嚅道:“小人不认识……” 女警察居然笑了:“别装糊涂了。你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林-百-户。” 林铭无话可说,为了做最后的挣扎,他强笑道: “首长,我是个穷水手出身,不是什么百户……” “你就别装了,润世堂的刘掌柜,他可是认识你的。他的三节两敬,您可是没少拿啊……” 林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临高的润世堂在佛山开得药铺,管事的和自己家走动的很勤。 眼见再也无法抵赖,他垂下了脑袋:“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还多问什么?” 见他已经承认自己是林铭,女警察继续问道:“你到临高来做什么?” “找李永薰。她是我的姨妹,在濠镜澳失踪了,我不能不给她家里一个交待。” “你怎么知道她在临高,有人给你传递消息了?” “没有,我猜出来得。” 看样子女警察并不太相信他的话,反复盘问他本地有没有内线,有没有其他目的。林铭矢口否认,表示自己此来临高完全是私人行为,而且也没有内线接应。 “他全招了。”几小时候之后杨草向午木汇报道,“和李永薰说得一样。” 午木翻了翻杨草拿来的材料,有点失望――没油水。 “你肯定他们说得都是实话?” “他们的供词完全对得起来。”杨草说,“所以李永薰应该没撒谎――她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之下,至于林铭,我们正在核对他的供词。按照他的供词和社会关系情况,我们已经开列了协助调查名单,正在逐一将相关人员拘捕到案。” 午木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烦躁的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这可不妙,他想,就这次骚动的规模和钱朵朵被袭击的事件性质来说,自己如果不抓出临高的“深喉”来,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 他已经知道,以单良为首的几个元老正在蠢蠢欲动,准备在开大会的时候发起弹劾。最直接的受害者文艺口的元老怒气冲冲;钱朵朵的老爹是议长,还是飞云社的头头,在元老院里的实力很强;他要和单良勾结起来的话……宣传口那边,虽然刊发了“正面报道”,但那是给归化民和土著看得,给元老看的刊物上他们会怎么写还犹未可知…… “是不是要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讯问?” 杨草看到上司的态度是不满意的,提出了建议。按照规定,这样大案要案中的嫌疑人拷问需要按阶段进行,每次“升级”都要经过上级批准。 “我批准你进入第二阶段讯问。重点查清楚他们在临高的全部细节。” “是,首长。” “忻那春!开门出来!我们是警察!”几个黑衣警察聚集茶社的一间房门的门口,带队的警士高声喊道。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房门被人从里面插上了。 半小时前,他们受命去忻那春所在的应召站拘捕她,但是应召站的女人们说已经昨天一整天都没露面。 因为她并不在寄居的旅社里,警察们立刻赶去了她经常去接客开房的茶社,知道她果然在这里开了房,但是一直没退房。 带队的警士点了下头,一个早就准备完毕的警察立刻挥起破门槌猛得撞向门锁的位置。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聚集在门外的警察蜂拥而入,顷刻便将这小小的房间塞满了。 “操!”带队的警士骂了一句。他们要抓得忻那春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灰蒙蒙的凝视着天花板,她那丰腴诱人的身子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忻那春已经死了的消息立刻传回到专案组,让原本很有期待的刘富卿很是失望。虽然尸检报告还没出来,显然她是被人灭口了。至于灭口者,很可能就是许多人口供中的“七爷”。 忻那春大约是他的联络员,所以这个狡猾的鼹鼠才会在行动发起前把她杀死。 原本刘富卿怀疑“七爷”就是李永薰线上牵扯出来的锦衣卫百户林铭,然而核对之后发现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尽管这并不能完全洗白林铭,也使得他是“七爷”的可能性变得很低。 他和杨草原本都以为林铭是一条“大鱼”,而李永薰很可能是大明潜伏在临高内部的“深喉”,但是随着审讯的深入和周边人员提供的口供,林铭和他的小姨子嫌疑变得越来越小。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要认真得说除了小姨子没有及时上报姐夫这个“敌对势力爪牙”潜入临高有罪之外,还真没什么罪名。至于林铭,要不在意他的身份的话,他可以算是无辜的……当然,有伪造身份的罪行。 这使得专案组把希望都放到了男侠女侠们身上。被捕武林中人只要没有受重伤的,现在都在审讯室里受着煎熬。他们的口供正源源不断的向专案组涌来,但是,至今没发现什么有用得东西。 经过十二小时的第一轮审讯,刘富卿大概已经将参与这次行动的武林人士分出了三六九等,不管他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掉的。 很遗憾,现在正在审讯室里被严刑拷打生不如死的,大多是中下层人物。俘虏中的主要人物,卓一凡和司马求道身负重伤,正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治疗。别说严刑拷打,大概连问话都费力。 至于在南宝抓获的黄家药铺的一干人,他们倒是很配合,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但是,同样没有说出七爷到底是什么人,黄真供述说,他们和七爷的联络全是通过司马求道进行的。 但是这个司马求道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想要他的口供,怕还得等几天再说。 刘富卿在专案组堆满材料的大桌子前徘徊着,不时的看着黑板上的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苦苦的思索着哪里还有突破点。 杨草坐在桌子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房间里已经烟雾腾腾了。屋子里的人除了刘富卿之外全给熏跑了。她想了很久,问道: “如果林铭不是七爷,那么谁会是呢?他肯定是个归化民。” “这可是大海捞针了。这临高的归化民,足足有好几十万啊。”刘富卿苦笑道。 “不,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归化民。”杨草说,“黄真说过,这个七爷提供过一本《平髡手记》给他们,上面有很多我们的管理细节。这种事,不是农场的农民或者工厂里的工人能知道的。他要不有点地位,要不就是在要害部门当差。” “你说得是,但是即使这样,这个范围也不小。”刘富卿提醒道,“我也想过这事,可惜我们看不到这本书,不然可以根据里面提供的内容来分析写这本书的人大概是哪个部门的。” “黄真正在回忆着默写,不过大约也是七零八落的,意思不大。”杨草皱眉道,“咱们还是把案情在捋一遍吧。” “好。” 虽然昨天一整天临高全县境内发生了多次交火,但是真正由暴恐分子发动的只有三起:体育馆外的街道路口、文澜河上的码头伏击、袭击民乐团。 这三起中,第一起没什么可说的,根据供词,他们早就知道体育馆要举行文化祭,所以准备集中主力在这里起事,刺杀元老。而且据侦察材料和“协助调查人员”的口供,也可以大致了解到他们是如何获取具体的情报和对周边环境进行事先“踩盘子”的。对捕获的暴恐分子的审讯也大致证明了这点。 “你不觉得奇怪吗?老刘。”杨草忽然说道,“袭击小钱首长的小仓号的几个暴恐分子是怎么知道小仓号上有首长的?” “必然是七爷提供的情报。”刘富卿慢条斯理的说,“可惜,伏击小仓号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跑了一个。”杨草说,“小钱首长说跑掉一个。” “可是跑掉的是谁呢?” “这个不要紧。”杨草目光炯炯,“即使我们知道跑掉的是谁,他也不见得知道这消息是谁提供的,无非又是‘七爷’。可是你想想,能知道小仓号行程,知道它要开到体育馆去的归化民能有多少?” “这个可不少啊,光博铺码头上就有很多人……”刘富卿忽然止住了自己的话:没错!当天知道她们去体育馆的归化民的确不少。但是,即使他们知道了,又是怎么把消息传递给暴恐分子的呢?暴恐分子可没有电话电报!而根据钱朵朵的口供,暴恐分子在码头上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其中一个女子还特意穿上忻那春弄来的女学生制服。(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节 嫌疑犯 若没有足够的时间事先计划准备,这场伏击不可能如此完美。要不是钱朵朵带着手枪,她的枪法又好,暴恐分子很可能就此得手了! 这么一来,‘七爷’任职的范围就很小了,他只能是事先知道小仓号或者几位少首长行程的归化民! “好!”刘富卿的呼吸都粗了起来,“别急,咱们仔细想想,哪些归化民能事先知道少首长们的行程……” “几位首长家的女仆、秘书、卫兵,还有办公厅的一些工作人员,对了,保不齐剧团四季的那些女孩子们也知道……”杨草历数着,渐渐的脸上微微流露出失望来,“人也不少。” “不,不,已经很少了。我马上叫人按照这个范围罗列一份名单来。” 名单很快就列了出来,刘富卿把已经拘来“协助调查”的名单对照了下,圈出了目前还在自由活动的人员交给杨草: “把这些人都拘捕起来协助调查,打勾的暂时先监控起来。” “为什么不都拘来协助调查?” “打勾的是亲近首长的工作人员,我们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嫌疑。”刘富卿道,“直接拘来不好交代。先监控着。咱们把已经抓来得人排查一遍。” 排查工作琐碎又复杂,虽然缩小了范围,但是可疑对象还有几十个人。其中大多数已经被拘来协助调查,口供都是现成的。两个人开始逐一排查,看他们是否和被捕的暴恐分子有交集。 排查一直持续到亮灯时分,还没有出成果,刘富卿叫人送来盒饭和浓茶,继续排查。不过,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人和已知的暴恐分子有交集。 杨草有些急躁了:“要不把那些打勾的人也抓起来审问?” 刘富卿沉吟片刻:“先不急,咱们再看看有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 他开始着手把昨天发生在临高的每一次暴恐分子的袭击都罗列出来,然后开始寻找和这些“嫌疑者”的交集。 几小时之后,杨草有了发现:“这个王七索,有点奇怪。” “怎么?”刘富卿上了年纪,这么没日没夜的干活有点吃不消了,刚喝下今天的第四瓶“精力剂”。 “三次袭击中,两次都和他有关。” 刘富卿接过材料,看了看:“他是警备营的士兵么,没什么奇怪的。咦?”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他不是护卫连的士兵,怎么去担任首长的警卫呢?” “是临时调拨的。这点已经证实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的口供上说自己原本是被派到小仓号上去给首长们当警卫的。” “不是说小仓号上没有警卫吗?再说他怎么又给民乐团当警卫了?” “是得,他说是小钱首长把他赶下来的,所以才会又到民乐团去当警卫。” “这倒是也说得通……” “说得通没错,可是他怎么知道民乐团的行程的?” “行程都是提前一天在护卫连通报安排的,他如果在护卫连干活,知道这些不奇怪。” “说是的确都说得通,可是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杨草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不对啊,他知道民乐团的行程不假,怎么暴恐分子也会知道?!” 这下如醍醐灌顶,刘富卿也来了精神起来了:“没错,即知道小仓号的行程又知道民乐团行程的人只有他!” 这个重大发现一下激活了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杨草摸了下烟盒,里面已经空了。她来不及叫人拿烟,拿起一支铅笔叼在口中,在桌子上的材料堆里翻找起来了。 好一会,她从一堆文件中拽出了一个红色纸面文件夹,迅速的翻开查找着,忽然,她把文件夹递给了他:“你看这个!” 刘富卿接过来一看,这是小仓号袭击案的案件材料。里面有当事人的笔录、现场勘探报告等各种材料。 “你看这份。”她指点着,“当事人笔录。” 笔录里记着三位小元老对袭击事件的回忆,他们都已经看过,没什么新鲜的。 “你看林元老的笔录里,有这么一句话:‘钱朵朵明明说警卫员也认为走水路走比陆地安全,结果一点也不安全!’。” “这个警卫员是谁?”刘富卿立刻警觉起来了,元老的行程的安全性不是警卫员可以随便评价的,只有值班的护卫连军官和办公厅交通处的干部才有权评估行程是否安全。 “正是王七索。”杨草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给我看护卫连的护送计划表!” “在这里。”杨草早就准备好了材料,“你看,按照护卫连的计划表,这几天他一直充当林子琪和张允幂的警卫员。按照计划,她们应该是坐马车到飞云社接了钱朵朵之后一起去体育馆的,却改变了行程计划。” “不过钱朵朵说,坐小仓号是她提出来得。就算王七索是七爷,他也来不及去通风报信。” “不,钱朵朵的口供笔录里说得很清楚,前一天她就向林子琪和张允幂提出这个方案了。王七索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杨草目光炯炯,“既然知道元老有改变行程的计划,为什么不向护卫连的连部上报?” “或许当时钱朵朵并不确定是不是会走水路。” “或许。但是,他为什么无视纪律又毫无根据的说‘水路比陆地安全’?摆明了要撺掇钱朵朵她们乘船。”杨草说,“钱朵朵不肯要他随船护卫,出发之后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在博铺打了电报给护卫连连部请示,护卫连给他的新命令是――”杨草拿出手边的一份文件: “‘立刻前往东门市指挥部报到听候分配。’。” “对,这是正常的流程。” “然后就奇怪了。他没赶到指挥部报到,而是直接到了民乐团去……”杨草放下了文件,“他自己说是在路上遇到的。问题是,他从博铺回东门市,走大路是不可能遇到民乐团的――他是故意走了远路才能遇到民乐团――他的任务里根本没有护卫民乐团这回事,却对民乐团的行程这么熟悉……” 刘富卿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墙壁上大比例临高地图上:一点没错!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里的机动:“我们刚才竟然没发现!” “因为有元老给他作保。”杨草冷笑了一声,拿起了另一份报告,“这是民乐团的东方元老的口述笔录,说他‘在遭遇袭击的时候非常勇敢,及时向刺客开枪’,对了,冈本首长也这么说,说他‘奋不顾身’。” “如果他是七爷,为什么要阻击刺客呢?他完全可以直接刺杀身边的元老,成功的几率大很多。” 杨草知道,刘富卿的每次反问都是对自己推断的锤炼,午木也好,副局长也好,都反复说过:“尽管我们的工作在定罪的时候并不需要证据,但是办案的时候对证据却要做到一丝不苟。” “因为他想继续在临高潜伏下去!”杨草说,“他返回东门市,狙击刺客,都是洗白自己,甚至给自己建功,不但能继续潜伏,说不定还可以步步高升!另外,我想他自己也很清楚,在警卫们的保护下,那几个武林人士是根本不可能得手的,有他开一枪和没他开一枪,刺杀的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再说,就算这次刺杀成功,他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刘富卿点头:“我这就去找午主任汇报一下!”他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申请对王七索进行进一步调查,你去看看最新的口供情况!” 聚光灯打在林铭的脸上,他痛苦不堪的企图闭起眼睛来,却被人强行掰开了眼皮。 审讯员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你在临高有没有其他同伙?!” 他虚弱不堪的说道:“没有,真得没有,我是一个人来临高的……” “你再好好考虑下。”审讯员的声音冷漠而无情。林铭喘息着,自从被抓到这间审讯室里,他的时间概念已经混乱了,无休止的反复讯问,刺眼的灯光照射,蒙起眼睛来用水滴脸……他原以为澳洲人会严刑拷打他,就好像他的锦衣卫同事们,但是什么刑具也没用,只是讯问本身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 “你再好好想想,你的小姨子可是说有得。” “什么?!”他虚弱不堪的抬起了头,心中暗暗叫自己镇定,这种把戏他也玩过。 “李永薰是你的小姨子吧。你看,你愿意为她到临高来冒险,还劳苦费力的伪装成水手,吃这么大的苦,看得出你对她的感情不是一个表姐夫应该有得……”审讯员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句句都打中了他的心坎深处。 “她多大,才二十吧。花一样的年纪。原本在我们这里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过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什么?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虽然知道这是髡贼的攻心之计,林铭还是不由自主的问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节 审讯 “在另一间审讯室里。”审讯员的意味深长,“你大概不知道,李永薰在我们这里很有名的,她拷打囚犯,尤其是女犯很有一手的。”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她教得徒弟也不错。” 林铭当然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李永薰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想到可爱的小姨子正在受什么苦楚。不由得心中剧痛,额头冷汗直流。再也冷静不起来,颤声道:“你们拿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无非是请君入瓮”审讯员冷冷说道,“她交代了:你说过本地还有一名锦衣卫在活动。不过你也知道,孤证不立,你要不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只好请同事继续拷问她,确认她说得是不是真话,有没有都说出来……” “不要,不要。”林铭方寸大乱,他深入虎穴,都是为了这小姨子。这锦衣卫的拷打手段他是知道一二的,诏狱就是森罗殿,髡贼若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小姨子恐怕难有活路。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算死了也没法安心:救人不成,反而害了她的性命。 眼见他脸上汗如雨下,审讯员知道已经打中他的软肋,继续用玩味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我们大宋元老院是最讲人道的,拷打致死之类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的,不过有时候活着不见得比死了更好……” 林铭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低下了头。半响,林铭慢慢抬起头来:”放她走,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审讯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说好说!但是林大人,空口无凭啊,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呵呵!就比如说刚才的那个问题……” 林铭咽了口唾沫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是孤身一人前来。”看到审讯员的脸色阴沉下来,林铭赶紧接着道:“但是我知道这里还有其他的锦衣卫的人。” “哦?”审讯员果然来了兴趣:“继续说下去。”林铭心道:“对不住了老兄,如今兄弟我自身难保。” “你们发现的那个暗号的确是我留的,我本想用它联系上李永熏,但是我在会面地点见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人是谁?” “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我不认识她,看她的打扮是个流莺。脖子上还戴着个皮项圈,像狗戴得那种……” “二十八九岁的女人,流莺,戴着皮项圈……”审讯员思索了几下,转过头对着边上的人说了几句,那人听到就起身走出了审讯室。不一会儿那人就回到审讯室,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 审讯员对林铭道:“你仔细看下,那天你见到的流莺是其中的哪一个?记住,别耍花招,不然对你对她都没好处。”说着边上的手下就将袋子打开拿出几张照片摊到林铭面前让他辨认。林铭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那天他见到的人就是忻那春。 审讯员看到林铭辨认的结果,不由的冷笑:“果然如此,嘿嘿。”接着又问林铭:“你们那天见了面说了些什么?” 林铭道:“我看到来人不是李永熏就想离开,可她缠着我不放,刚好那时有你们的官差过来,将她抓走说她什么非法拉客要吃鞭子,然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你把暗号的内容都写出来。” 林铭无奈只得将暗号的内容一一写明,说是暗号,其实并不是能成文的密码,只是一套类似窃贼内部彼此交流的暗记,只能交流时间、地点、去向之类的简单消息。 审讯员看了看他写得暗号内容,起身来命令道:“将他暂时收监,等上面命令!”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开。林铭急忙道:“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她走?” 审讯员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林大人,你也是老江湖了,想就这么脱身哪有这么容易,不过看你今天很配合,她暂时是不用受苦,至于以后嘛,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完转身离开。 林铭得到这个回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审讯椅上,心中不由的苦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七索这几天睡得很踏实。“协助调查”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他对答如流,自觉毫无破绽。眼看着再也没有人来讯问自己,大约是已经过关。 他在动手前弄死了忻那春,至于平日里和司马求道之间的密信,他早就全部销毁了。至于自己平日里搜集的各种情报汇编成的《平髡手记》的底稿他也已经秘密销毁了。 现在,他已经安全了。至于石翁的任务,那是他们时运不济,怪不得他。经过这件事,大约这石翁也应该知道临高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了:不把牙磕掉几个,谁也不会长记性。 他已经在民乐团勇救首长,看样子,很得了三位首长的欢心。接下来,他就继续潜伏只等风头过去,再视情况而动了。 他一点不喜欢石翁,也不喜欢他身后的“大人”,更不喜欢大明朝廷。要是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在临高就这么混上一辈子,起码安安稳稳的。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自己一家的身家性命都在石翁手里捏着。由不得他想太多。 幸好,石翁的出手还算大方。多少让他还有些在这里潜伏下去的动力。 然而这一天早晨,警卫来到了他的房间里:“王七索!跟我来!” 王七索赶紧站起身,跟着警卫走出了软禁的房间。这里是一处营房,临时用作拘留“协助审查”人员的住所。讯问就在办公室里进行。 眼看着警卫在把自己往审讯室带,他心里不由起了嘀咕:怎么还要审讯? 心里有些惴惴,然而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审讯室里,他发觉审讯员的面孔变了,不仅面孔变了,还多了几个他没见过的男女。有人还戴着蓝色领章了,他不由得一惊,为了掩饰赶紧立正敬礼,大声报告道:“警备营下士王七索奉命前来报到!” “坐下吧。”审讯员随意的说道。 “是!”王七索端端正正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非常标准的军人姿势。 “姓名……” 讯问是从最基本的姓名年龄开始的,这一套王七索是知道的,他干脆利落的逐一回答了问题。接着又问了些文化祭当天的活动情况。王七索稍稍有些心安。 “文化祭前一天你在哪里?”审讯员突然问道 王七索的心咯噔了一下:就是那天他动手把忻那春给杀了。 “我在民乐团参加排练。”他十分镇定的回答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但民乐团的成员可以作证,几位元老也可以作证。 “排练下午一点就散了,然后呢?” “我去为两位小元老担任随车警卫。” “是林子琪和张允幂两位元老吗?” “是的,这是护卫连派给我的差事。” “你不是护卫连成员,为什么会去警卫元老?” “护卫连人手不够,我是临时调去的。” “谁调你去得?” “是我们连的连长……” “你的连长说,你是毛遂自荐去得。”审讯员听了下,“是这样吗?” 王七索咽了口唾沫:“是这样的。” “你是个大忙人,还是民乐团的二胡演奏员,排练这么忙,为什么还要申请去护卫连?” “营里工作多,我不好意思一个人闲着……”王七索很坦然。 审讯员点点头,注视了他好一会,打开文件夹:“你的护送任务是到晚上五点就结束了。你归营销差是晚上七点半,这当中的二个半小时你去哪里了?” 王七索深吸一口气:“我在东门市上……” “干什么了?” “喝点小酒,”王七索说,“松快一下。” “哪家店?” “是东门市上的一个酒食摊子,卖得是蚵仔煎、煮海瓜子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有人证明吗?” “人来人往的,也许伙计记得吧。” “其他没干什么了?” “没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审讯员递过来一张照片,王七索接过来,他心里大概已经知道照片是谁得,一颗心正在不断的沉下去。 “不算认识,只知道。这是个妓女。”王七索知道不可能否认他认识忻那春的,他承认道,“我向她买过春,不过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叫忻那春,有印象吗?”审讯员问道,“那两个半小时里你见过她吗?” “没有。”王七索矢口否认,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事情不妙,只好一口咬定,“没见过。” “好吧。那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有你的指纹呢?”审讯员拿出了一页纸,放在他的面前,“房间里到处都有你的指纹,和你在档案登记证上留得指纹都对得上。” 王七索很是镇定,甚至连纸都没有去看。以他的见识:茶社房间里即没有墨水也没有印泥,他也根本没在任何纸上按下指印。而且他是勒死忻那春的,没有血迹,也不会留下血指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节 不完美的胜利 “这不可能的,我根本没去过茶社。” “咦?”审讯员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说过是在茶社的房间里吗?” 王七索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口不言。他知道髡贼审讯就是不断的套话,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陷。 “你好看看这个,”审讯员的手指点了点文件,“你以为没有墨迹、没有印泥就不会留下指印了?你在临高这么久,总该记得‘元老院无所不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七索硬着头皮道,“凭什么说我有指印?” “这是杯子上的,这是桌子上的,”审讯员说道,“这是忻那春腰带的扣带上的――你就用这个勒死她的吧?” 王七索的嘴角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审讯员慢悠悠的继续说着:“我想,你杀死她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你进去之后,忻那春给你倒了茶,你接过来喝了茶:杯子上有你们两个人的指纹,她还给你预备了糕点――这女人对你不错呀――可是你没有吃。你叫她脱光衣服跪趴在床上,她就这么跪着等你‘临幸’,没想到等来的是你的催命索……” 王七索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审讯员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仿佛他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 “我没说错吧。七爷?”审讯员话音一转,终于吐出了这个要命的词汇。 “我,我不是七爷……”王七索的声音颤抖,“我不是……” “那谁是?”审讯员紧逼着。 “不是我,”王七索失控的叫了出来,“是他们逼我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颓然地下了头:“给我一个机会。” “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的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好啊,跟首长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三个小时之后,午木在办公室里接见了刘富卿,他翻阅着专案组长带来的主要嫌疑犯的供词:王七索、林铭、李永薰…… 王七索就是七爷,从刘富卿提出这个可能性之后就没多大悬念了。从茶社房间里提取的指纹和他的指纹对比无误。最后无非等他自己承认了。 按照王七索的供词,他的确是锦衣卫人员,是山东的一个世袭小旗。曾经以仆役的身份随从过徐光启,习得了不少西洋学问。 崇祯登基之后,撤除了锦衣卫监视大臣的做法,王七索也随即失业回了老家。因为他和徐光启有旧,便去找孙元化寻个出路,孙元化在登州编练新军,又要转运粮饷,财用匮乏,便对山东沿海的私盐贩卖生意起了兴趣。 王七索就是这样打入了私盐贩的帮派里。在一次火并中受了伤,阴错阳差的被赵引弓救了命。 等到伤好得利索了,登州之乱已经爆发了,孙元化自身难保,王七索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是回家的话倒是就在一省之内,然而当时遍地乱兵,贸然离开鹿庄主的地盘别说回家,就是小命都难以保全。 他这一拖延就拖延被直接装上了船,辗转到了临高。 “这么说他不是主动打入本地的?” “是,”刘富卿说,“赵首长救他完全是偶然事件,不可能是做局。” “那他又是怎么变成七爷的?” “据他交代,是护卫首长来往广州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个过去的同僚,现在在广州当差,认出了他……” 王七索并没有太大的戒心,两个人把酒言欢,叙了旧。王七索把自己在临高当差的事情告诉了这个前同僚,又托他捎信给留在山东的家眷,要他们安心,自己平安无事。只等有机会去山东出差就去接他们去临高。 “……这样过了大半年之后,‘石翁’的人就来找他了,手中拿着他家人的信件,信里说现在全家都被石翁接到了天津卫,起居优渥,要他为‘石翁’死心塌地的效力。” “这么说他的家眷都是‘石翁’的人质了。所以才会这么卖命。” “是的。王七索说他的妻子还有孩子、老娘,都在石翁的手里。” “可是我看过他的履历表,个人自述上他说自己是‘无直系亲属’。” “这个我也问过,他说当时不敢说自己有家眷,因为他本身就是在私盐帮中的卧底,生怕露底之后对自己不利,就说自己无亲无故了。” “到私盐帮里卧底,最后却来了临高玩无间道。真是造化弄人啊。”午木感慨了一声,“太阳伞专案和雨伞专案到底有没有关联?” “据其供述,两路人马都是石翁派出的。具体怎么进入临高,怎么潜伏,也是他做得指导。” “他怎么做到的?”午木大惑不解,王七索到底只是个警备营士兵,训练执勤占用了他的大部分时间,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和石翁勾连的。 “他是作为元老或者重要货物的护卫去的广州。”刘富卿汇报道,“我查过了,警备营经常会从普遍的警备连队里临时抽调人员担任护卫任务――人手不足。” “原来咱们是满地筛子啊。”午木自言自语,又问道,“他是怎么和石翁联系的?” “用信件。留局自取的信箱……”刘富卿说,“他和司马求道等人的联系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午木的脸上露出了苦笑。看来古人也很擅长学习的。 “林铭、李永薰和他有关系么?” “没有。他的确看到了林铭的暗号,以为有同行来协力,所以才会派忻那春来和他联络。忻那春被拒绝联络之后,他还多次去林铭所在的客栈去打探过。认为他很可能另有任务,并非石翁派遣来得,就没有再联络他。” 午木又问了很多问题,大致来说,结果还算令他满意。但是石翁到底是谁,他出于什么目的锲而不舍的和元老院做对,又是什么人才能差遣出如此大的力量来临高?这些问题依旧没有得到了解决。 从王七索的供述和杭州事件的材料来看,所谓的“石翁”也不是关键性的人物,很可能只是在台前和他们这些炮灰走卒交流的人,真正的大佬还在幕后没有露面。 再继续审问这些囚犯大约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有逮住石翁本人,才有可能揪出幕后黑手。 不过这就不是他能够掌握的事情了,甚至也不是政治保卫局能够决定的事情,牵扯到大陆上的行动,要多部门协同,非得执委会下令不可。 至少挖出了王七索这个鼹鼠。午木想。他对刘富卿下达了命令:“继续审问王七索,要查清他到底提供了什么样的情报给石翁,越详细越好,要汇编成册上报!司马求道和卓一凡苏醒了没有?” “还在治疗中。” “等他们能够经受的起审讯了,一并严审,还有那些抓到的暴恐分子,继续严审,全部升级。一点东西也不能剩,要他们全交代干净!” “是!首长。”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午木接起了电话,是赵曼熊的秘书打来的:“首长请你马上去一趟。” “好,我这就来。”午木整理了下手中的材料,对他的手下们来说,现在是等着开庆功宴,升级提拔的时候,不过对他来说,下一步恐怕没这种好事,元老院里等着看好戏的人大有人在。 赵曼熊翻看着他的简要报告,又看了看他带来的材料,半响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恭喜你。” “谢谢。副局长同志。”午木知道下面才是正题。挖出王七索固然可喜可贺,但是对元老院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遗憾,我们的胜利是不完美的。”赵曼熊说。 “这个我知道。” “只能说,我们的运气不错。不然,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会比现在严重十倍。从这点来说,我真得感谢钱水廷的美国式教育……” “小仓号的事件,严格说起来是我们护卫体制的问题……” 赵曼熊摇了摇头:“小午啊,我们的护卫体制有问题,但是政治保卫工作就没有问题吗?我们是滑不过去的。” 午木的后背一阵发凉。他说: “关于这件事的后果,我是有觉悟的。就像我当初说过得那样。” “咱们的工作,实话说是业余的。当然,不仅归化民业余,我们自己也很业余。”赵曼熊没有接他的话茬,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下一步,元老院内一定会有调整机构的呼声……” “政治保卫局绝不能被肢解或者合并!”午木急忙说道,他知道元老院内早就有一种呼声,要把政治保卫工作合并到警察体系内。 “不,执委会是不会允许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合并的。一部分元老也不会同意。”赵曼熊对此似乎胸有成竹,“你对广州熟悉么?” “不太熟悉。”自从到了政治保卫局,除了几次巡视海南各县和台湾的政治保卫工作,他从未离开过临高。 “我建议您现在就开始熟悉下广州的资料。”(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节 放炮 执委会会议室里的气氛有点冷。执委会机构已经搬迁到了临高县城内的旧县衙所在地,借着搬迁的东风,多年来一直没敢安装的地能空调也安上了,执委会开会终于不用再在屋子里摆上大盆的冰块了。 太阳伞专案已经落下了帷幕,主从犯全部伏法,文化祭虽然闹出了一点波折,推迟了几天,不过还是正常演出了。格子裙俱乐部的诸公也算是满意了。 不过有很多元老不满意,有的是真得不满意,比如正在这里开会的钱水协;有得是假装不满意,都在元老院里摩拳擦掌。准备再掀波澜。 执委们面前摊开的是“太阳伞专案”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报告,有一本大字典那么厚。文件盒里不但有调查委员会的结论报告,还有大量的背景材料:政治保卫局、国家警察和办公厅各自出具的此次事件的报告;证会的发言记录;当事人的口述;原始档案摘录;专业人士证词等等…… 小仓号遭遇袭击之后的当天,在钱水协的动议下,元老院常委会便通过决议,授权选择三位与事件无关联的元老组织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调查在办理太阳伞专案中有无存在渎职行为。 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真理办公室的魏好古――他是抽签当上这个主席位置的。专家则是萨琳娜和江山。萨琳娜虽然在强力机构供职,却是不掌权的客卿,和部门内的元老勾连甚少,可以保证客观性,本身又有足够的专业知识。至于江山,情报局和政治保卫局原本就是各司其职,不会有太多的回护,又可以提供充分的资料分析。 现在这份报告已经出炉了。报告就就太阳伞专案本身做了总结: 政治保卫局的内部侦察网是各个部门里表现最好的,即使暴恐分子得到了资料做了相对充分的准备的情况下依旧被发现,林铭和司马求道虽然一开始没有被发现,但是对没有特别活动,只是收集公开情报的人员亦是很难监控的。 但是在侦查方向上有着明显的失误,政治保卫局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林铭的身上,反而忽视了已经在例行检查中暴露出疑点的卓一凡一伙。 在发觉敌人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没有采取及时果断的抓捕行动。而在对可疑分子的监控和现场指挥上又有明显的漏洞。特别是在暴恐分子发动袭击的时候,现场抓捕环节出现了重大纰漏,造成强力部门出现重大人员伤亡。 从逻辑和结果上来看雨伞案不急于抓捕的做法大致是正确的,但是在收网时机上选择失误。此外没有考虑到的一点是事实上没有足够的人员来为需要保护的元老足够的保护,从而使得部分元老陷入不必要的危险。 警备营的保卫工作存在严重问题:元老的行程无秘密可言,王七索作为无关人员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第二天与他无关的元老行程。护卫连人手不足,只能调用警备连的士兵担任元老护卫工作。而且元老的警卫配备力量也很薄弱,在政治保卫局和某些元老已经发出预警的情况下,三位小元老只派了一个警卫。 国家警察人员严重缺编,警力不足,对警员的使用过度,训练不足。文化祭现场警力分散了,和政保局的沟通不畅。另外,个别警员的自由散漫,纪律性不强。 报告总结说:在强力机构中敌情观念不强,说明上级重业务轻思想政治工作。各部门间协调性差。在警力不足的情况下承担重大活动安保,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动员民兵和水兵,说明麻痹思想是从上到下,且缺少群众路线意识。 指挥环节有明显的漏洞。牵扯部门过多,责权不清,多头指挥,效率低下。 政保和警察交流效率低,政保过于神秘化,警察事务性工作太多,部门繁多,训练不足,信息处理能力低下。 报告的建议是:广泛建立群众性组织,不能完全依赖政治保卫局的告密员和半固定的警方线人,前者信息分享率太低,后者眼睛不够。 充实警力,加强警察训练工作。如果有条件应该建立骑警。骑警具有最高的战术机动性和打击力。对厂矿企业中的民兵队伍制定运用办法,便于随时出动支援警力。建立专业水警队伍。 在重大活动时设立总指挥部,涉及安全反恐事项统一指挥,指挥部直接隶属执委会主席,应有军方参加确保一定数量的正规军或民兵作为最后应急手段。 建立元老的专业保卫队伍。例如特勤局之类的单位,使用警备营这样不专业的单位来负责元老护卫工作显然还是不合适的。 …… 很显然,这样一份报告对于事件的关系方来说都是不满意的。不过他们现在都保持着沉默。 “报告所涉及的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作为政治保卫局的主管领导,我是要做检讨的。”马甲说道,“不过,我认为政治保卫局在这次行动中大方向还是正确的,也的确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马甲的发言算是开门见山的表明了立场。当然了,他是仲裁庭代表,政治保卫局局长是他的兼职,他做出这样的维护发言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部分同意马局长的看法。”钱水协开腔了。这句话略略让在座诸人有一种违和感,“政治保卫局的工作,在专业工作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可以说是超越了我们搭建的这种不专业机构的预期。”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不得不很遗憾的指出,政治保卫局在政治立场上是有问题的,而且这个问题还很不小……” 马甲微微皱眉:这钱议长往日里都是阿美利加政治家的范,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元老院的基本宗旨,是元老的利益高于一切。”钱水协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了,“很遗憾,我在整件案子中没看到政治保卫局贯彻这一基本宗旨。具体的情况,我就不多谈了,报告上写得都很清楚。” 文德嗣点头:“老钱!你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我还没有孩子。这件事保卫工作是有相当大的失职的。” “这不是保卫工作失职的问题,是指导思想出了问题!”钱水协原本一直压住自己的怒火,钱朵朵这次“历险记”虽然让他颇为自豪,但是回想起来却是十分的后怕。特别是这些天艾贝贝一回家为了这事和他吵架,指责他“身为元老院议长,连女儿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还想要生儿子,门都没有!” “路线错了,干得越多越反动。”钱水协脑子里浮起了记忆深处的几句话,觉得现在拿出来正合适,“我认为,应该就此解散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局的职能应该由警察去承担,而不是党卫队保安处和kgb式的存在!” 会议室里又一次冷场了。执委会的几个人里,邬德、司凯德、何鸣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文、马二人身上。 马千瞩皱了皱眉,说:“我个人的看法是: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工作中的缺点那是难免的。大家都是一个元老院里的同志,基本的信任还是应该有得。不宜太上纲上线……” “这还叫上纲上线?”钱水协要暴走了,“拿元老做鱼饵――我不是因为朵朵,小仓号上可还有另外两位未成年元老!她们就不是元老了?政治保卫局到底保卫的是什么?!” “钱议长,凡事都要经过调查,说话要有根据。你指控政治保卫局拿元老做诱饵有证据么?这份报告里有一个字提到政治保卫局有用元老钓鱼的行为么?”马甲愤然道,“再说元老院什么时候授权政治保卫局保卫元老的人身安全了?” 钱水协一时语塞,他原来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 “不立即抓捕嫌疑犯,纵容他们在临高搞恐怖袭击,就是对元老的犯罪!”他拍案而起。 “如果干活越多越反动,很多实际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了。”马甲说道,“我不是说这次工作中没有问题,或者问题很小。但是忽视成功的经验,一味的揪住某些问题不放,亦非正确的方法。” “好了!”文德嗣这时候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争吵:“我看我们也不用在这里争论孰是孰非了。”他敲打着面前的报告书,“报告已经在这里,大家肯定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这份报告到底有没有写到点子上,需要不需要重新调查,我们这些元老的公仆们说了不算,我提议还是交给元老院去表决……” 钱水协紧追不放:“关于机构调整的事情……” “这件事,我看可以和报告中的改进措施放在一起提交元老院讨论。”文德嗣说,“当然这是在报告能够通过的前提下,如果需要重新调查,就等新得调查报告出来之后再议。”(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节 开价问题 钱水廷从马车上下来,栈桥上钱玄黄已经在恭候了。 这几年钱玄黄在钱家雨露的滋润下,也不再是过去的黑黑瘦瘦的毛丫头了,已经出落得很是像样的婷婷少女了。原本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的女仆制服如今十分合体。 “老爷,您回来了。”钱玄黄踏上一步,干净利落的接过了他的公文包。 “夫人回来了吗?” “夫人已经打过电话回来了,她今天晚上临时值班。要明天才能回来。” 钱水廷皱了下眉,看来因为小仓号事件闹得龃龉还没有过去。虽然父母都是担心子女的安危,但是夫妻俩的出发点就各不相同,艾贝贝过去已经多次提出,钱朵朵在他的纵容鼓励下已经变得“太野了”,不管是玩枪、打猎、爬山还是最近迷恋上的小艇航海,都是高危险性的活动。虽然他们如今贵为“元老”,但是本时空的医疗卫生条件过于原始,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临高总医院那点医疗资源实在是太可怜了。 算了,她不在家也好,省得一会和师父聊天的时候太拘束:艾贝贝对他的政治活动并不热衷。 “今天的晚饭安排在上甲板。”他停下了脚步,“周首长来了吗?” “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通知他家的女仆确认了,”钱玄黄说,“女仆说周首长一定来,大概是七点。” 钱水廷回到船上,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游艇上安装了一个土法太阳能热水器,算是彻底解决了游艇上的洗澡热水供应问题。 洗完澡,钱水廷穿着个沙滩裤,披着一件麻纺短袖衬衣就上了甲板,手里端着一杯钱玄黄给他倒好的“威士忌加冰”,甲板上被晒得褪色的遮阳篷下面,钱玄黄已经摆好了折叠桌,上面摆着一大盘生菜沙拉和一盘子热带水果。 钱水廷坐在藤椅上,慢慢的啜着杯中的混合威士忌,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今天的天气真是出奇的好,和老婆孩子在沙滩上玩上一天多好!可惜自己工作缠身,每天光开会看文件就得到十多个小时,老婆基本上以医院为家,女儿在学校住读,一家人倒分了三个地方。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回聚在一起。当年自己在美国的时候,闲暇时间经常带着女儿开着车去玩枪打猎,现在反而成了一种奢望了…… 正在感慨间,周韦森来了,自从钱水协和周韦森去了特侦队,北美帮的三位核心人物已经很少有机会聚首了。这次周韦森是乘着调防的机会回临高,正好遇到了太阳伞专案。钱水廷决定,在进行下一步之前,先和自己的这个“师父”谈一谈。 钱玄黄先给周韦森送来了毛巾,又倒了一杯同样的“威士忌加冰”。 “玄黄,上菜吧。” 菜肴很简单,夏天口味清淡,钱玄黄做得是黄瓜汤、柠檬草烤鱼,最后是家制冰淇淋。这些东西现在已经不算一回事了。 待到钱玄黄把盘子都撤下去,重新倒上餐后酒,钱水廷才进入正题。 他把太阳伞专案的情况、调查报告和今天的会议大致说了一遍。 周韦森边喝酒边默默的听着,最后才说道:“你今天在执委会会议上的发言,不觉得太冲了么?政治保卫局可是那帮人的心头肉……” “钱朵朵也是我的心头肉。对等么。”钱水廷含蓄的笑了笑,“我觉得这番话很得体。” “要我说可没什么政治家的风度……” 钱水廷微微点头:“咱们如果面对的是几百万选民,今天就有些冒失了。不过有投票权的只有五百人,五百个人是个小圈子,差不多是典型的熟人社会。” 他说着拿出烟盒和火柴,挥手让要给他点烟的钱玄黄推下去,自己擦着火柴点上一支花冠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才继续说道: “五百元老是个小圈子,现在出了事,我老钱的女儿险些被害,要是我毫无反应。一般酱油元老怎么想?” 周韦森若有所思。 “‘女儿差点被搞死,连个屁都不敢放,是爷们吗?这么怕当权派,能给屌丝元老撑腰吗?’;‘女儿差点被搞死,毫无表示,肯定是拿这事当筹码和执委会做交易了。亲女儿都能做交易,太阴了!’。” 钱水廷挥舞着粗壮的雪茄,说道:“现在,钱议长在会上破口大骂,甚至提出了绝不可行的解散政保局的提议。元老们怎么想?‘够血性,是个汉子!但君子可欺之以方,可以多交交,机会到了,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够血性,是个汉子!跟这样人混,没亏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有时候表现的鲁莽一点也是真性情的流露。”周韦森说,“再说朵朵可是你的女儿,激烈的反应是正确的,太冷静反而显得太冷血。” “没错,师父。小布什真得蠢么?我看不见得。”钱水廷说,“他可是很得红脖子们的爱戴的。因为他一点也没有新英格兰世家的那种冰冷虚伪的‘贵气’,虽然他家明明是个政治豪门……” 一个几十年前就有意识的把血缘染上拉丁裔血脉的政治家族走出来的总统,其智商显然要比把他的脸类比成猩猩的平民百姓们要高。 “大伙都很清楚,政治保卫局是不可能解散的。所谓解散政治保卫局,扩大警察权力那是我在瞎掰。警察权力再扩大那就直接成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了。给他们点压力。反正我有足够的理由发飙,说错话。”钱水廷说,“执委会里这帮人一个个都考虑的是保住执委会的权威,而政治保卫局是他们最好的工具,我的态度摆在那儿了,他们就会好好的考虑下。” “好吧,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当然是在常委会上就这个问题提出质询。推进我们的目标了。” 宅党建立之初为了组建“联合阵线”,对自己的政治立场是比较模糊的。大致就是“在集团内部建立分权, 制衡, 流动, 透明的体制”。 这个宗旨的是笼统的,但是却可以包罗万象。宅党的核心们内心深处,执委会体制是“不正确”的,无非从个人独裁变成小集体独裁。元老院的群众明显被排斥在在这个小集体之外,远离权力的核心。 “具体怎么做呢?要不要在常委会内运作,先否定调查报告?” “不,如果否定调查报告,要调查政治保卫局就无从说起。报告只能让它通过。否则我们会陷入调查-否决-再调查的怪圈。时间一长,热点一过就没机会了。”钱水廷说,“我们的诉求应该是:成立和政保局类似的机构,加强对政保局的监督,要求记录并有限制的公开政保局和行政部门决策过程,打乱政保局原有管理体制,往里面掺砂子,加强监督和制衡,同时对主要领导人员要经常轮换职位、任地。避免出现独立王国,情报沙皇。特别是要提醒元老们,历史上的贝利亚、希姆莱这样的人物。” “还有胡佛。” “对,还有胡佛。”钱水廷点头。 “但是这些内容,我们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各种场合提过,效果并不显著。”周韦森皱眉道,“虽然这次可以借太阳伞专案的东风,但是总体的风向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再者对于酱油元老来说,政治保卫局和他们的切身关系并不太大。对于他们来说出问题最严重的是警备营的要人保卫系统。” “所以要给他们点猛料。”钱水廷说,“你知道政保局在搜集元老的黑材料么?” “听你说过。不过没有证据。” “我可以肯定他们这么干了。”钱水廷说,“我们就在大会上提出‘风闻政保局有系统的收集元老的材料,对元老搞特务监视。’我们要在这上做文章, 成立特别委员会, 把政保局翻个底朝天, 在元老院把问题闹开。只要能够允许元老院进行检查,那怕什么也没查到也没关系――开了这个先例就是捅破了他们的保护网,以后不论是监督运行还是掺沙子都会变得容易。如果查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另起炉灶,直接要求将新机构归于元老院的控制下了。” “问题是这种没凭据的事情,就这么贸贸然提出来,由我们来做合适吗?”周韦森觉得这未免捕风捉影。 “有人愿意干。只要咱们透出一点意思去。就会有人愿意出头。”钱水廷抽了一口雪茄,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无关注,毋宁死。关注度、曝光率对很多人来说可是很要紧的……” 周韦森点了点头。他知道钱水廷说得是谁。他想了想说:“我认为咱们还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抓住人事和财权。趁着东风向执委会提提条件――他们不是想保政治保卫局这个亲女儿么,我们也来出个价码。”(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节 有进有退 他提出的价码是:1、可以同意政治保卫局现有架构不变,局长由执委会任命,由元老院批准,但是必须明确职权范围为打击有组织犯罪,监视异议人士和对元老有威胁人士。不得越权;2、设立元老院预算委员会,握紧对各部门的财权控制,做到财务透明,杜绝“情报费”、“特别费”之类的秘密开支。3、成立元老院安全委员会,将现在对外情报局、政治保卫局、国家警察等等强力机构置于委员会的监督下。各部门的下属各部门主管由局长提出名单,经元老院安全委员会批准方可上任。4、成立元老院特勤局,为元老及重要人士提供安保服务。隶属于元老院情报委员会。 “……通过特勤局的职务任命可以把萨林娜拉过来。”周韦森说,“她在旧强力机构里是客卿身份,完全没有影响力。何况还有那件事――” 萨琳娜险遭强奸这事,虽然元老院高层都闭口不言,她自己也从不提起,但是钱家兄弟和周韦森都认为,强奸无论是否未遂,对女性的心理伤害都是很深的,因而她会本能的排斥元老院中的大多数人。“北美党”由于语言和同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会得到她的天然信任。事实上这几年萨琳娜和飞云俱乐部过从甚密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如果萨琳娜能够出掌特勤局,那么宅党无论是从公(元老院安全委员会)还是从私(萨琳娜),都对元老的内卫保卫系统有了充分的影响力。 “你说得太对了。再说了,谁说特勤局只能负责要人保卫工作的?特勤局从前的主业可是为财政部执法。”钱水廷意味深长的说,“现在需要执法队伍的机构很多,契卡、税务局都在打这个主意,咱们有了班子,特勤局就可以慢慢的招揽业务――要避免机构重复建设的浪费么。” 周韦森说:“我估计1、3、4条款可以借此案达成目标。毕竟通过安全委员会的成立也给酱油元老一个出路――借助元老院平台施展自己,而不必向组织处摇尾乞怜。这样可以逐步把受执委会控制的组织处给废掉,把人事权抓到我们手里,就是第2点比较麻烦,但是广东攻略前必须要完成,不然执委会真的尾大不掉了。咱们推翻执委会,搞内阁制的阻力会越来越大。” “不,第二点不要紧。通过最好,不通过也没关系。咱们的着眼点不在这里。”钱水廷摇头道,“执委会体制下,所谓的财政总监部不过是个帐房。很多时候还是受制于执委会和企划院的,特别是受制于企划院。我们拿不下企划院,只搞个财政委员会起不了太大的用处。” “你的意思是拿这个做交换条件?” “是得。财务权现在对我们意义不大,对执委会来说却很有用。他们肯定会力保,但是他们又缺少拒绝监督的理由。咱们可以在这条上退一步,换取成立安全委员会的条件。”钱水廷端起杯子,注视着浓厚麦黄色酒液,“我们提出的四条中,第一和第四通过没什么问题,都是应有之意。阻力主要会在第三条上。” “不过,财政预算这块可是重要环节啊,咱们要是能乘着这个机会在常委会把财政、安全、情报、人事这几个要紧的委员会的架子搭起来,以后改革就方便点了。” “慢点来,欲速不达。”钱水廷注视着海面,“政治理念是有惯性的,元老们都生活在过去环境的政治惯性里,习惯于那种旧体制。只能一步一步的来。将来有机会,咱们再来提这些委员会不迟。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下面的就好办了。” 周韦森给自己的杯子到上了新得威士忌:“你觉得谁比较适合当这个安全委员会的主席?单良怎么样?”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单良不合适,他是放炮的角色,得罪人太多了。当了委员会主席反而不好。不过也不能直接安排我们的人太显眼了。我看找个对宅党比较友善的酱油元老当候选人就好。”钱水廷想了想,“咱们多放一些人进委员会。” “我这就去安排选举的事情。”周韦森说,“可惜我在特侦队,时间不够。而且一旦分队调动就帮不了你的忙。” “不要紧,等特勤局成立之后,我就想法子提请转业一部分特侦队员到特勤局,到时候你就可以以培训教官的名义调回来了。”钱水廷把酒一饮而尽。 周韦森晚饭过后没有多留,他要立刻回特侦队去安排一下工作,接下来元老院内的政治斗争,自己还要积极活动来达到目的。 钱水廷一个在俱乐部的凉台上坐了很久,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他正要回船上去睡觉,钱玄黄又来通报了:单良来了。 “请他到露台上吧。”钱水廷说。 “老钱,你真是好享受!”单良大声的打着招呼,咚咚的脚步回响在木地板上。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虽然是洗过得,上面的污渍却没洗干净,很显眼。 “坐吧。吃过饭没有?”钱水廷起身招呼,“拿初晴版雪茄来――” “早吃过了。你还有初晴版?钱议长果然手面够大!” “这是去年的一点存货,船上有个雪茄保存箱,保存的还行。” 单良一屁股坐下,拿出一支,没有用烟盘里的雪茄刀,直接用随身的瑞士刀切掉了尾巴,拿出个zippo汽油打火机,点着了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 钱水廷用烟盘上的火柴点着了雪茄:“才回临高?工作很忙吧。” “咱们电信公司那是劳改队,比文总督公的归化民秘书都不如。哪有钱议长你这里舒坦。”单良并不客套,“找我来什么事?” 单良上次拒绝了程咏昕的邀请,没有搅合到到女仆案里去。虽然他讨厌执委会的“牲口”,但是对程咏昕那种咄咄逼人,优越感满满的态度很不喜欢。而且女仆案不对他的胃口,单良即不关心归化民的权益,对女权更不感冒。要自己出头去为这个大鸣大放,他觉得掉价。 最关键的一点是,程咏昕没给他开出任何好处来,而且也看不出程咏昕未来能给他什么好处。 的确,他加入女仆案可以刷一下存在感,提升知名度。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好处也没有。她许诺的“媒体的力量”在单良看来是完全虚得东西。因为她自己并不真正掌握媒体,只是能发挥一点影响力。程咏昕越是说得天花乱坠,单良就越是觉得她靠不住。 干政治不怕卖身,但是得卖出个价来。 单良对程咏昕虚与委蛇,除了在内部论坛上发了几个帖子刷刷存在感之外,没有在元老院开火,也没有给报纸写什么大长篇的文章。接着,他就又回工地去了。 这次回临高不久就遇到了闹临高事件,单良本能的意识到,大好的机会来了! 比起多数元老并不在意的女仆案,这件事显然对元老院的震动更大。单良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找自己当枪使了。 “当然是为了这次的恐怖袭击案了。”钱水廷说,“你有什么看法?” “执委会漠视元老群众,各级干部官僚成分,行政机构腐败无能喽。”单良无所谓的说道,“无非就是这些。” “没错,这些都是问题。不过执委会现在已经对这个有免疫力了,而群众呢,对这些不公现象也开始适应了。再提这些恐怕对执委会改进工作不会有什么作用。” 单良想:有戏!这老钱不知道掌握了什么重磅的内幕消息。准备通过自己抛出去。 “老钱,你有内幕消息?” “对,我有。”钱水廷不再拐弯抹角,说道,“你知道政治保卫局在搜集元老的黑材料么?” “有这事?!”单良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件事他隐隐约约的听人说过,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路边社消息,谁也拿不出那怕一点点的证据。现在这件事通过钱水廷的口说出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可是执委! “我可以肯定,此事是真得。”钱水廷点头,“从各种迹象来看……” 单良立刻陷入了失望:“这么说,你没有直接的证据?” “当然,我怎么会有直接的证据?政治保卫局是个黑洞,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像个铁桶似得。” “您这不等于白说么。”单良把身子往靠背上一躺,吐出个烟圈来,“他们在搞黑材料这事我早就有听说了。可是有用吗?没有证据,谁信啊!我们又进不去调查。” “现在是大好的机会啊。暴恐事件闹出这么大动静,政治保卫局是干什么吃得?他们可是妥妥的第一责任人,要调查,要彻底的调查。”说着钱水廷笑了起来。 “趁他病要他命!”单良已经明白了钱水廷的意思,“你是说,趁这个机会揭开他们的黑盖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节(2) 钱议长的忧郁 政治保卫局这次表现不佳,元老们对他们的信任必然会下降,此时发难提出黑材料的事情,有很大可能得到呼应,从而展开对专门的调查。 单良想这倒的确是个好机会! 至于黑材料的问题,他确信肯定是有得。政治保卫局不搞黑材料还能叫政治保卫局吗?他单良的黑材料肯定最多,搞不好连他和单惠香嘿咻的电话录音都有。 赵曼熊和他的爪牙们,你们就等着去农委会掏大粪吧。单良怀着恶意的快感想象着自己在革命的元老们的簇拥下冲进政保局这个“黑窝子”,他一脚踹开赵曼熊的办公室大门,勒令他交出保险柜的钥匙,这个大腹便便的修正主义分子颤抖着交出钥匙,在革命元老们的群情激奋下垂下脑袋的场景……他不觉有些陶醉了。 不过单良不再是那个咖啡馆里的热血小青年了。他抑制着自己的机动,深吸了口雪茄:“然后呢?” “你要是喜欢干老本行,我可以运作让你上一个层次,如果你不喜欢本行,想换到哪个部门我可以想办法……” 单良哈哈大笑:“钱议长,你是在逗我呢。行政职务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要我愿意当开路先锋,广东电信的总经理还不是手到擒来。将来肯定是电信总公司董事会成员。这么说吧,你的委员会难道就不缺一二个主席什么的?” 钱水廷心想他的胃口还不小。他沉吟片刻说道:“只要新得体制能够建立起来,宅党一定全力支持你参加竞选。”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单良说,“我就告辞了。” 单良骑上自行车,蹬着车吹着口哨一路往自己的宿舍而去,为了避免警卫员随行的麻烦,今晚他下榻在办公厅第二招待所,距离俱乐部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这个时候,他看到一辆马车正向这里驶来。这么晚了,谁会特意跑到这个地方来拜会钱议长?单良有些好奇,直接将自行车拐到了路边,藏在路灯的阴影中。 马车上,警卫员荷枪实弹,车窗上窗帘低垂,单良默默的注视着,马车在飞云俱乐部的房前敞廊的台阶下停了下来,借着月色,他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去。月光朦胧,他看不出来者是何许人,正要失望的离去,海风把一阵香味吹到了他的鼻端。香气立刻勾起了他的回忆: “原来是你呀。程大小姐!” 程咏昕缓步走下马车,钱水廷已经满面春风在敞廊上迎候了,见她一手提裙正要拾阶而上,便紧走几步下了台阶搀住她的手,引她上了敞廊 “多谢了,钱议长。多谢您的邀请,真是令我受宠若惊。”说着她微微屈膝行礼。 “哪里,您的光临,使这里蓬荜生辉。”钱水廷含笑还以吻手礼。 “来,请坐吧。”他招呼道。 露台上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重新摆上了鲜花。因为程咏昕不抽烟,自然也没有雪茄,换成了冰桶,冰块里埋着一瓶德国产的起泡酒。 钱玄黄熟练的用餐巾包住酒瓶,斟满了两个酒杯。 程咏昕拿起酒杯嫣然一笑:“开香槟!为了什么而庆祝呢?” 钱水廷笑而不答,只是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玩味的看着细长杯子里冉冉升起的气泡,说道:“程馆员,久仰大名。” “您真会开玩笑。”她一笑,“我才是久仰大名呢。”说着也喝了一口。 钱水廷摇了摇头:“一点虚名而已。”他放下酒杯,“程馆员平日里虽然在图书馆里足不出户,不过对元老院是洞若观火。想必早就料到了邀请。” 程咏昕点点头:“钱议长稳坐钓鱼台,是不是等着我这条鱼愿者上钩?” “哪里哪里,说笑说笑。”钱水廷挥了挥手,“程馆员冰雪聪明,我就不弯弯绕了。这次发生在临高的暴恐案件,说是偶然,实则是长期以来旧体制运行下的必然……” 说着他阐述了这次案子引起的他对目前政治体制的分析和担忧,当然最重要的是对强力机构的担忧,他隐约提到了黑材料的事情。 程咏昕听得很是仔细,尽管她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心中却已经起了波澜。太阳伞专案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不过钱水廷这里透露出来讯息却令她喜出望外。 这意味着钱水廷这个元老院里最有实力的派系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论及政治力量,程咏昕同样是主张“分权”和“监督”的。女仆案中她不遗余力的上下其手,目的就是为了影响和掌握舆论。 然而女仆案最后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信心满满的“元老变态杀人”变成了女仆之间的凶杀案,最关键的是,她全力笼络的强力部门的几个女人都坚持这就是真相。使得她希望的真相被掩盖了。 不过,借着女仆案,通过对潘潘的笼络,她对《临高时报》的影响力大幅增加。 有了实力,才有人愿意和你坐下来喝茶。程咏昕感受着充满了果香微带酸味的冰凉酒液滑过喉咙,如果自己只是一介普通馆员,钱水廷能请自己来喝香槟?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程咏昕嫣然一笑,“那么,您要我做什么呢?” “发挥你在潘潘那里的影响力。这就是我的请求。” “你太客气了。我只是一个图书馆的馆员,对潘潘的确有一点影响力,但是她毕竟只是《临高时报》的主编,宣传部的领导是丁丁……” “作为一个元老,发表自己的看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您太谦虚了。”钱水廷说道。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了。谁叫托付重任的是钱议长您呢?” “您真是一位聪明可人的女性。”钱水廷恭维道,“在大图书馆太屈才了。” “呵呵,聪明这个词我就笑纳了,至于可人只能璧还钱议长了。”程咏昕莞尔一笑道,“我觉得图书馆也挺好,清静,适合一个人静静的做学问,想事情。只是事务性工作太多。俗务缠身啊。” 程咏昕从飞云社出来已经有些微醺了。钱水廷送她登上马车,目送她离去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夜已经很深了。钱水廷再一次回到露台上,点着了新的雪茄,默默的抽着。他很清楚,太阳伞专案之后,大陆攻略很快就会被提上议事日程。 这不仅是案情造成的必然反弹,从元老院来说,要平息现在的内外矛盾,发动扩张战争做大蛋糕,转移内部矛盾的是最好办法。 从大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元老院政权攻下广东是毫无困难的,问题在于如何“治理”。钱水廷知道很多元老的施政理念是垂直的,政权要下到基层,获得最大的控制力和动员力。执委会的执政思路也大致如此:目前在海南的做法也是按照这一思路进行的。 不过,在他看来,这样痴迷于控制基层对元老院来说是力有未逮。比起人口不过几十万的琼州府来说,广东要大得多,人口更是近千万。这样大一个盘子,芳草地也好,伏波军也好,都不可能提供足够的基层干部去实施这些工作。这么干会把大量的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力物力白白消耗掉。 他并不反对控制基层的思路,但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元老院现在最紧迫的需求是资源和人口,维持旧体制,同样可以或得这些,虽然效率上可能差了不少,但是毕竟无需太大的投入。完全可以慢慢的吸收。 如果急着要“政权下乡”,万一煮成了“夹生饭”,没有产出只有投入,对已经家大业大的元老院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执委会对此的执著让他感到十分不安。他知道普通元老们在政治力量和执政思路上是深受执委会的影响的。自己的反对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广东的问题还不大,毕竟只是一个省。但是放眼到全国、全世界呢?执委会不断扩大的权力和话语权最终会淹没一切声音,会给元老院、给穿越大业带来莫大的威胁。 如果不能进一步的削减执委会的权力和影响力,一旦进入广东,大量的基层元老都会有大幅度的上升空间,那么他们对执委会路线就会进一步的认可,宅党所主张的“在集团内部建立分权, 制衡, 流动, 透明的体制”就会渐渐失去市场。本质上,人们反感一切权贵,总是期望着剥夺和限制权贵,但是一旦他们自己成了权贵可就对监督、透明、制衡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了。 “一定要阻止他们!”钱水廷为元老院的前途暗暗担忧,时间太少了。搞臭政治保卫局和执委会的怪胎――仲裁庭只是第一步。只有摧毁执委会在元老们心中的地位,才能重建元老们对元老院的信赖。逐步将各项主要权力收归元老院,从而最终取消执委会,成立现代国家三权分立的内阁制才是元老院的正途。(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节 暂时的挫折 “赵局长,元老院已经授权组建一个特别委员会,对所有强力部门的工作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重点是你们政治保卫局。您对此什么看法?”潘潘拿着采访本,看着办公桌后面的敦厚的赵曼熊。 “我是常务副局长。”赵曼熊和蔼的微微点头,“对此我们当然是双手赞成,竭诚欢迎了。” “这么说,您的部门将对调查委员会完全公开,不做任何隐瞒?” “政治保卫局对广大元老没什么可隐瞒的。” “您确定是这样?” “是的,非常确定。”他看起来非常坦然。 “既然这样,您将如何保证这次调查是彻底的公开和透明呢?” “为了确保这次调查彻底的公开和透明,政治保卫局的档案室和所有的办公室都将对调查委员会的成员公开。他们将可以调阅任何材料,约见任何工作人员。只要履行合法的手续。”赵曼熊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叠在肚皮上,“我们会全力配合调查。毫无保留。” 潘潘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这话说得太坦然了,难道这胖子另有后手?程咏昕向她谈过多次政治保卫局的黑材料的事情,她一直对这个堪比水门事件的“特大新闻”趋之若鹜,但是苦无入手点。 这次专门针对政治保卫局的调查委员会的成立,使得她立刻兴奋起来。虽然在抽签中他没有成为调查委员,但是作为宣传口的重要干部,获得了全过程采访的权力。 黑材料一定是已经被藏匿或者销毁了,所以这胖子才这么坦然。潘潘有些失望。她决定单刀直入: “据某些消息渠道称:政治保卫总局一直在非法搜集元老的个人黑材料,您对此有何评论?”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政治保卫局始终坚持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服务于元老院的整个事业,任何对我们工作的中伤都是卑鄙无耻的。我们保留对这一谣言进行法律追究的权力。” 标准的官方回答,无瑕可击。潘潘收起笔记本。“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哪里,哪里,”赵曼熊起身相送,“您走好。” 看着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赵曼熊拿起了电话:“请各处的处长到我这里来。” “好了,同志们,调查委员会就要来我们这里了。”赵曼熊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几位处长们,“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千万不要有任何的抵触情绪,要微笑,对,面带微笑……” “这活没法干了。”周伯韬嘀咕道,“咱们政治保卫局有屁个权力,稍微大一点的行动都要知会警察来协助,连自己的行动力量都没有,出了问题倒要咱们背黑锅……” “咱们政治保卫局吧,忙死累活,成绩是大家看不到的,黑锅是有目共睹的,难怪老周当年宁肯当印刷工兼职干警察也不来咱们这里。” 午木也发作了:“说有权,狗屁,咱们这里除了情怀还有什么?有人天天嫌我们权力大,百仞城满地都是的处长算个屁……”他在这次调查中首当其冲,被人集火攻击,谁都知道他完蛋了,有想法的都赶过来踩几脚。一时间独孤求婚第二的帽子已经戴上了。 赵曼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听了五分钟下属们的抱怨:“同志们,抱怨是不解决问题的。你们早就清楚:这是一份讲理想的工作。能够支持你干下去的,只有理想。眼前的一点小挫折对于我们的理想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同志们,我们在一天天的壮大,在一天天的成熟,某些人感到害怕是正常的,要理解。” 午木问道:“那么关于我们的工作内容方面的调查……” “他们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什么,想看什么,就给他们看什么。我们没什么好隐瞒的,”赵曼熊说,“但是,任何调阅档案、复制材料和谈话都要留下相关的书面文件,特别是谈话,必须留有录音或者谈话各方签字确认的记录稿。非调查组成员,非对口成员,不得跨范围调查。” “明白了。” “你们都去工作吧。手里的工作继续做。”赵曼熊说道,“午木留一下。” “小午,你的检查我看过了,”赵曼熊从书桌里拿出一份文件来,“我已经替你做了修改。不过我的意见是你可以下来,但是不要上交。” “这样可以吗?”午木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 “如果形式发展到那一步,你可以用这个在会议上发表口头检查,不要交书面稿。”赵曼熊说,“书面检查是要进档案的……” “是的,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客气,”赵曼熊在藤椅里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体,“一个口头检讨,不要当回事……” “我现在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不要有负担,你不是独孤求婚。就算是他,组织上也不会放弃他的。”赵曼熊说,“咱们现在遭遇到了一点暂时的挫折,但是有挫折才有进步。不管你到哪里去工作,都要记住这一点。” “7648,起来!”随着狱卒的大声吆喝伴随着铁门开启的声音,刘富卿走进单间牢房的走廊里。 囚室的门已经打开了,里面很干净,毫无大明监狱里的肮脏恶臭。一个还算年轻的男人摇摇晃晃的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有气无力的望着刘富卿,低声道:“这是来恭喜的吧。” “林铭,你的问题已经查清了。”刘富卿说,“算你走运。没搀和进去。” 林铭被没日没夜的审讯折磨的落了形,幸好髡贼的监狱和大明不同,不但干净也没有牢头虐待,结束审讯之后总算让他好好的休息了几天。这才算缓过劲来。此刻他虽然精神萎顿,但是“算你走运”四个字还是听到的,不由得全身一震,抬起了头,迟疑的说道:“你是说……” “对,你没事,不会死了。”刘富卿笑了笑,“随我来吧。” 林铭看着窗外的阳光,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已经有多少天没有看到太阳了?自从被捕之后,他就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日日夜夜看到的都是永不熄灭的煤气灯。 髡贼的审讯让他大开眼界,也许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有点苦涩。不过林铭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不动鞭子,不上刑具的审讯。尽管他从偶然听到的惨叫声中知道髡贼大约有比大明更可怕的刑具的存在,但是他很不争气的第二轮审讯中就全面崩溃了。他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趴在地上哀求审讯官让自己能闭眼一会。 他到底招供了些什么?他已经变得混沌的脑子一点也想不出来了。大概什么都说了吧,连自己有几个妻妾,和她们在床上做得时候用哪种姿势都招了出来。为了能够打一个吨,髡贼愿意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不过现在髡贼把他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大概知道髡贼的法治极其严酷,如果自己是那个神秘的同僚一伙的,大约现在不是已经被绞死就是在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苦役场里备受煎熬,慢慢的“劳作至死”了。 既然自己与案子不相干,大约是可以逃脱这可怕的结局了。不过,自己身为锦衣卫成员,改名换姓潜入临高,怕是也没这么容易混过去。 不知道小姨子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林铭条件放射一般的站了起来。 “坐吧。”来者年纪不大,但是其貌不扬,“我是对外情报局大明处处长:李炎。” 林铭机械的点点头。他根本不知道这一串头衔是什么意思。 “你身为大明锦衣卫成员,改头换面的潜入临高,这种行为你应该知道叫什么。” “是,”林铭规规矩矩的说道,“首长,我来临高对元老院没有一点恶意,纯粹是为了找李永薰来的。” “如果你是担负了任务来得,你以为自己还能这样全须全尾的坐着和我谈话吗?”大明处处长冷笑了一声,“林百户,看来你对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觉得很委屈。” “不不,我不委屈,”林铭赶紧说道,低下了头,“我这是咎由自取……” 李炎拿出一盒烟:“抽一支?” 林铭没有抽淡巴姑的习惯,但是出于讨好的目的,他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李炎划着火柴给他点上,林铭吃了一惊,赶紧把烟卷凑了上去。 烟辛辣而苦涩,林铭不觉得呛咳起来。李炎笑了笑:“怎么样,不大适应吧。” “是,是,在大明我不怎么抽,朝廷禁烟的……” “这里不是朝廷的地方,你大可放心的抽,”李炎说道,端详着眼前的这个萎顿不看,面色发灰,风一吹就要倒的男人,就这样的还娶五个老婆?还打小姨子的主意?要不是刘三提供的情报证明了这点,他简直以为林铭是在吹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节 招募 “以你的身份,改名换姓的潜入临高,本身就是犯罪行为。”李炎说,“我元老院以法治天下,所谓违法必究,你的这种行为是肯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是,是,我完全接受元老院对我的一切惩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林铭躬着身子说道。 “你坐下,不用这么紧张。”李炎观察着他空洞的眼神,想他要么是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要么就是国家警察的审讯技术太牛逼…… “当然了,我们元老院的宗旨一贯是以治病救人为主的。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你潜入临高的动机很单纯,在临高工作生活期间奉公守法,除了在墙壁上乱涂乱画违反《治安法》之外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情节轻微……” “是,元老院英明,洞察万里――”林铭点头哈腰的说道。 “好了,话我就不多说了。”李炎弹了下烟灰,“虽然你的罪行轻微,但是你是大明锦衣卫成员,非法潜入本地按照元老院的法律,至少也得到采矿场上去劳动改造个三五年……”说着他看了看林铭,看到他眉间瞬间闪过一丝绝望,他话锋一转,“不过,考虑到你的家累很重,我们又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我建议元老院给你从轻处罚――” 林铭呆了片刻,他到底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听明白对方有招揽他的意思。 怎么办?入髡贼的伙吗?这可是造反啊!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全家可都在佛山,还不得满门抄斩! 不过,话说过来,髡贼这里的气象蒸蒸日上,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林铭估摸着髡贼已经公然在海南造反,以他们的实力,迟早是要问鼎中原的,这会要是上了“贼船”――不,是“从龙”,以自己的本事,将来闹个封妻荫子都不成问题…… 然而这毕竟是造反啊!林铭的刚刚有些活络的心思又变凉了。 真是降亦死,不降亦死……林铭知道自己只要是拒绝“建议”,第二天就会给拉到传说中的采矿场上去,什么“劳动改造个三年五年”,他早听人说过:去了的就没有再回来的…… “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李炎看他面色变幻不定,知道他内心挣扎,便笑了笑,“反正还有几天时间。” “谢谢首长!” “听说你有五个老婆?”李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林铭一怔,不知道他提这个做什么,这倒也无需隐瞒,他点头道:“谢谢首长关心,家里确有拙荆和四个小星。” “负担不小吧。”李炎不经意的说道,“像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女人一般不做活,全靠你一个人养活,你也不容易啊。” 林铭眼皮一跳:没错!要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怕髡贼不要他的命,真得只是把自己关押个三年五载的,佛山那一家人可不就得家破人亡了?他的妻妾们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等到积蓄一尽,她们拿什么过活?再说家中没了他这个当家人,五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那就是一块肥肉…… 自己在佛山虽说朋友不少,但那都是酒肉朋友,根本靠不住,到时候不乘虚而入就算是好得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如刀绞,方寸大乱。李炎目的达到,立刻收兵:“你先好好考虑考虑。”说罢起身离开。 “怎么样?他投降了吧。”江山问道。 “连一天都没考虑,他下午就找人说要见我,我去了他就立刻跪下来大呼:大宋皇上万万岁,文主席千千岁……”李炎笑着说道,“这报告真有用。”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山点了点头。审讯报告里提到过这位林百户是个“多情种子”,家里不但有众多妻妾,关键是他对这些女人都很有感情,不是皮肤滥淫之辈。从这方面入手果然有效。 “不过他提出了要求,说要把妻妾都搬到临高来――这样他才能安心给咱们工作。” “这个当然。”江山说,“不过现在不急。” 李炎知道他的“不急”什么意思,因为最近一年来对外情报局一直在加紧对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地区的渗透工作。元老院下一步想干什么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他返回佛山,他离开佛山的时间太长,恐怕对日后的工作不利。” “佛山锦衣卫百户是个闲职,他又是请过假的,早回晚回一二个月问题不大。当务之急是叫他写一封书信去安家里的心,我们通过润世堂的渠道监控他家就是了。”江山说,“他既然是投靠我们,必须的培训流程还是要做得。” “谢谢首长的栽培!”林铭此时精神已经恢复,和上午判若两人,听到“培训”的通知虽然一时不知所措,但是随后李炎解释过之后他立刻学着“假髡”的样子来了个“立正”。 “至于你的要求,领导已经同意了。当然,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李炎说,“当然,搬家过来之后的生计和住处你都不用担心。” “谢谢首长。”林铭虽然心中无底,但是还是做出一副无比信任的面孔,他迟疑了一下,“首长,我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同志了,只要和规章无关的事情,随意问。” “我……我……就想问下会怎么处置李永薰……” “呵呵,”李炎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还没忘记她?” 林铭脸一红:“首长说笑了。李永薰是我拙荆的姨妹,不能不对她家里有个交代,我当初来临高也是为了这个……” “这个你可以放心,李永薰虽然私下和你联系,又没有及时汇报,犯了纪律,正在接受组织处理,少不得要受处分――不过她不会被法律追究。只不过她还不能回广东去。” “谢谢首长,她平安无事就好。”林铭几乎要落下泪来。一时间对小姨子是又爱又恨。 李炎看着他的神情,心想他还真是个多情的男人:本时空像他这样社会地位的人中可是很少有,不觉略略有了些好感。 文德嗣在办公室里望着马千瞩,眼前这个男人的头已经从“有谢顶的迹象”变成了“谢顶”,这让还是满头黑发的文总有了些快慰感。 不过,从马千瞩看他的眼神中,也有类似的情绪。文总知道自己的形象大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老马呀,最近工作很忙吧。” 马千瞩点了点头:“我们的工作一直是很忙的。” 文德嗣点点头:“那我就不多耽搁你的时间了。你几年前提过要建立一个青年组织。类似过去的共青团。” “是得。不过当时执委会讨论下来认为我们的归化民青年素质达不到。时机不成熟。” “我看现在就差不多了。”文德嗣说,“你看,现在我们的青年工作主要是在芳草地。诚然,芳草地培养的是我们的干部,是我们未来的接班人,青年工作的重点放在这里无可厚非。不过我们现在的产业工人的队伍也很庞大,我看了看人力资源处最新的报告,青年人的比例很高啊。” “是这样的。不仅在工业口,即使在农业口的农场工人、商业系统和军队中,青年人的比例都是很高的。”马千瞩说。 “不过看国家警察、政治保卫局和人力处的报告,这些青年产业工人的思想问题很大,”文德嗣皱着眉头说道,“普遍是没有理想的吃饭哲学,最多也就是吃肉哲学。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想得都是一人一家的事情,缺少胸怀天下的干劲,学习新知识也不积极。老一代的归化民,世界观已经形成了,我们花再大的力气,怕也是很难改造他们了。但是青年人还是大有可为的。” “这个问题我早就提过:我们对归化民的思想改造不够,没有突出政治,完全是旧社会市恩的那一套。这种做法长久不了,而且效果也不好。” “你说得很对。和几千个相比学生相比,这几十万青年产业工人才是我们事业的基石,他们的思想如何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觉得是时候有一个把青年人组织起来,发挥学习和战斗作用的政治组织了。毕竟年轻人更有干劲,更善于学习,我们要好好的把他们的这种干劲利用起来。”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马千瞩说,“我们现在开展这个工作也不晚。” “我和执委会的其他同志已经谈过了,大家都没有意见,下一次执委会上应该就会通过。我想可能你搞这方面的工作比较熟悉,想请你看看谁来负责青年团的筹建工作比较合适,给执委会推荐一下――当然年龄不能太大了,咱们就划个线三十五岁以下吧,形象要健康阳光些的――青年团,青年团,不能弄个中年人当领导。”文德嗣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至于名字么,就叫元老院青年团好了,突出下元老院。当然这一切还得讨论之后再决定……”(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节 图书馆里的暗流 “这帮孙子!”看到bbs上放出的元老最新提案,成立元老院安全委员会和财政委员会的帖子的时候卢炫不禁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坐对门的程咏昕听到了,立刻赏给他一个白眼,“没素质!”三个字如飞刀一般射过来,啪啪啪全射在卢炫的胸口。 卢元老刚搬到高山岭的时候,对这个坐在自己对门办公室里的文艺女青年还颇有想法,不时加以调戏,几个月之后就败退了。所以这飞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装逼犯!”他的心里暗骂了一句,程咏昕脸上隐隐的能看出一阵最近少有的虚火。这可真稀罕:前一阵子闹女仆案的时候她上蹿下跳,到处串联,上班的时候经常溜号,连大图书馆的日常工作都丢了个七零八落,惹得于馆长大发雷霆。虽然大伙都是元老不好说什么,但是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了,这位同事忽然就正常上班了,只是情绪萎顿了不少。直到最近发生了恐怖袭击案,她的脸色才又变得神采奕奕。此刻她正喝着自己煮得咖啡,弄得整条走廊都是咖啡的酸味。 这咖啡是办公厅特供的,据说是专门从中东地区进口来得。有些元老趋之如骛,有些元老比如卢炫这样的,就是厌恶至极。 看到程咏昕神采飞扬喝咖啡的样子,卢炫不禁起了好奇心,这妹子在看啥呢? 他站起身来,晃着身子走进了对门的办公室。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走到程咏昕身后,在周围使劲的嗅了两下,一脸媚笑的说:“妹子,香水又换品种了?送我一瓶成不?这期归化民行政培训班上有个妹子至少有你六分姿色,如果配上你身上这香味就更像你了。” “卢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我和你之间没熟到这个地步,你这是在性骚扰。”程咏昕冷冷的说道,“另外,我对直男癌没兴趣。”程咏昕早就习惯了卢炫这种做派,毫不假以颜色。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去了。 卢炫并不在意,他已经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原来程妹子看得和他的同样的内容。 “闹什么要审查政保局,成立安全委员会、财政委员会。有劲都往外面使啊,大陆上妹子们还嗷嗷待哺呢,吃饱了撑着自己掐什么呀?难怪程咏昕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又上来了。”卢炫心里暗暗嘀咕着。 “瞧你说得,我能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弯得,真得是弯得!不信你去问云红啊!”卢炫嘴里说着,嬉皮笑脸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程咏昕埋着头一声不吭,卢炫看着她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冷笑。 看了看墙上的木制石英钟――这也算是在大图书馆工作的福利之一――指针已经接近十点,十点钟是他和馆长开碰头会的时候。自从他当上了这大图书馆的办公室主任,就渐渐把这个规矩潜移默化的建立起来了。 卢炫上楼来到于鄂水的办公室门口,收敛了下心神,敲了敲半掩的门,听到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进去。于鄂水没抬头,手上也没停,随口应了一声“坐”。卢炫没有马上落座,他看了看办公室的情况,看到于鄂水桌上的茶杯已经见底了,从茶水柜上拿起开水瓶给茶杯续水。 “馆长,都快11点了,早上进来我看您就没起过身,还是要活动下的。久坐不利于身体健康啊。咱们这里的医疗水平也忒次了点……”卢炫一边续水一边说着话。于鄂水这才抬起头, 其实于鄂水不用看也知道是卢炫。在元老内部上下级之间的等级观念相对于原时空是很模糊的,尤其是在大图书馆这样一个政策研究机构,元老之间的相处则更加随意,能对于鄂水言必称“您”始终礼敬有加的元老就只有这个在他手下足足打了四年酱油的卢炫。这几年元老院在海南风起云涌一发不可收拾,大图书馆的元老换了一茬又一茬,一个个都混到行政岗位上去了,光县主任就出了好几个,人称“元老院县委书记培训班”。再不济的也到日渐膨胀的行政机构里去当个处长主任之类。到现在还坚持在大图书馆里打酱油的四十岁以下男性元老就只剩下了卢炫一个。 卢炫的人事档案里显示:穿越前他一个市级机关的公务员,法学专业的在职研究生,属于那种没有学位证的党校学历,因而遭受了本科生和法学专业毕业生的双重鄙视。因而卢炫同学没能加入法学会。 技能选项里就填了一个电脑操作,在博士成排、硕士成连的元老院里,卢炫现在属于“行政储备元老”,这是第一次元老院大会之后对“基本劳动力元老”的一种委婉称呼。行政机构草创之始,他就主动要求来到大图书馆。因为技能值实在太少,卢炫本人又懒得动,这几年便一直在大图书馆里打杂。 一五的头几年,万事草创,元老们往往身兼数职,计委那帮人当然也不会白养卢炫。什么支农、支教、支军、支边、支建之类需要元老顶缸的事情卢炫几乎次次不拉,反正那种什么人(元老)都能干,什么人都不愿干的活一般都是卢炫在干。到现在卢炫身上的职务有一长串,什么芳草地(文科)教师、学徒总队文化教员、总参政治处文化教员、高山岭地区基干民兵总指挥、数据中心技术部副主任、仲裁廷普法宣传办公室宣传员、社会工作部巡视员、天地会业务指导员等等,这些都是上了各单位文件的正式兼职,其他由执委会安排的临时差遣更是多得连卢炫自己都记不清,但他本职是大图书馆的办公室主任,这也是他所有职务中唯一的正职。 当然,他主要是不愿意离开大图书馆,不然以他的履历来说,海南岛的某个县去当个县太爷或者在行政机构里做个什么处长绰绰有余,组织处也几次找他谈话,但是他懒得去干:公务员在另一个时空他干够了;至于说当个百里侯,那些县就那么几千几万人口,住个小破屋子,叫秘书手摇发电机才能用上电,谁爱去谁去,反正他是不去的。这大图书馆的工作很惬意,出去干点杂务可以调剂心情,没人和他扯淡“业绩”、“台帐”、“考评”之类的事情。 在于鄂水最初的印象里卢炫是个典型的百无一用的官场老混子,后来他发现卢炫不但耐得烦,而且还霸得蛮,不管是上山下乡,还是挖土扛枪,卢炫不但不打回票,而且还属于那种埋头做事,从不说事、更不争事的优秀酱油众,一来二去卢炫扛过活的地方都有了不错的口碑。 而于鄂水是历史系研究生,穿越前的社会工作经验为零,加上他入伙早、资历老,在执委会里一直担任首席历史顾问,隐隐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穿越后在大图书馆里工作的人不是老的就是女的,在于鄂水看来99都是废物,他不屑于在这些人身上投入太多的精力,最主要的每月一期的历史资料参考汇编这一业务工作 他索性一个人包了大部分。但是大图书馆管得东西还很多:包括规模庞大的数据中心、洞窟里看起来永远也整理不完的电子书和实体书……光这些部门的日常运转和好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就是件麻烦事。 庶务自然就落到了卢炫身上。好在卢炫很会做事,公事上的请示汇报从不含糊,充分满足了于鄂水的领导欲,而其他杂事他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图书管里的老老少少也被他哄得团团转。几年下来于鄂水不但改变了对卢炫的印象而且还越来越倚重于他。 于鄂水回过神来发现卢炫还站着,连忙招呼卢炫落座。 卢炫坐定拿出笔记本和几份材料说道:“馆长,有两件事要跟您请示下。” “说吧。”于鄂水对卢炫这套恭敬早已习惯,也没了客气,身体往后一躺,摆出了领导样子。 “第一件事,书库勤务队的黄磐,前几天参加反恐演习摔断了腿,去医院看了,能治好,但是以后干不了搬运的重活了。人力资源处那边的意思是把他调离大图书馆,重新一个适合的岗位。调令已经出来,按照规定他可以拿一笔工伤补助。这是补助金申领单,下面附了补助金发放的文件,是最新的,请您审批。” 于鄂水一看票据数额不大,后面还把发放文件做了附件,文件有好几页,但是卢炫细心的在适用的条款下打了横线,一目了然。这种细节让于鄂水很受用。其实这种数额的开支,作为分管行政事务的元老卢炫完全可以一言而决,但于鄂水知道大图书馆里卢炫经手开支的每笔公款都事先进行了请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节 网络舆论分析 “天天跟你跑的哪个?”于鄂水对这个叫黄磐的人根本没什么印象,一边签着同意一边问。 “不是,哪个叫刘子明。” 卢炫这么一说于鄂水有了点印象,那个闷声不响一天到晚跟着卢炫的是据说是卢炫“小三”的亲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为一个丙种文凭也考不过,最后走了卢炫的关系前年被招到大图书馆勤务队工作。能选到大图书馆工作的归化民都要过政治审查的,关键是政治可靠,文化水平低一点倒不要紧,有时候不识字更好――只要能认识阿拉伯数字就行了。 “黄磐是那个个子很高,很结实的……” “那倒是可惜了,又高又壮的一个汉子,干不了重活了,”于鄂水拔掉笔帽刷刷的在文件上签了字,“还有有什么事?” “按照规定,黄磐属于敏感岗位的工作人员,任职去职都需要向政保局备案,这是备案材料……” “就这份文件吗?” 于鄂水打断了他,他压根就不关心这些人,不过是当领导什么事都要过问的惯性使然。他翻看了下,有点不以为然: “这种事你按程序处理就好了,不要事事都来签字了。还有嘛?” “馆长,您听我说完,这个材料按照规定是要盖大图书馆公章的,您是一把手,对外用印必须您审批同意的。” 卢炫这么一说于鄂水拧上的眉头又放开了,在卢炫递上的材料上龙飞凤舞的签了字。 “第二件事,特侦队的江队昨天下午打电话找您,您正好开会,说是要借我到马枭堡给新遴选的特侦队员上几天政治历史课,您看――” 于鄂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他们都把大图书馆当什么?劳务派遣公司?今天这个要,明天那个借,他们也不看看大图书馆除了我和你还有几个正经元老在干活了,我们大图书馆的工作还做不做了?现在安全形势这么恶劣,恐怖分子都跑到东门市放炮来了,大图书馆这里的都是什么?都是宝贝!不可复制的宝贝!都是财富,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大图书馆里的任何损失都是对子孙后代,对人类的犯罪!”于鄂水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不停的在房里转圈。卢炫静静的注视着正在暴走化边缘的于鄂水。他知道元老院的实力日益膨胀,对周边势力已经拥有了一波流的平推优势,制度自信爆棚,对大图书馆里的历史知识的重视程度正在逐步减少,尽管大图书馆作为人类知识库的地位依旧是重中之重,但是作为大图书馆的明史研究部分会越逐渐边缘化,直至沦落为一个纯粹的顾问处。于鄂水感到失落也是很正常的。 于鄂水忽然又从桌子上抓起黄磐的工伤补助审批材料,使劲的在空中扬晃:“增加特侦队员?!我们的图书馆这么重要的单位保卫力量一点都没增加!我和执委会说了多少次,应该有一个特侦队分队专门负责高山岭地区的警卫。现在是一群高丽棒子和日本鬼子在保卫高山岭!我去!我看他们完全是本末倒置,这里才是元老院的根本,知识才是元老院的根本……” “馆长你别着急嘛,听说特侦队准备要转业一批人到什么特勤局,直接负责元老和重要机构的保卫工作,咱们大图书馆这么要害的部门肯定也是特勤局保卫的对象……”卢炫安慰道。 “特勤局?!”于鄂水的脚像被定住了,转过头一脸惊愕的望着卢炫。 “您不知道?最近都开始传了,网络上也有,私下里也有人在传。听说钱议长已经推荐那个大洋马萨琳娜当特勤局的局长,还说以后要成立元老院安全委员会,特勤局归这个安全委员会管辖。” 卢炫绘声绘色的说着,于鄂水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怎么?您真不知道这事,您可是执委会的首席历史顾问,这么大的政策出台,不可能不问您的意见啊……您不信啊?bbs上政体改革的倡议帖出来都好几天了,设立安全委员会、财政委员会的细节帖子都出来了……” 于鄂水打开浏览器,随手翻阅了下帖子,他的表情一凛,很快又面沉如水,神情也渐渐回复了正常。 “这个只不过是提案嘛,只要是个元老都可以提军政提案,bbs上这种提案每周都要出七八个。” 卢炫连连点头附和:“说得没错,说得没错。” “不过瞧老钱他们的意思,胃口还真不小啊。”于鄂水好像事不关已的淡淡的评论道,“监督不监督倒是没什么,我就怕这么一搞,大伙都要去当主席副主席,至少也得去当什么委员,我们这大图书馆更加要门庭冷落了……” “那特侦队的事情?” “没事,你就去吧。反正大图书馆就这么回事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于鄂水忽然有点伤感,“做什么工作不是为元老院服务啊。” “那是,那是。” 卢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对面办公室的时候,他注意了下程咏昕,看到她表情紧张,双手在键盘上劈劈啪啪的打字飞快。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连上bbs,心想咱们这地方还这有点寂静之城的意思――你只能连上一个网站。那就是元老院门户网站。所有基于界面的应用都在这个门户网站里。 卢炫在旧时空对网络舆论并不太在意,因为国内的bbs和各种交互式网络媒体大多是匿名制,这首先使得马甲泛滥,职粉泛滥,其次匿名使得网民在言论上倾向于情感发泄型,很少有比较理性客观的讨论。往往谁叫得大声谁就显得有理。舆论很容易被带动起来。 元老院的bbs是实名制的,这首先杜绝了马甲灌水的可能性,其次熟人社会下彼此都要留下一定的余地,对于有些人来说,必须保持自己的面具,不能随意的上演双面人生,更不能赤裸裸的脱了裤子上。 所以这bbs上还是可以看出一部分民意的,之所以他认为是“一部分”,那是因为有太多的元老根本没时间来bbs上吹水,比较关注bbs,并且经常上来吹水的,大多是行政口的元老,在实业界干活的元老一般不太热衷于参加讨论,只有和他们相关的事务他们才会有兴趣。 自从发生了东门市的“暴恐事件”之后,bbs上很是热闹,帖子的主题也从“事件回顾”、“揪出幕后黑手”、“如何报复”一步步的向前发展:前几天的热帖主要是围绕“问责”,最近几天开始转向“定体问”的“反思”,谈得都是“体制问题”。最近则转为“体制改革”、“元老权力”的讨论。 卢炫对分析bbs上民情舆论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办法。受实名制之惠,他对每个热贴逐日进行了发帖分析。根据帖子内容,将发帖、回帖的元老按照职务、倾向和平日里大致的政治倾向进行分类汇总,再对他们的发帖数量进行加权,这样他就能大概分出元老院的民意风向和“舆论导向”。 很早以前卢炫就发现bbs上是有舆论导向的,不仅执委会本身有,执委会下面的各个专业口、各种政治派别也都有意无意的试图对舆论进行操纵。 他首先开始搜寻有没有新内容的帖子。这时候,一个新得帖子引起来他的注意:《元老军政提案:建立我们的青年组织》。他点开看了看,帖子是总参政治处的魏爱文发得。 从帖子的内容看这和其他帖子没什么不同:自从宅党核心成员发出“体制改革”的提案,要求建立“安全委员会”和“财务委员会”之后,各种搭便车的“体制改革”元老军政提案满地都是,建立青年团甚至建党都是早就有人提案过得事情,现在乘着这股东风旧事重提再正常不过。 卢炫仔细看了看后面的回帖,帖子共有二百多人点了“赞成”,回帖不多,只有三十多个,大多是表示支持和出谋划策的,发帖人多是和魏爱文倾向类似的元老;有几个帖子表示需要“暂缓”,需要“理清政治架构之后再讨论”,有一个帖子则表示“担忧”:在没有良好的体制制约下,青年团是否会沦为“某些别有用心”的元老的“工具”。这个回帖虽然没有直接的引用回帖,但是得到了一百多个“赞成”。 卢炫拿出拍纸簿,开始按照惯例统计相关的元老情况。统计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拍纸簿丢到一边,拿起了电话:“资料室吗?我卢炫!马上是把上周的《临高时报》都拿到我这里来。” 《临高时报》是一份对开四版的报纸,信息量并不大,卢炫很快就找到了他印象中的一篇报导:《雏鹰展翅――记勇斗暴恐分子的小仓号女子海员队》。(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节 凤清 文章不长,大概六七千字。大致就是暴恐分子袭击小仓号被击退的事迹,虽然文章有许多溢美之词,不过这是宣传口的习惯:写到元老的事迹必须加以吹捧,以凸显元老的“伟大”。 除了这个之外,文章倒还是实事求是的,没什么编造的地方――起码和《每周参考》中的文章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卢炫沉思了片刻,又一次关照资料室,把最近出版的各种刊物都拿过来。 元老院出版的刊物不多,他注意到所有的刊物――除了面对元老和归化民技术人员的科学刊物之外,都对小仓号事件进行了报道,而且篇幅还不小。有的刊物还刊登了背景资料,比如科普杂志《格物》就刊登了《航海小艇小仓号建造记》、《左轮手枪》和《手枪速射》三篇文章。 主要面向元老和归化民中高层的休闲杂志《天水生活周刊?临高版》刊登了钱水廷的一篇文章《和朵朵在澳洲阿巴拉契亚山脉中狩猎》。 面对归化民和土著的文艺杂志《知音》刊登的是《花季少女是如何成为疾恶如仇的反恐勇士》。 …… 卢炫重新回到bbs上,他用“小仓”、“钱朵朵”、“年轻元老”做关键词,对bbs自暴恐事件之后至今的所有帖子搜索了一遍。 结果出人意料,这半个月来,包含这三个关键字的帖子居然有二十几篇之多。他逐一阅读,剔除了“年轻元老”关键字搜索出来的帖子中明显和小仓号事件和钱朵朵无关的三篇帖子。 然后他开始了对这些帖子的具体分析。 余下的帖子中,有对小仓号遇袭表示不满的,继而谈及政治保卫局的“失职”和元老院警卫体系的“漏洞”;有对小仓号事件中的细节表示质疑的――有人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论证钱朵朵是不可能使用0357马格南弹取得这一战果的;为此钱水廷还专门回应说用得是038口径弹药;也有人是由此谈起了“中美教育差异”;当然还有人由此提出要求对未成年元老进行全面的“素质教育”,减少“书本教育”…… 围绕小仓号事件,同样有着各式各样的话题。但是卢炫注意到,所有的帖子中,不管帖子的主题是什么,对钱朵朵都是持肯定和赞赏态度的。在小仓号遇险的“女子海员队”成员中,她的名字被提及最多。相比之下,林子琪和张允幂提到次数不多,而且多为叙述事件时候被提及,大多是作为总体的一员被评论。至于钟博士的养女和林汉隆的女奴的名字,被提起次数就更少了,只有寥寥几篇帖子提到了她们的名字。 “有意思,真有意思。”卢炫摸着下巴。从统计数据来看,这些帖子并没有具体的倾向,无论是发帖人还是回帖人,均没有明显的派系痕迹。但是,客观的说,钱朵朵的知名度在元老院内有大幅度的上升,而且形象非常正面。 “简直就是集智慧、勇敢、冷静于一身么。”卢炫自言自语的看着拍纸簿上的统计数据。“算了,看看形势再说吧。” 卢炫第二天去了马袅堡,完成了五天的培训工作回来之后又开始关注bbs上的讨论。几天没有上bbs,上面的情况又有所变化:关于体制改革的讨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参与者越来越多,长篇大论也愈来愈多,语气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了,不过拜实名制之赐,还没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不过比起受到马甲议事规程限制的各种会议,bbs上的讨论更丰富多彩,对汉语言文化的精妙之处堪称发扬光大。 他注意到,从最新的统计看,原本被人狂喷的政治保卫局、警察等各个强力部门被攻击的频率和程度都有大幅度下降,一度被广泛质疑的执委会体制好感度开始恢复。开始有帖子质疑设置新得委员会在现有条件下有何意义,也有人从技术上分析这种委员会监督的难以执行之处。 “看起来双方开始势均力敌了。”卢炫看了自己的最新统计结果,虽然总体风向依然是偏向批斗执委会和强力机构,要求大规模改革的呼声却下降了,只有成立特勤局得到了几乎百分之百的支持。“元老福利”的关键字出现频率大幅度上升。“女俘如何处置”和“临高紫明楼”这些字眼开始出现。特别是“女俘处置”的议题,不但一下出了好几个帖子,而且讨论的回帖都是过千的。比讨论政体改革还要热乎。 “d,还是最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群狒狒!”卢炫骂了一声。不过奇怪的是,虽然程咏昕最近一直在埋头打字,却没看到bbs上有她什么长篇大论,只有一些评论回帖,都和“体制改革”有关,除了质疑目前的体制问题之外,还有很多谈“舆论监督”――这倒没什么稀罕的,因为这是她一贯的调调,当初女仆案的时候她写好些类似的文章,还上了《启明星》,然并卵。卢炫当时的舆论分析就表明:她的理念呼应者寥寥。 既然收效不大,她又没什么长篇大论,那么她这些天憋着劲写得到底是什么呢?卢炫估摸着,她肯定是在准备一篇比较重要的文章,多半是准备发在“两刊一报”这样的重量级纸媒上。 到底会是什么文章呢?卢炫感到十分好奇。不过,就眼前的热点看来无非是体制改革和青年团的两个方面了。然后依次是“女俘处置”、“元老权力和福利”、“小仓号事件”。 青年团的讨论升温最快。作为元老军政提案,主贴的讨论过千,相关的主题帖也有了不少,卢炫做了个热点关注趋势表,总体看体制改革已然拉开青年团十几个百分点,但是已经到了它的最高点,出现了往下走得趋势,后者的趋势却是在上升。 “魏爱文的这个提案,早不来晚不来,这时机还真有点蹊跷。”卢炫看着自己桌子上一堆统计数据,“这算是制造新热点吗?这可不大高明……” 如果要制造新热点转移元老们的注意力,如何处置“女俘”应该更合适:第一广大元老们关心,第二紧贴暴恐案本身。相比之下,青年团这事就有点生硬了。卢炫意识到,这里面还有文章。 “首长,内部刊物!”机要员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卢炫在签收册上签了名,接过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今天是周六,信封里装得是两刊一报中的“两刊”:《每周要闻》和《启明星》。 “今天的《临高时报》呢?”他问道。比起bbs来,纸媒上的文章对元老院的风向更有现实意义。 “首长,都放在一起了。” 卢炫点点头,打开了报纸,头版新闻是《反暴恐积极分子表彰大会在临高召开》,文章内容无非是官八股,卢炫很快的掠过事件简述、意义阐述和荣誉奖章、称号授予之类的章节,目光牢牢的注视在表彰内容上。 他很快拿出一直红蓝铅笔,开始在文章了圈起名字来。 文章中被提到的被表彰的个人有二十多个,有单独的事迹说明的只有六个,除了三个强力部门的归化民干部和曾经举报过有危险可能性的东方元老之外,一个是在南宝逃出去举报卓一凡和司马求道藏身地点的当地小学生,另一个就是钱朵朵了。 和她在一起的“女子海员队”成员都受到了表彰,但是她们的事迹都是“综合阐述”,没有单独的篇幅,而且也没有上台领奖的时候和颁发奖章的文德嗣的对话内容刊出。 卢炫默默的撕开保密信封的封口,抽出刊物翻看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每周要闻》的《一周评述》栏目上。 题目是《吸收元老的新鲜血液》。粗粗看来,这篇文章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谈“元老事业的接班人”问题,其中大段的都是未成年元老的教育问题,谈到目前学习院教育中的对未成员元老教育的填鸭问题,“没有到广阔天地中去接受教育,没有实际的社会和工作经验”,完全是“书呆子式的教育”。文章的最后,呼吁“让青年元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锻炼、去学习。” 这些论调已经不算新鲜了,类似的调调他在bbs上见过不少次了。不过这次上了《每周要闻》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卢炫看了看署名:凤清。这是谁?这显然是一个笔名。按照元老院文宣口的一贯作风,越是要紧的文章,越是用笔名。这篇文章显然是在暗示着什么。 “凤清……凤清……”他反复的念叨着,“……凤清――雏凤清于老凤声?!” 一瞬间他完全明白了:这是在给未成年元老出来任职吹风啊!卢炫马上联系到青年团热度上升和最近对钱朵朵的“突出报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节 张家庄 “不会吧,老钱的野心也太大了吧,这是准备着天下布武?”卢炫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要是他全搞成了,那就不是文总马督公变成斯大林,而是钱水廷当皇帝,钱家王朝代代相传的节奏了,咱们这些人还混个屁啊!” 自己这么韬光养晦的混在大图书馆里,可不是预备着给“二代”接班当抬轿子的! “这也忒明显了点吧!”卢炫激愤的骂道,“当我们元老都是傻子啊!”然而五分钟之后他又冷静下来了。“会不会我多心了?”因为提出组建青年团和附和提案的,大多和宅党核心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关系。他们不大可能出来抬老钱的轿子。 他原来以为这个青年团提案包含着执委会大佬预备着这次风暴之后卷土重来做得预先布局,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真有点看不懂的节奏了,莫非这是文马收买钱水廷的筹码?对,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他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经验的告诉他,越是能轻易想明白的事情就越得多想几回,要是还是不能想明白就看看再说。 “算了,今天都周末了。老子还是先松快松快。”卢炫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嗷嗷声。走廊里很冷清,对面办公室的门关着,今天是周六,程咏昕早早的就溜走了,这会大约不是在咖啡馆就着南海咖啡看书就是在写什么稿子…… 他把做得舆情分析标注整理好,装进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锁好。然后收拾好桌子上的各种文件书籍。有的要归档有的要交还,他一一分类放进各个文件筐里,自然有专门的归化民工作人员来干这些事。很快桌子上就收拾的干净整齐。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工作习惯。堆满文件的混乱办公桌除了说明此人工作效率低下之外不说明任何问题。 刘子明看到卢炫从图书馆大门出来的时候,一脸淡漠的眼色,这种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跟随卢元老多年,知道主子的面色越淡,自家和妹子的屁股就越有可能遭殃。不由得带着十二万分恭敬的态度站着听候吩咐。 卢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刘子明眼明手快的接过随手递过来公文包:其实里面除了一把从旧时空带来的折叠伞、一个笔记本和几支笔之外什么也没有。卢炫的保密意识很强,从不随意把文件或者书籍带出大图书馆。 从图书馆大楼门口到大门这段路上,卢炫的步子很快。卢炫身高182,刘子明足足矮了一个半头,为了跟上卢炫的步伐刘子明几乎是一路小跑,但他始终走在卢炫的左后侧,并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院子里已经停着一辆双轮公务马车,这是根据他的秘书的预约由办公厅派来得,包括车夫在内三名警卫全副武装。自从暴恐案发生之后,警戒水平已经全面提升,元老凡是要离开绿区的,必须配备警卫人员,路途较远的,则必须预约安排公务马车。 三名警卫同时立正敬礼,卢炫轻轻的点点头。 刘子明小跑着来到马车旁打开门,躬身说道:“首长,您上车。” 这种公务马车是最近才多起来的,卢炫往日里很少坐。车厢里显然已经收拾过了,可卢炫一眼就看到了靠背上方沾着不少长短短的的毛发,在鹅黄的的绒布上显得分外刺眼。 卢炫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明朗、程咏昕、慕敏这些人身上令他讨厌的气味。 他一屁股坐在坐垫上,刘子明关上车门,爬上了车厢后座,和随车警卫挤在一起。他冲着车夫说:“去张家庄!” 张家庄是卢炫的“外宅”。从法理上说,这是他老婆的宅子。对,他是有老婆的,和食品厂的勋素济一样,他娶了一个本地土著的女儿。 张家庄其实原先是他岳父的财产。他的这位岳父是临高颇有名望的现任咨议会成员张有福的同族兄弟,也是个“地主”。不过这个地主过得却相当悲催,虽然他也有三四户户佃户佃着土地,农忙的时候却还不得不自己下地干活――不然他的土地就只能抛荒一部分。老婆死了也不续弦:没这个闲钱出彩礼。 和元老的联姻在他看来是一笔好买卖,首先他有了元老院这座靠山,其次天地会当时已经打出了名头,自己和元老联姻,就是元老院的“自己人”,天地会自然要对自家另眼相看。 因而当卢炫充当农技培训人员来到张家做培训,明显流露出对自己的大脚女儿的好感之后,这门亲事很容易就定了下来。 说是张家庄,其实只是一座四合院。它的位置已经出了东门市的三环,严格说起来是郊区地段。连门前的路也是土路。四周更是田地和树林围绕。配上新得耀眼的砖墙和黑漆大门,一副乡村暴发户土财主的作派。 院子坐北朝南,门脸完全符合本时空的营造式样,正门无牌无匾,大致和本地的地地士绅的宅邸差不多,不过墙和屋子都要高出许多。最大的不同的是正门边上多留了一个方便马车出入的没有门槛的侧门,庄子前后有三进,算是本地比较有规模的宅院了。 自从他娶了这个土著妻子之后,张家就开始发达了。眼瞅着从一座低矮的三开间稻草顶石头房翻修成五间大瓦房。原本用芦柴围起来的场院也变成了砖石围墙。 卢炫虽说是个酱油元老,但并不见得没权。在大图书馆里工作的好处就是到处有人要求他办事:要求搜索资料的申请排成队,谁先办谁后办全在他这个管理庶务的主任手里――只有有权力就可以寻租,这是旧时空尽人皆知的道理。卢炫并不以此来吃拿卡要,而是广结善缘,显得热心助人。因而在各部门中口碑甚好。而且到处涂万金油一般的临时工作,又给了他结识元老的机会。所以只要他开口,只要不违反大原则,很容易就能办下事来。 他给张家找得发财门路不是种地,亦不是经商。而是承揽工程。当然张家老爷子也好,张家大舅子也好,都是庄户人,虽说不会砌砖上梁,刨坑挑土这种事情还是会的。因而就由张家老爷子出面,把自己的亲戚、佃户里的男女壮劳力组织起来,搞了个包工队,专门承揽基建土方。 靠着这些年来临高建筑公司的大兴土木的东风,张家包工队的生意越做越大,全家对他更是恭敬有加,卢炫又有现代人那一套经营核算的概念,经常指点一二,家道愈发兴旺。房子也越盖越好,越盖越大了。 没料到兴旺了不到二三年,工地上却连着出了事故:张家老头夜里突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于非命;没过几个月运送土方的牛车车轴断裂侧翻,大舅子夫妇被压在下面当场死亡。 卢炫这个女婿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张家庄的所有者。张家宗族里的人并不认为“理所当然”,因而女儿女婿按照宗法是没有继承权的,不过卢炫是元老,谁也不敢和他讨论宗法问题,虽然免不了有人背后嘀咕张家父子“死得蹊跷”。当然,这些人谁也拿不出证据来,等到一个最热衷于谈论此事的倒霉鬼以“污蔑元老”的罪名进了劳改营之后,传言就彻底的消失了。 为了避嫌,他便以老婆的名义将相当红火的包工队转包给了张有福,改为坐收每年税后利润百分之二十的承包费。又把张家原有的田地以全包模式全部包给了天地会。自然家中也少不了“革故鼎新”一番。除了名还叫“张家庄”,其实就是“卢家庄”了。 工程队和天地会每年支付的“承包费”,使得他有能力继续翻修这庄子。就这么庄子断断续续建了三四年,直到去年才修了第三进院子,成了现在的规模。庄子围墙足有六米,第二和第三排正房修成了两层的楼房,院子里除了几个藤架和几根幼树再无其他景观,虽然也是重角飞檐,碧瓦红砖,但和东门市陆续建起的其他宅邸比起来显得极为普通。 此刻“卢家庄”的气氛却分外压抑。 刘子明一声“老爷回来了!”的高呼,原本各司其职的家中仆佣们立刻都涌了出来,在院子里站班伺候。 卢炫从马车里下来,看了看院子,鼻端轻轻的发出一个“哼”,周围的人顿时都把腰多弯了几分。 庄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平常看上去很和气的卢首长其实是个很难侍候的人,一旦动怒,犯事人的下场都极其恐怖。即使跟在后面的刘子明没有一个劲的使眼色,他们也能从卢首长阴冷的表情中看出,今天首长心情不佳,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一个个都是屏息凝气,垂首弯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节 家规森严 卢炫的郁闷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虑――原本他只是对钱水廷一派的争权感到反感,然而现在青年团的事情,使得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忧虑,元老院里的政治派别已经羽翼渐成,宅党翻云覆雨,随时可以抓住机会大做文章,掀起舆论狂潮;当权派应对举重若轻,耍弄阴谋驾轻就熟,自己就算在大图书馆里叫无数遍作死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现在无足轻重,说什么都没人当回事。 “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卢炫胸中郁闷无比。他意识到自己装疯卖傻的五年间已经让当权派建起了自己的派阀。而他彻底成了一个游离于元老院边缘的人物,人微言轻。 他并不是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狂的酱油元老们,处心积虑的要保证自己“不被清洗”。他有雄心壮志,或者说,志向还大得很嘞。 当初选择蛰伏大图书馆,做出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模样,即有自己出身职业的尴尬性,又有未来布局的考虑。 登陆之初,卢炫很快看到了自己地位的尴尬:既无资历又无人脉;而且以他的看法,元老院开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必将是工程师等专业技术人员的天下。 尽管卢炫在他的个人资料里只填了聊聊数笔,但在原时空他自认属于“食肉者”阶层,如果不是一个让他无法收拾的意外,他绝不可能和那些屌丝们一起钻进这个充满变数的时空。 正因为这种“肉食者”的自觉,使得他在登陆之初做出了一种判断:这群屌丝们会本能的仇恨他,所以,他原来积累的知识和经验不但无用,一旦显露出来还会让他被人过早提防甚至带来被圈养的风险。 为了规避这种风险,他决定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从零开始观察、学习、积累、用一种谦卑的姿态慢慢融入这个陌生的群体。然后再选择自己的从政道路。他在机关里工作的十来年里,积累了不少经验,“不急于表态”、“不轻易选择站队”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他也知道,不站队不表态就是骑墙派,墙头草,最终很可能落个两面不讨好无人理睬的境地。不过他觉得在本时空问题不大,首先元老院只有五百人,世界却这么大,就算他躺着吃低保,最后分给他的这块蛋糕也不会小。 但是卢炫的志向是做得分蛋糕的人,而不是一起吃蛋糕的。以自己在省级机关混了十多年的经验――那帮执委会的所谓大佬:文德嗣是个小白领,马千瞩是个工程师,展无涯小企业主,程栋是个会计,好吧,算他是财务总监吧,那还是个会计;冉耀是个小警察;司凯德是个外贸业务员;何鸣呢?一个转业的连长,连副营长都是为了转业才提得――这些人都不足为虑。至于那个赵曼熊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在他看来不过是群spy爱好者。唯一可以称之为对手的只有北美党的钱水廷,不过他们这帮人是外来户,先天不足。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一直保持着蛰伏的状态。第一避免可能的猜忌,第二也防止犯错误。草创阶段行政部门日理万机,做得越多越容易留下把柄,不如什么都不参与能保持政治面貌的清白。 在蛰伏的这几年他始终暗暗积蓄将来能够进入最高层的力量。他没有钱水廷北美众的资历、知识与资源,也缺乏林佰光那种赌徒似的勇气与坚决,他更瞧不起程咏昕、单良他们在元老之间那种自作聪明似的上蹿下跳。他把目光和精力全部集中在不断涌入临高的难民之中。 掌握张家庄给了他较之于其他元老更宽裕的经济基础:他的设想是一些土著收为心腹,留在归化民的体系之外直接控制。同时,利用元老的“私人赞助”的政策,赞助一些年纪尚幼的好苗子上学读书。 芳草地的学员,将来都是归化民中的精英,元老院政权中的栋梁。和别人都喜欢资助年幼的孩子不同,卢炫主要资助那些读二年书的再转入各种职业班的学员。他们虽然前途可能比较有限,但是毕业早,容易尽快进入各个部门的中坚力量。 至于很多元老欲除之而后快的政保局,在卢炫看来不过一群spy爱好者的玩具,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光元老圣神不可侵犯的紧箍咒就能让他们的所谓的内控百孔千疮了。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作为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元老院从来就没禁止过元老私人资助学生。 马车的马蹄声在外面越走越远,院子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送车出去的管家一路小跑的从外面进来,喊了一声:“大门上闩!” 卢炫定下得家规里,第一条就是“门户严谨”。所以不论白天黑夜,门户从不敞开,需要出入才能启闩,出入都得登记,家中妻妾奴婢无事不得出门,外面的人来办事送货的完事就得走人;他的妻妾奴仆的亲戚来访都要提前备案申请。 听着门闩落下的声音,他注视着庭院,庭院里一尘不染,不但没有草叶碎石,连青石台阶也被清水刷洗的没有半点土星。 卢炫没挑剔个子丑寅卯来,直接抬脚进了正房。正房里一水的硬木家具,瓶炉三件,中堂字画都很考究,全是从企划院仓库里买来得抄家货。中堂的上面,又有他手书的横幅:“家和万事兴”。 这边丫头已经送来了擦脸的毛巾。正在擦汗,门外传来了刘子明的声音“首长,刘姑娘来了。” 刘子明口中的刘姑娘叫刘蕙,是卢炫的女仆,也是刘子明的妹子。样子倒不错。她并不是女仆培训班出身,而是卢炫在难民中挑得。胸大无脑的典型。卢炫当初购买她一方面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一方面也有形象塑造的考虑。为了避免有人说他特立独行,他把刘姑娘送到了办公厅登记注册,进女仆培训班学习。 刘姑娘就此被打入另册――经过了集中培训又属于办公厅统一管理的人员,卢炫多少有些忌惮,在他看来办公厅是个比政保局更恐怖的存在――政治保卫局管不到元老家里,办公厅可是直接把编制人员都塞到元老的床上了。 于是倒霉的刘蕙不知道自己因为编制在办公厅就被卢首长打入了另册,直接定位到保姆和肉便器的位置上。不但而且这种形同坐牢一样的日子让她很不适应。 “叫她进来。”庄子里规矩很严,类似于本时空的官宦之家。在一些普世宅男的眼里卢炫的这种做派是应该彻底扬弃封建残余,但卢炫认为没有严格的等级、森严的规矩,就养不成权威,这还是四百多年前的大明王朝,步子迈快了只会扯着蛋。 “给老爷请安。”刘蕙进来后小心的道了个福。尽管对自己的处境她多少有些微辞,但是被卢炫动家法教训了几次,如今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什么事?” “办公厅送通知来了,要求元老这几天晚上尽量回宿舍居住,说是……” “知道了。” 卢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宿舍了,张家庄虽然没有警卫,但是门户森严高墙大屋,家中的还有三个成年男仆,都申请配备了南洋式步枪,他随身还有手枪,安全性是有保证的。 刘蕙禀报完了,没得到任何明确的回复,也不知道自己该退下去还是继续站着候命。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傻傻的站在那。 这时一个身穿浅色比甲,十七八岁的女孩端着一个茶盘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这个女孩正是卢炫的老婆――张兰。原名叫张三娘,张兰这个名字是卢炫取的。 自从他和这女孩子结婚后,几年多来卢炫手把手的教张兰文化,若不是卢炫刻意让她保留大明衣冠留在归化民群体之外,张兰去考个甲等文凭已是绰绰有余。 多年来耳闻目染,张兰明白这位卢元老最看重的就是本分,少说多做,言听计从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自打父亲和哥嫂相继过世,张兰更是加倍小心,甚至还悄悄托人从大陆买来了《女诫》。张兰的顺从让卢炫感到满意,不但让张兰管着全家上下的进出,还经常让她去给家中的“僮仆”上课――庄子上蓄养了四五个儿童,都是卢元老准备留在体制外培养的土著人才。 “老爷。”张家庄上下除了要算是体制内的刘子明之外都这么称呼卢炫,张兰冲着卢炫一福算是行了礼。转身把茶端到桌上。刘蕙赶紧上去福了一福:“姐姐……” 其实从年龄来说刘蕙比张兰大好几岁,但是张兰是正室,刘蕙不能不做低伏小,卢家家法森严。就是张兰这个正室夫人十天半月就要受首长的鞭扑,别说她这个“女仆”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节 家务事 张兰很亲热的拉着刘蕙的手说道:“惠姐,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坐下,喝杯茶。” 虽说两个女人心里彼此之间并不对付,但是在卢老爷“治家”格律的高压之下,不得不做出和睦友爱的表现来。 刘蕙哪里敢坐,只是一个劲的推辞,直到老爷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小心翼翼的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屁股照例只能搭一点边:她因为坐得太结实“没规矩”挨过好几次打,每次都是几天都坐不下去。 等刘蕙坐下,张兰又对卢炫说道:“老爷,陈金花的老娘要来看她,她来禀告说她家路远,求老爷能准她老娘留宿一晚。”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她都一年多没见她娘了……” 卢炫冷着脸:“她老娘要来看她没什么,不过别再闹出什么求主子开恩之类的戏码了,不然我就永远不准她老娘上门。” 张兰赶紧道:“是,是,上次已经用家法教导过她,这妮子总不会这么不长见识……” 陈金花是庄子上的丫鬟,去年已经过了二十,她娘过来庄子上探视,趁机求太太让自家出点钱把女儿赎回去。张兰原本心软,便答应下来,但她不敢擅做主张,亦不敢去求卢炫,便出了主意:让陈金花的老娘等卢炫回庄的时候去求。 卢炫却一口拒绝,道理也很充分:陈金花当初卖身到张家庄的时候,签的是死契。为了这事,不但陈金花白白挨了一顿板子,连累张兰也吃了挂落,虽说她是正房太太,受家法在闺房之内,稍存些体面,但是这皮肉之苦却是一点不少,连着五六天都只能站着料理家务。这还不算:卢炫还关照:一年里不许陈家家人登门。 这边女仆已经端来了洗脚水和拖鞋,刘蕙悄悄的示意女仆退下去,自己跪在地上给卢炫脱鞋洗脚。她在女仆培训班里学过伺候人的本身,洗脚兼捏脚,伺候的他浑身通泰。 卢炫双目微闭享受着。他不许陈家赎人不是为了耍主子威风,而是为了收买人心。临高这地方女少男多,男人婚配很难,几乎都要付出大笔的彩礼才能如愿。陈金花的终身在自己手里,就可以用来笼络手下的土著。特别是刘子良,他眼巴巴的看上陈金花好久了。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去告诉她娘,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她大约以为我是元老,求赎身一定是肯得,身价也决计不会多要她;要是运气好,大约连身价都赏给她了。她把女儿领回去,又能在彩礼上卖一大笔钱。叫她别做这清秋大梦了!元老院是‘依法治国’,她签得是死契就是死契。她女儿嫁给谁,什么时候嫁都轮不到她多嘴。” 张兰连连说了几个“是”,跪在地上洗脚的刘蕙却满心不是滋味。她因为受过女仆培训,去东门市采买物件或者去办公厅办事大多是她出面,接触到的元老虽然各不相同,没有一个首长像老爷这么“老爷”的。 “还有,”张兰见老爷面色虽然不好看,答应得却还干脆,便继续小心翼翼的禀告,“税务总署送税单来了……” “税单?咱们家的地不是包给天地会了吗?”卢炫双目微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再说夏粮还没下来,缴什么税?” “是奴仆税……” “哦。”卢炫睁开了眼睛,按照元老院的法律,蓄奴不但要缴纳一次性“注册费”,还要每年度收“使用税”。 这些倒也罢了,问题是这税收还是“累进制”的,每户使用奴仆越多,奴仆人头税的税率越高。 张家庄的“主人”只有他和张兰,刘蕙不算。按照“起征点”每一个“主人”可以蓄奴三人来说,他们只能蓄奴六人,而现在庄子上有男仆五人,女仆六人,僮仆六人。超过的奴仆数量按照累进税率缴纳人头税,税务负担很大。 “这是每年的惯例,缴纳就是了,还用我教你么?” “是,老爷。”张兰愈发小心翼翼,“只是还有助学金这一块,芳草地发来最新一期的学费通知书了,还有他们的生活费,也要缴了……” 眼下卢炫资助了八个学生在芳草地上学。元老资助的学生不能享受学费减免政策,他不但要支付学费,还要支付他们在校期间的生活费。卢炫的负担是相当可观的。 卢炫粗重的叹了口气:“你是干什么吃得!这都是常年的惯例,还要问我!” 张兰迟疑道:“老爷,这两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官中的钱不太够了……” “什么?!”卢炫瞪起了眼睛,“现在才八月,官中账上已经没钱了?” “是,老爷。去了这两笔开销,账上也就剩几百块了。除了您的俸禄,庄子上就没收入了。天地会和包工队的承包费都要到明年年初才有……”张兰十二万分的小心的说道,“咱们庄子上人多开销大,老爷您还有资助学生的开销;投在老爷门下的那些人也常常来告帮,昨个李进宝还来求告,说他已经说了一门亲事,只是女家要八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 卢炫不耐烦道:“这都是有成例的,门下结婚的,一概赏二百块钱。还问我做什么?” “老爷说得是,我也是这么回他的:赏了二百块钱,瞧他的样子似乎还不大喜欢。嘀嘀咕咕说‘彩礼都给不起,要贺礼做什么’。” 他心里有些烦躁,这几年他通过资助学生,建立“庇护制”,已经掌握了大约十五六人的归化民干部职工的名单,分布在临高的各个系统内。通过“恩主”和“庇护人”的关系,他建立起一个人事网络体系。这是他的本钱,也是将来加入权力斗争的基本班底。 但是他渐渐感受到了这种关系的压力。虽然庇护人托庇于他的门下,和他建立了更为密切的人身依附关系。但是相对的他的义务也大幅度增加了。虽然他们都已经有了工作,还是理所当然的不断向他求索各种现实的利益:结婚、买房子、生孩子……但凡生活中的大事难事,都少不了来“告帮”,求他“赏赐”,逢年过节登门拜年,他也得“轻来重往”的“赏赐”,以强化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 这么一来,他原本很宽裕的财政就变得捉襟见肘了,要不是包工队的生意红火,承包费每年都有相当的增长,光靠自己的那点工资和补贴――大图书馆的补贴又是最低的――他就很难维持住这么大一个场面了。 “……咱们家人口多,老爷你给大伙的衣食又厚,官中这点钱我怕是支撑不到下个月,我自己还有些体己钱可以拿出来补贴,可是也支撑不到年底,再说又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突然冒出来的花费。” “这群门下的也真是脸皮厚,一个个都是有工作的人,还见天老着脸皮往庄子上跑。”刘蕙擦干了老爷的脚,给他换上草拖鞋,不平的说道,“家里有点事就来磕头请老爷太太赏,叫花子似得,也不知道图他们点啥……” 张兰一听心想要坏,正准备打圆场,就听“哐”的一声,卢炫已然把地上的脚盆一脚踹倒,脏水泼得刘蕙满头满身。他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语气阴狠的说道:“放肆!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妇,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说长道短了?!” “你在百仞城和哪些生活秘书成天混在一起,别的没学到,倒学会做主妇来了,你认识字,秘书两字是什么意思你不懂是吧?那女仆呢?办公厅培训你们的时候没教你们仆字怎么写嘛?你连个妾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通房丫头,一个没名没份的下人也敢说我的是非!”卢炫的话字字如针,越来越难听。 刘蕙不明白卢炫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泪刷刷的下来了,可嘴里却还在语无伦次的喃喃着:“我……我……首长……老爷……” “你居然还敢顶嘴?到底是办公厅培训过的人,这气质就是不同啊……” 刘蕙赶紧跪伏在地,带着哭腔道:“奴才罪该万死!求老爷开恩!” 张兰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说:“老爷,蕙姐她是为这个家着想,没存别的心思……” 卢炫一脸冷笑:“姐妹情深啊,倒是我错了。” 张兰低着头不知怎么回话,刘蕙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奴才该死”。 只听卢炫又说道:“你不是托人买回了本《女诫》嘛,藏着干嘛,拿出来你们两个人好好交流一下,看看什么叫妇德……”他缓缓站起身来,“把她带出去,先打二十板子,”说着又冷笑着看了看张兰,“你去替我瞧着,一会我可是要来验得,你只管放水就是!” “贱妾不敢。”张兰浑身发抖。 “完事之后叫她在书房廊下跪着听候发落!”说罢拿起脚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节 联络图 卢炫的书房在第二进院的跨院,小小的院落自成一个小天地,不管是建造还是庭院景观设计都是整间住宅的精华。小院是专门请临高建筑里唯一专业的景观设计师李潇侣设计的,闹得总设计师梅晚很是吃了一番醋。 既然精心打造,自然是不惜工本,花去的成本大约是整间住宅的三分之一。不过卢炫认为这个钱花得值,比起正房来,这里才是他的司令部。实际上,他平日里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很少去正院,大多数时候都在书房里度过。 书房装潢陈设极为精致,大量使用了从企划院仓库里买来得抄家货。此刻他坐在书房里,望着院落里的假山,心不在焉的翻看着从保险柜里取出的“联络图”,脑袋里却一团乱麻。 他手里的这份“联络图”,只是薄薄的一个纸面文件夹,却是他这五年来蛰伏大图书馆苦心经营的唯一成果。 过去他每次取出“联络图”的时候,心情总是非常愉快的。 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的要搞什么庇护制,骑士效忠、私兵……哼哼,真正的骑士在这呢。 这些年来他资助了十几个学员,这里面的大多数已经进入了各个政府部门和军队工作。掌握了一个让他颇感欣慰的名单。而且他还在每年不断的增加新得名字上去――这个名单才是他以后能够在元老院乃至整个帝国翻云覆雨的资本。 可现在五年过去了,元老院的事业一日千里,元老院不但在海南站稳了脚跟,而且已经拥有傲视群枭的势力,尽管元老院的统治依然粗糙,但是它在不断的学习,不断的磨合,变得越来越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翻盘的机会不多了。 卢炫的焦虑恰恰来源于此——如果他还不能在元老院里占据一个理想的位置掌握足够的政治资源,他就不可能继续控制他手中的团队:他收留他们、供养他们、培训他们,但最终他必须带领他们继续上升,给他提供一个更大的平台才能维持住这个团队的凝聚力与向心力,否则他这些年的隐忍与付出都将成为别人的嫁衣,而他自己也将真正沦落成一个靠人庇护的酱油众――这是卢炫绝对不能看到的。 他开始怀疑,自己现有的能力是否能支持得住这个野心。 以往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到了“门下”的异心,然而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今天的刘蕙的议论让他意识到自己绘制的蓝图的危机已经在眼前了。 他对张兰和刘蕙的那顿发作与其说是他一种情绪的释放,不如说是有意的敲打。刘蕙和张兰都是他的枕边人,在卢家庄的地位仅此于他。她们有文化又都在临高这个穿越众的核心区域生活多年,眼界远高于一般的土著。 卢炫在元老院的实际生存状态她们多少是能看到的。尽管这几年卢炫完全称得上是卢家庄上下的衣食父母,可这些在他庇佑下生活的人长大了、成熟了,混个温饱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但维持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卢炫能力的极限――已经工作的十多个归化民虽然都进了体制内当差,但是没一个当上够层次的干部。大多还是普通职员和工人。 他资助的在芳草地上学的孩子虽然一批批毕业和分配,但是他们一旦进入民政人民委员会人力处的管辖范围之内,凭卢炫手中现在的资源,这些人的前途命运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而在卢家庄里教养的这些人,对庄外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样的世界充满了憧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元老院当然当得上这个“帝王”,但他卢炫不是,而且他的元老光环还在逐渐蜕散。 他原本在庄内培养的这些体制外土著,原本是打算用作自己经营生意扩大财源的经营人才,换句话说,是自己未来获取利益的“白手套”。 但是,要这么干,第一要有钱,第二要有权。 不幸的是,他现在既没有钱也没有权。有一点面子,但是只能办小事。 承包给张有福的那个包工队,他现在也不方便自己收回来干:吃相太难看了,要知道现在有正儿八经自己产业的元老一个都没有,即使是那生意火爆的南海咖啡馆,法理上也不是他的,而是农委会的财产。 理论上,元老的分红是非常可观的。但是实际上,元老基本上无法支配这笔分红。元老院执行的是高积累政策,元老分红账户实际上是被冻结的。作为元老,能够支配只有自己的工资和补贴。每个财政年度结束之后再根据当年的货币发行情况酌情允许提取一定数额现金。 就是这样,财政口还在挖空心思的想着“回笼货币”。以至于有元老吐槽办公厅的“特供商店”卖得各种“办公厅特别用”商品其实就是本时空的“高级点心”。 卢炫的收入不幸在元老中间又是相当少的。虽然职务工资上他和其他元老没多大区别,但是在津贴这一块上他就差得太多了。毕竟大图书馆的工作即非重体力劳动;又不用顶风冒雨,日晒夜露,爬山越岭;也没有在工厂或者战场上随时随地有一命呜呼的危险。所以大图书馆的津贴标准是按照最低的中央机关行政岗计算的。卢炫因为经常兼职出差,在整个大图书馆里算是津贴拿得最高的。 对于其他元老来说――比如坐在他对面的程元老,其实收入比他还要低,但是人没负担,照样可以云淡风轻过着惬意的生活,但是他就不行,他家大业大,元老院奇葩的税收政策更是进一步加剧了他的财政困难。 其实从去年开始,卢家庄的财政就已经出现窘态,对“门下”的各种“赏赐”开始有“成例”也是那时候制定的。 仕途上自己的作用有限,经济支持上又后续乏力。人是很现实的动物,即使他有大恩于这些人,当他们发觉主人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逐渐疏远了。连带着,连卢家庄也开始有些不稳起来。特别是刘蕙――他暗暗懊恼自己当初不该送她去女仆培训班代培――虽然她从培训班上学来的现代知识对自己有用,但是同样也塞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玩意,变得难以“管教”。光她和其他女仆的人际关系就是意见很头疼的事情,天知道她会在她们面前乱说什么。 得好好的再敲打敲打她,让她知畏。他默默的想着,不然她终究是个隐患。 当然一味的敲打也不能解决问题,唯一出路就是自己迅速强大起来。否则他这些年的苦心不仅是镜花水月为他人做嫁衣,说不好那天元老院风气一变,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又不安分守己的元老就会变成契卡的靶子,而卢家庄说不定就成了自己被批倒批臭的铁证。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不能再等了!”卢炫一把推开堆在桌上的舆情分析,腾的站了起来,一脸凛然。 叮当叮当,院门口的门铃被拉响了,这院子没有他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什么事?”他不耐烦的冲着院门口喝问道。 “老爷,”张兰在院门外怯生生的说道,“蕙姐――” “进来说话!” 张兰赶紧进来,站在院子当间禀告道:“蕙姐晕,晕过去了……” 卢炫皱了下眉:挨了顿板子就晕过去了,这是哪一出?刚才验完刑她还能自己扶着栏杆走下去跪着,这没十多分钟就晕过去? “送她回房歇着就是了。” 次日,于鄂水的办公室里,卢炫委顿的坐在于鄂水的面前,头发蓬乱,神情憔悴。 卢炫平常一本正经也好、插科打诨也好、装模作样的于鄂水早已见怪不怪,但卢炫这种颓废的样子却是头一回看到。关切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我看我是要成杨欣武第二啊,报应!报应啊……”卢炫长一声长叹后就是一连串哀嚎,把于鄂水弄得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了?什么杨欣武第二啊?” “前阵子女仆案发,我还在笑话他,说他连一个女仆的都管不住,搞出这么大的麻烦,简直就是元老院的耻辱。不成想,我自己……我自己也成元老院的的耻辱了……报应,报应啊!” “你好说说话,什么耻辱?”看着卢炫一脸悲愤的模样,于鄂水赶紧问道。 卢炫看于鄂水不高兴,连忙正了正身形,说道:“闹点家务事。唉,我的情况,于馆长你是知道的……” 于鄂水连连点头:“你不是和老勋一样,也娶了本地的土著的女儿嘛!小日子过得不错吧。” “小日子倒还行,可是你知道,我还有个生活秘书――” “啊。对,对,齐人之福嘛,有什么不好的?元老院里有这个福分的人可不多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节 备忘录 “女人多了不省心啊。” 卢炫叹了口气,“周末回家本来想松快松快,可两个女人为了点小事又争风吃醋起来,刘蕙不愧是办公厅培训出来的生活秘书,直接和我老婆对着干起来了,我一生气就给了她两巴掌,结果您猜她说什么?” 见于鄂水不怎么感兴趣,卢炫只好自顾自说道:“她说其他首长的生活秘书看不起她,说她跟了一个游手好闲的首长,成天只知道混大图书馆里混日子,除了到处打酱油什么都不会!……游手好闲……还打酱油?!!这特么,这特么都是谁教她们的。” 于鄂水的神情一变:“我最反对这种贬低我们的大图书馆和从事人文工作的人的说法!说得我们好像在混日子,没有大图书馆的检索和资料汇编工作,他们的低级工业复制能这么简单?这么重要的工作是打酱油?扯淡!老卢,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的工作我最清楚,虽然事情散、小,但都是非元老不能做得基础工作。这基础工作不起眼,可是高楼大厦都是从这基础工作起来的。” 于鄂水有点小激动,连说了几个基础工作,他每次听到有人说大图书馆是打酱油的总会有点激动。 “几个生活秘书居然敢嚼这样的舌根,看来这帮人真应该好好管管了,那天我去跟萧子山说说,发个诫勉通知给他们的元老,让元老狠狠的惩罚她们……” 卢炫原本想吐苦水,没想到于馆长先激动起来,他暗暗吐槽:怎么狠狠的惩罚?在床上多换几个姿势么?这帮废材元老哪有家法这个概念,一天到晚把生活秘书当女朋友惯呢! “不过话说回来,卢家庄的事我早跟你说过了,那么多元老埋头苦干,成天加班,连睡都睡在办公室和车间里。你倒好,占了人家女儿,住了人家的庄子,你再低调也不成啊,对你形象一点好处也没有啊,我看你是不是搬到大图书馆的宿舍去住?” “实话说我都觉得亏呢,自从我继承了这庄子,百姓看我简直成了了入赘的上门女婿了,我好歹是个元老。”卢炫不服的争辩道,“我千辛万苦穿过来为什么啊,还不就是为了多找几个妹子,找个更舒服的位子,老勋能和土著结婚弄一大笔陪嫁,吴南海能搞鬼畜庄园,我继承个庄子怎么了?这可是明媒正娶来得。 于鄂水见他指名道姓越说越离谱,连忙制止:“好了好啦,别扯太远了。你个人有情绪我是完全理解的,不过……” 他话音未落,卢炫更来劲了站起身来一把拽着于鄂水,声情并茂的倾诉道:“别人不知道我,馆长你还不知道我嘛?这么多年,组织交代的事我卢炫什么时候打过回票,苦活累活、别人挑剩的活我从来没少干啊?您信任我让我当这个办公室主任分管机关财务,我经手的公款一分一笔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啊,馆长您就忍心看他们这么作践我啊……” 于鄂水的手被卢炫捏得生疼,连忙改口说:“知道,知道,你一贯吃苦耐,做事做人都没的说……你先把手放开……有话坐下来说,坐下来说……” 卢炫看于鄂水脸都有点变形,这才松开手,坐到了椅子上。他望着于鄂水,眼睛泛红,喃喃道“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也不怪他们,谁叫我没本事呢,abc只记得二十六个字母,高等数学我没学过,物理定律化学分子式一个都背不全,更别说炼钢造船、制药救人啦。但我不偷懒啊,我认命啊,什么活都肯干,整个元老院里还有谁有我的兼职多,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也是一米八二的汉子,我不想成为包袱,不想成为累赘……” 于鄂水点点头,连来呢摆手:“好了好了,有一说一,有谁作践你了?除了几个不开眼的生活秘书之外有哪个元老说过这样的话?你有想法我理解,不过说话要注意团结。” 不过卢炫这番话于鄂水听了也颇有触动,毕竟卢炫是他收下的头号干将,便安慰道:“我知道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埋没了你的才能,组织处不是找过你好几次让你外放当县办主任嘛,是不是觉得条件太艰苦所以不去啊,最近我听说琼山县办的刘翔可能要异动,琼山县办的位置要空出来,要不我向执委会推荐一下让你去琼山县办?那是个大县,又有基础,条件应该不错。” 卢炫摇了摇头:“我不是嫌县办条件艰苦,再说您觉得我是那种还不了苦的人嘛?” 于鄂水一想也是,卢炫这几年虽然一直在临高混,但是杂活干得不少,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当个县办主任好歹也是个百里侯――别看那帮县办主任回来述职的时候一个个咬牙切齿,好像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天大的罪,可是真要叫他们调回来却一个个都信誓旦旦要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了。 正纳闷他来找自己上这处戏码到底有何用意,卢炫自己已经说上了:“我是觉得我干不好,现在的县长可不是原时空的县长手里随时可以动用一票专业人才,自己只要当头搞好管理就行。现在是创业阶段,专业人才紧缺,各县的农业、工业、商业又几乎一片空白。县长自己没有一专之长,外行带领外行搞建设,中央再扶持也干不出名堂的,与其在外面坏事还不如呆在家里做事,所以我才拒绝的。” 于鄂水看这卢炫一脸认真,娓娓道来的样子,隐隐的觉得卢炫应该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顿时也来了兴趣,不再插话,他要看看卢炫到底想说什么。 “留在临高不走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元老院现在盘子大了,原来那种粗放的过于扁平的管理模式肯定适应不了一日千里的发展形势,加快行政机构的正规化建设势在必行。这次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不是有不少人吐槽,我们现在的机构和部门权责不一,职能混乱,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到处伸手,事到临头负责的部门一个没有,最后还要把板子打到执委会头上来,就差没说出是什么让一个孩子拿起了枪。” 于鄂水被卢炫的揶揄逗得一乐,可卢炫依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其实是部门职能不清,权责不统一的典型表现。穿越前,我好歹在体制内混了十多年,对行政部门组织方式,运作程序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想在这方面做点工作,往大了说是为执委会拾遗补缺,为元老院添砖加瓦。往小了说行政部门正规化的过程其实就是官僚化的过程,部门关系理顺了,自然会有新位置出来,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我这种万精油干部合适的位置。到时候我也不至于被生活秘书都看成是打酱油的。” 卢炫说得入情入理,于鄂水也没有觉得意外,问道:“具体想法是什么?” “我想就各部门目前的职能分配情况搞个调研,然后根据调研情况拿出一个理顺各部门职能的提案,促进各部门的权责统一。” 于鄂水对行政工作不是很熟悉,一时半会没闹明白卢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又不愿露怯,嘴里应付道:“提案本来就是元老的权利,再说我们大图书馆还元老院的主要政策质询机构,你作为大图书馆的一员,给元老院提供政策参考,本身就是职责所在,你可以出个相关的备忘录――我们大图书馆的工作不就是为执委会提供决策参考和依据嘛。” “部门行政职能实际上是行政法范畴的事,馆长您知道我那半吊子法学水平怕是力有未逮。所以我想请法学会的元老一起来做……” 于鄂水的表情一向变得谨慎起来了,他不大喜欢法学会。 不过这种政策提案、汇编之类的事情,馆员研究的自由度很大,理论上他不便反对。 “这个没什么问题。”他终于说道,不过脸上的表情不大痛快。 “提案做好我不准备发到网上。” “你是说不走元老个人军政提案的渠道?”于鄂水点头,“这样好。交到bbs上一讨论全乱套了。直接出个备忘录就行了。” 卢炫那种职业式的微笑又露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提案做好以后,请您把关,你觉得行,我们就以大图书馆的名义做一期政策参考提交执委会,不行,就当我是瞎闹。” “在我这里兜了半天的圈子,原来目的是要大图书馆这个名分帮他直接送到执委会那里涮分啊?”于鄂水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无论是元老军政提案渠道还是大图书馆的馆员备忘录方式,都不及大图书馆编辑的参考资料汇编来得给力。后者多半会在执委会上进行正儿八经的讨论,有的敏感和热点,还会下发到元老手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节 糖衣炮弹 原来卢元老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于鄂水心里想,他虽然没正经上过班,却是地地道道的古代史科班出身,所谓历史就是不断重演,对熟读上下几千年政治史的人来说这点思路还是有得。卢炫提出的东西,说白了叫制度建设,从来就是一个政权的核心政策。怪不得你看不上百里侯了,原来是憋着劲等着机会到中央摘果子呢。 于鄂水连连点头:“你的想法不错,我觉得完全可以深入讨论。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很好,很好。” 他连说了几个“很好”,接着又说道:“我看这事情的确很要紧,你要有兴趣这几天赶紧弄一弄。” 卢炫见于鄂水表示支持,忙不迭的顶头称是,口里还说着:“请馆长放心,我一定不给我们图书馆丢脸,我要让法学会那帮人看看,大图书馆的人什么都能干……” “咱们大图书馆的人当然是无所不知了,呵呵呵。” “那我先去准备材料了。” 看着卢炫关门离开,于鄂水摇了摇头。 于鄂水没看到的是,门后卢炫的脸上同样也是一脸的鄙夷。 卢炫找于鄂水游说的终极目的不仅仅是要请他把将要递交的提案用大图书馆“政策研究”的外皮包装成“内参”的形式直送执委会,显然以元老个人名义发表的提案和与大图书馆单位名义提交的“政策研究”在执委面前的分量不能同日而语,但卢炫相信一旦把自己提案的底牌揭开,于鄂水一定能够看到这里面隐藏的巨大利益,他于鄂水不可能不动心。 装孙子只能装一时,不能装一世――那就真成孙子了。问题是自己过去装得有点过火,一副求田问舍胸无大志的模样,现在突然提出体制上的提案,即使是从没上过班,人情世故上属于“小鲜肉”的于馆长肯定也会觉得意外。现在自己提出以大图书馆的名义送呈材料,他于鄂水也能分润些好处,对自己的戒心就会小很多。 他默默的想着。从马枭回来后,元老院内围绕暴恐案争论的变化,在一般人看来完全可以用波云诡谲来形容。现在bbs上热度最高的两种提案一个是体制改革的另一个却是设立青年团的,尤其最近两天对体制改革的关注度在不断下滑甚至还被设立青年团的提案反超了几个百分点。得益于卢炫穿越以来刻意养成的网络舆情分析的这个良好习惯,卢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理出了头绪,他相信自己基本看清了这种提案变化背后所隐藏的政治交易――以稳定团结压到一切的执委会,在面对汹涌而至又不可抑制的改革呼声时,用这种近乎毫无痕迹的权力让渡来安抚主要对手,转移视线。 毫无疑问北美那些人已经慢慢适应了元老院的“国情”,斗争的手法变得越来越娴熟。这让卢炫徒增压力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机会――在卢炫看来执委会的安抚也好分化也好,不管文、马的手段有多么隐晦和高明,这种被迫采取的行动,都是一种妥协和退让。 “或许他们现在也在期待这样一个助力?”卢炫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卷宗不仅有些得意。 飞云号的起居室里,钱水廷咬着雪茄,烦闷的看着窗外的大海,完全没注意到雪茄已经灭了。 桌子上,沙发上,散乱的丢着报纸和文件。一副凌乱的模样。刚刚从外地回来的钱水协也在,正喝着本地产得高山岭大米啤酒。 周韦森皱着眉头,翻阅着报纸,半响才说道:“这事情不对劲啊。一边提筹建青年组织,一边把朵朵吹上了天,就差说朵朵马上就要出任青年领袖了……” “这是在大竖特竖林副作战部长的权威呢。”钱水廷冷笑道,“拿咱们在火上烤啊!” 周韦森默默的点点头:“捧小得,压老得。咱们怎么办?我到bbs上看了看,现在舆情不但热点转移,而且风向也开始对我们不利:不少人认为我们伸手太长了!青年团的事情和我们根本没关系啊!这简直是直接败坏我们的名声!” “嗯!”钱水廷点点头,“这就是他们的目的――造舆论。”他把雪茄丢在烟灰缸里,“而且我们还无话可说,最多向文宣部说这样报道朵朵太过了。但是宣扬元老,树立元老的权威和榜样本来就是政治正确,我们最多是劝阻,不可能要求完全禁止的。”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干脆咱们把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一直没说话的钱水协插话道,“他们提出的价码无非是给咱们一个青年团领袖的名额,咱们不要提朵朵,提一个宅党的年龄比较轻的元老,在其他事情上继续紧追不放。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老弟,你真是太天真了,”钱水廷苦笑着摇头,“执委会什么时候说要和我们做交易了?报纸和刊物上提过一个字要朵朵当青年领袖么?我们真这么干了,倒是把屎盆子自己扣脑袋上了。” 钱水协喝了口啤酒,眼睛眨巴着,显然还没饶过弯来。 周韦森解释说:“现在的局势是,元老们都以为青年团的事情是执委会和我们做得内幕交易,咱们如果真得去提了个什么人去当青年团领袖,不就坐实了这码事?” “对,所以青年团的人事,咱们是绝对不能接。”钱水廷苦笑着,“不但不能接,还得拼命往外摘。不然咱们宅党的名声可就坏了。” “实际上是已经坏了!”周韦森叹了口气,“执委会其实什么也没打算拿出来。不管我们吃还是不吃,他们玩这一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的舆论形势变了!” “我现在最感到为难的是,最后我们很可能还不得不吃下去!”钱水廷摇着头,“青年团一旦进入议事日程,现在已经满十三四岁的小元老们肯定要在里面占个领导位置。难道我们说朵朵不能进青年团?这是自绝于元老院啊!”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了,青年团简直是为小元老们卡位量身定制的,说自己的孩子不去,这简直就是公然蔑视元老院和元老院体制。 “除非咱们否决建团的提案……拿希特勒青年团来提醒下元老们怎么样?”钱水协提议道,“就算在国内,x派也不是什么好词。” “你这是在作死!”周韦森大惊失色,“你别忘记元老们大多是什么政治倾向……” “是得,他们本质上是热衷于极权主义图腾的。”钱水廷点头,“再说他们可以拿童子军来辩――这点上咱们没法获得多数。” “那个程……” “除非调查委员会能在政治保卫局查出什么重磅材料,否则她起不了什么作用。问题是现在依然没什么有料的东西。”钱水廷拍了下脑门,“朵朵啊朵朵,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起居室里的气氛稍微松快了些。钱水协笑道:“大哥你别烦恼么,其实这事咱们家一点都不亏啊:朵朵现在这政治资本已经这么厚了,其他小元老望尘莫及,将来还不是执委的不二人选?依我看,进青年团也不坏,不但能提前累积政治资本,自己可以培养一批嫡系出来。” 钱水廷沉重的点点头:“可是不搞掉执委会体系,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么搞下去以后普通元老还怎么混?元老院内部的民主还要不要了?” “得了吧,大哥!”钱水协满不在乎的说道,“咱们兄弟和师傅抛弃美国的一切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17世纪传播民主自由的么?现在大哥你已经是执委了,家里的其他人混得也不差,除了门多萨嫂子之外哪个也不是酱油――将来还有你在上层帮衬着,总不会亏着咱们。咱们家人多票多,朵朵自己还是元老,到青年团镀个金将来前途无量。你看看,以后就是政治豪门:布什家族、肯尼迪家族算个屁呀!我看这执委会也没啥不好的啊。” “话不能这么说。”钱水廷说,“咱们靠得就是酱油元老们,没有他们,我怎么能选上这个议长?看样子很快就搞大陆攻略来转移内部矛盾了,等大陆攻略一展开,蛋糕一大,酱油们都成了权贵,谁还能记得咱们?不先把局布置好,以后的事情更不好办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周韦森问道。 “一个是提出不要过度宣传朵朵的事迹和个人,这个我已经向办公厅和文宣部打过招呼了。下周执委会的例行会议上我也会再提;第二,原先我们的计划不变,追责和新设几个委员会的事情继续下去;第三,关于青年团,可以表示有限的支持。对了,门多萨不是当过童子军教官么?让她写几篇,师傅你帮她翻译成中文――在体制建设上咱们也得占先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节 送礼 此时已近上午八点,卢炫在仲裁庭办公楼里的候见室内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他并不是在等待侯见,作为元老,他随时可以要求另外一个元老在办公时间见他,而非像归化民干部一样的等着侯见。他之所以来得早早的,又猫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少的时间点。 卢炫选择的位置很好,从他坐的位置却能很清楚的看到办公楼二楼的情况,二楼最靠东的那间正是现任执委会委员、仲裁庭总管、政保局局长马甲的办公室。透过一排临街的宽大玻璃窗,卢炫知道八点整马甲准时来到了办公室,马甲落座后不久,仲裁庭办公室主任安熙和几个归化民干部就进了马甲办公室,似乎在商量事情。大约是每天的例行晨会。直到前一分钟安熙才刚刚离开。卢炫等到安熙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就快步走出了候见室直奔办公楼而去。 凭着元老的身份,卢炫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马甲办公室门前。仲裁庭办公室主任的安熙的办公室紧挨在马甲办公室的旁边,从安熙办公室门前经过时,他的门是敞开的,但埋头工作的安熙没有看到快步经过的卢炫。 尽管这个人很陌生,但马甲的秘书从卢炫的外形和气度上就能判断,面前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是个元老,在看过卢炫递上的证件后,秘书准备向卢炫敬礼问好,但被卢炫迅速用一个嘘声的手势制止了,卢炫轻声说道:“请你报告一声,我要见马委员。” 任何元老的求见归化民秘书都不得阻拦――这是所有执委会委员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秘书的确没有阻拦他,但是也没有把他带进马甲的办公室。 “请稍等。”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出去了,片刻之后安熙走了进来。 “你是……”走进来的安熙有点认不出他了,他们虽然当初在“基本劳力队”里一起待过一段日子,但是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这位元老器宇轩昂,昂首挺胸的站在马甲办公室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卷宗。 然而他的办公室主任可不是白当的,不到一分钟他就在脑海中找到了资料。 “老卢?你怎么来这里了?”在马甲今天的行程表上显然没有和卢炫见面的安排。突然出现的卢炫,安熙是认识的。安熙知道卢炫是个体制内出身的公务员,同样也是法学专业,而且和他自己那种远程教育类的文凭类似属于法学会不怎么认可的玩意。 登陆之初,法学背景的人普遍被当成了基本劳动力。在那个实际上是临时工集中营的机构里安熙和卢炫在一起呆了差不多一年,干了不计其数的各式各样的杂活。在安熙的记忆中,卢炫当时的表现和自己差不多,做事从不挑肥拣瘦,什么苦都能吃。除了埋头干活很少和其他元老吹牛打屁。 法学口的人因为当时无事可走,经常挤在一起就未来的法律问题纸上谈兵,不过这位卢元老从来没有参与过此类讨论,简直连听得兴趣都没有。 时间久了安熙甚至怀疑卢炫除了会写“法学”两个字之外,肚子里就没有能和法学搭边东西,便不再关注他。后来在募集法学会成员的时候,与法学口诸元老毫无交集的卢元老自然的被遗忘了,实际上就算有人提起他,马甲等人还真未必同意批准他加入:在他们看来,他那个证书连文凭都算不上,还谈什么法学。 此时卢炫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让安熙觉得很奇怪。 面对这个不怎么念旧的老朋友,卢炫却现得一脸的轻松,他主动上前握住安熙的手,微笑道:“安主任,好久不见,您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 “哪里哪里,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嘛。你这位可是我们这里的稀客。听说你后来去了大图书馆,一直也没怎么见你露面啊……”办公室主任的职业技能很快起了作用。 “我在大图书馆做点政策研究、资料汇编的事情,今天是有事找马委员的。”卢炫见绕不过这位主任,干脆实话实说,“怎么样?马委员有时间吗?” “你说哪里的话,咱们可都是元老,除非他今天去开会或者出差了,哪有没时间的道理。”安熙很是热情,“来,来,来,我带你进去。”说完拉着卢炫的手进了马甲的办公室。 马甲对眼前出现的这个高个子元老有些迷惑,按照日程安排他在这里等着见面应该是姬信。 “马执委,这位是卢炫元老,咱们原来都在基本劳力队里待过……呃……要说起来,他也算咱们法学系统的一份子呢……” “法学系统?”听安熙这么一说,马甲把法学会的人过了遍,对卢炫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听安熙磕磕巴巴的介绍,大致知道了卢炫的情况。 大图书馆的人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 虽然有些迷惑,他还是主动开口:“你好,请坐。”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主动和卢炫握了握手,礼貌而不失气度,多年的执委历练已经让人看不到他原来小职员的模样了。 等卢炫坐到自己面前,马甲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几乎毫无印象的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眼前的这个人大致和自己年龄相仿,三十出头的样子,略呈古铜色的肤色,似乎和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很不搭调,他头发很短,眉目有神,身上穿一件本时空出品的棉布衬衣,别无装饰,干净整洁,和马甲身上穿的没什么两样,但匀称的身材,得体的坐姿和克制的微笑,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干练。 “马执委,您好,我是大图书馆办公室的卢炫。”通过再次介绍,卢炫在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执委面前重新定位。 马甲点了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都是一个元老院里的同志,您说吧。” “前一阵子,根据恐怖袭击案发生后反应出的一些问题,我们大图书馆做了一个理清部门职责,促进权责统一的课题研究,我是大图书馆目前唯一具有法学背景的元老,所以这个课题是由我承担的。尽管我学的是法学专业,可我的第一学历是中专,后来的大专和本科文凭都是通过在职教育获得的,在法学方专业方面充其量是个职业培训的水平,承担这个任务已经很吃力了,而且按照我们大图书馆的设想这个课题是要做成一期《政策研究》递交执委会的。为确保课题的严谨性和可行性,在请示于馆长同意后,我今天带着这个调研报告的初稿冒昧打扰马执委,目的是请马执委出面协调,请几位法学会的专家对报告进行审议。这份报告不但牵涉很多法学专业问题,而且按照我们的设想这份报告的最后落实也必须仰仗法学会的各位专家。”说完,卢炫双手把带来的卷宗呈送到了马甲面前。 安熙在一旁听卢炫侃侃而谈,听到大图书馆要做法学方向的提案时,就显得有点吃惊了,因为涉及法学方向的提案一直以来都是法学会的垄断产品。令他更觉得惊讶是卢炫的表现,他不卑不亢的态度,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的汇报内容,怎么看都有一种专业范。安熙穿越前好歹在体制内也混过几年,他在大机关下来的那种首长秘书身上看到过这种气质,可这与他记忆里的卢炫已经完全对不上号了。 马甲微微点头,没有流露出卢炫预料中的惊讶表情。他打开卷宗,看到的是一篇手写的报告。上面的字迹缩放有效、一笔而下,通篇没有一处改动,更没有一个字他认不清。且不论本时空,就是在穿越前马甲也极少看到这么工整的手写文章。 看得出这是精心撰写,再誊抄成得。 “你这份心思真不错啊。”马甲说道,“花了不少功夫吧。” “第一次跟马执委当面汇报,不敢不用心。”面对马甲的赞叹,卢炫表现的仍然是一种克制的礼貌,甚至有些过于肉麻的恭维。 “呵呵呵,”马甲笑了起来,“太客气了,咱们都是同志,就别那么讲究了。” 十多分钟后,马甲把这份十多页的报告已经大约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倒没什么让他惊讶的地方。 这是一份很标准的调研报告。报告分为:各部门职能职责划分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出现问题的原因以整改建议几个部分。报告列举的事例涵盖了元老院目前设立的除军事机关以外的所有行政部门,客观全面。指出的问题也以事实为基础,真实公允。在原因部分又花了很大的篇幅来论述这类问题在所有新生政权中普遍存在,是所有政权走向成熟的必然。 就马甲看来,这份报告算不上多专业,更谈不上惊艳。不但资料欠缺甚多,运用的法学原理也有很多错谬。不过他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元老院的行政机构杂乱无章,职权不清,急需进行调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节 三司条例司 法学会也在起草类似的调研报告,这倒不是因为闹临高的事件,而是第三次全体大会召开在即,就目前来看机构调整已经迫在眉睫,因而从半年前开始,法学会就开始着手这件工作。 如果仅仅是这些,马甲会给出一个专业的评语,他会结合卢炫今天的种种表现把这份报告看成是他个人的一块敲门砖。可整改建议的内容却让马甲陷入了沉思。这个提案也谈不上匪夷所思。无非就是建议各行政部门负责清理本部门的职能权限,根据自己部门的实际情况制定出部门规章,然后交执委会审议,再由元老大会确认其效力。这种方法虽然简便可行但也谈不上高明。 但是这段话有一个前提:各部门提交的部门规章,在递交执委会审议前首先要经过一个“由政策研究人员和相关专业人员组成的委员会”初审。 最近一段时间bbs上各种委员会满天飞,马甲对委员会这个词特别的敏感。当然,按照这个思路,这个机构一旦成立,法学会的成员们因为专业背景自然会当仁不让的选入这个“委员会”。 你这是在讨好法学会,准备拿这个做进身之阶么?马甲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提案非常好,至于修改――这毕竟是大图书馆的项目。我们法学会不宜插手。论文这个东西,不能署名的人太多啊。哈哈哈,哈哈哈。” 卢炫刚想继续说什么,外面响起了秘书的敲门声。 “进来!” 秘书进来报告说:“姬首长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 听到“姬首长”这个称呼,卢炫眉毛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 很快浓眉大眼、身材粗壮的“土著保护协会”会长、芳草地教学园的资深教师、元老院里最有名的酱油元老姬信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卢炫第一个站起身来,向姬信微笑着问好:“姬老师好。” 这个参与了元老院中所有重大涉法事件却坚持留在芳草地教书拒绝出任行政职务离群索居的元老一直都是卢炫看不透的一个人。面对自己看不透的人,卢炫都会格外用心。他和姬信都在芳草地上过课,算是教育口的半个同行,每次见面,卢炫都以“老师”相称。 “卢老师也在……”在元老里用老师称呼自己的,卢炫是独一份,姬信对这个朴实而亲切的称呼很受用,时间久了,他也学着卢炫样子和对方打招呼。 “于馆长安排我来跟马执委请示工作。”说完卢炫又对马甲说道:“马执委您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报告有什么问题您随时通知我。” “好吧,报告先放到我这,请你转告于馆长,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有什么情况我会让安主任跟你联系。” 马甲再次起身和卢炫握了握手,并把卢炫送到了门口。 “他怎么在这?”姬信等马甲关好了门,姬信一脸狐疑的问安熙。 安熙一边给姬信倒茶一边回答:“大图书馆准备做一期法学方向的政策研究,课题由卢炫承办,他今天带着提案的初稿请马执委审查,提案还放在马执委的桌上呢,我不清楚具体内容。” “大图书馆?法学方向的提案?卢炫承办的?”听了安熙的话,姬信的脑袋里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姬信虽然对卢炫谈不上熟悉,但他对卢炫的印象却不怎么样。尽管他和卢炫共事时卢炫的工作堪称敬业,几次有限的交道卢炫也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姬信作为“土著保护协会”的会长对卢炫在卢家庄的所作所为极其厌恶,碍于既是元老又是同事的情面,姬信虽然没有和卢炫公开破脸,但平常见面除了应付似的打个招呼,他始终和卢炫刻意保持着距离。 此刻,已经坐上马车的卢炫也对姬信的出现感到惴惴不安。和姬信不同的是,卢炫清楚的记得他和姬信的每一次交往。尤其是四年多前,他和姬信一起参与救灾,卢炫将几个救灾工作组收容的孤儿交给了姬信,其中有两个有读书愿望的孩子,通过姬信的推荐进入了芳草地…… 马甲从桌上拿起卢炫的报告递给姬信。姬信快速的翻看着报告,他对报告上一笔漂亮的钢笔字并不意外,公开课的时候他早就见识过卢炫的书写水平,但他却同样吃惊于提案的内容,姬信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脸上那种惯常的悲苦神情显得更加浓重,他心里有无数念头,但最强烈的却是不断从脑海深处涌现的卢炫渐渐变得狰狞的面孔。 姬信一时没有理清头绪,抬头看了一看马甲,马甲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而安熙正心急火燎的往自己这边凑过来,姬信连忙将报告递给安熙。 安熙对卢炫报告同样感到吃惊,因为他自认是了解卢炫的,这份报告的水准大大超过了他对卢炫的预计。吃惊过后安熙脸上更多的是迷惑,口里却喃喃着:“只怕没他说的这么简单,这卢庄主怕是想拿马执委和我们法学会当板凳使啊!” 安熙的这种推论并不等于他真的想明白了什么,而是对卢炫这种突然登场的一种本能防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得。 “卢庄主?东门市的哪个张家庄?”马甲是分管强力部门的执委,听安熙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卢炫实际就是张家庄的主人。” 安熙说完马甲的脸色又有了变化,他看看迷惑的安熙,又看了看似乎略有所悟的姬信,把自己要说的话忍住了。 姬信也抬起了头,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三司条例司!” 听到姬信口里吐出这么一句话,马甲和安熙都犯糊涂了。不过安熙显得更为急切,立马就问上了“什么?什么什么三司条例司?什么意思?” “北宋熙宁二年,王安石出任参知政事,主持变法,根据他的倡议设立了三司条例司,负责制定新法条例,后来这个机构实际变成了王安石主持变法的总部。”姬信是华东政法出身,对法制史上留有着浓墨重彩的“熙宁变法”是了解的。 “变法总部?!!” 姬信看着安熙一副惊脱下巴的样子暗觉好笑,他继续说道:“设立之初三司条例司除了负责制定新法条例之外,还主管全国财计……” “他还想夺财政总监部的权?”安熙忍不住又插了话。 “他没这个打算。三司条例司还负责监督新法施行,有巡查、弹劾地方官的权力。我只是说明下这个机构的权力有多大。”姬信知道安熙的那点专业水平,担心他脑补太过,继续解释道。 “不错,单是这个负责新法制定,监督新法落实的权力就了不得了了。”马甲说。 安熙举起手中的报告,愤愤不平的说:“大图书馆打的好算盘,想拉我们法学会做梯子为他们自己争位子。这部门法的制定可是国家大事,他们那点水平怎么可能拿得下。马执委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姬信却一脸轻松,说道:“人家的建议里可说得清清楚楚,要和专业人员共同组成这个初审委员会。就他的措辞来说,你找不出什么问题的,都是公对公的套路。” “大图书馆摆明是想拉法学会做苦力,他们自己摘桃子嘛,谁不知道提交执委会的《政策研究》是他们大图书馆的独门绝活。”安熙已经完全把卢炫pass掉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一份包藏心机的提案是卢炫做得出来的。 “呵呵,你真以为这是大图书馆的意思?”姬信悠悠的吐出一句话。 安熙顿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变得自然起来,转头望着着马甲。 马甲富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姬信,说:“我也觉得老于不可能干这事,他是读老了史书的人,能不知道这花样?他现在是清要之位,又是搞本行历史专业的,行政法、组织机构条例这些他不懂,玩这个花样做什么?这个提案通过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么说是――” “没错。我看就是卢庄主自己打得算盘。”姬信向来没什么忌讳,想什么说什么,他微微一笑,“你们对这位卢庄主有多少了解?” “了解不多。”马甲很是谨慎的说道,安熙则很识趣的说道,“我有点事情,先回办公室去了。” “这位卢主任,我是多少有点了解的。”姬信说道,“你知道他是娶了土著老婆的吧。” 马甲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他这个人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和我们法学会接触。对他的私人生活,我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你可是政治保卫局的局长啊。好吧,这话有点犯忌讳。咱们言归正传:你知道他结婚之后没多久,他岳父和大舅子都出了事故死了吗?” “有这样的事情?!”马甲十分惊讶,“你是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节 土着保护协会的作用 “不,他是清白的。起码我现在认为他是清白的。”姬信说,“这件事当时在土著中传得沸沸扬扬,你知道我是土著保护协会的会长,当时就有若干张家的亲戚来我这里告状――所以我也着手进行了一些调查。” 马甲默默的听着他说得话。 “我自认自己还是有些侦查手段的,但是,这件事虽然太蹊跷太诡异,但是我不得不说,我拿不出任何证据来指控是他干得。从情理来说,他这么干似乎也没有必要。” “这件事有卷宗吗?” “在国家警察的案卷里肯定是有得。非正常死亡都要进行死亡调查的。如果你想看我的调查笔记,那就只能请你自己来我的办公室看了。”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结论。” “不过,借着这次调查,我倒是发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事情。”姬信说道,“我们这位卢庄主,存得可是鸿鹄之志。” “鸿鹄之志?” “是得。话得从几年前开始说,那时候我和他都在参加社会部的一个基层调研活动,顺便还有收容土著孤儿和贫困儿童的使命。当时他就推荐资助了四个孩子进芳草地就读。” “这不是挺好得。” “没错。的确很好。”姬信说,“接着他就来找我,说希望我帮忙再上推荐两个孩子进芳草地,以我的名义推荐,由他来出钱。” “为什么他不自己出面?”马甲问道,“资助土著儿童上学的事情,元老里有不少人都这么做。元老院也没禁止。” “他没有说,我想他大约不想自己显得太突出了。”姬信说,“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后来因为张家庄的事情开始调查的时候却发觉有问题――他资助的人太多了,当时就有十多人在读。” “十多人?!” “大约有十一二人。”姬信点点头,“到现在,就读和已经毕业的,大约已经超过二十人了。” 马甲的脸色有点变了:推荐资助土著儿童入学在元老们中间算是一种风气,类似旧时空们土豪们“玩慈善”。虽然隐隐约约也有培植私人的意味在内,但是很少有人会资助这么多土著学生。 “这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然后我就继续了我的私人调查,发现了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这些学生,毕业就业之后,和卢炫依然有很密切的来往,经常去张家庄请安,逢年过节都去磕头,卢炫也常常给他们经济资助。”姬信说,“这还不算,他在自己的庄子里大概还收养了七八个土著孩子自己教育――这些人都不在归化民系统里,是他的奴婢。” “这是在养士啊!”马甲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想到过卢炫的突然造访居心叵测,没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么一手! “你知道,从法律角度来说,他做得这些不算犯法。我们没有说过元老不可以蓄奴,再说这些奴婢都是以他老婆的名义蓄养的,只要按时缴税就是合法的。至于资助学生,很多元老都有类似的事情……” “但是他们没有就此建立人身依附关系!”马甲一针见血的提出了问题的关键。 姬信颔首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今天真是多亏你来了。”马甲叹息着说道。 “依我看,就算我不来你也不会和他合作,不是吗?”姬信笑了笑,“毕竟法学会也在搞政体改革的调研,凭什么帮他去抬轿子、摘果子?” 马甲微微一笑,望着窗外悠然道:“就算法学会没搞这个项目,现在马上搞起来也来得及。”他沉默了会,问道,“你突然提出要和我见面有什么事情?” “说来巧了,和这位卢元老正好有关系。”姬信说道,“你知道,我有个土著权利保护协会。”他苦笑了下,“这个协会吧,实话说不怎么招人待见。不光元老们看不顺眼,连一天到晚吹‘劳工神圣’的杜雯也天天抨击我这是在‘麻痹劳动人民’。”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过,因为有这么个协会,有些归化民和土著遇到事情也愿意来我这里倾诉下。几天前,有位元老的生活秘书来找我,说起一件事来。” “哪位元老,什么事?”马甲很有兴趣。 “哪位元老我就不说了,反正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这位生活秘书,她向我反映情况:说她在女仆培训班里的一个同学,被元老虐待的很厉害,快活不下去了……” “是卢炫的生活秘书?” “是得。” 马甲有点难以置信:元老们什么性格都有,在对待女人的方式上更是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几乎是共同的,那就是旧时空的人道主义和平等精神在他们身上还有着强大的惯性,对待本时空的奴婢,都可以算是“温良仁厚”。虽说也耳闻过有某些元老喜欢s的调调,把女仆绑起来滴蜡打屁股之类的,但是这都算情趣,不管对自己的女仆怎么看,大致还是以爱护为主流。故意虐待肆意体罚那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也许他只是喜欢s,或者喜欢当老爷的spy……” 姬信摇摇头:“我是个21世纪的人,什么是s,什么是体罚,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总之,说她现在在张家庄里动则得咎并不为过。几天前还因为挨打过后罚跪晕了过去。” 看到马甲还是不太相信,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到临高总医院和润世堂的特需门诊上查询了下,没有相关的门诊记录。但是,在润世堂的销售记录上却记录了卢炫的秘书多次购买一种消肿化瘀的中成药。我特意去咨询过刘三,刘三说这种药就是原本衙门皂班的“棒疮药”,他取得方子之后又改良过交给润世堂制作销售的。 “从她购买的数量和频率来说,相当可观。刘三说如果真是为了治疗鞭板刑伤,那这个人早就被活活打死了。所以……” “所以你认为张家庄里不止一个生活秘书受到体罚虐待,而是普遍现象。” “是得,张家庄里的体罚奴婢应该不是个普遍现象。” “但是这并不犯法。”马甲说道。 “是的,不犯法。除非出了人命。”姬信说,“所以我才来找你讨论下这个问题。” “即使出了人命,按照共同纲领元老也是不受任何惩处的。”马甲说,“再说元老院现在并没有废除奴婢制度,土著蓄养奴婢依然是合法的;即使是元老院本身也还有契约奴的规定,就算是生活秘书,也是最近才发文取消她们的奴婢地位的。” “难道法学会就不考虑废除奴婢制度么?”姬信说。 马甲笑了起来:“你说得很对,但是现在还没有提上议事日程,一切都得等我们拿下广东之后再说。就海南来说,至少我们已经让蓄奴便得很不经济了。我想你也很清楚,经济手段有时候比简单的一纸公文来得有效得多。匆匆忙忙的公布一个看上去很正确,条款全是泛泛而谈没有实施细则的法律其实和没有差不多。” “这个我理解,千头万绪。”姬信说,“不过,我认为卢炫的生活秘书的事情,应该适当的干涉一下,如果真得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政治生态变得很不正常,任何事情都有人在上串下跳,企图把水搅浑。” “恐怕很难。干涉元老的私生活,这是政治不正确。”马甲说,“除非出了人命。” 姬信的脸上又流露出悲愁怜悯的神情来,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在现有体制下,他们的确是无能为力的。他问道: “那么卢元老的这份提案?”姬信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提案里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马甲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在姬信的身边坐下,又递了他一根烟,看到他拒绝了之后自己点燃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也认为没这么简单。” “那你还准备为他修改?他这是想让法学会为他的提案背书,增加提案的份量。你不怕被他抢了先机?” “这份提案的目是规范各行政部门的职能权限,符合我们法学会主张的依法治国方针。大图书馆作为元老院的政策咨询机构,拿出这样的提案为执委会献计献策也无可厚非,他既然请我们修改,法学会当然不能一口回绝。否则是说过不去的。我看把里面一些行政法方面的概念错误修订一下就是了,其他不做改动。自然,法学会也不会在上面署名,就让大图书馆去出这个风头吧。”他说着一笑,“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总会有图穷匕见的一天,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 姬信听马甲说完这一通四平八稳的官面文章,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目有点模糊了。 马甲似乎也察觉了姬信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法学会向来是坚持依法治国的理念,不玩上墙抽梯的把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节 机构改革的风声 小冰河期的七月临高气温远低于21世纪,然而亦非凉夏,午后室外气温也高达三十多度。街上很少见到行人,田地里也没有劳作的农民,除了工厂区沉闷的机器声之外,只剩下知了嘶声力竭的叫声。 百仞城的办公室里,工作依旧在进行着,秘书们推着手推车分送着如山的文件盒。计划、报表、总结……潮水般的涌入各个行政部门的科室,又潮水般的涌出去。放在办公室里大盆冰块,很快就化了一大半。 在元老们的办公室里,元老们却都在暗暗的揣摩着最新一期的《启明星》特刊,上面刚刚全文转发了法学会的《元老院机构现状调研和改革思路》。 这份厚达二百页的报告是法学会花了一年多做出来的,法学会在上面投入的精力,堪比当年女仆革命之后他们抛出的那份《元老情况调研报告》。 当初马甲就是靠着这份详实有据的报告,让自己和法学会翻了身,明确了元老院“依法治国”的思路,所以法学会在不断的编撰法律法规的同时,也时刻注视着元老院的政治变化和政策动向,等待着自己再次出手的机会。 即使没有太阳伞专案引发的刺激,元老院内部的躁动情绪也已经十分明显。马甲身为仲裁庭总管和法学会会长,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在他看来,宅党的所谓政治诉求其实是北美帮的政治诉求,下面跟着摇旗呐喊的所谓宅党人员并不见得真得认同北美帮的政治理念,他们中除了少数人因为强烈的受迫害妄想真心诚意的相信北美帮提出的“分权”、“制约”的理念之外,多数人更多的是出于对自身地位的不满。 这种不满,并不简单的是对自己官职或者待遇的不满,实际上元老院的行政体系里现在已经没有这些自称酱油元老的所谓酱油元老了。正如一帮白领争先恐后的往自己脑袋上扣屌丝的帽子一样,只不过是对有人比自己更好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强烈的挫败感。尽管他们或多或少的认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或者愿意为之付出努力,但是还是有意无意的归结于“体制问题”。 所以他们跟着北美帮摇旗呐喊只不过是发泄不满而已。 当两报一刊媒体开始吹嘘钱朵朵,放出青年团领袖非她莫属的风声之后,原本摆出一副要“二次革命”劲头的所谓酱油们,热情明显下降。而这个时候又有人有意无意的在提钱家是个大票仓。于是,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国人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最瞧不起的是“为人做嫁衣裳”的人,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竭诚拥戴”很有可能只是给别人在抬轿子的时候,即使出于自尊也得赶紧抽身,免得被人笑话。 所以马甲认为,执委会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危机虽然已经过去,隐患却还存在。马甲知道这帮元老们本事有大有小,野心却一个比一个大,哪怕行事低调混在大图书馆和教育口的,一个个也都在在做着帝师、图书馆管理员、无冕之王、常校长的梦。 如果没有一个泄压的渠道,“二次革命”或者“博铺港一声炮响”之类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泄压的途径,只能是对外征服,将现有的蛋糕做得更大,这是转移内部矛盾不二法门。 接下来元老院发动大陆征伐战争是必然的事情,在发动战争之前,势必会召开第三次全体大会,攘外须得安内,而第三次全体大会的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到了。 在这次大会上,机构改革必然会提上议事日程。这是好几年前马甲就意识到的问题。元老院的国家是在不断膨胀发展中的,为了适应新得情况,机构改革是必然的。 机构调整往往又意味着权力的再分配,这一块才是重中之重。元老院内的几大政治派系必然要进行一番折冲和交换。这个时候,又是法学会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 至于那位卢元老的送来的“内参”,也以大图书馆政策研究室的名义发在了《启明星》上。两份材料同时上了《启明星》,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原本就开始暗流涌动的机构改革的话题开始逐渐升温。 马甲知道,在各个部门的领导办公室里此时一定是都在召开闭门会议,部门里的元老干部们围坐一起,吞云吐雾,顶着酷暑热烈的讨论着本部门在接下来的改革中将采取什么样的动向。 与此同时,这个提案的始作俑者卢炫,却好像完全被置身事外,正一个人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个多星期前,卢炫通过大图书馆递交的“内参”不但正常的得以送交执委会讨论,还被于鄂水冠上了“政策研究室”的名义,虽然大图书馆并不存在什么政策研究室的,但是名目却是一直存在的,一般也不会轻易冠上这个显赫的名称。 因为有了这个光环,这篇内参登上了本期的《启明星》――这可是只允许元老传阅的理论刊物!其地位非同小可――这一度让卢炫很是兴奋。 在卢炫看来自己提交的这个提案是顺应形势人畜无害的,它既应了完善体制的景,也为执委会和相关职能部门在恐怖袭击案在拙劣表现提供一块制度不全的遮羞布。而落实提案的两个主要责任单位也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大图书馆通过参与这项工作可以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遏制自己逐渐滑落为纯粹的历史咨询机构的颓势。马甲通过推动这项工作,又为自己的基本班底法学会争得一次很好的表现机会。这种部门职责的清理,实际上就是通过出台一系列行政法规来捆住各部门的手脚,阻止各部门的主官随意扩大自己的职权范围,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为元老院里唯一的法学方向的专业团体,法学会无疑将占据这项工作的主导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有利的分蛋糕提案,虽然马甲和于鄂水都表现了很大的热心,但是卢炫却发现情况并不像他预计的那样发展。 首先是法学会抛出了一个更厚更完备的机构改革的调研报告。这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很显然,自己苦心撰写的“内参”无论是从是数据上还是理论上都不是对手,一起发在《启明星》上,自己的“内参”就成了个摇旗呐喊的背景,完全被法学会的报告给压了过去。 “没想到马甲是个小鸡肚肠的阴险小人!”卢炫暗暗痛恨。他原来的打算是以这篇内参作为进身之阶,由法学会牵头,提供了一个和法学会元老共同向执委会汇报的机会。同时也让卢炫有机会参加法学会主导部门职能清理工作。再利用这个机会,将归化民的管理、使用、考察、任免等权力被明确在民政委员会。职责明确后,卢炫利用自己兼任民政委员会培训处副处长的便利,用培训评定、使用建议、学员回访等方式作为掩护,开展了大量事实上的组织工作,为自己谋取这个职位占据主动。 但是法学会的举动说明他们早就在动机构改革的脑筋,而且看样子根本不会分自己一杯羹。 “我们为什么要分点好处给他?”马甲奇怪的看着安熙。 “他不是写了那篇内参吗……”安熙有点吃不住了,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领导的意思?他是看了《启明星》之后直接来找马甲的,以为马甲已经和这位卢元老达成了什么交易,联系到自己对卢元老的态度不算太好,赶紧来补救一下。 “小安啊,你这想法可就不对了:元老院的公权力不是什么好处,更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的东西。你作为法学口的元老,这大是大非的事情可不能犯糊涂!” “是,是,我想差了。”安熙赶紧认错。 马甲点头:“再说了,你我不但是元老同志,更是一个部门的同事,法学会的同僚。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会和你和其他本部门的元老先商量,怎么会自己随随便便的决定?” 安熙想再说点什么,马甲继续说道:“难道他不呈交那份内参,我们就不能发表调研报告了?向元老院提供政策咨询和提案本来就是元老们的权力和义务。” “我明白了。”安熙已经完全理解了领导的意思。 “我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成立机构改革小组领导办公室了。”马甲说道,“第三次全体大会之前,这方面的事情都要理顺,准备好具体的提案。这件事,我们法学会要当仁不让啊。” “毕竟我们才是最专业的。” “对,你说得太对了。你觉得谁合适当这个小组的组长呢?” “我说?”安熙迟疑了下,“我觉得文总比较合适。”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马甲微笑道,“你召集下法学会的元老们,本周我们在南海咖啡馆开一个碰头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节 元老院机构改革领导小组 机构改革的春风一夜吹遍临高,随着机构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成立――虽然这个小组只是挂块牌子,组长文德嗣显然是挂名的――bbs上的讨论却再度随之升温,强力部门这次全体保持了沉默,它们的地位、权力和隶属太过敏感,以至于任何一个举动都会遭到无数人的置疑。干脆一言不发比较合适。 不过其他部门就没这么多的忌讳了,在他们看来,这是扩大自己部门权力的大好机会,谁不喜欢自己手下部门众多呢?就说财经口的程总监,光手下的元老处长、主任就有十几个,每次开起会来,光在外面列席的归化民常务秘书就有二三十人。 夏夜里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纷纷通宵达旦的闭门造车,连农委会、林业部这样的低调部门也抛出了农业执法条例、森林警察组织法这类的提案,甚至食品厂也把自己当成了食品安全的主要责任单位,要制定食品药品安全法,俨然一副要把食品厂升格为食品药品安全管理局,把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管进去的做派,把时枭仁气得牙痒痒,声称要好好的教育下勋厂长什么叫企业什么叫行政机关。 “这不是法制建设,这是赤裸裸的要当山大王啊。”马千瞩看着最新一期的《舆情汇总》,上面编印了最近几周来元老们提交的各种军政提案,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关于行政机构改革的。诸如:《论某某制度的重要意义》、《某某部门亟待加强的是形势所趋》。 如果执委们有时间上bbs去看一看,那么就可以看到每个这样的帖子后面都盖上了更壮观千层楼,为本部门利益赤膊上阵的有之,提出要新建部门自己当老大的有之,猛烈抨击其他部门或者领导,要其“退位让贤”的亦有之。面对这种乱象,马千瞩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部门机构设立讨论会上。 文德嗣却不以为意:“乱一点好,大乱之后才能大治,这个提案不出来,能引出这么多牛鬼蛇神来?咱们说是体制改革,机构改革,谁不知道都是为了个‘权’字。现在大家有意见放在台面上说,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关起门来胡思乱想拉帮结派的好。” 钱水廷咳嗽了一声:“文总,你把有正常参政议政诉求的元老说成牛鬼蛇神是不是有点过了?” 文德嗣哈哈一笑:“那我修改一下,这些元老中有一部分人不是牛鬼蛇神。” 邬德出来打圆场了:“机构改革这种事情我们迟早要做,现在盘子小部门少相对还是容易规范,船小好调头嘛,以后做不如现在做。既然咱们有了个领导小组办公室,具体事务可以由他们来负责,先过初审,然后再放到全体大会上去讨论。” 钱水廷说道:“难道这件事不应该设立一个由元老院提名,在向元老院直接负责的专门委员会来负责吗?” “我说老钱啊,你说咱们执委会是向谁负责的?”文德嗣问道。 钱水廷淬不及防:“当然是向元老院。” “这不就结了。”文德嗣说,“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元老院提名,通过元老院选举通过过的,同样都对元老院负责,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我们不是国王,元老院也不是三级会议。要注意团结啊,钱水廷同志。” 钱水廷什么也没说。 “当厂长久了想当局长这很正常,我担心的是这样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会影响工作的。”马千瞩毕竟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国务卿,更加关心工作的落实。 “机构调整首先适应大陆攻略的需求,其次也对一些没有独挡一面机会的元老提供了新得挑战,未尝不是一种鼓励,这有利于提升士气嘛,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大局。”程栋说,“我是非常赞成的。至于具体的工作,我看可以交给法学会和大图书馆去承担。他们一个是专业对口,另一个可以发挥充分的资料检索和信息咨询工作。” “所以我建议副组长就由马甲、于鄂水和钱水廷三位同志担任好了。”文德嗣说。 卢炫不知道执委会会议室里的事情,他正一根根的抽着闷烟。 事情进行的和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原本以为执委会的大佬们无心来做具体的实务,肯定会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进行行政机构职能的清理整编工作,他作为提案发起人完全可以在这个新机构里谋一个副主任的差事。以此来作为下一步的进身之阶。 然而发布的新机构却是出奇的高规格,卢炫知道按照旧时空的惯例,越是名目小,越是级别高,但凡叫到“xx办公室”或者“xx领导小组”的,层次都不低。而这个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除了一个于鄂水之外,竟然全是执委! 再看组织细则,这就是一个法学会主导方向,大图书馆充当资料搜集的机构。钱水廷大约算是某种监督的意思在内。 虽说大图书馆也躬逢其盛,但是定位就是个资料搜集、整理的协助单位。于鄂水对此根本不感兴趣,照例让卢炫去经办具体业务,倒也算是让他成为事实上的副组长了,但是法学会和他没什么交情,也就象征性的请他去开过一次会。因为他根本没专业可言――当年在党校学得那点法律常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写材料的时候可以临时看书查资料恶补参加讨论要活学活用,这就难了――涉及专业领域的问题很少征询他的意见。倒是查资料之类的跑腿活便都以“职务之便”为由落到了他身上。 要是回过头来总结这几天发生的事,就会发现卢炫谋划了这么久,除了走在百仞城里多了几个人能喊出他名字之外,什么实惠都没有捞到。 这么一来,他原先计划的三步走方案的第一步就没走完。他不是这个小组的成员,实际对整个小组的工作也不起任何影响,自然也就无法利用这个机会把归化民干部的管理、使用、考察、任免等权力被明确到民政人民委员会去。而他也无法利用担任民政人民委员会培训处副处长的便利,来实际抓归化民干部的组织工作。 卢炫虽然对自己的计划不会一帆风顺有所心理准备,但是完全没料到事情居然一点也不按照他自己的剧本去走。 “怎么会这样!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暗暗的咆哮着,张家庄里连着几天板子打得噼啪山响,光打裂的竹板就七八根。虽说张家庄里的家法三五天就会用一回,但是像这几天说错了话要挨板子,不说话也挨板子的时候还真没有过;庄子里从他老婆到最下等的烧火丫头见了他都和避猫鼠似的。 但这还不是卢炫最郁闷的事。今天早上卢炫在bbs上看到了契卡发布一个提案,提案的目的无非是为本部门争权,提案中不点名批评了个别元老利用自己手中权力为依附于自己的归化民谋取利益,以此证明元老的职务违纪行为有所抬头,不强化契卡的职能,就无法及时加以遏制,将对元老院的事业造成巨大损害云云。虽然没有点名,但卢炫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影射自己,他一想到自己身后那个人心浮动的张家庄,不禁一阵头晕。虽然这个提案跟帖寥寥,但那几句话却如同梦魇一样在卢炫心里挥之不去。 “妈的,老子还没上位就被盯上了?”卢炫掐灭一个烟头,恨恨的骂道。他怀疑自己庄子上有了内奸,有人在外面胡说什么让元老听去了。 一定是刘蕙!他狠狠的想,今晚回去一定要狠狠的整肃一下奴才们,不把奸细挖出来不算完。关键当口,自家可不能先后院失火了。 他想了又想,只有从自己的另一个兼职:民政人民委员会培训处副处长上来着手了。 卢炫走进刘牧州办公室时,这个元老院政府体制中的民政事务的大管家正举着个小紫砂茶壶在喝茶。 元老院的体制里,凡是冠以人民委员会的部门级别比一般的部要高一些。像民政人民委员会,其分管的业务范围相当于日本的大部制体制下的“厚生劳动省”,凡是事关国民生计的,几乎都在这个部门的管辖范围之内。 刘牧州是个喜欢精致生活充满小资情调的江南胖子,办公室布置的典雅整洁,窗户上是湘妃竹连,墙壁上悬得是名人字画,桌椅板凳全是红木的,香炉里点着沉速香,桌子上更是备一把紫砂茶壶。 卢炫挺喜欢他这种讲风雅的调调,因而这几年来两人的合作虽然是断断续续的兼职,但是倒也相得益彰。卢炫搞了一套完整的培训档案,对参加培训的归化民出具培训鉴定,这个鉴定后来成为了各单位使用归化民的一个重要参考。此外,卢炫还组织培训中的优秀学员作为行政部门的后备干部办了几期归化民行政培训班,培训班出去的学员各部门反应都很不错。(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节 大部制才是方向 对归化民来说,刘牧州的存在感比其他元老要强得多。此时他正埋头审阅着文件。 刘牧州看到卢炫进来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口中说道:“自己倒茶吧,我先看完这个计划。” 刘牧州和卢炫很熟,甚至可以说是卢炫唯一比较亲近的元老院高官。 虽然他有时候暗暗遗憾为什么不是邬德继续担任这个职务:他担任培训处副处长的时候,邬德已经调到了企划院。 如果当初能和邬德共事,今天的局面就好得多了。刘牧州这个苏南胖子到底只是个人民委员,能量有限――好在智商不会太高:胖子都是心宽体胖型的,心机有限。 根据本时空和归化民的具体情况完善和修改了培训材料,实际使用后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刘牧州对这位能干的同事颇有好感。几次提出要卢炫把人事关系转到民政委员会来任正处长,全面主持归化民干部的培训工作,而不是挂个名当什么副处长,但都被卢炫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刘牧州一直没闹明白他到底想什么,几次相邀都被拒之后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好在归化民干部培训有了实施方案和具体教材之后,委托给芳草地执行,再请几位公务员出身的元老教师上课也就行了。 实际上这就是卢炫不愿意到民政人民委员会工作的原因,虽然培训处有点“黄埔军校”的意思,但是元老院的体制完全是现代化的,干部人事是另走一条线的,他作为培训处处长理论上是全体归化民干部的“校长”,但是这种师生关系并无大用。在里面当什么正处长,最多混个桃李满天下,对他的抱负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卢炫见刘牧州正在做事,也不答话,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茶壶,茶壶不大,样子也很普通。但里面多了一个带滤网的内胆,类似于原时空的飘逸杯,在本时空却很稀罕,应该属于私人订制的产品。卢炫用开水烫了一下茶壶,又从包里拿出一块茶砖来,用茶刀挫下一块放进茶壶。再试了下水温,把茶泡散后,倒掉了头茶,又添了次水,泡好之后也给刘牧州倒了一杯。 刘牧州早就看完了文件,正饶有兴趣的看卢炫泡茶,等卢炫弄完,刘牧州笑道:“你还真讲究啊。我也算是老茶客了,可是对这东西还真不熟悉。” 刘牧州喝得一直是赵引弓从杭州弄来得龙井。 “这是办公厅从大陆上弄来的砖茶,专门供应蒙古人的。发过酵手挫脚踏做成的转,不烫一下怎么喝。我看您平常喝茶总是牛饮,一口的茶叶,没有一点领导的自觉。所以就给您送来了,您试试看,看合意不。” 刘牧州说道:“好好,这东西据说减肥啊。要有效果我也得弄一块喝喝看。” “这玩意其实不值钱,就是费功夫。” 刘牧州哪里知道卢炫的心思,直奔主题:“你找我有什么事?最近你可是这里的稀客了!别是把你的兼职都给忘记了吧。” “哪里哪里,”卢炫说,“培训处的事情你也知道,理顺了就好。我每周来一次处理下公务,其他交给归化民秘书干就可以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机构改革的事情……” “哦,说起来你也提了案的,没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刘牧州点点头,“法学会这事有备而来,又打算分蛋糕啦。” “那是自然的,”卢炫点点头,“我也算是躬逢其盛,老于算是副组长,他自己懒得干,把杂活都推给我了。” “那你不成了实际上的小组成员了嘛。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一点?”刘牧州的兴趣大幅度的提升了。 内幕消息,卢炫的确有一点,关于体制改革,法学会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方案,但是这不是关键性的东西。 “方案有好几个,其实和咱们关系都不是太大,主要是有种倾向我觉得不大妙,对我们部门可能有损害。所以我觉得今天还是先和你来吹吹风,有个准备,到时候消息出来了措手不及会比较被动。” “什么事?”刘牧州的情绪果然被调动起来了。 “小组讨论的时候,关于归化民干部的组织安排问题,现在有很大的争论。”卢炫谨慎的选词择句,“有人是提议在成立一个专门的归化民干部处,从杨处长的‘人力处’下面独立出来,还是归我们部门管辖,但是有很大一部分组员的意思是要把这块完全独立出去,直属执委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着刘牧州的脸色。果然,刘委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按照现在的体制,归化民干部的组织管理和任命都是由民政人民委员会的人力处管辖的,人力处下面设三个科:干部科、职工科、劳工科――最后一个科室是管理非归化民的土著劳工。 “这还不算,还有一个方案是准备把杨处长的人力处完全独立出去,成立一个劳动部,不仅拿掉归化民干部的组织部门,连普通劳动力的管理权全部从我们委员会分割出去。” 卢炫说得全是真话,这些方案都是已经进入讨论和细节构想的。 这下刘牧州的眉毛开始拧起来了。卢炫很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谁不喜欢自己手下人多权多?虽然民政口兼管人力本身就有点不合适,但是这些年也这么过来了,没出过什么毛病,就这么要直接把民政口的一块肉割掉,刘牧州不闹情绪才怪。 再说了,人力是元老院政权中最要紧的物资,有了这个,刘牧州才能号称“第一人民委员”,去掉这块,他的权力起码损失三分之一。 刘牧州端起茶杯连着喝了几口砖茶:“难喝……”他嘀咕着,放下了茶杯,“这也是预料之中啊。人力算是战略资源了。”他的声音有点无奈,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虽说人力部门独立出去是意料之中,不过按照大部制的话,我觉得没必要啊。”卢炫说,“就旧时空的经验看,大部制是大势所趋,咱们作为本时空的先进体制的引领者没必要再去走过去的老路。日本的大部制是被誉为最好的标本,人家不就是厚生劳动省吗,这可是一个榜样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 刘牧州连连点头,“我看我们也得献计献策。”他端详了下卢炫,“这事情非老兄莫属啊。” “这不大合适吧,我的本职是在大图书馆……” “哪里不合适了,非常合适。” 刘牧州说,“我也想过了:这次机构改革必然牵涉到各部门的职能清理工作,我一直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干这事。我想了想还是你最合适,民政人民委员会这块就由你来牵头,拿出一个合适方案来――”他制止了卢炫的推辞,“虽然你的本职是在大图书馆,但是毕竟还是咱们民政人民委员会培训处的副处长,熟悉情况。何况你还在这个小组里经办具体事务……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个担子你都要挑起来我不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也不能老实人受欺负吧。哈哈哈。” 原本刘牧州对体制改革这件事并不太上心,民委会的事多事繁,他也实在没这个精力,等回过神卢炫一提醒改革可能要剥夺归化民的人事权和劳动力分配权,他才有点慌神了。 “这个担子太重了,我怕……” “你就别谦虚了。”刘牧州说,“咱们也算老关系户了,今天不是你来提醒下,我哪想得到这回事。所以这事你一定得抓起来。” 刘牧州当然清楚卢炫今天的拜访是为了给自己谋位子:“按照这种形势下去,这次清理过后一定会出来很多新职位,到时候如果有你中意的,我一定推荐你――你待在大图书馆里干办公室主任是屈才了啊。” 卢炫仍是一脸丧气,摇头道:“有没有位置倒是其次,可我刚出点头就被契卡盯上了。” 看着刘牧州一脸迷惑,卢炫就把自己在bbs上看到的契卡提案的事说了一遍。 刘牧州听完不以为然,心想你卢炫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且不说元老神圣不可侵犯这道护身符,就裔凡要打大老虎理想,你连个苍蝇算不上,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点小破事。刘牧州也知道卢炫的张家庄,在他看来这点破事根本不值一提,最多算是生活作风不好。 刘牧州走到卢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别胡思乱想,人家不是没点名嘛,你怎么就断定他们说的是你。再说了,你还真能为了那个破庄子去杀人,说出来有人信?实在不行你让他们查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刘牧州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就500多个元老,位置多的是,关键是要做事,要能做事,做成事。你这几年虽然名声不显,但我还是知道你的,把事情做好什么都会有的。” 卢炫见刘牧州一脸恳切,心中也很感动,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节 刘主任履新 一队拖轮缓慢的沿着海岸线航行,为首的拖轮喷吐着黑色的浓烟。这是来往于琼山-临高之间的定期拖轮队。驳船上装载的是从琼山运往临高的各种农副产品和矿产品、建筑材料。 在拖船队的最后,是一艘客运驳船。上面搭载来往于两地的旅客,虽然按照元老们的标准慢得离谱,但是对坐船全看天候的土著来说,就是快得不得了了。 不过今天的客运驳船上没有土著乘客,整船都被琼山县县办主任刘翔包了,他携带家眷,正要返回临高去述职,顺便履新。 一个月前,办公厅发来了给刘翔女儿的“周岁贺礼”――因为工作繁忙,女儿的满月酒和周岁宴都是在琼山县办的--里面还夹带了些其他的东西:小部头的是大图书馆准备的两份文件,一个是《萨摩藩岛津家逼迫琉球的尚氏王朝向日本纳贡称臣的历史研究》,一个是《十七世纪越南南北战争的历史资料》;大部头的则是多个部门联合整理的《广州府地方情势汇编》。看到这些,联系到“两刊一报”上最近的动态,刘翔知道这是要调动工作了。 关于工作调动的事情,组织处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刘牧州在他上次回临高述职的时候都找他谈过,首先是是询问他有无调职意向:“负起更大的责任来”,其次又谈了他在琼州几年的治理经验和对地方行政事务的看法。 刘翔同学虽然没有混过机关,组织考察这个词还是懂得,特别是明朗亲自和他谈话,其中的调动意味就很浓了。 在他表示自己“愿意接受组织上的考验”之后,一位副主任就降临到了琼山县。随之而来的,是他原本捉襟见肘的归化民干部班子一下全部被充实起来了,不但缺岗全部补全,还增配了副职。 要说这么豪华的地方行政干部配置,除了元老院的首都“临高”之外,还没有第二个县城能够享受的。刘翔“受宠若惊”之余,知道自己离开琼山县的日子就快到了。 要说在琼山工作的这几年,他是不大满意的,虽然琼山县因为是府城,开发早,人口多,农业环境好,又有充足的水源,被列为“示范县”,企划院和中央政务院对这里投入相当多,在经费、人员和设备拨给上也堪称大方。要说整个海南除了临高和三亚之外哪里还存在“规模以上工业”,琼山县算是唯一的了。 由于目前的县政还是走财政全额拨款体制,他这个琼山县县主任能做得事情非常有限,几乎什么事情都得中央批准,很多事情又是中央各部委办垂直管理,要不是他这里是“示范县”,有大幅度的政策倾向,简直什么事都办不成。大概也就是和过去的官老爷一样,主要是管理征收粮赋了。毕竟现在审案子也归了仲裁庭的巡回法庭了。 “要不是有了闹临高这么一出戏,估计执委会也不会下决心吧。”刘翔站在艉楼上,迎着海风抽着雪茄,“闹一闹,各路人马全出洞,不攻略大陆也不行了。形势推着人走啊。” 临高风云变换,他大致都知道。外派元老的鼻子都很灵,除了各种出版物,元老们之间的私信是最方便的情报交换渠道。所以最近的诸如:元老院委员会设置、青年团、体制改革等等,他不但知道,而且对里面的种种内幕也算略有所知。 “都是太闲闹得!”刘翔把烟头丢在海水里。几年前刘翔就说过,元老院一切矛盾的根源在于统治区域太少,萝卜多坑少。虽然现在已经是人人有官做了,但是对很大一部分抱着“穿越后做人上人”心态来的元老们来说他们的权力和地位还不够,也就是说,不够忙。毕竟大伙的追求是上层建筑了。 随着发动机行动的落幕,现有机构的下层迅速丰满起来,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也越来越快,不管多宅多懒的元老好歹也是经历过真正官僚主义社会磨砺的现代人――或者说,未来人――他们都从宿舍中、笔记本前被捞出来,填充到这个国家机器的各个关键部位去,人人都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没实践经验的就被送到各个部门去做分管某事的副职,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行政实习生,等他们摸顺上手了,就会有新的任命。 比如目前当副主任准备接替刘翔的这位,就是一位长期混迹各个部门的担任副处的前酱油元老,在干行政兼教师厌烦之后抱着当百里侯的理想主动要求调任地方,就这么过来了――刘翔跟他协调了一番后就让他负责了当年的秋收事务,算是好好劳动了一番。 “要不怎么说劳动最能改造一个人呢!”刘翔一想到完成交接工作后那位前酱油元老的精气神,又是一番感慨――权力其实是很锻炼人的。 “好好的我想那货干啥!”站在艉楼上望着逐渐远去的那一线熟悉的海岸,刘翔心中不禁对自己吐槽了一下。那条海岸线,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后世海南大学海甸校区所在的岛,刘翔“跑部”拉来的林业加工基地就建立在那里。南渡江的入海口跟尼罗河一般,被入海口的中心沙洲分成了一大一小两股水道,西边小水道的旁边就是这个岛,从上游下来的捆扎木料从小水道上岸,就可以直接运到加工厂了,加工成型后的木料则直接通过岛上的小码头装船起运。 本来这个工厂建立起来 后就一直处于人力不足的情况。工人们同时要做放排工、力工、木工等等多个工种,运行效率和劳动强度都很大――毕竟当年的那场救灾从琼府挖走了不少人力。发动机行动开始后,人力短缺才开始缓解。到现在,这个木材加工基地已经算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了。 另一面的江岸上,机声隆隆,红砖烟囱正喷吐着浓厚的烟雾,这是他弄来得的另一个大项目:砖瓦厂。原材料用得是从洗煤厂剔出来得煤矸石之类的下脚料。 “想想还是挺舍不得的!”海岸线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的时候, 刘翔轻轻地对着海风说了一声。 “ba- baaaa”熟悉的甜脆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小丫头。 “怎么把孩子带到这上面来!风又大,又不安全!你还不牵着伢!”刘翔回头一看就来气了――郭灵儿带着丫头上到了艉楼,可小丫头没被她牵在手里,反倒是自己杠着双臂吧嗒吧嗒地往刘翔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还喊着爸爸。刘翔见状立刻跑过去把宝贝丫头抱了起来。 “你的宝贝你 又不是不知道!我要能拉的住就好了!喂个饭我算是把二层甲板仓跑了个遍,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块鱼塞她嘴里了,她汤也不喝就要来找爸爸。”郭灵儿一脸委屈地抱怨着。 生了娃――虽说是个女儿,但看得出自己的首长相公特别宠这个小宝贝,郭灵儿的底气似乎涨了不少,也敢在刘翔面前唠叨两句了。其实刘翔倒是挺喜欢现在这样有底气的郭灵儿,以前那个模样完全就是个百依百顺的波斯猫,与其说是枕边人,不如说更像个宠物。 一边躲着女儿伸过来捞眼镜、逮头发的魔爪,一边熟练地给女儿解开吃饭用的围脖和罩衣,刘翔心中那点小情绪早就消失不见了。 “喊爸爸”刘翔开启了“日常任务:逗女儿”模式。 “爸爸……”刘翔被脆甜的萌音击中。 “妈妈咧?妈妈在哪里啊?” “呜……”刘翔被萌萌的小爪爪萌到。 “喊妈妈!” “爸爸……”刘翔得到“谁都不认就认爹”状态,心情ax,开启大笑模式。 “这丫头,吃奶的时候一天到晚就喊妈妈,断了奶之后就只喊爸爸了!”郭灵儿一脸抱怨状,伸手接过了孩子。从这丫头一贯的“尿性”看,吃完饭不久后是要来那么一场及时雨的。 “你就是故意的,知道她每次都喊你,却老是要她喊妈妈。” “哈哈哈哈”刘翔依然笑个不停,一手扶着郭灵儿,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下到客舱里。 又逗弄了一会小丫头,看着她开始揉眼睛了,刘翔就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问“乖乖跟妈妈睡觉觉好不好?”女儿小发呆了一会后,奶声奶气地回答说“哈……噢……”,然后就往郭灵儿身上扑。 “你看,要睡觉了就只找你,不要我。看你那醋吃的!”刘翔又对郭灵儿进行了日常打趣后,便挥挥手示意她带着丫头去睡觉。 刘翔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他一睡觉就容易睡很沉,试过几次中午吃完饭后午睡,发现每次都必睡到五六点才醒,反而干扰了生活节奏,于是他就干脆不搞什么午睡了。现在没有小丫头粘在身边吵闹,刘翔又把那几份“随礼奉送”的资料拿了出来,摆在书桌上。 “越南、琉球、广州,去哪里呢?”刘翔为这个已经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节 新得任所 “以前我说萝卜多坑少,现在分基地一开起来,反倒是坑多萝卜少了。”刘翔摇摇头,决定列个表整理一下思路。 越南,从目前来看,主要定位是煤炭基地和稻米供应基地,不过大图书馆特别给南边战争的资料,去这块的话大约是要搞武装殖民?人口爆炸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管粮食还是燃料,穿越集团的需求就如同突然爆发的黑洞一样。以前那种温情脉脉的对越贸易已经不能满足元老院的胃袋――以及锅炉了。从最近的“两刊一报”上看,对越采取更直接的措施的呼声非常高,“夺回我大汉江山的九真、日南郡”的说法多次出现。 而琉球,看过大图书馆的《历史研究》后,刘翔大致也明白,现在这个历史时期是琉球――钓鱼岛问题“自古以来”出毛病的时间段:萨摩藩武力逼迫尚氏王朝向萨摩藩朝贡,并且实际上控制了琉球。从这个时候开始,日本就启动了琉球日本化、殖民化、本土化的进程。虽然随后琉球依然向明清称臣,但是实际上已经成为萨摩的附庸。 抛开这个刚刚开始的历史热点问题不谈,琉球是现在整个东亚地区――元老院除外――东北亚航线的重要海上地标。从地形图看,来自福建的贸易船只沿着琉球群岛一路北上,沿途都有岛礁做航线指引补给,是东亚地区航海的重要中心枢纽。控制琉球对本身能够依靠海图沿着洋流航行的元老院来说意义不大,但是间接控制住了其他海商的中日贸易线路,垄断对日贸易指日可待。琉球几个火山岛上的硫磺又是元老院急需的工业原料。因此去琉球的目标似乎也很明确了。 但是琉球比起越南和广州来堪称无足轻重,属于一步闲棋,拿下与否都不要紧。自己作为多年的地方行政官员,派去那里有点“大材小用”。 “广州――”刘翔心中又开始犯嘀咕。最难猜的莫过于这个了。要说起广州,元老院里谁都知道那是郭大东主的地盘,是“广雷系”的基本盘。尤其是近期即将完成第一期工程的大世界项目更是加重了这一印象。 “难道是要搞干部轮换?防止坐大?”这个疑问又一次涌上了刘翔的心头。从执委会的一贯政策看,政治派系也好,元老的个人政治投机也好,只要不过线一般都是允许自由活动的,但是绝不会允许任何派系和个人坐大。 从地方派系的角度来说,最弱的是海南岛的“本岛系”,哪怕是王工亲自坐镇的三亚大区,其实也是完全依附于中央的,至于越南、杭州、济州岛、山东、台湾等地的外派班子,尽管他们有的实力已经相当可观,对中央的依赖性依然极大。 唯独这广雷系,掌握着元老院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贸易大门。即使杭州站打开了上海的贸易渠道之后,元老院对大明的贸易,依然有七成以上是通过这一门户进行的。不仅如此,而雷州,其制糖产业堪称是元老院的印钞机。重要性不言而喻。 执委会要对广雷系进行一定的人事重组避免尾大不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这事情可不好办啊。虽然刘翔很期望去广州大展手脚,但是他的热情很快就熄了火。那边的情况是不同的,不是这边一纸调令就可以让县办主任换人。随便换个人接了郭东主的班,自己系统内好说,郭逸绝不会违抗组织命令,问题是他的调动会引起广州当地商圈的极大震动。 那些与紫字号常来常往的人认不认你这个新东家呢?刘翔当了几年地方官,太了解土著的思路了,人治的思维那真是深入人心,虽然广州人人都知道郭逸代表的是“澳洲人”,但是郭东主的调离,不管是否会被认为是他个人的“失势”,“人亡政息”那是常态――别说现在是17世纪,就算是21世纪,街道办、县里换个领导,前任的账一概不认的也有得是。 自己就算接了任,那些暂存在紫字号柜上的银子只怕要不了几天就都被人提光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商业信用是建立在个人而非法人身上的。万一出现这个情况,算不算出大事且不说,这也太尴尬了。 当然,要是小郭那个班子能留任就好了。不过这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说内部问题,只说广州府还有三个大麻烦:广州的官僚、澳门的葡萄牙人、香港的元老。 府城里是一省官僚所在,这边派人去搞地下政府、搞影子幕府,那府城里面衮衮朱紫们必然不像吴明晋哪般愿意配合当背景道具。郭逸花了几年搞得关系,他一走,自己能不能接得上? 澳门,目前与大明政府的状态处于“合法租用土地”状态,如果搞地下政府,我们要不要承认殖民地状态?从民族情感上来说应该是不承认的。尽管澳门这块殖民地与“我大清”搞的五口通商、各种割地不同,从法理上将属于正常的土地租用,但元老院里很大一部分人仍然是不认可中华民族的核心领土上有其他国家的殖民地,不管是什么形式。所以赶走葡萄牙人,收回澳门的呼声在元老院里一直存在,而且还很不小。 但是刘翔从实际利益的角度看澳门现在依然是元老院和葡萄牙人最重要的通商口岸。特别是元老院进口的印度货,大多还是通过葡萄牙人的渠道。赶走葡萄牙人除了满足一下民族自尊心之外并无什么实际收益。何况没了祖国的葡萄牙人现在对元老院是万分恭顺,远比桀骜不驯的荷兰人好对付。 最麻烦的其实还是香港。如果控制了广州,与香港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刘翔知道现在的香港的那一班元老都是企图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不过本时空香港成为东方明珠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元老院既然可以直接统治广州,何必还要使用这个各方面资源都很匮乏的珠江口小岛呢。过去占据香港设立基地,只不过是为了监视广州,广州一旦落入元老院的控制,香港的价值也就随之消失了。 目前香港的产业几乎就是背靠广州府的手工业者提供初级的劳动协作才实现了一定规模的造船业发展,除此之外,它的产业局限很大,为军队服务配套的色彩很浓:轻工系统建设的几个农产品加工企业几乎全是就为联勤总部服务的,而且依然背靠珠三角的农产品供应。 换句话说,目前的香港除了作为港口的功能外,其他都完全依赖于内地。而港口功能除了对海军来说有意义之外,贸易上完全没有意义:既然能够直接统治使用广州的各个港口,又何必要去香港绕一下呢? 自己上任之后,和香港的元老们怎么相处?要不要要求香港划为广州的一部分? 想想就脑仁疼…… 打开《情势汇编》,刘翔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在地方民情上。 经过元老院多年介入,广州府的经济社会结构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次大图书馆压根没参与《情势汇编》。这个重要的社会调查文献主要由广州站编写,情报局给予了充分的数据支持。正因为数据详实,反倒比大图书馆爬资料爬出来的几个历史文件汇编更适应刘翔的阅读习惯。 刘翔又扫了一遍各项数据,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把各项数据按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粗粒度的聚类再分类,让数据更适合自己对政治经济方面的理解方法。 “嗯,按 pop算的话,现在已经是这个形势了啊!”刘翔把数据按照p社四萌中钢铁利亚的分类模式,将人口分成了乡绅、官僚、农民、力工、劳工、技工、手工业者、军户等等大的类型,再把打印出来的广府行政区划图抽了一张出来,在不同的地区标上了不同的标签和数字。好好地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个图给填好――然后他又 抽出另外一张已经填好的做了对比。这一张是他这几个月研读这三个“随礼附送”的文件时利用空余时间写的程序生成的,处理的流程跟刚才手动的差不多,只是计算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电脑。 这一对比,果然,两张图还是很有几个地方不同的…… “我这是闲的蛋疼!”刘翔果断抛弃了自己忙了两个小时的成果,依然用电脑生成的那个图做分析。至于回过头检查什么的,刘翔干脆的放弃了――笔记本电脑已经装箱了,现在去翻箱倒柜不方便。反正海口到临高也就60多公里的海路,这艘乌龟航速的定期拖轮跑到天黑也就到了。不过刚才毕竟数据过了一遍脑子,比单纯的看电脑处理后的图更能理解,很多想法都在扫一眼、瞟一下间冒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节 地方产业潜力 “每次看都觉得很惊奇,搞了半天钢铁产业是广州府传统的龙头产业!”刘翔细细地重新整理之后不得不又感慨一番。 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刘翔很少关注这些和自己管辖范围无关的地区的历史资料。现在一看就觉得很惊讶了。 从整理结果看,现在的广州府因为元老院经济圈的长年介入,在第二产业上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的炼铁、木材加工、酿造三大行业集群。可这三大集群中炼铁居然还是传统龙头产业。 他翻开大图书馆的《广州经济工商历史材料汇编》,原来本时空广东的铁本来就很有名,所谓南铁、广铁就是指的这边的小作坊生产的生铁。而佛山的冶炼铸造产业,历史上就非常有名。 肇庆有高品位的铁矿石,采集后沿着西江散入了沿途各个小作坊里,由传统意义上的铁 匠熔炼成铁锭,最终又集中到广州府城。朝廷甚至还在广府设立了铁务、铁课,专门抓这个产业。 因为这里的生铁全用木炭进行冶炼,所以不像北方使用煤炭冶炼的生铁那样参杂有大量的杂质,特别是不含硫,因而生铁质量很高。因而明廷铸造红夷大炮都是尽量安排在广东进行铸造。 临高的巨大工业胃袋更是加大了这一传统优势产业的扩张――元老院的工业体系在没有建设自己的高炉前一直是采用进口广东的生铁进行再冶炼来供应钢铁的需要的。即使到了现在有了马袅钢铁公司的存在,企划院仍旧从广东进口一部分优质生铁直接用于生产。 木材加工则是直接被香港造船厂给带动了起来。标准化的生产模式不仅仅给香港造船厂带来了便利,受到了工业化改造的各个作坊的生产能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尤其是精度的提高和度量衡的统一使得大规模协作生产、转包生产之类的方式得以实现,除了利润最大也最能学“手艺”的船材生产外,这些旧式的作坊也开始尝试按照“澳洲人的手艺”协作生产一些其他产品。不过它们几乎完全依赖来自企划院的订货,技术水平和加工能力依然很低,要进一步提高必须进行相关的技术转让和增加加工设备。后者对于生产任务排满的工业部门来说很难做到。因而刘翔觉得潜力不大。 影响最大的反而是由“大唐公主”、“国士无双”、“兰贵人”之类的蒸馏酒内销外销而带动的酿造业。由于大规模收购土酿,而且完全不考虑口感仅关注酒精含量,所以周边各地的土酿作坊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甚至家中有些余粮的农户家里――自从红薯大规模在广州府上市后这样的家庭似乎变多了不少――也会做上缸土酒放在被子里捂着,等着收土烧的人来了可以换上几个钱使使。 酿酒的人多了,粮食似乎也更抢手了,这两年改种粮食特别是红薯的人家不少,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广州府周边农地传统上以蔬菜、养殖业和以靛蓝等植物性染料经济作物为主的农业结构。这可是跨越产业一个大类型的巨大影响! “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啊!即使仅仅只是一些产业的辐射热能,也能把小农经济社会这滩水煮开!” “越南和琉球也可以用这个思路!”刘翔心中继续推演着。 “琉球嘛……”刘翔又顺手捞出一张东亚地区地图,用笔身比划着长度。 “看直线距离,其实济州跟琉球到日本主要的贸易港口距离差不多。但问题是除了咱们敢走黑水洋,其他海商都不敢啊!必然还是沿着岛链往北走。那么琉球这几个岛就应该以货物集散中心为主要功能了。” 刘翔在三山诸岛和奄美群岛之间纠结了很久,还是在那霸港的位置画了个红圈。 “还是深受‘dai koukai’的影响啊,”刘翔又感叹了一次,“硫磺……唉,算了,细粒度粉碎不是这个小破群岛能干的事。老实装箱运走吧。”刘翔回忆了一下曾经在 bbs上热烈讨论过的硫磺综合利用的帖子,发现实在没有能力以火山口人工采集这种不靠谱的产量来支撑一个硫化工工业。 “如果要搞这块的话,我只怕要再写一写单中心星型物流体系的优势了。不知道后勤那几位会不会为我的‘理论’背书。”刘翔看着中国东部那圆弧形的海岸线,心中的信心又提升了一点:都长成这样了,不搞星型物流,多浪费运力! “越南啊,感觉我去这个地方的几率很大啊!煤和粮,这形势不跟我在琼山搞的一样么!只不过把甲子煤矿换成了鸿基煤矿而已。这满满的熟悉感!”刘翔对越南这块花的心思最少,因为从产业上分析,如果去越南的话,除了增加军事比重外,其他的不过是个琼山县扩大版――而且更加毫无顾忌!毕竟越南人不是刘翔认知中的“同文同种”,行事完全可以更激烈一点。 “不过,一定要表明态度绝对不在越南搞总督制!”刘翔心中又暗自思量:“很多元老都拿着两汉的地图说北圻、中圻这两块 地‘有史以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是九真、日南郡。如果搞总督制,那以后打古九州核心领土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建立总督府?这纯属没开好头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刘翔叹了一口气。 “三刘出京,停刺史部而置州牧,炎汉之离乱始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突然脑子的思考回路跳到了东汉末年,刘翔又乱发起感慨来。 望着地图,回想着越南这块地的内附、臣服、反叛、独立的无限循环历史,自称“工科僧里文科最好,文科僧里理科最强,理科僧里工科最棒”的某人已经开始构思《讨南越诸逆檄文》了。 “……尔南越百族,于秦置桂林、象郡之前,皆为蛮夷,不敬祖宗,不载文字,未有邦国之称。及至赵佗自立,方有文明……而今我大宋澳洲行在元老院特发精兵十万,舰船万艘,会猎于南越之地,只为恢复中华,拯救苍生!尔等当顺乎天而应乎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舷窗,大声 对着海面喊出了最后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喊出来后,刘翔顿时觉得自己被百十个buff加身,各种光影效果以晃瞎所有氪金狗眼为目的往外喷吐。 “ba……baaaa……” 刘翔被“直死之萌音”击中,表情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了。 “这位小姐!你莫非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处于战斗不能状态的刘翔一把接过午睡醒来的小丫头,一边挠着痒痒一边逗弄着。 郭灵儿看着笑得格格响的父女两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猴子?”刚问出口,郭灵儿就看到桌上的那几份文件,尤其那张看过很多次不熟悉也熟悉了的中南半岛的地图,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刚才相公在考虑国家大事呢。 “相公,船快到了,要更衣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郭灵儿一边问道。 “嗯,升我的旗帜吧。”刘翔点了点头。 自从明老在立春号上升起了自己的将旗后,广大群众纷纷表示如此提升逼格的事情怎能不普及全体元老呢?再加上一直在不遗余力推建立纹章院的洪璜楠等元老的鼓动,执委会顺水人情随便做:允许每个元老自行设计纹章、旗帜。文 件一发下来,五百众立刻跟冷水进了热油锅一样,一瞬间各种跟艺术、设计相关的元老家的门槛都被踏穿了,特立尼这样的洋艺匠更是成了香饽饽。 刘翔给自己设计的图案并不复杂,本来只准备用一个篆书的刘字。可刘算是个大姓,元老里面不少元老都是同姓,为了做区别刘翔又在外圈用红龙和白蟒绕了个圈,红在上而白在下――隐喻高祖斩白蛇、赤帝白帝的典故。这个做法遭到了其他刘姓元老的坚决抵制,最终不得不做出拖妥协,那就是刘姓元老只要愿意都可以使用这一红龙白蟒标记。 虽然红龙白蟒比较复杂,但与其他元老设计的各种花啊草啊狮鹫啥的复杂欧式纹章相比,已经算是很简洁明快的了――至少绣红龙白蟒对于江南运来的难民不算很难的事,那边的绣女对这些算是熟练工了。 首先起得是启明星旗,然后是刘翔的个人旗帜。刘翔抱着女儿站在甲板上,忍着虽已西沉但仍然无比刺眼的夕阳,望着临高的元老专用码头。 “又回来啦!”刘翔心中感慨着。虽然因为汇报工作或者“跑部钱进”,在琼山的任期上刘翔也多次回临高,但总觉得像是背后栓了根橡皮筋一样,没呆多久就又扯了回去。这次到临高,却确确实实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尽管新的工作很快要压下来,但这次至少也有个把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地在临高休息休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节 接风洗尘 “刚才那么失态, 也是因为这个吧!”刘翔在心中为自己做着解释。 “轰! 轰!轰!轰!”礼炮响起。迎接外出归来的元老靠港是要鸣礼炮的,这是海军、港务等几个方面的元老搞出来的制度。你别说,这礼炮一响,整个人的逼格瞬间就 ax了。为了玩这个味,隔壁文昌的那位主任每次回临高都不走陆路,非要从刘翔的地盘过境坐船回临高――走陆路可没礼炮的待遇。当然,刘翔估计他的另外一个主要目的是来黑他的元老特供烟:刘翔虽然能陪抽,但自己是没烟瘾的,而文昌那位主任则是个大烟枪,他每过境琼山一次,刘翔配发的特供烟就要少一条…… “岸上有首长在等着呢……”郭灵儿说。 “是老钱。”刘翔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还真是热情――” 钱水协此时正在专用码头上等候,雪茄烟明灭着。对宅党来说,刘翔这个驻外县办主任是实权元老,以前在临高的时候俱乐部开party他也是经常来参加飞云号上的聚会,算是外围成员。不过后来林传清几个人在又搞了个“比例模型俱乐部”这样一个有具体活动内容的的爱好小组之后,刘翔渐渐就只参与这个小组织的活动了。 这个俱乐部因为成分复杂,渐渐的刘翔和宅党就拉开了距离。 后来他当了琼山县长,搞了几次“跑部钱进”,钱水廷也是帮了不少忙的,双方的关系又慢慢的恢复起来了。 不过今天的接风却是钱水协主动邀请的――郑尚洁通过这大半年来广州站的各种行动,分析得出了个结论:广州站将有大变动――很可能换一个主事官。广州站的人马秘密讨论了几次,又通过钱水廷弄到了些消息,确认了这个可能性。 钱水协猜测了几个可能接手广州事务的人选:刘翔在其中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是目前所有派出去的县办主任里施政经验最为丰富的元老。由他去出任广州市长最有可能性。 因此一得到刘翔移交了琼山县职务回临高的消息,钱水协就出面邀请他回临高后到飞云号上接风洗尘,原本他是提议请他在船上小住几天,理由是他已经有孩子了,原来的单身公寓肯定不适合继续居住了,而新安排的房间归置整理也要好几天。 不过刘翔回信说办公厅已经在招待所为他安排好了房子,飞云号虽然设施先进舒适,毕竟是条小船,生活起居多有不便――特别是自己还带着个婴儿,本时空可没有一次性尿布,每天光洗晒尿布就要占据很大的空间。 不过钱议长在飞云号上为他“接风洗尘”他可是欣然接受的,飞云号上的海上烧烤聚会可是很多元老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些元老因为一直也没有接到过邀请,又不肯舔着脸自己去,为此还此耿耿于怀。 刘翔带着一大票人马先下了船,码头上的乐队这一票人马是他从琼山县县委大院里带出来的的“班子”。调令里明确写了要他“在不影响琼山县政府正常工作运转的情况下,抽调10名归化民干部来临高参加干部培训(短期班)。” 虽然琼山县的归化民干部班子已经在副主任到来之后得到了充分的加强,但是要抽走十个人,还是让刘翔很伤脑筋。因为这新来的副主任施政经验有限,不能不留几个得用的干部在当地。而且这些干部最好还是能通粤语的。刘翔好不容易才挑了十个人。 归化民干部由专人接走,钱水协才迎向了刘翔。 “嗬!小刘,你这是什么宝贝,看着挺有分量的!”正在客气寒暄的钱水协发现港口的起吊机从船上卸下了一个“贵重/易碎大型件专用航运箱”放到了刘翔预约的平板大车上。 “呵呵,这就是要借场地的东西,一个20比1的船模。”刘翔故作随意地回答着,但那股得瑟劲怎么也憋不住。 “三米多长的大家伙!已经超越了所谓的馆藏级了,就算在澡盆级里面也算大的了!” “哦,呵呵,那可得好好欣赏啊。不过这个模样应该还是零件吧,怎么,准备召集人手一起拼么?”钱水协经被自己家里的小丫头带着上小仓号兜风无数回了,还真心看不起才3米长的船模。 “是啊,不过还是要等安顿好了才行。说不定转身就要走,这东西可能就丢这儿让同好会里其他人折腾了。” 车队兵分两路,一路运载行李往招待所去,刘翔一家人轻车简从往临高角公园而去,此时太阳已经只剩最后一点余晖了。 马车得得作响,很快就到了临高角公园里的特别警备区,飞云号静静地停在专用泊位上。五年过去,这条过去白的耀眼,被人成为“临高角公主”的游艇如今已经显出疲态来。剥落的油漆虽然经过修补,但是颜色已经不再是白得发亮,上面坑坑洼洼的。高挺的桅杆和白色的船帆也已经被拆除。白色的遮阳篷虽然完好,但是已经被晒得发黄,完全看不出是白色的了。 现在这条船已经不出海。一来是燃料已经完全没有了,而且这条船被列为“紧急战备船”,要留着应急用。因而发动机、船帆之类的航海设施已经被封存了;二来有了小仓号,这种轻便的小艇更适合随时出海航行。而不是用装满宝贝的飞云号。 虽说飞云号上设施先进舒适,但是这些年来缺少现代的备件和材料,尽管钱家兄弟在维护保养上花了很大的力气,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穿上的不少享用设施已经损坏――比如那著名的露天按摩浴池,现在也就是一个普通浴缸了。 不过好在烧烤炉还在,宽阔的甲板上依旧可以享受到海风习习。几把藤椅环绕,夏天喝着冰凉的大米啤酒和吃着烧烤,那真是南面王不易。 此时烧烤炉上的炭火已经烧红,大号的冰桶里浸满着大米啤酒,桌子上各种新鲜的食材玲琅满目。 “唉,钱大哥一家呢?”刘翔见飞云号上只有忙着烧烤的钱玄黄,其他人都不见了,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大哥马上就回来,嫂子大概没有十二点回不来。朵朵估计又是拉着她的女子别动队开船去了。”钱水协便就把小仓号的事也说了说 “你们兄弟俩也真舍得,就不怕出事。”刘翔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自己的小丫头满地溜达,还得随时阻止丫头的各种捞摔组合技。 “还好吧。最开始听说这事也是蛮担心的,大哥夫妻经常不在家,我和我老婆就更别说了,都外派还两地分居。更管不上了。她闹着玩了几次,又有那个‘自称来自里斯本的博物学者’索尼娅跟着,也就随她去了。好在自从文澜河上出了事之后她也小心多了。” “哦?就那次我也参加了的拍卖会上那个吧!早知道我就咬咬牙……”刘翔一幅无比懊悔的表情。“话说你也是个大忙人啊,自从去了特侦队就难得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次我得自己来63区呢,顶多就是朵朵过来接一下,还真没想到是你。”眼看就要进入正题了,刘翔一把将丫头抱了起来,招呼自家的郭灵儿进来把女儿抱了出去。 “是啊,刚回来没几天,前段时间练了个把月的岛礁登陆和滩头控制,刚完成训练科目,回来修整一段时间。”房间清静了,钱水协从壁柜冰箱里拿出冰镇的薛子良的自酿的水果白兰地。 “怎么样,来一杯?” “我就喝啤酒好了,那玩意酸不拉唧的。” “我还觉得太甜呢。”钱水协摇摇头说,“从训练内容看,应该是准备打琉球了。”钱水协给自己斟上酒,跟刘翔碰了一杯。 “琉球那破地方还用打?”刘翔听到这句差点没把酒喷出来。 “预备方案嘛!”钱水协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黑船一次就可以拿成就了,还打个屁!实在不听话就岸轰,保管就乖了。”刘翔摇了摇头,虽然他明白做的预备方案90都是用不上的,但他仍然觉得这纯属浪费资源。“要我说,还不如练练怎么打河内,哦,现在叫升龙府?” “唉,要说咱们特侦队最拿手的还是城市作战,可是广州城里派的是陆军!”钱水协一脸愤愤的表情,不经意间就露出了点“有价值情报”。 刘翔听到这句就一愣――一直以为是去广州搞地下政府啊!怎么又有陆军的事了? “啥情况?”刘翔忍不住追问道。 “上次那个闹临高的事情之后,小郑他们接到命令,要求半年内转移旗下可靠员工的家人、财产,小郑他们就搞了个保送员工子女去临高读书学手艺的名头把手底下店员、工匠们的家眷都送出了广州城。”钱水协把早就理好脉络的情报慢慢倒了出来。 “这是要开战的节奏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节 内幕消息 “谁说不是,”钱水协看着捷克水晶雕花红葡萄酒杯子里酒液,“国内阶级矛盾突出,怎么办?对外开战转移群众视线呗――老套路。” 这可让刘翔起了点反感,因为他还是支持大陆攻略的,要说转移视线,的确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在内,但是堂堂元老院被大明权贵打上门来了,要再不展开进攻,继续韬光养晦,积蓄力量,不一样指着鼻子骂执委会嘛。 总之。掌权的人就是有原罪的。刘翔现在多少懂一点自封酱油元老的人的心理了。他还记得那位副主任当初刚刚空降到琼山对他工作横挑鼻竖挑眼的态度――你当领导就是有罪!就是有错误!我们群众最清白最无辜! 好在他干了一个阶段就转变态度了。还是实际工作最锻炼人啊。 “这也是形势逼人嘛。”刘翔喝了一大口啤酒,“不展开进攻,执委会也交代不过去啊。” “说得也没错。”钱水协点头,“不过这事交给我们特侦队干才专业对口。” 刘翔又不明白了,按照他的理解,攻占广州这样的大城市,无非和当年的珠江作战一样,海陆并发,还要有炮兵。特侦队纵然有用,也就是实施“斩首”和“侦查”的工作,总不能叫他们去爬梯子攻城吧。 大约是看出刘翔的疑惑,钱水协大笑起来:“老弟,你还以为攻打广州和我们当年火烧五羊驿那么复杂吗?” “那还能怎么办?” 钱水协起身给自己又倒了一些杂果白兰地:“眼下的广州,其实和不设防也没什么两样,只要咱们愿意,明天就可以在广州开party了:光广州大世界里就屯着三个连的兵力。还有十来门大炮。” “这不等于是早就预备开战?” “那倒也不是,”钱水协摇头,“大哥说执委会内部对要不要进攻广州原本是有争论的,焦点还是在于对大明的贸易问题上――司凯德这个投降派一直怕和大明开战会引起贸易中断――当然他现在也不反对了。至于派几个连过去主要还是站岗放哨兼任当施工队。这大世界的投资可不小啊。” 不了个是吧!刘翔心中大吐其槽!“我可一直按地下政府的方案去设计广州那边的行动的!这下可好,这是要推倒重来的节奏么?” 刘翔心中郁闷地想着:不在统治中心就是不好!缺乏小道消息的渠道啊! 话说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两人刚刚还像在搞地下工作一般,钱玄黄的脚步声就很卡点的破坏了这神神秘秘的气氛。 “先生!”是钱玄黄的声音。“办公厅的人来了,说是派给刘元老在临高的勤务员和警卫员,公函在我这里。” 钱水协正襟危坐,大声来了句:“请他们上来吧。” 刘翔接过公函看了看,确实盖的办公厅的章,就让钱玄黄把人带了进来――公函上还特别手写附注了说有东西要当面交给刘翔。 “首长您好!警卫员林登万(leader one)、第八格(debug),勤务员叶思曼(yesan),向您报道!”三人一来就来了个特有范的自我介绍。 “首长您好!这是执委会指定您亲手签收的包裹!”另外一个身上别着执委会联络员的布标的小伙子则取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刘翔。牛皮纸信封上盖着一个红色的戳:绝秘。刘翔拆封后一看:又是一份厚厚的资料《解放上海和镇反肃反运动史料研究》,另附回执一张。刘翔从胸口口袋里掏出笔来填了回执单交给了联络员,这个风风火火的小伙子就告辞了。 回身又与这三个人交流了一会,顺便取笑了一下第八格的罕见姓氏,便打发他们去外面暂候了——飞云号按惯例是不接待元老和元老女仆以外的人的 “这是要真准备开火了啊!”再次清静下来后,刘翔拍着手中的《史料研究》对钱水协感慨道。 看着刘翔明显带着无奈和焦躁的情绪,钱水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货可能一开始就不知道这次是要搞武装收复的,说不定他还以为是像雷州一样搞地下政府。 稍微又聊了两句,刘翔果然很悲痛的表示他一直以为是搞地下政府,完全没想到广州方向会是武装接管。一来刘翔很急切的要研究一下新发来的《史料研究》,二来钱水协也急着要去联络一下小仓号――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朵朵这丫头溜出去一白天了这个点都还不见人影,实在是让人操心。 这时候钱玄黄上来了:“先生,港口那边打电话过来了,小姐的船刚才已经通过了炮台监控点……” “我这就过去!”钱水协猛得站了起来,“反了她了!还有没有点危机意识了!”他赶紧对刘翔赔笑道:“我得先过去一趟,大哥大嫂忙,朵朵这丫头……” “不碍事,不碍事,你先忙。”刘翔赶紧说道。 “玄黄,你先伺候刘先生,先烤起来。” “不急,不急。”刘翔说是不急,其实肚子里已经很饿了。 钱朵朵当然是没出事,只是这丫头终于不满足于沿着海岸爬行了,今天在小仓号上以船长的名义下令把船开向了徐闻。女子别动队里最“年长”的小林和小张两个丫头觉得最近海峡里的巡逻船变多了,去徐闻又是直上直下的航线,想迷路都难,便与钱朵朵稍微争辩了几下,又约法一二三四五好几章,最后也就同意了。 船上的水手长是曾经参加过徐闻海战的伤退海兵,被钱水协特聘过来的,对徐闻航线也比较熟。一船人无惊无险地一去一回,只是回程的时候钱朵朵非要去当年围剿古家海盗的战斗海域去“瞻仰”,耽误了时间。 钱水协与小仓号通过小灵通电台通话后知道小仓号快要入港了,便亲自到公园的锚地去“接”人去了。 刘翔从钱水协离开餐厅后就开始研究《史料研究》,一边看一边又拿出《情势汇编》对照。钱玄黄不时进来送几盘烤好的海鲜和肉串、蔬菜,又给他添上啤酒。不知不觉就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天也黑了――郭灵儿这会已经在船上的客房里在陪小丫头睡觉,没空过来伺候。 怀孩子,不能同房;奶孩子的阶段,因为没有大姨妈报信,同房很容易意外再次怀孕,也不能同房;等断奶了,娃又开始认人了,同房这事也是极不方便的。可不少使用下半身思考的元老们,尤其是某些人根本就把生活秘书当玩具的,完全不在乎这些,因此这几年很是出了几起孕期同房导致流产,或者哺乳期同房导致意外怀孕的事情,搞的艾贝贝、时袅仁等医疗口的人怒火中烧。最后在杜雯等人的运作下,发起了一个“建立良好生活习惯教育运动”,给每个元老都散发了性教育小册子。 这事刚结束,原本一直喷杜雯和卫生口的“教育运动”是“践踏元老权力,干扰元老生活”的单良等人又再次发难,要求执委会给所有元老免费配发第二秘书并扩大居住面积,以解决各位准爸爸和新爸爸们的五位姑娘再次无证上岗的问题,毕竟不是所有元老都买了第二个女仆的,比如钱花掉了,比如修自己的私人别墅去了,比如被什么人给管住了……这事拖拖拉拉闹了好久,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不过很多手底下带着队伍的元老已经在自己的窝边草里发展了自己的“第n秘书”――无证的。可这无证的究竟算情妇还是算生活秘书还是算其他什么身份呢?总之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 刘翔倒是也想发展个第二秘书,可是那个自己不乐意深入接触的陆橙老往身边凑——这基本上就挡死了其他人的“倖进”之路,自己又不好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这位陆妇联说我对你没兴趣,结果整个“最佳借口期”过去了刘翔也没能“纳新人”,只能下班后找几个木材厂的归化民工匠一起做船模打发时间精力。万万没想到这还倒成了典型,杜雯在撰文评判某一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元老的时候还特地把刘翔拿出来当正面人物,搞得刘翔是欲哭无泪。当然,负责为刘翔读报的郭灵儿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明显两眼含泪,声望从崇拜满直接飙升到狂信徒,当场就把门一栓,然后这样那样了一场…… 一坐一个小时的刘翔浑然不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要知道挨踢民工们的坐功都是很强的。刚看完一篇《新中国巩固城市政权的最初尝试》的论文,正准备翻页的时候,刘翔听到外面传来钱水协的训斥声和钱朵朵的反驳声。 叔侄二人的争辩声由小到大,一路传到甲板上。钱朵朵晒得黝黑,脑袋上扣着顶遮阳帽,海魂衫上水渍斑斑,还有些盐花。(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节 小元老们的宴会 “唉,当着面吵就不好了!”刘翔心中叹了一口气,决定做个和事佬。 “是不是咱们小海员回来了啊!”刘翔故意大声地喊着,人已经来到了甲板的舷梯口。果然,听到客人的声音,钱水协和钱朵朵都闭嘴了。 接着刘翔就看到一脸不爽的钱水协还在冒怒气,钱朵朵一脸“和你说不明白”的表情。看来叔侄二人气还憋着。正要开口缓和下气氛―― “刘老师好!”从后面又跟上来了几个人,正是林子琪和张允幂她们一伙“女子海员队”。刘翔前几年还在临高做宅男的时候也去芳草地带过课,小林小张这几个未成年初代目就上过他带的文科综合――是的,你没看错,一个工学博士去上文史地政大综合的课,一个学期还安排了96个大课时……刘翔申请外任也有很大一部分这个原因,毕竟每天起的比鸡早:要上早自习;下班比狗晚:要上晚自习;熬夜比猫还精神:要改作业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听到小张小林跟刘翔打招呼,钱朵朵也瘪着嘴招呼了一声“刘叔叔好”。刘翔带课的时候朵朵还在幼儿园大班做孩子王呢,刘老师什么的肯定是喊不出来的,再说刘翔过去常跑到飞云号这里来参加活动,朵朵对他的印象当然就是“经常来家里玩的大叔”了。 “好好好!都好都好!”刘翔一边热情回应,一边把大家迎上甲板。 “哎呀,几年没见,都长大了啊!”刘翔眼睛在张允幂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尤其是咱们的朵朵,已经是个英明神武的船长了!”他表情很夸张的后退一步敬礼道:“向你致敬!钱朵朵元老船长!你迈出的一小步,是代表元老院年轻一代迈出的一大步!” 没想到钱朵朵很正儿八经地回了个礼:“向你致敬!刘……元老!” 钱水协听到刘翔的话,撇撇嘴表达了不满之情,却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往通话设备那边走,这是准备跟钱水廷他们报平安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两个刘翔也都认识:钟小英这个钟博士的“女儿”在元老圈子里可算是家喻户晓了,大家都等着道貌岸然的钟博士哪天伸出他罪恶的手……索尼娅嘛,那场拍卖会 刘翔也是参加了的,自然认得。钱水协刚才就说过了,女子海员队每周出海一次后,都是要在飞云号上聚餐一次的,刘翔也招呼这两个人坐下。 钟小英扭捏了一会才坐好――毕竟她是受过女仆教育的,虽然是元老的养女,却总是觉得在首长面前低人一等。索尼娅一听到招呼就立马坐下开始整理手上的文档了。天知道她这位博物学者又记录了些什么。 刚一坐下,刚才觉得自己被“认可”了的钱朵朵就一脸兴奋地开始讲她今天的“远航壮举”,从怎么脑抽想着去海峡对面,怎么开临时元老会议,怎么指挥若定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回航时如何在浅滩暗汊密布的菊花屿海域谨慎航线顺便瞻仰海战遗址,当然她很懂事地对回航后被钱水协狠狠批评的事情只字不提。刘翔听着倒是心里直冒汗:熊孩子的作死程度果然和他能掌控的作死资源呈线性相关…… 钱朵朵在讲述的时候,钟小英就不断地帮她开脱,什么最近海峡的巡逻艇数量极多啊,最近海况很好啊,特意打电话到雷达站问过天气啊什么的;小林则不断地捧哏,把气氛搞得更加活跃;索尼娅则是偶尔补充一下细节问题,比如路过什么位置的时候右舷位置的是冒头的暗沙而不是海岛啊,菊花屿入口的沙洲上栖息的是什么种类的海鸟之类的。只有小张面带微笑地坐在沙发里,轻轻品着黎母山乌龙茶,也不插话,好像她才是来听故事的一样。 等钱朵朵快讲到结尾的时候钱玄黄才凑过来说,老爷今天有个“临时扩大会议”不能回来吃晚饭,夫人今天也要参会……总之钱水廷夫妻今天都加班,周韦森一家前几天就各有任务出差了,郑尚洁当然是远在广州,今天的接风宴就只有钱水协接待了,钱水协为了表示歉意,已经亲自下厨去了。二来就是刘翔的小丫头睡醒了,郭灵儿问要不要把孩子抱过来让几位小首长见见。 要从钱玄黄各种称呼里把关系理出来还真挺不容易,因为她是三家合用的女仆,所以对六位主子都各有称呼,钱水廷叫老爷,钱水协叫先生,周韦森则特批她喊周大哥,两位夫人则是带姓氏称呼:大老爷二老爷不好喊,大夫人和二夫人更容易引起误会――后来郑尚洁长期不在临高了,对艾贝贝就直接喊夫人了。至于门多萨,按门多萨自己的坚持是要喊小姐的,但一来几位老爷都极力反对,二来钱玄黄自己也觉得朵朵才是大小姐,最后妥协成了直接叫门多萨的名字。最开始来飞云社参加活动的时候,各人都感慨说钱玄黄在称呼这一点上已经有贾府头面丫鬟的水准了。 钱水协亲自下厨,刘翔觉得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在会客厅里看钱朵朵吹水,说不定听着听着就会暴怒了起来,不如去厨房把火气发在食材上。至于宝宝么,钱朵朵一听有宝宝可以抱着捏,立即兴奋地表示要立刻马上现在就得看到。刘翔也就笑着点点头,让钱玄黄去把郭灵儿叫来了。 小宝宝并不怕生,随便谁抱都不哭。几个丫头包括索尼娅都轮着抱了逗弄了一番,只不过钟小英是一脸艳羡――要说起来钟小英跟郭灵儿还是同期生呢――抱着可劲地瞧了一圈。索尼娅则是带着一种“研究一下黄种人婴儿到底有啥不一样”的眼神在宝宝身上扫来扫去,弄得刘翔心中特别不爽;小林是真喜欢逗孩子,愣是把面对陌生人一直甜甜浅笑的宝宝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张允幂接过宝宝,宝宝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亲她,先是用力地拍小张的肩膀,然后又眯着眼冲着小张不知道乐啥地嘻嘻哈哈了半天,弄得张允幂一愣一愣地。最后宝宝在张允幂身上赖着不肯下来,钱朵朵几次试图抢人,宝宝都往张允幂怀里一扎不肯放,搞得钱朵朵的嘴巴撅得老高,最后还是刘翔出手才把宝宝从张允幂身上撕下来,又哄了半天才肯让朵朵抱。 “刘叔叔,我要亲她,她怎么老躲啊!”朵朵似乎非要找回一点尊严。 “那当然啦!我家小宝贝从小就要教她不能随便让人亲亲!”刘翔故意逗着朵朵说。 “我要亲我要亲我要亲!”钱朵朵突然孩子脾性发作,“乖乖,给姐姐亲一个呗!就亲一下哦!” “刘叔叔!快让宝宝别扭了,我要亲她的小嘴巴!” 娃以为你跟她疯着玩呢!这怎么停得下来!刘翔最后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给钱朵朵支了个招,让她把嘴巴嘟着,对着小宝宝眨眼睛,果然宝宝看了朵朵一小会,以为这一小坨鲜红的肉肉是给她吃的,就自己咬到钱朵朵的嘴唇上了。这下可把钱朵朵乐坏了。 钱玄黄这些年来已经是事实上的“飞云俱乐部第一秘书”了,布置餐盘什么的在不经意间就完成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推出来个儿童座椅给小宝宝坐――大约是游艇上原配的。安置好宝宝,大家就一起落座就餐了。 钱水协端着最后一道大菜过来,是葡萄酒煮带骨羊排。这在可是难得的享受――元老院现在控制的区域不产酿酒用的葡萄,而欧洲运来的葡萄酒99都变成了葡萄醋。而这道菜的主料羊小排,又是必须预定的玩意。口味如何暂且不说,光是备料上就看出了对刘翔的重视。 “这倒是个稀罕玩意,这葡萄酒哪里来的?万里挑一?”刘翔很是讶异地问道。 “说来话长啊!来!”钱水协先给刘翔和自己倒上了一杯葡萄酒,钱朵朵就接过手给小张、小林满上了,然后又是钟小英给自己和索尼娅倒上了一杯。有索尼娅这个懂英语的洋马在,说“for the senat!”就会感觉各种不自在,钱水协端起酒杯站起来的时间里脑子转了无数个圈,最后的祝酒词就变成了“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这句祝酒词几位元老和小元老自然是张口就来,钟小英作为“养女”自然也是跟着来的,索尼娅却是沉默不语,只是站起来举着酒杯示意了一下。不过一口酒下肚,索尼娅的眼睛就亮起来了。“竟然有如此圆润甘美的葡萄酒!在新西班牙……不,在伊比利亚也没有这样口感的好酒!”索尼娅几乎要尖叫了起来。 “那是当然!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酿造技术!”钱朵朵非常得意。 刘翔喝了一口,确实是非常好的甜型酒,而且在没有冰镇的情况下就有很清爽的口感。等等,这口感有点熟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节 帝王学 “波特?现在还没这玩意吧!记得这玩意比干邑出名的时间还晚!”刘翔疑惑地问道。 钱水协凑到刘翔耳朵边,小声地说:“鹿庄主的葡萄园今年第一次出酒了!半发酵的葡萄汁直接兑欧洲运来的白兰地,也不知道这波特算本地产还是算进口的,呵呵。” 刘翔对葡萄酒也是有些了解的,听了之后立刻比出一个大拇指赞道:“狠!肯下功夫和本钱!不过我记得后来的波特、雪莉啥的都是直接兑酒精啊。” 钱水协一脸不屑地说:“那种黑心酒就算了我还不爱喝呢!再说,‘欧洲运来的白兰地’可是个大噱头啊,特供商店都指着靠这个回笼货币呢。洪部长上串下跳,准备甩膀子大干一票。” “你是说他那82号……” “没错,已经批下来了。”钱水协点点头,“当然了目前还是属于办公厅名下的产业。” 听到是那位洪部长的私活,刘翔点了点头,不再细说这事,只是打趣说:“干脆再把玻璃瓶和橡木塞也‘发明’出来,搞个葡萄酒返销吧!以后波特酒就没oporto啥事了!” 这句话没什么好躲着说的,声音也就大了。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杯中美酒的索尼娅拣了个耳朵,听到了“oporto”这个熟悉的地名,愣愣地望着两位元老半天,随后很失望地摇摇头说:“oporto(波尔图)以及整个杜罗河流域都产好的葡萄酒,但也没这样的口感的。再说,我实在难以想象跨越大半个地球运输葡萄 酒到远东……从外海离新大陆最近的葡萄酒产地马德拉维尔港起运当地的葡萄酒到伯南布哥,顺风的船也要60天左右,能保证一半的酒桶不变成酸臭的废物就算上帝恩赐了……” 刘翔微微一笑,说:“那是因为你既不懂得葡萄酒变得酸腐的原因,又不掌握更先进的航行技术。” 刘翔说着从盘子里捞出一根带骨羊排,作为一个无肉不欢的吃货,怎能不第一筷子吃肉呢。 “我们确实掌握着一种可以长途运输葡萄酒的方法,而且还不是白兰地这样的烈性酒,就是新酿的甜酒。不过这可是重大的商业机密,这背后所代表的利益想必你也能想象的到。不说远东和世界各地的殖民地了,就是运到英国,运到北欧,其中的利润就足够诞生无数富豪。”刘翔一边啃着肉块,一边大肆吹水,“至于航行技术,两牙,哦,不,是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已经开始全面落后了。就在十几年前,一条中型船从普利茅斯运送一些不肯承认英国国教的清教徒到新大陆的北边开拓地,只用了66天!而你们还在用跟乌龟一样的重型盖伦去爬大西洋……” 不知为何,今天刘翔的表现欲特别强,很快话题就从盖伦那笨重的造型,转移到更早一些时候,“上个世纪”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惨败,然后又从不列颠――北欧地区船型的发展回溯到了汉萨时期的北欧贸易,接着又嘲讽了一番欧洲现行的那种按甲板面积收税的奇葩政策,继而又赞了一下荷兰人“上世纪末期”发明的,专门应付这种政策的笛型船(fyt),最后大谈深v型截面设计和水密舱的先进性…… 钱水协暗暗纳闷,刘翔这么拼命的显摆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是对索尼亚有什么想法?看着博物学者一脸的崇拜敬仰,他不由暗暗担心:老林不得直接雷劈了他不可。 等到刘翔说这次回来带了一条“从临高到伦敦只要90天”的高速船的“设计”模型时,钱朵朵就三下两下就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食物,然后强烈要求去看刘翔刚才炫耀的66厘米“短衫号”小模型,索尼娅也表示一定要看看……总之吃到后半程,桌上就只剩下刘翔、钱水协和小张小林了。 吹水吹完,话题一停,竟似有点冷场。更诡异的是,钟小英最后是被张允幂给支走的,这是要干嘛? 场面闷了好一会,大概有两根羊排的时间,张允幂才组织好语言。 “刘……老师,记得你以前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讲过经济学吧!” 刘 翔听到这句就一阵抽抽――当时是“讲过经济学”,因为这个问题他被人在《启明星》上批判了好几次,罪名是“向下一代元老放毒”。 “这丫头现在提这事干嘛呢?”刘翔心中疑惑道。 “上周马督……伯伯给我们开的周末特别课是讲政治经济学,最后留了好几份经济学文章要我们学习之后写自己的感想……”张允幂越说越不好意思,毕竟这属于找人代写作业了。 “是啊是啊,给小张的还是鸟语原文,太可怜了……”小林在一旁帮腔。 “周末特别课?”刘翔疑惑地看着钱水协。钱水协就稍微解释了一下,这特别课就是“周末”,实际上是每个周六给小元老们单独开的课。要知道归化民都是一个月休两天的。能把周六当周末假期过的也就是原时空过来的小朋友们了。这一天主要是讲一些不适合大班授课的内容,比如涉及到这个时空“还未发生的历史”的一切政治经济科技等内容。也不求这些小元老能多精通这些,只是进行培养,让他们在思想上更贴近其他“年长的叔叔伯伯” 们,而不是越来越像本地归化民。这也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贵族教育”,或者说“帝王学”? 马督公很重视小元老的意识形态教育啊! “什么方面的?是没看明白还是没有思路?”刘翔回应道。 没看明白是知识结构问题,最少也是专业词汇问题――如果是鸟语文献的话,非本专业的基本很难看懂。而没思路就好说,原时空几大水平高一点的论坛泡一泡,经济学什么的也算是热点议题了,多少懂一些。至少能在别人很得瑟地讲完吃屎经济学家的故事之后问一句“交税了么”。 “我的几篇英语文章是讲南美的新自由主义。”张允幂刚答完,小林就抢着说:“我的几篇都是讲南非的。” 听完林子琪的描述,刘翔和钱水协互相一张望,发现对方眼中也是一阵迷惑。 “朵朵也要写?”钱水协追问了一句。 “嗯,好像是个很偏的题目,佛什么来着?”小林应着。 钱水协摇了摇餐桌上的银铃,钱玄黄就进来了,吩咐了一句后没多久,钱朵朵就几千个不愿意地单独回到了餐厅。 “发给我的是瓦隆地区的工业衰落和弗兰德斯人的分裂倾向。” 钱水协听的一头雾水:“这个难度也大了点吧。” “还知道谁的?”刘翔没有正面回答钱水协,而是又问了一句。 “卓小受……额……敏的就是关于什么‘普鲁士道路’的。”小林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张允幂点点头说:“其他几个同学手上的有关于宅地法的,有北意大利什么的……哦对了,马伯伯还跟我们说要我们如果弄不明白就多到大图书馆看资料,或者请教其他‘懂经济懂历史’的叔叔伯伯们。” 张允幂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督公确实有点欺负人啊!”刘翔毫不在意地叫着外号。“逻辑有点绕了。允幂啊,你这篇要反过来写,不要写‘新自由主义’这味药的事,而是要写这味药要治的病的事。”刘翔又详细地给张允幂讲了一番拉美地区原本实行的“发展主义”的概念。 “……根本目标是要工业化,打破发达国家支配的不平等的‘中心-外围’国际经济结构。工业化靠三大手段,进行大量的投资、实施保护主义政策和严格的外汇管制、调整在税收工资利润就业方面的政策以鼓励本国企业的发展。工业化过程中要搞‘进口替代’,摆脱对国际市场,特别是对发达国家的产品依赖,形成自己的生产能力,实现经济上的独立。这里要说明一下,拉美从1930年代陆续开始搞进口替代时,由于历史的原因,外资占支配地位,并不象中国那样一革命全跑了。所以中国是从头开始学习制造业开始没外资什么事,拉美是替代,针对的就是外资。” 不过,放到本时空来说,眼下能输出工业的“外资”好像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啊!这个时空的元老院,所处的地位不是拉美国家,而是发达国家的地位! 督公的思想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翔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杜女王怒目圆瞪,扬起砂钵大的拳头,拳头上还绽放出亿万光芒的诡异形象。 其实一开始刘翔就知道,不管大家明面上对土改有多认可。但说到底,都肯来穿越了,要说没点“私人拥有土地”的心思,刘翔是绝对不信的。别看大家都说土改大法好,但大多数人是把土改当作“术”,用来建立元老院的“人类帝国”的“术”。(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节 政治课 真要元老院大会投票,土改方案能不能胜出还真是不好说。所以土地政策才成了全体元老的g点,谁也不敢去乱按,就这么一直拖着。 现在面对“打回大陆去”的紧迫现实,实在是拖不下去了。督公这样隐晦地表达,肯定不止是特别课上这一出,最新的理论刊物上说不定还有新发现。 脑子里转着圈,口中却是已经把拉美批得快体无完肤了。 拉美化是中国崩溃论的几个主要的论述语境之一,刘翔当年做“键盘政治局”的时候倒也很下过一番功夫,大段说教就这样一口气不喘地扯了一大段。 正扯得无边无际,钱玄黄通报说老爷和夫人打电话来说今天都不回来了,要“开一个临时扩大会议”。 刘翔和钱水协都吃了一惊,虽说最近闹了出武侠剧,弄出些政治风波来,但是周边环境却安静的过分。无论哪个方向都没有大的行动。出了少数部门之外各机关很少会彻夜办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明天再来拜会钱议长吧。”刘翔当下起身告辞。 “真是不好意思……”钱水协一脸抱歉。 “不要紧,不要紧,对我也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啊。”刘翔说,“明天钱议长有空的时候我再来吧。” “好好。” “那我们也告辞了。”女子海员队的成员们也跟着告辞了。 话说这个“临时扩大会议”到底啥情况呢?从会议形式上来看只怕事不小啊!艾贝贝也参会是个什么情况?卫生部门……有瘟疫? 刘翔站在甲板上看着女子海员队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时,心中不禁乱嘀咕了起来。 “允幂啊,今天刘老师说的东西咱们不是在大图书馆里也查到了些么,干嘛特别问一次啊?” 小林和小张坐在同一架马车里说着悄悄话。 “问一问总是有收获的呀!至少你那边不是又多了个写作方向么。”张允幂不知道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应着。 “不对啊,那次袭击之后,我觉得你好像变沉闷了,没以前那么开朗了。但今天你好主动的说哦。”小林突然把张允幂抱在怀里,“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嘛!大老婆不要抛弃我啊!千万不要找大叔啊!” “不找大叔,跟你一样等小受长大么!”张允幂一脸嫌恶地把林子琪推开。 “不对不对不对!吐槽点不在这边啊!老婆老婆,难道你真的要找大叔?不是吧!你可是第一人气偶像啊!” “还能做一辈子偶像啊?再说当偶像吸引的不也是那些宅男大叔么。这种事玩玩就好了,怎么能当真?至于那些选拔组的猴子,你是不是偶像,都有一群‘上进’的一脸跪舔的样子往你身边蹭。”张允幂一副烦恼的模样,“我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唱歌跳舞,但我做不到柳老师那样以舞蹈为事业。爱好和工作是两码事啊!” “喂喂喂,老婆!你!不!会!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吧!!!”林子琪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一字一顿地问道。 “今年过完年就是一五结束了,二五大会上我们是有投票权的。你真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么?”张允幂叹了口气。 小林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的闺蜜最近虽然很沉闷,但她也只是以为小张是受了刺激需要时间平复,却没想到小张是在思考这些问题。 “可是可是……这些大叔,都有生活秘书了啊!”林子琪终于接上话了,虽然跟小张刚才说的逻辑对不上。 “不然怎么样?是像乌老师或者杜阿姨一样过日子?还是找个归化民?先不说他会不会找小三――谅他们不敢,能有共同语言吗?”小张说着说着,自己摇摇头:“等你的卓小受养成了倒是有可能。加油,我很看好你哦!”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刘老师呢?不是还有鹿庄主这些年龄比较近的么?” “是啊,那几个几年前就一直忽悠我们喊他们‘欧尼酱’,还必须甜度四个加以上!现在才知道,一群妹控变态!”张允幂恶狠狠地吐槽了一顿。 “额……可是,为什么是刘老师啊……” “从上马车开始,什么时候说过是他了!你放心,他不是我的菜。我只是在说我们身为女元老的悲惨命运好不好!”张允幂也不甘示弱,一把就把林子琪搂在怀里:“再乱说,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说着从后面握住了林子琪的一对包子,大肆蹂躏。 “老婆!求放过!话说今天是你要到我家蹭床铺吧!你怎么还这么凶残!不要啊,啊……”林子琪边边叫饶了。 马车中一室旖旎。马车外的驭手和护卫各个囧囧有神…… 可怜的张允幂仍然不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以至于要召开扩大会议;更不清楚这个扩大会议的议题竟然是和她息息相关的。 学习院的初号班教室里,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坐着。同学们的面孔都是极模糊的,但却能准确的叫出他们的名字。讲台上,一个微胖的身影正在讲着什么。 “……现在,‘政治’这门课的大纲还在编写中,具体教什么,还没有完全定夺。但有些是达成了共识的,这些共识的东西也就是我要教你们的东西…… “……以我的经历来说,我只能说,过去我们学校里的政治课是最讲真话的。国家是统治阶级维护阶级统治的暴力机器,法律是统治阶级维护阶级统治的工具,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不管你们以后有没有数学天赋,统计学是一定要好好学的。这是所有社科类的根本,没有统计学,社科类专业根本不能称为‘科学’。而相应的,学好统计学,你就掌握了一种现代的统治艺术!今天我们就讲一讲我们原时空最常听到的统计概念,所谓gdp……” “……在这个世界,永远不要再承袭你们过去的思维模式,要建立统治阶级的觉悟。” 如此有力的一句话,让林子琪睁开了眼睛。 自己又睡着了,她赶紧抬起头――无论在哪个时空,她都不爱听政治课。总觉得这和她没多大关系。 再看张允幂,倒是炯炯有神。想到今天一早两人在床上的悄悄话:关于未来,关于“男朋友”,还有一些“少儿不宜”……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教室敲了敲,开了,进来的是一位归化民的教务秘书,也是张校长的生活秘书。她在他的耳旁说了几句话。原本口沫横飞的张智翔马上停下了课程,说了句:“你们先自习”,赶紧走了出去。 芳草地已经与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除了门口那个含义不明、充满80年代风格的雕像外。操场跑道虽然还是煤渣的,中间的草皮也从杂草变成了专门的草种;教学楼也扩建了两个侧楼。专门新建了图书馆。原本只是只是个芦席棚子的“实训教室”也变成了齐整的厂房。墙上的校训又被重新油漆一新,还添加了新设计的芳草地专用纹章。 他碰到曾经的同事肖照川,招呼了一番后问到了胡青白现在的上课地点。今天是周一,升旗仪式之后他去阶梯教师给选拔组学生上“一周时事”政治教育了。放过了手中卷子高度已经埋了眼睛的肖照川,刘翔径直往阶梯教室走去。 阶 梯教室当年修的时候很花了心思,毕竟扩音设备无法长期保证,充分运用建筑内部的结构就成了必然。当时建筑公司“诸正在朝”,“人才济济”,不像现在大多数 转了行只剩下梅晚、祁峰几个还在坚守,当时所有人在阶梯教室的工程上下尽了功夫,亲自轮班督工,再测试声音效果,最后又修修补补才弄好。所以现在刘翔即使 刚到门外也能清楚地听到胡青白的声音。伸手一探,门果然没锁。轻轻地走进去,胡青白看到了刘翔,没一会就回忆起了这个前手下,便也没做声,只是说话的速度 略慢了点。推门进来当然也发出了声响,但学生们没有骚动,只是有几个男生扭了扭身子想要转过来看一眼,却还是自我控制住了。 “纪律不错啊!”刘翔找了个最近的空座位坐下,感慨了一下。 “……陈光济同学上一次的心得体会,我觉得写的最好。并不是他写的思想深度有多深,而是他对普通话的运用,他文笔下的那种生活气息,比绝大多数人要强。大家在写文章的时 候,会时不时用上自己的家乡话,有些方言里的字没有对应的普通话的字,你们还会弄个音近的糊上。”胡青白好好地表扬了一下这个陈光济同学,然后号召大家向他学习。顺着同学们的眼光,刘翔找到了这个略显清瘦单薄的学生,他略低着头,面上一片嫣红。刘翔轻轻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节 追求者 “上周的讲评就到这里。今天我们讲什么呢?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有一群所谓的侠客,在临高大闹了一场。他们为什么闹呢?”胡青白开始了今天的内容:“目的有很多,其中一个目的啊,就是想窃取我们澳宋的工业机密……” “我们的政治保卫局破获了他们的阴谋。根据这些所谓侠客的供述,他们是来寻找我们的所谓‘澳洲秘方’的,顺便,再绑架或者利诱几个‘澳洲工匠’到大明的统治区去为他们服务。 “大家都知道,元老院能够战无不胜,有着很多很多的原因,即有我们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但是根本性的力量来自哪里呢?曹操同学你来说一说。” 刘翔虎躯一震,这么八霸气的名字!定睛看去,却是个瘦小的男生,看不出有一代枭雄的潜质。 “我们有工业,拥有最强大的生产力……” “非常正确。而我们的工业,是成体系的。并不是靠着一个人的智慧或者某种秘方就能获得的,这是大明的官绅们难以理解的。在他们眼中,工业等同于工匠,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小作坊里。 “那么大明的官绅拿着我们的秘方就想复制我们的成功,大家说说会有什么后果呢?今天给大家看的,就是最近我们的从大陆上搜集到的私人笔记中的两篇。我们请两位同学上来念一念。请举手!” “髡贼所载火器秘录亦多伪诈。有称剜心铸炮法者,曰铸一铁柱,烧至红热时再以削铁利刃剜其心,炮管乃成。又注曰剜心处宜以冷水激之以护剜刀不熔。然督抚造泡有试之者皆不成。后有习《易》兼通西洋杂学者备言此法之谬,曰红热之铁实乃火相,以冷水激之,乃坎离交汇龙虎相争之势,所以爆炸者,阴阳相冲天地不容也。以‘剜心’之名观之,髡贼或有邪法禳之以成此术,我朝应禁绝此术为宜。” 课堂里传来了笑声。 “同学们不要笑,后面这一篇更精彩。” “髡贼治器皆赖邪术。髡贼初现广里时以玻璃器扬名。后有商人贩运髡书于杭州,有好利者寻章摘句集成《髡式秘法》献于豪商,内中即有玻璃器制法。既得此法,乃仿而制之,然依其法所得不过十之一二,余者皆碎裂于窖中,又或出窖时迸裂伤人。恰有掌事自幼习 《易》,见事甚明,乃奏曰此法乃以离火煅戊土之英,夺造化之奇巧甚也,难容于天地,故多损毁……” 果然第二篇引发了更厉害的笑场,尤其是最后一句念出来后,更是全场爆笑。 胡青白故意等了一会,才出面维持秩序。“好了同学们,现在大家可以举手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刷拉拉一片胳臂。 胡青白很满意地享受着这种积极的课堂氛围,然后点了个名:“柯雷尔同学!” 刘翔心中轻笑。这个柯雷尔就是他资助的学生,他的父亲叫柯克,可不是外国人,地道的华夏百姓。柯克是个木匠,一直在木器厂工作。刘翔在木器厂找人干私活做船模的时候发觉不但他的手艺不错,儿子也堪称心灵手巧:三视图什么的一教就会,刘翔就推荐他上了学。 “老师,我认为,大明对科学的认知非常有限,不是说大明没有科学,而是这种科学还停留在经验主义的层次上,这不仅是因为工匠本身低下的经济条件和文化水平决定,也因为大明的商人和缙绅对此缺少认识,鄙视工匠的技艺……”柯雷尔站起来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翔就坐在后面的原因。 柯雷尔的表述是元老院钦定课本里的观点,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能说得明明白白,还得紧扣实例,条例分明,这就算很不错了。 听了一整堂“一周时事”的政治教育课,下课后刘翔才跟胡青白打上了招呼。 “哎呀!老领导风采依旧啊!”刘翔先向胡青白伸出了手。 胡青白稍微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跟刘翔握了握,打趣道:“你这临阵脱逃的家伙可是稀客啊!” 两人互扯了一下“离情”,刘翔又关切地问了问柯雷尔的学习情况,胡青白因为挂着选拔组班主任的职务,自然也是清楚的――不然刚才也不会特意点柯雷尔回答问题了。 “这个学生,数学物理科目还可以,生物化学不行,不过这两门课普遍不怎么样,我们正考虑改教材……”胡青白和刘翔没聊上两句,就赶时间要走了,他要去处理工作――胡青白的本职是教育人民委员,原本教育口盘子小,一个芳草地就差不多包括全部了,他主要是当教师,编教材。如今人口多,地盘大,各地都要设学校,还要大规模开展职业教育,行政上的工作大幅度增加了。 刘翔也不以为意,教育口的就是这么忙,再说现在他其实处在“身份未定”的状态,直接跟胡青白谈教育口如何支持下一步的行动,现在是不合适的――至少等他下午去组织处过一下流程后才好说话。 刘翔带着林登万和第八格两个警卫在校园里四处晃悠,这个教室外面听一听,那个教室外面看一看。刘翔主要是看高小的情况,五年的全日制教育到底如何,刘翔想自己评判一下。 高小的班级人数不多,学生们的年龄差距不大,仅有的几个格外显眼的大龄学生应该是其他一些元老的赞助生。不过正在被刘翔“旁听”的这个班上,表现最抢眼的是个女孩子,名字是什么却没听清楚,因为归化民老师有那么点口音,女孩子姓包还是姓鲍都没讲明白。这堂课讲的是几何,但很明显老师的备课是不足的,完全是靠教案在照本宣科。黑板上这个题并不是只有她准备的那种解法。现在她已经被这个女学生给打败了,她站在台阶下面第一大组和第二大组之间的走道上,和其他的学生们一起看着讲台上的这个女学生讲解另外一种更加简洁的解法。 “题干已经说过了,鳖臑就是四个面都是直角三角形的三角锥,那么我们可知棱边de与 dc垂直……” 刘翔一边听,一边点头,但心里却叹了口气――直接拉高年级学生搞行政实习是不可能了,人又少,又精贵…… 打芳草地学生算盘的外派元老他不是第一个,当初搞发动机计划的时候就曾经在高雄借用了一批芳草地学生充当去行政实习生,后来毕业之后也就安排在台湾和济州担任干部了。问题是他现在盘算着能不能搞些高小甚至选拔组的人员。毕竟培养干部不能总在层次上培养,怎么也得来点精英人才。 不一会,刘翔就踱到了选拔组和初代目们的学习院了,问了问门卫,现在这堂课他们都在实验楼里做化学实验,还五分钟就下课。 刘翔把警卫员留在原地,自己又踱到了实验楼。这座当年芳草地落成时候最奢侈的钢筋水泥结构的小楼外墙上爬上了常青藤,已经颇有些韵味。说起来,元老院在教育上投下的本钱可真不少啊…… “咦?那货好熟,是陆军那个谁来着?”刘翔正外面等下课的时候,突然看到实验楼门厅里又闯进来一个元老,“哦,那个德棍张柏林啊!他来干什么呢?” “噹!噹!噹!”没有电铃,敲的是钢铁厂特意铸造的一口钟。 “刘叔……首长好!”柯雷尔一下课就跑了出来。刚才政治课下课后刘翔因为要跟胡青白聊天,没让柯雷尔过来问话,现在又特意找过来,让这个小家伙特别高兴。 “好嘛!小伙子长壮了!”刘翔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让你爹也好好看看!过几天他要来东门市参加钳工等级考试,你们很快能见面了!” “谢谢首长!” …… 正寒暄间,刘翔余光看到张柏林把张允幂单独叫了出来,在说着什么。 “莫非……昨天的事?”刘翔心里嘀咕着,旋即又摇了摇头,心想“算了,这事不好参合。” 可这边正聊着,柯雷尔看着刘翔突然摇了摇头,不禁发问:“首长?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情。你还要赶着去教室上下一堂课吧!好好学习,等你爹到东门市,我再请你们一家吃个饭!去吧!”刘翔估计着下课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开始赶人了。 “哈!好!谢谢首长!可算能吃顿好的了!”柯雷尔的性子倒是有些古灵精怪的样子,行了个礼与刘翔道了别,一溜烟地跑去自己的教室去了。 刘翔回头一看,张允幂似乎发了点小性子,恨恨地一转身就进了教室,把张柏林一个人晾在外面了。 “果然么……不好参合啊!”刘翔没有现身,而是又待了一会,免得与张柏林碰面闹尴尬。等到张柏林走了,刘翔才慢慢地下了楼,也不去“视察”小初代目的教室,径自就离开了。 该去百仞城了,吃个午饭,然后去组织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节 任命 他在商馆酒楼吃了午饭,就直接回百仞城了。刘翔先回了一趟元老公寓区。他虽然常年不在临高,但是正如克里姆林宫的房间一样,照样占据了一套公寓。 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虽然有办公厅的服务人员每周定期打扫通风,不适合马上入住,所以郭灵儿母女还是住在招待所里,只是把行李都运来了。 刘翔看了看自己从未住过的公寓,里面的家具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但是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品都没有,出了从琼山带回来的东西之外,还得补充一些,卫生也要重新打扫一遍……这些办公厅都已经安排过了。 他已经考虑过了,自己去广州,家眷还是留在临高比较好,一旦“解放”了广州,自己身上的工作肯定会十倍百倍的增加,带着老婆孩子很不方便,也容易分心。再者身边没了可爱的女儿,也可以乘机考虑第二秘书的问题了…… 料理完家务事,他立刻去了组织处报到。 明朗看着眼前这位刘主任,心中非常纠结。按组织原则,组织处对人事的任命拥有最大的话语权,但落实到“元老”这个阶级上,很多组织原则又被破坏得体无完肤。特别是他这个组织处对归化民干部其实是没有管理权的――这些都在民政部门的人力处的控制下。 结果就是他的组织处和旧时空差不多,成了一个走流程的部门。 已经形成了“组织处表达意向,元老主动申请,条条直接任命,块块主官约人”的惯例。具体到刘翔的身上,他现在名义上只是“回京述职”,现在琼府县办里那位只是“副职代管”,广州府的差事虽然已经有了“任职意向”,但是还要尊重他个人的意向之后才开始搞公示。 武装占领珠三角地区的决议也是最近一个星期才做出的,最开始的方案是“地下政府”这样没吸引力的模式。更不用说全额拨款、迁都、摘桃子……这些在论坛里讨论很久的东西吓住了。 广州虽说是元老院即将统治的最富庶繁华的地区,但是其工作难度之大恐怕也胜过任何一个直接统治区。有心当诸侯的人不少,但是开荒牛这种工作多数人还是不大愿意去干得。 组织广州地方政府的意向公开之后应者廖廖,有的想去但是明显不够条件。随后明朗又向条件较为合适的几位元老进行了约谈,但是所有接到意向的人都明确表示了拒绝。悲剧的是组织处对此是毫无办法。 明朗开门见山:“关于组织处向你提出的调整任职岗位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刘翔点头,既然要去,就答应的干脆一点。 明朗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和刘翔握了握手。 “那就恭喜你了。” “肩头的担子很重啊。”虽然已经决定了去广州任职,但是真得接下这个职务,还是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这点你可以放心。广州和其他县城不一样,是我们统治下的第一个大城市,给与的支持也是不一样的。政策方面肯定也会有所调整。” “新得广州市政府,是只管广州市呢还是包括下面的各县?” “目前是包括下面各县的。不过你的工作中心是广州府城的南海、番禹两县。”明朗说,“我可以向你交个底,目前执委会的地方行政机构的思路是省管县。所以将来局面稳定之后,广州会单独列市。” “这还好。我看了资料,广州府下面有十五县一州,除去附郭县也还有十四个县级单位。负担太大了。”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执委会已经指使我们处给你安排足够多得元老干部。”明朗拿出一份《广州市临管会组织纲要(草案)》,“你可以先看看。” “这是最终决定吗?”刘翔问道。 “不,作为广州的最高行政官员,你可以对人事发表看法。假如你坚持某个元老不能任命,也不是不可以考虑,马国务卿的指使是‘班子的第一任务是搞好团结’。” 刘翔翻开文件夹,草案里司法、税务、警察、政治保卫等“条条”都要么已经列好了人选,要么注明“由组织处另行选派”。他在这些名字上滑过,有的人他认识,有的人不认识。不过因为元老院就这么多人,此人的情况如何,多多少少的知道点情况。 “这些没有具体任命的职位呢?” “作为行政首长,你可以推荐。当然是否选用还要经过组织处同意,本人也得愿意……” 刘翔赶紧问最关键的问题:“原广州站的人呢?他们是否可以继续在新得班子里工作?” “和上面的原则是一样的。”明朗补充道,“郭逸不在内,另有任用。” 果然如此!刘翔点点头。不过他还是要争取一下:“郭逸是我们在广州的头号代理人,他的离职会不会造成我们的商业伙伴的信心动摇……” “有你这个广州市政府背书,应该不会。”明朗说,“实话说,他继续留任,对他不合适,对你开展工作也不合适。” 郭逸是过去的广州站的负责人,现在上面多了一个领导出来,他恐怕不会觉得舒服。所谓“班子的第一任务是团结”。 “好吧。其实我觉得他比我更合适……” “他已经多次提出来不再担任广州站的负责人了。”明朗说,“至于其他几位元老,我不敢确定他们是否肯定同意留任,你把具体的留任要求告诉我,我会逐一和他们谈得。” “最后一个问题,财政上怎么吃饭?是一个锅里的搅马勺,还是谁得孩子谁抱走?” “这个目前还没有定论,所以暂时还是全额拨款模式――” “靠……”刘翔忍不住说道。全额拨款这奇葩的体制可坑死他了,简直是逼着他“跑部”。对于不求上进的行政领导来说,这么混日子倒是省事省心,但是昌化这类还不到一万人口的小地方可以这么搞,到琼山这样的大县就很不适应了,更不用说未来的广州市了。 “你放心好了。第三次全体大会之后,新得财税体制肯定会确立下来,不会再走全额拨款道路了。”明朗说,“财经口和政务院开了几次会了,具体还在研究。” “这就好。不然连修桥铺路都要中央拨款,这也太不方便了。”刘翔连连点头。“太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你这是勇挑重任啊。” 从组织处出来,他回到家里,赶紧打开电脑,翻看下论坛上的帖子,一来看看风头如何,二来也瞧瞧最近的热点。 论坛上除了一些有意无意露屁股的帖子外,其实还有不少好东西,尤其是一些恶趣味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穿越众就是最大的先知,尤其是对欧洲的干扰最小,先知水平更是显得高。刘翔就在殖民贸易部的某人炫耀贴里面看到一个。 “人 称‘复国者若奥’的布拉干萨公爵,以后的若奥四世,于1633年与西班牙第八任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胡安?曼努埃尔?佩雷斯?德?古斯芒?埃尔?布伊诺的长女路易莎?德?古斯芒结婚。我们殖民贸易部当然不会缺席,即使人不能到,礼物也要到。只是不知道,那份精致的密封礼盒经过一年时间的爬行,借由耶稣会的手送到这位公爵手上,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并恭贺提奥多西奥小公爵的出生’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远东的神秘澳洲人,究竟是先知还是魔鬼?他们伸出的援 助之手究竟是神的指引还是魔鬼的诱惑?提前让若奥四世发动葡萄牙独立运动,将是我们在欧洲扇动的第一下翅膀……” 看到这里刘翔也不禁笑了笑。司凯德那边也不容易啊!嗯……外贸……找找看……哦,找到了。 “尽管我们的主要外贸商品已经在欧洲叫响了名号,但主要贸易伙伴的运输策略都是采取“半程”贸易。即从东非殖民地和印度殖民地采购我们所需要的原材料,交易货 物后将我们的工业品堆积在锡兰(葡荷争夺)、果阿(葡)、蒙巴萨(葡),西班牙人则堆积在马尼拉,等待着美洲的船队……” “奥斯曼大帝穆拉德四世正在和萨法维的萨菲大君在巴士拉――巴格达地区打成一片,而且居于优势。阿拔斯大帝的继任者表现实在不堪,历史上1639年就会全面失败,并割让两河流域……因此英国人在巴士拉的采购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这么算来,预计中的运力瓶颈就要出现了啊!看来我的茶船推出的还算是时候!不过,这种国际局势,再算上欧洲本土的三十年战争,工业方面似乎也可以发展一下外售型号的军火?起码可以先帮着欧洲把老旧的火绳枪都给淘汰掉。南洋式步枪太先进的话,佛山制造的燧发枪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节 家务事 然而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步枪的重量比其他贸易品重得多,一支步枪,连弹药加包装,起码也得五六公斤。千里迢迢的运输过去,如果价格没有想象中那么高,那还抵偿不了运费呢。 “得让到情报中心查询下欧洲的武器价格。”刘翔想。 刘翔已经进入了中央计划委员会模式……广州如何发展,刘翔准备了这么久心中自然是有一番布置的。但在现在这种全额拨款、中央直管的风气下,与企划院的规划是否合拍,给自己留下多少灵活的余地都是难说。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更有说服力,为了能在跟企划院、政务院的掰扯中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刘翔需要更多的“证明材料”。 正在忙活的时候,警卫员来报告:钱议长派人来邀请他“喝下午茶”。 钱水廷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反正刘翔赶到飞云号上的时候,他的眼圈还有点发黑。显得心事重重。 “昨天啥情况?这么严重。还要开联席会议?”刘翔从三层茶点架上取下一块松饼,抹上点奶油,放到嘴里。 “说起来,是元老们的家务事。还都牵扯到生活秘书。”钱水廷心烦意乱,“一个自杀。一个牵扯到元二代……” “等等?你是说生活秘书又出事了?”刘翔吃惊的说道。 生活秘书虽然不是元老,却是元老的枕边人,其意义不是普通归化民可以比得。当初的杨继红案就惹起一场极大的风波,各路人马纷纷跳出了吃人血馒头。这件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里面还有诸多疑点,现在居然又冒出个自杀案来! “自杀案,确定是?” “嗯。”钱水廷点点头,“留有遗书,现场勘探大致也确定了。这件事牵扯有点复杂。流传出去不大好。苏法医去解剖去了,连我老婆都被找去咨询些细节……这里就不多说了,执委会已经下令封口,你等着看具体通报吧。” 刘翔点点头,估计这事大约有点有损元老形象。 “那么你说得元二代的事……” “你记得昨天来我们家的张允幂吗?” “记得,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不仅记得,刘翔对她还有点想法…… “就是她家里的事情。她爹的生活秘书打孩子。” 刘翔吓了一跳:这是在找死!马上他反应过来钱议长说得是生活秘书生得孩子,张允幂可是“一代”,俗称“小元老”。二代们能不能当元老,还是个未知数。 “打孩子?怎么回事。” “她爹不是娶了生活秘书之后添了一儿一女么。大的闺女在上幼儿园。结果幼儿园的老师发现这个丫头好像有点不对头,仔细一看,身上有被打的痕迹……”说着,钱水协狠狠吸了一大口雪茄,猛地喷出来,才接上话:“是拿东西抽的,都青了。” “太不像话了,虐待儿童么!” 钱水廷摇摇头说:“事情还没这么简单。这傻丫头,一问她,她就说是张允幂打的。可张允幂基本就住学校了,根本没机会打,后来几个大妈叫上了钱校长一起哄着孩子,才问出来,是老张的生活秘书打的,还教唆孩子有人问就说是姐姐打的……” “这……”刘翔彻底无语了――找死有这么直接的么? “这真的是亲妈?老张就一个生活秘书吧!”刘翔闷了一大口冰镇格瓦斯冷静了一下,又问道:“开扩大会议就是商量这事?怎么处理的?” 刘翔一想,元老,生活秘书,儿子女儿,前妻生的大女儿,稍微脑补一下就是一出大戏啊,执委会有的头疼了。 “遭业的伢!”神游之际不小心冒了一句方言,也不知道是在感叹张允幂还是感叹被打的小丫头。 “请大夫检查了,说没大问题。”钱水廷叹着气说,“最开始还怕是老张授意的,毕竟重男轻女的屁股不是人人都直接亮出来的。我们派人一通知,老张立马赶来看他闺女了,看样子是真不知情。” “办公厅单讯问了老张的生活秘书,说是丫头把弟弟撞倒了,她一时来气,顺手就抽了上去。” “反了她了!生活秘书敢打二代!”刘翔义愤填膺,“哪有奴才打主子的,应该直接拉出去绞刑!” 钱水廷摇摇头:“办公厅的处理意见是开除公职,押劳改营处理。另外再给老张找一个生活秘书来。” “这不挺好。” 钱水廷叹了口气:“但是老张坚决要求就这么算了,说生活秘书他会带回去家法处置。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说着,钱水廷摇了摇头,“他倒是带着一家人走了,我们留着开了半天会。这是要上《未成年人保护法》啊。” 刘翔听了眉头一皱,只觉得疑点颇多:一时来气,顺手抽上去,娃就不哭不闹?当妈的就没想着带去医院上药?按钱水廷说的,那么厚的笞痕可是穿衣服都疼啊!还有,为什么要教唆孩子诬陷常年住校的姐姐呢?不过……老张主张息事宁人…… 刘翔心中突然出现了张允幂那青春健美的身影…… “我倒是可以理解老张的想法,不过这想法太屌丝啊。”刘翔忍不住吐槽,“他大概想着再怎么样总比三个孩子全是后妈强……没想过他是元老……” “谁说不是。”钱水廷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在办公厅正在起草文件呢,看看能不能弄个新措施杜绝此类事情……” “咳!基调可要把持住啊,别搞成《未成年罪犯保护法》了。” “呵呵,怎么会。是《未成年元老子女保护条例》。”钱水廷含蓄的笑道,“新时空的一大好处用不着精分了。”他转移了话题,“怎么样,你的广州任命下来了吧。” “已经准备公示了。” “这么说郭东主要回来了。” “是。”刘翔点头,“他回来是肯定的了。” 钱水廷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郭逸的能力是没的说的,在“广雷派”里的地位也是没的说,钱水廷也多次、多渠道地试图拉拢郭逸。可惜郭逸坚定地实践着“谁在主席台就支持谁”的路线,对宅党的一干人保持着距离。 “原来的广州的班子也是要调整了?” “那是肯定的。”刘翔说,“不过组织处也说了:不是非调回来不可。” “都调回来,对你也不利啊。没有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接管政权很费事的。话说解放军接管大城市,也得靠地下党帮忙呢。” “这个自然,”刘翔马上知道了他的意思,“我去当广州市长,肯定还要借重广州站的同志们的。” 接着钱水廷便谈起宅党的规划来,言语中颇有将刘翔引为宅党核心成员的意思。刘翔闻言也是心中一动,尽管目前明火执杖地公开组党的仅此一家,而且此党目标太过抽象,但“党外友好人士”极多,尤其是在普通元老里支持度很高,成为核心可以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 可是宅党的行动目标缺少长远计划,究竟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政体,如何才能在限制九长老权力的前提下实现效率决策,这些问题这么多年来宅党都没有给出明确的构想。 另外一方面那些受宅党支持和鼓动走上领导岗位的宅元老们,体味到了“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滋味后,会不会继续认可宅党这种限制强势领导的纲领?这不用说别人,他自己就是深有体会的。还有他那位副职,刚到琼山的时候“牲口”就是执委的代名词,最近都改口成了“某执委”了。牲口这个词他还用,不过给安到了元老院里几位比较出名的反对派头上了 别最后变成原时空的日共一样,全力支持“无产阶级”改善生活,然后这些人脱离了“无产”之后就一屁股坐到资产阶级的马桶上,回过头来反对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日本共产党…… 他考虑了一番,决定先探探底再说。 宾主相谈甚欢,话题渐渐深入。刘翔很明确地要求钱水廷给出飞云社的纲领、路线,就差明着说要钱水廷拿一份《飞云社宣言》出来了,可钱水廷仍然只是反复强调“强化元老院的地位, 在集团内部建立分权, 制衡, 流动, 透明的体制”,可具体怎么分权,如何制衡,钱水廷又拿不出具体的东西:“反正就按三权分立的方式走”。刘翔听了也只能在心中一默――这跟自己的想法还是有点差距啊。 “老钱,从长远看,五百权贵家族推到台面上抓政权的人,必然还是讼棍治国门槛最合适。讼棍治国嘛,只要会舌辩、会煽动、有情面、有背景,把‘广大人民群众’应付过去,具体行政措施自然有各种智囊团帮着想办法。像原时空的那样搞学霸治国,工程师治国,对咱们的后代要求太高了,无法普遍适用。”刘翔抿了一口葡萄酒,肃容而谈:“但是――”(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节 甲亢 钱水廷眉头微皱,心中暗说:“听着就应该有个但是!” “但是,立法、司法、行政这种分法,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说辞,这套体系里面把法律地位抬的太高了,为了方便讼棍治国,简直就是把形式和本质颠倒了过来。我去年写的那个《依法治国的根本在于治国》的文章,发在《启明星》上的,争议还算比较大,你应该有印象吧!”一边说,刘翔一边仔细观察着钱水廷的神色变化。 钱水廷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 刘翔也不追问,继续说:“从我的经验来看,三权应该是筹划、决策和执行三大块。元老院在这三大块里都很尴尬:筹划部分专业性太强,五百人一起搞只会是在每个具体事务上少数内行不断的被无数外行干扰;决策部分,元老院其实很大了,而我们又把摊子铺的够大,如果我们坚持每个具体事务都要开全体大会来决策,那么就无法快速决策,而不决策是最劣解,连错误决策都比不决策好;剩下的执行部分,元老们面对这个庞大的帝国,实在是不够用。” “这不是完全否定元老院的作用嘛!”钱水廷心中一惊,“刘翔这货竟然是这样的思想!”钱水廷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刘翔一摆手拦了下来,他开始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站起身来踱步,双眼放光,口泛白沫,双手乱比划起来的阐述着自己的理念。 “我的意思是,元老院究竟应该处在一个什么位置?按我的分法,筹划、决策和执行三大块就是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元老院要塞到这些角色里好像都不合适!我们到底应该把元老院放什么位置?”刘翔强烈暗示着,试图引导钱水廷自己说出答案,可惜钱水廷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看着刘翔。为了不冷场,刘翔只略停了两秒,就自己揭了底:“元老院就是皇帝!” “元老院是一切的根源,是天命所在,没有元老院的认可,一切文书皆是矫诏。” “军队向元老院这个概念体效忠,政府和任何其他组织、个人都不允许拥有军队。” “组成元老院的元老天然拥有管理任何国家机构的权力,当然前提是元老院作为一个整体对他进行了授权。” “元老院拥有对一切事务的最终裁判权,所以我们组成仲裁庭……” “元老院拥有……” 刘翔大段地抒发着自己的想法,似乎又一次进入了旁若无人模式,大量的使用抒情句和排比句。钱水廷看刘翔颇有些癫狂之状,也不随便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如果要组党,一定要注意,要搞的不是公开政党,不是全民政党,而是仅限于元老参加的政治俱乐部,因为我们的实际情况决定了元老院是一个权贵议会,像某些人那样为了自己上位,去搞什么街头政治,完全就是有份!这还算是草创阶段,一些元老没有统治阶级的自觉,把旧时空那些草根斗士、永不得志在野党们的手法拿来用一用,吸引眼球,我们还可以给个有份的评价;如果到了政权平稳运行的时期还这样搞,给他个‘背叛阶级的个人’的标签都不为过!”刘翔毫不留情地批判了某些人的作风,却没发现钱水廷神色有些讷讷地。 “关起门来,喝喝酒、跳跳舞,觥筹交错的时候把事情定下来,这才是权贵的政治生态!至于公开政党、全民政党,究竟是推出一头驴和一头象,还是来个工党vs保守党,都可以再商量,元老院可以引导,可以场外恶斗,但到了元老院内部就应该讲一讲姿态…… “最高权力机构、最大权力机构、最强权力机构,是三件事!元老院的位置!” 话题最后又绕回到飞云社的纲领问题上来了,不过已经听得有些恍惚的钱水廷已经无法回忆起这个话题是怎么回来的,只是觉得这个刘翔以前研究混沌密码,他的思维回路肯定是走布朗运动≈真随机数的说。搞了半天也没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思路。 钱水廷送走了神情亢奋的刘翔,心里直犯嘀咕:原以为他可以成为本党股肱,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政治理念和宅党并不兼容。 今天的晚餐是宅党三人众的聚会。所以夫人们照例不参加,以免“搅了他们的兴致”。 “师傅,今天就是联席会议了,可我还是看不懂刘翔这个人啊!”钱水廷一边切着南海农庄特供淡味熏烤香肠,一边跟特别邀请过来的周韦森说着。 “你说他支持宅党的目标吧,他又好像有点共产倾向,甚至还有点推崇中国历代王朝的集权制度;你说他是个共产分子吧,可他又不支持彻底土改……总觉得他是个精分啊!” 周韦森抿了一口佐餐酒,摇摇头说:“你前天跟我提了提,我这几天晚上有空就看了看他的文章,我倒觉得他的思路是一贯的。你要说他是共产党,还不如说他是‘回到 arx’派……”说到这里,周韦森就看到钱水廷一脸迷惑,于是又解释了一下:“就是所谓先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用马的基本原理去分析当下的政治经济形势……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全盘接受了旧时空那些真正的‘回到’派的观点,而是说他愿意用这种思路去思考问题。思路比结果重要,毕竟是个理科僧啊。” 三人早早离国远渡,开展了自己的异域人生,红旗下的教育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周韦森因为出来的时候年龄大些、时候早些,又时常关注旧时空国内的各种动向,还稍微了解些,钱家兄弟对这些就完全陌生了。 “换句话说,他就是个立足于基本现实的实用主义者,我们五百人只适合元老议会制度,所以他就全心全意地支持这种制度,而且他的构想原型就是议会至上那一套,你可以理解成女王彻底虚君的英国,或者如他所说的,把皇帝换成议会的中国宋朝明朝。” “问题是他的言谈明显倾向集权主义。”钱水廷不得不指出这点,“很危险。” “立足现实,”钱水协也在一边凑话,吐槽道:“要是元老院里面真有一个能力全面胜出的人,他是不是也支持搞法西斯啊!” 周韦森微微一笑:“说不定。真到了这个情况他还真支持!” 钱水协也跟着笑着说:“大哥你说他精分,我看只怕还真有点。我记得有次聚会,他跑到大嫂跟前问,‘甲硫咪唑’有没有库存,保质期多久。后来我去医院打听了一下,那是治甲亢的药!这个刘翔只怕真有点症状!我那天回飞云号上正听到他‘教导’大哥呢,那气势,怎么看都有点狂躁症啊,说不定就是甲亢闹的!” 钱水廷听了也只是跟着一笑。今天下午他就听说李梅去看过刘翔的小丫头,自己这个弟弟就对刘翔有了点小意见――弟妹在广州管的什么?商业啊!李梅是干什么的?商界女强人啊!莫非她也想把手伸进去? 虽然和刘翔的谈话中双方大致已经达成了郑尚洁的地位不动摇的协议,不过要架空一个人对地方行政官员来说是很容易的。特别是刘翔今天的一番高谈阔论,让钱水协为此有些烦恼。 “这个且不去说吧。张家的事情怎么样了?”钱水廷问道。 钱水协一早就受命去打听最新情况,他放下刀叉:“女人,在老张的坚持下是已经带回去了――这你是知道的。原本老张还要把二女儿也带回家,但是游老虎的娘坚决不肯,所以现在还留在幼儿园里。正等着处理结果呢。不少知道情况的元老都是义愤填膺,说要严惩。” “我觉得也有必要,这个例子太恶劣了。”周韦森说,“哪怕老张在家里跪搓板――只要他自己乐意就无所谓,但是这事还牵扯到诬陷张允幂――她可是元老啊。” “所以这事咱们难办呀。”钱水廷摇摇头,“我们要是支持惩处女仆,那不就成了支持执委会干涉元老私人事务了?这个头一开还了得!咱们得防微杜渐。” 周韦森有点不以为然:“问题是小张也是元老。我们不支持,不但说不过去,而且会被人喷死。起码要走完流程,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要杜绝执委会干涉,又要合理合法。我看唯一的办法是张允幂得放弃追究她爹秘书的权力,出个赦免文书。这样办公厅无权处理了。” “问题是小张愿意不愿意呢?” “我觉得她会同意这个处理方案的。”钱水协说,“我平时和她接触很多,感觉她还是很爱她父亲的――又爱又恨吧。” “问题是她自己应该想不到吧。” “她马上就十八了,已经是大人了。会想到,会想到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节 出走 元老公寓区服务中心“元老专用图书馆”。 张允幂坐在阅览室的桌前,乌黑发亮的漆桌面上放着一封刚刚封口的信函。白色的元老专用信函,淡淡的印着灰色的圣船日出图的底纹,即优雅又精致。 骑缝处的红色封蜡上印着她的印章――一个篆书的张字,艺术化成了一只飞凤的造型。 此时的张允幂脸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青春活泼,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铅青。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突然,她灰败的眼神中绽放出了一丝精光,扫向了左前方几排书架,这里全是“仅限元老阅读”的书。最终,游离的目光定在i2101/1:3的位置――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她在写信前刚把那本《鲁迅全集》还原。 人血馒头啊…… 张允幂一手按在信封上,脑海中无数嘈杂的声音再度响起。 “允幂!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支持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让你一会不高兴,我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 自封的支配人同学,我们除开关于舞蹈排练的对话外,其他话题的交流字数能凑够3000字发一次更新么?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么?还跑到学校里来表忠心――你喜欢我不代表你就已经是我男盆友了好不! “小张啊,你是我们格子裙俱乐部好不容易搞起的偶像团ace,这种事情我们是不能忍的!我们一定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呵呵!张允幂条件反射式地释放了一个女神职业技能。你们这些腿控!足控!丝控!安全裤控,80块买站票歪着脑袋看表演,等着地板君立功的宅! “今天的政治课我们讲一讲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的思辨……” “这堂历史课我们讲一讲欧洲的实权贵族之间如何处理他们的面子问题……” 张允幂回想到这些时,心中连呵呵都发不出来了。 “小张,杜阿姨跟你说!这个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张妹妹,程姐姐我作为一个现代女性……” “小张,以单叔叔我的斗争经验看……” “小张元老,如果我们不追究此事,那么元老的尊严和权威如何维护?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你不能糊涂啊!” 没一个好东西! 为了自封的男盆友的形象,为了某个团体的面子,为了各自所谓理念,为了打击异己……你们已经在我周围嗡嗡够久了! 张允幂细嫩的手心摸过那块封蜡,这个篆书“张”字的艺术字还是穿越前的某一年,小学手工课作业就是刻萝卜章子,为了交作业老张熬着夜给她设计的。 可是你们都不懂我啊! 他无论如何,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爹啊! 虐待元老子女,污蔑元老,两条够得上十恶不赦的罪名。要按照法学会的意见,足够判处死刑了。这会,法学会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商讨这个法庭该怎么运作,如何适用法律和审判人选。 至于其他各路人马,也都各怀心思,积极活动。此事虽然不像女仆自杀案那样出了人命,但因为涉及到好几个不同层面的敏感问题,引得诸位元老一顿好撕――即使出兵广府这样的重大军政事件也无法打消某些人的热情。 张允幂身处舆论中心,每天都在经受着风暴的摧残。不同的人,不同的利益,不同的主张,却都不约而同地希望张允幂做出些什么事,来给他们增加一些砝码。老张?人物形象已经钉死在“回家后给能为他生一儿一女的女仆跪家里所有能跪的东西”上,除了“反面典型”这个位置外 任何一个舆论场里都没有对老张有任何期盼。 我年轻!但我不傻! 爹是一定要挺的,虽然他在元老院里的地位已经完了。永远都不会被重用。以后到死也就是个“吃饭首长”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厌恶那个女仆,那也只是那个人的事。想想那个“有追求”的妈把自己撇给“不上进”的爹之后,就是这个男人用他那虽不微薄但也绝不丰厚的收入辛辛苦苦地维持着这个残缺的家庭,而在命运的抉择中,他也难得地奋起拼搏了一把,加入了这个神奇的穿越集团。 “丫头,爹现在跟他们去冲,不是为了给自己找老婆。你大了,爹我再难得把你照顾好了,爹是为了你去的。”依稀记得女仆革命那天晚上,爸爸把扳手别在腰带上时说的那句话,说话的时候,目光是真诚的。 爹,女儿也惟愿你开心就好。 既然如此,即使钱朵朵不过来暗示,张允幂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案。既然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个贱女人该死,执委会也认为这种“重大事件”不是一句家务事就能打发的,那么你们爱怎么玩怎么判就随你们的意吧!不过按照你们教育我们这些小元老的“贵族政治”的原则,既然爹已经明确表示原谅了,我也给你们一份赦免状。 不过,这边我也不想待了。张允幂心中一片冰凉,似乎热带的炎炎天日也无法驱散这种寒冷。 我要离开,不在海南岛,哪里都好。 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彻底离开这个乌七八糟的元老院,从此销声匿迹。你们的主义和野心要滚多远就滚多远去吧。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注定不可能像小说里的人物那样销声匿迹。 “萧叔叔,这是我亲自签署的赦免状,或者叫声明什么的,都无所谓。”对着这个元老院的总管,张允幂的语气中冰冷的成分少了许多。 还在闹脾气啊!萧子山心中感慨了一下,并不计较面前这位小元老语气上的失礼之处。 “萧叔叔,我已经跟胡叔叔和张校长都提过了,我要申请行政实习。” “啊!?”拿着蜡封的赦免状的萧子山听到这句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您知道的,最近很多言论,非常干扰我的学习――”张允幂又把对胡青白和张智翔的说辞又向萧子山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何,张允幂总是很直觉地感觉到这件事上萧子山是能够起决定性作用的。 “我们的系统学习早就结束了,现在剩下的都属于特长训练,我也就是对外文资料多读多写多翻译,哪里做都可以。所以我想申请行政实习,去海南岛以外的地方躲一躲。”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允幂已经是一脸委屈状,看上去不知道有多么地楚楚可怜,就好像“我见犹怜”四个字的典故应该转移到她身上一样。 唉!这丫头也是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事,摊上这么个爹。 “不过胡叔叔和张校长都说他们那边的批准可以开,但因为目前还没有未成年元老申请海南岛以外的地方搞行政实习的先例,他们建议我来这边递交赦免状的时候顺便找萧叔叔你问一问怎么处理这个流程。” 确实没先例,不过这事到我这里,如果要是正儿八经地开会讨论一个新流程出来,我感觉你也不用考虑什么出门散心了。萧子山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下元老们在这些“大政方针”上见鬼的决策效率,然后非常为难地挠着脑壳――这事到底怎么给她办了呢? “到琼山去怎么样?或者三亚。三亚现在开发的不错,是个渡假的好地方。” “我不是想渡假,是想走得远一点,最好是离开海南岛。”张允幂说。 离开海南岛,济州岛、山东有点远了,条件也略艰苦。再说小张受不受得了长途航行的颠簸都是个问题;台湾有过一次刺杀事件,疟疾传播也厉害;杭州来了次捣毁机器运动,往那边送的话自己立马成舆论焦点啊!还有哪里……鸿基,那边马上要准备开打,广州?! “这样,广州那边要有行动了,刘翔元老――你认识吧!”说着一顿,见张允幂点了点头,萧子山才想起来刘翔原来好像也在芳草地带过小元老的课。 “嗯,他最近几天就要带着团队去那边接收广州政权了,而他被授权拥有邀请其他元老搭班子的权力。你如果真想离开海南岛一段时间找地方搞一搞行政实习,可以找他帮忙,嗯,我也会帮你说一说的。” 回想起那天在飞云号上刚刚见面时刘翔那来回三趟扫视的目光,张允幂觉得说动这位刘老师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这就去收拾下行李。这几天就出发!” “不着急。”萧子山说,“虽然你出具了赦免文书,但是荣誉法庭的审判流程还是要走得。毕竟这是‘恶性案件’。”他斟酌着字句,“反正开庭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就等一等吧” “可以不开庭吗?” “这事其实挺复杂。”萧子山说,“其实你考虑下案子的案情就知道。严格说起来这已经是公诉案件了。虽说‘元老的权力高于一切’,但是按照法理来说这种谅解只能减轻处罚作用,并不能完全免罪……”(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节 去广州 “不,萧叔叔,元老院或者执委会想怎么判都和我没关系。我的意见已经在这份赦免状上了:我原谅她对我犯下的罪行。至于你们出于宏图伟业的考虑是赦免她还是把她吊死,我都不感兴趣。” 张允幂说,“我没有干涉审判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能不出庭吗?” “你作为当事人,不出席不合适吧。”萧子山说。 “我可以指定一个当事人代替我出庭。我觉得萧叔叔你能理解……” 萧子山点头,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也确实够尴尬的。 “就让子琪代替我出庭吧。我签署一份授权书,委托她全权代表我――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出了她不能否定我的赦免状。” “好吧。我向仲裁庭提一下。让他们安排。” “谢谢您了,萧叔叔,”张允幂说,“我知道这事对你们大人来说挺不容易的。” “哪里哪里。”萧子山苦笑着摇头,“广州现在还不在我们手中,你既然觉得学习院的宿舍不合适,不如先搬到第二招待所去。” “临高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不费事的话,萧叔叔随便你把我送到哪里去先让我静一静。最好是离开海南岛。” “可以安排你去香港。”萧子山说,“不过那里很无聊……” “不要紧,我就去香港好了。” “你先通过学习院提出一个实习申请。我会关照胡青白,第一时间给你批转到组织处去。” 看着张允幂转身离开,萧子山暗暗叹息,其实此事并不复杂,奈何“元老无小事”,一点不慎都会影响团结,更为后面开不好的口子。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案子和老张小张的意愿已经没多大关系了,现在张允幂的退避三舍虽说有点消极,倒也免了一堆人争着吃人血馒头的麻烦。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是丁丁打来得,他又在问起这件事的报道范围。 “再说一遍:这事不准见报,对,除了《启明星》之外,任何归化民能够看到的媒体都不许发表。这是执委会的决定――对,常委会也是这个意思!”萧子山再次重申,“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你可要把握住了,耳朵不能软。” 他放下电话,对丁丁“不能正确领会指导精神”感到厌烦――这人到底是新闻专业出身,满脑子还是他的新闻学,外加他的女友的倾向…… 看来文宣部门还是应该由宣传口的人负责比较合适。以后丁丁同学还是专心当他的报社主编这个专业对口又有前途的工作为好。 几天之后,张允幂在办公厅的安排下登上了大波航运定期班船前往香港。作为元老,她由办公厅派遣的卫兵护送,住在t800最豪华的艉舱内。而在甲板下面的统舱内的客人中有一位黄禀坤黄二少爷。 黄禀坤的目的地不是香港,他也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香港的岛屿。他去得是广州。 出走大陆的想法久已有之,然而黄禀坤始终没有动――家中事务繁多,黄老爷子自从当了县咨议之后,每天不着家的参观学习开会不说,隔三差五的还得响应髡贼的各种“运动”――作为县咨议,总得做个表率作用。于是乎一会是“灭鼠除害运动”,一会是“整洁乡村运动”,最近又是“家家户户种植一分地蓖麻运动”,每次黄家都得响应,发动全寨搞运动,大哥又要经营家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不得他多担待。 寨子里和家里也不得安定,大哥的几个子女每天拿着竹篾糊的纸旗和白灰桶在家里进进出出。把个黄家寨里刷得到处是标语。让他瞧着也心烦。 幸好这个时候,黄家在大陆上的一位远房亲戚想迁到临高来。黄禀坤就乘机讨了个差使,上广州去了。 在海上漂流了几天,黄禀坤有一种逃脱樊笼的畅快感,髡贼在海南再厉害,毕竟人少地寡,大明承天受命二百余载,富有天下,深仁厚泽,自有义士光复陆沉之地。 黄禀坤本来希望,到了广州以后,设法活动,看看能否进入某一位地方大员的幕中――以自己了解髡贼内情的本事,通过影响自己的东翁和同僚,上书朝廷厉行海禁,动摇髡贼的根基。 不过他很快就体会到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含义。坐船刚刚经过香港岛,就看见挂着蓝白双色大星旗的船,冒着黑烟突突突的在海湾里往来不绝,远处有髡贼的巨舰,黑色的船身好似覆盖了一大片海面。而大明的水师连个船影子也看不见,渔民也都挂着髡贼的渔业旗下海捕鱼,更有很多小舟,不时的赶到髡贼的船边,兜售时蔬酒食。此情此景,让黄禀坤觉得有些焦躁,这煌煌大明的珠江口竟然成了髡贼的天下,大明的官府竟然也只能听之任之。看来即使自己在广州一切顺利,也需要十年生聚才能光复临高了,不说别的,就这些髡贼的巨船,积攒起来就要花上好几年的工夫。 当座船靠岸以后,黄禀坤的焦躁心情很快就沉入了谷底。五羊驿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还没有修葺,东南城外就有一座巨堡矗立在河边,看样式那是髡贼的堡垒的形制。巨堡墙下便是码头,泊着无数髡贼的大船,喷着黑烟的吊机将各种货物从船上吊运而下。 巨堡内外,脚手架林立,一条大路却已经从城门口铺设出来,用得亦是如临高一般的黑色煤渣。不但铺设平整,路边也栽种了行道树木――虽说树苗幼小,在街道两旁排列成行,倒也是十分齐整。道路两旁有了稀稀落落的房屋店铺。行人不绝如缕,有着单衣短衫的小商贩,也有成群结队穿着粗布衣服走去的做工的人,更有一些装饰华丽的轿子,被轿夫抬着,一步三晃的往巨堡走,也不知道轿子里都是谁。此情此景,让黄禀坤想起了髡贼刚刚来到临高:结寨百韧,立市东门的旧事,黄禀坤暗叹:临高之事,难道要在广州复演么? 黄禀坤背着行李,缓步走下了船,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逃脱牢笼的快感,只是有些彷徨。在广州,髡贼显然还没有像临高一样堂而皇之的主理县政,不过看样子这以夷变夏的事情,正在广州复验。 码头上照例挤满了招揽顾客的客栈伙计。 “大爷,来住店吧?小店干净整齐,水水方便!” “大爷,我们店是起威栈联号!广州城里没一家能和咱们比得……” “这位大爷,最新广州旅行指南――来一本吧!附送寻芳地图!” …… 码头上招揽客人的伙计们吆喝着,黄禀坤厌恶的推开了前来缠住他的伙计小贩们。城门口和他的印象相差无几。少时他本来过广州,印象里广州是个繁华富庶的天南第一城,街道之整齐,市面之繁华,给这个从荒僻小县城里出来后生很大的刺激。 然而现在他走进城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失望,城门上还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熏黑的印迹,据说那是前次髡贼兵临城下放的火,城里虽然有青石板铺的路,但是比起现在临高的县城里的路来,这里青石板的即不平整,铺的又凌乱,显得颇不足观。而很多支路小巷莫说石板,便是碎石都没有,只有些泥路,走起来就是一脚的泥。 街边的店铺,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里面的货物也透出一股简陋来。墙壁更是尿渍斑斑,堆满垃圾。污水横流。他略有些嫌弃的审视着这些店铺,觉得它们不仅不像自己回忆中的那么宏丽,甚至有点灰头土脸的。 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在路边,在墙脚下,在犄角旮旯,总有些人类便溺过的遗留物和痕迹,一些体弱的乞丐,就躺在屎尿边,伸着枯瘦的胳膊,向路人乞讨。临高县里可是很久都没有乞丐了,只要是个人都能有事情做――哪怕是残废的也有活计安排。不肯做的人到了劳改队也非做不可。别看黄禀坤对髡贼颇有腹诽,但是对髡贼绝不纵容“懒汉”的政策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本地主事之人,真真是无能!黄禀坤暗暗的骂着。不过肮脏的路面与角落里的乞丐,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髡贼还没有把手完全深入到广州城里来。十室之内,必有忠信,一定有不屈于髡贼淫威的义士。想到这里,黄禀坤情绪又稍稍的振作了些,阔步走在广州街头。我要找到反对髡贼的忠义人士,要联合被髡贼勒索的士绅,劝商劝业,造船练兵―― 黄禀坤越想越兴奋,脚步越走越轻快。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似凉实温,似硬实软之物,他低头一看,正是新鲜热辣一泡稀。黄禀坤跌足大叫“哎呀!!晦气晦气,如之奈何?!” 街上诸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大发牢骚的家伙:有病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节 澳书 黄禀坤一边在地上使劲的蹭着沾在鞋上的五谷轮回,一边腹诽着广州的大明官员,好好的一座广州城,治下竟然不如髡贼的小小临高,真真都是无能之辈。 正徘徊处,突然听见了街旁小贩的吆喝:“拉澳片,拉澳片啦”一群从巷子里跑出的孩子,从黄禀坤身边跑过,把重心不稳的黄禀坤,撞了一趔趄。 “阿仔,都别急,一文钱看一次,流通券一分钱可以看两次――”黄禀坤没有看到他在临高已经很熟悉的流通劵,也不知道演变要从娃娃抓起话,但是看小孩子们趋之若鹜的样子,也明白他来广州,事情不会很顺利了。 “髡贼,用心何其毒也。” 犹豫再三,黄禀坤还是在起威栈的联号客栈安顿了下来,这里不但干净齐整,关键是可以直接用流通劵,让黄禀坤一时不会有经济危机――临高市面上不知不觉银子已经愈来愈少见了,慢慢的全成了流通券。黄家寨的钱箱子里装得也成了流通券。等闲连个银毛也见不到。黄老爷子虽说在书房地下还埋着个几个瓦罐藏着五六百两银子,不过那是黄家的老本,轻易是不能用得――他用得银子还是凭“路凭”到德隆去兑来的:一共也就兑了二十两。不得不又去找东门市的私贩兑了十几两。 黄禀坤在店里安歇下来,在店里的澡堂里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整个人为之一松。原本进入广州城的种种不快感也消失了。 不过这一路行来他也体会到了髡贼对广州的渗透是多么的深刻。“还是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吧。” 黄禀坤所能想到的办法,无非是托门路找能人的路数。最理想的自然是能够入幕。不过自己只是区区一介秀才,又是边鄙小县的无名无姓之辈。想要入幕只能找有力的大佬推荐才有可能。 奈何自己家在临高还算是“望族”,放到全广东就太渺小了。就说这广州城里,有多少人知道本省还有一个县叫临高都犹未可知。 他在这里举目无亲,那位准备迁到临高来得远房亲戚亦非广州府人,帮不上什么忙。他的夹袋里原有刘大霖写得一封八行,托的是他的一位进士“同年”。但是他刚才已经打听过,这位老爷几个月前刚刚去世。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志向十分的渺茫。他少年时候随父亲来广州办事,因为广府白话说得结结巴巴,还夹杂着许多土音受了多少奚落和嘲笑他还记忆犹新。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游学”,尽量接触本地的士人圈子,设法融合进去。士子们虽然有穷有富但是凭借自己的秀才身份结交起来尚不算难。 只不过哪些人要着意交纳,有些不用,这就要费些心思了。黄禀坤准备去书肆,买一本《缙绅录》,看看上面有谁,需要自己多加用心。 安顿下来以后,黄禀坤第二日就循着别人的指点,来到了广州的一间大书肆。黄禀坤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招呼的活计,张着门牙大嘴,招呼着:“这位大爷,里边请。咱们这里有新到的各种澳款书籍……” 黄禀坤最听不得“澳洲”二字,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连声说:“不要不要。” 伙计白白碰了个钉子,听他的白话口音奇怪,腹诽道:“原来是乡下泥腿子!” 不过为了销售提成,他还是不遗余力的推销着。 “老爷您看,现在书肆里面的话本,除了四大才子书,就是澳洲传过来的杂志最为有趣了,老爷您看看――” “我就要《缙绅录》!”黄禀坤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有,有,这书寻常的很,老爷不先看看其他的……” 黄禀坤不耐烦的挥挥手,伙计只能悻悻地去取。 伙计在一边磨磨蹭蹭的拿着货,黄禀坤也可以信步在书肆里看看。桌子上卖得都是热门的书籍。出了传统的子集时文集、话本故事、居家万用宝典之类的传统货色不提,桌子上一多半都是所谓的“新书”。从横排排版和俗体字来看,这些新书就是如假包换的髡贼的书――他在临高见得不少。 除了他已经看过的《郑逆暴行录》,还有很多他未曾见过的。特别是不少“澳书”在临高澳洲人的藏书楼和书铺里也未曾见过:什么《红袖是如何练成的》、《家中固宠三十六计?床第篇》、《煲汤养生术》、《学做澳洲菜》、《和主考斗智――十八省解元的科考心路》、《为上官服务的艺术》、《为幕之道》…… 这些倒也罢了,大明的书肆里此类“生活类书籍”亦是古而有着之的。只不过没这么“全面”和“浅白”,随手拿起一本,里面几乎都配有大量的图画,栩栩如生,和一般书籍中的绣像画完全不是一回事。 从书皮的磨损来看,这些书很有市场,看得人甚多,买得人大约也不少。不过他对这些并无兴趣。他的目光转到“澳学”的书籍上:头一本的封皮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帆船,看样子和红毛夷人的炮船相差仿佛,书名《舰船知识》,书的封皮有这么大的一幅图,就已经很少见了,书的右下角还有副标题“西班牙海军何以败给英吉利海盗?”、“露梁海战”……黄禀坤即不知道西班牙是谁,也不知道所谓的“露梁”在哪里,看来都是些兵学战史吧。再看边上也放着些类似的书,开本不小,页数也不薄。什么《有马与无马――惯性的世界》、《战争史研究》云云。这些书都不便宜:一二两银子一本。 国事日艰呀,连髡贼都知道现在士子读书人们最关心兵事了,黄禀坤暗自叹息。突然,他瞥见了一本书,《看了就能赢――如何剿灭东虏》。哼,好大的口气,髡贼真是不知羞耻,大言不惭的说看了就能赢?拿起这本书,看样子不是很厚,封面上也没有就是素色的封皮,作者是石正信,打开扉页,一看之下,不由得让黄禀坤吓了一跳,扉页上是一个人的画像秃头无发,鹰嘴狼颈,穿着髡贼的军服,带着个圆圆的眼镜,肩扛这一柄上好的倭刀,此人似僧似将又似个文士,更奇的是图像惟妙惟肖,好似此人就在你面前一般。黄禀坤正看图看的出神,没注意伙计已经包好了《缙绅录》立在一旁,“老爷,您要的书,好了。” “哦,这书上何人?”黄禀坤指着图像问伙计。 “回老爷话,小的听大家都说此人就是作者,据说是澳洲人的元老,姓石名志奇,表字正信,现在正领兵住在南面的香港岛上呢。”伙计毫不在意的说道,“当年这位石首长带着人马乘着小船纵横珠江,简直如无人之境啊。” 禀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伙计赶紧又说“老爷,这本书银子虽然要四两,但是用澳洲流通劵的话,能给您打八折。” “我不要!”黄禀坤突然变得很愤怒,匆忙用银子付了《缙绅录》的账,就转身离开了。伙计吊着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土包子!” 黄禀坤没有理会伙计鄙夷的目光,抱着怀中的《缙绅录》直接回了旅店,心想髡贼贩市恩,广州市井之徒竟然如此追捧。只怕是缙绅士子们也未必了然髡贼手段! 黄禀坤将《缙绅录》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在广州府标注“在籍”的缙绅中圈了十几个名字,但是一看他们的履历,最差得也是个举人,当过县令的,以自己这样的身份,非亲非故的别说去登门求见了,便是门公大约都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看来还是要去多多结交士子,他叫来伙计,打听广州城里什么地方是文人汇聚雅集的去处?伙计说本地有广州八景,几乎每日都有文人雅士的宴饮雅集。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去看看。 于是黄禀坤第二天就换上件八成新的直缀,去“游历”了。然而他很快便大失所望。原来这些地方办雅集的文人不少,周围都有家丁仆役关防,别说凑上去搭话,还没到近前便已经被当作“闲杂人等”给驱赶开了。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厚着脸皮去南海县学里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搭上话了。 南海县是广州的附郭县,这南天第一城的县学规模可不是临高县可以比得。就是琼州府学都没有它的规模大。不但规模宏丽,修缮亦很齐整,和当年临高县学里草深没膝的荒芜完全不同。当年因为没法按月发给钱米来,秀才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去一回。 士子们进进出出,讲堂里书声朗朗,仆役们谦恭有礼,这才是真正的“大明”啊。黄禀坤一边转悠一边慨叹道。若是天下州县都如这广州一般,髡贼又如何能得逞?充其量不过佛郎机人一般,窃据个小岛做做生意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节 太平盛世 他不是本学生员,生面孔很容易引人注目,不多一会便有人过来和他攀谈。 本地士子们开始只是表示了读书人的矜持与有礼,拱拱手就算打了招呼。当有个胖士子懒懒的问:“先生家乡何处呀?” “哦,学生是琼州府临高县人士。”黄禀坤小心翼翼的回答。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一下子引起了满屋子人的兴趣。顿时黄禀坤周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两只手分别被三个人拉着,还有人和他勾肩搭背,一张张双目放光的面孔在他的眼前乱晃。 “黄兄,这澳洲的船真是铁的吗?” “哎,黄老弟,据说澳洲人能驱鬼神之力?令车船自行?” “黄大爷,怎么才能贩运澳洲货” “黄先生,我家也卖洋货,看您能给首长们搭个话吗?” …… 黄禀坤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慌了手脚,这些士子一上来就让他认识到了髡贼的影响有多深,他顿时明白在他们面前,自己不但不能表现的多么的反感髡贼,还得处处显得自己和澳洲人有关系才成。 至于士子中间还有谁有士子的节操,还是容黄二爷慢慢寻找吧。当下面上浮出笑容四下作揖回礼。 他虽说是小县里的秀才,到底也是县里的豪强,打小就跟着父亲见过各种世面,场面上的事情并不情怯。一阵“兄”、“弟”的乱叫,立马和周围打成了一片。 正四下喧闹出。“啊哼!”围观的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咳嗽声。 “闹闹哄哄,成什么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听声音,众人都散开一条道路来,黄禀坤确看到是三十多岁的士子,衣着打扮和普通士子没有区别,只是面相更加雍容,眉宇间有淡淡的傲气,一看就是大户家的子弟。 “这是县学里的梁存厚梁公子,是官宦之后,又开着好几家买卖,家境最是殷实。”胖脸的士子悄悄的在黄禀坤的耳边说道。看来,这就是士子间的首脑人物了,黄禀坤暗暗暗想。 “兄台是从临高来得?” “正是。” “好,好,好。”这梁公子连说三个好字,“真正百闻不如一见!” 黄禀坤暗暗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这从何说起呢? 只见这位梁公子说道:“诸兄请看,这位黄二爷像不像澳洲人?” 周围立刻响起了附和之声:“梁兄慧眼如炬”、“绝似”、“除了没剃头”…… 黄禀坤慌道:“在下不是髡……澳洲人……地道的临高土著。” 梁公子见他神情慌乱,不由的一笑:“黄二爷莫要惊慌。只是黄二爷的样貌举止,真真和真髡无二啊!” 黄禀坤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和“真髡”无二了。 “兄台虽算不上高大,然而身强体健,”梁公子缓缓道,“虽说举止言行一看便是出自缙绅大户之家,却是皮肤黝黑,双手粗糙。观兄台的神态,不卑不亢,眉宇间又浮现着一股英气,隐隐约约的还有种自得的傲气……” “梁兄说得妙啊……” “确有此感!” “黄兄一定的是髡学精深……” 黄禀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和髡贼哪里有相似的地方了?难不成在他们治下待了五年,连精气神都变了么? 看这梁公子的意思,对髡贼颇为“激赏”,自己自然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只好唯唯诺诺,自谦了几句,说自己“学识浅薄”,对“澳洲人”只是“略知一二”。 “便是略知一二,也比咱们这些雾里看花,叶公好龙的人强啊。”有人慨叹道。 “是啊,说起澳洲人,就知道紫明楼……” “这是以管窥豹啊。紫明楼不过是澳洲人声色犬马之娱,他们的巧工理财之术又知道多少?” …… 这时候忽然挤过来一个年轻士子,看衣着颇为华丽,说道:“先生久居临高,澳洲人行事先生 自然若观掌纹。如今天下汹汹,大伙都想寻一条治国安邦的新路。望先生能不吝赐教。先生远来辛苦,请先休息一日。这样,明日午间,就在敝家酒楼玉源楼设宴,与列位兄共为黄先生洗尘。”说罢便是一揖。 众人一听有免费的酒宴可以享用,轰然称是。 胖秀才又介绍道这是林尊秀林少爷,他家在广州城里开了好几家酒楼,又广有房产。他生性豪阔,交游广阔。 这边闹哄哄的正在说笑,外面却又有人在喊什么“髡贼”“杀人盈野”之类的,听不真切,那个胖脸的士子只是推说那都是些对澳洲人不满的读书人,不值一哂。 黄禀坤有心想结识这些“忠义之士”,奈何看起来这边亲髡的士子居多,还有这个梁公子,自己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只好先按耐下性子,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黄禀坤按时赴约。宴饮的地点是在珠江畔的一座酒楼:湛香楼。不但建筑宏丽,还有一部分突出在水面上,形如水榭一般,夏日把酒临风,江水从地板下流过,恍如神仙相仿。。 从这座酒楼可以看到海珠石,因而每日里宴饮不断,黄禀坤也曾想到这里来寻找机会,虽然不曾被伙计拒之门外,但是想要靠近那些达官贵人的单间却是万万不能。 想不到自己往县学一趟,事情竟变得如此顺利! 伙计将黄禀坤引到厅堂,里面一众士子已经在迎候了,令他略略失望的是梁公子不在其中,转念一想他是何身份,大约是要“随后就到”。 “黄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林公子商贾世家出身,场面上的事情,还是得心应手的。黄禀坤拱手还礼。乱哄哄的一阵礼尚往来,大家乐乐呵呵,拉着手进了进了门。当面便是一块大玻璃当影壁墙,再看窗户,竟然全部配得玻璃。在广州这可算是个大手笔了,不过对黄禀坤来说实在没什么好震撼的:别说临高满街都是玻璃窗,就是他家里的窗户全换上玻璃也已经一年多了。 伙计将他们引入一个月洞门,甬道两侧各有小间,各有名号名曰邀仙,曰乐游……不一而足。林尊秀拉着黄禀坤,领着大家来到了最外侧的一间赏菊厅。这便是酒楼最出名的“水阁子”了。如今三面窗户全部打开,挂着湘妃竹帘子遮住日头,只有江风袭袭,令人为之一爽。 厅里已经摆好了两张大桌,凉菜果盘已经备好。林公子招呼大家,诸士子大约平日里吃林公子的大户惯了,也不甚客气,纷纷呼兄喊弟的各自落座。 林尊秀请黄炳坤坐了主宾位,然后为他介绍到场的诸位士人。原来这些个士子大多是是广州城里的小富户,或是家里有自己的买卖或是父兄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比如昨天最热情的那位胖秀才,姓史,家里就是制作贩运竹器藤编家具的,大家都叫他椅子史。 头献方毕,林尊秀起身,指着水面上层层叠叠的樯橹,转头问黄禀坤:“黄公子,此间风物足观否。” “南国大埠,名不虚传。” 黄禀坤对答的中规中矩。 “比之临高如何?” 这倒是让黄禀坤有点为难。若论城市的规模和人口,澳洲人盘踞的临高县那是远不及大明的广州府。但是说到“文明”--这个词是髡贼经常挂在嘴边的――广州府可差得远了。 “各有所长。”黄禀坤道,“难分高下。” 史秀才哈哈大笑:“黄兄这话说得未免太滑头了……” 黄禀坤有些尴尬:“弟也是实话实说。临高的繁华,却与这广州府不同……” “如何个不同呢?”林公子赶紧问道。 怎么个不同?黄禀坤想,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临高,整个环境都让人觉得舒服,地面干净,街道整齐,百姓们也显得齐整有精神――没有满地的乞丐和肮脏的苦力。 “临高是不是富庶异常?”有人赶紧问道。 “那也未必。” 黄禀坤理了理思绪,“要说临高的繁华,那是远不如广州。不过,安居乐业这四个字却是十分当得起的。” 众人都有些失望,因为在他们看来,广州城也当得起“安居乐业”。 “怎么个‘安居乐业’?”门外却传来话语声,却是梁公子到了。 他是这群士子的主心骨,少不得又有一番客套,待得坐定,梁存厚又一次问起临高是怎么个“安居乐业”法。 黄禀坤理了下思路,说道:“正所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几句都是《礼记》里的话,在座的哪个不是读烂得了。虽说是古之圣人所言,可是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这岂非是圣人治世了?”有人怀疑道,“大约还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 “这倒没有。不过也相差无几。” 黄禀坤道。 这下引来了更多怀疑的切切私语声。梁公子却不以为意,只问道:“当真如此?”(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节 接风宴会 黄禀坤见大家有些不信,便将临高自澳洲人来了之后的种种举措大约说了一番,什么修路、剿匪、兴修水利、厘清税亩……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听得诸人入神。 半响,梁存厚才吐出一口气来:“如此说来,澳洲人竟似治世之能臣了。” 黄禀坤默然,他不经意间说了许多髡贼的好话,连自己都有些始料未及――如此还怎么联络忠义之士?然而他不愿意说瞎话来胡乱贬抑髡贼的作为。 “澳洲人果然有新气象!”有人击节赞道。 “黄兄大约也在为澳洲人效力吧。不然如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黄兄满腹经纶,正可以教导澳洲人明了其中道理。” “听说澳洲人那里士人极少,“自古马上得天下而不能马上治天下。黄兄受重用那也是自然的……” 虽然说出来“黄兄”,内心里却都是“自个”。 这些士子的大多是家里产业不大,入仕无门路,文章做得一般,中举登科前途渺茫。他们虽然偏处南方,但是消息渠道却比一般百姓灵通的多。眼见着朝廷在陕西山东镇乱不力,内地遍地流寇,关外有东虏叩边……内忧外患。博取功名的心思也淡薄了许多。盘踞琼州的澳洲人的势力方张,要财力有财力,要武力有武力,给他们这群看不到前途的人一个隐隐约约的诱惑。 家里有些薄产的,只是希望能够像高老爷那样搭上澳洲人的线,贩卖澳洲货物,发家致富;素有野心一穷二白的,暗地里指望着早日从龙,给自己挣下泼天的富贵。 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和澳洲人搭话的机会。虽说这广州城一出城门就是澳洲人的一处大商埠,可是里面忙活的都是本地百姓,而且梁公子也说了:这堂堂的大世界里根本就没几个真髡,都是他们的手下。 他们这些人中要说能和“疑似真髡”能说上话的,也只有这位梁公子一人了。梁家和郭东主过从甚密,本地最大的善堂就是他们合办的。不过这几年梁家再没和郭东主有更深的交往,似乎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而且以梁公子的性格,要他去给大伙牵线搭桥也是颇为困难的。 眼下来了这么一位熟悉“髡情”的黄秀才,大伙自然拿他当个宝贝了了。一个个拼命的旁敲侧击。 黄禀髡暗暗苦笑,这哪是什么圣人门徒,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大明还没亡呢,就惦记着要当从龙之臣了! “虽说是治世之能臣,却都是酷吏的做派,”黄禀髡设法转入黑髡贼的正题,“法行严苛,小民动则得咎,即使缙绅士子,亦不得免……”说着便说起髡贼的种种“劣迹”来,诸如随地大小便就要抓去当苦力,吐个痰就抽鞭子……当然最为罪大恶极的是不优待读书人,不但摊丁入亩,连免粮这件事也一笔勾销了。 这么一说,倒把席间“临高是人间天堂”的氛围减弱了几分。别得不说,这“不肯优待士人”就让这群士子的热情给冷了下来。 “所谓治大国犹如烹小鲜,髡贼这般做法,怕是难以长久啊。秦之殷鉴不远啊!”一位士子叹息道。 黄禀髡正要附和,林遵秀却皱眉道:“若是法度如此严苛,临高百姓岂不是民不聊生,又如何能说是安居乐业呢?” “秦之覆亡,不是亡于法度严苛,而是滥用民力!”内中一个士子说道,“秦法严峻,自商鞅变法始,为何当时不亡国,最终反倒能一统六国呢?可见并非变乱之根源!” 这个士人看起来年龄很轻,衣着也很寒酸,在这群秀才中显得很是惹眼:“我看澳洲人之所以能有如此的成就,便是严刑峻法的好处。别得且不谈,就是赋税里的种种弊端,澳洲人若无严刑峻法,岂能革除?” “这是吴佲,”史秀才小声说,“他吧,连个秀才都不是……”言辞中略有些鄙夷,“不过见识却是不差,就是好作惊人语。”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赋税弊端丛生,然而粮户缙绅乃是朝廷的根本,像黄兄所言澳洲人那般的做法,恐怕让人寒心啊。”有人忧心忡忡。 接着几个人又争论了一番,看上去赞成髡贼“严刑峻法”的人甚多――他们多是城市工商业主家庭,在田赋上没什么切身利益,对社会治安倒是十分看重,因而对澳洲人的种种做法十分赞赏。 “就说前几年澳洲人在广州城下过兵,剿了多少匪人。四郊就此平静。这便是莫大的好处啊。” 黄禀坤暗暗皱眉,他偷眼一看林、梁梁二人对越来越“明奸”言论不以为意,便也就随便应了几声,除了心中默念“商贾凉薄”外,也就是说些临高的风物人情,什么大铁船小火车,甚至芳草地学校的样子,学生的奇装异服等等闭口不说自己为何来到广州,引得在座的他人啧啧称奇。 二献放过赏,林尊秀终于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哎,黄公子。现在国事方艰,流民四起。我有时候啊,反倒想卖了这酒楼,像澳洲人一样,开个大大的工厂,把这流民雇佣过来,上可报答天恩,下可泽被苍生。”黄禀坤假装认真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心里明白这些士子已经被髡贼影响了,也不知道这县学里面,还有没有能识破髡贼险恶的明眼人。 大家正在沉吟处,外面厨子的声音又响了“三献,龙虎斗!”伴随着报菜名的声音,突然有个凄惨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老爷,行行好吧,孩子几天没吃食了,老爷――” 众人听到外面喧闹,纷纷走到走廊里往外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酒楼外面的大厅里四处作揖求食,食客们要么不理会要么假装看不见,要么怒斥小二。几个店伙拉着这个疯婆子一样的妇人,死命往外拽,偏偏就拽不出去,大家的耳边只听见妇人疯狂的哭叫声。 林遵秀见状,只是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就坐回了座位,黄禀坤见主人回到了酒桌,便也跟了回来,一众士子唏嘘了一阵,也陆陆续续的回来到了座位。只有胖胖的史公子,拿着自己的碗,捡了几大块肉压上米饭,端着碗从包厢里出去。众人相坐无言,黄禀坤想说什么,却讷讷的说不出来话。 不一会儿,史秀才又慢腾腾的走了回来:“哎,真惨呐,真惨,家里死了男人,被小叔子赶出了家,几天没吃饭了。发发慈悲,我让她们娘俩吃饱了,派人送她们去郭东主的善堂了。”史秀才絮絮叨叨的说着,在桌子上却没人回答他。 林秀才道:“你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一世。就这点事也算惨?这广州城南海县里比她们凄惨百倍的多得是!你不如去看看善堂里今天又收了多少路倒准备去化人厂的。救得了这些,天下十八省穷人千千万万,你救得过来么?中原都有人在吃人肉了――最后都成了流贼,拿着刀枪来找咱们要吃得。我看咱们倒不如两眼一闭吃他娘的,混到哪里是哪里,省得忧国忧民白操心!” 林遵秀的话一出,黄禀坤看的在做的诸位士子一个个脸色都白了。新上桌的龙虎斗冒着香气,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去动筷子。 “哎,我若能开个大大的工厂,大大的炮厂吧,不仅我赚了钱,平了世间的乱象,雇的穷人也能有饭吃。”林遵秀悠悠的说。 黄禀坤举起杯中酒:“方今流贼四起东虏为患,林公子心忧国事朝廷,我敬公子一杯。” “嘿嘿,朝廷?我造好了炮厂,皇上也好,官家也好,欠我的赎城费、乐捐乐输,都该还了我吧?”此话一出,桌子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渐渐活跃了。 “当然了,我家也没钱去开炮厂,呵呵把这几个酒楼卖了都不成。”林公子颓然的说。 “来来来,吃菜吃菜龙虎斗。”酒桌上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桌上的众位士子,也逐渐敞开了怀抱放开了嘴。这个说说自家当年乐输了多少石粮食,那个说你这都不是事儿,我们家为了筹赎城费老爷子差点上吊,幸亏高老爷办事还算地道,转年总算都拿回来了。不然手里的盐票子就成了一堆废纸了。 “高举他地道个屁!”说的高举,又有人发牢骚,说前几年紫明楼发股,就是高举从中作梗,自家想多买也没买成。想去拜见郭东主,也是高举进了谗言让人挡在门外。各种酒桌段子齐飞,纷纷扰扰的让黄禀坤觉得有些厌烦,但是在座的士子们对澳洲人的事情十分好奇,非要他说,他只得挑了些髡贼建楼种田的新奇事情说了说。倒是梁公子,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黄禀坤感到他一直在注意自己。(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节 髡学 经过了这次酒宴,黄禀坤就算成了这群士子们中的“一员”了。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伙士子多是“玉源社”的成员,说是“钻研文章,吟诗作赋”,其实就是一群人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作诗谈论国事。 这个社组织松散,成员也不限于南海县学的生员,也梁存厚这样的举人和吴佲这种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其中林遵秀是金主,梁存厚则隐约是其中的领袖人物。 没过几天,黄禀坤又受林尊秀所邀,去了他的“别墅”游乐。 林家的别墅就在白云山山麓,取了个雅号“竹园”,其实不过是山林中的一栋别馆。布置亦普普通通,胜在四周风景修理,环境幽静,这里距离广州城亦不远,可以当日进出城池。林尊秀就将这里作为了玉源社成员,特别是骨干成员聚会的场所。 黄禀坤来到这里,才发觉梁公子已经到了。看他嘴角微微的笑意,他立刻明白邀请他来必然是梁存厚的主意。 这倒有点闹不明白了。尽管黄禀坤知道玉源社的成员大多对髡贼抱有好感,意图从他们的崛起中捞取好处,但是梁公子的态度却是十分暧昧。黄禀坤本能的感觉的到,他的想法比其他社员要复杂一些。 梁公子之外,还有几个书生,有的是酒楼上见过的,亦有宴请时没有到场的,那位史秀才和好做惊人语的吴佲都在场。林尊秀一一为他们做了引见。 僮仆献过茶水,闲话一番,林秀才才进入正题。 原来这他们几个都是醉心于“髡务”的读书人。其中兴趣最大的,反倒是很少在外面谈起“澳洲人”的梁公子。 论起和澳洲人的渊源,在这广州城里他大约仅次于高举了。当初郭逸举办善堂,开办产业,梁家是出了不少力的。后来明军进剿临高,梁家也对郭逸留在本地的产业和人员暗中多方维护。所以郭逸一回广州,便悄悄的去拜会过。 不过,他们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于此了。梁家是世代官宦人家,对和澳洲人之间的交往是极其慎重小心的,不愿意染上太多他们的色彩。毕竟结交海外人士不但不好听,更容易惹祸。 虽说彼此保持着距离,但梁存厚一直对澳洲人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在他看来,尽管广州城里澳洲人的影响与日俱增,谈论“澳洲人”和“髡学”的读书人也很多,但是大多是隔靴搔痒,没有谁真正了解髡贼。 玉源社这个团体正好给了他聚集同好,研究澳洲人的大好机会--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平日里不便公开谈论“髡学”,也不好到处搜集髡贼的材料。有了玉源社这张皮就好办多了。在他身边,聚集起一群醉心髡学的读书人。他们利用这里讨论髡学,搜集各种“澳洲书籍”,设想着有一天能够举办“髡务”,来个富国强兵,扶持大明中兴。 黄禀坤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广州城里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不过看他们的言论,即不似酒楼里那些急着“从龙”的书生,又不像官吏们那般畏髡如虎。倒有些“忧国忧民”之思。 这样的人才是我要找得啊!黄禀坤暗暗高兴。 话题是从林秀才新买得一本澳洲书《物理小识》谈起的。之所以买这本书,是因为他们听说澳洲人的许多“奇巧之物”便是以此为基础的。其实这本书是以物理学科普书为蓝本的,说得是质量、力的相互作用、能量守恒这些最基础的物理知识。并没有什么实用知识。对于一贯饱读诗书的秀才们来说,实在艰深了点。 黄禀坤因为看过黄平的教材,又听他解说过一些,倒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当下拣选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 “髡学果然艰深,”林尊秀摇头道,“看来真要兴办髡务,非得有专门的人才才行。” “当初李大掌柜想从澳洲人手里购买炮厂,聘请工匠,澳洲人亦不允许。” 史秀才道,“我看这事难。” “他不肯聘,我们可以派人去学么!” 黄禀坤插话道。 “去学?”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错,”黄禀坤点头道,“髡贼好为人师,在临高举办学校,教习的都是髡人的学问。到处搜罗子弟入学――小弟还曾送了个小厮去习贼学呢。” “学得如何?”梁存厚十分关心,“可曾习得造炮建船之法?” “此乃髡学中至高之学,未曾习得,不过此书,” 黄禀坤用扇子指着《物理小识》,“他倒是样样都解得。” “竟有这样的事!”林尊秀十分兴奋,“不知黄兄可有门路?我也想派遣几个小厮去习髡学!” “林贤弟,莫要强人所难。”梁存厚道,“此事慢慢再议。” 黄禀坤赶紧道:“澳洲人内外盘查甚紧,外来学生是一概不收的。不过若要想办法亦不是不行,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是学费昂贵,这不用担心?” “非钱财之事,” 黄禀坤想到了自家的黄平,不由叹了口气,“诸位有所不知,澳洲人最擅迷惑人心。好好的孩子,若是入了他们的学校,不过一二年功夫,便是‘假髡’了。把老爷也忘了,祖宗也淡了,天理人情种种,都不在话下,全是澳洲学问,澳洲规矩了……” “须得寻年岁较大,心志坚定的又能读书孩子去才行。” “这样的孩子,哪里去找!”史秀才道,“能读书的孩子,谁家愿意送去学髡学?若是一般的下人小厮,都是愚钝无知之辈,若是和黄兄所说一般,去了之后还不是一样被迷惑了……” “看来此事甚难啊。” 说起髡学,林尊秀兴趣最大,也自认为研究最深,他不觉高谈阔论起来:“难办也得设法办!髡学乃是当务之急!自崇祯初铁船北上,入我琼州,败我王师,不过三四年功夫,便已俨然一国。其造机器,修战舰,诱惑百姓渡海去投。官府莫能制!这的确为三千年一大变局。中国之弓矛、鸟铳、土炮,不能敌髡人之枪炮,中国之舟楫艇船,不能敌髡人之轮机兵船,故而处处受制。处今日之局势而侈言攘夷、驱逐出境等等,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若无枪炮船舰,亦是空话。学生以为,自强之道在师其所能,夺其所恃,故不能不办习髡学、办髡务。设炮厂,建船坊,这髡人枪炮舰船,大多亦是在琼州所制,用得铁料是我中国之铁,匠人亦不过是流亡百姓。就能持之而侵凌我大明。若我们果能深通其法,也就能造出如髡人一样的船炮,说不定还可超过他们,那时就不愁攘灭髡贼了!” 黄禀坤凝神听完这番宏论,对他所提出的“三千年一大变局”的论点激赏不已。这是一句振聋发瞆的呼喊,可惜皇上、中枢诸大臣,各省督、抚、布政使听不到这呼喊,出了一个澳洲货之外,大约谁也没有真正意识到髡贼的谋算之深。 “林兄,你以‘三千年一大变局’这句话来概括今日形势,非常简明动听。你以这句话为宗旨,把刚才说的这些内容,很可以写一篇大文章,传抄出去,让天下人都能受到震动。” “呵呵,我写了这文章,天下读书人还不将我骂死。”林尊秀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说我‘危言耸听’那是轻的,要说是‘亵渎圣学’,我可就万劫不复了。” 梁存厚轻轻的用扇子拍打手掌:“林贤弟过虑了。学髡学也好,办髡务也好,引用他们的好办法好制度也好,有一个基本之点要时刻记住,那就是必须以我中华名教为本。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髡人富强之术。” “正是!梁兄说得好哇!”几个人都抚掌赞同,“所谓髡学为用,中学为体。澳洲人的长处要学,老祖宗的衣钵更不能丢!” 黄禀坤深以为然,正要说话,史秀才接口道:“习髡学,办髡务,且不说能否攘灭澳洲人,起码亦可自保。”史秀才别看一脸与世无争的胖子形象,谈起事情来却一点没有含糊劲道,“当初澳洲人兵临白鹅潭,火烧五羊驿,我兵竟无还手之力。幸而澳洲人好商重利,不然,怕是这广州城早落于他们之手了!” 吴佲冷笑道:“难道现在就不是他们的吗?不是我危言耸听,澳洲人想要这广州城,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错,这广州城里可是金山银海。” “那他们为何又不取呢?”梁存厚忽然问道。 “为了生意。” 吴佲将扇子一阖,“澳洲人取下广州不难,难得是一取广州,便不能与大明做生意。城里有金山银海又如何?他们看重的不是钱财!” 黄禀坤忍不住附和道:“所言极是!髡人虽说好商逐利,实则所图并不在此!” “那他们图谋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节 髡学达人 黄禀坤一时语塞,是啊,髡贼图得是什么呢?自己当皇帝吗?髡贼虽说地盘不大,但是占据琼州一府,也堪称是个不小的局面了,若是说图谋造反,以他们的战船枪炮,横扫半个华夏绝无问题,官兵绝非他们的对手。 如果说他们要改朝换代逐鹿中原,自从他们炮击虎门,血洗中左之后,大陆上的任何武装都是摧枯拉朽。别看髡军看上去不多,但是只要他们冲进广东,登高一呼,募集数十万大军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这年头,只要有军饷,有粮食,有的是吃粮当兵的穷苦人。 可是他们只是待在琼州那个岛上,孜孜不倦的修路,架铁线,到处开荒种地,举办水利,招募流亡,兴办学校……把个荒芜的海盗经营的欣欣向荣,不但如此,他们似乎以此为乐,还弄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所谓“澳洲玩意”――在黄禀坤看来,这些“澳洲玩意”简直毫无意义,徒耗钱粮罢了。 他想了半天,方才说道:“我看,他们是想经营出一个‘新澳洲’!” “新澳洲?!”几个人都惊呼出来。 “不错!”黄禀坤愈想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便将自己的见闻和想法一一道来。众人听得十分仔细。 他们虽然对澳洲人了解堪称丰富,但是多半是从澳洲书刊和传闻中得来,没像黄禀坤这样长期生活在临高,又能经常接触到真髡的人的亲身感受。现在听得黄禀坤的话,不觉又惊又喜。 “船炮机器,说到底不过是奇技淫巧之物。有则增色,若无也不碍大局。” 黄禀坤侃侃而谈,“若说他们要争霸天下,何必印刷这些澳学书籍散播天下?弟在琼州,见百姓渐习澳洲之法,惯用澳洲新话,澳洲之风俗更是趋之若鹜,髡人衣冠亦竟成风尚,孩童们无事唱得亦是髡人的童谣……” “以夷变夏!”梁公子轻声道。 “正是!”黄禀坤扇子重重一拍,“所谓澳洲是大宋后裔,我绝不相信。岂有大宋苗裔自变服制,抛却大宋衣冠之理?他们除了说几句‘我大宋’、‘澳洲行在’之外,即不避讳大宋列朝帝皇之名,亦不用大宋之典章制度。” “所谓以夷变夏,不过痴心妄想尔。”林尊秀笑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接着林尊秀先问了他许多澳洲人的事情,比起宴请那天众书生主要是海外奇谈式的问题不同,林秀才问得问题,多是澳洲人在琼州的实施的典章制度,治国方略上的事情,不但主题明确,而且很有深度。有的问题大大超过了黄禀坤的见识范围。 谈得兴起,林尊秀与梁存厚行了个颜色,梁存厚点点头。林秀才道:“黄兄,请随我来。” 一干人起身,林尊秀一路向后院而去,却是一栋小楼,居中建在院落中间,与周围的房屋都不想靠,黄禀坤暗暗奇怪:这算什么格局? 林尊秀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楼门,一楼只有些大号的水缸,都贮满了清水,居中便是一架楼梯。黄禀坤恍然大悟:原来是藏书楼。 几个人拾阶而上,二楼果然都是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黄禀坤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他明白过来了:这里收藏的全是澳洲书籍! 黄禀坤是见识过澳洲人图书馆的规模的,这所藏书楼论规模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一个士人别院里居然有如此多得澳洲书籍,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见识到了。 林尊秀道:“市面上只要有得澳洲书籍,我都吩咐下人尽量搜罗来,连他们的话本小说都不漏过。只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不知哪些有用,哪些无用。黄兄即自临高来,还要请黄兄多多指教。” 黄禀坤一看,里面搜集的书籍真是什么都有。从他在广州书铺里看到的各种“杂志”,“画报”、“读本”,到只有在临高才有的“教材”……堪称应有尽有。墙角还有一个架子,堆满了他十分熟悉的东西:《临高时报》――临高的缙绅们几乎每家每户都订阅一份,用来研究澳洲人的政策动向。 “《临高时报》!”他不由得叫出声来,快走几步,来到书架前。 却见这些报纸按照月份日期堆叠的整整齐齐。不过,从纸张的新旧来看,似乎翻阅不多。 “这是我专门委托郭东主从临高购得澳洲人的朝报。”梁存厚道,“他一个月给我送一次。看上面的日期,是逐日出版?” “正是!”黄禀坤道,“所谓日报。每天都出一张。”他摩挲着纸张,“此报大有文章!” “请黄兄教我!”几个人的眼里都露出了光芒。他们知道这报纸相当于是澳洲人的“朝报”,读朝报可知朝廷风向这是古已有之。但是澳洲人的“朝廷”是如何运作的,该怎么判断,他们完全没有概念,而且这澳洲人的朝报拉拉杂杂,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农时耕作,乃至市井百态,无一不有。要从中看“风向”实在很难。 黄禀坤很是得意――从《临高时报》上判断澳洲人大概想干什么,在临高的缙绅们中间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他随手抽出一份旧报纸来。 头版头条的标题是《维护海上贸易秩序是元老院不可推卸的责任》。 “诸位请看,这文章说明什么?” 几个人都看了一遍,文章夹叙夹议,无非是说海上贸易秩序必须是稳定的、安全的,这样才能有利于沿岸诸国的民生和繁荣诸如此类的话, “看不出什么来。” 吴佲说话了,“我看不过是澳洲人一天到晚鼓吹的海权。” 黄禀坤点点头,翻过第二版来,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道:“再看这篇。” 这篇的题目是《泉州府又酿惨案――一海商全家自尽》。文章说得是某个海商因为未购买郑家的贸易令旗,船只被郑芝龙截获,船货全部没收。涉事海商倾家荡产,全家自尽身亡。 一干人默然不语,略有所思。黄禀坤接着又翻到另一版面,上面又有一文:《是什么限制了华夏海商的步伐》。 “……还有这篇:《欧罗巴诸国航海录(连载)》。” “这些?”几个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黄禀坤――虽然大概有点明白过来了,但是总觉得隔着层什么。 黄禀坤指着这日期道:“此报出得日期,是澳洲人袭击中左,大破郑芝龙的前三个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史秀才大为兴奋,“黄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过奖了!”黄禀坤道,“这报纸,不但可知髡贼澳洲人的朝局方向,亦能看出其他来东西来。奥妙无穷。” “日后还要请黄兄多多指教!”林尊秀亦十分高兴,“黄兄真耐髡务之第一人才!今日得见,当浮一大白。” 斑竹林边,竹馆里,一干人推心置腹地畅谈。西边天空渐由明朗而转成绯红,最后,夕阳冲破云层,在即将坠入西山的最后一瞬间,露出了它火红的一角。余辉将白云山染得通红,预示着明天将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林尊秀对着窗外的仆人招招手,待人进来他吩咐道: “备下酒宴,今晚我要和诸兄一醉方休!” 从竹馆回来没几天,黄禀坤发觉自己稀里糊涂成了“髡务人才”、“髡学大家”。每日到客栈来的访客不络绎不绝,客栈门庭若市,弄得他很是不安。幸亏梁存厚帮忙,很快他就从客栈搬了出去,搬到了城内一座寺中暂寓。这里环境清静,住房雅洁,林尊秀又送了名清俊小厮伺候他的起居。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只是他托梁公子找到的当年曾参与过讨伐髡贼之役的文武官员以及幕僚们的名单,悄悄拜访了几个人却没什么结果。进人家门的时候,一听他说临高来的,都是客客气气请进来,门房连门包都没有要。不过进得门来和主人面谈,却只是彼此客套几句便送客了,隔日虽有仆役来馈赠土产,却再无进一步的表示。 黄禀坤这日又碰了个软钉子,心中烦闷的往回走,这时候已经掌灯时分,广州大埠虽然没有宵禁,但是路上行人也已经不多了,回住处的路上,黄禀坤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离寺庙还有一个小巷的时候,他看到拐角出似乎有个人影在闪动,手里似乎还有家伙。黄禀坤也不多想,准备绕开这条小巷绕远走过去。结果刚一转身,就见拐角出窜出两个黑影,拿着棍子照着黄禀坤头上打来。好在黄禀坤曾经剿过土匪上过阵,身手灵活,机变更是过人,轻松躲过了头上的棍子,迎面向来人面门一拳,又一脚踢开了另一个,回身要跑,却见又有三个人,拿着棍子跑着过来,几个人把黄禀坤围在核心。黄禀坤看到这五个人都是一身儒衫,只是皮肤偏黑,手臂肌肉微凸显然是干过农活的。当中一人大喝:“髡贼!休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节 反髡志士 五个穿着儒衫的人和黄禀坤互相僵持着,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里似乎要滴出血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要师出有名,表示自己不是劫道的,指着黄禀坤朗声说:“尔这狗汉奸,汝等祸乱南海、屠戮士绅、残害百姓、抗拒王师――” 黄禀坤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但是这些人痛恨髡贼是无疑的欲灭髡贼而后快是无疑的。他赶紧道:“兄台差了,小弟不是汉奸……” “呔!你不是汉奸还有谁是汉奸,你深受朝廷恩典,在临高却任由髡匪坐大,不思圣人之学深习髡术,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怎么不是汉奸?身死是小,失节是大,不为朝廷尽孝,身死守国门为皇上分忧,怎么不是汉奸?我等今日上为朝廷除害,下……” “下”字刚出口,为首分子脑袋上就挨了一土块,“哎呀”一声顿时捂着脸蹲了下去。原来黄禀坤见对方显然把自己当成了髡贼,还要除之后快,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抢先动手。 土块出手,他朝着右边一个个子较矮的人猛冲过去,劈手抢下了木棍,推开了撒腿就跑。 对方是儒衫儒巾,穿上是讲究风度翩翩的,撵人打架这种长衫只能扯后腿。这五个人有一个算一个眼见都跑不过黄禀坤了。 奈何呀黄禀坤去拜访缙绅自己穿的也是长衫,跑的急促了,没留神脚下的石头,长衫裹腿拌上石头,立即就是个狗吃屎,倒下的同时右肩还撞上了墙,棍子也脱了手。当他再想爬起来的时候,后面的几个人已经追了上来,当先的一个搂头便打,大喝道:“髡贼,受死!” 黄禀坤多年剿匪,搏斗经验十分丰富些,眼见躲不过去双手一抱头用后背生生接了一棍子,这一棍打得黄禀坤七荤八素,好在不是要害,顺便捡起来刚才掉在地上的木棍,和随后赶上了的几个人战在一处。这几个身穿儒衫的人并不似一般读书人那么弱不禁风,力量很大,挥舞其棍棒来虎虎有生,幸而他们并无搏斗技巧――黄禀坤左支右拙,好不容易才抵挡住。 不过他以一对五,手中又无称手的家伙,渐渐落了下风,正盘算着怎么脱身,突然远处传来了:“那边,嘿,那边干嘛呢?”的叫声。听声音似乎巡街的衙役,围攻黄禀坤的几个人一看不好,扭身都往巷子里一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这个和黄禀坤厮打在一起的,被牢牢的抓住了衫子,急切挣脱不开。衙役们闹闹哄哄的赶了过来,将两人分别抓住。 两个人分别被两名衙役夹住了胳膊,都动惮不得。黄禀坤起身只觉得脸上有东西在流淌,伸手一抹却是满手的血,顿时大骇。幸而再一抹才发觉是刚才摔跤的时候把头皮给磕破了,并无大碍。这才定心。那个长衫的儒生被夹住了胳膊,兀自叫骂不绝:“髡贼,败坏名教人心!髡贼,我父母有什么罪,你绞死他们!?髡贼荒淫无耻,我妹妹有什么罪!?竟拉去做了奴婢!髡贼!贪利忘义,我家的牛都牵走――”衙役见他大骂髡贼,赶紧喝道:“你胡说什么!喝多了先去醒个酒!” 因为两人都是读书人打扮,巡夜的差役一时不知底细,怕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喝多了闹事,亦不敢动粗,只是将人制住不闹事。 然而对方却毫不在意,一个劲的挣扎踢打:“髡贼!你们伤天害理,勾结官府,你们给了熊文灿多少银子……”,只听啪啪两声,一个衙役唯恐他胡说八道扯出什么“不应”来,直接给了那儒生两嘴巴。他们都是家传的手艺,下手即狠又毒,书生顿时口角流出血来,顿时说不出来话来。领头的衙役听他的言辞,知道这位大约是和“澳洲人”有什么勾连的人物,这可是得罪不起的,赶紧赔笑着给黄禀坤打个千儿:“您老受惊了,没事吧?” “不碍事。幸苦几位了。” 黄禀坤拿出一张名刺,衙役目光一闪:这是梁府的帖子!赶紧赔笑道,“您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这狂徒咱们兄弟给他先醒醒酒。免得他啰唣……” 黄禀坤对这次街头的奇袭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诧,更谈不上受到惊吓了。自从组织书生去刺探军情,黄禀坤就时刻准备着一群穷凶极恶的髡贼突然出现,拿着那种短把的小火统来朝自己放铳。今日的场面却让他哭笑不得。眼见着衙役揪住那个近乎发疯的儒生将他压住,头巾飘落,头发乱的像个流民,耳边只听得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却根本听不出他在骂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就在衙役们准备带着儒生会县衙的时候,儒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扑向黄禀坤,幸亏衙役们已经给他上了绑,一下子就拉住了他。不过就在这时,一口和着血的黏痰从儒生嘴里吐出,一下子飞到了黄禀坤的脸上。黄禀坤连忙用衣袖去擦拭,发现袖子上满是鲜血,和痰液血液混在一起的,还有一颗刚刚被打落的牙齿。 黄禀坤第二天躺到中午方才起身,虽然昨天他没受什么大伤,小厮出去找了个大夫来敷了点墨鱼骨粉额头上血也就止住了。不过身上还是有些淤伤,想着不如干脆将养几日再作计较,外面来探视的人却络绎不绝。原来他遇袭的事情小厮一早已经去禀告了林秀才。玉源社的一干人纷纷来探视,有的自己不来,也打发了小厮来送食物、伤药。 黄禀坤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万众瞩目的人物,不得不起来应酬一番。一天下来,反而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自己才算坐下来歇息。 小厮给他煎了活血化瘀的汤药来,喝了几口。只觉得浑身酸痛。他奔走了这些时日,拜访了不少人,也结交了县学里的士子。算一算在广州城里已经耽了月余了,一些髡贼的杂书,一直也没有得闲去看看。此刻松懈下来,反而让黄禀坤的头脑更清醒。 回想起自己在临高的种种作为,不可谓不殚精竭虑,髡贼却没什么动作便化解了,所谓“跳梁小丑”大约也不过如此。 好不容易到了广州,这些日子不但没有让他感受到“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的感觉,反而给了他深深的失望和怀疑。这里的肮脏和混乱,百姓的穷困……似乎样样都在对比给他看。而髡贼在城内城外为所欲为,官府不仅无所作为,反而许多逐利小人对髡贼百般逢迎。连县学里的学子都没有了节操。 说来好笑,自己在广州诸事顺利,也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自己深通“髡学”。黄禀坤捏了捏手里的牙齿,昨天被吐到他脸上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在广州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大约也就是这几位不知名姓士子了。 对,应该找他谈谈! 黄禀坤叫来小厮,叫他去南海县衙打听下昨天的被差役拿住的人的情况。小厮去了不多久便回来了。 “那书生昨天已经死了。”小厮道。 “什么?!”黄禀坤大吃一惊,“只一夜功夫,便死了?” “是,”小厮道,“我听里面的人说,昨晚巡夜的将他押在班房里,今日一早去看,已经悬梁自尽了!” 黄禀坤手心一疼,似乎是被牙齿刺到了,他赶紧将牙齿丢了出去。他又问道: “真是自尽?” “班头说的确是自尽,又说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被抓了……”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是。”小厮说这书生原是东莞县乡下一个粮户家的子弟,叫雷仑赋。几年前髡贼过兵的时候,他家组织乡勇力抗髡贼,结果全家都给灭了。只有一个妹子据说是给掳到临高去了。他自己在县城里念书,因为东莞缴了赎城费,算是逃过一劫。 “怨不得他对髡贼如此怀恨了。”黄禀坤暗暗点头。 “自此之后他便有些疯癫了。”小厮接着说,“整日里在广州城里散发揭帖,又几次去衙门告状。眼见官府不理,又去紫记号闹事,被镖局的人赶了出来不算,郭东主大约又用了什么手段,革掉了他的秀才功名,叫南海县衙将他抓进去关了半个月,在牢里很是给他吃了些苦头。” “然后呢?” “然后他就愈发和澳洲人对上了――”小厮说此人纠集了一班和他差不多遭遇的人,又去紫记闹事,前些日子刚被南海县拿去,打了几十板子,才刚放出去。 原来是这样,黄禀坤肃然起敬,这倒是一位义士!只是不知道其他那几个人又是什么人,若能联络上,自己的反髡大业也多少有了帮手。 “你且去衙门里打听下,和此人一伙的大约哪几个,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小厮笑道:“黄爷您这又何须费这个事?给衙门里的班头几两银子,少爷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节 反髡志士续 黄禀坤一愣,知道他是会错了意。苦笑道:“你且去打听就是了。” 小厮去了之后,他又躺下歇息,一闭眼却都是那雷仑赋怨恨的眼神和嘶声力竭的吼叫。他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干脆不睡了,出去走走散散心! 黄禀坤一个人缓步逡巡在这广州的街头,心下茫然。袭击自己的儒生已经死了――黄禀坤并不相信他是自杀,多半是衙役暗中做了手脚。他在临高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的听说过髡贼有一份黑名单,上面都是与他们做对的人。上了髡贼的黑名单的人,迟早是个死。 自己在临高大约也是上了髡贼的黑名单。想到这里,他暗暗惋惜,这雷士子敢作敢为,也算是个英雄了,哪里像自己,灰溜溜的从临高逃出来,真如丧家之犬一般! 漫步在这刚刚熟悉的广州街头,作为南国大城,虽然面积广大城墙高耸,看似雄伟,整个城市却充满着暮气,站在城门口一看,珠江畔火热的建筑工地和城里慢悠悠的节奏,似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黄禀坤反思自己从髡贼登陆以后的一桩桩一件件自以为得计的谋划,每一次都如蚍蜉撼树般可笑。难怪爹和大哥都劝自己的“识时务”。可是他总似乎咽不下这口气,不应该是这样啊! 可是又该是什么样的呢?若说过日子,髡贼没来之前,他们父子不是枕戈待旦预备着土匪海盗袭击,便是亲自下田指挥佃户长工们劳作。闲暇之余,又是修寨墙,造兵器,操练乡勇。夜晚也不得安眠,每晚都要起来巡夜,看看寨墙上的乡勇们有没有懈怠,特别是凌晨――土匪海盗们总是喜欢选这个时间发动偷袭…… 髡贼来了之后,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过,特别是天地会承包了他们的大部分土地之后,连父亲都感觉年轻了许多,不但脚步轻建,还时常去县里参见各种会议;哥嫂的日子似乎也过得有滋有味:最近又给他添了个侄女儿便是证明。 然而他们家在县里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原来黄家是“临高栋梁”,现在成了个普通的乡贤,为了能够在县咨局的改选中获胜,老爹和大哥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附和澳洲人的种种“运动”。犹如牵线木偶一般…… 真是不甘心啊……突然黄禀坤完全明白过来了,髡贼确实不是简简单单的改朝换代,他们不但要以夷变夏,还要彻底的改变这个世界久已存在的规矩。他们不要与自己这些士绅共天下,他们的下场要么是成为和林秀才一样的商人,要么就是成为髡贼治下的工人农民一般,若是好一些,便是当个“干部”…… 黄禀坤抚了下额头,终于明白了髡贼来了以后,自己为什么一直抗拒。澳洲人治下的世界,他不会有优渥的社会地位,不会有见官不跪的体面,不在有免粮的特权,再也不会有人叫他“黄二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气血翻滚,只觉得天旋地转,胸闷欲呕,踉跄了几步,赶紧扶住墙壁。 “咦?黄兄你怎么在这里?”忽然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 黄禀坤定住心神,却见是吴佲,几日前他们还在竹馆高谈阔论,昨日他又专门来探视过自己,算是熟人了。 “不碍事,一时气血不顺,有些眩晕……” “黄兄你也是受了伤的人,不在下处将养,跑到街上来作甚。”吴佲很是热情,“来来来,我送你回去。” 黄禀坤过意不去,但是自己一时间浑身无力,只好说:“有劳吴贤弟了。” “好说,好说。我刚下学回来。” 吴佲虽是个书生,却很是有力,扶持着他一路回到下处。原来他目前还在“南隅社学”中念书。 说是念书,其实当得是“助教”。其实就是教小师弟们念书,自己则揣摩时文,为参加童试做准备。这在当时的私塾社学里是很常见的。 “吴贤弟见识广博,此次童试必然是高中的……”黄禀坤没什么好谢他的,只好说几句空头人情话。 吴佲笑道:“托黄兄吉言了。我十九岁参加童子试,科场蹉跎十年了。这次想来必中了。” 黄禀坤暗暗纳闷,俗话说文章憎命,多少读书人考了一辈子,到死都是个童生。他才不过考了十年,怎么就有如此的把握说“必中”?莫非是打通了什么关节?想到他和梁存厚等人厮混,大约也能沾光…… 正在狐疑,小厮回来了,果然抄回来一张名单,是不是那晚袭击黄禀坤的人不知道,不过他们都是和雷仑赋一起被县衙拿过得人。 吴佲见他拿着名单反复端详,很是不解。黄禀坤便将雷仑赋的事情大致说了一回。 “原来是他!” 吴佲笑了笑,脸上满是鄙夷,“死了也好。” “此话怎讲?”黄禀坤道,“他虽说暗中偷袭,那是不明就里。和髡贼视若寇仇,亦是忠义之士……” 吴佲面露不以为然的表情:“哼,他算什么忠义之士。乡下劣绅罢了。他的底细我倒是略知一二。” 原来这雷仑赋家虽然是东莞土著,在广州城里也有产业。他时常来府城享乐,和县学里的士子多有交往。 “此人仗着家中有几个臭钱,县里又有些势力,在众人面前拿大。他家在乡下仗势欺人,凌虐佃户,欺压乡里不说,听闻为了争地还打死过人……” 吴佲说,前两年王督欲伐临高,雷仑赋很是上串下跳了一番,大发一通厥词,说什么“髡贼无兵可用”云云,煽动士子们去紫明楼“匡扶圣教”。 “其实他是预备着去抢里面的女人。连装女人的轿子和小船都预备好了,就等着一抢到手立马抬到码头上塞进船里带回东莞,” 吴佲一笑,“后来见大家都不理会,官府关防森严,又有人放出话来说紫记早有朝中大佬看上了,他立马就缩了……” 听着吴佲说这位雷秀才的“光荣历史”,黄禀坤哭笑不得。 “后来澳洲人舟师攻入珠江,他家还组织乡勇冀图自保,结果兵败身死一家子都灰飞烟灭,雷仑赋也成了丧家犬。”吴佲谈兴很浓,“你手上这几位,我虽不认识,大约也知道,都是和雷仑赋差不多的破靴党。忠义是谈不上的,不过和澳洲人有私仇倒是真得。” 黄禀坤暗暗失望,集结“忠义之士”作为班底的幻想顿时破灭。又问起在市面上的三教九流对澳洲人的态度。吴佲轻轻摇动扇子,道:“说起来,是毁誉参半。” 原来自从广州缴纳赎城费,髡贼虽说从城下撤军,实际留下的影响极大。不但郭东主堂而皇之的回来,做起生意来更是胜于往日,过去一些遮遮掩掩的做法也不用了。 “就说这澳货吧,原本都是些珍奇玩物,后来便多了纸张文墨,再后来,各种针线铁钉器具农具如潮水一般涌来,又有火柴这样好用又贱的物件……官府别说过问,连课税都不敢……” 这么一来,广州城里做小生意的,开小作坊的,破产倒闭的不计其数。 “岂不是民怨沸腾?” 吴佲点头:“这个自然。为了这事,城里也闹过几回。官府畏髡如虎,哪里敢为百姓说话。加上都是平日里澳洲人用银子喂饱的……总算澳洲人在城里有善堂,实在过不下去了去那里应募,愿意搬迁的送临高安置;不愿意搬迁的,到城外那大世界工地上去做工--总算还能糊口……” “先是残害小民,又诱之以温饱。真是何其毒也!” “谁说不是!”吴佲点头道,“倒是家大业大的富商缙绅,有的贩卖澳货赚了大钱,有的不在乎几个小钱,有各种新奇澳洲玩意消遣就好。对澳洲人一片好评。” 吴佲说这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打着算盘要和澳洲人攀关系,好分一杯羹。 两人拉拉杂杂的谈了很久,见天色将晚便告辞了。 “我明日还要到社学里去。黄兄还请好好歇息。” 这一夜黄禀坤在床上辗转反侧,深感这广州已经和几年前的临高一样,除了挂着大明的旗号,实际上髡贼无处不在。自己想在这里聚集起反髡义士已经是痴心妄想。眼看着带来的盘缠在广州这段时间花了不少,下一步如何走要有个定夺。继续向北,去福建?去南直?还是干脆直奔京师呢…… 渡过湿热的夜晚,广州的清晨凉爽舒适,惯于晚起的市民还在睡梦时,惠福巷少东家张毓挟着书包,慢慢的从祖传的核桃酥小店踱了出来。几位早起正在下铺板的老人家看见他也热情的打招呼:“虾米仔返学啦”,张毓也一一见礼,身后留下一片赞叹:“真是知书达礼,我家大头几时才能学到这样呢。” 十五岁的张毓正在就读南隅社学,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也是街坊口中的好学生。(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节 社学的学生们 只是他转到永清街却忍不住驻足流连起来,这里有块荒地,有些小商小贩撂地做买卖,吃得玩得应有尽有,特别是还有拉澳片的小贩。最近的澳片翻新的特别快,原本新片上了之后至少要半年才有新片上,最近竟然一个月就有一部新片。又快到月底了,他忍不住看看有没有新片来。 一看拉得还是“火烧中左所”、“考验”、“临高风光某月号”、“三宝太监下西洋”之类,没有新片,不由兴味索然。一旁卖米粉、卖油糕之类小贩热情的吆喝,惹得张毓的肚子咕咕叫,然而他摸了摸袖子里的几个铜板,使劲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赶紧往社学走。 因为在半路流连了不少时间,到了社学已经迟到,本级先生果然还没到,只是“学长”吴佲带着大家背书。这吴学长最好说话,两人平日里又都喜欢髡学,很有共同语言。 至于先生正迷恋新出得六合彩。这彩是最近几个月才突然出现的。却一下风靡广州。论到赌钱的门道,广州府没一千也有五百。其中花样百出,但是都没有这六合彩来得简单易行,一注用不了几个钱,每旬还开两次彩。很快就吸引了大量市民参与。 先生不过是成千上万入迷者中的一个。有次上课一帮学生正读到:“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先生突然高呼:“吾得之矣”!吓了正在走神的张毓一跳,接着先生急忙冲出屋外,丢下一班学生大眼瞪小眼。后来听学长说先生在书中找到了号码,还中了三等奖五两银子呢。从此先生搏彩热情更加高涨,上月张毓竟然在一家六合彩店门口看见先生和一帮短衫的力工口沫横飞的讨论热门号码,完全没有课堂上那种清高的样子,最近他来社学更是蜻蜓点水一般,完全是应付差事了。 有口无心的背了几段书,学长就宣布:“先生要大家仔细观摩《时文选》第十三篇。” 好学生老老实实拿出书来研究。张毓身边的李子玉一阵挤眉弄眼,他很有默契的推推前后的好友曾卷和陈识新,四人就收拾起书包,大摇大摆的逃学了,反正学长从来不管。 跑出书斋,一众好友说说笑笑尽情享受逃学的乐趣。街边一个租书摊的摊主看见他们招起手来:“几位少爷,最新的三国演义公仔书到了。” 几人顿时停下脚步,赶上前一人取了一本连环画,在人群中找张凳子上埋头看了起来。识新不舍得花钱,只把头凑在后面看。 这澳洲人印的书虽然都是俗体字,但看惯了没有任何问题,何况画工精美,连几个阿婆也看得津津有味,当然她们看得是戏剧故事,看到苦情处还要抹上几把眼泪。 良久,几人才恋恋不舍得将连环画放回书架,又上下搜寻了一下,见没什么新书,就付了钱挤了出去。还不忘高叫一声:有新三国到记得通知我们啊。 “还是关老爷厉害”沉浸在书中的朋友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下一集就应该打上许昌了。” “屁!没看下集预告是走麦城。” “是先吓死曹操再走的麦城,我婆婆告诉我的。” “别吵别吵,再过十天下一集就出来了。” “这公仔书一旬才出一集,真等不及啦。” 几人说说笑笑,走到珠江边,眼前有一船状石头,正是海珠石,时为羊城八景之一,称“珠海晴澜”,石上建有文溪祠,祠里人头涌涌,他们没去凑那热闹,转到江边的“秘密基地”:堤边一棵大榕树下刚坐下识新就迫不及待从书包中掏出澳洲炭笔,开始临摹刚才看的连环画。另外三人已见怪不怪,曾卷提议:“玩三国杀吧。” 李子玉边掏书包边说:“别急,昨天我家买了髡人一个新游戏。” 张毓一看:“大明辅弼?是不是髡人的升官图啊?” “比升官图好玩多了,听说是髡宋的八字御免马亲王手创,髡人最好拜此先贤,可保佑家宅平安呢。” 大家边听李子玉讲解边研究说明很快就上手了,越打牌越投入。 “你勾结阉党!” “我要上疏自辩” “首辅的圣眷就快没了,快弹劾吧。” 牌战半个时辰,李子玉成功登顶位极人臣,三人边互相开玩笑边收拾,话题很快引到了辽事,拜髡人军事杂志的福,几位已经不再把武将决斗当成打仗的内容了,杂志上读过的文章化成自己的思想争相从口中流出: “一定要结枪阵。” “没错,只要向右刺,鞑子便无计可施。 “摇动长枪可以破箭雨喔。 “标枪才可破敌!” 曾卷深有感触,摇头晃脑的说:“就算鞑子善战,能以一当十,能战者不过二十万,我大明人口众多,百中择一,精择二百万枪兵,灭髡屠鞑必矣!可恨朝官尽为酒囊饭袋,诛尽朝中诸公,辽事髡事不足虑也。” 张毓嗤之以鼻:“二百万?哪来的那么多钱募兵?” 打仗花钱这个概念也是看了澳洲人的军事杂志之后才有得。 “辽东沃野千里,辽民被屠戮一空,可授精兵以战士授田证,复辽即可得田,众将士敢不用命?” 张毓还未张口,江面上一声汽笛传来,一艘髡人汽船推波鼓浪,溯江而上。几个髡发短服的水手在甲板上忙碌着。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一阵无力感还是涌上各人心头。 识新也放下炭笔,喃喃道:“髡人火器凶猛,奈何?奈何?” 李子玉冷笑道:“髡贼火器虽猛,我大明亦有大杀器未出耳。” 张毓知道李子玉大伯是广州前卫千户,所以经常吹嘘可以看到大明《武备志》,当下问 “是你上次说的火龙出水吗?” “非也,非也,”李子玉摇着手指也学着转起文来:“此物号飞空砂筒,取两个火箭颠倒绑在一起,射中敌船篷可喷射毒砂,专伤髡贼眼目。” “那也无甚出奇之处啊。” “最奇的是喷完毒砂,另一火箭即可向后起火发动,飞回本营,髡贼虽火器犀利,也当未见识过,心下必惊骇莫名,我官军乘势掩杀,破髡易如反掌!” 大家不由得赞叹叫绝,曾卷更是激动:“我大明人才济济,髡贼虽逞凶于一时,必不及我大明雄厚也。” 张毓仔细想了一下:此神器能吓得了几人,唬得了几次?还不如把飞回的火箭取消,多装点毒砂火药不好?但李子玉家代为武官,且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书,算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首脑人物,还是不要公共质疑为好 这边厢曾卷激愤起来:“我大明有此神器却不能用,正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和髡贼勾搭粘连,听人说前日里紫明楼召集广州士绅开什么海天盛宴群莺会,淫声浪语传于楼外”。 “欲亡其国,先坏士风,髡贼用心何其毒也!” “髡贼无君无父,生性好淫,最惯于勾搭无耻之徒!” 他们骂得来劲,一直沉默的识新却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觉得髡人也不错啊,即不扰民,做事又讲信用,就是商人也喜欢和他们做生意。” 李子玉讥笑起来:“你这么说髡贼好话,怎的不去剃头?” 张毓却恍然大悟:“莫不是识新你去见到了髡人?” 这些众人精神起来,一起逼识新吐实话。识新只得承认前几日实在好奇,跑去江边大世界工地游玩。 “那个大世界,果然雄丽,”识新吞了口口水:“虽然还没完工,可是到处是铁架镶玻璃,不绘龙画凤,另有一番震撼。还有那些钢铁的机械,真是让人又敬又畏……”他看得兴起,忍不住就掏出画纸炭笔开始画起来。 正画得起劲,身边却响起声音:“这里透视得不对。” 惊醒的识新回头望时却是个面带微笑的髡人,高大挺拔,显然是个真髡。识新也曾远远看见过真髡,这么近却是第一次,心中有些害怕却有些不服。他是看了髡人书中闻所未闻的插画,所以也买来炭笔临摹,虽无老师靠自己的天分,总有七八分相像,观者无不称奇,现在却给人批评不对。 那真髡索性在他身边坐下,和他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什么透视原理绘画技巧,还拿了髡人画册出来,那栩栩如生油画素描写生让识新大开眼界,最后还邀请他去临高,说那里有专门学画画的地方,学完了绘画还有大把工作。 “你不是真想去临高吧?”李子玉正色道:“那可是从贼啊!再说了,你没有功名,画画画得再好也就是个画匠,能赚几个钱?” “我不知道啊”识新眼内满是迷茫:“其实我真得不想读书,不想去考秀才――要考大约也考不上,只想画画,想到能画出那样的画作出来,真是死了都值得。” 想到自己的前途,众人也嘲笑不起来了,陷入了一片沉默。(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节 小本买卖 午后,张毓一步懒似一步往家走去,才到街口的茶居就听见有人叫他:“少爷!这里这里。”晃眼看去,原来是茶居里的说书人。 在桌边坐下,说书人讨好的推过来笼叉烧包:“少爷,吃包吃包。” 张毓一向省钱不吃早饭,正好大快朵颐,等得茶足饭饱。说书人才满面笑容递过来本《故事会》,这说书人是半文盲,所以一向请张毓来读这些市井读物以作说书来源。 张毓翻到连载《娱乐大亨》,小声读了起来:“上回说到那冠西公子将书箱送去修理,竟失落了夹层中的几百幅秘戏写真图,轰传一时,娇娇小姐羞愤几欲自尽……” 读完良久,说书人才清醒过来,擦擦口水:“这澳洲人果然花样多,还有没有劲爆点的?” 张毓翻了翻:“这篇市井奇闻吧:《海天盛宴群莺会,新安县地窖藏奴案》。” 读完了书,说书人又塞给了张毓十文铜钱,加上这些天不吃早饭存下的,下期《战争史研究》的钱够了,张毓步子也轻快起来。 正在铺头生闷气的母亲看见儿子回来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跟在后面不停问学习情况,还端来壶热茶,一碟刚烤出来的核桃酥。张毓想下楼帮父亲敲核桃和面,母亲还不干:“后生仔专心读书就行了。”接着又絮絮叨叨说生意难做,又给当差诈走了几百文,今天相当于白做了,你看东面的裁缝铺家少东考上了秀才,当差的乞食的都不敢来了,咱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一定要考到秀才!”母亲走了,张毓一脸悲壮打开《时文选》,第十三题是个截搭题,还是莫名其妙的无情搭:“君夫人阳货欲”,看下来莫名其妙的破题,东拉西扯的承题,空洞无物的起讲,张毓心中一阵阵气闷厌烦,实在看不下去了,随手把书推开。 虽然要考到秀才的誓言还在耳旁回想,张毓还是忍不住从书箱里取出本《战争史研究》来,虽然早已通读过几遍,但看下来还是那么新鲜激动。翻到封底的新书广告:澳宋科学幻想名著闪亮登场!科幻大家呕血之作!本年度您不得不读的大作!震撼心灵的奇妙探险!澳宋出版社倾力巨献!摩挲着《从地球到月球》的书名,看着一个满是坑洼的巨球前梭子的广告画,张毓满是好奇。幻想小说他读过,现在《战争史研究》就有连载政治幻想小说《亡国奴日记》,说得是日月朝给蛮人水青国入侵亡国的故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说的是大明,不过官不举民不究,没人多事告官,有多事的也嗤之以鼻:“大明怎么可能亡于女真之手,还神州陆沉三百年,荒唐荒唐。”但科幻小说张毓就从来没看过了,实在心痒难耐,只是这书价也让他动摇,虽然这澳州人来了把旧书坊打得落花流水,书价几成的往下跌,可 自己只能靠父母的一点零花钱,这澳州人新东西不停出来,一会拉澳片新番一会画画书,就靠节约下来的早点钱和给说书先生念话本赚几个铜钱根本不够花啊。 想到识新的话,心中也是一片迷茫,其实社学里能中秀才的有几个?大部分家长送儿子上学不过是想学认几个字会看账本什么的,就算不读下去一想到继承这个小铺子经营一辈子也觉得失落。自从髡人来了,从此知道原来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如此大千世界,用母亲的话说自己心野了,原来以为的唯一的金光大道现在看起来变得狭隘闭塞,“要不然叫上识新跑去临高?”一个想法在张毓心中出现。 张毓很快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投奔髡贼!他深知自己是干不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投髡的,早先全是衣食无着,走投无路的人家,把去临高投髡剃头当作最后一条保命的选择;再后来,有些苦哈哈的匠人小贩贪图那里的活好找,生意好做去得临高;眼下,又多了第三种人,都是些像吴先生那样读书不成的落魄士子,受不了外人的嗤笑和穷困,一怒而下留下所谓“处处不留爷,爷去当髡贼”的豪言壮语,投奔临高去谋取一官半职去了。 张家的日子虽然不算宽裕,好歹也算衣食不愁。守着这家祖传老店,纵然自己中不了秀,大约也无非像老豆一样继续经营店铺,娶妻生子――就和爷爷、老豆一样,这家核桃酥老店,在他父亲已经是第四代了。娘每次都说,开店能开成百年老店,真比中个进士还难。 不过想起自己未来的生活张毓就觉得了无生趣:每日里鸡叫头遍就要起来做生意,中午暂时歇了买卖,还得出去采办食材,去各家茶楼和大户人家送货收账,其中的琐碎繁难不一而足。到得晚市做过,又要预备加工明日的用得食材。做不到二更敲过是不得睡的。年初一做到年三十,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张毓年岁即长,渐知道生计之艰难。尤其是晚上入寝之后,听到隔壁父母临睡前的言谈:总是生意艰难,外面百物腾贵,苛捐杂税又多;说到家里的开销,又是长吁短叹。用母亲的话来说:“这几年渐渐的连内裏都上来了。” 一想到自己这样虽不算宽裕好歹还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有过不下去的可能,便如蛇虫噬心一般。这几年,社学的同窗、街坊的邻居,破产的店家颇有一些:上吊投河的、卖儿鬻女的、沦为乞丐娼妓的……他都算见识到了。社学中有几个同窗,家中破落之后便不见了,也有的勉强还来上学,破衣烂衫,缩在墙角不敢言语。因为没钱馈赠师长,交际同学,连着老师学长和同窗都嫌弃。这还算好得,还有人据说被卖到相公堂子里接客,有人见他身着女装,满头珠翠…… 张毓每每想到这里,便是一身冷汗……龙阳之事,他亦知一二。学中亦有此等风气,多半是家中有几个钱的年长学生,和与年幼又长得粉妆玉琢的学弟相好。即使师长也不以为意。同窗们偶有调笑,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和穿着女人的衣服,妆扮成女子去贿酒接客完全不是一码事…… 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得楼下娘在怒骂,接着又夹杂着劈劈啪啪声和学徒的惨叫求饶声。从前生意好得时候铺子里还用两三个伙计,如今只用光吃饭不拿钱的学徒了。即使这样,娘还念叨着学徒“吃得太多”、“偷吃”,没个好脸色。 张毓心烦意乱,干脆书也不看了,下楼见娘余怒未消,小伙计已经抱头鼠窜而去。他劝慰道:“娘,你莫要心焦,自己伤了身子,罚他不许吃饭就是了。” 娘这才脸色稍霁,抚着儿子的头道:“不要紧,打他几下难道还会伤着手?”她一脸愤懑:“真真是没了王法了,他老娘居然还和我说得给点剃头洗澡的钱,他吃我这几年的米我还没给他算钱呢!倒问我要剃头洗澡的钱?!” 张毓赶忙劝道:“娘,给不给还不是我们的一句话吗,她愿意说就让她说去。” 娘叹了口气:“傻孩子,娘会为这点事情生气吗?你看看他干得好事!”她有愤愤不平起来,“叫他剥核桃皮,又没挑干净。做到核桃酥里就有苦味,老主顾一吃就知道,咱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做核桃酥要用核桃,广东不产核桃,要从南北货行里进。原本他们家用得都是当年的新货,如今生意大不如前,核桃价钱又涨。便开始用廉价的陈货。 陈核桃味道不如新货,因而店里是两者搀和着用,即有香味,又能保证足够的量。只是这陈核桃的内皮必须挑干净,不然味道便容易发苦。内皮剥掉之后,凹陷的地方还有残留,便要用缝衣针一点点的挑出来。这照例是学徒晚上的活计。不过张家小店拢共就这么一个学徒。白天干一天杂活,晚上还要在灯下剥核桃皮――自然没法干得地道。 “这可是事关我们店声誉的大事啊。娘你教训得对。”张毓连连点头,“若是一时纵容了,后果不堪设想。” “毓儿,你真是懂事多了。”娘不由得感叹道,“就是不知道你爹有没有本事把店传给你了……” “怎么?”这话对张毓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一时间几位同窗的遭遇顿时涌入了他的脑海。 “毓儿,你也大了,家里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一二了。”娘了口气,叫他坐下,“你总知道,城外那个澳洲人的大世界吧。” “是,孩儿知道。”张毓点头,“看样子就快就要修好了。” “如今大世界里正在招商,据说要开许多店铺出来。吃喝玩乐的什么都有,”娘忧心忡忡,“听闻澳洲人自己也要在里面开店――其中便有茶食店。”(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节 髡贼的生意经 这下张毓如五雷轰顶一般。髡贼只要自己经营的买卖,别家决计竞争不过。他们不使阴得,不用官面上的势力,光用价格和质量就能把对手活活压死。就说几年前郭东主开始经销各种澳洲粗纸,城里城外,造纸的、卖纸的,除却做文房纸品买卖的因为澳洲人不做这些东西逃过一劫之外,几乎无一幸免,大多破产。勉强存活下来也都只能靠经销“澳洲纸”过日子了。 这倒也罢了,因为销售纸张的店铺自己并不生产纸张,澳洲纸倾销,完蛋的是造纸的作坊和批发的纸行,零卖的小店依然可以维生,甚至利润要比过去好。问题是核桃酥这种东西是自产自销的,若是澳洲人的茶食店也卖核桃酥,价格又比他们低廉,他们这种小店顷刻就得关张大吉。 “娘,你不要担心。”张毓强压心中的惶恐,“咱们是百年老店,大伙都认这个牌子。它价钱再低又能如何?” “毓儿,你有所不知啊。”娘皱着眉,“零卖这一块,倒也抢不去多少生意。我就怕这茶居的生意……” 张家铺子的核桃酥,茶居是个大去处。他家的核桃酥在这一带有些名气。附近的茶居大多用他家的货色。虽说赚不了大钱,却是定息的收入,对小店的生存十分要紧。 茶楼等于是批发的生意,路途远近并不要紧,只要“价廉物美”,澳洲人便能拿下这块生意。若是如此,自家的铺子可就维持不下去了! 说白了这些,张毓也急了。这真真是釜底抽薪! 髡贼真是可恨!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可是又很茫然,该怎么办呢?髡贼自然是看不上他家的小店的,大约也根本不知道广州城里还有这么一家店铺。好好得他们开什么茶食店呢?莫非要卖“澳洲茶食”?想到这里他灵光一动,对了澳洲茶食和大明的茶食肯定是不一样的,爹早就说过,饮食风尚,百里就不同了,澳洲远在海外万里之外,总不见得也做和他们家一模一样的核桃酥吧。 想到这里,他稍稍安心,宽慰母亲道:“娘,你不要着急。我有个学长对澳洲人的事情很熟悉,我且去找他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澳洲茶食店,它卖得有什么。” 他换了出门的衣服,一溜烟的跑出去。他家对门是个豆腐店,老板的女儿比他大一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常在铺面上帮着卖豆腐,两人时常四目相对,都是青春少艾不免眉来眼去,每次家中要买豆腐,张毓都抢着去,女孩子递给他豆腐的时候,手也在他手里都停留那么一会。 女孩子见他从店铺里出来,正脉脉含情的望过来,却见他火烧屁股一般,对这里看都不看一眼便跑了过去。不由得暗暗啐了一口。 他径直往社学跑去。果然吴佲这会还在社学里,正坐在廊下和几个学长高谈阔论,见这个没到中午就溜号的学生跑回来,还一个劲的挤眉弄眼,知道有什么急事要和他说,便道了声:“去去就来。”慢悠悠踱了过来。 还没等张毓开口,吴佲的扇子已经啪得一声敲到了他的头上: “你个兔崽子,整日逃学!看老师回来不打烂你的屁股。”吴佲笑嘻嘻的说道。他们虽然有师生之实,平日里却算是同学,没什么师道尊严之类的说法。 张毓没心思和他玩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一旁,急道:“我有事!” “呦?平日里你考个差等都不见你着急成这样……”吴佲理了下袖子,“说罢,什么事?” “学长,我知道你素来通髡学,髡贼有茶食店吗,卖不卖核桃酥?” 吴佲一时不明就里,含糊道:“大约有罢。”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张毓急得眼圈都红了。 吴佲不知道这学弟为什么忽然对髡贼茶食来了兴趣,他们在见他急了,宽慰道:“你有话慢慢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便将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髡贼只要自己经手的买卖,谁都做不下去,”他紧张的说道,“这该如何是好?我家可就靠这么一家铺子维持生计。” 这倒难住吴佲了,玉源社专门研究髡学,可是从来没研究过髡贼的“茶食”。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髡贼要是也开茶食店,价格必然比师弟家便宜。况且澳洲人的茶食店,不用说和紫记一样,只缴正常的税赋,乱七八糟的各种“捐”和漏规是不会缴纳一文的。就这也比师弟家的铺子占了便宜。 吴佲将扇子打开,摇了几下道,忽然笑道:“你怕什么,核桃酥这东西说起来也是便宜物件。你家的铺子在城里,大世界在城外,谁会为块核桃酥跑这么远去买?他卖得再贱,脚力钱也是钱啊。再说了,你家是百年老店:酒香不怕巷子深,澳洲人的店可没这个名气。” “学长,你说得是没错。可是我怕得是他们抢走茶居的买卖呀。这都是大盘的生意。他只要价格放低一点,茶居就都跑去那里进货的。没了大盘的生意,我家的铺子可就支撑不住了!” “原来如此!”吴佲将扇子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这经济之道果然有趣!澳洲人诚不欺我!” 张毓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经济之道”什么的他是不懂的,但是看得出吴学长对此也没锦囊妙计。 正当他灰心丧气之余,吴佲忽然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这大世界不是正在招商吗?我看你们干脆将店铺搬到大世界去如何?既是澳洲人的地盘,那些陋规杂捐都可以不缴了,岂不美哉!” 张毓哭笑不得:“学长,您刚才都说了:谁会为块核桃酥跑到城外去买。咱们这种小铺做得就是几条街的街坊邻居的买卖。搬到大世界去,这些老生意就都黄了……”他见此知道吴佲也想不出什么妙计来,便颓然道:“我再寻人去打听打听。” “你莫要着急。”吴佲道,“正好,我有一位好友,新从临高来不久。不如我带你去见他。他久居临高,澳洲人的情形最清楚不过。” “如是甚好!” 张毓一躬到底,“请学长速速带小弟去。” 吴佲是个热心肠,当下向学里告假一声,领着张毓往黄禀坤的下处去。 黄禀坤听了张毓的话,长叹一声,道:“果不其然!髡贼的魔掌还是伸到广州府来了!” 这“某某的魔掌”是澳洲人惯用的修辞,黄禀坤耳渲目染,也跟着学会了。 “黄兄……”吴佲开口道,朝着他使眼色:这位小兄弟正着急呢,您来就别长吁短叹了。 “若说茶食店,临高是有得。”黄禀坤道,“核桃酥,倒是未曾见过。”他顿了顿,“不过我素来不好此物,或许有之,我未亲见……” 张毓都快哭出来了:这算什么回答。 黄禀坤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其实这位小兄弟也不用焦急。髡贼做事,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你顺着他,总会留有余地。我看这次大约也是这样。” “此话怎讲?” “以我之所见所闻,髡贼最厌小作坊的生意。什么都要汇聚成大的工场。所以此次他们若是也要开茶食店,必然要开一个大大的茶食工场……” 张毓的脸都白了。这大大的茶食工厂什么样子他想不出来,不过市面上若是一下多了许许多多的核桃酥,非杀价杀得血本无归不可――他家可承受不起。 “……不过他们向来给百姓留一条活路。到时候,大约又会搞什么‘合作社’,要你们加入‘联营’,再分你们几小股,要你们去工场做工。别得不说,养活一家人衣食无忧大约是不成问题的。” “这是吞并!”张毓叫道,“我家可是百年老铺啊,金字招牌,怎么可能去参加什么‘联营’?” 黄禀坤看着张毓悲哀的摇摇头:“小兄弟,你不知道髡贼手段的狠毒啊。我虽没吃过你家的核桃酥,不过髡贼只要想做,决计不会比你家做得差――大约还要远远胜之,价钱最多一样,你有什么法子?” “如此说来,只要垂首候死了?”张毓的脸刷白,他已经想起了那个在相公堂子里卖笑的前同窗了。 吴佲见他神色颓唐,知道此事对他关系极大,心道与其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安慰,不如干脆来个直接些的法子。便道: “你莫要着急,既然澳洲人如今正在招商,不如明日你我一起去大世界看看如何?澳洲人有没有茶食店,做不做核桃酥,当面一问便知。比你这样无端的干着急岂不是强些。” 张毓一想也只有如此了,灰心丧气道:“这样也好。” 黄禀坤心中很是不忍,说道:“总算髡贼还有些良心,不至于赶尽杀绝。这样罢,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有没有真髡,我也会说几句澳洲髡话,可以当面问个明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节 棱堡市场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大东门外会齐。一起往大世界去。 他们不是有钱人,坐不起轿子乘不上黄包车,只能安步当车,好在此时已经入秋,天气较之夏季要凉爽不少。三人趁早赶路,倒也轻松自在。 澳洲人的大世界,自他们广州城下退去后不久便开始兴建, 从大东门往大世界沿途地界,原只是一片江岸畔淤泥出来得泥滩。别说房屋和田地,连像样的大树都不多。荒烟漫草中散落着些荒坟野冢。澳洲人自从三年前来这里修筑大世界之后,便先修筑了一条大路。将大世界与广州城连在了一起。于是这大世界还没开张,与广州的联系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道路自然是按照髡人的一贯奢侈作风,用得是碎石和黑色的煤渣混合铺成,又宽又平,两侧有排水的阴沟,栽上了木棉树。 三年多时间里,大世界工地上凡是能够从广州采买的物品多从这条道路上运输,而城里的各种工匠和壮工,也沿着这条路走去上工。大东门附近的居民们也习惯了每天早晨大世界工地呼唤上工的汽笛声。 此刻大路上行人已经不少了,大多是和他们一个方向。多是些“短衣帮”,做工的下力人。也有些贩卖吃食的小商贩,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络绎不绝的往工地去。 然而人流中也夹杂着些轿子,也有做生意人模样的,骑着驴子,带着小徒弟,慢悠悠的往大世界而去。 黄禀坤看到商贩和力工里居然有不少人髡发,顿时吃了一惊,莫非这里也有许多假髡么?再一看,这些人身上还是大明服制,又不像“假髡”,便悄声问吴佲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本地的百姓,给髡人做工久了,也学着澳洲人的样子髡发。”吴佲说道,“说是这样干净易打理。” “官府也不管?” “官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为这个去得罪澳洲人?” “真正是无法无天!”黄禀坤气恼道。 走不到半里路,却见有工人正在路面上镶嵌一根根的长铁条,吴佲说这是髡人的牛拉铁路――有很多人都看到髡人用牛拉着装满建材的货车在路上走――听说以后只要几文钱就可以坐到珠江边的大世界。除了牛拉的货车,亦有小铁车在修好的路段上奔驰,只要两人上下压动就行走如飞。 “这不是牛车的铁路,是髡贼的火轮车的轨道。”黄禀坤看着正在施工的轨道,忧心忡忡道,“用不了多久,髡贼的小火车便能直抵大东门了。” “这倒是一定要体会一下。”吴佲兴致勃勃,“听闻他们的小火车不用牛马人力,燃火煮水而行。一直不明其然,这下可以亲眼看一看了!” 黄禀坤暗暗苦笑,这火车自然是极好用的物件,铁路一成,髡贼兵临大东门只需瞬息,更不用说拉来大炮易如反掌。与其说是修了一条通往大世界的通途,倒不如说是套在广州城脖子上的铁链。 不过自己就算说了又有何用?官府不敢过问,玉源社这些读书人就更不用说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不多远,便看到一座尖顶塔楼拔地而起。尖塔之下是一个拱形的石门――据吴佲说,这就是大世界的正门了。 玉源社的人,对澳洲人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自然不会放过大世界这个近在眼前的标本,每隔十天半月,社中总有人结伴来这里看看――吴佲可算做是来这里最多的人之一。 “这塔楼的形制仿佛是红毛人一般,”吴佲说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这最顶上一层,为何四面镂空?有人说那是悬挂大钟之用,可是这塔楼建好也有一年多了,未见悬钟,却又用芦席将四周围封起来,不知何解。” 黄禀坤却知道此“钟”非彼“钟”。他摇头道:“吴贤弟,这钟不是寺庙钟鼓楼里悬得大钟,乃是澳洲人的钟……”他思索了下该如何解释,“广州城里大约有些富贵人家亦有。” “莫非是梁公子家的那座落地澳洲大钟?”吴佲有些怀疑,“那钟我见过,十分新奇。只是只有衣柜大小。” “澳洲钟可大可小,小的可以揣在怀中,大的便装在钟楼之上。”黄禀坤摇头,“临高此等钟楼亦有好几座。每半个时辰便敲钟一次。这钟楼上没有钟,大约尚未造好。这大钟十分难造,即使在临高,那些钟楼也是空了好几年的。” “原来如此。” 三人沿着轨道再往前走了一会,大世界便在眼前了。这大世界的模样十分奇特,说是家商号,却规模宏大,仿佛一座小城一般。 此刻他们站在路边的土丘上,大致可以看到江边的大世界是个巨大的五边形,黄禀坤想起来他在黄平的数学书上看到过:这叫正五边形。 每一边的长度大约都有一里多长。黄禀坤倒吸一口凉气:这规模在海南就够得上一座县城了。髡贼这叫开商号?明明就是在筑城! 黄禀坤久经战阵,熟悉军事,对澳洲人的城防建筑亦很了解。他一眼就看出,这大世界和髡贼在海南岛上修筑的各种军堡、营寨如出一辙:都是所谓的“棱堡”:城寨呈现五边形,每个凸角上是一座小型堡垒。这所谓的钟楼正是一座凸角堡垒。 稍觉欣慰的是从钟楼延伸出去的两翼并未修筑城墙,而是两道敞开式的柱廊,军事意味不甚浓厚。这里出了一部分还搭着竹脚手架,其他多已完工。粗壮的石柱上浮雕着花纹,显得巍峨壮丽。透过柱廊便可以看到内部是一片大广场,场地尚未平整,堆满了黄沙石子和各种材料。居中一座粗壮狰狞的黑色铁架塔楼便是这几年来广州城里无论穷富贵贱的谈资:一座蒸汽起重吊车。 这蒸汽起重机的粗壮结实、能吊重物、旋转自如也就罢了,最让广州市民――也包括玉源社诸位有志于钻研“髡学”的士子们――困惑的是:这塔吊是怎么自己长高得? 好瞧热闹的市民们看着这铁塔机器从一丈多高随着大世界的楼房越盖越高一路升到了七八丈高。 这吊塔是如何加高的便成了全城许多茶居酒楼里一直谈论的话题,玉源社里也争论不休。为此,林少爷还专门雇了几个手艺极好的木匠铜匠去现场观看这机器。只是施工区域不能靠近,远远的看了几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只看得出它大约是一节一节的搭建加高的。然而这塔楼如此之高,每一节的铁架又是这般巨大沉重,显然不是靠人力或者滑轮之类的拖拽上去的。再者这塔架的最上方还有长长的悬臂和一座铁架玻璃小房子。要一层一层的加高似乎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此时他们都没有谈论此事的心情,只随着人流往大世界里面走。 大世界的工地外面原本远远的围绕着一道竹栅栏,此时栅栏门都打开着,门口树着路标:一边是“务工”,另外一边是“招商”。 一行人顺着路标往“招商”的方向走去,沿路挤挤挨挨的都是做生意的买卖人。三人跟着人流走过柱廊,进入到还堆满建材的大广场上。几个人都是一怔:这是什么房子! 眼前的这栋主楼,不但身在广州的张、吴两人不曾见识过,就是从“髡贼老巢”来得黄禀坤也没见识过。 眼前的这栋大楼矗立在广场的中间,全部用石头修建而成。华丽的石头外墙上开设着又高又窄的长窗,玻璃在上面闪闪发光。这栋楼不但是五层大厦,而且每一层都比他们常见的楼层要高。恢宏的大楼的正门就有两层楼那么高,中间以石柱支撑。高高的台阶两侧是一对模样不同寻常的石狮,面目狰狞,肋生双翅。正门上方又一座钟楼。定睛来看,这楼房却不是四四方方的,与大世界外墙一样,亦是一座正五边形的建筑。五个角上各有塔楼。从两翼如双翅般伸展出来的是两层高的楼房,一直连接到大世界外墙的两个塔楼。 “这么高!简直,简直……”张毓结结巴巴的,忽然觉得自己的核桃酥小店完蛋了,自己来这个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这般高度简直和佛塔一般了。”吴佲强作镇定,仰头望着大楼,古代中国很少修建楼房,少数的楼房多为两层。称得上真正的高层建筑的只有佛塔这样的宗教建筑物。虽然有些塔的高度可以相当于后世的二三十层大楼,但是建筑面积小,并无多少实用价值。 黄禀坤惊叹之余,心中忽然一沉:在临高,从未见过髡贼修建过如此宏伟的建筑,为何单单在广州城外不惜工本建造如此宏丽的建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修得这所谓的大世界,分明就是向朝廷宣战的战书。这大世界也不是什么纸醉金迷澳洲风情的花花世界,而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雄关要隘!(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节 招商会 “想不到髡贼不声不响,就在这广州城外建起了这么一座小城!”吴佲感叹道。 黄禀坤道:“恐怕不用数年,这广州就有不忍之事。” 吴佲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即兴奋又害怕。看了这大厦半晌,才说道:“走,咱们先给小兄弟办事去。” 走“招商”通道进来的商人们沿着指示牌往一侧的翼楼走去。沿途用竹竿拦起一条道路来,不许乱走。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像进去可以领钱一样。 三人随着人流走进门去,只见里面是一间没有隔断的大屋,墙壁已经涂白,地面上也铺上了澳洲人的所谓水磨石。进门正中的桌子上是大世界的分层平面图,上面五颜六色的标记着各种颜色,色块里还用墨笔写着天干地支和数字。 许多来参加招商的商人掌柜们都挤在桌边,有的指指点点,和旁边的人讨论;有的盯着地图沉默不语;亦有看了几眼就胸有成竹的露出了笑容。 墙边亦很热闹,原来上面贴着着大幅的告示,上面用大号的宋体字一行行的标注招商的说明。黄禀坤原本无意多看,但是吴佲对此很感兴趣,便挤了了过去。 首先便是地图上色彩和数字的含义解释,这大世界第一期招商主要是两侧的翼楼,根据店铺的经营性质不同分为不同的区域。地图上每一个带编号的色块就是个商铺。按照商铺的面积、位置不同,自然租金也不一样。黄禀坤见上面的租金单位是用“平方米”来标记的,不由暗骂髡贼是愈发猖狂了。 下面是对入驻商户的限制性条款,诸如开闭店时间、店内用工、卫生要求等等,黄禀坤知道澳洲人对卫生清洁要求近乎变态,也不多看,再往下却是“优惠条件”,原来入驻大世界的商铺都可享受第一年免缴租金,第二、第三年缴一半租金的优惠。这倒是个不小的优惠措施!也难怪,他们在这城外修商铺,能有多少顾客愿意来光顾还未尝可知呢。 不过看这大厅里人头涌动,看好这块新市面的人还真不少。这澳洲人还真有蛊惑人心之术! 张毓跟着他们看了半天,只见说明上有“餐饮区”,却没见“茶食”两个字。心里稍稍安定,但是看图样说明,有“食品店”的分类。茶食也算食品吧。再一想,这里是“招商”,并非澳洲人自己开设店铺。他们开什么店铺,不会在上面写出来。 得问到人才行吧,然而学长和黄公子进来之后只是东张西望,并不急于打听。他内心着急,四下张望,却见不远处便是“洽谈区”,一长排的桌子后面坐得都是假髡,正对着来询问的人解说,一个个口沫横飞,劲头十足。 张毓见他们说得也是广东话,大约用不着这位海南黄公子翻译,他到底是年轻人莽撞,心里又担忧,便一个人先挤了过去。 桌子前的队伍很长,他哪里等得了。仗着人小灵活,张毓很快就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冒出了脑袋,刚张口说了句:“这位先生――”便听得有人一声大喝:“你!排队去!” 随着吼声,只见一个髡发短装,腰间还悬着一根短棍的大汉走了过来,指着张毓的鼻子:“不许插队!” “你不要这么凶,我就几句话要问,和招商没关系……” “问什么都要排队!”大汉毫不通融。 若是在其他地方,他是绝不买账的,至少也要嘴上讨个便宜,表示和对方女性长辈有过性关系才行,不过这里是澳洲人的地盘,他赶紧溜了出来,排在了队尾。 吴佲笑了笑:“你今天倒是老实!”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在这里不熟,要在广州城里,小爷非给他好看不可。”张毓犹自嘴硬。 黄禀坤摇头道:“幸亏这是广州,还容得了你回话;若是在临高,要敢对说个‘不’字。这会就已经绑在刑架上屁股抽开花了……” 张毓听了吓得一抖,下意识的几乎要去摸屁股,忽然看到人群中陈识新一闪而过,赶紧招呼道:“识新!” 只见他手里拿着个硬夹,正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却没有见那大汉呵斥。听见他招呼,陈识新立刻挤了过来: “怎么?你也来大世界了?你家也准备在这里做买卖吗?” “算是吧。”张毓含糊其辞,“你怎么来了?” 陈识新的爹是个画匠,替人干活谋生,家里不开铺子,自然不会来招商。 “听说今天大世界开放了,我特意进来瞧瞧,顺便画画。上次我遇到的那个澳洲人教了我新得画法,又送了我画材。我想试试看。” “什么画?我且看看。”张毓一听,兴趣大发。连排队的事情都忘了。 “看!”陈识新其实过去向大家隐瞒了一点,他和那个澳洲人后来又见过好几次,学了不少“澳画”的技术。他拿给过父亲看,父亲却说这不是什么“澳画”,是弗朗机人的“西画”。虽然小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大致画法却是一样的――他父亲有一年在濠镜澳给弗朗机人做工的时候见过。不过这对陈识新来说也是大好的机会:有谁会来免费教他这个手艺人的儿子弗朗机人的画术呢?对手艺人来说多门手艺就是多口饭吃。 张毓打开夹子,却大失所望,原来这纸上的画画都是极其简单的,只是几笔勾勒而已。虽然有外面大世界楼房和那台大吊车的景致,但是连广场上的沙子、石块、垃圾之类都画了进去,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至于后面的全是些会场里各式各样的人物。虽说看起来几笔勾勒便活灵活现,却根本谈不上好看。 “这算什么画啊?” “这叫速写。”陈识新认真的说道,“首长说这是绘画的基础之一……” 张毓脑中灵光一现,问道:“这么说你认识大世界里的澳洲人喽。” 陈识新点头:“是啊,他姓洪……” 张毓急道:“可否带我拜见洪首长?” 陈识新诧异道:“张兄你要见他做什么?你又不想学画画,再说他也不吃核桃酥……” 张毓这会急得就想给他跪下了,大庭广众之下做不出来,只好握住他的双手,十二万分的恳切说道:“弟有急事,还要劳烦陈兄帮忙则个。” 陈识新摸不着头脑,不过两人是好友,落不下这个面子,便道:“我去替你问问,若是他愿意见你,我便给你牵这个线,如何?” “多谢陈兄了!”张毓差点一躬到底。 这时黄禀坤和吴佲也走了过来,听说陈识新可以介绍他和澳洲人直接见面,吴佲皱眉道:“到底见不见犹未可知。我看你不如继续在这里排队,左右他也要过一会才能来,你且问问这里的假髡再说吧。” “是,学长说得是。” 正说着话,队伍已经前进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到张毓了。前面谈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了。 “你要开烧腊店,这个铺面位置就不行。油烟太大,影响别人。要么你换一个铺面,要么在外面做好了拿进来卖。” “要开生药铺?现在这家开了多少年了?二十年?不要。要到大世界开药铺起码要三代传承的。” “你说你家是百年老店?那得要有历年账本作证。县衙户房抄出来得帖子?这东西三两银子就能弄一张。没用。” “和你说多少遍了,不管清的还是混的,咱们这里不做皮肉买卖。愿意多缴银子也不成。” “你这家铺子好,首长就喜欢你们铺子的口味。你要得这个位置没问题,把表格填好了就准备来签合同吧。” …… 排到了张毓这边。还没等他开口,坐在桌子后面的假髡开口道:“开什么铺子的?” 这“假髡”说着一口道地的广州白话,显然是本地的土著。 “核桃酥――”张毓猝不及防,张口答道。 “就卖核桃酥?”坐在桌子后面的“假髡”皱起了眉头,“这点生意能撑得起买卖吗?不卖些其他茶食?” 张毓赶紧问道:“大世界有茶食店吗?” “自然是有得。总不见得让你做独门生意。”假髡说道,“再说你只做核桃酥,咱们这里也未必要――太单一了。要不你先填个表登记上。” 张毓并不在意这点,赶紧问道:“请问,髡――澳洲人自己也要开茶食铺吗?” “这倒不清楚,”假髡忽然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你到底要不要登记?不要就下一位了。”“假髡”官腔十足。 “容我再考虑一……” 张毓话音未落,“假髡”已经拉起喉咙:“下一位!” 张毓失望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显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正没奈何在屋子里打转发呆,忽然见到陈识新从外面跑进来,满脸兴奋之色:“张贤弟,首长愿意见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节 粮草先行 陈识新带着张毓出了大门,往旁边走过去却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门前有两个假髡看守。 只见他向守卫说了几句话,假髡点了点头,又将张毓身上搜了一遍,这才放他们进去。 开门进去只见里面另有天地:原来这翼楼后面还有一大片空场,又有一栋楼房。不过守卫并不容他们多看,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门口,又有警卫,更是公然腰间挂着转轮连珠铳了。 这种转轮连珠铳张毓在澳洲杂志上看到过,知道这是可以连发的军国利器,如今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看到,虽然插在枪套里只能看到握把,亦算小小的得偿所愿了。 不过,澳洲人如此关防严密,到底想做什么呢,张毓心中暗暗生疑。 警卫将门打开,只见屋子里正中放着一张大桌,桌子上堆满了纸张文卷。靠墙全是四四方方柜子和书架,一样堆满了各种卷宗册页。 桌子后面,一张藤椅中端坐得,正是一位“首长”。 陈识新也就罢了,张毓虽说第一次见,但是从衣着气质上就知道眼前这位是如假包换的“真髡”。 这真髡体格壮实,堪称膀大腰圆。脑袋上头发犹如和尚一般的短,真真是“髡贼”。他穿着短打扮,衣服全是棉布质地的,软塌塌,皱巴巴,颜色是褪了色的靛青。看上去实在不够威风。不过身上的气势倒是绝对的有权有势者才会散发出来得。 只见这壮汉抬起眼睛,朝着这里望了过来。 “这位是洪首长。”陈识新介绍道,“这位是――” 没容他说完,张毓已经腿脚一软,已经扑通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小民,小民……张毓,见过老爷……不,首长……” 洪璜楠点了点头:“起来说话吧。” “是,是,多谢首长恩典。” 张毓颤抖着身子爬了起来,垂手而立。 “小陈啊,这就是你说得同窗好友了吧。到底有什么事,你就让他说吧。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洪璜楠开口道。 洪璜楠来广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原本大世界招商的事情和他不相干,大世界项目组原本就有张易坤在负责,而且确定了“广州新城”计划之后,原来在香港的元老们基本都涌到了大世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除却大世界的未来的总经理,连在香港的商务代表洪水尹也来插了一脚,准备在大世界搞个大型批发市场。 至于洪璜楠元老作为联勤总部的主任,在香港岛上这几年堪称充实:先是为发动机行动提供后勤保障,成千上万的物资从港岛上转运,虽说后来又来了几位搞物流的元老,然而排船期和配货还是把洪元老的脑细胞消耗了一半。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诸如高雄收到了去济州岛的棉衣,济州岛却收到了诸葛行军散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 转运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实施“香港岛联勤中心”计划,在港岛上主持修建库房,挖掘洞窟,修水坝,建码头。还在岛上建立了联勤食品厂,直接利用在珠三角收购食材加工耐储的军需食品。 除了这些正事之外,洪主任还不时的返回临高和来往与“元老院各管辖地”之间,去经办他的一个私人项目82号特供商店――当然这个项目理论上是属于元老院的,归办公厅领导――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奔走。 好不容易将82号项目建立起来了,备货也进入了正轨,军务总管庭又下达了“广东攻略整备”的命令。 这下他可要抓狂了,过去伏波军的行动目标都很小:经常是一个小岛,一座城,一小片地域。珠江突入战役虽说规模很大,却基本上是依靠舰队船只沿江河行动,仅仅使用随舰队行动的补给船和少量现地调达就可以满足军队的需要;陆上的最大规模军事行动“夏季觉醒”也只是海南一岛,海南岛地广人稀,不管是敌人还是潜在敌人的规模都很小,战斗力更是不值一提。因而伏波军每次投入的兵力,补给规模――何况他们有沿海航运的便利条件。所以组织补给并不吃力。 现在伏波军要占领的是整个广东,从发来的标注“绝密”的广东攻略计划上看,伏波军的军事行动遍及全省。动员的海陆军将会超过二万人――几乎是伏波军的全部家底,计划中还有组建“占一县即建一连”的广东国民军计划。按照明代的行政区划,全广东有77县8散州,也就是说仅新建国民军就有85个连――这些新建的连队从头到脚的装备都要从临高运来。 野战部队、治安军、国民军,还有即将要接收全省政权的“东进干部”,这些人的衣食住行,全得靠联勤总部来筹措发给。 和发动机行动不一样,发动机行动的补给尽管规模宏大,补给品种复杂,但是补给地点就那么几个,部队不需要大规模的机动,联勤干得主要是配货和转运工作,补给终点距离兵站很近。而广东攻略行动,补给线要跟着部队前进,还要开设兵站线路。其中的协调复杂程度远胜以往。 他在临高和索普以及企划院的元老一起开了几天会,商量如何进行这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后勤活动。最终定下的方案是“就地调达”。也就是说,除了武器弹药和被装之外,吃喝烧柴全部从广东就地征发。 因此广东攻略的发起时间最终定在秋末冬初,正是秋收结束,颗粒归仓的时候,这个时候发起攻击,公私仓库都很丰裕,不论是征调还是购买,都很容易获得足够的粮食物资。天气凉爽宜于行军和作战,疫病也少。 虽说是现地调达,但粮食方面的准备工作依然不少,本地的大宗存粮多是以干谷的形式存在的,野战部队不可能先舂米再煮饭。为了保证伏波军惯有的行动速度,必须保证足够的野战食品。 这些野战食品不但种类多,需要的量也很大。他和索普商量之后决定扩大香港岛上的联勤食品厂的产量。不过港岛上的淡水资源有限,对食品厂的生产有很大的限制作用。为此,他们商定在大世界搞一个食品生产厂,产品就储存在大世界,一旦行动开始便可就地补给。 连带着这个方案,他又开始鼓吹敌区预置兵站:马车行的计划。不过依然遭到了否决。方案本身争议极大,再者军务总管庭已经规定了制定作战计划的几个原则,其中之一便是尽量利用水运进行机动和补给。 洪璜楠到了广州之后,除了监督实施食品采购计划之外,便是每天都通过广州站的情报系统搜集本地和周边的粮食情况,特别是对目前还未收割的水稻产量进行预估,以便大致推测各县的实际产量。同时,他还筹备在大世界设立一家食品厂,专门生产军用口粮。 在工作之余,洪璜楠不时在便衣警卫的保护下大世界周边散散步――眺望下不远处另一个时空的“家乡”。自从d日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距离“家乡”这么近。 虽然对这“家乡”颇有亲近感,他也没敢靠得太近,这里毕竟是敌占区,他的广东话说得再好,到底也不像大明人士。万一给哪个不知死活的土匪强盗绑了去这乐子就大了。闹临高事件之后,对元老的安保工作都升级了。 在一次散步中他结识了陈识新。这孩子在艺术上的钻研精神让他有了好感――好歹他也是艺术类院校毕业的。虽然后来改了行,但是专业都还没撂下。从简单的指点到系统的教授,一来二去渐渐的便成了没确立关系的师徒。洪璜楠觉得他在艺术方面是个可造之才,不过眼下他对这孩子没什么想法――要做得事情太多了。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会跑来求自己办事。洪璜楠有些好奇,便答应见一见他的好友。 “小民张毓,”张毓见他神情还算平和,没有官老爷的威风,也不见两边有三班衙役,稍稍定心,话也流畅了许多,“家中是开核桃酥店的……” 接着他就说起自家是如何的百年老店,但是听说大世界也要开茶食店,不知道这茶食店是不是“首长”们开得――因为首长们做得东西总是又好又便宜,所以一直很担心…… 洪璜楠微微点头,对这孩子大有好感: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能想到为家中分忧了,也算不容易了。他想了想,商业部的确准备在大世界里开设若干“澳洲风味”的饮食店,卖得无非是冷饮、点心、快餐乃至“澳洲菜”,至于茶食店倒是没听说,不过莫笑安也和他说过,准备在大世界开个点心房,计划制作销售西式烘培食品和日式米粉果子之类的东西。 “卖本地茶食的店倒是没有,”洪璜楠说,“不过有卖澳洲茶点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节 专供大世界的核桃酥 张毓也不知道这消息算是喜还是忧,怔怔的发愣。洪璜楠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家的核桃酥好吃吗?” 陈识新插话道:“首长,他们那店虽小,却是地地道道的百年老店,核桃酥号称番禹一绝……多少茶居都用他们店里的货呢。” “番禹一绝”当然是吹牛,不过陈识新从首长的问话中闻到了对张毓家有好处的味道,所以才赶紧来一番介绍。 张毓也跟着点头:“我家的核桃酥,吃了的都说好。”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脸红。因为搀入陈核桃的事情,有的老客已经有烦言了, 洪璜楠点点头:“这样啊,识新,你明日给我买几块来尝尝。” 张毓赶紧道:“我身边就带着呢。首长您不嫌弃的话就尝尝看。”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渍斑斑的纸包来――这是早晨娘给他当点心带的。 洪璜楠打开纸包,核桃酥已经碎成几块了。油纸下面积了一层细碎的颗粒。起酥做得不错。作为广州城里经常给杂志报纸的美食栏目写稿的作者,他对食物有着天然的敏锐感受。 他拈起一块来,先放在鼻端嗅了嗅,问道:“这是昨天烤得吧。” 张毓赶紧道:“是。昨天卖剩下的,小的带在身上当点心吃得。” 洪璜楠把核桃酥放在舌尖上,闭起眼睛慢慢的咀嚼着,他咕哝的第一句话是:“太甜了。” 甜,非常之甜。中国的传统点心往往是重油重糖,但是21世纪的甜度和17世纪相比还是淡了不少――这核桃酥的甜度堪比中东的糕点。 “这起酥的猪油不是陈得。”洪璜楠微皱眉,“是新猪油吧。” “这个,小人不知道……” 做传统点心起酥用得猪油,讲究得是陈年的。据说是愈陈愈好。做出来得起酥点心不但香酥,而且久经耐存。可以放上半年不坏。 忽然洪璜楠的眼睛睁开了:“核桃是陈得!”他继续咀嚼了几下,“新旧各一半,用新核桃的香气掩盖,脑筋动得不错。可惜内皮没挑干净,残留有些许苦味。再者核桃多油,隔年的旧货会变味,就算把苦皮都挑干净,这股隐隐约约的哈喇味也是去不掉的。” 张毓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这核桃算是他家铺子的最大秘密。为了掩饰陈核桃的味道,他爹娘动了许多脑筋。不过还是瞒不过某些精于品尝的老食客的。 “实在是小的家里本小利微,核桃如今价格太高了,市面上的生意有不好做……”他勉强辩解道。其实他家的货色有一部分是用好料的,那就是大户人家的订货,主顾虽然挑剔,但是价钱大,量又小,所以东西绝不含糊。 洪璜楠却不在意他的辩解。虽然眼前的少年和他家的小核桃酥店不值一提,不过他却对此有了兴趣。元老院经常提到要“改造社会”,他也很有兴趣在商业上一展雄风――如今倒是有一个天然的试验品兼白手套送上门来。 他把核桃酥吞了下去,拿起茶漱了漱口。慢吞吞道:“东西做得还成。有真手艺。” “是,是,多谢首长夸奖。”张毓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特别紧张。 “你家就会做这个?” “是,哦,不是,”张毓结结巴巴的说道,“一般的茶食,小店都能做,只是核桃酥口碑最好,大家也都认准了这个买……” “这样罢,和你爹娘去说,咱们大世界里也要开个茶食店,店里的核桃酥呢就归你们家供货。若是卖得好,今后还可以再做其他的品种,”洪璜楠慢悠悠的说道,“东西么,也不用太好,就按照今天这个水平就差不多了。要控制价格……” 张毓的嘴巴张得老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陈识新机灵,赶紧推了他一把:“还不谢谢首长!” 只听得噗通一声,张毓已经跪倒在地,咚咚咚的连给洪璜楠磕了三个响头。这广州内外,谁不知道只要搭上了澳洲人的买卖便是飞黄腾达。至不济也是全家衣食无忧。自家的核桃酥这回算是发达了!真是祖宗有灵啊! 他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多谢首长恩典!小的小的小的……今生今世无以回报,来生定当结草衔环……” 这一刻他满怀对这位洪首长的感激,不知道用什么言辞来表达才好,一时竟想到就算洪首长要他穿着女人的衣服去伺候他也愿意…… “这来生的事情就别提了。你们好好做就是了。”洪璜楠摆了摆手,说着关照一直站在旁边的假髡,“这事你关心一下。晚上提醒我出个函给老张,把事给落实了。” “是,首长。” “你们去吧。” 张毓又磕了个头,这才晕乎乎的随着假髡走了出去。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外面招商的地方。 填过专门的供应商资料表之后,假髡给了他一份“供货协议”,叫他回去带给店主画押拿回来之后便可“等候订货通知”了。 出得大门,却见吴佲和黄禀坤正在焦急的等待,见他们出来,吴佲赶紧迎了上来,连声问:“怎么样?” 张毓依然有些晕乎乎的,脸色发白,手脚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佲正奇怪,陈识新却笑道:“张贤弟这次造化大了!” 当下将他们见洪璜楠的事情说了一番:“如今张贤弟家搭上了澳洲人的生意,兴旺发达指日可待呀。” 吴佲也连说:“小张这回是走运了”之类的话。黄禀坤暗暗苦笑:真是什么都不如银子铜钱好使,昨天还视髡贼为虎,这会简直比亲爹还亲了。 “走,咱们赶紧回去,让你爹娘也高兴高兴。”陈识新简直比自己的事情都开心,“这可不比招商进去的店家,你家可是首长亲自选中的,这位分不比寻常呀!赶明让洪首长说说,也送货到紫明楼去卖……” “紫明楼卖得都是澳洲点心,要你的核桃酥有什么用?”吴佲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张贤弟还是先把大世界的买卖做好,以后大有前途啊。” 张毓连连点头,他活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满怀憧憬。原本已经觉得无聊甚至有些暗淡的人生道路,忽然又变得光芒四射起来。连原本偷偷想过多次自己有朝一日考中秀才的画面都觉得有些无色了。 张毓就带着这样晕乎乎的感受回到了家――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是陈识新等人送他回来的。 到得家里,娘看他面色白得吓人,吓了一跳,以为得了什么怔仲之症。却被陈识新和吴佲道贺,夸他“能干”,有“贵人襄助”。 “婶子,您可是有福了,这回你们家可就真要时来运转了。”吴佲笑嘻嘻道,“想不到张贤弟竟有如此之能啊。” 闹了半天,才知道今天居然搭上了澳洲人的线,这下张家夫妻都是喜笑颜开。澳洲人那可是出了名的点石成金,能和他们做买卖,且不说是否发财,总之绝吃不了亏。而且自家这“大世界核桃酥专供”的牌子一挂出去,能沾得光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张家夫妻原本为小店的经营已经是伤透了脑筋,只是勉强维持着局面。现在听说有这样的转机,岂能不高兴,特别是看到了张毓拿回来的那张“回执”,知道此事千真万确,顿时连手都发抖了。除了连声说好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当下拿出许多茶食来招待众人,黄禀坤原以为只不过是核桃酥,没想到花式还不少――都是大户人家零星定做得。 吴佲开玩笑道:“张老爹!我看这洪首长大约是很看得上你家儿子。” 张毓他爹颤抖着手道:“真是这样也是他的造化,能伺候澳洲人,也算他有福了……” 黄禀坤暗骂这简直是恬不知耻! 陈识新赶紧说没这回事,洪首长并无这种嗜好,全是吃了核桃酥觉得好才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这等事情竟不用多想,还是好好在货色上巴结才是。”陈识新说。张毓得了这个彩头,他也暗暗高兴,怎么说这是自己牵线搭桥的功劳。洪首长能给他这份好生意,大约也有看自己的面子,想到这里不觉有些飘飘然。 “这次也多亏是识新帮忙。”吴佲拍着他的肩膀,“多亏他认识澳洲人能说上话,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机缘!” 张家夫妻不由得千恩万谢,连带着根本没做什么事情的黄禀坤也得了许多感激的话语。特别是吴佲说了这位黄公子是临高来得,是髡学大家之后,张家夫妻更是流露出敬畏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拼命巴结起他来,要他在“澳洲首长”面前多多美言。 黄禀坤哭笑不得,怎么到了广州之后人人都把他当作澳洲人的化身?但是此时此刻也不便扫了他们的兴,便含糊其词的应付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节 水运优势 在张家的核桃酥小店沉浸在欢乐中的时候,洪主任已经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他日理万机。机要通讯员每天送到各位元老手中的保密公文箱,别人是“手提箱”,他是“包装箱”。 眼下整个联勤总部的工作十分繁重。入夜时分洪璜楠的桌子上依旧堆满了各种文件图册。在签署过一打文件之后,他打了一个哈欠,关照勤务兵把五更鸡的下面的灯芯点着――里面是他精心调配的夜宵:吃这种事情,他是从不假手于人的,更别说办公厅培训出来似驴非驴的女仆了。 “广州不愧是我大吃省的省会。食材就是丰富。”洪璜楠再一次看了五更鸡下面幽幽的小火焰,起身伸展了下腰身,“地图绘制的怎么样了?” “首长,已经完成了广州地图和广州府所辖的大部分县的地图。”在他身边忙活的秘书汇报道。 “去看看。”洪璜楠说道。他很着急此事。 他带着警卫离开了办公室,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房间里。这间屋子没有做任何隔断,是全层高的空旷大屋子。 屋子沿着墙壁一层一层的隔架,上面堆满了细长的牛皮桶和厚厚的活页册。中间是七八张大桌子。 桌子上,是用玻璃板压着的地图,这些地图即有广东全省地图,又有广东各县地图――无一例外都是大比例地图。许多归化民正在围着桌子忙碌着。几十盏煤油灯将屋子里照得通亮。 这里正在进行的是地图的“修正”工作。在这里工作的归化民,堪称“精英”,他们都是专门培养得测绘方面的“专材”。三年多事件里边工作边学习,基本就是练测绘和绘图。 大比例地图因为涉及机密,d日之前执委会尽管多方努力,也没有弄到军用级别的大比例地图,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搜集稍次一些的地图。好在通过北美分舵在美国弄到了一些四十年代测绘的美军军用中国沿海和主要地区大比例分县地图。 这些通过各种途径搜集来的大比例地图堪称是元老院最宝贵的财产,也是伏波军战斗力的重要保证。无论在临高剿匪还是后来春季觉醒战役之后的琼州治安战,可以说都是仰赖于这些地图才能保证完全是外来户的伏波军在野外不至于迷糊方向,能够按作战计划行动。 当然20世纪的地图和17世纪的真实地理环境还是有差别的,在海南岛上这样的误差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无非是居民点和道路不能吻合,地形地貌上的误差不大。 但是放到珠江三角洲,情况就不是这样了。珠江三角洲原是一个多岛屿的浅海湾,由西江、北江、东江从不同方向冲刷淤积而成的三角洲。西、北、东三江水系进入这一地区之后,分歧辐射,形成了密如蛛网的河涌。低洼地区则行程星罗棋布的湖沼。在不到一万平方公里的面积里,就有一万条河汊交错综合。这些河汊中即有天然形成的,又有人工开挖的。而三角洲上广泛的水稻种植和基塘养殖,使得这一原本就河道纵横的平原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以至于对旅行者们来说,村落更类似岛屿。很多地方陆路是不通的。 几百年来得河水冲刷、泥土流失和淤积,田地的改造……这些自然和人工的因素加在一起,使得两者之间的差距大得离谱了。 这一情况,其实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中就有体现。部队分散开之后就开始发觉地图变得不可靠,当时采取的主要办法是使用归化民中的带路党。当时因为部队作战区域不大,作战目的也是以抄掠为主,使用向导的做法还能将就。但是对全面征服来说就远远不够了。 珠江口战役结束之后,对外情报局在林佰光的指挥下,正式接管了广州站的情报工作。主要工作便是搜集广东的地理、物产、资源和民情情报。从这一活动中,积累起了大量的地理情报。现在做得地图修正工作也正是基于这些情报进行的。 “首长……”一名穿着便服的总参谋部的归化民军官看到他进来,过来敬礼。 “进度怎么样了?”洪璜楠关切的问道。 “已经完成了四十五个州县的修正工作。”军官汇报道,“山区和内陆各县的修正工作量不大,主要是三角洲地带的各县,需要大量的修正,河渠和道路几乎都不准。” 说到这里军官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因为元老的地图有这么大的误差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在“元老院无所不知,永远正确”的氛围下,居然有误差如此大的东西,难怪他要困惑了。 “都是几百年前的地图了,当然不准了。”洪璜楠说起假话来面不改色,“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地图要尽快出成品,这可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延误!” “是,首长,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军官赶紧来了个并脚跟点头的德国式立正。 “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完成。”洪璜楠又嘱咐了一句,“特别是珠江三角洲各处河道的水文情况、通航能力,要标识清楚。有不清楚的,要马上反馈给情报小组去沟通的。” 洪璜楠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一修正工作,还是为了后勤补给考虑。他拟定的补给计划主要依赖于水运。 广东战役的后勤补给特点战线长,部队分得散。珠江三角洲破碎多水的地貌又使得过去他们使用的边推进边修路的作战模式在短期难以见效,除了主要驿路沿路之外,珠江三角洲的大多数乡镇并无正规的陆地道路连接,多利用田埂和河塘跋涉。一般人员和物资的流通主要靠船。 洪参谋之所以悄悄的放弃了他的东风马车行在广东的布点计划,很大程度也是看到了这悲催的道路情况报告。 即使粮食烧柴主要依靠现地调达,被装和弹药的补给量也不小。特别是伏波军还要携带火炮和打字机之类的重型支援武器,进一步加剧了行军和补给的难度。缺乏良好的道路是一个现实的难题。 尽管对外情报局估计广东的大部分地区应该可以传檄而定,但是明军在广东依旧保持有数千战兵可用:南澳副总兵和防瑶参将没有参加澄迈战役,战力基本保持完好。如果主政者抵抗态度坚决,还有可能动员少数民族土兵和本地各卫所的操军作战。对作战的烈度不能做太低估计。这还不是总参最担心的地方。广东攻略存在的最大军事威胁的警告不仅来自大图书馆――不止一位广东籍元老提醒总参:广东的土客矛盾尖锐,一旦作战中卷入了土客矛盾,很可能会陷入大规模的暴动中,历史上这些宗族的动员力很强,轻易就能发动几万人参与械斗,是远比明军更难对付的对手。 一旦遭遇到这样大规模的武装骚乱,现地调达就无法执行。必须从治安区调运补给。在本时空的社会地理环境下,能够快速、廉价的大量运输物资的也只有水路了。 从这点看广东堪称得天独厚。省会广州府正好处于广东省内三条主要江河北江、东江和西江的交汇处。水运条件十分优越,伏波军利用这三江的航运能力,可以轻易的将兵员的补给投送到关键节点:沿着西江直抵梧州,可封锁住广西方向的明军东进;沿北江抵南雄州,可控制大庾岭道的南下路线;沿东江深入潮汕地区,直抵蓝关,即可控制通往福建方面的越歧岭道。 而通过水运将军队和干部运送沿江各地,即可以线带面的扩大控制区。纵然不能做到覆盖全省,亦能够快速控制三江沿岸地区。通过三江的支流,使用浅吃水小艇的支队能够进一步的深入更为偏远的地区,控制更多的区域。 洪参谋查阅大图书馆编纂的广东内河航运水文资料的时候相当欣慰的发现,三江水系中能够通行的河道非常之多,如果不太在意船只的大小的话,十几吨的浅吃水小轮船甚至可以通航到省内相当偏僻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现成的铁路网嘛。”洪璜楠感叹道,“难怪总参要第一个打广东,看来不止是距离海南最近的关系。” 他俯身在办公室里的一张广东全省地图上仔细研究者,用彩色铅笔在玻璃板上涂抹着画上兵站、补给线之类的各种图示,琢磨着该怎么开设这个补给系统。 “报告!”随着报告声,秘书拿来了最新送来得文件,“这是施首长送来得香港造船厂的几种最新内河船只的图样,请你审阅。” “放在桌子上吧。”洪璜楠此刻在佛山镇上用红蓝铅笔画了又画,涂了涂,这地方真是得天独厚,不但是西江和北江船只前往广州的必经之地,还有十二条河涌与珠三角各地连接。堪称珠三角的商品集散中心,难怪会发展成天下四大镇之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节 船只 在佛山镇可以设置一个大型兵站,物资的集散中心。他思索着,利用它的地理优势,既可以大规模的采购军需物资:大米、杂粮、牲畜、水果、布匹……又能够将补给方便的分发出去。 他的脑筋转得飞快,采购来得物资中的一部分可以直接在佛山进行加工,另一部分转运到香港去加工。收购来得稻谷,在兵站的粮秣厂里舂成糙米储存,在向部队补给前再舂成精米发放。按照陈思根提出的营养学理论,现在伏波军已经不再吃糙米了。原因是糙米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烹煮,浪费燃料,而且糙米难以消化,需要较多的咀嚼才能充分吸收。在战场上显然不可能有太长的时间来煮饭和吃饭。 除去粮食之外,蔬菜也可以在佛山就地采购加工,加工成干菜和咸菜来供应部队――如果运输的时间不超过72小时的话,干脆直接运输新鲜蔬菜给前线部队。 至于肉类、禽蛋乃至糖果,洪璜楠都有就地利用当地原料进行制造的设想。特别是肉类,有了快捷方便的水上补给系统,甚至可以不必考虑腌腊食品了。他可以发挥他在美食上的特长,制作一些保存期较长的菜肴供应给前线的士兵们。 画完示意图,洪璜楠回到办公桌前。五更鸡已经开始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他端起秘书送来得茶喝了一口,打开了刚送来得文件夹,里面是元老院的造船工业为广东攻略新设计建造的几种内河船舶的线图。 广东本身并不缺少内河船只,仅仅在广州至珠江口的江面上,常年停泊的各种内河和河海混用船只至少也有三四千条。除去渔船、花艇之类的小船,大多数都可以用来装货载人。虽然载货量不大,但是船只的吃水也够浅,基本上可以满足在东江、西江和北江各干支流航行的需求。本地的沿海商船也不少,直接征用费不了多少事。 但是洪璜楠对这些船都不甚满意:这些船只清一色都是帆船不说,货舱也不太适应联勤部门广泛使用的各种标准包装箱。虽然暂时需要大量利用这些船只进行运输,但是还是要建立一支自己的骨干运输船队。 在洪璜楠的考虑中,这些专门的船只不但应该是机动化的,还要有一定的防护力。特别是要防御河岸上进行纵火攻击。这是有经验教训的: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中,海兵队广泛使用了各种缴获的木船,战斗中的船只损失主要是由敌人的纵火性武器造成的,所以这些船只均不考虑使用风帆。 他一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现有的海军船只上,特别是机动三发艇。这些小艇吃水较浅,装有小型的蒸汽机,是理想的浅水船只。此外,621型明轮拖船也是非常合适的内河船只。情报人员汇报说621型轮可以毫无困难的航行到梧州,甚至还可以再向上游航行,直抵南宁。 使用621型拖轮拖带驳船,即可以大量的运输物资和人员。洪璜楠心目中的“水上补给纵列”大致就是以此为蓝本的。不过这还不够。 对于三江的主航道来说,621轮的“补给纵列”大致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到了上游某些地段和许多支流,621轮就嫌太大了。因而还需要吃水更浅的“小火轮”来执行运输和拖带工作。这类小火轮一直到80年代还活跃在中国的许多江河上。 除了运输船只,为了保护航运安全,清剿水匪;作战中为登陆部队提供火力支援,威慑沿岸村落,还必须装备有小型的内河炮艇。 这些要求混在一起,就成为造船厂诸位元老的课题了,鉴于施建涛的主动请缨,该项目就由他具体负责,至于设计师,自然是请“中央船舶设计院”唯一的主任设计师钟子衡负责了。 经过军务总管庭和企划院的协调,船只的设计工作在临高进行,整船建造安排在香港进行。发动机、火炮之类的自然还是要从临高运来。 洪璜楠打开的第一页线图就是621“内”型。所谓“内”,便是专门用来在内河航行之用。这是钟子衡在621的原型上少量改动完成的,主要改动是换装了较小发动机节约船舱体积,缩小了煤仓的储备量,明轮改为尾轮,以适应较浅的河道。 不过621本身是基于沿海和珠江航道这样的大深度航道设计的,线型并未进行过专门的浅吃水优化。虽然通过改装较小的发动机等措施减少了船只吃水,它能适航的范围已然是比较有限。洪璜楠看了下指标,大约只有西江上它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跑到梧州没压力。 接下来的第二张线图是一艘铁骨木壳内河炮舰。按照500吨的分界线,它那260吨标准排水量只能算是艇。 这是一艘钟子衡“精心设计”的内河炮舰,具体的蓝本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列强在长江上航行的河川炮舰。这些炮舰因为有“镇暴”和“威慑”双重要求,往往装备有较大口径的火炮和相当数量的轻型速射武器。航速较江面上的木船要快。由于要考虑在枯水期越过三峡进入四川内地的考虑,吃水一般都很浅。 这个技术要求和总参在广东的河面行动不谋而合。因而这艘代号798的河川炮舰即是钟子衡贯彻这一要求设计的。主尺度长5486米,宽823米,吃水079米。配备两座往复式500马力蒸汽机,两座燃煤锅炉。编制乘员56人,必要时可运载一个排的兵力。798型完全没有考虑航海能力,采用的是浅吃水的内河船线型,干线极低。由于舰体空间有限,798型拥有此类河川炮舰共同的特征:又长又大的上层建筑。再加上高大的双烟囱、巨大的130前装线膛炮的炮廓,显得整艘船头重脚轻。 不过,也受惠于这种设计,使得其可以通行于东西北三江的大多数航道和相当一部分支流。以它“巍峨”身躯和“巨炮”,出现在任何一段江面上,对周边地方势力的威慑必然都是极强的。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投送陆军和运送物资。虽然船体采用铁骨木壳,但是主要暴露在水线上的舱室全部安装了热轧薄钢板作为装甲,除了红夷大炮之外,在近距离上对明军的大多数火器完全免疫。 洪璜楠对这河川炮舰十分的满意,不过出于对企划院吝惜性格的体会,他对企划院到底最终能同意建造几条专用河川炮舰798型炮舰持怀疑态度。当然,他个人是非常支持这种新型武器的。比起许多元老吹嘘的千磅级攻城炮,还是停泊在白鹅潭的河川炮舰更有说服力。 似乎是要和河川炮舰形成对比,接下来是一艘企划院显然会十分喜爱的小型内河炮艇、蓝本是日军在中国曾经广泛使用过得25吨内河炮艇。这种炮艇的适航能力几乎无限。抗战期间从江南的小河滨,到广东的河涌,到处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长江上自然不用说,解放军还用它出海支援解放近海岛屿战斗。残存下来的船体一直在长江沿岸充作杂役船一直用到90年代。 问题是这种小艇使用的是内燃机,这方面临高的工业能力还比较弱,设计方案上是使用一台根据李迪带来的美国的蒸汽机爱好者设计制造的紧凑型12马力蒸汽机放大仿制而成的18马力蒸汽机。自然航速和续航力都受很大的影响。全船规格是是长181米,宽35米,满载排水量30吨,安装有一门70试32年式大队炮的海军版――安上轮子又可以当步兵炮使用。 “这炮艇简直丑得惨不忍睹。”洪璜楠忍不住评论道。 不过丑归丑,却是很有用处的小艇。“水上补给纵列”倒的确需要这样灵活又廉价的武装小艇护航。 最后便是所谓1024型内河小火轮了。显然,钟设计师没有在上面多动什么脑筋,直接抄了现成的设计资料,除了将动力改为18马力小型蒸汽机,添置煤舱之外,它和在整个20世纪都活跃在中国内河水道上的“小火轮”没什么两样。1024型采用平底低干舷的常规浅吃水设计,虽然其貌不扬,性能平平,但其通航适应力强。使用方便灵活。洪璜楠决定这种船作为联勤的机动运输兵力来使用。 “这样就差不多了,最好是都建造一批。”洪璜楠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把文件放回到文件筐里。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下需要多少艘各种船只。 不过,他心里有些担心,因为现在已经是初秋了,距离发起进攻的日期只有三个多月了,这些新型号船只不知道到时有几艘能够投入使用?他对香港造船厂的效率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的进度报告给他。(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节 招标 “这是什么办事效率!”洪参谋发起了牢骚,“给我几张线图看看,却不告诉我有多少艘船可以用,这是让我充分脑补吗?” 他看了下手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得早些休息了,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吃了五更鸡里的花胶炖雪蛤就去睡觉,至于已经洗得香喷喷,换上纱的生活秘书,就让她先凉快一晚上,今天搞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出现在大世界的“洽谈室”里。里面正坐着一个小商人打扮的人。虽然已经入秋,他穿得也是夹纱袍子,可是脸上的汗还在不断的往下淌。 来者正是刘德山,他和澳洲人已经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出汗自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无与伦比的激动:澳洲首长要和他谈生意了! 全广东的商人都知道,只要能和澳洲人直接“交上买卖”,就等于是请财神爷进了家门。澳洲人的胃口特别好,对各种商品的需求量非常大。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信用极高,不管是现款现货还是三节结账,从没有任何拖延刁难的之事。大伙都是趋之若鹜。 刘德山过去也不是没和澳洲人做过买卖,不过那都是和他们手下的商行做,现在居然能够和一个首长面对面的谈生意――要首长亲自出面的谈,不用说是一笔“大买卖”了! 到底还是秦老爷仗义!刘德山深深的感到“出门靠朋友”这句话。这桩买卖就是秦海澄介绍的,要不然以自己这样的小商人,哪里搭得上这样的大生意!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感到当初把女儿给秦老爷的大少爷当小妾是给对了。要不然秦老爷这样的海商中的魁首人物,怎么能对自己另眼相看?要知道当时表弟陈华民还激烈反对这事,说“不体面”,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女儿也是赔钱货,再说商人还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不知道澳洲首长们娶不娶小妾?自家老家可还有几个女儿没嫁人……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洪璜楠已经步入“洽谈室”。刘德山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招呼:“首长……” 洪璜楠随意的摆了摆手:“刘德山吧?坐坐坐,不要客气。” “是,是,是。”刘德山小心翼翼的坐下。 洪璜楠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商人,看他的样子倒是个北方壮汉,但是开出口来却是地道的广州白话。秦海澄说这位刘德山还是东莞土著呢。 “你是秦老爷介绍来得,说你专门走南北航线,贩卖南北货是行家里手。” “是,是,谬赞了。行家里手谈不上,不过小的多年奔走在南北洋上,对南北货略知一二。”说是“略知一二”,神情上却流露出得意之色。 “北洋航线,最远到过哪里?” “正儿八经的商埠,那是天津卫。”刘德山说,“再往北,去辽东亦不难。不过小的年轻的时候朝廷就禁了去辽东的商路。小的最北也就到过山海卫。” “去天津不说了,山海卫又非商埠,能做什么生意?” “山海卫的生意是镇兵和兵主爷的买卖。”刘德山说道,“可以买到蒙古货。” “难怪秦老爷说你能弄到蒙古皮子。原来如此!” “是!”刘德山点头,“要说蒙古货,从天津卫也能买到。不过那是老西儿的买卖,别人插不上手,他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要想赚大钱,就得上关宁镇的手上买――将爷们几乎个个都倒腾蒙古货。只是多少也得冒点风险。” “我们要买牛皮。”洪璜楠开门见山的说道。 “牛皮不是蒙古货的大宗。”刘德山吃了一惊,他听洪首长的意思似乎是对蒙古货感兴趣,不想却突然说要买牛皮,“牛皮,倒是云贵川滇那边货色比较多。” “我也没说要要买蒙古货啊。”洪璜楠说,“确切的说,我要牛皮、马皮、驴皮、骡子皮……”他说得都是大牲口的皮,“有多少要多少。” “这都是粗皮不是珍货。就是运费值钱。”刘德山对他们的需求有点摸不着头脑,大牲口皮因为粗硬,用处不大,没有羊皮值钱――即使羊皮也不算太值钱,北方的穷人多以此御寒――除了军队制甲之类需要之外,需求量是很小的,“骡马驴皮北方甚多,不过牛皮就要到西南去寻了……” “这个就是你的事情了。不管你是派人到西南去买也好,到北方去寻也好。这几种皮革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没问题!”刘德山激动的浑身发抖了,这几种大牲畜皮都不值钱的冷货,收购起来用不了几个钱,澳洲人敞开收购的话,总量上去之后利润是相当可观的。 “你回去琢磨琢磨,把价格报一下。”洪璜楠说道,“这是招标书。上面有得,都要尽量填详细些。第一批货,我二个月之后就要,能送到么?” 这实在有些紧张了,自从和陈华民合资买了东山居号之后,他们的运货速度提高了好几倍,但是粗皮这种冷货很少有人会大量囤货,要花许多时间从各处收买转运。 不过,一想到买卖做成之后的滚滚钱财,刘德山咬了咬牙说道:“能!能运到多少小的不敢说,但是一定能运到!” “好,刘掌柜果然是快人快语!”洪璜楠点头,“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小的这就去办货,一定不耽误首长的期望!”刘德山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洪璜楠想这很好说明是个很干脆的人,不像某些商人那么喜欢“坐而论道”。粗皮的生意交给他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之所以要大规模的收购粗皮,主要是为了给士兵制作鞋子之用。长期穿草鞋伤脚,穿布鞋又太费鞋。因而乘着这次广东攻略的机会,决定给士兵全面换鞋。就算穿不了全皮鞋,至少鞋底也得改成皮革的。 “让下一位进来。”洪璜楠喝了几口茶,关照秘书。 接着进来的是大昌米行广州总行的掌柜朱福生。这位朱老板原本是在雷州开店的,自从搭上了雷州糖厂的线,渐渐发达起来,从一家小米行扩展成一家遍及全省份,在越南和泰国都有分号的大米行。总号也迁徙到了广州,将原本把持这一生意的潮汕商人给排挤了出去。朱老板如今也是广州府里有“澳洲背景”的大商人之一了。实际上他已经是不剃头的归化民了,至于大昌米行的十三股总股本里朱家也只剩下半股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朱福生的心情。虽说他现在只能算是澳洲人的“掌柜”,但是自己的财产和地位,已经远不是过去那个徐闻县小米行老板可以比拟的了。不仅仅是他个人,连带着朱家的整个家族,都跟着自己在澳洲人手下发达了。最差的,至少也做个“干部”。 “首长……”朱福生和这位洪首长很熟,作为经办联勤业务元老,他经常要和大昌米行打交道。 “老朱,你坐吧。”朱福生是归化民,又经常“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洪璜楠就不多客套了,“我上次和你说筹粮事情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洪璜楠的补给政策既然是以“现地调达”为主,就要事先采购足够多得米粮。他不仅决定要事先采购,还准备在部队即将进驻的各县里提前储存这些粮食。 “您提出的那十几个县,我都安排好了仓房和看守人员。”朱福生说,“只是现在市面上的粮食不够――秋粮还没下来,价格有点高了。我打算等秋粮登场之后再开始买入。” 广东到明代已经成了粮食不能自给的省份,虽然珠三角土地肥沃,水热条件又好,但是大量的经济作物种植挤占了土地,使得粮食需要从邻近省份进口才能满足需求。 “这事你要抓紧。这十几个县每个县都要储存下三万公斤粮食。不管是米还是杂粮。”这是他按照1000名士兵三十天的口粮计算的,“如果是稻谷,要提前准备好舂米工具。” 除了粮食之外,这十多个县每县还要预储食盐500公斤,腌渍菜10000公斤。到时候部队一抵达就可以直接取用了。 “首长,粮食好说。秋粮一登场,要再多储些也容易。只是这么多粮食分储各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 “此事你大可以放心,叫你储存粮食的县份,自然有安全保障。你只要关照人注意防火防盗就是了。”洪璜楠说道,“秋粮收购的准备怎么样了?” “仓库、箩筐、麻袋和人员都预备齐全了,只是这次首长提出的收购目标数量太大,本店的流动金远远不够,德隆的拨款还没到位……” “德隆那边我会协调的,你把准备工作做好就是。”洪璜楠说,“你叫各地分号的伙计多注意当地的粮食情况,什么官仓、义仓、常平仓之类的,只要有大量囤粮的,都要搜集清楚。”(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节 胡学范 “是,小的明白了。” “合理负担的征收也要抓紧了。”洪璜楠提醒道,“我看到报表上有不少村落去年的合理负担有拖欠的,要催一催。银子也好,布匹粮食也好。先征上来――都有用。” “是。我这就安排人手去催。”朱福生赶紧应道。大昌米行广州总号还承担着征收“合理负担”的任务。每年珠江口各地的合理负担都是由他们负责收储转运的。 朱福生退出去之后,洪璜楠看了眼长长的召见名单,研究了下上面的名字,关照秘书: “先叫胡学凡进来!” 进来得人二十七八岁,又黑又瘦又干,穿着一身“干部服”,脑袋上却留着发髻,走路还有点瘸,看起来不伦不类。 “首长。”胡学凡腿脚有毛病,不能立正,只能努力让自己的站姿好看点。 “小胡你坐吧,”洪璜楠对他很客气,随手从自己的白色特供烟里丢了一支香烟给他,“怎么样?下乡这么长时间,身体还吃得住吧。” “首长您说哪里的话,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这是我的光荣。”胡学凡受宠若惊,接过香烟点头哈腰的说道。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小胡,”洪璜楠一屁股坐下,“说说这次你下乡巡视的情况吧。” “是,首长。”胡学凡没敢在首长面前抽烟,把烟卷夹到了耳朵上。别看他现在有了个体面的文绉绉的名字,其实他就是当初在临高户房书办陈明刚手下当“粮差”的“伞店小胡”。 陈明刚荡秋千之后,原本的粮差们除了几个民愤极大的跟着一起被绞死之后,其余的都进了征粮局当差,充分“发挥专长”。几年下来,除了有个别不开眼的去了符有地那里之外,其他人都成了税务局的“干部”。 “伞店小胡”有“知数”的本事,成了国税局的一员干将。珠江口突入战役结束之后,执委会委托税务总局将在行动中死亡和逃跑的当地缙绅大户的土地整合,成立了万盛号租栈”放佃。 胡学凡因为有这门手艺,万盛号租栈成立之后被调到广东,成为租栈里的“师爷”。他的工作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巡视收租的田亩,估算大概的产量。作为向佃户征收租子的基本依据。此外,他还要估算那些建立起“合理负担”制度的珠江口各村落的大概粮食、特产的产量,确保“合理负担”的征收数额适中。 他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干了几年,可以说对自己管辖范围下的各村落的作物田地情况了如指掌。 这次,他受洪璜楠的指派,对珠江口各县进行了一次巡视,察看今年的秋粮和经济作物的生长情况,大致估算下各地作物的亩产量。这些数据是洪璜楠就地调达的重要依据之一。 “首长,这事我已经写了个报告书。”胡学凡经过多次培训,如今写报告填表格都不成问题,“我先汇报下大概的情况。” 他去过的各县情况不一,有的县份庄稼长势很好,预计十成大熟不成问题,有的却遭了天灾,虽然不至于绝收,但是大幅度减产已经是肯定的了。除去自然灾害之外,今年的经济作物的播种面积比去年更大,所以广东粮食不足的情况肯定会愈发严重,特别是在珠三角的一些富庶县份,粮食已经完全不能自给。主要是元老院的功劳:广东现在是元老院的最大原料供货地和销售市场,大量的进出口贸易刺激了广东各地的经济作物种植。 “……就说这广州府的十五个县,大约三分之二都不能粮食自给,需要外面调运。” 洪璜楠喜忧参半,喜得是经济作物是财富之源,一旦拿下广东就是一笔横财!忧得是伏波军的大头兵和民政部门的干部不能靠抽烟喝靛蓝水过活。一旦实施了占领,除了给士兵吃饭,还得解决当地百姓的吃饭问题。 “看来事情还有点棘手啊。”洪璜楠皱眉道。胡学凡没敢吱声,等候首长的下文。 “你看现在各地的合理负担里有没有什么问题?我看去年的还有拖欠的。另外租栈收取得租子,有没有潜力可以挖一下?” “问题自然是有得。”胡学凡赶紧说道,“主要是苦乐不均。有的地方负担太大。当地的联络员一直请愿,要求调低些。” 这事自从他上任之后就一直存在。特别是他这个手握大权的“知数”,各村的“联络员”每到征收“合理负担”的时候,都要来诉苦、请愿。有些村落的联络员还不时来馈赠土产礼物,暗示只要能减“负担”,就可以送一笔可观的“谢钱”。有好几次包着白花花银子的桑皮纸包已经塞到了他的手里,给他送来得荔枝筐、腊鱼风鸡里也塞过金镯子、银饼子。有一回联络员请他“饮茶”,干脆领来个大姑娘。说只要他肯“笑纳”,连房子带家具都有人“置办”。 这样的好事万盛号租栈和承办“合理负担”的大昌米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遇到过。不过小胡不敢动心。他是经历过当年临高的“清丈田亩”运动的,后来又作为“协力人员”参加过海南各县的“清丈田亩”行动,深知首长们对此不但残酷无情而且耳目灵通。所以连荔枝都不敢多拿。每年米行和租栈里总要失踪几个倒霉蛋,大家对此闭口不言,却个个心知肚明他们去哪里了。 不过几年下来,他和各村的联络员多少也有了点“交情”,有些村子负担沉重也是事实,他也向广州站管理租栈的元老反映过此事,负责管理租栈的广州站的首长始终不同意。因为各村的“合理负担”数额其实还带有“惩罚”的性质,那些发生过抵抗或者抵抗比较激烈的,“合理负担”就比较重。多少有点“政治含义”。 他见此刻有机会,就又提出了此事来。 洪璜楠没有说话,胡学凡愈发觉得有戏,又说道:“虽说当初这些村落顽抗王师,不过到底已经过去几年了,再说当初冒犯天威的都是些大户缙绅,如今他们都灭了,这额外的负担再压在普通百姓身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洪璜楠说,“先不说这个,租栈的租子有没有潜力可挖?” “合理负担”和“租栈”收租这两笔收入在平常年景大概可以征收二万石左右各种粮食,另外还有大约二万两的经济作物和现银。这笔收入是洪璜楠这次广东攻略中的主要收入来源。他觉得不太满意,想要挖潜。 “实话说不是不可以,只是……”胡学凡小心翼翼的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万盛号如今是和佃客五五分成。万盛还承担田赋。这条件要换成其他庄子就得四六分成了,要五五分成的那就是铁板租了。如果要挖潜,改成四六分成或者三七分成,只要没病没灾佃户也能过活――不过这样做,这样做……”他嚅嚅的没有说下去。 洪璜楠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干有损元老院的仁义之名。 “知道了,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洪璜楠有点迟疑了,他知道元老院中的大多数人是很在意“名声”的,这种有损民心的事情大概不会同意。他忽然又问道:“你知道三良市的情况么?” 胡学凡的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应道:“知道。” “我看了大昌的报告,三良市的合理负担每年都要拖欠几个月才交清。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胡学凡点头:“此事我知道。三良市的情形于其他地方不同。它那里最大的收入是席草,没法征粮,合理负担征得是银子。听做这一行的人说:每年等席草下来,晒干,再编成席才能卖钱,前前后后要小半年。要他们按时缴纳的确有些难。” “原来如此。”洪璜楠点头,“你去吧。” “是,小的告退。”胡学凡有些紧张,连过去的用语都冒了出来。 接下来被召见的是三良市的“联络员”:李存发。 李存发是个小席草商,原本在三良市里仰罗天球的鼻息过日子。当地的席草生意是被罗家垄断的,李存发只能做最底层的收购活计,忙死忙活收购整理好的席草只能卖给罗家的商行,他忙活一年所得不过一家人糊口而已。 澳洲人打破三良市,血洗当地的缙绅大户之后,他便和道了和尚出面维持秩序,当了“联络员”。澳洲人撤走之后,李存发就成了事实上的镇长,除了每年定时全市镇征收“合理负担”,还要为万盛号催粮。是镇上得头面人物。 听说有首长要召见自己,李存发暗暗嘀咕,这几年他可不是清白无辜的。罗天球倒台之后,他利用自己是“联络人”的身份,和道了和尚勾结起来,事实上垄断了三良市席草生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节 带路党们 “享受胜利果实”的日子总是特别甜蜜,李存发和道了和尚上下其手,大发横财。两个人都过上了“澳洲式生活”。 人心不足蛇吞象,渐渐的垄断席草生意的利润已经不能填饱他们的胃口了,珠三角地区商业经济发达,农业生产中经济作物比例很大,农村高利贷市场很活跃。李存发和道了两个人就开始经营放贷业务:他们有着“澳洲人联络员”的光环,也算是本地的一方豪强,干这个算是有了背景,又有了几年席草生意积攒下来的本钱。很快就上了轨道,生意红火。渐渐的本钱就周转不过来的了。于是便盯上了“合理负担”。 三良市的合理负担是用现银缴纳的――正如胡学凡所说,席草变成银子要有一段时间,所以三良市的“合理负担”拖后几个月也是被认可的。李存发就开始打起了擦边球,从正常的延迟缴纳再拖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这笔合理负担的银子便可翻出许多利钱来,正是借鸡生蛋的好把戏。 不过,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虽说他们没有侵占澳洲人的钱财,但是多少属于“不妥”。孙存发便一直有些不安――听说澳洲人在钱财上十分计较。 这次洪首长忽然要建立起“合理负担”的各村镇的联络员去广州开会,他就有些着慌。然而又不敢不去。到了广州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开“动员大会”。 这次动员大会十分蹊跷。主持会议的都是“澳洲首长”,会议的议题很简单,那就是要各个村落在合理负担之外,每村都要建立专门的“公仓”,按照各村的粮食产量,预先储存若干石粮食。“听候使用” 粮食之外,各村还必须准备烧柴,修缮好若干艘船只“备用”,又叫各村将丁壮数目造册。这让各村的联络员们心里都有些忐忑,这意思好像是官家“过兵”的准备。这澳洲人几年前才兵临广州城,这是又打算来要“赎城费”? 若是衙门里来这么一手,各村早就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了:“过兵”和遭匪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大军不从本村过,光支应柴草粮食就是大负担,还得和兵房的书办讲斤头,出一笔银子来摆平兵房的胥吏和粮台上的官儿。不然你的粮食就是“霉变陈化”,烧柴是“雨淋水浸”,总之都是“怠慢军机”。 澳洲人因为有当初留下的“秋毫无犯”的印象,又知道他们除了合理负担之外的一应征发最后都是给钱的,所以百姓们相应不是那么害怕。不过要打仗总不是件好事。万一澳洲人和官兵打成了胶着,双方来回过兵,那可就什么事情都保不住了。 来开会的联络员们,都是怀着一肚子的心思回去的。李存发原也想赶紧回去和道了商量:哪怕损失掉利钱也把放出去的钱收回来再说――万一打仗乱了起来,放出去的钱可就岌岌可危了。没想到却接到通知,叫他留下来,有“澳洲人”要接见他。 “你就是三良市的联络员李存发?”对面的澳洲人开口问道,看他的面善,而且能说一口稍微怪异的白话,李存发的心情稍稍平复。 “是,小民李存发。”他作了个揖。 “你坐吧。” “是,小民告座。” 洪璜楠之所以要召见李存发,并不简单为了他拖欠合理负担的事情――事实上这也不归他管,他之所以要把这事问清楚,是准备以此来做个小把柄。 以他贵为元老,对这么个半归化民原是用不着使用这种手段的。不过他要做得事情其实和82号商店有关――等于是件私事,真放到场面上那是说不响亮的。 “你在三良市做什么营生?” “小民以贩卖席草为生。”李存发小心翼翼的说道。 “收益不错吧。”洪璜楠随口一说,注意着对方的反应,果然,李存发身子微微一颤――果然有猫腻。 李存发到底干了些什么,洪璜楠还不清楚,不过看得出这事让他在元老院面前担惊受怕。考虑到三良的合理负担虽有拖延,还是一文不少的,多半有仗势欺人,鱼肉乡里之类的事情。 “席草买卖做得不错吧,”洪璜楠说,“我记得原来被吊死的那个土豪也是做席草生意的。” 李存发硬着头皮道:“罗老爷那是大行商,小民不过是个小商贩,比不了比不了。” “比得了比不了,你心里最清楚。”洪璜楠不多废话,“你现在光是卖席草?” 李存发被前一句话唬得差点灵魂出窍,好歹后一句不再追问此事,总算魂又回来了,赶紧说到:“除了卖席草,也编草席卖。” “本镇赖此为生者甚多。”李存发说道,“就是普通妇女,帮着做草辫,编席子,一季做下来,多少也得几个钱贴补家用” “这个模样的草席能编得了么?”洪璜楠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李存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各种花样的席子图册,大多数都是从未见过的,光花式就有几十种之多。这大约又是澳洲货了!他迟疑道:“有的可以,有的未见实物――若是有实物,巧手的匠人拆开看看就明白了……” “好。” 李存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好”是什么意思。却听洪璜楠说道:“今年的草席,你暂且不要编了。” 李存发如同五雷轰顶,以为洪元老要整治他,顿时脸色发白,嚅嚅道:“这,这,不卖席草,不做草席,今年的合理负担就缴不上了,再说……再说……”他灵机一动,“三良多少百姓都靠着编草席糊口,若是不给编,岂不是,岂不是……” “没说不给编。”洪璜楠说道,“你把你们那里的匠人和妇女都集中起来编草袋,等稻谷登场之后亦要用稻草编。草袋的样子我会派人送来得。” “是,是。”李存发还是没闹明白。 “我要大量的草袋。有多少要多少。”洪璜楠说,“你大可放心,草袋我们都会按价给钱的。” “是,小的知道了。”李存发定下心来。不过转瞬他就明白了:澳洲人肯定是要打仗啊! 草袋多用来装散货。平日里用得最多的无非是米、盐。糖三样。澳洲人要他大量预备草袋,缘由不问可知:他们要用草袋装运米粮,随军支应。 这澳洲人摆下如此阵仗,到底想干什么?李存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见洪首长示意他可以走了,赶紧告辞出来。 “赶快回三良市去!”他此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 “夫君,你怎么还不睡?”妻子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看着披着件衣服正在月光的发怔的林铭。他脚下的碧波大约嫌热,小半个身子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露出雪白的膀子来。 离家已经小一年的丈夫前些天突然回家了。林铭的妻妾们几乎认不出这个过去玉树临风,英气勃勃的官人了:人又黑又瘦,穿着破衣烂衫,满手都老茧。虽然他回来之后没说起过自己的遭遇,但是林夫人和四位小妾都知道夫君这次出门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好歹人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原本一直担惊受怕的妻妾们总算是放下心来。相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家。接风洗尘自不必说,起居服侍也是唯恐不体贴周到。 林百户回来之后,和往日一样,去所里销假,每日点卯应差,除了因为大半年没开荤,晚上妻妾同寝龙精虎猛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同的。只是性子变得少言寡语,在家中亦很少与妻妾们饮酒作乐的兴趣了。似乎存上了什么心思。 林夫人起身,给林铭倒上一盏温茶,又给碧波盖上被子,悄声道:“相公,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铭道。 “相公此次一定吃了不少苦。”林夫人见此刻夜深人静,碧波睡得又死,正是夫妻说体己话的时候,“芊芊虽说没有找到。可是相公也是用心找了,没找到她,也是她命薄……相公不要太自责了。” “我不是为她担忧。”林铭的心情十分复杂。在临高被捕之后,他因为因为见识到了澳洲人的实力,又贪生怕死,已经正式降髡。在经过短暂的政治学习和培训之后,就被放回了广东,要他回家“潜伏”起来。等候信使通知行事。 虽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大势”,也知道用不了几年,澳洲人就会席卷大陆,问鼎九州。然而他依旧为自己屈膝降敌感到隐约的羞辱。他这大明的百户,可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做了好几辈子的官儿,就这么投了敌?每次想到这里他都觉得十分不安。 虽说澳洲人没叫他剃头,还放他回来团聚。但这是有代价的,不用说等着澳洲大军一到,他就是天然的带路党,大约那时候也得剃了头,换上澳洲人的短衣装,“翻作元勋又一朝”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节 向导 听到妻子温言安慰,林铭稍觉欣慰。然而这事不能让她知道――老婆虽然也称得上干练能干,到底只是一介妇人。知道了真相除了和自己一样担忧之外又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再者她还不比侍妾们――她亦是锦衣卫世家出身,知道此事恐怕愈加忧惧。 他只好强作欢笑:“没什么,我只是出去久了,着实有些劳累,又没能将芊芊找回来,有些愧疚……我也想明白了,此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相公这般想便好。”林夫人心思缜密,见他嘴上虽说“看开了”,眉宇间的愁色未减,知道这番劝并不在点子上,心中暗暗狐疑。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引起话头来,这时候却听林铭忽然开口问道: “娘子,你看这世道怎么样?” 林家娘子何等聪慧之人,一听这话头就不好,小声道:“夫君你说这个做什么?!当心被人听了去……” “这是内宅,除了她还有谁会听得去?”林铭苦笑着看了看在睡得正香的碧波――这女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她听去了也不要紧。”林娘子说,“只是这话由可没意思,不是咱们这等人家该嚼舌头的。” “你且说说看吧。” “世道不好。”林娘子说,“听我娘家人来信说,北面是哀鸿遍野,满地乱寇。也就是我们这里和江南还是太平景象。” “你觉得这世道还能好起来吗?” “不知道嗳。”林家娘子叹了口气,“好歹广东还是块太平福地,咱们还是得饮茶时且饮茶。莫论国事――说多了反而烦心呢。” 林铭从老婆的言辞中听得出她对世道抱着悲观的看法。他忽然决定试探下她对澳洲人的看法: “娘子,广东怕也是不一块太平福地!”他故意叹了口气。 “怎么说?”林家娘子顿时警觉起来。 “娘子,你还记得三年前,冲入珠江直逼广州城下的髡贼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真是吓死人。到处戒严。炮队兵队不断的过,还弄了一群土匪样的义勇,髡贼没来先把地方闹个鸡飞狗跳……” 闹髡嚣这事,在佛山镇的百姓留下的印象除了官府摊派粮饷,便是“协防”的潮州勇和疍户水勇勒索战费和伺机抢掠商民。至于髡贼面长面短一概都无印象。髡贼一路直奔广州,虽然兵锋一度逼近佛山,却并未过境。听闻最后是勒索了一笔赎城费--自然这种事情照例是轮不到林百户家的。 “……可是后来髡贼走了,听闻地方上倒是清静了不少,据说髡贼杀了不少匪人呢。算是因祸得福。” “我这次出去,沿途见到了许多髡贼和髡船,其势力又在当日之上了。”林铭小声道。 “你是说……”林家娘子到底是官宦家出身,听得出里面的话音,“不会吧。他们不是像弗朗机人一样,只是为了和大明做生意吗?今他们生意做得这么大,银子赚得像水淌一样。如今官府又不过问。为什么要和大明见仗,一打仗生意不就断了?” “难讲!”林铭摇头,“他们不像弗朗机人那么知足……” “万一打过来怎么办?你可是朝廷命官!”林夫人忧心忡忡,“虽说不会要你去上阵杀敌,万一髡贼要杀人立威……” “万一要战咱们躲起来就是。我到底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难道他们还瞧得上我这颗人头?” “哎,也只有这法子了,大不了官不做就是。”林夫人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她略带爱怜的看着碧波,“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是可人儿,闹兵乱就白白糟蹋掉了……” 林铭心中略定,娘子的态度他已经完全知晓了。只要她不是想做大明的忠臣就好。 “那,咱们要不要在广州城里先置办下宅子?”林夫人悄声问道,“我倒不是怕髡贼打过来――听说他们过境你只要不去招惹,向来是秋毫无犯的――就怕莠民趁机作乱。这佛山镇又没个城墙……” “先不忙,且看看情形再说。”林铭道,“他们总不见得马上就打过来。”他看了看更香,“不早了,我们睡吧。” 林百户的悠闲生活没过多少日子,这一天清早,他像往日一样来到自己熟悉的茶馆里,先喝上几口茶醒一醒神,再来几碟点心满足下空空的肚子,然后再上衙门里去点个卯,周而复始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他的桌子,照例是茶馆里留着的。用不着吩咐,一落座,茶博士便端来茶具和渣斗――这些都是他个人专用的,寄存在茶馆里。林铭慢条斯理的拿起茶壶,先将茶具碗筷一一烫洗过。茶博士这才重新送来茶。 林铭自己动手给自己斟满一盏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他的眼睛顿时瞪了。 茶馆对面的墙壁上,赫然是一个对外情报局的联络暗记! 这么快!他暗想。林铭正式投降之后他的编制便转到了对外情报局。具体运用都由李炎来负责了。李炎和他谈过话,虽没有正式的下达任务,但是他知道一旦要动用自己,绝不是一般的事情:以澳洲人现在的势力,在广州周边要打听什么事,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马,有大把见钱眼开的人随时准备出卖主子。 这下他饮茶的兴趣都没了,匆忙吃过早点,到所里应了个卯,便按照事先李炎和他约好的方式接头,在一条花艇上见到了他的“指导员”。 “指导员”是什么官林铭完全没有概念。只见对方面庞微胖,穿着一身山东茧绸的直缀,一副不怎么得意的小商人的模样。 “参见大人……”林铭一副诚惶诚恐的降人模样。以免给“上官”不好的印象,回去下了眼药就惨了――那真叫两头不是人了。 “别客气了,林同志。”指导员摇了摇头,“咱们都是同志,不搞大明那套。” “是,是,卑职知道。”林铭低着头,“不知道上官召唤卑职,有什么吩咐。” “咳咳,”指导员大概有些不自在,“林同志,和你说不要这么官派了。好吧,我就直话直说了。” “是!请大人训示。”他继续毕恭毕敬。 “你是佛山的土著,又是锦衣卫的百户,是穗西的老土地了。所以这次中心决定把任务交给你。” “是,承蒙中心看重,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指导员”脸上开始流汗了,他的确是个小商人出身,而且投髡已经好几年,对官场这套做派有些不适应。“你不要客气。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宋国运。”他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你要尽一切力量完成此次任务。” “卑职明白!”这下轮到林铭脑门上流汗了,事关“大宋国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了。莫非是要自己赚开广州城门,迎接澳洲人大军进城?这事好像轮不到他来干,澳洲人只要肯出钱,想这么干得人不是一个两个。再说澳洲人在广州城里有紫记,城外有大世界,取广州不过是探囊取物。 对方说是自己是“佛山土著”、“穗城老土地”,大约此事和佛山有关。 “过得几日,从临高方面有人要来。”指导员小声布置着任务,“和他们接头之后,你就受来人指挥。一切都听从对方。” “是,卑职明白。”林铭有些紧张,“不知道具体做什么任务,卑职也得预做准备。” “你的任务是充当向导,路上你听他们指挥就是。” “向导?” “正是。上级要你带领他们沿着西江、北江走一遍。这些地方你都去过,有问题吗?” “当向导不难。”林铭暗暗惊慌:虽然不知道对方要自己带路“走一遭”用意何在,但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澳洲人对本地动手怕是就在眼前了。他赶紧提醒自己不要慌,这可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道,“不过这就要出去不少日子,卑职要在百户所里告个假才行。” “你自己去安排就是。你有什么看法想说?” “西江、北江这一带,卑职都曾经去过。路途熟悉。”林铭想了想,“只是沿江山匪水匪甚多,还有些无法无天的豪强。若只有卑职带着他们前去,路上怕是难以保障安全,卑职想最好是弄个官家的名义。不但路上可以叫驻军保护,沿途还能有人夫船只轿马的支应。” 指导员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此事牵扯到官府。我也得请示上级才行。若是以官府的名义,你打算用什么名义?” 林铭笑道:“这名义可多了,办案亦可,查缉亦可,总之是百户所里一张嘴。弄个文就是。到时候出去诸事方便,一路威风。” “这法子倒是很妙。”指导员也笑了,“好,你且去预备,待我报告上级再做定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节 参谋旅行 林铭接到任务,知道澳洲人要大用自己。正是表忠心的时候,他虽满心纠结,大势还是瞧得明白的,知道这从龙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抓住了才能挣下儿孙们的长远富贵。当下抖擞精神,先去了一趟百户所,所里的百户年老昏聩,早就诸事不问,只管拿钱。这小小的百户所里就是林铭说了算。 林铭先行弄了一纸公文,以百户所的名义先移文西江北江各县县衙、卫所等地,说本所有“侦缉大案”办理,望各县配合云云。其实他这佛山百户所和沿途各县八竿子打不着,连平级关系都够不上――要是普通百户,那真是比大头兵强不到哪里去的芝麻绿豆官――但是锦衣卫的威风犹在,一般衙门都要卖几分面子。沿途免费吃喝住宿外加征夫不成问题。 事情都办好,他又回家安顿了家室。说自己要出差几个月,众妻妾虽然万分不舍,听闻是官家的差事也不能阻拦,无非又是一番叮咛嘱咐。林铭有心要讨好新来得上级,叫妻妾们多做各种“路菜”,说是要“孝敬上官”。 候了几日,这一天指导员又一次约他“吃花酒”,在花艇上见到了“中心来得客人”。 来者一共三位,为首的不到三十岁,生得俊秀挺拔;旁边一个三十多岁,满面络腮胡,身材健壮,孔武有力;最后一位却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肤色黝黑,显得精明强干。 虽说长相各不相同,但是三人都有着同样干练结实的身材,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精气神十足――林铭何等聪慧之人,他在临高已经见过多位“澳洲首长”,一看这眼前三个人气质神情就知道来者多半是所谓的元老。 一下过来三位元老,这桩任务的重要性亦不问便知。他赶紧踏上一步,躬身打千,朗声禀道:“卑职林铭,见过三位老爷。” “不必客气。”为首的人说道,“我姓索。你以后在公开场合叫我索先生便是。” “是,卑职知道。” 索姓元老逐一介绍:“这位是康老爷,这位是谢先生。” 林铭不敢怠慢,不管索首长如何说“不要多礼”还是坚持一一打千见礼。一时礼毕,众人落座。林铭还是只坐半个屁股,随时听候吩咐的恭敬模样。 索普看眼前这个百户如此作派,心中暗暗鄙夷,看来此人官场积习甚浓啊。但是对方是新归降人,不是归化民,自然也不能要求太多。 他开口问道:“林铭同志――” 林铭立刻站了起来:“大人请训示--” 索普不满的摆了摆手:“林铭同志!你这套大明官场的老习气还是收起来,咱们为官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不讲这套虚情假意的礼节!” “是,是,卑职明白!” “你且坐下谈。”索普原本就对旧官吏们有看法,林百户的作派愈发让他觉得讨厌。 林铭得了个没趣,知道澳洲人不兴这套,赶紧坐下。 “因为中心说你对广东的情形很熟悉,所以这次的任务要请你担当向导,带我们沿着西江北江深入各地。”索普斟酌着字句,“你可有什么难处?现在先说明了,大家好讨论个对策来。不要事到临头再说这样不成,那样也不行。” “不敢不敢,让卑职带路这是卑职的荣幸。”林铭媚笑道,“难处多少是有些的,不过不碍事。卑职都能克服。” “好,那就一切都要指望你了。”索普见他回答的干脆,并无故作难色的摆谱开条件,观感稍好,“具体怎么去,要你拿个方案了。” “这个卑职已经想好了。”林铭有心要在新上司面前讨好卖弄,早就将要办的事情细细过了一遍,“不知道几位老爷准备先走哪条路线?” 事先索普等人已经商量过:广东的三江之中,西江的通航条件最好。通过西江,不但能够控制影响粤西的山区,还能直接深入广西最富庶的地区。大明两广总督衙门就设在西江流经的肇庆府,此地有明军驻扎,这里是用兵的重点,有事先侦察的必要。所以决定先走西江,继而再走北江。 “我们打算先走西江。”索普说,“溯江而上,一直到梧州。” 林铭心猛得一跳,一出三水,西江上可就是肇庆府,那是两广总督衙门的驻地!如今还驻着几营兵,这伙澳洲人第一个走西江,目的不言而喻啊。 “走西江容易。西江水深江阔,咱们只要事先预备一条大船――船上宽敞,起居舒适,若是要带女眷也方便……”说着他悄悄的用眼角余光看几个澳洲人的反应。 他在临高日久,知道元老们最看重女仆,在她们身上倾入巨资,便认为他们都是好色之徒,特意在这上面迎合。 “这是办正经事,要带什么女眷?”索普皱眉道。 “是,是。”林铭眼见自己的揣摩思路全不对路,干脆不再丑表功,说着将自己已经准备好锦衣卫的公文,可以以锦衣卫办案查访为名出行的计划说了下。 “……用锦衣卫的名义,不但过关过所方便,而且沿路还能请县衙支应,不管做什么都方便。几位先生意下如何?” 索普点点头,这主意还真不坏。虽然他觉得有点异想天开的味道:总参组织的这次广东攻略的参谋旅行,居然要打着大明的旗号,用大明的资源去做。真真是令人玩味。 “好,就依你的计划。” “那好,卑职这就去预备船只……” “船只不用你操心,”索普说道,“我已经预备好了。” 他们起身之前,起威镖局早就接到命令,备下船只和可靠的水手,另有多名镖师相随。明代的广东水上世界可不是太平地界,不说水匪到处都有,就是一般的船家渔民,只要逮住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人越货。 虽说有林铭这张官皮做掩护,不过到时这帮子水上好汉吃不吃这套还很难说。 “第一站,我们先去三水县。”索普说。 从佛山到三水,不过三十多公里:在21世纪,三水是佛山的一个区,但是在明代,三水却是广州府下的一个县。它的历史不长,嘉靖年间才从南海、高要两县中分出;其县治所在的河口镇地处珠江三角洲的西北角,位于西江、北江和绥江交汇处,故名三水。此地是广州通往粤西和广西的门户。特别是粤西粤北多山,交通不便,货物和人员的转运多依靠西江北江的船运。它的地理优势十分明显。因而1895年这里被开辟为通商口岸,海关也随之设立。当时海关工作的英国人在报告中写道:“广大的北江流域实际尚未开发,这些地方的矿产品极为丰富并且很容易运到三水转运或者加工制造。三水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广州差不多,来去香港极为方便,似乎已经被指定将成为大商埠和两条大河之间的一个天然货物集散中心。” 这里得天独厚的交通地理环境,使得它不但成为省内最繁华的水运码头,还促成了广东境内第一条铁路:广州-三水铁路。 正是这个原因,索普在总参的会议上建议将这里设为广东攻略的主兵站。补给品、弹药、伤员、补充兵和战利品都会在这里集散转运。而未来元老院在广东大搞经济建设的时候,这里又将成为物资转运中心。 索普此来的目的是进行广东攻略开始前的参谋旅行。与他一起来得总参的一个元老康明斯,另一个年轻人却不是元老,而是他的得意门生谢澎。这位年轻人已经被总参定为重点培养的参谋军官。此次是专门来实习的。以 之所以要叫林铭带路,也是考虑到西江北江沿途的社会民情的复杂性。锦衣卫虽是“官”但是负责侦缉之事,于社会下层接触多,社会情况熟悉。比起镖局来又因为身份的关系,人人都忌惮三分,关键时刻能给三分薄面。 “这个林铭可靠吗?”林铭走了之后康明斯忍不住问道。 “中心说他可以信赖。”索普虽然觉得他不大靠谱,旧习气深重,但是交谈下来觉得此人并不奸猾,“我们还是相信中心的判断好了。” 情报网的指导员笑着说道,“几位放心就是。他在佛山镇上有一大家子――光小老婆就四个,想憋坏水也得掂量掂量自家人。” “四个小老婆?还真能干啊。”康明斯随口道。 “这林百户的好蓄美貌小妾是出了名的。不过这还不稀奇。”指导员说道,“关键是别人家妻妾不合,打打闹闹是常事。唯独他家最是和美不过。外人都说林家娘子贤惠呢。” “贤惠?呵呵。”索普笑了笑,“不说他的家事了。起威的船只什么时候能预备好?” “船已经来了,正泊在外河候命。”指导员说,“镖局来了六个好手,都在船上伺候。船夫也是镖局选得,熟悉道路,人都靠得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节 军用口粮 起威预备的是一艘盐船,这是一种行驶在北江航道上的运货船,因为多用于运食盐故名,实际并不限于运盐。因为它的吃水浅,适合浅水航道,载货运客两相宜,起威栈组建内河船队的时候就购置了一些。 为了此次任务,船已经在香港造船厂经过了改装,有充足的空间容纳下整个参谋旅行的班子和随行护卫人员。因为西江北江流域水匪极多,舱室都经过了加固,芦席的拱形顶棚下面加衬了铁皮。后梢楼也被加高,侧壁都装了铁板,还加装了安装机枪用的万向架。 此时船头悬上了两盏写着宋体字的大灯笼,一盏是“锦衣卫佛山百户所”,另一盏:“锦衣卫世袭百户林”,船尾还挂上了起威的镖旗。公私两面都算是相当有力了。一般毛贼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的。 林铭原本打算带个小厮出门,不过到船边一看,几个澳洲人都是轻车简从,一个仆役也没带,自己带个使唤人未免太扎眼了,只好又叫小厮回去,自己扛着行李上了船。 他见这船是艘盐船,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船虽大,搭船的旅客却是极辛苦的,只是在盐包货包上坐卧而已,别说像坐官船花艇那样能吃酒取乐,累了可以高卧酣眠了,就是比一般的航船都不如――好歹航船还是有座位的。 从船头小门拾阶而下,却见里面大不相同,宽敞的船舱已经分隔出不同舱。前舱最大,居中放着一张大桌,桌脚都固定在船板上。 “林百户,这边请吧。”带路的水手将他引到后舱,一条短走廊两旁都是房门,税收打开其中一扇门。 “你和谢先生住一间。” 这舱室极小,站在门口就一览无余,床铺却分为上下两层,床边还有小桌小凳和橱柜。不但精致好看,而且实用。利用空间和面积的巧思更是令他赞叹。所谓蜗牛壳里做道场,澳洲人倒真有这番本事! 将行李安顿下来,林铭踱到前舱。这里的顶棚上镶嵌着玻璃瓦,光线很是明亮。桌子上铺设一大块平板玻璃,下面似乎押着一幅画。林铭瞟了一眼,似乎是幅地图。他的心突突乱跳,不敢再看――这可是军机要图。只在舱边的长条凳上坐下,假装浏览窗外的景色。 不过片刻,只见三个澳洲人联袂而来,林铭赶紧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索普摆手,“船上地方太小,不要那么多礼节了。咱们尽快开船吧。” 盐船缓缓启动,顺着河道往三水县而去。 从佛山镇到三水县城所在的河口镇只有三十公里,逆水行舟,全靠人力摇橹和时有时无的风推送,船行很是缓慢,一小时也走不了四五公里。林铭习惯了这种慢节奏的旅行,索普他们却觉得有些受不了这慢吞吞的航行:就是坐t800这样的风帆海船,一小时走能四五节。 “要按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到三水县城?”康明斯忍不住问道。 “到做晚饭的时候就到了。”林铭道。 不足三十公里的水路一早出发,到晚上才到,这就是17世纪正常的旅行速度。要在往日乘船,白昼无聊,林铭多半是和客人或者妻妾打牌吃酒,现在他只能呆呆的坐着,看着几个澳洲人忙活。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和年轻人一直坐在船头,在一本本子上写写画画,不时还指点江山一番。那索老爷倒不写写画画,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提起个小箱子到船尾的艄楼上去。林铭冷眼看去,见有时候拿得是拿西洋人的“标远镜”四面张望,有时候却是一具看不懂的铜玩意,对着阳光望,不知道闹哪一出。 至于随行的镖师也不安分,除了四面警戒之外,每到河湾、浅滩、桥头等地,都用竹竿或者铅锤测量水深。逢到过桥洞,照例用竹竿比划一下:这是在测量桥洞的高度。 时而这三个人不在外面比划,而是围着大桌,一边谈论一边拿着笔在玻璃板上写写画画,说得内容全是澳洲人的所谓“新话”,林铭勉强也能听懂,只是他们说得诸如“等高线”、“流速”、“水文”之类的词汇虽然大约知道是哪几个字,却不知到底何意。 他既不敢流露出不感兴趣的无聊表情,又怕自己太过关切惹起对方的怀疑,只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干脆做小伏低的端茶送水起来了,除了他们开口问话,不多说一个字。 对索普等人来说,眼下经过的区域用不着花费太多精力,起威镖局在这里活动很多,积攒了不少水文资料。他们只需要有针对性的调查某些情报就可以了。 清早出发,一路行船到了中午,却不闻后梢的厨房传来香味:林铭眼瞅着澳洲人的作派大约是不会有美酒佳肴的相待的,多半是粗茶淡饭的混一顿。好在自己带着不少路菜,可以下饭。 索普眼瞅着日头已经到了正中,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当下一挥手:“吃饭!” 谢澎当即从桌子底下拿抹布,将玻璃台面擦得干干净净。康明斯从条凳下的储物柜里取出几包东西来,放在桌上,招呼大家入座吃饭。 林百户赶紧凑了过来,他在临高也算是见识过贵贱不一的“澳洲吃食”,不过眼前的东西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种“澳洲吃食”都不相同。 就说这餐具便闻所未闻:每人一个铁做得圆筒子,形状像个腰子。有盖子有提手,盖子翻过来放着,似乎也算个碗。每人另有一个带握把的铁皮小杯子。 桌子中间放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纸包纸盒。即不见菜又不见饭,他不由得暗暗狐疑:这是吃啥? 正在迟疑,随行的镖师提来个暖壶,这东西现在在广州周边已经相当流行了,中产之上的人家基本家家户户都备着一个。 林铭见三个澳洲人拿出几个长方形的纸包,各自剥开,便学样也取了一块。 却见纸上还印着行黑色的小字:草地系列压缩口粮(平原a型),芝麻坚果口味,即食。下面印着200kj/100g,林铭只知道这是大食数和弗朗机文字,再往下看却是:“有热水的条件下”,“2~3倍的水混合”,“ 高能粥”,“口感更好”。林铭琢磨了半天看起来似乎是干燥后凝固的粥。直接吃也可以,加热水后会更好吃的意思吧? 再看澳洲人,索普和谢澎是加了水拿勺子舀着吃,康明斯却是直接用手拿着吃。 他决定先咬一口看看,这口粮非常干硬,味道似有若无,即有些甜又有些咸,只有一点点米粉和油脂的香气,口感上差很多,跟嚼砂子似得。只有咀嚼久了嘴里能感到轻微的芝麻和干果的香味。但是这东西又干又硬,不喝水连吞都吞不下去,要把这一包里的两块都啃掉,实在有难度。 于是便将这硬面块浇上热水。还以为会立即软化,结果这块坨坨死不退让,一定要用勺子才能捣碎。过了一会才见完全变软。 于是铁皮圆筒里就是灰扑扑的糊糊一样的东西,闻起来同时有股酸甜的味道,再仔细一看,这坨东西吸水同时还在噗噗冒泡。 鼓足勇气尝了一口,不由得暗暗皱眉:这什么怪味……虽然不是太难吃,但非常非常古怪。林铭三十多年吃饭的经历中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味道。 看着三个澳洲人冷着脸吃这玩意,显然他们的感受和自己差不多…… “喝口榨菜过一下吧。”谢澎见他面色古怪,知道他消受不起这磨牙棒,把桌子上的一个小油纸包推给他。 林铭一看,这小小油纸包包得很是妥帖,上面也贴了一张纸条,印着黑字:“爽口榨菜”。 这榨菜又是什么东西?他暗暗生疑,有心想不吃,但这太不给澳洲人的面子了,当下将心一横,将纸包拆开,里面是一小块皱巴巴的某种酱菜,青灰色。看上去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既不油腻也没有怪味,咸味很重但是口感却清淡,咬上去咯吱咯吱有种清脆的口感。 有这个东西佐餐,这奇怪的糊糊总算不那么难吃了。他不由得暗暗懊悔,早知道就先把带得路菜拿出来了。 接下来端出来的热茶还算正常,虽然颜色漆黑,口味低劣,近乎砖茶,但是好歹是茶。没想到接着又是每人一块油纸包。林铭拿起了看了看:上面的黑字是“能量棒”,不知何解。打开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这不是月饼的味道吗?莫非澳洲人已经是准备过中秋了? 打开里面果然是类似月饼的糕点,只不过是长条形的。林铭略略放心,若是月饼的话还是吃得下去的,咬了一口,的确是月饼,还是红豆沙馅的,油糖放得十足,除却没去豆皮和没有板油丁略嫌败笔,其他都还算中规中矩。(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节 思贤滘 吃完这块长条形的月饼,午餐就算是结束了。林铭只觉得腹中饱胀,但是却又觉得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没吃。这算吃得什么饭啊! “怎么样,味道好吧?”康明斯看着不断喝茶的索普。 “还成。”索普当然明白康明斯话中的揶揄,这草地压缩口粮,自打问世起就成了伏波军中的一个话题,部队里的无数笑话和俏皮话都用它做蓝本。除了入伍前没吃过饱饭的新兵外,就没人说它好吃的。 之所以不好吃,不是所谓的“应急干粮必须难吃,否则士兵就拿来当零嘴吃”了之类的理由,而是它的主料是红薯干粉。富含纤维素的薯干粉难以下咽不说,军队也得不到更多的油脂供应。所以无法给与压缩口粮炒面一样的香气。 但是对索普来说,关键问题在于草地口粮的热量太低,还不到p传统压缩干粮的一半。这意味着同样的供给标准得翻一倍供应。所以这次的草地口粮中另外添加了“能量棒”,用大量的糖来增加热量供应。为了解腻,又增加了榨菜供应。 “你还是多在意下大概什么时候会肚子饿吧。这可是新套装第一次进行实验。” “咱们这是乘船输运,热量消耗不高。我估计到晚上七八点都不会饿。”康明斯摸着肚皮,“小谢,咱们继续工作!” 索普看着康明斯继续指导谢澎的战勤参谋业务,他的注意力放在沿途的地理风景上。在另一个时空,他去过珠三角的许多城市,然而此时此地,哪里还有他熟悉的那些风景,地平线上,除了错综复杂的河汊、港湾、水洼便是稻田、鱼塘、桑园、蔗园、荔枝林……小小的村落坐卧其中,百姓们穿着蓝布的裳褂,戴着斗笠,摇着小船往来各处……一派在旧时空已经很少见到的广东乡间景色。 这一带的河道很宽,水面上船只交错往来,很是繁忙。索普注意到这里九成以上都是小船,大船很少。不管大船小船,给人的印象全是破败不堪的,船蓬的竹篾帘子几乎没有一艘是完好的,不是破着洞便是用一小块草席打着补丁。船帆也多是千疮百孔。船身用料亦不讲究,加工很是粗糙。 他注意到这里很多小船上都晾晒着破衣烂衫,船尾有火炉在烹煮食物,不时还能看到一丝不挂,蹒跚学步的幼儿――都用绳子栓在腰间。心想这大约就是疍户了。 却见一条小船正在河湾中捕鱼,只见船上的妇女站在船尾,正在摇橹,男人在船头拖网。两人都是蓬头垢面,女子只有一条布裙,破烂流丢早已瞧不出颜色,身后还用布裹着一个婴儿,大约是饿了,哇哇大哭。女子却不闻不问,全神贯注的摇橹,不时还吆喝着丈夫注意渔网。 索普暗暗慨叹,忽然见前面河汊里出来了七八条小船,似有统一号令一般往这边聚集过来,然而靠近了之后,又忽然散开了各自离去。索普有些奇怪,正要问话,林铭已经开口了: “这是疍户水匪。大约是四姓的人。看我们的船好,原本想行劫的。”林铭说,“不过他们还知趣。” 听到是水匪,索普不由有些紧张:“这么说是你的护身符起作用了。” “他们没这么傻,”林铭说,“没靠山的货船商船多得是,何必和咱们过不去?” “原来如此。”索普暗暗惊讶,这里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外,是珠三角的精华地带,人烟稠密,水匪居然白日行劫! “此地距佛山镇不远,水匪如此猖獗?” “佛山镇不算什么,此地距三水县城亦不过十多里路了。”林铭笑道,“这些人平日里捕鱼编竹,若是有机会偷盗抢劫亦不会放过。莠民飘忽不定,居无定所,官府亦无可奈何。” 元老院对疍户并不陌生。临高本身就有相当多的疍户,后来几次收编海盗,其中都有疍户。他们常年累月生活在水上,多以捕鱼编竹为业,又因为是贱民,很少与陆地上的百姓接触,形成了一种封闭的社会群落。 官府虽然歧视疍户,但是因为他们擅长水性,体格健壮,所以经常招募疍户充当水勇。洪武年间也有过籍广州疍户充当水军的奏议。在三年前的珠江口突入战役中,海军不止一次和疍家水勇发生过战斗。根据大图书馆的估计,整个广东的疍户大约有五十万人。社会和经济地位低下,有迫切的翻身需求,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因而索普对他们的状况很是注意。 眼见着太阳西斜,远远的只见一座城池从稻田河网中浮现出来,这里便是三水县城所在的河口镇了。三水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西北多高丘,东南多冲积平原及低丘;北江、西江与绥江汇流三水,三水因此而得名。而大明的三水县县治所在地河口镇就在这三江汇聚之处。 此地是珠江三角洲回咽地带,又是广州西面的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粤桂军阀,中日军队,都围绕这个地方展开过战斗。 “索老爷请看,这便是思贤滘了。”林铭指点着。 思贤滘就在三水县城的对面,这是一条沟通西江与北江的河道,长约15公里。它沟通了西江和北江,加上离思贤滘以北三公里处注入的绥江。便成为广东的“三江并流”之处。这里江面开阔,浩浩荡荡,一望无垠。站在船头可以看到浑浊的西江水和清澈的北江水在这里交汇。两江相汇处,可以清晰看到清浊交界形成神奇景观。 索普已经大概知道思贤滘的水文资料:水深大约5米,西滘口宽100米,东滘口宽200米,中间宽500米。此滘恰似天然运河,对调节西、北两江流量,沟通航运。便利排灌。发展生产,起着重要作用。 这条短短的思贤滘的宽度、水深,都可以作为船舶的停泊地。索普大概记得,在另一个时空,这里可以停泊5000吨级别的船只。 “思贤滘,思贤滘,这名字还真文绉绉的。”康明斯说道。 “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啊。”林铭赶紧插话,“此地原名沧江,据说白沙先生曾经到此访其门生陈冕不遇,书题‘思贤’二字而去,后人遂以此命名。这里还是三水八景之一嘞。” “哦?”康明斯不知道白沙先生何许人,也不感兴趣,但是对这景观还是很有兴趣。 林铭见他兴致勃勃,便介绍道这里每逢讯期,西江或北江洪水上涨,便通过思贤滘相互倒流,往往因水位落差较大,加上两江水色明显不同,西水黄而北水绿,形成奇特的“思贤洪波”。 “……那时候,但见绿浪汹涌,黄涛澎湃。怒号咆哮,震天撼地,仿佛十万黄龙青龙大闹江海。这酷似泾渭混流的奇观当地人便称之为鸳鸯水。” “原来如此。”康明斯点头,他注意到三江汇流的要津处有一座小山,虽然海拔不高,但是地势十分有利,来往三江的船只几乎都要从它眼皮下经过。在这里设一炮台就可以控制住附近江面。转头问谢澎:“这是什么山?” 谢澎手捧绘图板,正做着标记,见首长发问,立刻回答道:“这是昆都山。海拔62米。” 康明斯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下小山,说是山,实际只能算座丘陵,即不奇也不险。不过这倒是符合他们的需求。 “别看这山不起眼,前礼部尚书何维柏曾经在山中结庐读书,至今留有读书堂、晒书台遗迹。”林铭犹如一个称职的导游。 再把望远镜转向三水县城方向,在他看来这些县城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得。城墙、城楼、瓮城……县城沿着江河的走向大致是一个三角形,东面和北面都紧靠江河,南面挖掘城壕。如果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三水县城的确是一个相当困难的目标,但是对伏波军来说,水陆并发,用不了一小时就能攻下来。 “县城外高岗上的塔叫什么塔?”康明斯问道。 “哦,那是文塔,岗叫魁岗。当初本地缙绅们看这里风水好,特意修此塔以借此地水势蓄积四方文脉。” “这名字起得就是吉利。”谢澎说,“又是文,又是魁的。” 因为天色已近黄昏,林铭便提议在河口镇泊船过夜。夜里行船不太安全,尤其是西江这样没有经过任何航道整治的大河,再者本时空的治安也靠不住。 船便靠泊在北门外河堤下,这里建有一座道教宫观,索普和康明斯对求神拜佛都不感兴趣,只关照镖师们严密警卫。 船停下不久,便有县里的衙役们抬着食盒,送来一桌酒席,尽一下地主之谊。正好被中午被口粮折腾过得众人打个牙祭。其中一味烧禾花雀更是引得一片赞誉:此时正是禾花雀最肥美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节 三桌席面 从西伯利亚飞来的禾花雀在珠三角饱餐了即将收获的稻谷,满身油脂,正是最肥美的时候,康明斯是第一次吃这种“广东珍味”,同样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气吃了十来只下去,连肉带骨嚼得粉碎。 “咱们这一顿,吃下去可得几万……流通券了。”索普说,禾花雀在另一个时空每只在酒店里要卖到200元。 “有这么贵?”谢澎有点怀疑的说,“我听林百户说禾花雀到处都是,拿去市场上每只也不过几十文钱。” 林铭只是干笑了几声,没有接茬。只是张罗着布菜:“来来,这是禾虫炖蛋,最是鲜美不过。” 然而这炖蛋里凝固着的蛆一般的虫子足以让谢澎和康明斯望而却步了。索普毫不忌讳,吃了几勺:里面加了些许胡椒粉,鲜美滑腴,比他在另一个时空吃到的好吃多了:起码在量上面就多了不少。 “可惜没有龙蚤。”林铭有点可惜的意思,“现在也是吃龙蚤的时候。” “这东西拿出来还不得吓死他们。”索普笑了笑,“我看这县令待你很客气啊。” “咱们锦衣卫出去办事,这点小面子总是要给得。左不过是花县里的钱,买个顺水人情也好。”林铭颇有些骄傲。 索普点点头,这一路锦衣卫的牌子的确派了不小的用处。他原本对自己这么招摇的参谋旅行还有些顾虑,不过对外情报局的人说在本时空长途旅行,没什么比官牌更好更安全的掩护了。 正说着话,忽然有镖师进来说又有人送来一桌酒席。 “是哪位老爷送得?”林铭问道。 “来人不肯说,放下食盒就走了。”镖师问道,“要不要抬进来?” “自然要抬进来。”索普说,“咱们先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镖师当即将食盒拿进来,打开一看,却是八大碗的格式,林铭不觉眼皮一跳:官衙菜一般不用这种席面。 “靠,怎么还有一碗蟑螂啊!”康明斯叫了起来。 “这就是龙蚤。”索普说,“蘸下酱油,把头拧下来就能吃了,也是广东一绝啊。” “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我看我们还是不吃了。”谢澎很是谨慎。 林铭却拿起了食盒里一支芦苇,端详了一番,笑道:“也不算来历不明,刚才咱们吃得是‘官’的宴席,这会送来得是‘贼’的酒宴了。” “贼?” “不错,这支芦苇是上游高要县一个水匪田彪的记号。”林铭说道,“他的棚子就在上游三十里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送我们酒席?”索普问。 “无非是卖个人情,求将来照应罢了。”林铭把芦苇放下,“他在西江上打劫得的赃物,不能在本地销赃,都要运到佛山一带来变银子。不见庙烧香迟早被拿住了砍掉脑壳。” 林铭没说得是他和田大当家还有一层“朋友”的关系。 “真是官匪一家。”康明斯鄙视的说道。 虽说这话不错,林铭听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只笑道:“历来如此。象我们这样受点香火,眼开眼闭的,已经是不昧良心了。衙门里勾结水匪,弄到钱财二一添作五的也不是没有……” 索普心想这里的社会环境还真是复杂。看来广东攻略远非简单的军事手段可以解决的…… “这酒席能吃么?会不会下毒?”康明斯想起了当年工作队全灭的教训。 “不会。林铭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吃就是。他除非得了失心疯,不然毒害我们做什么。” 因为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除了索普留下龙蚤当零食之外,其余便关照将酒席抬出去给镖师和船工们打牙祭。没想到酒席刚抬出去,镖师又来报:有三水县船户陈洪义送来酒席。 “这又是谁?”看着食盒里热气腾腾的禾花雀、禾虫炖蛋和龙蚤,康明斯的胃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陈掌柜还送来了一份礼物。”镖师呈上大红拜帖和礼单。 林铭拿起大红拜帖:“这是开船行的陈掌柜。他的船常年在这西江上往来,一样要见庙烧香。” 康明斯凑过去看了看,礼单上的东西很简单:白米十石、上好兰陵酒二坛、烧鸭熏腊若干、雪梨瓜一担。 “大米也作礼物?”康明斯很是好奇,“这东西哪里没有!搬来搬去也不嫌重?” “这是送礼的切口。”索普说,“说白米十石就是白银十两。对吧,林百户。” “是,首长说得是。”林铭干笑了几声,这下十两白银就只能缴公了。 他仿佛和这位陈老爷很熟悉的样子,问道,“陈老爷可有什么口信?” “来得人说,陈老爷唯恐打搅了公事,所以没敢过来道乏。还说林百户只要有什么吩咐,关照来人说一声就是。” 林铭刚要说什么,索普说:“这位陈掌柜手面很大,看样子是个大船户吧。” “是,在这西江上他是大船户。从这三水启程,一直到广西南宁他的船都去。” “有很多船?” “大小船只大约一百多条吧。”林铭说,“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了。本省的船户以广州和肇庆两府最多。陈掌柜的买卖做得很大,公私双方的打点是少不了的。” 索普心想,这位锦衣卫林百户倒是位人物:官、匪、商都卖他的面子,还都要巴结他。这锦衣卫的皮就这么值钱? “既然他诚心送礼,就请来见见也无妨。”索普心想此人既然是船户,对西江水运的情况肯定十分熟悉,亲口和他谈谈,能够获取的材料这样一路走一路看要更翔实。 “是,是,既然首长这么说,我这就叫他过来叙谈叙谈。”林铭忙不迭说道。 仆人回去禀告林百户请他“上船一见”的时候,陈洪义已经上床抱着第六房小妾睡觉去了。今日傍晚一听码头上的手下说有官船到,是佛山林百户的,他当即叫人预备酒宴和礼物送去――本省大小官儿过境,他照例都有这样一份孝敬。在西江上当船户,手下百十号大小船只,上千的船工舵手,在官府眼里就是“不安定因素”,因而交通官府十分要紧,何况他和林百户还有过些交往,当初他的一条米船被扣,也是林百户帮忙运作出来的。交情就这么结下的。 不过,他们之间的交情还没到林百户看到拜帖就会来请的地步。所以根本没预备着出客。待到仆役慌慌张张的来敲房门,说林百户请他一见,他才赶紧起床。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陈洪义五十多岁,肤色古铜,浑身都是腱子肉,即使穿着绫罗绸缎也掩饰不住他的船工出身。只是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腰背也有些佝偻――这都是多年水上讨生活留下的痕迹。他十四岁上船摇橹,在西江上风里来浪里去,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挣下这份家业。 要维持这份家业更不容易,这些年陈掌柜从广西运入米粮,从广东运去食盐,发了不小的财。有了钱财不免成为“肥肉”。在这浩浩汤汤的西江上做生意,光会赚钱是不行的――那样迟早会被变成思贤滘回水湾的一具浮尸--还得有交通折冲各方势力的本事。 林铭算不上他的靠山:他还没那个资格,但是作为“朋友”,一旦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林铭还是很有用――他人头交游广,人头熟,又有这么一张皮,到哪里都说得上话,所以平日里也竭力巴结。 “快,给我拿出客的衣服来!”他关照着,“叫人多备灯笼!” 他家就住在三水县城外,距离码头不过一箭之遥。当下十几个仆役点起灯笼火把,一路护送着陈洪义到来。 却见林百户在船头相迎,顿时又是吃了一惊。他素知林铭官场习气颇重,惯于媚上倨下,像他这种商民,虽说因为有着利益的关系脸面上比较客气,骨子里还是瞧不起的。两人屈指可数的几次相见,从未见他来迎接的。 所谓反常为妖,陈洪义愈发不安起来。二人见过礼,林百户小声道:“里面有位老爷要见你,你且仔细着说话。” 陈洪义赶紧道:“小的明白!”心里却暗暗打鼓。这位“老爷”是谁?林百户居然亲自出来关照,莫非是他的上官? 陈洪义心里暗暗叫苦:自古当官的要见商人,不外乎“要钱”两字。 然而事到临头,绝没有推说不进去的道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进了船舱。 舱室里点着澳洲煤油灯,照得雪亮。陈洪义见舱内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肤白无须,穿着湖罗襕衫,头戴黑绉纱儒巾,举止从容,气度雍容。不由得心生疑窦,赶紧抢上一步,长揖到底:“小民三水县船户陈洪义有礼了。” “不必多礼,请坐。”青年说得一口广州白话,“这位就是陈洪义陈掌柜?” “是,小民正是。”陈洪义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见索普仪态风度,绝非等闲之辈,又能驱使林铭如手足,多半是省城里或者京城来得贵人公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节 西江航线 陈洪义愈发摸不透眼前人的来路:这条挂着“锦衣卫佛山百户所”灯笼的官船上,林百户对他毕恭毕敬;船舱陈设虽极简朴,但是看得出处处都有匠心的布置,顶棚的大玻璃天窗亦非一般人用得起;还有他刚才上船的时候看到前甲板上堆着的食盒……他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小心。 “你不必紧张。”索普见对方一脸诚惶诚恐,屁股也只敢坐半边椅子,不由微微一笑,“我听林老爷说,你是这西江上的船户。” “是,是,小的世代都是江上摇橹行船的船户,十四岁便上船了。” 索普注视着他:“不知陈大掌柜贵庚?” “虚长马齿五十有六了。”陈洪义摇头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天候一变便浑身疼!” “我看陈掌柜的身子倒还结实,只是头发都白了。这生意大约很是费心。” “是,是,吃这碗水上的饭的确不容易。”陈洪义慨叹道,这句话顿时勾起了他的心思,“总算承蒙诸位老爷照应,才能太太平平的吃到今日!”他见对方言语从容,自有一股雍容洒脱的气质来,原本紧张的心情松弛下不少。 索普接着问起了西江上的航运,陈洪义想这也不是什么军国机密,既然这位贵人想听,说就是了。便将从三水出发到南宁的水路概况大约说了些。 “若说行船之便利,莫过于西江。”陈洪义抚着膝盖,“江阔水深。梧州以下,到夏天涨水的时候水深都有五六十尺深。能走上千石的大船。有的地方,象三榕峡和羚羊峡,简直就是深不见底。几百尺的绳子放下去都不触底……” “枯水的时候呢?”索普追问道。 “那也有三四十尺深,只是梧州码头的水深会落到只有十尺。”陈洪义说,“从梧州往下游一百里不到的地方,有一浅滩,名叫新滩,枯水的时候水深不过四五尺。大船便不能过了。所以西江的水虽深,走大船却不便利。船户多喜用小船――除非是大旱之年,不然从梧州便可全年行船到广州府各地。省却了许多装卸驳载的手脚。” “虽说小船便利,可是你们船户运货,有时候也只到梧州而已,为什么不用大船呢?” 陈洪义笑道:“老爷您是富贵人家出身,不知道水上人家的苦处。此地到梧州虽可以用大船,却是逆水行舟:东下的船艇还可顺路直放,西上的船只就要靠撑蒿抬橹、架桨扬帆了。大船笨重不便,又不是天天都能候到风信,全靠船工摇橹――这也罢了,到得峡谷浅滩,还得登岸拉纤。就说这一进肇庆府地界便有羚羊峡和三榕峡,都是山高坡陡,紧迫江岸。两岸陡坡险峻,船夫们还得登山背纤。峡谷里水流湍急,水卷漩涡,一个失足掉下去就丢了性命――每年不知要死多少人……” 索普点头,叹息道:“果然是营生不易啊。”见他一个劲的咽唾沫,知道他说得舌焦,道,“我却是忘记了,上茶!” 这船上没有仆人,自然也无人想得起奉茶的待客规矩来。林铭眼见索普发话,他是最机灵不过的人儿,见这里没有仆役侍奉,赶紧出去找茶。 茶倒是有,只是一大壶粗茶,即浓且黑――就是他们中午吃饭时候用来下干粮用得。林铭心想这茶实在拿不出去,正没奈何,却见谢澎已经拿出一个玻璃瓶来。这东西林铭却是认得的,乃是临高最大众的饮料格瓦斯,广州的紫记商号里亦有出售。 林铭赶紧将格瓦斯倒在茶盏中,送了进去, 陈洪义年老了原本就口中少唾液,说了许多话不免有些口干舌燥,见林百户亲自送茶水来,唬得赶紧起身,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哪里,时才多有怠慢,这是澳洲水,最是清凉解渴……”林铭客气的让陈掌柜很是不习惯,也愈发搞不清索普的底细了。 陈洪义接过茶盏,却见里面是清澈见底,微微发黄的一杯水,白色的釉面上还附着许多小气泡,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气。喝一口,甜丝丝的又微微发麻,口感十分清凉。 “这是澳洲水吧。”他忽然想了起来,前些日子,他家大儿子特意从广州弄来这玩意:是装在玻璃瓶里的,十分贵重。 “正是。”索普暗暗诧异,没想到这种在广州也算是轻奢品的饮料在三水也有人知道! 怪不得这小畜生特意去买,味道果然十分奇特,消暑解渴的上品。陈洪义暗暗骂澳洲人一天到晚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勾得他家里的几个子女一天到晚要买“澳洲玩意”,简直败家! 他喝了半杯子,方才继续道:“拉纤过滩艰难也就罢了,只是这江上还有许多歹人。轻得,土霸豪强拦船勒索‘过水钱’;重得,便直接上船抢劫,杀人越货无所不可为。”特别是肇庆一带的西江沿岸,因为多是山区,是水匪的渊蔽。水匪在这一带活动非常频繁。其中以疍家的徐、郑、石、马四姓水匪最为猖獗,不但在西江活动,还深入北江行劫。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失言了,因为这里就坐着一位林百户,说“盗匪横行”,岂不是扫了他的脸面,不由得有些不安。 “想不到水匪如此猖獗。”索普注意到他的脸色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又在偷眼看林铭,稍一捉摸就知道陈掌柜在想什么了,“官府难辞其咎。” 陈洪义额头上汗都流了下来,幸好这位贵客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百户船上的人,不然他怕是要立刻起身告辞了――他可不想因为言辞不慎获罪。 只听林铭也附和道:“是极,是极。官府惰政,坐视贼人做大。只是苦了这沿江的商民了。” “既然水匪猖獗,陈掌柜的水上营生又是怎么做得呢?” 陈洪义却不吱声了,林铭道:“你就别藏藏掖掖了,这点事情谁不知道。这位索老爷是……是……从京里来得,你只管说便是。” 得了这句话,陈洪义才继续说下去:“说起来这就和镖局走镖一样了,得先交朋友,大的匪棚都有行情,交上了朋友,定下例钱,这船便能走得安稳些。不过这也不一定,有的大帮下面的小股,并不见得买账,遇到了也只有自认倒霉而已。至于见财起意的小股水匪和土霸,就得请官面上的老爷出马:待得过那险要之处,请官兵巡船保护。再有,也是最要紧的,便是同乡们连纵一体,同声共气了。” 前二者,都是花钱买平安,然而不论官还是匪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这同乡会却有莫大的作用。各家船户,不论大小,上下水时候经过危险地段便多船结伴而行;共同出钱雇佣壮勇护船;通过本乡的缙绅出面和官府打交道。 “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索普感叹道,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西江航运的活字典,他说得都是第一手的资料,弥足珍贵。 “老爷过誉了。”陈洪义见他问地理,询民情,一副官老爷微服私访的派头,又见林铭说他是“京城里来得”,对他又是毕恭毕敬,心中暗暗疑惑是不是遇到了“钦差大臣”?不过对方的年龄也太轻了…… 正胡思乱想,却听索老爷又在问话了: “不知道陈掌柜的船只可曾去过广西?” “去过,去过。”陈洪义点头,“船过了梧州,便是广西了,虽不如西江江宽水深,倒也能行得大船。像老爷们这样的大盐船,夏天涨水的时候可以满载着直接到南宁府。”他说得兴起,“若说这西江,在这广东也不过水深江宽,直到入了广西才是天赐的通衢:四通八达,无所不至矣。” 他说从梧州上行,北上桂江,可达桂林府;若是从梧州往西,沿着浔江上行,过桂平,入黔江,北上柳江,便可到柳州;若是不入黔江,一路西行,便可直达南宁府。 “……自南宁、桂林、柳州上行,亦通水路,可以直达云贵川。不过小民就没有走过了。” 如此看来广西的水运条件并不比广东差。索普知道广西一直给人穷省的印象。但是广西虽然有十万大山八万大山这些广袤的山区,但是亦有许多富庶的农业盆地,并非一穷二白之地。既然有如此便利的水运条件,非常适合总参制定的以水路交通线为脉络的控制政策。 拿下广西也不是太费事的事情。索普心想,它有很好的地理基础,只要在广东站稳脚跟,拿下广西便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运得多是什么货物?” “来广东下水运得主要是粮食,往广西上水运得,以食盐为大宗。”陈洪义说食盐的销路很大,通过西江水域的航道,广东的食盐可以一直元宵到贵州、云南等地。而这些地方的土产亦能顺着西江水域的水运运到广东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节 小三峡 索普心中暗暗高兴,广东的粮食一直不能自给。原本他就计划通过广西来获取粮食,不过对广西到底能运多少粮食来心中完全没底。现在看来广西粮食不但能够外运,数量亦不少。至于食盐本来元老院经济的重要支柱。一旦占领广东,广东的各个盐场就等于都落入了元老院之手。货源不虞匮乏。 他情不自禁的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陈洪义见他面露微笑,似乎十分高兴。不知道那句话中了他的意,只是陪笑。 接着索普又问了许多航运上的事情,他言语和气,谈话气氛很是轻松。陈洪义知无不言,这一聊就到了深夜。耳听得谯楼上已经敲了三鼓,索普才发觉夜深了,这才让林铭将陈掌柜的送出去。 陈洪义临下船的时候忍不住问林铭:“这位老爷是谁?” 林铭不答,只说:“老陈,你这是中了头彩啦。”说罢笑而不语。 陈洪义哆嗦了下,回家去失眠了半宿,连“太子”这个词都闯到了脑海里。 第二日一早船继续上行。进入肇庆府地界。此地江面尚且开阔,虽然逆水行舟,桨橹并用,有风的时候挂帆,尚可勉强行船。过得几日,两岸渐多山岭,水流湍急,行船愈发困难,时不时要背纤才能上行了。 这一日,船只进入了羚羊峡,这里便是所谓的“西江小三峡”所在了。亦是肇庆与三水间的重要通道。从这里开始,旅行者便离开了广阔的珠江三角洲,进入了粤西山区。 羚羊峡峡口南北两岸都有山寺,两寺隔江鼎立,僧侣隔江呼唤,声荡江峡,颇有情趣。 待到夜幕降临,渔船在水汊中泊舟过夜,有江风渔火,夜半钟声之雅趣,所以这里是历代文人墨客来往肇庆的必游之地。 此地地势险要,是进入珠三角的咽喉要地,清代曾经在这里设过海关,桂系军阀在此地修筑过控制江面的炮台。 如果广东或者广西的明军要阻止伏波军西入广西,肇庆小三峡必然是他们选择的防线。不过他们能使用什么手段呢?如果用火炮的话,南北两岸设置红夷大炮倒是可以封锁江面,但是抵挡不住伏波军的炮击和海兵登陆突击的,要说沉舟阻塞江面,这里的水又太深了。 在西江小三峡之中,羚羊峡山最高水最深。它由羚羊山和烂柯山夹西江而成。烂柯山主峰烂柯顶海拔904米,峰峦叠嶂,怪石嶙峋。羚羊山主峰龙门顶高615米,山高坡陡,紧逼江岸。绵延起伏翠绿的群山蜿蜒倾泻于峡谷之中,以其险、奇、峻、秀称雄于三榕峡、大鼎峡之首。 船只一入峡,江面陡然收窄,从近千米收缩到三百多米。水势湍急。峡路极险。索普见船只行动缓如蜗牛,再看纤夫登山背纤,弓俯着腰背,一步一个脚印攀树木、沿着峭壁陡崖上纤道蹒跚而行,不由得心情焦急:这羚羊峡水路不到十公里,逆水上行就要花三天时间。 因为他们是“官船”,与他们结伴上水的民船有十几条,因为重载的关系,上水的速度还要慢,索普估计他们走完起码也得四五天。 “想不到如此的交通要道,竟无半点道路建设。本地官府和百姓到底干什么吃得?”康明斯看到身体近乎平行于地面,挣扎着在纤路上背纤缓步前行的纤夫们,不由说道。 “这你可就错怪他们了。”索普看着石滩上喊着号子挣扎前行的纤夫们,“西江三峡有栈道就是从明朝开始的。这峡路原本是根本没有道路的。全靠了明代几次凿路架桥,才算有了基本能够通行的栈道的。要不然纤夫只能在半山腰上的峭壁上背纤……” 康明斯咂舌,在这种地形上背纤?光爬上去不掉下来就很好…… “这是高要人陈一龙主持的,万历末才修成的。”林铭赶紧来凑趣,“叫‘峡山旱路’,修筑十分不易。平日里也就是纤夫才走。” 康明斯看着悬崖峭壁间时隐时现的简陋道路和桥梁,对“古代社会低下的生产力水平”有了更直白的理解。 “这里的水很深,三千吨的轮船直到肇庆一点不难。”索普说,“只是下游有浅滩,都得挖掉。” “工程太大了。”康明斯虽然不搞工程,但是作为战勤参谋,对工程量还是有相当识别能力的,“部队单独干干不下来,得执委会组织人力物力……” “当然。所以要多用当地的船运力量。他们水路熟悉。”索普说,“就是上水太慢了……” “要是有柴油机就好了。直接改装机帆船。”康明斯,“现在那小蒸汽机实在太慢了,还要自备煤炭……” 索普点了点头:动力的确困扰着他们宏伟的“浅水舰队”的建设。即使是制造运用已经充分掌握的蒸汽三发艇,实际上只是在短途使用:航行里程一长,煤炭和锅炉用水就会成为一件麻烦事。特别是要在广东这样绵长的内河水系里长时间航行。 别看工业口提出的内河舰队的规划看上去很美,实际他怀疑除了浅水拖船和炮舰之外,其他方案能不能成――动力可是个致命伤。 上水缓慢,亦只有耐心等待。此地和人丰物茂的珠三角完全不同,崇山峻岭,山高林密。到得夜间不能上水,只能泊船过夜。时时可以听闻两岸猿啼虎吼,有一晚他们还听到极其凄厉的惨叫救命之声,令人丧胆。 这里离水匪极多。小股水匪操弄小艇在江岸水叉中出没,沿途被劫掠的船只亦有所见,索普关照加强戒备。 虽说他们是“官船”,又挂着起威的镖旗,但是“没有交情”的水匪一样不时窥觑。幸而这些水匪势单力孤,见他们戒备森严,又不知道官船上的底细,不敢贸然动手。 两岸都是山区,上水船只又需要拉纤缓行,难怪是水匪云集的狩猎场。长江中水匪最为猖獗的,也是宜昌以上到重庆的三峡江面。 看起来广东的事情十分棘手啊。索普心想,我们要面对的社会民情比在海南岛复杂一百倍都不止。就说这小三峡两岸的漫漫群山,即使在21世纪也可以作为“徒步野营”的去处,更别说开发度更低的17世纪了,好像这山里还有华南虎…… 总算一路平安无事,盐船一路蹒跚上行,终于进入到大鼎峡,峡谷变开阔江面放宽,水势变缓。这里已近肇庆府城,有水师巡船,江面平靖许多。船只在肇庆府码头抛锚泊船,采购些新鲜蔬菜。 “咱们在肇庆歇息几天。”索普下令道,这几天过羚羊峡的艰辛已经把船工和镖师都累坏了。下面还有三榕峡,虽然没有羚羊峡那么险峻,但是长达55公里。复杂的水文和社会环境都需要充足的精力来应对。而且他们也需要时间来搜集肇庆的明军情报。 肇庆是大明两广总督的驻地,如今在城里当总督的正是那位以招抚出名的熊文灿。不过由于元老院海军突袭厦门,击毙郑芝龙,事实上已经摧毁了郑氏集团,随后又逼得刘香集团退守潮汕,最后在内外交困中不得不投降。熊文灿的“招抚郑芝龙,宁靖海疆”的功绩就远没有历史上那么显赫了。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把刘香集团的覆灭算在自己头上,为此还和福建巡抚邹维琏闹过一阵小小的不愉快。最后以奏报的时候四六开了账。 以他的一贯作风来说,执委会对他居然没有派人来“招抚”感到惊讶,原本大家以为这是必然的,关于是否“就抚”,“如果就抚谈什么条件”在元老院都是有过相当激烈的讨论的。但是招抚的使者始终没有出现。这大大出乎执委会的预料,也出乎元老们的预料。 对外情报局在总督衙门安插的坐探层次太低,接触不到熊文灿的核心圈子,无法了解他的决策思路。不过这三年来熊文灿施政内容来看,他主要是在给广东军队“擦屁股”。 澄迈战役和随后的珠江口战役几乎摧毁了全部广东明军的野战部队,除了腐朽不堪的卫所军之外,野战主力的营兵几乎全军覆没,广东只剩下南粤副总兵和防瑶参将的部队还算完整。熊文灿招抚流亡,招募新兵,又重建了在珠江口全灭的水师……总而言之,他的一切工作都符合一个总督的应尽的义务。 对外情报局推测,熊文灿在没有整顿好广东的防务之前是不会和元老院谈招抚的事情,毕竟招抚也是要讲究实力的。 “可惜呀,熊总督,这个功绩轮不到你了。”索普在端坐在前舱,望着黑黝黝的江面,暗暗想道。 索普知道肇庆的兵力不多,能称得上“军队”的,只有总督的中军标营还少量在西江上巡航的水师。这对装备精良的海兵队和内河炮艇来说算不上什么阻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节 码头救美 要说什么是元老院统治广东的阻力,索普看来除了自然因素便是社会环境了。 索普的眼光漫过前舱的诸人,康明斯和谢澎依旧在不知疲倦的讨论。 广东与海南不同:海南人口少,土地矛盾不尖锐,豪强地主和宗族势力有限,在元老院的武力威慑下很容易屈服和改造。在广东,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光潮汕人、客家人和广府人之间的历史恩怨,料理起来就够踌躇满志准备走马上任的刘主任喝一壶的了。 什么历史的车轮浩浩汤汤,直接碾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回忆着自己读过的如何接受改造旧社会旧城市的资料,此时已近农历八月十五,一轮圆月悬在天际,江湾里停泊的船只上灯火影影绰绰,远远的传来笛子琵琶的曲声,江风湿润而清爽,江水潺潺,静谧极了。 眺望西江北岸的肇庆城,背靠将军岭,面向西江。俯瞰江面。城墙周长28公里,通体包砖,虽然算不上什么巍峨大城,然而角楼、雉堞、敌台、月城……一应守御设施齐全,当得起兵家要地,两广要冲的地位。索普用目测法大概看了下,城墙的高度大概有6米多。即使不用望远镜,也看得到城墙上修筑有大小炮台。 他看到城墙上有一座三层楼阁,颇为壮观,问道:“这是披云楼么?” 林铭赶紧道:“披云楼在北门,这是魁星阁。” 索普点点头,魁星阁上供奉的是魁星,不过从外貌上看得出这其实是一个军事堡垒,上面炮眼箭孔密密麻麻。这些防御措施也无什么大用。难怪马格尔尼觐见乾隆之后对大清就只剩下鄙夷了――要知道英国和大清的代差可比元老院和大明小得多了。 正在沉思,忽见林铭带着人已经在船头甲板上摆开了桌椅,他亲自从个大食盒里取出酒菜来布放。那股子殷勤麻利劲,仿佛是酒楼里的伙计出身。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林百户真是个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角色!难怪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芝麻绿豆一样的官儿,靠着“锦衣卫”三个字就能在地面上如此吃得开! 想来这样的人物将来在元老院治下一样吃得开,混得转…… “索老爷,今夜月正明,枯坐无聊,正好高要县送来酒席,不如一同饮酒赏月。”林铭见他出舱,赶紧招呼道。 索普点头:“如此甚好。” 席面上只有他们四人,酒席是县令送来得,亦很丰盛。 “来来来,这是广西来得桂林瑞露酒,在广州可是很难喝到的……”林铭就要给他们斟酒,康明斯看了一眼索普,索普知道退伍军人个个都能喝,不过这次属于“执行任务”,喝酒属于“犯纪律”。 “今天破例,算是放假一天。”索普笑道,“咱们喝几杯,别喝醉就成。” 几个人推杯把盏,索普虽然也斟了酒,却只是浅尝辄止。看着众人饮酒赏月,聆听着江面上其他船只上传来的丝竹悠扬之声,几个人谁也不说话,仿佛都已沉醉。 这时候风中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女子的哭声,索普也不以为意。自从到了这个时空对各种凄惨痛苦之事已经见惯不怪了,深知一时之仁换不来天下安泰,再者自己是来参谋旅行的,不是来搞慈善酒会的。 林铭放下酒杯,皱眉道:“好煞风景!”他要起身,“我去给看看,给几个钱打发得远一些……” 索普摇头道:“不碍事,哭就哭罢,天下伤心人多得是,咱们如何管得过来?且喝酒就是。” 康明斯却说道:“这个……听声音是个女人,黑灯瞎火的,莫不是被坏人欺负了?我们袖手旁观不大好吧。” 索普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既然这么说,咱们就去管一管这个闲事。”当下叫过个镖师,命他去打听下是什么人在啼哭。 “若只是有难处,接济她几两银子就是。”索普吩咐道。 不一会镖师就回来了,禀告道:“是个歌伎,听口音是大约是南直那边的。二年前被人纳妾带到这里来得。今年家主死了便给赶了出来,流落到这里在码头上自混卖唱维生。不合借了这边花舫主的银子,如今被逼迫不过,正在啼哭呢。” “既然是欠了银子,你问问有多少,帮她还了就是。” 镖师笑了笑,似乎意犹未尽,林铭笑道:“这事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能在肇庆这大码头上开花舫的都是地面上的角色。我看图得也不是这几两银子,是要她的身子。” “哦?还有这样的门道?”索普皱眉。 “听这位达官爷的话,这歌伎是自混的,没有身契在子手上。她在花舫上卖不卖身,什么时候卖身,卖谁不卖谁,自己都能拿主意,得的钱财也是和二一添作五。若是恩客给得体己,都可以自己藏着。” 说到这里索普已经明白了,必然是这子嫌从她身上赚到的钱不够,要从合作改成兼并。他皱眉道: “既如此,就帮她一把好了。” 林铭道:“要帮她不难,只是看帮到什么地步了……” 康明斯不耐烦道:“老林,你就别藏藏掖掖了,说吧!” 林铭干笑了几声:“若是只是帮眼下,帮她出头了了债便是。只是有了初一,必有十五,只要她还在这肇庆码头上混,迟早要落到人手里去的。真要帮到底,就得帮她离开这里,不拘哪里有她的家人亲戚,送去了安生……” “这是做媒人还要儿子。”索普笑道,“所以我说善心发不得。咱们事情多,哪顾得上这些。这样吧,你再送她些盘缠,让她另投他处去,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首长见教的是。”林铭笑道,他心道这事光镖师去大约是摆不平的,非得官面上的人出面才行,当下自告奋勇道:“此事还是得我来去。” 康明斯道:“我也跟着去瞧瞧。” 索普笑道:“你去瞧归瞧,可别演武侠剧。” 两人带着个镖师上得岸去,走不多远便是一座不大的庙宇。看起来还有香火。林铭知道这种庙宇多有空房出租,人称“僧店”。这在码头上卖唱“自混”的女子住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 这僧院东院房舍十分低矮,院子东西南北都有小房,一间挨一间,依次排去足有十多间。多数房已没了灯火,只有几间还点着油灯,鬼火一样闪烁着。镖师示意了下,林铭才注意到南面偏西的一间小房门敞开着,门前丢着些包裹物件,房檐底下蹲着个人,影影绰绰是女的,哭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得。 他徐步踱了过去,俯下身子问道:“方才是你在哭?” “……” 女子的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言声。林铭借着月光看不清面目,只见她三十岁上下年纪,只是瞧不清面目,大致看得出人长得很周正,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又问:“你欠人家多少钱?” “十五两。”那女子起头看了林铭一眼,叹了一口气,没再吱声。林铭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还要再问,房里一个人冷笑道:“少听她放屁!”随着话音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指着她道:“去年她借我七两银子置办头面衣服,算加三的利。到现在也没还上。今年她生病又借了我八两,连本带息四十八两六钱!”她好象拨算盘珠子,说得又脆又响唾沫四溅。 只听那女子分辨道:“天理良心,我给你的那些首饰头面,别说四十八量,就是四百八十两都有……” “你那几件银铜首饰,点个翠,几钱一个银子一个玩意!” 林铭知道这种花舫上子给放得债都是利滚利的阎王债,若要和她算细账,那是永远也算不清的。当下说道:“这银子我替她还了。” 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德隆的票子甩到地上,说道: “这是五十两德隆的票子!她和你就此两清。” 那鸨子赶紧趴在地上把票子捡了起来,凑着灯火一看果然是德隆的票子――这票子纸张特别,印得花纹更是古怪,市面上从来没有假得,入手就知道是真得。她却冷笑道:“你替他还,你也配!我告诉你,这小蹄子广西来得曹大爷已经看上了,他愿意出三……五百两银子包她。你拿五十两出来就断了我的财路?” 话是这么说,票子却攥在手里一动不动。 林铭知道她是坐地起价,也懒得和她多啰嗦,当下从腰间拿出腰牌来一扬:“你觉得这个值多少银子?” 子还以为是个什么玉器佩件,瞪大了眼睛去看,月光下明明白白却是个锦衣卫腰牌――她是大码头上风月场所的鸨儿,见多识广,一见这腰牌就知道惹了麻烦。赶紧陪笑道:“爷说哪里的话,爷这是无价之宝,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要……”(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节 故知 说着赶紧将借据递了过来,陪笑到;“都是奴婢老眼昏花,吃了屎……” 林铭将借据收了,笑道:“你的眼神好使,我刚才掉得一张德隆的票子,你瞧你不是帮我捡起来了?” 鸨子干笑道:“是,是。”千不情万不愿的将手中的票子又递了回来。林铭接到手里看了一眼,道:“好像不是我那张,我那张是五百两的……” 几乎瘫了下来,几乎就要跪下哀求,林铭就此一笑:“看差了,就是这一张。你去罢。” 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赶紧去了。 林铭将那女子扶起道:“你赶紧收拾收拾,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明儿找艘船,不拘哪里去投亲靠友,赶紧离了这个地方……”那女子泪已断线珠于般落下,跪下轻声说道:“是……谢……谢老爷恩典,奴婢没齿不忘……” 此时月光照过来,照在她面孔上,林铭一愣,脱口而出,喊道:“苏……苏姨太!” 康明斯吃了一惊,只见那妇人身上一颤,缓缓抬起头来,向他们瞟了一眼,却赶紧又低下头,说道:“爷认错人了……” 康明斯认真打量她。只见这女子穿着青点梅小袄,系着水红绫裙掩着小脚,真真只有三寸多长。一头青丝松松挽了个苏州橛儿半垂下来偏在肩上,白生生的瓜子脸上两湾黛眉含烟笼翠。康明斯不觉有些痴了,难怪梅元老对秦淮八艳念念不忘这副容颜也就罢了,这样貌盈盈楚楚,果然是别有一番情趣! “苏姨太!”林铭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女子嘴角一对浅浅的酒窝,微蹩的眉宇,右腮边那枚小痣,宛然仍是旧时风韵。不是高舜钦的小妾苏爱是谁! 说起苏爱还真是他的旧相识。当初高舜钦失踪,他受托去侦办此事,苏爱便是嫌犯之一。高家大妇暗中送了他几百两银子,要他将苏爱屈打成招,弄成“从犯”,至不济也得严刑拷打弄个半死。多亏苏爱识时务,拿出多年积攒的体己贿赂他,林铭又向来是怜香惜玉的人,这才手下留情,没吃大苦头。两人也算是有这么一段交情在。 高舜钦的案子后来成了悬案,林铭给广东官场弥缝过去,又得了银子又落了人情。苏爱的下落自然也过不再过问。没想到三年之后,两人竟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真是世事沧桑,变幻莫测!林铭的脸色顷刻问变得煞白。当初的带着小姨子办案,夜审高宅的“嫌疑犯”,寻找线索一路到了濠镜澳,小姨子失踪……历历往事一一清晰闪过,又好似一团雾,一片空白,什么也忆不清楚。光怪陆离如此离合缘分,苏爱原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然而自己后来的种种遭遇,又和这个女人有着莫大的关系,最后竟又在这里相遇…… 他盯着她的面庞,极力抑着心里的百般滋味,说道:“我是林铭,锦衣卫试百户……” 苏爱好像梦游人,用昏眊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她跪瘫在地,双手掩面“呜’地一声号陶大哭,浑身抽搐得瑟瑟颤抖,眼泪顺指缝直往外涌。 这一来惊动了院中人,各房中的住客隔窗向外张望,还没睡的闲人也都探头探脑筋窃私议。林铭赶紧道:“苏姨太,我们在此相逢,也是天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收拾下,我们换个地方!” 康明斯看得昏头涨脑,被他们哭得莫名其妙,傻子似地站在一边,听林铭说话,顿时反应过来,这里人地生疏,又是半夜三更,闹这么一出算什么事?赶紧道:“我们回船上去说话。”说着又吩咐镖师,“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这里的屋门锁好。” 林铭原本有些无措,盐船上他不是主人,绝没有贸贸然带个女人回去的道理,肇庆虽有熟人,深更半夜也没法进城去打搅,康明斯这句话算是解了他的围,忙道:“康老爷说得是,有什么话咱们先回船上去说!” 回到穿上,索普有些诧异,林铭将前因后果诉说了一番,索普心想这倒是遇到熟人了!他读过广州站的报告,知道苏爱和裴丽秀的关系。原本也就是看个故事一样的闲话,没曾想里面的主人公竟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如此一来,倒把他的疑心去了几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送佛送上西天。只是她随我们上水行船诸多不便,明日里差遣两个镖师先送她去广州交给裴丽秀便是。” 说到裴丽秀三个字,苏爱的肩一耸,泪珠滚滚而下。索普见她花容憔悴,忙叫人打来洗脸水,又道:“看样子大约是还没吃饭,弄些饭菜来!” “谢谢几位爷,我不饿,不用费事张罗。”苏爱似乎大病初愈,身子颤巍巍的,勉强福了一福,“几位爷萍水相逢,救奴婢于水火,奴婢当牛做马……” 林铭道:“这会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病愈不久?赶紧坐下歇歇,这两位老爷都不是外人!你莫要拘礼。” 苏爱在舱壁凳子上坐下,她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当初这个根本谈不上有交情的男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从火坑里将自己救了出来……人生机缘真真是不可说。 林铭问道:“苏姨太,后来案子结了,你怎么没回高家去?又怎会流落到此?” 苏爱缓缓摇头:“林老爷,案子是结了,您也是知道的:高家并不容我,老爷出事之后几乎要将我治死。我又没个一男半女可以依靠。老爷没了,就算他们让我回去,我亦不敢回去。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也没拿到。好在我手里还有些积蓄,便投在一个过去的姐妹那里。” 身边积蓄毕竟有限,总不能坐吃山空。她打小就被养瘦马,不懂营生。年岁渐长又不愿重张艳帜,便在小姐妹的牵线搭桥下嫁给了一个肇庆客商为妾,这才来到肇庆。 “当初你为什么不去找裴秀丽?以你和她的交情,不论是让你在紫明楼里吃一碗饭,还是赠你盘缠让你回南直去都不难。”索普突然问道。 “这位老爷也是裴小姐的熟人吗?”苏爱有气无力道,“我原是想找她的,只是那会澳洲人和朝廷开仗,紫明楼被查封,裴小姐也去向不明,有人说她已经逃回澳洲去了,也有的说她被朝中大佬掠了去。” 她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说话间偶尔还带着抽搐悲音,娓娓诉说:“我大约是天生命硬,小时候便剋了爷娘,好不容易脱了火坑进了高府里,又剋了高老爷;再到肇庆,没过多少安稳日子,又剋了男人……跟过两个男人,却没留下一点骨血,半点依靠也没有……” 说到这里,她已是拭不完的满眼泪,几个人都不由得唏嘘。 “……老爷死后刚满头七,大娘就来逐我出门,我说,好歹也等人入殓了,断了七。我自然拿了东西走。大娘说:‘你根本就不是我家的人,买来得玩意罢了。如今不卖了你就是天大的慈悲了。’立地撵我出门!不管三七二十一,进屋里强盗似的,将我的积蓄衣物但凡能拿的都拿走了,直接就将我赶了出去……” 苏爱说得伤了情,又复泪眼汪汪,握着口哽咽许久,接着说道:“寒冬腊月的,刮老大的风。我不知道去哪。站在这江边,看着江水,那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想着干脆跳下去一死了之。幸而有好心人看到解劝几句,才没让我走绝路。我当初又藏了些银子头面在身上,总算没做了饿殍。想回广州去,身边没有男人照应,又没盘缠,只好在这里重新吃上这碗饭了……” 索普原来并不怎么同情她,觉得她沦落风尘不说,而且两次与人为妾,虽说有“不得已”的地方,说白了也不过是和21世纪同行们一样好逸恶劳罢了。此时此刻设身处地的想想,她的处境和另一个时空不同,17世纪哪有孤身女子的立足之处!想来竟有太多的“不得已”。不由得慨叹道:“既已遇到了林老爷,我看你也不必再吃这碗饭了。赶明送你回广州去,你去投奔裴丽秀吧。紫明楼如今生意做得更大了。你到她那里去,不拘什么差事给你做做――好过以色事人。这样的饭能吃几年?” 林铭见苏爱眼神中透出疑惑来,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索老爷,是我的……嗯……上司……索老爷听到你的悲泣,他心善命我过来看看,才有今天这场奇遇” 苏爱敛衽跪倒在地,哽咽着说:“索老爷必定是菩萨转世……老天爷必定保佑您子孙玉帛公侯万代……” 索普暗道林铭倒会做人!不过这话听着倒也受用。用手虚抬了下:“不用多礼。即这样,我派两个镖师先送你回庙里下处收拾行李,你且歇一晚,明日将房钱结清了过来再做安排。”(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节 丘八 他说道:“索老爷,这黑灯瞎火的,让她回去多有不便。再者咱们也得防着节外生枝。” 这句话提醒了索普,若是送回去又来生事,自己是管是不管。当下道:“既这样,且先去将行李收拾了搬过来,房钱也要算清,不要落下尾巴。” 林铭当即答应了,带着镖师去一一办理。索普关照在后舱收拾一间舱室出来,让她暂且安歇一晚。明日再做安排。 “晚上看紧了。”索普小声道。 “是。”镖师心领神会。 第二天按计划是在肇庆进行参谋旅行,索普便关照林铭给苏爱找一条可靠的船,再派个老成妥当的镖师送她回广州去。 然而镖师在码头问了一圈过路的船只,却没有一艘肯搭载苏爱下水。镖师诧异,赶紧来回林铭。林铭是老江湖了,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这子背后有人,此人的势力不小,对苏爱更是势在必得。 林铭暗暗诧异是谁这么大胆,在广东地面上敢和锦衣卫对着干的人还真没几个,就算督抚、参议、参政这样的大官儿也对他们也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绝不会为个女人与他们闹意气。若是说本地的城狐社鼠,都是最“识时务”之徒,挺腰子硬顶官面上的“势力”不是他们的作风。 诧异归诧异,正经事情还是要办。幸而救人不是自己提议的,要不然这“会惹事”的考语可就落在头上了。 他找到索普大致说了下: “……我先去找衙门里的熟人打听下情况,”林铭说,“两位首长要多加小心。” 索普点头:“你且去打听。想来这肇庆府城码头上,歹人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胡来的。我叫镖师们多加小心便是。” 林铭离舟登岸,进了肇庆城。他在府衙和县衙都有熟人,便决定先去县衙看看。府城地面上的治安一般都是附郭县负责,有什么消息快班头目和刑名师爷肯定会知道。 他到县衙门前的茶馆,没费事就找到了快班的班头。 “石爷,这事我知道,正想着要不要和你去说。”快班班头姓何,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眯着眼睛半仰半靠在藤榻上,手中托着个茶盏,“早听说石爷风流倜傥,最会怜香惜玉。不过这姓苏的女人也是半老徐娘了,有甚好处,你非要坏人的好事?风流孽债最难偿啊。” 林铭笑道:“我不没起这个心思,也不敢起!你道这苏姑娘是谁?” “是谁?” “广东巡按御史高舜钦的如夫人!” 何班头托着茶盏,凝神想了片刻,道:“石爷你少说笑了,巡按大人的如夫人能到这码头上来卖唱?她的底细我知道,原是这里的刘大户家的小婆子,什么时候又成了高巡按的如夫人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铭当下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撒了个谎,“高大人与我多少有些恩情在,他如今虽下落不明,好歹也还是朝廷命官,他的如夫人落到这个地步,要我袖手旁观岂非太不讲义气了。” 何班头点点头:“石爷说得原也不错。只是这神仙你怕是惹不起!”他欠了下身子,旁边的徒弟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林铭道:“是哪来得神仙?居然敢在这码头上呼风唤雨?这是摆明了不把你老何放在眼里……” 老何笑了笑:“石爷,你就别激我了。我也不与你打马虎眼,你这锦衣卫的牌子亮出来,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这条西江上下,不论哪一路的好汉都得让这牌子三分――就是县太爷、府台大人也不愿意和你们多纠缠。可这回不比往日――”他咳嗽了几声,在徒弟奉上的痰盒里吐了痰,“有人托我来和你讲斤头,你既然来了,也让我少走几步……” 对方的条件很简单:即刻将苏爱交出。 “……对方说了,只要你交出人来,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还要再馈送你三百两银子交个朋友……” 林铭道:“若是我不交人呢?” 何班头笑了笑:“那他倒也没说。不过我瞧着这事不善啊……” “老何,你就别给我打哑谜了,到底是哪来得神仙,给透个底!我也好琢磨下这个朋友能不能交。” 何班头点点头:“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和你多年的老交情了,直接和说罢,是一位把总曹爷。” 区区一个把总,若是早十来年的太平时节,林铭便是游击、参将之类的正牌经制武将也没放在眼里――武官不值钱。但是这些年各地兵乱不已,两广各地苗瑶等族也不时骚乱暴动,原本地位低下的军队就成了地方官逢迎依靠的对象,渐渐骄纵跋扈起来,加上粮饷不济,无以约束军纪。自天启末年以来,兵丁骚乱,殴打甚至打死朝廷大员的事情屡见不鲜,涉及的文官多被重处,武将却很少受到严谴。 林铭知道,若是真得闹出纠纷来,熊文灿肯定会把屎盆子都扣到自己脑袋上――且不说亲疏,光一个“激变部属”,传到朝中就绝没有好果子吃。再者真要硬碰硬,对方是本地军人,振臂一呼就能拉出几十号人来,自己这边只有十几个人,亏是吃定了。 眼看他面露踌躇之色,何班头道:“石爷,你讲义气,够朋友。是条好汉。不过老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帮丘八可不是善类,姓曹的更是个狠角色:原先码头上立杆的丁老大狠不狠?全家上下四十多口,就是给他半夜带着兵冲进家里活活屠光――死了就死了,他那几百个徒子徒孙连个屁也没敢放……” “熊大人也没说什么?”林铭皱眉道,“想不到肇庆居然成了这样!” “如今不比从前了。自从王大人在海南岛把人马输了个精光,熊大人就指着剩下的这点人马替他卖命打仗呢。他一个书生,粮又不多,饷又不全,凭什么招揽这帮丘八的人心?他要敢多说‘军纪’两个字,手下鼓噪起来,他这总督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你且容我回去想想。”林铭这下可为难了。他可不是什么有立场的人,要在往日自然是立刻交人拿银子,但现在援救苏爱是澳洲人的意思,自己做不了主。亦澳洲人的脾气,恐怕是不肯将苏爱交出去的,若是将局面说得太过凶险,他又怕索普等人怀疑他有猫腻故意夸大其词。 “你去好好想罢。”何班头清了清嗓子,“曹爷说了:今天晚上起更前若不将那女人送回庙里去,他就只好带着弟兄们来要了。晚上城门关了不会给城里的大人老爷们添麻烦……” 林铭回到船上,赶紧叫镖师去找索普等人。没想到他们不知去了哪里,几个镖师分头出去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待到他们回来已经是黄昏了,林铭赶紧将自己打听的消息说了一遍: “……两位首长有所不知,如今地面上是丘八最横,要指望官府大约是不成的。还得赶快拿个注意。”他看了看天色,“离起更就没多少时候了。” 康明斯冷笑道:“好啊,来就是,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机关枪……” “用机关枪倒是省力,可是咱们的这趟参谋旅行也完了。”索普摸着下巴,苦笑道“看来行善这事也不能随便做啊。” 康明斯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因为这事都是他起的头,当下道:“要不我带上支枪去见见那个什么曹爷,直接一枪蹦了他。” “只怕这曹爷的面不是那么好见得。再说你一枪打死他容易。他的袍泽兄弟闹起来咱们还得用机关枪开路,这趟旅行一样得黄……” 从成本收益角度来看,交出苏爱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不但这次参谋旅行可以继续,还可以白得三百两银子。苏爱对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她既非重要的情报来源,也不是要紧人物。沦落风尘固然可怜,可是这世界上比她可怜的多得女子千千万万,元老院也不见得能拯救的过来。 可是这事情却不能这么做,这不仅仅是道义的问题,索普心想,他是很清楚元老院的群体思维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唯独“掉份”的事情不能做。元老院有着一颗玻璃心。自己若是此时拍板交人,虽然理性派看来是利益最大化的最优选择,但是肯定会被“大多数”喷成筛子。 但是就这么放弃参谋旅行索普又实在不甘心,正为难间,忽然外面人声渐大,聒噪起来。一个镖师突然探头进来,满面紧张之色:“几位老爷,码头上来了许多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铭心中一紧,赶紧道:“不要轻举妄动,我出去和他们讲斤头!” 索普事到临头反而定住了心,说:“你能和他们讲什么斤头?把苏爱交出去吗?”他一挥手,“开箱!拿机枪!机枪手上艉楼,准备压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节 狗血剧情 林铭吃了一惊,赶紧道:“首长,三思而行啊!”见索普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又说:“依小人看来,不如与他们虚与委蛇,满足下条件也未尝不可。且先把正事办了,船上的几位必然都是知道事情轻重的……” 林铭揣摩的功夫十分到家,一瞬间就知道这位一向低调的首长为什么忽然要如此行事。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沾上这个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还了,然后关照这事儿保密。谁都不要说。回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风闻”了。 至于事后是把女人再抢回来,还是不闻不问。那就看心情如何了。 索普心道这事哪有这么容易,自己堵得了镖局的人嘴也堵不了随船的特侦队人员的口。出了任务回去都要背对背写报告的,怎么可能只手遮天? 索普吩咐道:“不要急,我们先上船头看看。” 林铭心里一直打鼓,他最怕这群丘八一轰而入,首长们毕竟人少,就有那什么“机关枪”,那又能打死几个?这不是战阵上彼此相距甚远,说起来就是一条跳板的距离。混战起来己方肯定吃亏,那就真不知会闹出什么泼天大祸来。想到这里林铭的冷汗直冒,后背的衣衫都湿了。 只见码头上黑漆漆的一片死寂:原本在码头做买卖的当苦力的,如今都躲了去。店铺和河泊上的船不但一个人没有,连灯火都都没了半点。只有靠近波岸边的有二三十个军汉,一个个手持刀枪棍棒,点着火把,把这段码头照得雪亮。骂骂咧咧的要“拿贼”。 说是兵丁,实则衣衫褴褛,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他们穿得是号衣。 林铭见他们只是咋呼,并不冲上来,知道还有余地,当下抢先一步,挡在索普前面大声道:“我是锦衣卫百户林铭!奉命巡视广东查案!腰牌驾帖在此!” 说着将腰牌一举。刑部驾帖他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有驾帖即可随意拿人,是很有威慑力的东西。 他开口便自报身份,希望能稍微压一下丘八们的气焰。 天启末年,东厂一度十分猖獗,锦衣卫作为锦衣卫的狗腿子,在各地亦是威风八面。如今余威尚在。一听是锦衣卫,丘八们一个个都迟疑起来并没有敢奋勇当先的。林铭已是心中略觉安了,此刻舱门大开,屋里又燃起了煤油灯,里里外外通明雪亮,见索普全身浴在融融光亮里一动不动,雍容矜持毫不张惶,由不得心下暗自惊讶佩服,做功十足的向索普打了个千,回身又道:“我们大人在此!你们谁是主官,出来说话!” 喧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盯着这位沐浴在灯火中的年轻人,一声咳痰不闻。等着他说话。 所有的兵丁都有些狐疑。渐渐得便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嗡嗡嘤嘤的议论声中,林铭又大声道:“你们的主官是哪一位?请出来说话!”他没料到索普大敌压境还能气度不凡,镇定从容举重若轻的态度,不由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出来搭话,只听有人吼道:“什么锦衣卫!这是一群拐带人口的土匪!冒名顶替的,大伙上啊!” “谁敢!”林铭拉着嗓子吼道,几乎把嗓子都吼破了,“你们攻打官船就是造反!叫你们主官出来,我们跟你们主官理论!你们谁想犯灭门之罪,只管来!”此刻他心里明白,对方一口咬定他们是“土匪”,是预备着把他们杀光灭口,心不禁又悬了起来。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声音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速速把拐带的女子交出来,爷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追究你们冒充官员拐带妇女之责,不然,休怪咱们弟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语让索普不禁莞尔。不过对方不肯现身说话,摆明了还是有些畏惧林铭的“锦衣卫”牌子。林铭何等聪明之人,立刻道:“兄台何故不肯现身?你既咬定了我们是匪,你又是官,哪有官怕匪的!咱们还是正大光明的出来说话,有什么话摊开了说个明白……” 话音未落,艉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枪声,这声音索普再熟悉不过:是发给特侦队的改装成轻机枪款的77b1的三发点射声。他大吃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机枪便哒哒哒的吼叫起来,码头上立刻大乱起来,那几十人顿时乱了营,惨叫声、惊叫声、呼痛声……闹成一片。 此时煤油灯全部熄灭,变得一团漆黑。索普枪声一响便一个卧倒趴在甲板上,只觉得耳畔有嗖嗖的风声掠过,他估摸着是有人在放箭,赶紧匍匐着爬回到船舱,只见康明斯一手握着一支glock17,一手正将林铭往舱里拖。 索普打开手电,只见林百户满头大汗,大腿上一片血渍正在慢慢扩大――一支羽箭的箭杆露在外面,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奶奶的,他们放箭了!”康明斯咒骂了一句,“玩阴得!” 索普知道为什么艉楼上的机枪手会没有命令就擅自开火了,耳听着外面的三发点射声以一种稳定的节奏的传来,码头上狂乱的呼叫声随着枪声渐渐远去,知道对方已经溃逃,今晚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停止射击!”他叫了一声。 枪声停了下来。索普凑到窗户前望出去,只见码头到城门口已经是一片漆黑,城楼上却多了许多火把,警锣大作,隐隐约约听人喊着:“快上城!操家伙,有匪情……” “此地不能久留。”康明斯,擦一把脸上冷汗说道:“咱们这是开了杀戒了……” 索普笑了笑道:“不碍事,这帮兵匪,他咬说我们是匪,咱们还要咬他们是匪呢!” “索老爷说得是,咱们不能跑……跑了咱们就是匪了。”林铭大腿中箭,随船的特侦队卫生员已经过来帮他剪开衣服,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割开皮肉取箭,虽说疼得浑身大汗,他还是赶紧道,“这会不管是上水还是下水,他们肯定都会有布置――这里可是有水师的,他们要弄几条船不难。咱们夜间行船,肯定会吃亏……” “可是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康明斯说,“你看他们都公然在码头上射箭了!” “不,不要紧。现在码头上动静已经闹大了……”林铭喘了口气,“这伙丘八一击不能得手,至少今晚是不会再来了。” 他虽然中了一箭,但是不在要害,心知性命无碍,已经心定了大半。那“机关枪”也着实厉害,只听着哒哒哒响,码头上的人就这么倒下去。都说澳洲人火器精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索普道:“你说得是,夜里行船的确不安全。” 林铭强忍痛楚,道:“咱们挨到明日天亮,等开了城门就去报个盗案。” “盗案?明明是丘八来强抢民女好吧。”康明斯愤愤不平道。 卫生员给他敷药包扎好,又给他服了一剂古柯萃取剂,林铭顿觉伤口痛楚大减。勉强笑道:“若是报兵丁作乱,怕是无人肯接。咱们也说不明白,纠缠进去反倒要打官司――咱们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船,经不起勘磨,报个盗案府县就都好糊弄了――反正又不要他们缉拿破案。” “码头上动静这么大,瞒不过去吧。” “当然隐瞒不过去,可是谁又愿意给自己个屎盆子扣呢。”林铭勉强笑了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首长,速派几个人到码头上去,大约还有人受伤没死,一个一个都料理了,不然留有活口反而多事!” 索普点头:“我知道了。”说着带着人从舱室里出来,码头上的已经死寂一片,刚刚还穷凶极恶地要冲向盐船的几十个军汉,现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十几具尸体横竖八地躺倒在一层血水上。 康明斯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了抢怡红院里头牌姑娘而争风吃醋进而动武这么撒狗血的剧情富二代范儿的事情,竟然给我给撞上了! 为了抢夜总会里最红的交际花,双方出动过百小弟互相开片这么有逼格的事情,这真是――“太爽了!!!” 如果元老院里面那群“秦淮八艳”粉知道了,一定羡慕得不得了吧…… 尸体的死相大多奇形怪状,不是被胸口冒出一个大血窟窿,就是脑袋被打掉半拉――762北约弹的威力果然不是盖得――全死透了。只有一个是被子弹扯去整条右臂的军汉还在喘气,不时喊着痛。 索普蹲下身子,问道:“莫怕,只要你老实回答,我自然救你的命!” 军汉勉强点点头。索普怕他晕过去,先将一剂古柯水给他服了下去。待他精神稍振才问道: “来抢人的是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节 披云楼宴 “是,是……曹爷……”伤兵断断续续道,“我们的把总爷……” “叫什么?” “曹灞蛟……” “他怎么知道有苏爱这个人的?” “这个……小的……不知道……只是听他的吩咐。” “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布置?” “听……听说曹爷在下游还有几条船布置着,请了水师里的弟兄。” “上游呢?” “亦有……有……人马预备着。” “曹灞蛟人现在在何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索普点了下头,队员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他结果。几个人又分散开,巡视了下周围确保没人还有气,随后将尸体全部投入江中。除了满地的血迹之外,码头上啥也不剩了。 虽说码头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是整整一晚上都没人出来过问半句。一直到天色放亮,城门开启,从城里开出一队人马,保着高要县令亲自出来查勘。当下便派了一个刑名师爷来船上查问。 县里的刑名师爷是做老了事情的人,出城之前已经打听过消息,大概知道“官船上只见火光一闪”、“爆裂如豆不息”、“摧枯拉朽”……他知道此事牵扯到过路的锦衣卫,又和本地的官兵有干系,而这瞬间杀死十几人的火器好像又和传说中的澳洲人有关,加在一起就是“深不可测”。 不管是高要县令、肇庆知府还是端坐在总督衙门里的两广总督,显然都不愿意来趟浑水。有了这个基调,刑名师爷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程序上的事情,照例是一丝不苟全部做到,既然没有尸体,也就用不着验尸,在码头意图行劫的匪徒是哪来得自然也“未知”了。码头上商贩苦力们不会乐于去当“人证”,白白到衙门里去吃几天苦头,全都推说:“睡了,没看到”。林铭也是一口咬定:“天黑瞧不清”。总之这就是一场“盗贼夜袭官船,镖师奋力击退”的普通盗案,即不牵扯本地营兵,也不涉及锦衣卫。 “就这满地的血迹,起码也死了十来个人啊。”高要县令看着已经渗入泥土和石缝的血迹,暗暗想,“这帮子兵痞,不知道能否善罢甘休。” 高要县令受兵痞的苦处也是非止一日了,丘八们横行霸道,杀人越货,他只能装聋作哑,如今叫他们吃个大亏,也暗暗称心。 官面上的事情料理干净,是继续上水还是下水就成了摆在索普眼前的抉择了。继续上水的话,还要经过一个地势险峻的大鼎峡。那曹把总的老巢就在那里,说不定就在扼守峡口的兵营里!整个大鼎峡长达55公里,地势复杂,上水航行步履维艰,还要纤夫背纤,一旦被敌人袭击,即使有机枪也很难保证万全,下水返航更为安全妥帖。 但是就这么回去,原本的直抵梧州的考察计划就算是泡汤了。正商议间,忽然外面送来大红帖子请林铭和两位贵客赴宴。 “是什么人送来得?” “来人说他们是总督衙门的!” 三个人不由得都是眼皮一跳!以林铭的身份地位,堂堂的两广总督也不会来结交他,更别说宴请了。 莫非昨晚的枪声引起了熊文灿的主意? 打开帖子一看,下帖请客并不是熊文灿,而是一个叫常青云的人,在披云楼宴请他们三人。 “刚才我问过送信的仆人了:他是熊大人的幕友,是位孝廉老爷。”林铭道。 索普却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看到过一样,摸了半天下巴,还是想不起来。大约是某份情报资料汇编上曾经提起过吧。 康明斯问道:“咱们去不去,会不会是鸿门宴?” 林铭道:“去不去还要请首长们参酌。不过绝不会是鸿门宴的。我想大约是熊大人想摸摸我们的底细。” 索普笑说:“去,当然要去。这可是打听总督衙门情形的大好机会。” 如果熊文灿真起了什么坏心,要将他们“一鼓斩擒”,以他堂堂总督的权力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康明斯说:“我就不去了,船上不能没人。让小谢陪你们去就是。只是老林你的腿受了伤……” 林铭赶紧道:“不碍事,皮肉伤。叫人扶着我就是。”说罢吩咐道:“原贴奉还,就说我们到时一定叨扰。” 批云楼是城楼,码头在城外,入夜之后不能出入,因而常青云的酒宴是在中午。还没到十点,就有总督衙门的亲兵带着三顶轿子过来迎接。索普和谢澎换过一身衣服,腰间都带着手枪,四名特侦队员随行,每个人都带着冲锋枪和手榴弹,万一熊文灿有什么想法就来个大闹披云楼,杀个七荤八素再说。 轿子沿着城墙一路逡巡,虽然他们已经进行了抵近观察,但是这么近的沿着城墙巡视还是第一次。索普瞧得很是仔细。城墙的外包砖块有补缀的痕迹,也不见杂树野草,显然维护的很仔细。看起来这里的地方官对防务上很上心。 轿子一路前行,径自进了肇庆府北门――朝天门。刚一进城门便落下轿子,早有管家模样的人过来相请。索普下轿子一看,却见城上矗立着一座三层高楼,歇山式十字脊,雕甍插天飞檐突兀煞是壮观,泥金黑匾上端正写着“中流砥柱”四字,写得端得是龙飞凤舞。索普不禁赞道:“好字!” “字是不坏!”谢澎仔细看了看,笑着对索普道:“但笔意太过妩媚,锋中无骨,算不得上乘之作。”索普也点头道:“你说的是,这字神韵不足。”一边说,二人随着仆人登楼。 披云楼虽说是宋代建筑,其实早已重修数次。索普知道光看那屋顶样式就已非宋代旧物。进得楼内,只见大约五楹空间大小,一律松木镶板铺地,隔扇、雕柱用的是柏木,雕着虫鱼花鸟云树仙人,还有各色民间传说人物故事,镂得玲珑剔透。只是年岁久了,丹漆蒙尘、雕花剥落。由于被无数游人抚摸,光滑得像涂过一层琥珀。 楼内楼外都有总督府的亲兵关防,索普一看这阵仗,心道莫非是熊文灿亲自来了? 站在栏杆往外眺望,只见西江一脉蜿蜒而过,城外青山环绕,端得是大好的山河。正在慨叹,管家陪笑道:“请两位老爷登楼。” 登楼上来,只见四面的隔扇全部打开,不但景色一览无余,微风吹拂,亦令人心胸一畅。 楼中间放着三张大八仙的桌子,已经摆满了碟子,当中又摆着一张桌子,陈放着的都是糖狮子、糖人儿之类的“摆菜”,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狮仙糖果”了。 楼上已经有十来个商贾士子模样的人在相候了,索普知道林铭的官位太低,缙绅一类的人物是不会来得。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大约五十多岁,见他们上楼来,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林老爷!学生常青云,这厢有礼了。” 林铭和常青云并不相识,以他的位份平日里接触不到督抚大员,自然也不会与他们的幕僚相熟了――严格的说是“高攀不上”。只不过锦衣卫的特殊身份给了他们极大的优越感,因而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含笑拱手还礼,嘴里客气道:“恕我无礼了,昨晚被贼人所袭,腿上有伤。” “知道,知道。所以我等才假此为林老爷接风压惊。快请入席吧。这位是?” 林铭颔首一笑,说道:“这位是从南京来得,常老爷自然不认得,原南京锦衣卫副指挥索尼之孙索普――亦在本卫当差……” “不敢,索普。”索普向众人躬身为礼,从容说道,“仰仗诸位朋友关照。” 接着又介绍了谢澎,林铭给他们想得身份全是锦衣卫人员,因为锦衣卫人数庞大,到明末足足有六万多人,除了少数顶尖的人物官场上比较熟悉之外,谁也弄不清里面的情况。 众人仔细打量一行人:索普华贵沉稳,儒雅倜傥;穿一件半新蓝府绸襽衫,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头戴三山冠,足下一双半旧千层底呢布鞋。生得相貌俊秀,又不乏英气。一双不大的眼珠黑漆漆的,仿佛始终带着微笑,偶一转盼间,又似乎在傲视周围的一切。 常青云多年为幕,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是以这个年青人为主。然而让他不安的是,此人的举手投足间,都给他一种熟稔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看到过似的,心中不由一动,背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索普。 索普却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叙礼落座。一干人安坐完毕,索普和林铭坐了首席,常青云主陪,其他商人士子陪坐。索普看了下,桌子上安着二十四个寸许官窑青花小碟,放着各式干鲜果品,满满的放着一桌子,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许多物件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果然是地主老财会享受啊。 “开席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一节 歌舞升平 常青云一声吩咐,五六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仆人便端着酒壶过来斟酒。索普眼尖看得真切,外面廊下生着风炉,炖着暖酒用的锡串筒。大约是官场富豪中最为流行的金华酒了,办公厅从江南弄了不少特供,口味和黄酒差不多。 不过,最为惹眼的还是盘子上明晃晃的玻璃酒瓶:国士无双了。 这种白酒自从推出之后一直广受青睐:大明不是没有蒸馏酒,但是这些酒无一例外杂质多,易上头,不受士大夫和有钱人的喜爱,国士无双采用了现代白酒的酿造调制工艺,纯度高,酒香浓郁,入口绵柔,口感纯正,喝了不容易上头。再加上澄清如无物的玻璃酒瓶,更是让一众酒客们癫狂。随着官僚们的礼尚往来,知名度很快就冲出了广东,成了广州的特产。不但本地大量消费,还远销江南和京师,连辽东的后金贵族家中都有这种酒的踪迹。虽说广州站已经把酒坊的生产能力扩大了几十倍,市面上依然一酒难求。黑市上的价格已经比原价高出十多倍之多。 就这么粗粗一看,席面上的“国士无双”就有十几瓶,看样子廊下还有,总督衙门的手面还真是阔绰,不愧是起居八座的一方大员! “来来,请用酒。”常青云殷勤招待,索普等人因为怀有戒心,不敢多饮,浅尝辄止。索普生怕语言上露了陷,亦不肯多说话。常青云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使了个眼色。旁侧一个专门在总督府中凑趣的清客相公名唤梅伦的心领神会,当即起身笑道: “闷坐吃酒总无意趣。”他十分爽快,挽手捋袖为众人斟酒,笑道:“不如听几支时新的曲子……” 当下吩咐道:“叫唱的上来!” 当下从廊下进来两个唱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幺儿,生得粉妆玉琢。进来先跪下磕了头,并腿站在一旁。梅伦笑道:“今日有南京来得贵客在此,你们且拿手的曲子先唱来。” 两个小幺儿赶紧应了,一个弹琴一个操琵琶,先唱了一套曲子。索普虽然现在能听明白南京官话,但是这曲子却不是江淮官话的韵,和现代粤剧或者昆山腔的韵又不相同,听得如在云里雾里,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字句。倒是林铭和谢澎听得入神,从在座的诸人的反应来看,唱得大约是不错。 一曲唱毕,诸人都叫好,梅伦笑道:“果然。”说着将桌上喝剩的一盏桂花茶赏给他们: “且喝了,再拣你们熟得曲子伺候诸位老爷。” 两人应了,将杯子中茶水喝干,用手绢抹嘴,又弹弄起琵琶,唱了一套《山坡羊》,在座的诸人个个叫好,气氛便有些热烈起来了。索普却不知道好在哪里,只好默不作声。常青云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真真是人间难得的尤物呀。”一个半老头子色迷迷的看着两个歌僮,“真真是歌能裂石……” “你哪里知道他们的妙处。这两个孩子都是飞黄将军从福建买伺候大人的,”常青云笑道,“飞黄将军的手面你们都是知道的,可惜呀,壮志未酬竟害于髡贼之手。” 说到髡贼二字,索普虽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却露出的专注的神情,常青云微微点头,这就是了! 旁边一个幕客却笑道:“有甚妙处?梅先生你且说说。” 梅伦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刚才闲鹤先生所谓尤物,你且自己好好去想便是……” 桌中诸人大笑,索普很是困惑,不知有何好笑。 这闲鹤先生虽说须发花白,却很是活跃,笑道:“喝酒无趣,梅老爷的这个‘尤物’我看倒是个好对子,咱们且来对个对子令助兴!” “尤物好对,”一个幕客乜斜着眼睛看着两个歌僮,“象姑便是。”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而笑,两个歌僮也羞红了脸,装痴作嗔道:“老爷们尽拿小的们玩笑。”说着却过来引长袖舒纤手挨个给客人斟酒布菜,陪客们这会已经都活跃起来,有的涎皮涎脸的和歌僮笑闹,有的干脆摸摸索索的上下其手,还有得干脆直接搂在怀里非要来个“皮杯儿”……小幺儿也都是练熟的把戏,媚笑奉迎撒娇劝酒的,有的干脆就坐到怀里,揪胡子拉耳朵的灌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声欢。索普一杯不敢多饮,只陪着略呷一口酒。 林铭因为有金疮,酒水是不吃得,只喝茶,拣清淡的菜肴吃。见闲鹤先生拉着小幺儿不放,知道他必是有断袖癖的,只是一笑。却见小幺儿一步三摇,扭着腰身过来就要给索普敬酒,生怕首长当众翻脸不好收拾,小声道:“虚应一下便是,不要假以辞色。” 索普微微点头,小幺儿到得面前,用手帕子托着酒送到索普口边,娇声道:“索爷索爷……您今天可是主客,得放开量,多饮几杯……”索普见他体态窈窕,风情万种,真比女人还女人,阵阵幽香扑来,虽然知道是个男人,心中也不免一荡,将酒喝了下去。 喝是喝了下去,却像吃了个苍蝇一般腻味。 梅伦一边玩笑一边看主客索普,却是对方一脸的不耐,眼神中露出鄙夷之色――显然这位索老爷对这对“玩意”不感兴趣,闹得太过了反而无趣。正好此时厨师来割献主菜,当下从桌子上取了一盘白面蒸饼、一盘水晶鹅、一盘糟鱼脍、一碗酸笋虾丸汤,赏给小幺儿吃。两人磕头谢了,端着盘子出去,在廊下跪着吃去了。 梅伦拍了拍手:“芸珰,还不出来伺候?” 随着叫声,一个女子曼声应着挑帘而入,众人注目看时,只见芸珰身着粉色纱衫,下着浓绿色水泻长裙,乌云鸦堆,青丝袅袅,弯弯两道柳烟眉,在宇间微微蹙起,若愁若喜,流眄四顾,人人精神为之一爽。常青云不禁大声赞道:“好一朵人面桃花,又似水中芙蓉!”那芸珰向林铭嫣然一笑,差点勾得林铭三魂缥渺七魄俱散。只听她宛转唱道: “落了辛夷,风雨顿催,庭院潇洒。春来长恁,乐章懒按,酒筹慵把。辞莺谢燕,十年梦断青楼,惰随柳絮犹萦惹。难觅旧知音,托琴心重写。妖冶,忆曾携手,斗草栏边,买花帘下。看到辘轳低转,秋千高打。如今甚处,纵有团扇轻衫,与谁更走章台马。回首暮山青,又离愁来也。” 林铭望着袅袅婷婷的舞姿,恍然如在仙境,情不自禁的说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常青云笑道:“这是去年我去金陵,师友我游秦淮,歌伎即席吟唱的。虽是季迪先生(高启)之作,然而百年之后吟唱出来,却依旧是一曲秦淮旧梦呢。”他说着似乎有所感慨。 一曲舞罢,芸珰屈膝道了个万福,正要退下去,常青云道:“听说你前儿练了几首时新的曲子,这位索老爷可是贵客,你且唱几首来听听。” “是,奴婢知道了”说着命人取来琵琶,坐在绣墩上,挑弄几下,吟唱道: 小桃枝下试罗裳, 蝶粉斗遗香。 玉轮碾平芳草, 半面恼红妆。 她的歌喉婉转,即脆且柔,妩媚中又带着三分刚健,歌声袅袅绕梁不绝,席上坐客人人听得心醉神迷。芸珰边弹琵琶边手挥目送唱道: 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 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 一曲唱完,闲鹤先生笑道:“这词真真是风流婉丽,足继南唐后主,则得于天者独优也。想不到懋中先生(陈子龙),写得词居然如此缠绵悱恻,神韵天然。真真是稀奇!” 索普不知道谁是懋中先生,不过这词听起来不过是普通的浓词艳曲罢了,有何稀奇?正在思量间,有人道:“懋中先生的诗可不大相同,简直是判若两人。最近学生刚刚得了他的一首新作……”说罢他吟诵道: 仙才寂寞两悠悠,文苑荒凉尽古丘。汉体昔年称北地,楚风今日满南州。可成雅乐张瑶海?且剩微辞戏玉楼。颇厌人间枯槁句,裁云剪月画三秋。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索普听不出妙处,只好继续面无表情的枯坐着。席面上众人却来了兴趣,一个个诗兴大发的谈起诗词来了。 …… “作词最难便是近体了,该平不能仄,该仄不能平,一个失粘,读起来拗口不说,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这你就可就错了:诗中尽有平仄两用的。陆放翁‘烧灰除菜蝗’,‘蝗’字就用的仄声;‘莫折红芳树,但知尽意看’,‘但’字却作的平声;李山甫‘黄祖不怜鹦鹉客,志公偏赏麒麟儿’,‘麒’字偏是仄声!韩愈《岳阳楼》诗‘宇宙隘而妨’,‘妨’字居然读作‘访’,白居易《和令狐相公诗》‘仁风扇道路,阴雨膏阁阎’,‘扇’字又是平声!李商隐《石城诗》‘簟冰将飘枕,帘烘不隐钩’,自注‘冰,去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节 吟诗作赋 这番相谈别说索普当作外国话,就是林铭这样读书有限的武官也一窍不通了。谢澎也只是略略懂一些。当然插不上话了。 梅伦见三人被晾在一边,颇为尴尬,赶紧道:“论文谈诗之事,日后再谈。不可辜负美景佳辰啊。来来来,咱们且来行些酒令助兴,不拘射覆诗词,只要有人对上,便得牙筹一根,我这里有熊大人下赐的端砚一方,虽不是老坑所出,亦弥足珍贵。哪位得的牙筹多,便以此为赠。说着拍了拍手,有仆役将一方端砚捧出,放在屋中间的高几上。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肇庆是端砚的产地,历史上很早就被列为贡品,每次开坑采石都是朝廷官府组织,每坑都有专人看守,严禁私采。明代几次开坑采石都是宫中派遣太监来执掌,其价值之高可见一斑。熊文灿到任总督之后,便下令重开了烂柯山水岩坑,用作“运作”之用。这批端砚虽然是“新货”,对这些穷酸文人来说还是弥足珍贵。 “既有了彩头,就要立起规矩来。”座中有位本地的秀才谢世明,素来自持才高。熊文灿来肇庆之后,便将他聘入幕中――倒不是他有多大的才,实是因为这秀才幼时长在四川,不但能说一口还算标准的官话,更能打几句四川乡谈,聊慰熊文灿的思乡之情。 他盯了一眼端砚,正容说道,“就请常老爷监场。乱令者,错令者以筹计数,谁说的最好,由大家公评,如何?” 闲鹤先生笑道:“谢兄这是要一举夺魁啊。” 谢世明傲然笑道:“不敢!我看就请梅老爷为令主先赐下题来。” 梅伦知道索普等人既是锦衣卫出身,大约不会有什么才情。万一弄个什么连诗对对之类的玩意,对不上来就糗了,当即笑道:“咱们在此饮酒是取乐,平白弄得过艰深了反没了意思。我看就猜迷便是。” 谢世明道:“梅老爷的意思倒与我相投,我也不喜做诗。昨日一首排律,足足斗了半夜,我已够了。好在这里人多,做诗的只管做诗,猜谜的只管猜谜。梅老爷即高兴,何不出个给我们猜猜呢?” 梅伦见他无异议,正想出一个,只听闲鹤先生道:“我先出个吉利的请教诸位:‘天下太平’,打个州名。” 旁边一人道:“我猜著了,可是‘普安’?” 闲鹤先生点头道:“正是。”接着又出谜道:“再出一个:‘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打个花名。” 梅伦击节赞叹道:“好干净堂皇题面!这题里一定好的!” 谢世明道:“我猜著了,是‘凌霄花’。” 旁侧一个书生道:“真是好谜!往往人做花名,只讲前几字,都将花字不论,即如牡丹花只做牡丹两字,并未将花字做出。谁知此谜全重花字。” 谢世明淡淡道:“这不算什么,且听我的:‘直把官场作戏场’,打《论语》一句。” 常青云笑道:“你这是四书题,最俗了。我已经知道了谜底,不稀罕。” 谢世明道:“题虽俗,却有许多妙处。” 旁边有人凑趣道:“这题面又是儒雅风流的,不必谈,题里一定好的。” 常青云道:“既是好的,且慢赞,你把好先都赞了,少刻有人猜出,倒没得说了。” 索普耐不住,小声问谢澎:“这是什么鬼?” 谢澎回答道:“这是拿四书五经的内容制谜,说起来也没什么稀罕的,就是‘仕而优’,不知道那姓谢的为什么自得。” 忽听一人在桌上一拍道:“真好!”众人都吃一吓,连忙看时,却是闲鹤先生。 梅伦问道:“闲鹤先生是甚的好,这样拍桌子打板凳的?” 闲鹤先生道:“‘直把官场作戏场’,我打著了,可是‘仕而优’?” 谢世明道:“是的。” 梅伦道:“这谜有甚妙处?老夫子这般惊天动地的。” 闲鹤先生击掌赞道道:“这谜原没什么,诸位做也会做,打也会打。然而内中却是另有乾坤。这个比‘凌霄花’又高一筹了。” 常青云笑道:“据我看来:都是一样,有何区别?若说尚有高下,我却不服。若是闲鹤先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就要罚酒三杯了!” 闲鹤先生道:“你且听我道来,他借用姑置不论,只这‘而’字跳跃虚神,真是描写殆尽。这谜是拿著人借做虚字用极尽文心之巧。凡谜当以借用为第一,正面次之。但借亦有两等借法,即如‘国士无双’,有打‘何谓信’;‘秦王除逐客令’,打‘信斯言也’的。此等虽亦借用,但重题旨,与重题面迥隔霄壤,是又次之。近日还有一种数典的,终日拿著类书查出许多,谁知贴出面糊未干,早已风卷残云,顷刻罄净,这就是三等货了。” 这一番高论,说得在座诸公频频点头,都说制得巧妙,谢先生才高八斗云云。谢世明面露得色。索普此刻却想同李逵一般,跳上桌面先喊一声:“直娘贼,且吃我一机关枪!”忍不住低声道:“真是一派胡言!” 声音虽小,却给那谢世明隐隐约约听了去,他原本就对这“贵客”受到如此礼遇不满,此刻有意要给他难堪,便端起酒杯,团团一举道:“诸位谬赞了。如此良辰美景,某不才,作诗一首以为贺!” 当下高声吟诵道: 飞楼跨危堞,云雾晓披披。 形胜供临眺,公馀来燕宜。 江横睥睨阔,山入绮疏奇。 风月本无价,君侯况有诗。 众人一片喝彩之声,常青云道:“大有宋人意境。”闲鹤先生微微冷笑了一声,却也跟着喝起彩来。那谢明世一脸自得的瞟了一眼索普等人,只见谢澎略略有不平之色,林铭依旧是一副笑嘻嘻和光同尘的模样,那索普却是一脸淡漠,显然没听出这诗的韵味。 他不禁暗暗骂道:“真真是对牛弹琴!” 闲鹤先生道:“这诗做得绝妙,当共贺一杯。”说着举杯相贺,诸人都共饮了一杯。闲鹤先生放下酒杯,叹道:“这国士无双真真是无双!可惜价昂难得。” 常青云笑道:“这有何难,老先生喜欢,我这里还有几瓶,赶明给你送去。只求老先生能多做几句诗文下酒便是。” 闲鹤先生一笑道:“我是原话奉还,这有何难?”却以箸击盂,曼声吟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 对月邀饮嫦娥伴,一江愁绪酒中会。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千百杯。 醉卧桌头君莫笑,几人能解酒深味? 诗意很浅薄,只能算是打油诗而已。即使是索普也能完全听得明白:这闲鹤先生看来也是牢骚满腹的人。却见那歌女芸珰怀抱琵琶,樱桃小口喃喃吟诵,眼睛不住得往那闲鹤先生身边瞟,显然是有倾慕之情,不由得暗暗奇怪:这有断袖癖好的半老头子有什么好仰慕的?心里微微泛酸。 闲鹤先生吟完,端起酒盏将酒又是一饮而尽,笑道:“髡人虽可恶,百工器具不无精妙,真乃一绝呀。” “髡贼若是肯心向朝廷,倒是我大明的幸事。” “其船坚炮利,士卒善战,若是招安了全军调往辽东平东虏,不论胜败,都是一举两得的妙事。” “髡人自称大宋苗裔,实乃海外夷种假托。”谢世明道,“他那些玻璃镜子、不冷壶、自来火,都是奇技淫巧之物,饥不能饱,冷不能衣,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便是那大炮军舰,似乎可夺天工,但遍天下人反了,几门炮管甚么事?兵舰造得再好,能开到岸上么?齐家治国平天下,还得靠道德文章!” 几位宿儒连连点头,都赞谢明世:“诗做得好,见识更是参透。”又有人说起髡贼不遵礼教,甚多荒淫无耻之事,反倒将大家的谈兴都勾了起来。一时间各式逸闻趣事横飞,听得索普连连摇头:这段子手还真是自古以来啊。 闲鹤先生却道:“听闻常老爷曾经失陷临高数年,亲眼见过真髡的,何不说说髡贼的见闻?” 常青云苦笑道:“昔日从征何镇,兵败失陷临高。实乃某之恨事。不过,亦由此知道了许多髡贼的内情……” 这话倒是实情,常青云能混上总督府的幕僚,关键还是他是本地少有的精通“髡务”的人才。 “……此间乃是行乐之处,再说兵凶之事未免煞风景。当日身陷囹圄之中,苦中作乐,作有《临高竹枝词》五十首,今日且吟几首供诸位下酒。” 索普心中咯噔一声,想不到这里居然有去过临高的俘虏!这常青云大概就是当初反围剿时候被俘的何如宾的幕僚中的一个。想不到他居然又混到了熊文灿的幕中做事! 他既然到过临高,不知道是否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伪装?搞不好见过自己也未尝可知!索普想起自己曾经视察过俘虏营,当然,那个时候他是不会注意到那群剃光了脑袋,穿着“新生服”颤抖的倒霉蛋里有没有常青云这样一个人物的。 索普强自镇定,看着这位举人老爷,只见他气闲神定,吟哦道: 天涯海南道,有县号临高。地热宜亲冰,楼高可摘星。意诚尊礼拜,心好尚持经。独恨飞黄将,干戈不暂停。 山泽钟灵秀,层峦展画眉。赋人尊女贵,在地应坤滋。少女红花脸,佳人白玉肌。由来情爱重,夫妇乐相依。 高阁层层上,豪华府宅隆。铁栏傍户密,河水绕墙通。粉壁涂文采,玻璃缀锦红。最宜街上望,楼宇图画中。 大路多平坦,条条十字衢。两傍行士女,中道驰骋车。夜市人喧店,秋夜雨缠绵。晚灯悬路际,火烛灿星如。 他吟咏一首,稍加分说。众人兴趣大盛,议论纷纷。 谢世明却有些不高兴了,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出了一回风头,却被闲鹤先生和常青云给抢去了。他多喝了几杯,不由得有些孟浪,目光扫到索普,想起“一派胡言”的评论,不由得怀恨在心,便有心要给他难堪,端起酒杯道:“索先生枯坐无聊,何不亦做一诗助兴?” 林铭见势头不好:首长们别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百工技艺,对于诗词却是堪称“无知”,别说作诗,连来个押韵的句子都难。他在临高时报的文艺版上见过澳洲人的所谓新诗,什么“元老院赛过我爹”、“我下的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之类,真要吟诵出来非得给这帮文人笑掉大牙――看来这酸子大有让索普下不来台的意思。 索普淡淡一笑:“某不才,不会这些玩意。” 梅伦暗叫不好,暗骂这谢酸子吃饱了没事干――锦衣卫中许多是贵胄勋戚出身,不通文墨的者甚多,这样当众扫人的面子,纵然他当下不发作,怀恨在心回去说不定就会做篇大文章!正要开口转圜,常青云却已经出来打圆场了。 “索老爷是武人,对诗词歌赋想来是不上心的。来来来,我看咱们还叫小幺儿唱曲取乐便是……” 梅伦赶紧传两个唱的进来伺候。两个小幺儿此时已经将饭菜食净,索普见他们不但吃饭是跪在地上,吃完了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暗暗蹙眉,这算什么路数?莫非是饿得狠了。听到招呼,小幺儿赶紧上来,先磕头谢了赏, “拣荤的唱,给诸位老爷下酒!”梅伦笑道。 小幺儿心领神会,又唱了套曲子。这却不是“雅”的了,尽是些淫词艳曲,诸人都有了酒,一个个笑语喧哗,闹得不可开交。 索普见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当下示意了下林铭,起身告辞。常青云客气几句,正要相送,谢世明已经喝得有了几分醉意,不由得借酒盖脸,耍起了酒疯:“莫走……莫走……如此太平盛世,良辰美景,不尽兴便去,简直……简直……煞风景……断断不可!”说着便要灌索普的酒。 索普见他们闹得如此不堪,原本已经心中有气,此刻见这个酸秀才还来发酒疯,冷笑一声,道:“太平盛世,良辰美景?流寇祸乱中原,东虏屡破边关,生灵涂炭……诸位还真是好兴致,所谓‘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之将及也,可哀也哉!’” 这话声音不高,却似一桶冰水,浇到了正在喧哗取乐的诸人身上,偌大的一个楼面,顿时没了声息。 索普又道:“去岁我游三镇,登临黄鹤楼,见一宿儒,感忧国势日蹙,题壁一首――我不会作诗词,就以此相赠吧。”说罢扬声曼吟道: 烟树望中收,故国神游,江山霸气剩浮沤。黄鹤归来应堕泪,泪满汀洲。凭吊大江秋,尔许闲愁。纷纷迁客与清流。若个英雄凌绝顶,痛哭神州。 吟罢,拂袖而去。 一行人回到船上,索普只闷着不作声,林铭以为他为了诗词的事落了面子,劝慰道:“索老爷不必烦闷,诗词一道不过是消遣玩意,要建功立业的谁靠它……” 索普道:“我不是为这个烦闷。那几句诗词能顶什么用?我只是……只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才道,“都是百里挑一,几万个里才出一个的读书人,就这个样儿,于国于民有什么用处?” 林铭心道这就奇了,于国于民又不是澳洲的“国”和“民”,他一个澳洲元老担忧这个做什么?转念便明白了,便宽慰道:“首长多虑了。您别看他们现在只会之乎者也,写几首歪诗便沾沾自喜。若是有一天开出大宋的科举来,澳学他们是一样学得……” 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报:“常老爷来拜。” “咦?他来做什么?”索普疑惑的看了看林铭,“有什么话为什么刚才上不谈?” “请他进来谈谈无妨。”林铭道,“酒宴之上,怕是有些话没法谈。” “好,那就请他进来。” 双方见过礼。索普正想着怎么开口,常青云却已经开门见山道:“这位索老爷,大约是一位首长吧。” 索普一怔,林铭已经眼露杀机。谢澎也悄悄的亮出了匕首。索普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道:“何出此言?” “索老爷,我在临高可是足足待了一年半。”常青云镇定自若,“挖沙子、砸石子、背土、铺路……这辈子没干过的活都干了,这辈子没吃过的苦也全吃过了。”他太息了一声,“像索老爷这样的首长,我也见过十几个――自然,他们未必见得记得有过我这样一个人物。” 只听他继续言道:“……但凡和澳洲首长见过几面的人,是绝不会忘记他们的神情的。索老爷别看您说话举止没有一点破绽,可是脸上那股子气度,一看便知。” 索普笑道:“常先生,你真是过誉了。既如此,尊驾又意欲何为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节 熊式招安 常青云苦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昨夜总督府得到高要县的消息,说这个姓曹的把总带着几十号人在城外闹事,还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熊大人怕万一双方僵住了面子上不好看,便叫我急急赶来做个中人。还没到码头就听到了连发铳的声音,接着那群兵痞就轰鸭子一般败退回城里了,我已是心中雪亮――当初在万军中逃出性命,这连发铳的声音是再熟悉不过。单就论两广地面上,能以一船之力如此轻松就打发掉几十个军汉的,也就只有首长们了。” 索普点点头,既拉了交情又夸了对方,看来这个常青云在临高战俘营没白待。 “我当即回禀熊大人,说锦衣卫的林百户一行人多势众且武艺高强,已经解决了那几十个丘八。然而姓曹的也并非善茬,大约就在上下水路都布置着人马候着几位,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因此熊大人便派我一早前来,要么请诸位高抬贵手,将那女子让与曹把总,熊大人这里愿送五百两银子;要么请诸位稍稍忍让,改头换面,我这里派人带诸位走山间小路回省城,放空船回去便是。”说完常青云自失的一笑,“不过这俩条件恐怕首长都不会答应。” 索普笑道:“你既知道有连发铳,交人和遁逃两事再也休提。” 他又问道:“你知道那女子是何许人?” “学生不知。” “她以前是广东巡按御史高舜钦的如夫人,”索普道,“说起来,亦和你们算是同类,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说救她出水火,再把她推回火炕总说不过去吧。” 常青云道:“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再说又是个小妾而已。” 索普心中暗暗鄙夷。只见常青云抬头看着他:“曹把总竟是小事,恕小人斗胆,以首长之尊,亲身来肇庆,恐肇庆乃至两广又要遭受无妄兵灾了罢。” “刷”的一声,林铭立即掣出绣春刀在手,挡在了船舱的出口。谢澎也抽出了左轮手枪。 常青云并不回头:“首长,学生虽不懂兵事,也知道肇庆难挡大宋大军的一击,只是以兵败待罪之身,却深受熊大人厚恩,实是无以为报。倘若林百户成全,今日葬身于此,也算是为熊大人尽忠了。只是为这两广生灵愿进一言,首长若是能听了再做处置,学生便死而无憾。” “说吧。”索普说,“政策你是知道的。” “是。”常青云似乎又回到了剃光头,穿粗布衣被人叫做“9763”的岁月里,“熊大人早就仰慕……”他似乎在斟酌着词句,“诸位首长的风采――” “怎么?老熊要请我们吃饭?”康明斯插话问道。 索普笑道:“老熊的客刚才已经请过了。你就别吞吞吐吐了,说罢,老熊想叫你传什么话?” 常青云镇定下了,言语也变得流利起来了:“熊大人早就对临高的一切赞誉有加,称诸位是‘有仁有德’之士,绝非寻常商贾……” 索普一听,这是要招安的意思啊。当下耐心听下去。 “……诸位都是华夏苗裔,炎黄一脉。驾铁船冲破万里波涛回归母邦,都是忠贞可嘉之士,若能歇息刀兵,为朝廷效力,自然前程如锦……” 常青云带来的果然是招安的讯息!索普心想,这倒也不算新鲜。熊文灿此人就是靠招安“巨渠”起家的,作为两广最大的“海寇”,说他不动这个脑筋是不可能的。 原本打算将两广的军务整顿之后再徐徐图之,但是昨天码头上的冲突却使得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真髡在广州是不稀罕的,光明正大的就有好几位在城里出入场合,和官吏商贾们周旋往来。然而这里是肇庆,两广的兵家必争之地,真髡千里迢迢的深入此地,居心何在就不必说了。 熊文灿的能力有限,自知之明还是有得。当年他以福建一省之里平不了郑芝龙,何况是比郑芝龙强大十倍以上,割据海南的髡贼! 髡贼的事迟早是掩不住的,现在东虏和流寇闹得凶,朝廷焦头烂额顾不上海南这档子事,若是等朝廷缓过劲来,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熊文灿深知如今朝廷已经是烂透了的,皇上要要励精图治,有力气使不出――或者说,用得不是地方。他深悉为官之道,知道自己想要继续在官场上混下去,绝不能跟着皇上去“励精图治”,那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更何况,国事日艰,皇上急于求成,性情急躁,万一有个闪失,又不是一个有容人之度的君主…… 只有尽量粉饰:只要自己任上不闹出事来,这官才能太太平平的做下去。 郑芝龙的覆灭对他来说是很大一个打击。他虽然对郑芝龙集团是抱着着“以贼攻贼”的利用态度,但是郑芝龙受抚之后在剿灭其他海盗还是很卖力的,双方可以说是达成了“双赢”。熊文灿能荣升两广,郑芝龙的“表现”功不可没。 郑芝龙的覆灭也等于宣告了髡贼成了东南沿海最大的“巨寇”,也使得了熊文灿过去指定的“以贼制贼”,让闽粤海域的海主们互相制约的方略彻底破产。髡贼作为后起之秀,不但轻易击灭了郑芝龙的主力,还迫降了刘香的人马。原本熊文灿已经和刘香几乎达成招安的协议,结果被髡贼的船队在潮汕几次武装游行便破坏了。 这么一来,两广最大的海上势力髡贼便成了熊督最关心的对象,他已经从去过临高的商人们口中了解了不少海南的情况,又派遣过探子去过,结果是有喜有忧。 忧得是髡贼在海南已经是俨然敌国,公然自称大宋,征税练兵肆无忌惮。朝廷的衙门官员形同摆设。最关键的一点是澳洲人表现出来的巨大胃口多少有点让他害怕。 所谓巨大的胃口,不是“当皇帝”――这种口号不值一提,荒年几百个贫苦农民拿着锄头造反,喊几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那是常事,也没人当回事。 问题是这伙澳洲人有这个实力却又不急于这么做。按照熊文灿的经验,能拉起几千人马,攻下几座县城的队伍,首领不说马上称帝,称王那是肯定的了。然而髡贼明明有上万人马,东南沿海上首屈一指的大船队,却什么都不做,连朝廷的官儿都还让他们待在衙门里混日子――这就让熊文灿踌躇了:这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可是本朝太祖的龙兴时的宗旨。 喜得是髡贼现在盘踞海南,形同割据,不过赋税尚且完纳,朝廷政令亦能上传下达,说明髡贼尚无自立作乱之心,招安尚有可能。 如果能够招安髡贼,对于已经焦头烂额的朝廷来说,便是去了一个大患――广东作为朝廷仅有的几个饷源地,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自己绥靖地方,便是大功一件。 自然,以熊文灿的见识,他是很清楚这伙髡贼绝非池中物,根本不是高官厚禄之类的东西可以圈住的,迟早他们会举旗造反――不过,那起码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自己未必还在这肇庆主持两广军务了。 所以他决定这次不惜代价的招抚这股“巨渠”,来换取一时的平安。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便是。 常青云提出的招抚条件十分优厚:只要接受招安,朝廷即在海南设琼山副总兵。任命文德嗣或者马千瞩任副总兵,他二人不愿任官职的,亦可指定其他真髡担任;广东官府一次性发给伏波军恩赏银三万两;伏波军中可选一千人列册为官兵,由朝廷按月发给军饷;澳洲人可以继续在海南驻扎,除了应缴税赋、地方官吏任免和驿传之外,其余官府均不过问。至于澳洲人出入广州亦可自便。 索普心想好家伙,这等于是全面承认既成事实了!算是彻底过了明路。他很清楚,要是在几年前,这条件恐怕还是可以一谈的,只是现在海南岛对于元老院来说,正如过小的衣服对于一个正在发育中的少年。海南在发展工业上的许多先天瓶颈开始暴露,元老院对广东已经存着势在必得之势,这种情势下怕是没什么人会和谈招安的问题了。 索普微微摇头:“虽说此事我一人不能做主,不过熊大人的好意恐怕元老院只能是心领了。” 常青云是在临高待过的,有这个结果他并未觉得诧异,只是索普的这一表态令他心一沉,颤声道:“这么说,元老院是要……” 索普点头:“既然熊大人投我以木瓜,我等自然亦报之以琼瑶,请常先生转告熊大人:两广不但澳热,且多瘴气,非平安居官之所。且闻得今年的广东天象有异,恐有百年不遇的大雪严寒。我等祈求大人能万事平安,加官进爵。” 常青云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多谢诸位首长的好意。”(未完待续。) 第一节 全体大会 百仞城元老院会堂里,此刻已经是人头攒动。可以容纳六百人的露天坐席上大部分已经有了人。 所谓的元老院会堂,就是当初登陆伊始修筑的露天电影院。虽然后来又加以多次修缮改建,加了一个简易顶棚,免除了风吹日晒之苦。即使如此这里比起东门市新近落成的室内体育馆还是堪称寒酸。 由于已经制定了临高的行政区和元老居住区要往老县城搬迁的方案,百仞城的建筑已经不再扩建改建,将就着继续用。 不过,此地毕竟在百仞城内,是元老们最感到最安心的地方,此刻特侦队和警备营控制着每一个入口。整个百仞城里一个归化民都没有。连元老们的秘书、女仆也都暂时离开了这里。整个百仞城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元老们在这会场里高谈阔论。 虽说会场简陋,布置的却是很是隆重。主席台中央照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红黄相间的木制星拳国徽,两侧悬挂着两面巨大的蓝色启明星国旗,为了体现元老“人人平等”,在议长钱水廷的提议下,不设大会主席团,所以偌大个舞台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缅甸柚木演讲台――在巨大的背景照壁下显得很渺小。 主席台前照例摆满了鲜花和绿叶盆栽,气相峥嵘。 萧子山坐在第一排的会议席上,一面和周围的元老打哈哈,一面偷眼看刚刚送来的正式出席名单,看着眼前这些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名字,别有一股滋味在心头。 目前的全体522名元老中有456人出席了全体大会,这个比例已经是非常高了。随着地盘的扩大,元老们被分散到中国沿海的各个地区,仅仅在海南岛上,目前分散在各县工作的元老就有二十几人。召集全体元老起来变得愈来愈困难。军队、通讯和重要工业企业里亦不能离开元老的监督指导。至于情报系统深入大明的几位,他们的具体坐标位置还是一个多月前的。 为了出席这次大会,很多外派的元老提前一个月将手头的事情移交,再搭乘办公厅派出的特别输送船只返回临高。连一些以家属身份穿越过来,以往很少参加大会的“受赡养人员”元老也被动员出来开会了。这些大多已经跨入老年的妇女这会正聚在一起打毛线的打毛线,做鞋子的做鞋子,自顾自的聊天,互相比划着手里的活计:几乎全是婴幼儿的衣服鞋帽。 真是熟悉的场景啊。萧子山默默的想着,忽然有人问:“主任,你喝茶还是格瓦斯吗?” 他一惊,抬起头来一看是李元元,正提着个大水壶挨桌子给元老们加水――全体大会属于绝密,归化民一个也不许出席,连带着服务工作也是元老自己干。 “我――还是来茶吧,幸苦你了。” “瞧您说的,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嘛!”李元元俏皮的笑了笑,却再也没有当初在总务组忙碌时候的青春活泼的可爱样了――她已经三十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萧子山想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面孔,当年还算是小伙子,如今是往中年人迈进了。真是年岁不饶人啊。咱们的宏图伟业也的确得赶紧一点了。 “我好想再干五百年”这歌词,当初他是极其鄙夷的,此刻他倒是觉得写词的人很聪明,非常理解人性。把上位者对权位和“宏图伟业”的迷恋描画的栩栩如生。相比之社会与科技的进步,人的一生真是太短暂了…… 他的目光转到了另一边,那是几张年轻的面孔,这是今年刚刚成年的元老,林子琪正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萧子山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们扎堆讲话,看起来满脸都是对“老家伙”们的不屑一顾。 这些d日时还是孩子的“元一代”们用不了几年就会成长为下一代元老的中坚。他们不仅年轻,来自旧时空的自带席位的身份也使得他们拥有在本时空出生的弟弟妹妹们无法比拟的优势。在许多元老的意识里,这些孩子是真正的“自己人”。 到底还是自家的孩子看着放心呀。萧子山想。咱们也不能免俗。 这边李元元已经把最新的签到统计数据送了过来,萧子山看了看,签到序列号已经到了四百四十八,还有八个人有五个是请了假,另三个还没有联系上。 这个出席比例已经足够高了,本次大会召开前的筹备会议上,就提出要让尽量多得元老出席会议,而不是简单的凑一个三分之二多数。 元老院之所以对这次会议如此的重视,是因为会议上将讨论一系列大政方针,有的还相当敏感,属于在bbs上长期撕逼迫未有定论的。现在盘子大了,各种矛盾和问题日益突出,不能再这么含糊其辞的混下去了。必然得有一个结论。人不聚全了,政策的合法性就无法得到保证。为此,还专门对无法亲临现场也没法及时得到文件的外派元老进行无线电播送,以便他们能够及时的知晓会议的进程和讨论内容。同时能够通过无线电进行投票。 不过,要保证无线电放送信息的可靠性可是个问题。萧子山为此和电信公司的李运兴讨论了很久,到底是现场直播还是时候发送长篇电报?最后决定是海南本岛采用语音现场直播,本岛和在临高附近海域执勤的海军主力战舰上的元老收听会议实况,其他地方的元老则等会议讨论结束之后拍发会议讨论简报。 列入会议议程的议案提案有上百件,不过对于多数元老来说,核心的讨论只有三件事:第一,现行的元老院-执委会体系是否要改革?怎么改?第二,大陆攻略展开之后,在广东执行什么样的土地和民政政策?第三,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具体安排。 对于那些政治上有想法和在行政部门工作的元老来说,第一点是他们最关心的议题。采取什么样的政治体制和权力分配机制,将会影响到他们未来国家里的权力大小;而在工农业实业部门供职的元老们则对第三点更感兴趣,理由是一样的,产业布局和投资的重点将影响到他们供职的行业的地位高低,也就间接影响了他们在元老院中的发言权。 这两拨人都准备这大把的资料来论证自己的意见。至于第二点,是那些有志于出任地方长官的元老们感兴趣的议题。虽然广州市长的职务已经定了下来,但是整个广东城市可多得去了,有志于当一方诸侯的人大可选一块地方当自留田来验证一下自己的各种理论…… 萧子山走到钱水廷座位旁,低声道:“老钱,人来得差不多了。开会吧。” 钱水廷点点头,起身来到主席台一角的主持席,试了试音,宣布大会开始。 因为要刻意突出“平等”,在钱水廷的提议下前几次大会上的演奏团结友爱进行曲,执委入场、会议主持人致开幕词等等的仪式一概取消,改成直接宣布开会。 钱水廷宣读了会议议程和有关会议的议事规程,随后进入了第一项议题――有关“闹临高”事件的调查。常理来说,这样的调查用不着放到全体大会这样的场合来讨论,不过因为宅党暗中发力,想借机改变原有的强力机构布局,提出了“清理部门整顿案”的议案,这样才上了元老院大会,强力机构是核心部门,是否调整,如何调整对于元老来说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谁也不会马虎。 发言首先由此事的独立调查委员会主席姬信负责。原本各方提出的主席人选都遭到了对方的否决,最后各方只好接受无明显立场的姬信担任。虽然有一部分人认为姬信表面中立,实际上是执委会的狗腿子,但是他一贯的恬淡无争,秉公而论的风格显然更得广大元老的信任。 他上台的时候神情平和,先简单阐述了事件的经过,又就政治保卫局、警察局、临高警备司令部等各个涉事部门的处置情一一做了阐述。然后又讲述相关情况的调查过程和结论。 姬信原本表情就很淡漠,发表讲话时候的语气更是毫无感情,连用词都是不加修饰的最简单的阐述,完全不加褒贬。把一件原本波澜起伏的大案说得如同清汤寡水一般的无趣。连下面的听众也有的开始打瞌睡了。 前后讲了一个小时才将调查报告讲完,最后他说道: “经过本委员会的调查取证,就我们现有的资料判断,经全体委员投票决定通过以下结论――”姬信拆开了一个密封的信封,展开纸张: “一,此事件强力机构负有责任;二,‘玩忽职守’罪名不成立;三,未发现有人在此事件中有严重过失行为;四,现有强力机构的存在资源配置不足,机构设置不合理的情况,建议进行整改。”(未完待续。) 第二节 动员讲话 会上里出现了一阵夹杂着惊讶、恼火和喜悦的叹息声,看起来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出人意料。然而执委们却一个个风平浪静,显然他们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萧子山注意到单良的脸一下变得扭曲起来,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而程研究员一脸过于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然是强作镇定。他知道独立调查委员会的结论不仅是调查得出的,亦是各方私下折冲的结果。这几个月别看表面上波澜不惊,私底下却是波诡云谲,各路人马不知道暗中使了多少手脚。 正想着看下一步有没有人提出异议,会不会继续撕逼。他把目光投向后排,寻找着几个有可能发难的元老的时候,文德嗣忽然举手了: “议长同志,我想就这个问题说几句话,是否可以?” 钱水廷皱了下眉,显然文德嗣的举手不在他的预想之中。但是他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当下点头同意: “下面请文德嗣先生……同志讲话。” 文德嗣今天穿着十分稳重的黑色棉布上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主席台,如果眼尖一点的人,可以看到他的头发似乎抹过某些物质,十分的服帖。 他拿着稿子,先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会场上的元老们,手扶了下话筒: 同志们!刚才姬信做得报告已经把调查的事实讲得比较清楚了,对于事件各方行为的总结也比较到位。关于强力机构改革的讨论也说了不少,我就不再多说了。我现在跑上来,是想借这个机会谈一谈这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工作态度问题。 这些元老都是在自己的岗位上作出过成绩的,有些人的成绩还相当杰出。但是现在,他们的工作态度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如果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元老院就无法在星辰大海的旅程中更进一步。 首先,这些元老没有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做出周密的调查和认真的研究,而是躺在过去的成果上睡大觉。政保局的同志们满足于十人团,警察局满足于线人,却没有想过这些监控措施存在哪些死角,没有下去认真调查社会治安的客观真实情况,更不用说高瞻远瞩的研究如何排除隐患了。 其次,是对下属情况的掌握。从报告里我们可以看出,政保局和警察局对自己的下属非常不了解,对他们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而且这些元老对沉下去认真了解队伍素质也是没有兴趣的。他们发号施令的时候,完全是从主观愿望出发,而不是从客观实际出发,都在那里想当然,甚至出现了被监控目标已经消失,负责人还在会上拍胸脯说一切尽在掌握这样荒唐的事情! 刚才有元老说政保局无视元老安危,拿元老钓鱼,要改组机构。改组机构我没有意见:治理国家,我们都没有经验。不断的试错,不断的改进这是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的。咱们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走路的。 但是,这个改组机构到底是为了元老院的大业,还是为了某种目的,同志们是要认真的考虑一下的。我要说,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有时候还是拿不到台面上来得目的,信口开河攻击自己的同志要不得。但是,这次政治保卫局有没有问题呢?我看是有的,主要是工作态度问题。如果不能改变这种工作态度,不管怎么改,我们的安全保卫工作还是要出问题,出大问题! 马甲同志曾经说过不能因为出来问题就否定政保局的工作,不能忽视成功的经验。我同意:政治保卫是荣誉只能躺在秘密档案里,出了问题就会身败名裂的工作。几十年兢兢业业的工作,一次工作失利就会前功尽弃。这的确是很残酷的,但是,政治保卫的性质就是这样,敌人可不管你多少年兢兢业业的工作,只要一次出了纰漏,或许给我们的工作就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们对政治保卫局投入的资源是很少――你们不要盯着几个十人团,政治保卫局行动的时候还要使用警察来执行任务,这么寒酸的政治保卫部门你们见过吗?所以我要说我们的政治保卫工作取得的成绩是很大的,是主要的。 很多同志在各种场合都说不知道政治保卫局在干什么,但是我要说,大家能够安安稳稳的工作,回家安安稳稳的睡觉,循序渐进的推进我们的各项建设,这里面政治保卫局有很大的功劳!是不容抹杀和诋毁的。 但是,我们也要会过来再想一想:政保局在这次事件中做出成绩的是谁?是刘富卿,是杨草这样的归化民干部。而午木同志呢?他做了什么呢?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这次事件中,他午木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没有造成太严重的损失,是因为运气和钱朵朵平日里的训练做得好。像他这种工作态度,必须批评! 回头看看我们自己,有多少人还是像我们刚来时那样认真细致的工作?上面说的工作态度,已经不仅仅出现在政保局这几个部门了。现在我们的地盘扩大了,压力变小了,很多人都变得没有那么认真,那么拼命了。有的同志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着要“垂拱而治”;有的同志忘记了权力是谁授予的:就知道摆架子,搞官僚主义的一套,不要说归化民了,就是对自己的同志一样摆架子,打官腔,门难进,脸难看,话难讲;有的同志不认真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忙于跑官要官、请客拉关系,嘴里唱高调,心里想着要戴更大的乌纱帽;有的同志呢,不讲团结,拉帮结派,每天还要拿着放大镜盯着别人,生怕漏掉了一个麻子。使套子、下绊子,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嘴里说得是“治病救人”,手里拿得是棍子帽子;有的同志,每天嘀嘀咕咕翻来覆去的说“我是元老”――像祥林嫂一样,什么都要元老院帮他解决,不解决就闹脾气,说怪话。还有某些同志,进取心是有得,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工作,大搞封建主义复辟,在家里耍老爷威风,在元老院里搞“办公室政治”,想靠着“宫斗”耍弄阴谋诡计上台。你们说这些情况有没有? 同志们,好话不中听,我刚才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现在我还要说更不中听的话。最近元老院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风气:我们的某些同志,只知道鹦鹉学舌的谈“元老的权力”。叫他正常履行元老权力的时候嫌麻烦,开个会也要推三阻四,发给他的通报、内参从来不看。也不爱学习政治――论坛上关于政治体制的科普贴点击率都低得出奇,回帖更是少得可怜――却把旧时空对政府的畏惧仇视的屌丝情绪带来了,忘了自己是统治阶级,像个小媳妇似的成天生活在被害妄想中,不相信自己投过票的《共同纲领》,不相信元老院,总觉得自己没有七八个“骑士”、一二百个“私兵”,就做不成元老了;还有想干脆瓜分军队,要一部分军队效忠他个人,好像不这样办他明天就要被清洗被枪毙了。妄图用开历史倒车的方法来维持自己的所谓元老权力――我倒是想问问这些元老:你们是多没自信才会想到这样的所谓的“办法”?难道你以为有几十个土著对你发誓“效忠”就高枕无忧,能够确保自己的“民主权力”了?――希特勒有几百万国防军、有党卫军对他个人效忠呢,你看他的第三帝国活了几年?还不是在历史的车轮前作鸟兽散。世界上又有哪个先进国家是靠蓄养私人武装来维持统治阶级内部的“民主”的?莫非大家认为波兰共和国才是民主的楷模,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元老到底是怀着统治天下,改造世界,志同道合的同志呢,还是一群只知道喊“我反对”最后被俄国女王送到西伯利亚去喝西北风身死国灭儿孙们只能一天到晚哭丧着脸唱《波兰不会亡》等着大国来解救的大波波贵族呢? 同志们,我们来到的这个时代是个达尔文丛林,但是我们元老院不是,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啊!我们舍弃一切来到这个时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艰苦奋斗,开创下今天的局面,靠得是什么?靠得就是我们团结在一起的力量!没有这样的团结,没有元老院这样一个集体在背后支撑大家,咱们早就做了两脚羊了,还谈什么千秋万岁的基业,星辰大海的理想? 大家的眼睛睁开看远一点,一个小小的海南岛就把我们穿越者的雄心壮志都抹杀了吗? 同志们!我们的目标既不是一个广东,也不是全中国、全亚洲甚至全世界,而是星辰大海。让我们为这个目标迈出踏踏实实的第一步吧。(未完待续。) 第三节 机构改革(一) 会场里先是短暂的沉默:无论政治倾向如何,没有人料到文德嗣会在大会上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们要么品味着其中的味道,要么陷入惊讶之中,打破沉默的是来自“受赡养元老”区域的大妈元老们。虽然她们对领导讲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但是下意识的在发言结束之后开始鼓掌。 先是稀稀落落的掌声,接着是国务卿马千瞩和三亚大区区长王洛宾,执委会的其他元老们,然后军队的元老们开始鼓掌:以陆海军人民委员、训练总监和总参的元老们居首,海军和陆军的青年军官俱乐部的成员们一起起立鼓掌,然后是全体陆陆军元老。萧子山注意到赵曼熊也在鼓掌:肉乎乎的巴掌不缓不急,起落的极有分寸,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随即鼓掌声愈来愈大,由小到大,从零星到齐声,最后成为全场“雷鸣般的掌声”,连那些原本打定主意不鼓掌的元老也不得不加入拍起来巴掌。 文德嗣满面微笑频频招手,缓步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还没回到第一排他的座位前,马千瞩已经起身相迎,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文主席你说得太好了。” “哪里哪里,”文德嗣说道,“不吐不快。” 在这小小的插曲之后,会议便进入了第一个正式议题:体制改革。 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的组长是文德嗣,不过大家都知道他这个组长是“务虚”的,具体经办事情的实际上是三位副组长。 首先是于鄂水做了《元老院体制调研的总结报告》,调研报告本身非常厚,每个部门都有一份,全加在一起足有一人高。所以这次只是宣读相关的结论。 第二次全体大会制定下来的体制,运作到现在暴露出不少问题,元老最关心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元老院与执委会的关系问题。运作中出现的许多问题,都和这一关系未能厘清有关。 单从政体表现来说,元老院和执委会是议会-政府之间的关系。但是穿越集团的特殊性使得元老同时具有双重性的身份:他即是构成最高权力机关议会的议员,又是行政部门或者国有企业的首长――结果是他们在履行议员职责的时候往往是有选择性,更多的是从本部门的利益出发去看问题,受个人好恶和环境的影响很大。本职上过多的行政和技术工作也使得元老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参政议政。即使后来采取了常委会体制来进行代议,常委也很难兼顾――因为他们自身的工作并不会因为成了常委而能减少多少。元老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几个坑,工作自己不做就没人做。所以常委的负担很大,所谓白天干活,晚上开会,回家还得看文件。一般人哪有这样旺盛的精力。一旦当了常委之后,不论是担任行政职务的范围还是自身工作业绩都受到很大影响。第一届常委没到期就有不少人申请不干了。 尽管钱家兄弟等人曾经提议常委会应该由脱产元老组成,再由此建立一批专门的委员会。然而元老院目前最苦恼的问题就是能填坑的元老太少,特别是在技术性岗位上,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无法使用归化民替代的,而大陆攻略展开之后对元老的需求只会更大,专门让一批元老脱产从事代议显然是行不通的。 至于执委会,情况亦好不到哪里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执委会制度实际上是对tg政治体制的一种克隆,但是在临高很快就出现了水土不服的局面。首先是理应作为行政首脑的国务卿权力小得可怜,许多重要职能部门都在其他执委的“分管”下,许多行政事务必须和同级的执委会商之后才能拿出决议来。由于地位相等,执委下属的各部门的协调也成了问题。政令不畅成为一种常态。而每个执委管辖的具体业务部门也由此成了执委个人的“自留地”,执委权力极大,很多时候甚至凌驾于国务卿之上。不仅如此,执委个人权力的膨胀,还连带引起了执委秘书的权力扩张。由于执委的工作很多,日常性事务处理往往委托给执委秘书。有些部门里,执委秘书掌握的实际权力已经超越了一般元老。这对一直担心“大权旁落”的元老们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机构设置问题。执委会的行政机构体制大致还是模仿旧时空的,条块分明,面面俱到。试图构建一个从上到下,对社会和经济进行严密控制和管理的官僚机构。然而元老院极度缺乏训练有素的中下层官僚,不但部门首长只能由元老担任,连处一级干部大多亦只能由元老来兼任。一个元老身兼五六个副处长,七八个副主任的现象屡见不鲜。元老的精力是有限的,兼职过多,事情即办得慢又办不好。而过多的部门又造成过多的环节,办事效率不断下降也在情理之中了。 萧子山心不在焉的听着于鄂水抑扬顿挫的念着报告――这报告他几天就看过了,基调已经定下了:不管会开得怎么样,机构改革是必然的了。下一步自己是何去何从呢? 自然,不管机构怎么改革,办公厅这一块是永远少不掉的。 继续担任这个办公厅主任自然是不错,不过自己管着元老们的吃喝拉撒,直接管理着上千名为元老提供各种服务的男女归化民,元老的个人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点秘密都没有的――就这个也挺遭人忌讳的。已经有人再说元老院的最大黑手是自己了――这可不大妙啊。 如果出去担任行政职务呢?自己好像又有点能力不够,实话说也着实不想离开临高这个安乐窝。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见马千瞩正伏案修改着什么,大约是会议讲话稿?执委会内部“机构改革”的风吹了很久,督公这个元老院内的主要派阀之一必然会有所动作。他隐隐约约的听到谣言,说席亚洲很快就会从三亚回来出任总参谋长这个过去一直空悬的位置。 萧子山知道最近马千瞩和文德嗣、邬德等执委会和主要人民委员频繁互动,据吴南海的汇报,他们经常在咖啡馆里见面,谈些什么虽然没人知道。但是萧子山猜测,十有八九是人事安排上的事情。 在萧子山看来,人事安排其实没多大奥妙,关键是目前在角力的各方是否拿的出一套方案,能让元老们感到放心?要消除元老们的“受迫害妄想”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萧子山也承认,元老们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翔曾经专门拜访过他,鼓吹了一番元老院就是皇帝的论点。单就论点本身来说萧子山没什么异议:这不过就是把“元老院是最高权力机构”又改头换面的说了一遍而已。具体到怎么让广大元老确实的感受到“元老院是最高权力机构”,并且相信这个最高权力机构不会被少数人篡夺,刘翔同学并没有什么新主意。扯淡到这里,无非又是制衡、制约――说起来萧子山倒是不反对有个正儿八经的参议员或者上议院之类的机构,可惜元老院的规模实在太小了…… 不知道这次法学会搞得机构改革能不能让大伙安心。他嘀咕着。这时候忽然杜雯猫着腰从后排过来了。她走到马千瞩耳畔轻声说着什么,马千瞩皱着眉头听着,又说了几句话。萧子山想杜女士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了?莫非还是那份《海南新区农村状况调查》的事情? 几天前杜雯在执委会散发了这份报告,上面罗列了她去过的五六个县的农村机调查情况,虽然调查内容很简单,每个县也只待了几天,但是问题却是不少:元老院制定的自以为很得意的一些政策在农村要么贯彻不下去,要么完全走样。 萧子山知道这是必然的,临高的治理效果好,政策到位,那是因为首都效应的存在――人力物力充沛,信息反馈快。一出了临高,一二个元老带几个归化民干部,能把政策都执行下去就不容易了,只能说像不像三分样,具体有没有得到真髓,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这件事却引起了执委会的重视――大陆攻略一展开,广州这个全亚洲不说数一数二,也是名列前茅的大城市就会落在元老院手里,民政工作的难度显然不是充其量也就十万人口的琼州府城可比的。 因而执委会经过讨论已经决定安排非生产部门的各部委元老下海南各县基层蹲点考察,重点是对农村情况进行考察。 光这件事就要占去多少宝贵的时间!可是要是不做,到底有多少问题没被发现,多少已经推行的政策是他们的“想当然”或者“水土不服”,要摸清了才行。不然刘市长到广州不分青红皂白来个“先进经验推广”,非闹出大事来不可。(未完待续。) 第四节 机构改革(二) 这次下乡蹲点工作是由杜雯负责的社会工作部亲自操办的,不仅得到了马千瞩的支持,连一贯对杜雯嗤之以鼻的文德嗣也显得很热心,表示“大力支持”。这两位现在合伙卖什么药呐…… 正在疑惑间,看到马甲猫着身子拿着讲演稿已经挪了过来,萧子山的座位在第二排靠近路口的地方,他就直接坐到了萧子山的身旁。 萧子山知道他是下一个发言人,挪过来大概是方便一会上台。 “萧主任,这次行政首长下乡蹲点的方案出来了吗?”马甲忽然小声问道。 “这事是社会工作部在安排,细则还没出来。”萧子山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来。 马甲“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听说这次规模不小咧,从执委到处长主任调研员,只要是非生产和军事第一线的元老都要轮班下乡蹲点,为期一个到三个月……” 萧子山小小的吃了一惊,规模这么大?他原以为就是派十几个元老分成几个工作组下乡调研。 “这规模不小。”萧子山忽然慎重起来了,马甲找他说这个做什么?他把话题岔开了,“这机构改革不知道成效如何啊。” “要让人人都满意那是不可能的。”马甲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夹,“能让大多数人觉得可以接受就行了。大伙其实争得不就是个对未来的保障嘛。光用嘴说可不行,还得有实际行动――说起来你这个办公厅主任也得与时俱进,要多盖别墅,不然女仆怎么安排?同志们有意见那是肯定的……” 马甲这这时候看到于鄂水发言已经结束,赶紧拍了几下巴掌,起身说:“我先去发言了,有空再聊!” 马甲的发言是领导小组拟定的机构改革方案进行通报。目前这只是一个草案。萧子山前几天已经看过这份草案:与大多数元老想得不同,机构改革不仅牵涉到元老院-执委会这一中央权力-政务体系,还涉及到地方政府运作、中央和地方的权力与财政分配等重大问题,这些问题过去没有明确规定,只有“暂行办法”。 草案的第一部分是关于元老院的地位、元老院与国家的关系、元老院与政府的关系的阐述,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由于牵涉到国体,相当于修改宪法,所以又叫《共同纲领第一修正案》。 在第一修正案中,元老院不再是他们亲手建立的这个国家――不论它是叫“大宋”还是“元老院统治下的人类帝国”――的最高立法机构,而是超然于整个国家之上的最高权力象征。 “元老院是一切的根源,是天命所在,是国家的象征,是最高权力的体现。 “元老院拥有世俗和宗教的最高权力。 “元老院是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 “元老院拥有一切事务的最终裁判权 马甲铿锵有力的宣读着这华丽的辞藻,钱水廷心里一动,这可不就是刘翔的那套“元老院就是皇帝”的说法吗?不过这里把元老院抬到了近乎“神”的位置上了…… 具体到体制上安排,新政体废除了旧有的元老院-执委会的体系,采取了一套新得体制。 在新体制下,元老院不再是议会,而是作为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和最终裁决者,地位近乎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专家会议”。 元老院主席是元老院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也是元老院的领导人和象征。主席的权限包括任免武装部队指挥官、仲裁庭庭长、内阁首脑;宣战或宣布停战;协调国家三权机构领导人之间的关系;颁发委任状,在政府首脑有渎职行为或议会认为其政治上无能的条件下将其罢免等等。 主席通过元老院选举产生。元老院每年举行一次年会,讨论国家大事及主席的行为。元老院可在主席不称职或失去主席的必要条件时以三分之二多数废黜主席。主席的任期为四年,可连任一届。 政府实行内阁制,废除执委会体系。国务卿是继主席之后的政府首脑。国务卿通过中央政务院管理国家日常工作,他有权任命数名人民委员,分管各项专门事务。国务卿由议会选举产生,任期四年,可连任一届。人民委员由国务卿提名,需要议会审议通过。 国务卿和人民委员的提名、选举和任命均需得到元老院的同意。 原各执委分管的各个部委办除少数外全部并入中央政务院系统,按照大部制原则进行调整重组。这么一来,国务卿就是名正言顺的总理,人民委员相当于分管的副总理。国务卿能够有效的管理控制政府的各个部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政出多门。 新得中央政务院大致分为:财政省、外务省、法务省、武装力量省、国土交通省、农林水产省、经济产业省、文化科学省、民生劳动省、人民保安省、企划院。 议会是元老院国家的最高立法机构,采取上下两院制。目前只设立上议院。每一位已成年并且享有完全元老权力的元老自动成为上议院议员,享有议员权力。 议会享有一切最高立法机构应有的权力,诸如有权批准同外国签订一切条约、协议和合同;审议财政预算案;随时对国务卿、人民委员和部长进行质询和弹劾,批准政府需要采取的紧急措施等等。但是,议会通过的任何议案必须得到元老的批准后才能成为法律。议长一年一选,可以连选连任。 为了保证议会决议不违背《共同纲领》,元老院有权监督、审查和否决议会通过的一切决议和提案。 别看这套制度现在只是“自己监督自己,自己批准自己”,元老院和上议院合实际是一回事,却为未来向归化民分享权力做了制度上的准备,等到将来条件成熟之后,元老院就会退居幕后,以“监护人”的身份存在,只把握大方向,而不是直接插手具体政务。 仲裁庭保持独立地位,不隶属于中央政务院体系,中央政务院另设司法部与仲裁庭对接协调。仲裁庭作为元老院国家的最高法和最高检,直接向元老院主席负责,其主官亦由元老院主席任免。 原来执委会办公厅将一分为二,分设为元老院服务的元老院办公厅和为立法行政机构服务的政务院总务厅。 元老在新体制下,除了继续享有《共同纲领》的权力之外,还享有自动成为上议院议员的权力,明确元老天然拥有管理任何国家机构的权力,前提是元老院作为一个整体对他进行了授权。 第一修正案再次明确元老的人身财产以及各项权力“神圣不可侵犯”,除元老院之外,任何组织和个人对元老的人身和财产的侵害都视为对元老院的不敬和侵犯。以“不敬罪”处置――最高即为死刑。 为充分保证元老的延嗣的需要,设立由元老院办公厅领导的元老院纹章院,专门负责研究管理元老的血统延续、爵位传承;为元老设计纹章和家徽;登记元老的家庭状况;定期出版《元老年鉴》。同时将尽快审议和批准《元老婚姻和继承法》,以确保元老的婚姻、家庭和继承的安全性可靠性。 第一修正案对元老院财产和元老规定院统治下的国家的财产第一次做出了明确的区分。元老院将设立元老基金,以基金的所得用以支付元老股份的定期红利。元老基金的来源是战争战利品的20,俗称“元老院的五分之一”;划拨部分国有企业股份和即将建立的部分元老基金直属企业股份。 同时明确了元老个人从事经营性活动规定:凡是有正式职务的元老,本人不得直接从事经营性活动,元老的家属个人从事经营性活动不受限制,但是必须得到元老院批准,照章纳税。不允许以任何形式入股归化民或者土著的企业,但是鼓励和资助元老家属个人或者合股从事商业活动。 设立由元老院办公厅指挥的元老护卫总局,负责保卫元老及家属的人身安全。 …… 萧子山注意到大家对后面的元老权力保障这块听得都很仔细,有人还不断的在文件上勾画,大概是要标注出重点来。他注意到原来的处长主任们都有些跃跃欲试。这次的大调整不用说会给很多人带来更大的机会。而执委和部长们的表情则是各有千秋。类似吴南海这样已经根深蒂固,公私好评一片的,自然是稳坐钓鱼台;有的风评一般或者可替代的人才太多的,就不免流露出惴惴的表情。有那么几个,则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脸上有什么表情。而在大图书馆工作的几位元老,更是表情丰富各有千秋。 于鄂水表情轻松自在――萧子山知道大图书馆已经定义为“元老院直辖单位”。不会被并入中央政务院。元老院是不肯放弃这个巨大的技术优势的。(未完待续。) 第五节 机构改革(三) 第五节 由于很多具体部门还没有规定具体的上级管辖部门,一大批部门一把手们面露焦虑之色。特别是契卡这样的部门:原本它即是审计部门,又担负“反腐”职务,算是半个强力部门,裔凡还盘算着组织“契卡”执法队伍,扩大执法权。如果按照新得分类直接归给财政省,那就彻底沦为审计局了。裔凡的契卡梦就算是嗝屁了。而且有风声说大部制成立之后,税务、审计、海关等各部门将会成立“财税警察”,直接隶属于财政省。这么一来,他们的各自建立特务机构甚至武装力量的美梦就算是彻底破灭了。 而且大部制改革的特点就是减少层级。原先很多部委办必然会在新体制下降级。实话说元老倒不在意级别待遇问题,但是这么一来处长会很多,部长将会很少,听起来就没那么威风了…… 接着,是公布大部制下的管辖范围。 财政省基本上延续过去财政总监部属下的全部单位包括财政委员会、特别审计委员会、中央储备银行、税务总局、海关总局、专卖局。原德隆银行改为商业性银行。 外务省并入原殖民贸易部的大部分机构,取消驻外站编制,下辖:外事部、殖民事务部,原殖民贸易部属下外贸公司划出。 法务省,行使司法部权力,同时并入原仲裁庭属下的法院、检察院系统。 武装力量省,入原军务总管庭下属各部门,原特侦队司令部改为伏波军侦察总局。兼顾军事情报搜集分析和特种作战力量训练和作战。具体下辖:总参谋部、陆军部、海军部、伏波军侦察总局。 国土交通省,解散了原有的各部门,新设邮电总局、交通总局和资源部。并入远程勘探队。 农林水产省,由原来的农业委员会直接改制而来。 经济产业省,下辖商业部、机械工业部、能源部、冶金部、轻工业部。 文化科学省,下辖教育部、科技部、文宣部。 民生劳动省,以原民政委员会为主体,并入卫生委员会。 人民保安省,下辖警察总局、国民军司令部、政治保卫局。 企划院机构设置和职能不变。增加国有企业和国有资产的管理功能,相当于旧时空的国资委。 总务厅,负责中央政务院日常工作,兼管对外情报局。 为了顺应接下来的大陆和南方攻略等一系列行动,统筹相关的军事和民政事务,另设统一事务人民委员,担当具体工作。 这样,即由国务卿与十二名人民委员,外加一名无投票权的总务厅长组成元老院内阁会议。 仲裁庭划归元老院直辖,下辖最高法和最高检,这两个机构目前只是理论上存在,实际运作时还是由仲裁庭代表来负责。原仲裁庭调查执行局保留。 大图书馆继续由元老院直辖。 新设元老院办公厅,负责元老生活事务。另外下辖负责元老干部任免手续的组织处;管理元老宗嗣继承的纹章院、负责元老安全保卫的元老护卫总局和负责管理元老院财产的元老院基金会。 现有的元老院建立的独资合资企业,列入“国策公司”名录,全部移交给企划院管辖。 第一修正案明确:“财政预算权”、“元老干部人事权”和“元老地位判定权”三项主要权力由元老院掌握,事关此三项的政策和决议必须由元老院全体审议通过。 新体制下,明确了元老院的最高权力并且提供了制度保障,同时免除了元老院对行政事物的具体管理,也就是说,元老院除了决定大政方针和财政人事权力之外,不再具体干涉行政事务。 这样的体制虽然说不能完全令宅党的中坚们满意,但是亦算可以接受。特别是明确了财政预算权和人事权在元老院之后,对行政机构算是一个很大的约束。至于再怎么改才能更符合“元老的权力”,能有效的“防独裁”,大家也没统一的想法。真要采取大波波那样的“一票否决制”自然是不现实的。至于庇护人制度,谁也不敢说自己的能力就特别强,能够比别人扶持得出更强的附庸。特别是一部分酱油元老觉得真要实行了庇护人制度,自己占有的资源在扶持私人势力上完全不可能和当权者相提并论,除了让现有的当权者进一步扩大势力之外又有什么好处呢? 马甲的发言结束之后,主持人钱水廷宣布由姬信宣读《元老院纪律条例草案》。尽管元老在法理上不受元老院制定的各项法律的约束,但是几年来暴露出来的一些内部问题,使得元老院认为有必要建立纪律制度对元老个人来进行规范。明确元老不能逾越得“红线”。此纪律共十三条,为元老必须遵守的基本纪律。 纪律除了重申严禁背叛组织、谋害元老、泄漏元老院机密和破坏大业这几项在第二次全体大会上规定的条款之外,明确规定元老在无授权非职务行为状态下不得侵害归化民和土著的人身和财产;元老与归化民和土著之间的关系必须遵守《与归化民及土著关系法案》。 接着是关于预防元老职务腐败的,姬信首先回顾了目前在元老中间存在的腐败现象,指出现阶段元老的职务腐败呈现的特点是小额度,非现金,多以人情往来的面貌出现。腐败的高发区目前主要集中在航运、商业贸易、建筑业,主要表现形式为接受归化民和土著馈赠吃请;不经手续随意发包工程;未执行招投标程序销售和采购商品;不经用人手续为归化民安排和调动工作…… “……凡是过去犯有这样或者那样错误的同志,元老院既往不咎,但是对第三次全会之后还不收手,继续重复这样错误的同志,将执行必要的纪律处分。” “这是要双规的节奏……”梅晚忍不住说道。他就坐在距离萧子山很近的地方,身为建筑总公司的负责人,当然知道自家公司是“重灾区”,“这是多干多错,不干不错。” “梅总,话可不能这么说,”没等萧子山开口,冰风说,“我看的确得整治整治了。现在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跟元老搞上了,七大姑八大姨都跟着鸡犬升天。归化民和土著都在动这个脑筋,一个个的正经事不专心,光想着怎么钻营:有女儿的想送女儿,年轻没女儿的指望元老瞧上自己的老婆大姨子小姨子……” 下面的话萧子山没听清,不过光这几句也够让他暗暗皱眉了。难怪在起草议案的时候姬信等人力排众议,非要将纪律条例的事情提请大会审议。原来还有这档子事!说起来元老多搞几个女人不算什么:子嗣多多益善。大不了办公厅来抚养。由此败坏了风气就不好了。 虽说在本时空,靠女人钻营上位不是什么稀罕事,社会风气对此也是认可的。但是元老院本身有改造社会风气,建立“新道德”体系的理想。元老作为上位者,在这个方面必须起到一定的引导作用。 姬信的发言引起了很大的争论,首先是纪律条例这个东西让许多人觉得不爽,似乎剥夺了元老们为所欲为的权力,不过多数人认为这个纪律条例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一个元老毫无约束的话,他的为所欲为也会侵犯到其他元老的权益。正如许多元老曾经就元老不负刑事责任产生过忧虑:互相敌视的元老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但是大可以通过侵害对方元老身边的亲近归化民――诸如直接一枪毙了元老的生活秘书之类的――来恶心对手。 现在纪律条例里明确做了说明,元老一旦被元老院荣誉法庭定罪,只免除承担刑事责任,不免除民事责任,同时在元老院内部执行纪律处分。有了处分记录之后,将会在出任公职和行使元老权力上受到限制。这样大幅度提高了元老“乱来”的成本。 姬信发言的第三部分是早就有元老提出过的《与土著关系法》草案,现在正式更名为《与归化民和土著关系法》。这个法案将元老与归化民和土著之间的各种民事关系用法律文件的形式规定下来。当然这一法律文件只行使在元老院内部,对外不予公布。 《关系法》首先定义了元老、归化民和土著。 元老,仅限于出生在旧时空的穿越者,目前仍旧存活者不论有无政治权力的,一律收入元老年鉴,总计522人。 归化民,凡是在元老院治理下的本时空百姓,经登记入籍手续的,不论种族、民族、国籍、性别。均为归化民。 《关系法》将归化民细分为三类,依次享受不同的政治权力和公民待遇: 第一种是“元老家属”,包括:元老在本时空出生的子女;元老有正式法律手续的归化民配偶或同居关系存续中的生活秘书;元老在办公厅办理过收养手续的养子女。 第二种是直接为元老院服务,接受过净化程序的干部、工人(含农业工人)、军人和学生。在黄区以外活动的,暂时不能接受净化的,只要符合上述条件的,亦可归入第二种归化民行列。由元老院购买,经过净化的契约奴和元老私人拥有的奴婢亦在内;不包括从东南亚输入的奴隶和判处终身苦役的囚犯。 第三种是在元老院公开统治下的,未接受过净化但是已经登记入籍,正常缴税的本时空土著。 土著,不在元老院直接统治下的本时空百姓均为土著。 《关系法》规定,元老与归化民、土著建立婚姻或者同居关系的,必须向办公厅进行报备;收养子女的亦需及时报备,未能及时报备的,元老院不承认其民事关系。 元老可以通过购买、继承、陪嫁、馈赠等形式获得奴婢。但需按章缴纳奴仆税。奴婢在地位上等同于契约奴,属于第二种归化民范畴内。元老院有义务有责任对奴婢进行净化,并且接受政治保卫局的审查。奴婢只允许在家务劳动中使用,不得用于生产经营活动。奴婢不得出售,不得转让。元老不再需要奴婢后奴婢由办公厅赎买。 元老可以任意雇佣经过净化,政审合格的归化民进行家庭服务。但是不得进行生产经营性活动。 元老不得接受土著或者归化民投献,除非是得到元老院的批准的职务行为――投献的财产亦属于元老院,而非个人。 元老私人长期资助归化民和土著的,或者私人收徒的,必须向办公厅报备,上报受资助人姓名、家庭情况、受资助内容等项目。不得籍此建立任何形式的主从关系。 除执行相关任务,获得元老院授权,否则任何元老或者元老家属不得以参股、受雇、代理、合作等形式参与归化民和土著的开办的企业;元老和元老家属不得与归化民和土著建立信贷关系。元老个人不得开设私有企业,允许元老家属开设独资企业,不得与他人合股经营。 萧子山心想,这些规定倒是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元老培植私人势力的可能性,又给元老弄“白手套”赚钱留下了通路――元老家属能经商,和元老本人能经商有什么两样?倒是不许和归化民土著合股算是堵了个漏洞。 其实按照某些元老的看法,这些限制与土著的合作都不应该有。只有这样才能更快的与本时空的人民融合。不过占据元老院主流的民意认为,这样不加任何限制的合作只会使得元老院迅速的在土著的汪洋大海被融合掉――而融合的对象又是本时空的上层,这个阶层在明末的动荡中已经证明自己即腐败又无能。与他们融合,只会使得元老院迅速的腐化堕落,无法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因而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来保持元老的相对独立性 但是有很多元老是抱着开创大财团,挣下大笔财产,子子孙孙当人上人的梦想来到这个时空的,在他们看来理想、荣誉或者未来的政治地位都没有现在挣下海量的财富来得实惠。既然在经营企业上对他们进行了限制,在其他方面就要有足够的补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 想到吴南海、洪璜楠还有那位邓主任都和自己来嘀咕过元老经营自有企业的事情,吴南海的算盘不大,是想把南海咖啡馆私有化,至于洪璜楠,不用说是那还没正式营业的82号――现在还顶着办公厅的牌子。邓主任打得是广州私立医院的主意――不过这肯定过不了元老院那一关…… 萧子山想,或许可以把这些企业改为元老院基金会所有?算是元老院共同财产,这样在股份持有上就可以动动脑筋了。 他又想起全会召开前,程栋等财金口的人专门就设立元老存款问题召开过一个经济工作会议,他也去参加了会议。会议上除了关于设立元老院基金会之外重点讨论如何如何消化元老分红储蓄的问题――目前元老的分红数字只是存折上的一个数字,每个月可提取的分红款是有限额的。本质上是通过所谓分红和强制性储蓄,沉积掉了大量超发流通券,使流通券通货膨胀显得不是那么剧烈。 但是这么一来元老的意见很大:看得见,用不了。而且储蓄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累积下来的巨额存款等于是“笼中之虎”。 办公厅搞特供商店,贩卖欧洲和中东的女奴,批准洪璜楠的82号店计划……除了促进元老的福利之外也有消耗元老储蓄的意思在内。但是奢侈品消费对目前的巨额存款的消耗是很有限的。 所以程栋在这次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应该让国有企业面向元老发行非累积性优先股,以充分利用这部分积淀资金来弥补财政预算的不足,另一方面,也给元老逐年累积下来的巨额分红款找一个出路。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是增加元老的主人翁意识。毕竟我们已经准备将元老院所有和国有分开了。一部分元老必然会产生一种‘我还是不是国家主人翁’的意识。通过持股可以有效的化解他们的情绪。” 既然国有企业可以面向元老发行非累积性优先股,那么元老院基金会亦可以通过同样的办法来发行股票办企业……这个82号什么的,大可叫大家都来参股么! 萧子山忽然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对了,元老院办公厅目前为元老提供的各项生活服务,都可以商业化――成立一个元老联合服务公司,元老们也可以来参股…… 正当他思索着一系列陌生的名词的时候,盘算着怎么把元老的分红储蓄都给扒拉出来“支援国家建设”的时候,姬信的发言已经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六节 机构改革(四) 接下来的时间是分组讨论,审议《机构改革草案》、《元老院纪律条例草案》和《与归化民及归化民关系法》。法学会成员和一些参加起草文件的专业口的元老在各小组间巡回解释相关条文,对不能解答的问题记录。 这三个法案可以说都是和元老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讨论相对也比较热烈。在讨论中,有人提出人民保安省的一手控制着三家强力部门,首脑等于控制了全部内卫力量,是否会造成对元老院的威胁? “这种忧虑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马甲解释说,“如果从管辖范围来看,我们最为熟悉的俄罗斯内务部、中国的公安部和日本的公安委员会的权限与此相差无几――甚至要更大一些。但是它们在实际运作中并未威胁到各自的政体。何况国民军是受武装力量省和人民保安省双重领导的。绝非一家说了算。” 至于武装力量省囊括陆海军,是否有违军令政令分开体制,东门吹雨的解释是,按照新体制,武装力量省的人民委员将由文职元老担任,他的地位相当于国防部长。其下的陆军部和海军部属于军政体系;总参谋长下属的陆军参谋长和海军军令部长为军令系统。军令系统是直属于元老院主席的,任何涉及军队调动和作战指挥的命令均需要元老院主席下达,再经过武装力量人民委员签署传达才生效。 关于依旧有些元老提出每个元老应该都在军队中“插一脚”更有利于维护元老的“合法权益”的提法,东门吹雨的回答是这样的: “tg除了党的总书记兼任军委主席之外,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大多没有军职,不挂军衔,也不需要任何军官向他个人效忠才能保证自己的政治权力;中央警卫局也不是他们个人的私兵。同理,世界上绝大多数只要政治上正常的国家,包括前苏联、美国、俄罗斯、英法德等等……都没有政治家靠军官个人效忠或者蓄养私兵来保持‘民主’的做法。哪怕是一直把持军队的容克贵族,军队忠于的也是一个集体,而非他个人。不管是元帅还是少尉,退役回家就只是一个预备役军人。只要我们始终坚持元老院指挥枪,而不是某个人指挥枪,就不会也不可能发生所谓的‘独裁’…… “元老院内决不能也不应该搞封建依附那一套。不管它叫门客、门宦、门附还是什么大英帝国的庇护制,它本质上是人身依附封建残余,搞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出事!已经扫入历史垃圾箱的东西,不能因为换上了所谓‘保障元老权力’的漂亮外壳就捡起来戴在头上。” 在内心里,东门吹雨对“瓜分军队”、“军官必须向元老个人效忠”这样的论调是非常反感的,不仅他本人,伏波军中的绝大多数元老军官都对此持强烈反对的态度。不论他们是p出身还是军迷出身,均认同国家军队的理念。在他们看来,在军队中一旦搞军官的个人效忠,等于在军队中形成了一仆二主的局面,极大的破坏伏波军指挥体系的权威性。 更令他们担忧的是那些自封酱油,有着被迫害妄想狂的元老们大多是没有能力自己掌握军队的,必然会用所谓的权谋来拉拢归化民军官。而所谓权谋,无非是恩威并重。 威,那是说不上的。大多数元老即不是军队的创立者,又不是军队的指挥官,亦从来不和军队一起摸爬滚打。想要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归化民军官对他个人有发自内心的敬畏是很难办到的――那就少不了用大量的“赏赐”来“施恩”,以获取他们的“忠心”。为了巩固这种“忠诚”,多半还会在元老间展开竞争。 这样首先就破坏了军队的军令系统,元老为了收买人心,势必会干涉军队对其门下军官的军衔晋升、职务调动、薪酬待遇等;归化民军官很快就会利用元老的期望,依仗元老“主子”的权势来对抗上级的命令和违反制度以谋取自己的更大利益。久而久之,军队最重要的上下级之间的绝对服从和凝聚力就会被破坏殆尽。等到哪一天元老的施恩再也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罗马帝国和土耳其近卫军的殷鉴就不远了。 “等到这些‘忠诚’的军官们拉着队伍到元老院门口要求更多的‘恩典’,不然他们就拥立某元老当皇帝的时候,元老们就知道这制度多么有利于民主了。”东门吹雨在私下里吐槽道。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得:不少元老对自己的“领导才能”还有抱有“玫瑰色的幻想”,对龙傲天式的“收小弟”模式有着强烈的憧憬,觉得只要归化民对他个人效忠了,就是指哪打哪,忠诚度99的npc,纵然有时候忠诚度会下降,多多颁下赏赐就能很快让忠诚度上升……打破这种幻想要遭人恨的。 “总算大多数元老还是明白人……”东门吹雨想,“不然可真得天下大乱了。” “老马啊,咱们既然有了元老纪律,纪委的工作怎么也得给咱们契卡来管啊,我们部门可一直战斗在反腐第一线,经验多,专业精……”裔凡揪住马甲,就差用哀求的口气说话了。 “你就这么想遭人恨啊。”马甲笑道。 “为了元老院的大业,我个人的荣辱都不在心上。”裔凡大义凛然。 “契卡的职能,现在还没完全定,”马甲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归化民干部反腐这块必然还是你的部门经手,至于是不是能管到纪委,恐怕还得讨论讨论……” “你放心,苟利国家生与死,岂以祸福趋避之!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裔凡拍着胸脯表示自己的决心,他盘算着要不要透露几个重大腐败案的线索,最后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为妙――什么时候权限落到自己这里了,什么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亦有人对纪律条例里的某些条款有异议,诸如经商和投献的问题。经商还可以理解,这是给元老家属开一个口子。但是投献条款里对元老家属能否接受投献未做规定,有人提出应该加以明确的禁止: “投献本身是一个落后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害的现象。应该在法律层面上彻底的予以禁止。” “从法律层面禁止一切投献是很容易的,”于鄂水说,“加进去也好。但是一个条款不能解决全部问题,因为投献大多是以正常的买卖手续来进行的,完全可以做得合法。要防微杜渐的话最好连元老家属经商也禁止掉,” “禁止元老家属经商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马甲表示疑虑,“第一,元老们本身有这样的需求;第二,元老家属亦得有个体面的出路,总不见得人人去从政从军当干部,做技术人员科学家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本事的。” 在契卡工作的金枝娇表达了意见:“我看过于馆长写得一些资料,投献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避税,咱们只要做到:征收合理,不至于无法负担;一视同仁,不管谁得企业或者土地,都要按章纳税,投献变得无利可图,还要担风险,自然就没人干了。” “不,这事没这么简单。除了避税之外,投献的动机还有取得庇护的动机在内。这个庇护有两重意思,一是避免公私骚扰――这点在我们完成社会改造之后可以大致保证;另一面,亦可以利用元老的权势和影响力来争取更多的利益。这点恐怕是我们无法完全避免的。”马甲说,“投献这种现象,即使在21世纪的中国也以改头换面的形式存在,如果我们不能从制度上有所限制,仅仅以一条纪律条款的形式禁止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怎么从制度上进行限制?马甲的看法是必须降低元老对行政机关的影响力。在他看来这是托庇于元老最明显的优势所在――然而这也是最难做到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元老院的行政机构几乎是完全依靠元老的领导才能正常运转的。目前在元老纪律条款中已经明确写入了元老不得以“写条子”或者“打招呼”的方式干涉行政程序,并且规定了元老的一切指示都要以书面形式存档。但是到底能起多大作用他是存疑的。 按照法学会的思路,元老在本部门本单位有很大的影响力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现阶段必须容忍的,重点在于预防元老的“跨部门”影响力。特别是对归化民干部的影响力。为此法学会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论点,那就是元老院必须效法皇帝,在归化民和土著中造就“生杀荣辱皆出于上恩”的印象。具体来说一切对归化民干部的奖惩,均必须强调出自“元老院”这个集体,而非某个元老。通过纪律条例的形式,严格禁止元老跨部门进行干预。(未完待续。) 第七节 元老婚姻与继承法(一) 同时,清理元老的兼职。目前元老院的各个机构搭建处室过多,元老往往都是身兼多职,有时候还是“拉郎配”式的兼职。新体制下将对缺少专职元老负责,归化民干部又无力独自承担的处室予以撤并处理,减少元老的兼职数量,重点是减少跨大部门之间的兼职。对某些重要的岗位采取专职性,不再兼职。 这些措施并不能完全防止元老私下打招呼行使个人影响力,但是至少可以让元老的干预成本大幅度提高。减少干预其他部门工作的兴趣。 马甲在文件中还进一步提出,为了减少元老个人对归化民人事的干预,要尽快编写公布《组织人事条例》,明确归化民干部的选拔、任用、调动和奖惩的具体流程和手续。 “这件事还得让组织处的明朗同志去做。”马甲在内部会议上说,“杨云同志是干人力资源出身,企业那套用工体制和官场上不一样。” 这边,邬德和展无涯陷入了工业口诸位元老的包围之中,制造总监部的撤销使得这些一直在工业口工作的元老们陷入了茫然,现在的产经省等于是将工业口和商业口合并到了一起,特别是将目前所有的国有和合资企业都列入了“国策公司”,归并到企划院名下管理……这些大挪移一般的调整让很少关心体制问题的工业口元老们顿时摸不着头脑。 “我倒不是对邬德不放心,这几年合作的还不错。但是企划院毕竟不是工业部门,恐怕沟通起来有隔阂啊。” “产业经济省要是弄个商业口的元老当领导,不懂业务怎么沟通啊。” “我声明,李老太太要是当了这个省长,我可不在工业口干了!” “展总监,你可不能走啊!” “工厂都归了企划院,产业经济省又管什么呢?这不是一女二嫁吗?” “……工业口的工作依然是按照现有程序正常开展,”邬德耐心的解释道,“流程和以前你们与制造总监部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企划院管得是资本,或者说是股份,不直接插手企业的生产、经营和管理。具体的生产经营管理仍旧是你们各自对口的工业部门……” 按照体制改革草案,现有的国有企业,除具有战略性意义的“一级国策公司”之外,将全部采取“混合所有制”,发行大小非股票,除了面向元老之外,未来也将向归化民和土著发行股票。同时为了体现“利益要向一线元老倾斜”的精神,企划院将推行在企业任职的元老持股的政策。在企业一线工作的元老可以按照岗位情况持有若干数额的企业股份分红权。该项股份不能卖出,也不能带走,离开企业后即不享受。 纷纷扰扰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入夜才散会,各种修改意见被收集上来,钱水廷带着大会文秘组连夜将这些修改意见誊抄后送印刷厂,在周洞天的监督下送到劳改营印刷所进行排版印刷――这里面的工人全是被判处死刑和终身苦役的囚犯。 第二天,会议照常举行。首先散发了昨天元老们提出的修改意见。萧子山在第一修正案修改意见中提出,应该赋予元老院对元老个人生活及家庭的一定的干预权。以免发生“损害元老权利和家庭的事件”,同时维护“元老院的整体威望”。 元老们当然知道萧子山的提案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虽然没有正式进行通报,但是元老们私下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一些,许多人都对此义愤填膺,有人甚至公然叫嚣要废了老张的元老席位,将这个“元老院之耻辱”驱出元老院,“贬为土著”;还有人质疑为什么办公厅和强力部门没有及时介入,发生这样的事件之后又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罪犯凌迟处死”或者“当众烧死”“以儆效尤”。 办公厅和仲裁庭的回答是这都被“元老人身和自由不受任何方面干涉和侵犯”的规定给限制住了。对冒犯元老的生活秘书的最终裁决权是在当事元老本人手里。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无论是办公厅还是强力部门都不能进行任何行动。鉴于老张本人的暧昧态度,所以此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处置结果。 萧子山的提案很简单,大致就是在“发生侵害元老个人和家庭情况发生之后,当事元老因各种原因无法正常履行元老权力,不能正确的维护全体元老的利益和形象的时候,由元老院授权元老院办公厅和仲裁庭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进行处置。在采取行动时由元老院派遣代表全程陪同。” 这个提案借着老张女仆事件被迅速的通过,列入了第一修正案的正式条款。 “……这一条例不仅对保护元老的合法权益有着重大的意义,反过来说,也是对某些元老的一种约束――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约束。”姬信在讲台上侃侃而言,“我们元老院是本时空最有力量的群体。拥有着其他人不具备的巨大能力――所谓能力愈大,责任愈大。我们要更严格的遵守人类基本道德的底线,切不可在元老神圣不可侵犯的幌子下为所欲为……” “元老的自由又被剥夺了一分。”单良痛心疾首。他心里骂了老张一万遍草泥马:你喜欢跪搓板也别带累你女儿啊!要不是你,元老院怎么会通过这样一个超sb的修正条例。这么一来,过去一直在元老们面前唯唯诺诺,以单纯的服务性机构面貌出现的办公厅就有了直接干涉元老生活的权力。今后他往单惠香身上滴蜡的时候,只要有几位见石头踢三脚的元老投诉――比如那位杜元老――办公厅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上门来干涉,还怎么愉快的和女仆玩耍…… 姬信也提出了一个提案,建议修订原《共同纲领》中“元老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的条款――这在《元老院纪律条例》中已经做了规定――姬信的提案更进一步,提议将此条款写入《共同纲领第一修正案》,将元老的法律特权改为“元老享有自动赦免权,毋须承担任何刑事责任”;明确元老受到元老院颁布的各种法律的约束,任何违法行为均可被起诉、定罪和追究民事责任。 元老们对这一提案进行了讨论,最后对其中的某些条款进行了修正之后通过了提案。 修正部分首先重申对元老的调查、起诉、审判和执行的权力均属于元老院;涉及元老的案件采取“一事一议”制度;任何个人或者部门不得擅专。案件调查审理执行阶段均不得有归化民参与。对外公布必须得到元老院批准等等保护性措施。 根据一部分元老的意见,对法务省的隶属做出了一定修改,修改之后,检查系统全部并入法务省,成立检察厅;取消仲裁庭,将最高法院及下属的法院系统直属于元老院。仲裁庭调查执行局与契卡合并,改称元老院审计与反贪污调查执行局,简称“契卡”,该局将负责审计、反腐和元老院纪律条例落实。直属于元老院。 修改内阁成员由国务卿提名的条款,改由元老院自由提名。 第二天的讨论主体是《元老婚姻和继承法》,这也是元老院中呼声相当高的一件事务了。d日之后已经是第五年了,虽说大部分元老还算年富力强,但是在这个医疗水平条件差得多的时空中,又有着战争、生产事故和政治谋杀的阴影,元老的可预见寿命大约不会太长。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无非是延续自己的dna,这一点元老也不能免俗。现在大多数元老都有了孩子,有的已经有了三四个,元老席位只有一个,怎么安排继承就成为摆在眼前的一件事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老张家女仆事件本质上也是继承问题。 在马甲等法学会的人看来,老张家女仆事件充分反应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观念冲突。元老们子嗣的生母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本时空――不论他们穷富出身和文化水平如何,都必然带有本时空的许多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诸如嫡庶之分、重男轻女……这不是简单的靠女仆学校的学习或者引入现代生活习惯就能改变的。 姬信曾经和办公厅合作做过一次元老家庭状况的调查,与元老们的生活秘书有过许多接触,对她们的所思所想是相当了解的。在他看来,程女士的“宫斗”说并非无稽之谈,特别是元老有多个生活秘书却没有正式的妻子的时候,这种暗中的竞争就会非常激烈,有些儿童伤害事故也不见得都是偶然…… 生活秘书们大多出身穷苦,有的甚至是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的。一旦成为元老的枕边人,等于“麻雀变成凤凰”,物质和精神上的差别不啻于云泥之别。不论对元老有多少真实的感情,生活秘书们一定会竭力维持和提升自己的地位。(未完待续。) 第八节 元老婚姻与继承法(二) 以色侍人不能长久,何况早期的生活秘书们大多连“色”都谈不上。随着元老院的不断发展壮大,女仆资源日渐丰富,质量大幅提高,外面还有芳草地女学生和全东亚富贵人家小姐竞争的状况下,早期生活秘书在家庭中的地位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元老们虽然对他们的第一个女仆“日久生情”,大多有很深的感情基础。但这不妨碍他们嫌弃第一代生活秘书“长得不好看”、“出身低微”、“没文化”――杜雯曾经提出过,元老们与第一个生活秘书应该被视为“事实婚姻”,结果在投票中遭到大票数否决――盘算着从受过全套新式教育的芳草地的女学生或者大陆上的大户千金豪门小姐中选一个来当正式的老婆。真正娶了生活秘书当合法妻子的元老,只有吴南海和邬德等不多几个元老。 而生活秘书们大多也有这个觉悟,知道“嫡妻”的名分自己是享受不到的,孩子就成了她们自身地位和未来前途的唯一保证。对于生活秘书中的后来者们来说,她们没有了“原配”的优势,想要提高家中地位也要靠自己的子嗣;因而生活秘书们无一不把孩子当作“护身符”,娇宠溺爱是很普遍的现象。对于生育有男孩的生活秘书来说,利用自己孩子的“先发优势”,设法问鼎“元老席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姬信知道,现在元老的子嗣还很少,大多只有一二个子女,生活秘书也不多。大陆攻略展开之后,老婆和子女都会双丰收。现在不把规矩定下来,到时候闹家务很可能会闹出血案来。 在《元老婚姻和继承法》中,元老的配偶有“法律婚姻”和“事实同居”两种关系。两者的法律地位不同。前者的缔结或者离异均履行正式的手续,经元老院荣誉法庭认可并颁发相关证书;后者无需履行法律手续,在办公厅备案即可。 元老的配偶为另一元老的,无论前后,一律为“法律婚姻”。 元老配偶不受性别限制。女元老只要愿意,也可以蓄养多名男性的“生活秘书”。如果有人是同性恋,元老院一样承认其配偶的法律地位。 法律婚姻下的配偶为元老院法律所认可的夫妻关系,享有正式配偶的一切名义和权力,并在元老身故后拥有遗产继承的优先权;事实同居者一概不享受,是否能够继承遗产,继承多少份额,由元老的遗嘱或遗嘱执行人决定。 这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嫡庶之分”,等于以法律形式承认了“正室”与“侍妾”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因而在草案阶段遭到以杜雯为首的一小部分元老的坚决反对,认为这是严重的“反动”。但是起草法案的法学会提醒大家,至少在法律意义上元老是没有“妾”的。 “不管是一大步还是一小步,都我们在人类文明历史上迈出的一步。”姬信在会议上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反对者,虽然从比例上来说,反对派寥寥无几。但是姬信本着“我心可昭日月”的态度,进行充分的说明,“杜雯同志,你的心情我是明白的,你的理想我也是赞同的,但是我们的现状是不可能完全实现你的想法的,与其硬撑着理念一无所获,不如把姿态放得低一些更容易渐进式的达成目标……” 配偶们的法律地位不同,但是子女的地位相等。婚姻继承法中规定只要经办公厅纹章院备案的元老子女,无论婚生、非婚生还是收养均享有同等法律地位。元老收养子嗣不受限制。亦可指定养子女继承元老席位――仅限无亲生子女或亲生子女无能力继承时。 但是,元老的席位如何继承,是“立贤”还是“立长”再或者其他继承方式,均由元老个人决定,法理上元老的合法子女均有继承资格,不论性别或者母亲出身。但是母亲是女元老的子女有优先继承权。 元老在生前须继承人选择方式或继承人名单在有第三人证明的情况下密封交办公厅纹章院秘密收存。与遗嘱一起,在死后在元老院治丧委员会的监督下打开并且宣读。一旦宣读即告成立,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未做继承安排的元老,死后的席位由元老院安排指定继承人。原则是“立嫡立长”。没有子女的或者子女的身体状况明显无法继承元老席位的,由元老院安排过继其他元老的子女入嗣继承席位。 元老的财产,除了共同纲领中规定死后收归国有的股份之外,属于元老院所有的房屋、车辆、高级家具等财产由办公厅收回,其余个人部分,按元老遗嘱分配,没有遗嘱的,由元老院主持分配。原则上以继承元老席位者为主要继承人。 这套婚姻继承体制大致兼顾了各方面元老的意见,因而争论较少。但是有人提出应该一刀切的采取“嫡长子继承制。”以利于元老家庭的稳定性。 “……所谓立贤,等于是养蛊。子女少还好说,如果哪位元老家有五六个以上的子女――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肯定会上演争位的‘宫斗’剧。怎么来体现自己的‘贤’?元老子女们一定会各显神通来表现,各种栽赃陷害的把戏大概也不会少,搞不好投毒下药什么都不缺…… “是否是元老,这一上一下的区分,真正是云泥之别!我们的体制下,元老院就是皇上,元老等于也是个皇帝,自古以来因为争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例子可不少啊。我们应该借鉴欧洲的做法,明确嫡长子通吃,这样可以断绝其他子女争位,让他们尽快将目光转向外界,而不是盯着自家的席位,有利于减少内耗。” “嫡长子通吃就有用了吗?”吴南海是“立贤派”的坚定支持人,“大伙合伙陷害太子,把太子搞下去再互相撕,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或者干脆老二谋杀老大,庶子谋杀嫡子……咱们中国人没有贵族情结,讲得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嫡长子制度没那么神奇的效果。要我说,养蛊就养蛊,反正最终胜出的绝非弱者,比不中用的嫡长子强多了。再说我们现在实行的等于是秘密建储制度,可以遏制元老子女的内斗问题。” “我觉得我们应该提供足够的元老子女的保障来减少矛盾,”有人提议,“应该元老子女如果分不到遗产或者只能分到很少怎么办?他们会有强烈的失落感,搞不好会成为不安定因素。元老院基金会应该对这些元老子女有专门的安排,拨出专款来提供住房和津贴之类,保证他们都能过上优裕的生活……” “这不成八旗子弟了!”吴南海表示强烈反对,“这是在害他们了!再说元老的子女你要提供优裕生活的保障,元老的孙子孙女要不要保障?这个人口增加起来可是几何级数!那才叫尾大不掉!” 马甲咳嗽了一声:“我也觉得我们不能人为的搞出一个‘元老族’――后果不堪设想。元老的子女我们元老院是一视同仁的提供最好的教育,他自己多少也能继承到一些财产――如果这样他还是个屌丝,那么元老院也没有必要对他有更多的关注了。” 最终嫡长子继承制没有得到更多的响应,还是按照原来条款的“元老自己决定”。 为了进一步减少元老子女的“宫斗”可能性,遏制孩子母亲卷入,减少来自本时空的思想观念的干扰。《婚姻继承法》规定凡是元老子女三周岁之后必须送学习院附属幼儿园,六周岁之后升入学习院小学,全部采取寄宿制,除了休息日和假期回家之外一律在学校过集体生活。 在审议的最后阶段,有人提出了老年元老席位的继承问题。由于养子女也能继承元老席位,那么即使在生理已经没有生育条件的老年元老,也可以利用这一条款通过收养子女来传承元老席位。比如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收养孙子孙女的方式将自己的席位传下去又不会“便宜了外人”。 如果说单独说老年元老的席位不能继承,这未免有违元老更平等的精神,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最终决定是承认老年元老有权收养子嗣并传承席位,但是不准跨代收养,也就是说,要么收养其他元老的子女,要么收养归化民。此外还规定养子女的姓氏只能随元老本姓,不得从夫姓。收养的孩子年龄不能大于三周岁。 “六十出头的大妈,去收养三岁以下的孩子,这是要她老命的节奏……”有人忍不住吐槽。 “六十岁的老人带孩子的多得是,再说元老可以用奶妈,可以用保姆,这都不是事。”马甲悠悠的说道,“限制孩子的年龄是为了养子女和生父母之间亲情减到最低。”同时为了防止某些元老把“送孩子收养”作为扩大家族势力的办法,明确提出一位元老送养的子女仅限一人。(未完待续。) 第九节 元老婚姻与继承法(三) 第九节 《元老婚姻和继承法》分组讨论很快就陷入了猛烈的撕逼中,立长还是立贤,怎么在技术上保障继承能够符合元老本人的意愿,又能充分照顾到家族的发展和元老院的“千年盛世”,各方进行了长篇大论的引经据典。 马甲站在那里出神,他这一组和大图书馆一组很近,耳畔是程元老的声音:“庶母”、“小妾”、“投毒”、“谋杀”、“中伤”、“弑父”、“靖难”、“四阿哥”、“玄武门”……这类词不断的传来。那边是吴南海高亢的嗓门:“历史证明,满清的秘密建储制度是非常先进的继承制度……”马甲微微忧郁的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大家最关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dna啊。 按照起草这部法律的法学口诸人看来,不管是组织结构和继承法,都存在着重大的隐患――他倒不是担忧什么“独裁”之类的说法,在法学口诸人看来,元老院的最大问题不是“独裁”而是这“元老神圣”的超国民前提。 只要有这个紧箍咒的存在,就注定元老院的体制是存在隐患的。在他看来,元老院不算最糟糕的政治制度,也是之一。当然,“元老神圣”是元老院的政治正确,对这条只能搞一些修正,是不能从根子上否定的。否则他这个法学口的负责人的政治前途就算完蛋了。现在虽说还没完蛋,但是也是岌岌可危――仲裁庭在组织结构的讨论中最终被撤销似乎已经预示了他们这群人的不受欢迎。 “你们这么仇恨法学,殊不知凡是立国百年以上的国家,哪个不是建立起成熟的体制,贯彻‘依法治国’的!”马甲心中暗暗吐槽道。 “马执委,执委会小组的讨论就要开始了……”安熙出现在他身边,面色有些惶恐,随着仲裁庭的撤销,他的仲裁庭办公室主任的职务也就将不复存在。以他的水平和能力,在最高法院当法官显然是不够的。最高法自然也少不了行政打杂,可是这地位就大不如前了…… 新得最高法和原来的仲裁庭相比可逊色太多了:元老院里哪怕最坚定的三权分立派也不会愿意出现一个美国版的高等法院――几个元老随口一说就能裁决是否违宪,这太不民主了。所以十有八九是tg的高院模式。 安熙如此,自己又未尝不是呢。马甲仰望天空,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执委会的分组讨论会已经开始了,这里就坐的除了执委会成员,还有从三亚回来的王洛宾。马甲进来之后打了个招呼看了下在座诸公,除了展工皱着眉头之外,一个个或面无表情或人淡如菊或面露微笑……真真是个个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权力果然锻炼人啊! 他进去的时候马千瞩正在发言“……我对继承法没什么意见,只要大家觉得合适就可以了――前提是保证元老院的稳定,特别下一代元老之间的安定团结问题……” 马甲在王洛宾身边落座,王洛宾在三亚待了几年,每天搞建设,游泳健身,成了黝黑健壮的型男。马甲知道他刚有了老四。 “王工,你怎么打算啊?”马甲小声问道。 “我?就让长子继承吧。省心省力。”王洛宾说,“弄一群阿哥格格的争来夺去的,太烦了。” 两人正在偷偷开小会,忽然有人从外面递了一张小纸条进来,几个人马上传阅了下:游老虎等十名元老刚才联合提案,要求立即起草并审议通过《元老退休条例》,明确要求年满六十周岁的元老只要本人提出就不必再出来参加具体工作,照常享受元老的一切待遇和权力直至去世。 司凯德皱眉道:“这就想着要退休了?太早了吧。” “这也没什么……”萧子山打着哈哈,“人总是要老得嘛,哈哈……哈哈……” 马甲看了一眼大家,每个人都知道游老虎等人的提案是什么意思,但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文德嗣笑了笑,说:“什么退休条例,这是在项庄舞剑喽。有些同志对这个继承法很不满意啊。马甲同志。” 马甲点头道:“文主席,你说得是。其实我自己也对这个法案不是很满意。不过条文不是以我个人的好恶来制定的,也是考虑到元老院的民意的。” “我看这个民意靠不住。”文德嗣说,“有关这个条款,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就不多说了。为了防止某一家元老有四票,就忘记还有一些元老家里有三票,这第一就让人觉得不公平嘛。再说了,咱们元老院里未婚的女元老还有那么几个,督公你那里进进出出的就有好几位,你这是立马就有三票的节奏啊……” “文主席,我这里得再次声明一下,我和杜雯、唐糖两位女同志完全是工作关系……”马千瞩说。 “任何一个单身的男元老,只要娶了女元老马上就是双票家族了,这个势力不得了啊――咱们是不是也得出个禁止男女元老通婚的条例?不然对其他娶归化民的元老不公平嘛!我多次说过,我们元老院有种管天管地管生殖器的倾向,人家好好的元老,不给他传给自己的孙子孙女,非要他收养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当继承人,这事放谁身上能服气?小孩子都可以有自己继承人,老头老太就不准有继承人,这是哪一国的歪理邪说?” “这个问题过去也讨论过,当时的讨论结果是老年元老本来就有子女,再给他们一个席位不合适。”马甲解释道,“我们在制定继承法的时候,元老院内持这样看法的元老也是多数……” “马甲同志,你说得情况我是知道的。不过,作为一部涉及元老切身利益的法案,我们不是应该将更多的选择提供给元老们吗?” “所以这是草案。”马甲说,“元老们可以自由的提出各种的看法和修改意见。最终还是要投票来决定的。我可以先声明一点:我和法学会的同仁们是不赞成任何歧视性政策的。” “问题是如果给予老年元老自由继承权,对其他单身元老是否不公平?” “不,我觉得我们还是把‘家庭’看得太重,忘记了他们首先是元老。”马千瞩说,“咱们应该少提‘家庭’,多谈‘个人’,毕竟他们作为元老是一个个体。每一位元老都是为我们的大业出力奋斗,仅仅因为他们是某个家庭中的一员就怀疑限制他们,这是很不可取的。反而会加强元老们间的‘家族’观念,这是可不可取的。” 展无涯也说:“我们的老同志还是很讲传统道德的。在元老院里起到了不错的表率作用。这个规定一出来,女元老就不说了,没这个能力了。男性的生殖能力可是可以保持到很老的。本来人倒是安之如素,颐养天年了。你这么一搞,就算他本人没这个意向,小辈大概也会竭力撺掇他弄个生活秘书什么的……这不是破坏人家庭嘛!” 司凯德也来附和:“真要动脑筋,有得是办法来回避这个规定。再说收养子女也不好,等于也是一种联姻。” “老同志们,明老夫妇的作用咱们就不多说了,”马千瞩说,“就是普通的大妈元老,也为我们的大业做了很多事情的,虽说都是不起眼的事情,当初百废待兴,她们给大伙做饭洗衣搞卫生,现在我们不少同志信不过土著,怀疑归化民,孩子都是她们帮着带,就冲着这个也不应该限制她们的权力……人老了,就是图个子孙长远。我提议就继承法草案进行修改,以安人心,也彰显元老人人平等的原则……” 在座的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马甲问:“那这个元老退休条例呢?” “也可以加进去。退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不还得看个人意愿嘛。只要能发挥余热的,咱们就不搞强制退休。”文德嗣说,“行政职务可以弄个职务年龄,免得八九十岁还当执委,万寿无疆什么的咱们就别搞了……” 《元老婚姻和继承法》最终在相当和谐的气氛中获得了通过。老年元老的席位继承取消了血缘限制,老年元老可以收养任何人作为自己的席位和财产的继承人。唯一的限制是养子女必须从继承元老的本姓。至于元老的继承是立嫡长还是立贤,各方争论不下,最终还是决定由各家自己决定。但是在技术手段上采取“全程黑箱”:元老是选择“立嫡长还是立贤”的继承模式和具体的继承人名单均为绝密文件,由纹章院保管。元老死后,由办公厅在元老院代表的监督下,到纹章院取出文件当众宣读继承人名单即告完成。没有具体的继承人名单的,由这一小组根据事先留下的“继承原则”选出继承人。至于元老退休条例也顺便得到了通过――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态度问题。(未完待续。) 第十节 作战计划(一) 会议在解决元老们最关心的组织架构和继承问题之后,重新就新一届的权力和行政机构进行了选举。尽管邓科长在大会上表示文德嗣是“受到元老院和人民衷心爱戴,天降伟人,当之无愧的元老院主席”,不过文德嗣还是谦逊的表示自己这次不再当候选人了,他提名自己的“亲密战友”王洛宾同志当元老院主席,在没有第二个参选者的情况下,在热烈的掌声中王洛宾正式当选为第三任元老院主席。 随后是国务卿的提名和选举。尽管马千瞩再三推辞,建议由邬德出任国务卿,但是遭到了众人的反对,最终由于无人提出参选,最终还是继续担任国务卿。两大主要官职确定之后,由元老院自由提名,然后表决的方式就内阁成员的任命进行了选举。 新架构中,内阁成员即各省长官均称为“相”。 “咱们这是从苏维埃体系换成主体思想了,”有人开始吐槽了,“好歹也来个次帅……” 各省下属各独立机构,按照各部门的历史沿革、行政级别和常设与否,分别称为“部”、“厅”、“总局”、“处”和“办公室”。凡部、厅、总局一级长官均称为人民委员。 为了给进入大陆做好准备,元老院将继续高举“大宋”的旗帜。同时在对外官职称呼上引入大宋体制。作为对外称呼和公告之用。与元老院的官职并衔使用。 按照这一新体制,凡内阁成员均属宋制的“丞相”级,除了元老院主席加“侍中”和国务卿加“同门下中书平章事”之外,其余内阁成员均加“参知政事”,“分治省事”。由于宋代管制相对复杂,责成大图书馆就此进行专门研究。 财政相依旧由程栋获得,他在多年的工作中已经充分体现了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在旧时空的“财政总监”的位置不是区区的“会计”可以胜任的。 财政省下最重要的机构中央储备银行总裁由程栋兼任。由于特别审计委员会和仲裁庭调查执行局合并之后改为直属于元老院,财政省等于没了专门的审计部门,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审计局,实际和契卡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等到有足够的审计专业人员之后再行分开。 德隆银行的行长,由现德隆银行广州分行的经理孟贤担任。新德隆银行的总行将设在广州。 司凯德由于被人批在“一贯在对外交往战线上执行投降主义路线”,竞选外务相失败,最终这一职务落到了何影的头上,同时继续兼任“宗教事务官”。 法务相由马甲担任。 武装力量相继续由担任,同时兼任陆军部长。海军部长明秋――这是军政系统。至于军令系统直辖于元老院,具体为总参谋部常务秘书东门吹雨,陆军参谋长席亚洲;海军军令部长陈海阳;联合后勤司令部部长洪璜楠;伏波军侦查总局局长薛子良。 国土交通相由单道谦担任,兼任交通厅厅长,邮电总局局长由李运兴担任,原临高电信公司改名“海南电信”,由绍宗担任总经理。资源勘探部部长由崔云红出任。 农林水产相毫无悬念的由吴南海担任。 经济产业相在工业口元老的热烈欢呼声中由落入了展无涯之手。这点倒也没有出乎意料。 文化科学相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竞争,最后这顶挂冠还是戴在了教育口的胡青白头上――教育口人多不说,元老多半还当过兼职教师,人头熟悉。最有竞争力的钟利时等人对行政职务避之不及,自然也便宜了教育口。至于文宣口,实力就显得差多了――丁丁只进入了提名阶段,由于第一轮投票得票不足,未进入第二轮投票。 民生劳动相不出意料的由原民政相刘牧州出任。 人民保安相由冉耀出任,兼国家警察总监。 企划相继续由邬德担任。 原来计划设立的统一事务省由于有重复建设之嫌,最终决定取消。 政务院总务厅厅长和元老院办公厅厅长这两个职务,最后还是由萧子山来兼任。所谓二块牌子一套班子,对外情报局改为中央政务院直辖机构。 选举完内阁成员之后,由总参就大陆攻略的准备和实施情况进行了汇报。宣读了《对明战争指导纲要》。这一专题报告是由总参、企划院、大图书馆、对外情报局、民政、财经等诸部门联合撰写的,涉及到大陆攻略的军事准备、行动计划、民事政策、经济策略等各个方面。 总参制定的大陆攻略分为三期进行,目前实施的第一期,以最终占据广东全省及广西之部分为目标达成。 大陆攻略的目的,在于确保元老院的建立世界新秩序的理想得以顺利的展开。 “元老院为打开目前僵局,确保自存发展,建设世界新秩序,现在决心对明作战。” 其具体方针是 一、迅速摧毁明朝官府在广东和广西部分地区的统治机构,确立元老院对这些地区的所有权,同时进一步采取积极措施,促使明廷早日屈服,扩大元老院在大陆的商业权利。 二、尽量防止扩大战争对手,争取后金、荷兰与西班牙与我方保持正常关系。 要领 一、伏波军将采取突然袭击战术,摧毁明廷在广东的主要作战兵力和统治中心,确立战略上的优势,同时确保重要资源地区和主要交通线,造成长期自给自足的态势。 二、对在作战区域各方采取如下对策。 (一)对明朝统治区采取下列措施: (甲)对已经建立起“合理负担”的区域,责成广州驻外站和联勤部门对其进行一定的组织和训练,开展积存补给品活动,一旦展开攻略,为军队和民政工作队提供翻译、民工和后勤供应。 (乙)对我方未建立“合理负担”之区域,应利用当地人士中的亲元老院力量,特别是商人、小商贩开展类似的工作。 (丙)对当地无亲元老人士的,以各种措施剥去当地人民好感。以支付报酬的形式诱使当地人民为我方提供物质和劳力支持。这种购买不应仅仅视为简单的后勤行动,亦是宣传元老院的“新华夏”的重要方式。 (二)对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采取下列措施 (甲)加强对马尼拉的特殊工作,牵制西班牙人对广东的注意力。如有必要,可以使用特种作战的模式。 (乙)对澳门实施短期封锁,禁止葡萄牙船只出入珠江口。同时向澳门议会提供贸易将在广东形式稳定后继续进行。 (丙)对荷兰采取保持贸易往来的正常运作。向荷兰领事提供保证:贸易将会正常进行。 (三)对郑氏残余势力 (甲)加强对厦门等地的海上监视 (乙)如有必要,开展数次海上炮击行动,打击其军事力量和参战决心。 (四)对后金政权 (甲)保持正常的贸易往来。收购其在入关时候掳掠的人口和战利品,刺激其再次入关。牵制明廷军事力量。 三、结束战争的关键 结束第一期行动的关键在于明廷迅速丧失继续作战的意志。应该考虑到明廷的反应和动员速度缓慢,只要在军事行动中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交通要点,摧毁重兵集团,即可摧毁目标地区的抵抗能力。 明廷面对的形式十分恶劣,在外有满清,内有流寇,天灾人祸不断的情况下,要再动员重兵集团投放到南方来对明廷是严峻的考验。只要元老院能迅速达成第一期目标,使得明廷的开战成本大幅度上升,其收复意愿就会大幅度下降,很可能就此承认既成事实。从而为和议打下基础。 “……综上所述,我们的两广攻略,不仅在于占领土地,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亦要充分显示元老院的军事力量,使明廷的作战意愿大幅度下降,进而展开议和活动。” 席亚洲抑扬顿挫的念着稿子,他的身材一点没变,就是从白变黑。显然三亚的日子很是舒坦。 具体的军事计划如下: 一、作战目的 两广战役的目的在于明廷在广东的统治,并占领和确保广东广西重要地区。 依照本作战计划,准备占领的范围是广东全境,广西西江流域梧州-柳州一线。其余地区视情况再深入发展。 二、作战方针 在陆海军紧密配合下,从广州开始作战,争取在短时间内达到作战目的。 三、作战指挥要领 (1)以从香港出发的海军珠江分遣队和海兵第一远征队对虎门的登陆作战作为战斗序幕,先期抵达并潜伏在广州城内和广州大世界的侦察总局特侦大队一个分队和陆军的一个步兵营随即抢占大东门和城中主要要点。 利用突袭的成果,主力部队随后沿珠江上行,占领广州府城,并迅速向周边拓展攻占之。在作战初期即迅速占领广州府所属各县县城。(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作战计划(二) 在两广战役的第一阶段,作战的重点放在广东西路和中路,尤其是确保占领珠江三角洲地区各府县。 海兵第一远征队在完成珠三角占领任务后,即刻调往香港,配合海军相机发动对潮汕的两栖作战。相机歼灭南澳岛明军广东副总兵所辖兵力。 四、使用兵力 实施本作战所使用的陆军兵力:以野战步兵6个营、野战炮兵12个连、攻城炮兵2个连、工兵3个连和其他所需军队的直属部队作为骨干。其部队分配和使用地区预定如下: 中路军,第1旅:以2个营地为骨干,在广州方面的广东中路作战,最终推进地为粤北的乐昌。 左路军:第2旅:以3个营为骨干,在肇-庆梧州方面的广东西路作战。最终推进地为两广交界处的梧州。 右路军:第3旅:以2个营(其中1个营在完成其他作战任务后编入)为骨干,配合海兵第1远征队在广东东路的潮汕方面作战。最终推进地为闽粤边界的仙霞岭。 海军兵力:海军第一舰队之全部,海警三亚警备区和高雄警备区的全部。另新设珠江特遣舰队。 第一舰队以高雄为驻泊地,沿闽粤沿海展开威力巡逻,震慑荷兰、西班牙可能的军事介入,对厦门的郑氏集团实施全面压制。 如在行动中遭遇荷兰人的武力干涉,即与开战。即刻 三亚和高雄警备区舰队,配合第一舰队的巡逻封锁行动。 珠江特遣舰队,负责珠江内河作战行动的火力支援和兵力运输。 国民军兵力 以农垦香港联队基干民兵为骨干,组成广东国民军教导总队。作为未来广东各县国民军的基本种子。 朝鲜人队:白马队4个连。 日本人队:2个连。 黎苗山地辅助步兵:3个连。 总参直属兵力 侦察总局特侦大队:2个分队。 陆海军和联勤司令部在香港设立联合前指。统一指挥全盘军事行动。 接着,是关于占领地区行政实施计划的纲要 要攻占的广东和广西的部分地区总面积约为25平方公里,人口约为1000万。对这些地区的行政管理,必须紧紧跟在作战后面。联合会议决定了如下的占领地区行政实施计划。 《两广占领地区行政实施要领》 第一 方针 对占领地区,暂且实行军事管制,以资恢复治安,迅速获得重要国防资源及确保作战部队的给养。 第二 要领 一、实行军事管制时暂且利用残存的统治机构和组织,只要其能发挥基本的民事作用,就不要轻易的改动。 二、军事管制的延续时间,视当地治安情况及民政部门接收能力而定。基本方针是稳定一处,接受一处。具体时间表由元老院指派之民政长指定 三、在占领地区取得的战利品,应先查封,再由随军的企划院特别搜索队人员清点登记,上报联勤前指,编入物资总体计划。至于作战部队在当地补充给养所需物质,根据上述分配计划,进行账面划拨。对于企划院指令运回的物资,陆海军应予以最大方便。 四、驿站、驿路、主要桥梁、码头、官署、官仓、义仓等,由占领军管理。 五、占领军对贸易及汇兑施行管理,尤其防止重要资源流入敌占区。 六、原则上占领军应尽量使用当地原有货币或使用当地百姓认可的实物进行交换。紧急情况下可使用流通券支付,但是要说清兑换原则,并且上报企划院使用数额和地点,以便未来进行兑换回收。占领军自身亦可在物资充裕时自行回收。 七、除明政府官衙所有的财产、明确列入“逆贼”的家产和实施武装抵抗的敌对分子之外,一般缙绅、商人、地主和普通百姓的财产均得以保护,不准随意没收,现地调达按价付款。 八、在与缙绅、宗族族长、大商人等地方实力派接触时,应指导他们与我实行的军事管制进行合作,对不愿合作者应采取适当措施保障其不干扰我方行动。 九、严格军队纪律,从严处置各种违纪案件。对当地民众可以实施适当救济。增强百姓对元老院的好感。 十、军事管制机构将逐渐由政府设置的新机构予以合并、调整或接管。 民政部门对地方政权的接管是有一套完整的预案的,由于归化民的民政干部数量对于整个广东来说是杯水车薪,所以政务院在制定具体接管计划的时候采取的分区分段进行社会改造工作。 将广东全省分为若干个区域,首先是对核心区域进行社会改造,核心区域即明朝广州府所辖的十五县一州。这一区域将进行全面的社会改造,完全“脱胎换骨”。建立起目前在临高实行的近代化行政架构和社会结构;用可靠的归化民干部取代原有胥吏阶层――除少数人可以教育留用之外,全部予以清洗。 其次是绥靖区,一般为经济发达、战略药店或者交通枢纽所在州县。这一区域首先建立较为完善的县级机构,重点改造县内的城镇,采取城市逐步辐射农村的渐进式改造。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再进行激进式社会改造。 最后是治安区,包括所有非核心区、非绥靖区的州县。对这些州县暂时采取维持现状政策,延续过去明朝官府的政权不下乡模式,将行政重点放在镇压武力反叛,征收赋税,征发劳动力和获取当地资源上,对当地的社会秩序不作触动。 在治安区,应充分利用原来的统治机构和行政人员,不妨充分任用那些愿意投靠元老院,声誉较好的旧官吏和地方缙绅,亦可任命其担任县长等主要行政职务,作为过渡性政策。 但是在核心区和绥靖区,对旧官吏和缙绅的任用,必须持谨慎态度,一般也不允许任命其担任重要领导职务。 接管广东所需归化民干部数量,按照tg在解放战争末期开始全面接管国民党统治区,建立新政权前夕的估计,500个县所需的中央局、区党委、地委、县委、区委等五级及大城市的各项干部53万人左右。相对应的16亿人口,大约是每3000人一名干部,一个县配置不到100人。 现在政务院大致也是按照这个标准进行配置的。由于17世纪的人口比20世纪要少得多,而且元老院的地方行政体系采取将路-县-乡(镇)两级体制,不再配置当中的府或者“地、市”一级,所需的干部人数还要更少一些。 核心区域广州府有15县1州,按一个县100名干部计算,就需要1600人。其余各县视情况亦需要配备10~30名干部。全广东的7州75县粗略计算下来大约需要地方干部4000人。 抽调4000名地方干部,对元老院来说压力略大。tg在全国胜利前已经建立了数百个县的地方政权,拥有大量的地方干部。只要每县抽调一部分就能满足大部分需求,而且还可以接受旧职员和从国统区学生中招募新干部。元老院虽然在海南全岛都建立了县一级政权,但是海南的县大多人口极少,大部分县人口不过万人,行政事务极其有限,干部配置自然也少。全岛除临高、琼山、儋州、文昌几个人口大县之外,大多数县能调出的地方干部非常少。幸而临高的中央部委办各机关职员人数相当庞大,可以调出一部分充实地方干部。 至于接受旧职员,胥吏阶层是一个完全堕落腐朽的特殊阶层,大部分元老对他们是非常不放心的,而且他们的地方行政技能除了少数之外,与元老院的现代地方行政制度格格不入,可以说是完全无用。大明也没有受过近代中小学教育的学生可供招收,旧知识分子即稀少,其知识体系又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对补充干部队伍意义不大。 为了筹措这些干部,除了从各县、中央机关和国有企业中调出归化民干部1200人之外,再从芳草地学园高小学生中选择年龄较大者300人安排即刻毕业,调入各机关充当行政实习生,作为北上干部培养。 面向社会招收持有初小文凭或者持有乙、丙种文凭的男女500人,实施行政速成培训。如果无法招募到足够的符合条件的人员,则放宽到文盲亦可报名,但是必须在二十五周岁以下。 将陆海军中年龄较大、军事素质较差、体能欠佳的人员全部做退役处理,充实到地方干部队伍中充当武装干部,以备调用。这批人员大约有四五百人。 另外,原为广州站工作的当地工作人员亦可转为当地干部,这部分大约有二三百人。 综合算下来,大致可为两广攻略准备3000名左右的干部。基本可以满足第一阶段的核心区和绥靖区的干部配置需求。(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作战计划(三) 这些干部的准备工作是从1634年下半年开始的。在元老院内部吹风上已经透露出两广攻略方案的时候,干部处便开始提出抽调干部北上的问题,必须提前迅速地有计划地训练大批能够管理军事、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项工作的干部,并提高现有干部的理论水平。待某一地区解放时,这些预先按建置配备的干部即随军进入该区,使占领和接管工作得以及时地有秩序地进行。 干部处的实际业务工作实际是在明朗的指导下进行的。为此首先充实各类机构,设立副职,配备双套各级各类干部;其次作好抽调计划,以便随调随补,并按现职依层级提拔干部,特别是有实际工作经验而又在某一岗位上长期工作的干部,这包括“二年以上的村长、民兵队长,一年以上的机关企业干部,二年以上的企业职员、工人、军人”。通过调配程序上的层层负责,有效地保证了北上干部的派遣,干部队伍规模和数量得到扩大和增加。 在抽调上采取按比例、完整配备、整体调出的调配方式,以保证到新区后即可开展工作。县一级的干部储备不多,好在需求也有限。重点是县级机关的工作人员。明郎的计划是对核心区进行全套配置,共配置1套行省级,15套县级班子。 建立专门的行政干部学校,为新区建设储备人员。内设行政、财政、工商、民武、农业、直属等6个大队,生源即芳草地毕业学员300人,社会招募500人和伏波军退伍400人。培训采用课堂理论学习和实际顶岗实训充当行政实习生的方式来进行。 各地各部门北上人员批准确定后,即立即逐级集中整训,解决北上干部的思想问题和实际问题,使之对随军北上任务更加明确,进一步增强到新区工作的信心和决心。为适应大规模调出干部的需要,在芳草地举办了了乡村干部训练班,训练已工作一年以上新近提拔的村乡级干部,提高其思想水平、政策水平和工作能力。 所有北上干部将于1634年12月底前在临高的马袅堡集结完毕,随后在马袅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中整训学习,对行军、地图判读、武器使用、治安战指挥进行了强化训练。以应对复杂的新区环境。 为保证南下干部的有序与规整,全部人员实行军事化管理和编制,并在行政、生活、管理、教育、供给、卫生等方面建立组织机构。北上干部统一整编为“琼崖支队”。 作为两广攻略的政治配置,由文德嗣出任广东大区区长兼军管会民政长。加号大宋两广宣慰使。负责两广区域的所有军政行动。 正式撤销三亚大区建制,改设三亚特别市。正式成立海南大区,首府设临高。任命钱水廷担任海南大区区长兼临高特别市市长。原临高县县办主任熊卜佑应本人要求,调往广东任用。 地方政体上正式实施大区-县-乡(镇)三级政权机构。另在交通要冲或者经济重镇设特别市。特别市在行政级别上高于县,但不再有属县。 为了两广攻略的军事斗争需要,陆海军提出了“1634第一次紧急整备案”。计划1635年元月前,将陆海军规模扩展到适应军事战备的需要。 这次整备的重点是扩大步兵编制,充实后勤和工兵部队,换装部分武器――各步兵营轻步兵连使用霍尔式弹管步枪取代前装米尼步枪。野战炮兵中部分连队使用12磅山地榴取代部分12磅1857式加农炮,以保证步兵连在水网泥泞地带可以快速的携带火炮进行机动。 为了保证新编部队的战斗力不至于因为补入过多新兵而下降,采取了分裂方式组建了新部队。7个现役步兵营每营调出2个连,共计14个连作为第8、9、10步兵营的基干。各营的缺额24个连由新兵补充。 在整备中新兵来源将第一次采取正式的征兵制,从海南、台湾和济州岛18~22岁归化民青年中征募缺额人员。包括济州岛的朝鲜归化民,只要能说简单的汉语,亦在此次征兵范围内,这些朝鲜人新兵不再编入白马队,而是直接编入正规军。 在具体编成上,尽量将新兵分散到各个连队中去,以确保每个连队都是老兵占多数。 经过此轮整编后,陆军的步兵营将增加到10个(不含警备营)。基本满足各战略方向的攻略和守备需求。 撤销原治安军番号,原治安军属下的外籍和民族连全部并入国民军。 由于整备前陆军在多个方向展开兵力,特别是以支队的形式派遣混编部队,造成一部分营的步兵连分散到各个区域,造成部队训练、人事和补给不便,在这次整备中全部予以整顿,重新配备。 取消过去的各种派遣军和支队番号,常设的方面混编支队只保留3个:山东支队(司令部设济州岛)、台湾支队(司令部设高雄)和越南支队(司令部设鸿基)。 经过调整之后,陆军10个步兵营的常驻营地如下: 第1步兵营,驻地临高市马袅堡,兼教导队。 第2步兵营,驻地三亚市榆林堡。 第3步兵营,驻地琼山县海口堡。 第4步兵营,驻地济州岛城山堡,隶属山东支队。 第5步兵营,驻香港岛。 第6步兵营,驻高雄市凤山堡。隶属台湾支队。 第7步兵营,驻鸿基堡,隶属越南支队。 第8步兵营,第9步兵营,第10步兵营,暂驻香港,广东攻略结束之后再安排常驻驻地。 参加两广攻略的陆军编成为华南军。华南军司令部设香港岛。前指先设香港,随着战役展开将迁至广州。华南军的具体编制为: 军长兼参谋长:席亚洲。 第1混成旅,旅长:朱鸣夏。辖第3、第8步兵营。野战炮兵3个连,工兵1个连。 第2混成旅,旅长:游老虎。辖第5、9、10步兵营。野战炮兵3个连,工兵1个连。 第3混成旅,旅长:付三思。辖第1步兵营。野战炮兵2个连,工兵1个连。 其余炮兵、工兵和辅助部队,由军掌握,视情况加强给各旅。 广东大区警备令员兼国民军广东大区总队长北纬。指挥所有国民军部队和侦察总局派往广东的特侦分队。之所以把这位老侦察兵派去担任这一职务,目的是为下一步的社会改造提供“尖刀”。比起自成一统的野战军,行政机构可以直接指挥调动国民军,反应速度较快。 虽然薛子良在伊拉克干过治安战,在专业上堪称第一尖子。但到17世纪的中国华南来干治安战未免水土不服,他这几年的工作成绩主要是在组织建设和专业训练上,实际作战组织和指挥大多还是北纬负责的。 会议指出,攻占广东,乃至广西全境在军事上均不是难题。难在攻下之后要“消化好”,要“打进去,站稳脚跟”,特别是不能让“土豪劣绅架空了政权”,要“确保建立新社会秩序”。因而放在全体“北上元老干部”面前的任务是“沉重的”,而新区的环境复杂程度又是“空前的”,元老院能给与新区政权的支援是“竭尽所能的”,但是要更多的“发挥主观能动性”,“放手去做”…… 萧子山知道之所以对两广攻略倾注于如此大的精力,一是要转移元老的注意力:登陆五年来,元老院的暮气已显:临高已经成了一个“小天堂”,生活条件蒸蒸日上,原来准备改天换日的“革命干劲”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元老们要么安逸于过自己的小日子。要么在内部撕逼争权夺利。元老们渐渐的开始注重起“享受”和“逼格”起来。纹章院其实就是这种思潮的体现。 再者元老们的年龄渐长,元老院中人数最多的是d日年龄在二三十岁的这群人,现在都要么年近三十要么已经三十出头,青年人的锐气渐消,中年人的圆滑渐长,再这么内耗下去,怕是元老院还没冲出海南就已经腐朽堕落了。所以要不断的运作国家机器,流水不腐,户枢不蠢,只有不断的元转,这台本时空最强的机器才不会生锈,增强上下和谐,恢复运转的活力。 其次也有转移工业基地的要求在内。海南岛不是一个适合建立大工业的地方。尽管它的资源丰富,地理条件也有优势,但是缺少足够的水资源成为工业规模扩展的主要瓶颈。海南几乎没有哪个县算是水资源特别丰富,境内缺少大的江河。临高境内的马袅钢铁公司苦于水资源不足,在枯水季节的无法保持全产率生产。而临高爆发性工农业增长和随之而来的大量人口使得原来就显得不怎么宽裕的水资源进一步紧张。(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第二个五年计划 为了克服水资源问题,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元老院就开始实施临高的主要水库:松涛水库的兴建工作。 松涛水库是海南岛最大的水库,它的总库容高达3125亿立方米,可灌溉面积3122万亩,完工之后整个海南岛北部的临高、儋州、澄迈、琼山均不同程度受益,其中临高是最大的受灌区。 完工之后,不但可以促进整个海南岛北部的农业生产,困扰目前工业口的工业用水不足的问题亦可得到一定的缓解。 但是松涛水库的工程量大。在本时空,大坝从1958年开始修建,一直到1961年才完成了土石大坝。而配套的灌溉渠工程一直到90年代才陆续完工。这对元老院的下一个五年计划中的工业蓝图来说不但杯水车薪而且远水不解近渴。 珠三角无论是交通、水资源还是人力、市场,都是17世纪中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好地方。要进一步发展生产力,工业转移势在必行。 在企划院制定的第二个五年计划中,马袅钢铁公司的规模将不再扩展,元老院钢铁工业的重心将转移到广东,同时将在广州设立第二个机械制造中心。 第二个五年计划将着重发展以下产业和工程: 电力:自备电站成套设备制造;220v和380v小型低压网络输配电设备和相关仪表制造;白炽灯制造。 机械:重点发展装备制造业,完成基本工业母机的自我复制,能自行制造车、铣、刨等基本型机床,试验性制造百吨级液压机;大力发展各种专业机械设备的制造――重点是为冶金、机械、化工配套的装备。加大对工艺装备的设计和制造能力的投入力度,提高标准件、齿轮和轴承的产量、种类和质量。 精密仪器和设备:增加对光学设备、仪器仪表和量具的开发试制投入,重点开发手摇式机械计算器。 化工:进一步扩大三酸两碱的生产规模;扩大联炭法工艺合成氨生产;重点发展盐化、煤化。对有机化工生产进行初步探索。在具体项目上,重点对医药、农药、化学试剂和火工品展开项目攻坚。寻找并试验橡胶代用品。 冶金:在广东上马第二个钢铁联合体,进一步扩大钢材产量,增加钢材牌号和型材种类。对事关国民经济需要的特殊钢:硅钢、不锈钢、锰钢、钨钢开展项目攻坚。扩大电解铜生产规模。进一步提升有色金属产量和纯度。 动力设备:进一步改进锅炉和蒸汽机的性能,扩大产量。锅炉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向中高压锅炉展开探索;蒸汽机的发展重点是多涨式、大马力,主要为船舶和发电站配套。批量制造小型单缸和多缸柴油机。开展对汽油机的试验性生产。 交通工具:系列化、标准化生产蒸汽机车头和车皮;在大中型船只上推广铁肋木壳技术;大力发展内河机动船舶;推广新型船舶;试验性建造铁壳船只和活塞飞机。 轻工业:重点推进丝织业生产、成衣制造业和食品深加工。 电子电器:开展电子管研发和无线电元器件制造,批量制造全自产元器件的有线、无线电收发报机;批量制造收音机、扩音喇叭和第一代人工交换电话系统。 交通通讯:完成海南环岛和十字穿岛简易公路和有线电报系统,到二五结束,海南全大区县县通公路,通电报;建设广州-三水铁路;海口港一期;三亚港二期;高雄港二期;昌化港一期;昌化-石碌简易公路;三水内河港;建设广州无线广播电台和三亚授时电台。 矿山:田独铁矿二期工程;韶关煤矿一期工程;鸿基煤矿二期工程;东南亚石油勘探和试验性开发。 水利:完成松涛水库的修建和部分配套渠道工程。争取在第二个五年计划完成之后,保证临高的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用水需求。另外在高雄、临高等元老院主要沿海农业区修建沿海大堤,抵御海水倒灌。 文教方面,在第二个五年计划里,在全海南大区各个县均设立完小一座,不满1万人口的县,先设初小一所。 在广州和高雄,仿芳草地模式各设立十年制国民示范学校一所。在高雄和济州岛,按每16万人口设立1所初小的标准建立学校。 过去一直没有涉足的高等教育也有了项目:在香港设立海军军官学校,在济州设陆军军官学校。在临高设立综合理工学院和高等师范学院作为文理科高等院校。 刘汤姆拿着手上的文件,看着上面罗列的长长的项目名单:韶关钢铁公司一号高炉、一号平炉、韶关煤矿一号井、韶关中央洗煤厂、香港造船厂一号大坞、临高光学设备厂、广州第二机械总厂、鸿基煤矿二号坑、鸿基中央洗煤厂、临高仪表量具厂、临高电子厂、临高电缆厂、马袅钨铁合金厂、马袅金属结构厂、广州玻璃厂、广州肉联厂、广州丝厂、广州煤气厂、广州电机厂、琼山建材水泥厂、昌化水泥厂、文昌椰产品加工厂、海口海产品加工厂、济州岛肉联厂、雷州糖厂…… 这回是真得要大干快上了啊,刘汤姆心里即快活又兴奋。因为硅钢片的难产,电力系统的发展最近有些迟滞,除了给有色金属冶炼厂和盐化厂各自搞了个自备电站解决电解用电的问题之外,临高的工业体系中的原动机依然是以蒸汽机和煤气机为主。刘汤姆敏感的感觉到电力党人们在企划院不怎么吃得开了。 从这个五年计划的规划里,看得出元老院总体还是肯定电力是发展方向的!有这样的政策性倾斜的支持,电力大跃进就不再是他们几个电力党在南海咖啡馆里空喊的口号了。 倍感冷落的是it专业的元老,很显然,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重建现代it体系是痴人说梦,最多就是继续维护那些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少的it设备。最大的指望不外乎是元老院能尽快重新开发出电子管大型计算机――临高版的eniac。 在此之前,他们只能满足第二个五年计划中的“机械式计算机”的研发和使用。忙于纸带穿孔和整理穿孔索引卡片。国务卿马千瞩对此倒是兴致勃勃,但是it程序员们很清楚,这些项目与其说需要it工程师,不如说更需要钳工。 技术元老们对第二个五年计划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一时间会场里热闹非凡,许多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少见的亢奋。虽说第二个五年计划中许多项目只是扩大规模提高质量,但却是在完全没有从异时空带来的产品的支撑下,完全依靠依靠本时空的工业能力来进行产业规模扩张和升级。这是对他们五年来努力推进的工业化的一次严峻考验,其中的挑战不言而喻。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一旦他们通过了这个测试,也就意味着基本拥有了工业体系的“自我维持”、“自我升级”的核心能力,掌握了本时空的最高科技水平和最强的生产力。接下来,征服大陆乃至世界就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这么多港口道路的工程,我们建筑公司怕是吃不消啊。”梅晚是又快活又担心,“交通大干快上,少不了还得我们建筑公司出力,可是还有这么多工业项目……” “这个你放心,建筑总公司肯定会扩编。”马千瞩笃定的说道,“元老们都要充分自己的行业带头人、管理者的作用,让归化民充分放开手脚去干,不能总是自己当包工头、施工员、另外企划院也考虑过了,这里我先给你透露个政策:等打下广东,广东全省的土著建筑业企业和从业人员,到时候统一收编过来。这些人别得不说,木工、砌砖总干得来,说不定比我们自己培养的工人干得还好些。”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梅晚连连点头。 “再说你也不要被这些二期工程吓坏了。被拿另一个时空的土建概念来套我们的。那可是云泥之别。”邬德笑道,“三亚港二期不过是修一条防波堤和一条栈桥的事,你别想多了。” “关于石油业,我们的目标放在哪里?是文莱还是台湾?”被压制许久的石油党人提出了问题。 鉴于油页岩开采和加工上的巨大消耗,在第二个五年计划中没有列入开采海南儋州和山东招远的油砂矿,而是直接考虑浅层油田开采。 浅层油田,在台湾苗栗县就有浅层的油气资源,清代和日踞时代少量开采,凿井深度最大不过120米,很适合元老院目前不太高明的打井技术。不过这些油井的出油量很少,储量较大的油田埋藏多在2000米以下。 文莱的油田不但埋藏浅而且储量大,质量好,是非常适合的开采对象。但是距离过远,如果要开发,就势必要新设一个基地。(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殖民地计划 “企划院的考虑是开发文莱油田,虽然初期投资大,但是技术门槛低,产量稳定。”邬德说,“诸位元老也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石油派系的元老们基本上都是文莱派,从专业角度看,文莱石油比台湾石油好太多了。 “内燃机才是原动机的发展方向……”一位石油系元老刚刚想就此抒情发挥下,就被邬德打断了。 “石油我们是很需要,不过主要是在柴油和煤油这一块。特别是煤油,有了稳定的煤油的供应,煤油灯产业大有可为。你们要多多关注这方面。” “难道不是应该上电灯吗?起码也是煤气灯吧。” “煤气灯不是发展的方向。电灯需要电网,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旧时空来说,大部分农村是到80年代才用上电的,偏远山区,到90年代才能供电。按照我们的工业和经济发展水平,能在一代人之后普及煤油灯就算很好了。” 在没有廉价又有足够亮度的夜间照明之前,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天一落黑就只能睡觉,夜里唯一能做娱乐活动就是造人。晚上点灯做活计、读书,至少也是“家有薄产”的人家才能做到的。如果能普及廉价的煤油灯照明,等于将无数人的夜间时间解放出来,为家庭劳动和念书都创造了客观条件。 会议给了大家一整天“分组讨论”,就第二个五年计划畅所欲言。而新当选的内阁成员也在一起“分组讨论”。 虽然这一届内阁中有新选上的元老,但是他们几乎全部照旧从事本职工作,所以就自己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了解的还是非常清楚的,也都掌握了全套的资料和方案。自然也少不了要塞进第二个五年计划里的私货。 分组讨论在南海咖啡馆和各部委办的会议室里举行――元老会堂只有一个露天会场,开大会凑合,开小会就不行了。 执委会办公厅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在座的全是“判xx事”的“相”,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司凯德――虽然他已经不再是殖民贸易部的部长,但是外贸是元老院最重要的一个部门,起着物资供给和货币平衡的重要作用,所以这次内阁会议把他“扩大”进来。 司凯德似乎对这次下台早有心理准备。这也难怪,这几年虽然他的本职工作干得不坏,但是每次讨论大政方针的时候总是“逆流而动”,一会左倾,一会右倾,甚至既左倾又右倾的一起被双方喷子们喷,弄得在元老院里的声望每况愈下,下台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文德嗣在选举结束之后对马千瞩说:“司凯德是个好同志,这几年外贸业务工作还是应该肯定的。” 司凯德安慰自己:退下来也好,这几年他被人黑得够呛,反正元老院是皇帝轮流做的体系,自己是执掌一方的大员,歇一届也没问题。再者他依然是贸易人民委员,工作范围没变。此刻他正在汇报明年的外贸供货计划。 外贸的供货计划对元老院来说至关重要,因为第二个五年计划里的不少项目都和贸易部门能弄来什么货物有直接的关系。在这个供应链极度不发达的时空里,贸易流通主要是奢侈品的时代,许多工业原料如果不是在统治区能够找到的,那就要花费极大的人力财力去寻觅采购――有的还弄不到。 “……平元老来信了:下一次贸易船队会从日本给我们运来100吨铜和100吨硫磺来,荷兰人从美洲运来的南美野生橡胶和金鸡纳树皮大致也是明年到货……” 正在老钟坐定的时院长眼睛一下睁了开来说道:“你再说一遍,金鸡纳树的树皮,有多少?” 司凯德挠了下头说:“多少不敢说,但是肯定成吨的。就是不知道长途运输影响不影响疗效。另外英国东印度公司会从印度运来硝石、石墨,还有石棉,还有鸦片。” 展无涯拍着司凯德的肩膀赞许的说:“小司啊,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嘛!想不到啊,居然能搞到了橡胶、石墨和石棉。没说的,我们明年一定把电炉搞出来,那样硅钢、45钢、65锰钢、不锈钢、电石、电焊全有指望了。” “电炉不在五年计划里吧。” “我以为弄不到合适的原料就没写,再说把握也不是太大……”展无涯说,“不过电炉是我们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没有这个很多东西就无从着手。是我们产业链上的一个关键环节,还是尽早拿下来。” “……夸克穷除了继续运来奴隶之外,马匹合同将在明年交货完成,我们采购的欧洲和印度的几种种马都会运来。不过死亡率怕是很高……” 马匹的事情,除吴南海之外大家的兴趣都不大。自从攻占济州岛和开通后金贸易渠道之后,虽然各方对蒙古马不甚满意,但是起码填补了需求的缺口,陆军的骑兵、炮兵和辎重队也算是勉强补上了马匹的缺口。即将展开的大陆攻略又是在水网地带展开的,船只比马匹有用的多。至于农业部门,蒙古马的尺寸和牵引力虽说差了点,改良版的农业机械勉强也能胜任。不过,蒙古马的牵引力过小还是限制了一些吴南海原本计划在国有大型集约化农庄推广的大型农机。比起其他人来,他对马种的改良是相当迫切的。 “我们马上要展开两广攻略,为了彰显我们的赫赫军威和元老军官的威仪,陆军的高级军官应该配有外表神骏高大的坐骑,这方面希望有所考虑……” 说话的是新任陆军参谋长兼华南军司令官席亚洲。 吴南海“哼”了一声:“老席啊,你想吃马肉香肠,等运马船一到肯定能吃个够,别扯什么威仪的淡了……” “老吴!虽说我当初吃了几只鸡鸭,那也是因为我在菊花屿受了重伤,需要补一补身子。当时急了一点,没来得及通知你,你也不应该总是这样揪住不放嘛!还有没有同志情谊……你看,尼克就……”席亚洲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吃尼克鸽子的事他始终“打死你我也不认的”态度。当下腆着脸不说话了。 吴南海原本还向谈谈农庄里的失踪的兔子和某头乳猪从猪圈不翼而飞,却出现在农庄外面草丛里的神秘事件,看气氛觉得不合适,就没再说下去。 司凯德继续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份驻巴达维亚领事薛若望元老的信件。他的提案大家应该都看过了。他在巴达维亚一个人不容易啊,橡胶、金鸡纳树什么的全是他买来的。他提出了苏门达腊的巨港计划,想从那里开始为元老院试验开辟殖民地,先开辟种植园,大规模种植橡胶、金鸡纳树、油棕等热带经济作物,同时为三五期间开发巨港油田做好准备。至于殖民人员主要从客家人中招募。你们也知道:广东的土客矛盾非常尖锐,械斗是家常便饭。我们手里还有刘香这个海盗巨头在。他的海盗集团成员主要是来自潮汕――诸位只要对潮汕地区略有了解的都知道,潮汕人和广府人一样相互不对付。所以我觉得从维稳的角度来看,可以将刘香集团的人员也迁徙一部分过去……” “事情一件没办成,又要开新殖民地。不说人力,就这物力和运力投入要多少?”邬德已经在皱眉了,“热带种植园有必要,但是投入可不小啊。何况还在荷兰人的控制区!万一荷兰人万一学西班牙人来个巴达维亚大屠杀清洗华人移民怎么办?这等于又是一个越南副本!” “如果这样,我们就血洗大员。”司凯德说,“西班牙人敢马尼拉大屠杀,是看准了大明不会来报复。殖民地有我们元老院做后盾,荷兰人不会这么不长眼。” “投入,我觉得倒不会太大。”马千瞩悠悠说道,“种植园经济非常残忍艰苦,让我们的人去消耗是不成的,还是要就地取材,引入奴隶制。华人移民当工匠、商人、监工和农技员就好了。另外这件事可以采取官督商办模式,刘香的私财大概也有几百万,加上他手下也有几个老财,让他们出资来搞个殖民开发公司财力上绰绰有余。” 冉耀说:“这合适么?这等于是在海外培养了一个新的集团势力。万一尾大不掉,再要剿灭又要花很大力气的。而且薛元老这个人我知道,要对付刘香这种纵横海上的老狐狸,只怕是被他吃了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只是叫他们出钱,又没说让他们去负责组织领导。”司凯德对这事早有谋划,“移民由三部分人组成:客家人占一半,刘香旧部属的潮汕人占三成,在高雄的郑芝龙旧部福建人占两成。这个人口比例足够他们互相牵制了。” “要自相残杀也容易多了。”冉耀说道,“我怕荷兰人本来没什么想法,他们中间先有人去勾结荷兰人!”(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殖民计划的争议 “这不至于吧。” “老司啊,你看你对广东的民风实在是太不了解了。广府、潮汕和客家虽说都是广东的汉族,关系却势如水火,远不是一个‘不对付’这么简单。彼此械斗起来都是杀全家的节奏。而且这种械斗并不因为迁徙而改变。满清因为土客械斗把一部分广东客家迁徙到了海南,结果海南又出现土客械斗。再说客家人和潮汕人都是出了名的抱团,你把这两伙人放一起不算,再弄闽南人搅在里面,这是嫌他们杀起来不痛快是怎么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不能用?” “我的意思是:在没有进行过系统的社会改造,打破原有的社会结构,给他们灌输近代民族和公民意识之前,光是玩弄以夷制夷,互相牵制的权术是没有用的。只会进一步激化矛盾,甚至引狼入室。旧时空东南亚华人玩‘挟夷自重’,勾引土人屠杀同胞的事少吗?要知道旧时空里,海外侵害华人最狠的大多还是华人。17世纪这个情况只会更严重。”冉耀痛斥道。 “薛若望想搞种植园不是不行,不过不能选在巨港――那是亚齐酋长国的地盘,荷兰人在有一点势力,可是亚齐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去插一脚,力量投少了保不住,投大了犯不着。小薛自己又在巴达维亚蹲着顾不到巨港,咱们还得另外派元老去看着……既然已经准备在文莱开据点采油,热植园放在文莱也就是了。”邬德实际上已经枪毙了这个方案,“至于小薛,他在巴达维亚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要督促荷兰人把我们的橡胶种好。” 吴南海最关心的是热植园,当下表态:“搞热带种植园我是百分之百的赞成,至于在哪里搞我都没意见。荷兰人怕是靠不住,这个时空还没有人搞过橡胶种植园,他们也得慢慢摸索起来。我看还是我们自己经手比较可靠。我这里有个叫萧合州的元老,他一直想搞橡胶种植,要不文莱这摊子事就给他去办吧。” “萧合州?在食堂炸过鸡排吧――他的椰酥鸡排很不错啊,不过听说他是搞金融什么的,懂橡胶吗?” “他早不在食堂了。现在就在我们农庄的热作试验园里当农技员,还兼着食品厂的技术员:除了鸡排其实他还会做鱼松――不说这个了,要说懂橡胶种植,其实我也不懂,都得从头学习。我看他很有干劲。” “只要他本人愿意去文莱,我看没什么。”马千瞩说,“放手让广大元老们出去独当一面才是硬道理。当然公开招聘还是要搞得,要有更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去。” 马千瞩见大家没有意见,把文件翻过一页:“接下来咱们谈一谈农业问题,特别是粮食。粮食不够,民心不稳,我们要攻略大陆更是要大把的发粮来收买人心保护民力。” 吴南海清了清嗓子;“我来简单说说把,我们现在在海南、台湾和济州岛直接经营的耕地――包括国有农庄和天地会名下的承包地――旱地水田合计大约有100万亩。明年准备50万亩水田种两季稻,一季红花草。两季平均亩产大约可收稻谷600斤,合糙米大约是450斤。按照每人每月平均需要30斤粮食计算,稻米这项可以养活62万人。考虑到这仅仅是我们的直接经营土地,还没有计算海南的农民和地主自营部分的收成,所以养活海南、台湾和济州岛的百姓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亩产估计是不是有点高?我记得农药和化肥可是从来没有充足过。国有农庄的耕地也不是都进行过水土改良的。”马千瞩表示担心。 “这五十万亩中一部分是经过水土改良的,一部分是原本条件就较好的水田。加上我们在种子和田间管理上的优势,取得这个平均亩产完全办得到。我做过调研:海南的琼山、文昌这些农业县里,一般的水田平常年份单季晚稻的亩产量都能达到2石以上。” 吴南海说得毫不含糊,众相频频点头。他们虽然过去都是普通人,这几年都成了执掌一方的政府要员,比过去更能理解粮食对国家的重要性。 “余下的五十万亩主要是旱地和条件不好的水田,除了部分用来种植经济作物之外,我准备全部用来种植土豆、红薯和杂粮。这部分产量加起来再养活40万人还是办得到的。” 100万人,这差不多是元老院统治区的全部人口。不过,农民是自己养活自己,还要向元老院缴纳田赋,元老院还能从北圻和暹罗进口的大米作为补充。这些粮食就是他们展开两广攻略的本钱。 “……我们的农业存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老调重弹。现代农业有三大法宝:种子、化肥、农药。种子我们有,但是育种规模还跟不上,良种播种率即使在直营土地上也达不到三成;化肥太少,现在靠种植绿肥和粪便垃圾发酵来代替氮肥,用鸟粪石和鱼粉来代替磷肥,不但肥效低,耗费劳力也多;农药上的问题最大:我们基本上不能产化学农药,只能靠所谓的土农药,土农药的主要原料是植物,要规模化生产就得规模化种植,需要占用大量土地和人力,而且药效差,保存时间短,从成本上看是很不合算。而现代良种在优化的时候一般不考虑病虫害,所以对农药的需求特别大。希望化工口能够尽快在有机农药上有所突破。” 展无涯想了想说:“化工业的确是我们的短板。要有突破还得在材料上。我们的加工技术是严重过剩,材料方面严重短板。刚才说到搞电炉的事情,如果能搞成,化工和电力的门基本上可以打开了。现在海南有锰、有个小钨矿里边还有点钼。计划是开了年就开采,但是我们还缺少太多的东西。主要是铬、镍,没有这个我们基本上没法上化工,不管是石化、还是煤化工全没指望的,合成氨,农药全没指望。” “铬和镍非常不好弄。倒不是提炼有难度,而是17世纪还没有哪个地方开采和提炼这两种金属:我们得从头到尾的自己做一条产业链。关键是国内这两种矿还不好找……” “兰度不是在菲律宾正负责这事么?” “菲律宾啊,光开采矿山的难度我就不寒而栗。”邬德皱眉,“热带原始丛林,矿石要在海边还好说,要在内陆,光活着找到矿脉就是奇迹了……” 海南本身有镍矿和铬矿储量,昌化的石碌钴铜矿的镍矿石储量还算相当丰富。但是都有储量小品位低的问题,开采成本却不小,典型的鸡肋资源。 “现在东南亚公司不应该满足于贸易,要多一些探险和开发的成分。”马甲提议道,“我们要推行混合所有制,东南亚公司本来就是混合所有制的。我觉得我们的步子可以迈得更大些,吸收更多的民间海商资本和人力进入公司,授予更多的自主经营权,可以仿效欧洲人的一些做法,要支持鼓励冒险家走出去,不要想什么‘失控’,以我们的力量,一点小殖民势力能失控到哪里去?充分利用民间力量去为我们寻找和获取资源,不要干预太多。现在什么东西都要我们自己搞:有些是技术问题不得不这样,但是采矿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民间资本去运作么。关键是在法律上要规范好。” “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邬德笑道,“搞个探险法还是殖民法?对了,你们法学会折腾了这么几年,除了一个《治安条例》、《婚姻条例》和《民商法通则》之外一部正式的法律也没制定出来,搞得一遇到审判就扯什么‘澳洲行在判例’来掩饰,简直是自由心证嘛……” 马甲脸色一红,辩道:“法律是很严肃的事情,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再说我们的工作也不是简单的抄法条,还要结合本时空的具体情况,不能不慎重,所谓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杂采众家之长……”他生怕众人跟着质问法学会的工作效率问题,赶紧说道,“我们法学会已经起草完毕《婚姻法》和《刑法典》,《民法典》的草案也差不多了。诸位可不要小看了这几部法律,《婚姻法》包含了继承法等以小家庭为核心的民法的基本内容,为我们建立新的社会风气提供了法律保障。《刑法典》和《民法典》为我们把镇压清算宗族豪强和各路牛鬼蛇神准备了法律根据。有了这几部法律我们就基本有了依法治国的依据了。” 萧子山问道:“元老在你那法律上如何定位的?” 马甲说:“每一部法律的第一款都写着,元老神圣不受侵犯,元老是国家的柱石,元老不受本部法律的制巴拉巴拉,如涉及到元老的法律问题一律由元老院按照元老共同纲领处理。”(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农业蹲点 马千瞩心想这个讼棍又在推销他的“依法治国”理念了,说:“这样不好吧。大明朝还表面上说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呢,你这么明明白白写在法条上,怕是说不过去吧。” “督公啊,就应该这样,依法治国一定要有法可依,才能做到依法治国,我们过去有着太多法律不明确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权术运用的空间,这和依法治国的精神不相符的。” 马千瞩说:“用法条来明确这个我没意见,我就是担心每部法律上都扯这么一句是否合适?我觉得元老地位的法条可以放在宪法里列一款就好了,用不着也没必要放在每部法律里――说起来你们连宪法都没起草吧。共同纲领这东西只能算是党章,不能和宪法混为一谈!”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不然归化民还不得对这个共同纲领的内容好奇死?再说过了三五十年,这条款挂着就摆明了刺激归化民嘛――招人恨。一个都算不上法条的x少x宽都被人骂了几十年,”吴南海发言了,“咱们一面说说人人平等,一面又公然宣告元老高人一等,要千秋万代,这不但精神分裂,而且给以后的反对派以很大口实。孔子一句意义多解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被人一直揪辫子骂孔老二。我们搞个元老更平等,除了立个靶子给归化民之外毫无意义。要我看连宪法里都不该写这条,大家暗箱操作就是了。反正有共同纲领和荣誉法庭的设定,元老真有什么法律问题也不会上普通的法庭,何必写上去?” 最后决定不写这条,但是在宪法中写入元老院是国家的缔造者、领导者、保卫者和指导者的崇高地位。 接着又讨论了企划院提出的迁徙部分工厂到琼山的计划。博铺港本身算不上什么天然良港,目前的货物吞吐量已经达到了饱和的状态。要进一步增加货物周转量,就得进行大规模的港口建设。 “现在仅每年从鸿基输入的动力煤就达到12万吨,这还不包括焦煤和其他大宗商品的输入。已经出现了货物压船压港的现象。很有必要对临高的工业企业进行一次疏散。” 因为已经有了攻占广州之后的产业迁徙计划,所以主要疏散的是造船厂。现博铺造船厂的设备和工人除留一小部分维持修船和小型造船能力之外,其余全部迁香港岛另设新厂。另外耗煤量大,原料和产品两头在外的临高玻璃厂、瓷器厂;需要大量秸秆和水的造纸厂和原料基本靠输入的木材加工厂也将整体搬迁到琼山县。 这样不但可以利用海口港的运输能力,还能减少临高县的非农业人口密度,缓解下住房压力,也便于就近取食:琼山和文昌都是农业大县。 “搬迁我是没意见,就是那些搬不走的厂房、窑口可惜了。”程栋多少有些惋惜。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些窑口大多是急就式的,标准不高,隐患很大。留下的厂房还可以给其他厂子用。”展无涯倒是满不在乎,“再说这么几年用下来,就算寿命没到也得大修了。正好乘着搬迁的机会产业升级。” 接着他们又谈了些大陆攻略方面的细节问题,最后是关于元老下乡搞蹲点调查的安排。 “总体原则是在工矿企业的服务的元老就不要安排他们蹲点了,主要是搞‘参观’,三天内结束。行政部门的元老分组蹲点搞社会调研,待一周;本人申请,工作又安排的了的话,更长一些时间也可以。子山已经弄了一个蹲点的表,哪些人去哪里,去几天都有安排。每个部门也得留人值班……”马千瞩说。 “每个人都要去?” “全部都去。当然各部门要安排元老值班。大概每次安排五分之一的元老去搞调研,大家轮流去。”马千瞩说,“我们应该去下面多看看真实的情况,不要总是陶醉在报表数字上。” 秋风渐渐有了寒意,在小冰河期的海南,寒潮袭来的时候早间还有薄霜。此时正是秋收大忙渐入尾声的阶段。一队货运马车――其中还有一辆是元老专用的双轮马车正行走在临高-澄迈-海口的公路上。 这个天气里搞下乡蹲点,天气晴爽,温度适宜。出远门走一遭再到农村待几天,对元老们来说就不会有太多的抵触心理了。 现在除了少数人之外,已经没有元老愿意在大热天出远门,毕竟只有临高才有冰块、水空调。就是这会出门,轮到去远一点,人口少一点的地方的元老也有微词。 郧素济听说安排自己去得是琼山,倒是很高兴。这三四年来他一直窝在临高,整日里工作不是零距离农田水利,休息了就是伴着食品厂的汽笛入眠。连海口都没去过,便动了去琼山调研的念头 他虽然人在轻工业部,但是因为食品厂的业务关系和兼职为天地会当农技员的渊源,和农业口的关系很深。托吴南海报了个调研项目,专门考察海口的国有农庄和移民的生产生活情况,没想到很顺利的就批下来了。 临走前还对吴南海说:“老吴,咱们在海口还是大有一番作为的。” 他指的是农业部精心设计的台湾岛和海南岛农垦蓝图。 在历史上,1952年创建的海南农垦是是次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黑龙江农垦的全国第三大农垦。有总人口105万人,其中职工人数2130万人,遍布海南各地的生产基地除橡胶和茶叶外,还种植椰子、摈榔、胡椒、咖啡、剑麻、可可、油棕、腰果、南药、荔枝、龙眼、芒果、柚子、菠萝蜜、葡萄、番石榴、红毛丹等二十多种热带经济作物和名优水果。 “没错,对啊,没错。我们要的是美国那样的单一作物经济带。”一听到他提及农垦计划,吴南海瞬间就来了劲头。 对于农业部门上下,在三年的发展后,他们认为主要对传统农业进行改良升级的天地会已经运转成熟,天地会系统潜力虽然很大,但是要再上一层楼需要的是水磨工夫,在规划干部能够独立承担工作后。农业口硕果仅存的几个元老开始琢磨着农业的另一种方向:如何建立大型种植园,或者说是变相的复制海南农垦系统。 种植园,是热带地区种植单一经济作物的大规模的密集型商品农业,旧时空广泛分布在拉丁美洲、东南亚、南亚以及撒哈拉以南非洲。种植园农业往往从事的是大规模生产。园内拥有一套完整的生产、生活设施。在这些地区有许多特殊的植物资源,如天然橡胶、咖啡、可可、茶;香蕉、菠萝、芒果;油棕、剑麻、烟草、棉花和黄麻,它们在世界的经济作物中占有重要地位。 农业口认为:小农经济可以解决吃饭问题,但要为元老院的星辰大海征服大业贡献力量,种植园模式才是代表未来发展方向的。所有的种植园都拥有一套完整的生产、生活设施,仅有农业和运输机械,还有道路系统、农产品加工厂、农机具维修厂、供电供水以及教育、卫生设施,这全套设施是小农经济无法抗衡的。对元老院来说,他们辛辛苦苦把人运到南方,不是让他们还当农民住农村,而是要成为人力资源。种植园由直接经营者是公司雇佣的经理和职员,这是与个人经营的农场明显的不同之处,种植园出来的是产业工人而非传统农夫,产业工人无论是当兵还是殖民都很好用。人力部门在发动机行动后把农业口当做人力资源储备库来用,原因也在于此。 登陆伊始,在百仞滩建立起第一个公社的时候,他们就推行了国有农庄模式,采取企业化经营。但由于条件所限,直至今日这些农庄――除了一个南海示范农庄之外――包括后来在高雄周边建立起来农场仍然不是合乎标准的大型种植园。 另外,由于政策上长期提倡“企业专业归口”,不允许“企业办社会”;所以种植园的配套一直不全,虽然搞了个天地会作为替身,但是在种种限制之下给国有农庄的配套设施依然是前路漫漫。 这也是吴南海耿耿于怀之事,这次全体大会将国有企业归并到企划院下面,解决了所有权问题,不再提“企业专业归口”的说法,特别提出“混合所有制”之后的大小非股政策,也利于农业口来吸收民间资金,正是大干快上的好机会。 在他看来,台南平原搞种植园建设是最理想的,其次就是海南岛了,特别是南部的几个县,地多人少,水热条件又合适,正适合大笔挥洒。 由于资源有限,农业口刚刚在三亚建立起几个大型种植园,又在琼北几个农业基础好的传统县采用打散安置的方式,安置了移民3万人。(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临高-澄迈-琼山 而南渡江两岸的大片荒地也吸引着农业口建立种植园。 “这一次,我准备在海口考察一下,为建设海南岛北方第一个示范性的农场做好计划。” 吴南海点点头:“那就让独孤求婚和你一道去。他跟我说想去文昌,以拨付农业口的第一批移民为主,精选一批未来的职工出来。” 独孤求婚日日干的是赤脚插秧的事,夜夜想的是洗脚上岸的梦,如果农业口建设农垦系统,则会有人有地盘,还天然是计划经济的钢铁壁垒,与他支持的那一位政治光谱颇为重合,自然不失为一条向上的通衢。故而他对此干劲十足,是跑部的一把干将。 而这两人对独孤求婚的企图心知肚明却不点破:所做的毕竟是有利于部门嘛。 这一天太阳蒙蒙亮的时候,郧素济和独孤求婚带着四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临高出发了,等日上三竿时分,他们已经在澄迈县驿站歇脚。 临高保卫战胜利后,作为“大十字路”交通规划的一环,交通口组织战俘大队投工三千多人,耗时两个月,沿着旧时空海南西线高速的走向,完成了澄迈到琼州府的煤渣碎石路建设,沿途驿站全部整修一新,道路两边皆栽凤凰木。在旧时空里,凤凰木植株高大,由于树冠横展而下垂,浓密阔大而招风,在热带地区担任遮荫树的角色,在新时空里,凤凰木也被交通部门选作热带行道树,在临高、三亚等地的道路两边郁郁葱葱地生长着。 现在路旁又有了新得风景,乌黑的电线杆已经树立起来,环岛有线电报的第一期工程大致完成,有线电报从临高往西,已经联通了澄迈、琼山和文昌。 郧素济一路过来,入目都是收割完毕的农田,现在农田里种植的是稻田绿肥:紫云英。极目望去,已经有了点点绿意。出于长期战斗在农技员第一线的敏锐观察力,他一眼就发现田里的农夫数量明显偏少。 “好汉不挣六月钱。”他暗暗地道。 这是一句俗语,现在虽然不是六月。但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已经过去了,农民颗粒归藏,开始农闲时分,下地的人极少。过去郧素济嘲笑过东南亚土著一天无所事事不干活。原以为民间这句话只是放在嘴上说说的,谁会放着钱不赚。但是在海南这两三年,让他深感这句话蕴含的十足真金。 元老院刚登陆的一年,乡人见钱如蚊子见血,重赏之下各种建设速度一再刷新。然而随着天地会的帮助,农村生活初步改善后,许多人小富即安,虽然还没有催生出未来的老爸茶。可以东门市周边的十几个较为富足的村子里,已然有许多沉迷“澳洲生活方式”和“元老享受”的人。这些富起来的农夫整日无所事事在东门市上喝茶饮酒,或者蹲在博铺开大船,他们知道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过的更好,但他们对眼下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有的人干脆连每年冬天照例要征发的农田水利建设的徭役也不去了,直接雇新移民代劳。 这一点,不只是他和天地会有所感觉,工农业一线和搞民政的元老普遍都有提到。有财经口的元老提出应该适当增加农业税和扩大工农业剪刀差,使农民可支配收入下降。 这在后发工业国中几乎是普遍做法,在欠缺海外市场的情况下通过最大限度的剥削农村剩余价值来建设工业体系。元老院虽然有庞大的海外市场,但是在资金和人力的欲求始终是不满的。 在财经口的专业人士看来,元老院的统治下的农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太快了。可支配收入的增加使得他们必然会把剩余积累用在改善生活上――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元老院的工业体系已然是很孱弱的。大量的积累和工业产能必须用在出口商品生产和扩大基建投资上。现在为了满足民间市场的需求,维持流通券的币值稳定,不得不加大对本土市场的商品的生产和销售。 这个提案在元老院内部引起了很大争议:元老院要使得临高的新社会具有“明灯效应”,而改善农民生活条件是本时空最有效的做法。强行压低农民收入,不但会损及这一政策,也会对民心有不利的影响。 有好事者便另辟蹊径,在bbs上列了一个以川湘籍职工为主体的海南农垦系统发展史。看了那个贴,郧素济不由得心有戚戚,坚定了他们跑部走动,从“发动机”计划的移民盘子里索要更多份额的决心。 对于农业口要人的努力,企划院虽然很痛快,但是有人还在质疑北方人能否种植水稻及热带作物。当时负责跑部的独孤求婚回答说:“种植园的纪律要求不亚于工矿业。我们有足够的鞭子和绞刑架。” 所有人都不质疑这一点。 在琼北安置的北方移民,是采取穿插安置的方式,与福建人混合起来,按照标准村的模式安置的。其中临高设立标准村50个、澄迈35个、琼山12个。 令人懊恼的是:小富即安的思维让标准村没有能够效率最大化。吴南海对此是非常不满意的――他在政务院可是夸了海口的,不把产量抓起来没法交代。所以叮嘱他们这次调研要多看都听,尽量把问题的症结找出来。 “好汉不赚六月钱的传统思维一定要用农垦来打破!”郧素济暗暗想。 出于对琼州府城的重视,元老院迄今为止都没有直接进入琼州府城。而是在海口地区另建新镇。同时还建立了陆军基地:海口堡。 至于原本驻海口的白沙水寨的汤允文所部水师,现在已经完全成为摆设。汤参将在澄迈惨败之后不久就遣人去广州等地活动谋求调任。如今即不巡哨也不点卯,每月坐领元老院的八百元流通券津贴等着调任。剩下的那点残兵也全靠元老院“协饷”――当然不是白给,要靠出工来换。许多精壮兵丁干脆直接投奔澳洲人去了,剩下的全是澳洲人瞧不上的老弱病残。 国土交通省利用澄迈的驿站建立了马匹换乘站。郧素济和独孤求婚换了马继续前进。蒙古马在海南并不是太适应这里的环境,病亡率挺高,得爱惜着用。 四辆马车上左右都站着一个元老护兵,一共八个,他们带着热带殖民地头盔,短袖芒鞋,佩戴手枪。所有的马车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两人乘坐的是第四辆马车,前三辆坐的是一同去的归化民职员和干部。大小行李都整整齐齐的捆扎在马车顶部。 路过石山的时候,郧素济倒是开口了,他向独孤求婚打听当时农用车分队在这一带追杀明军溃兵的事迹,独孤求婚虽然没有参战,但是战斗结束后不久就去过战场,对此知之甚多,他谈得高兴,甚至取出拍纸簿,为郧素济画了一幅战场形势图。 “当时杀得是尸山血海,农用车一路追杀,满地都是尸体,真是血流成河……”他不禁沉浸在回忆中了,“你看,那就是战役结束之后建得安魂碑,专门为死亡的明军将士建得,山丘下面就是阵亡将士的遗骸骨灰。”他指着澄迈县城外一处小山丘上孤零零的矗立着的石制纪念碑。 “我们的人呢?” “都埋在翠岗了。这边是澄迈战役的纪念碑。”他指着另一处土丘:“那是当时修筑的土城遗址。” 正对着澄迈县城,已经坍塌成丘但是大致还能看出样子的土堤遗址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圆柱形纪念碑,顶端矗立着用缴获的铜炮铸造的矗立在齿轮麦穗上的双头鹰军徽。 郧素济注意到山丘上绿意盎然,却没有杂树和灌木,四周是阡陌纵横的农田和杂树林,一条小道弯弯曲曲的直通到纪念碑下,显然是有人维护的。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独孤求婚说道:“这里有澄迈县办负责管理。芳草地的学生每年要到这里来野营拉练,也顺便整理周围环境。” “这样才对。”郧素济说,“教育好下一代才能传承我们的事业。” “教育好下一代还好说,最难教育的是这一代。”独孤求婚说,“你知道这上面的军徽是第几个了吗?” “?” “第三个。”独孤求婚笑了笑,“因为是铜得,其实也不是全铜,就是个木架子,外面罩着铜皮。抓到了犯人送劳改营去了――我当时就建议在纪念碑下直接五马分尸,法学口的人不同意――结果第二个军徽做好了安上去没几个月又丢了。这回巡回法庭以‘不敬罪’判处死刑,拉到在纪念碑前吊死,第三个装上去就太太平平了。” “说到底还是穷啊……” “不,其实他们已经不穷了,起码没到需要盗窃来维生的地步。我们没来之前他们食不果腹的,现在呢?抓到的几个贼都有稳定的生活来源。”(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琼州府城 “因为穷惯了嘛!积习难改。”郧素济说,“社会文明程度要有前提,仓廪实而知礼仪。咱们现在还谈不上仓廪实,只是让大伙吃饱了饭。文明教化的道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是鞭子和绞架对社会文明进步的促进最靠得住。” 他们一直谈到琼州城外才结束,独孤求婚总结说:“损耗了那么多摩托小时,至今陆军没有结账。”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琼山县办的归化民干部就已经在驿站迎接了。独孤求婚没有进城,他带着两辆双轮马车直驱南渡江畔的渡口摆渡前往文昌县。 第二天上午,郧素济是在画眉的鸣叫声中醒来的。他住的是琼山县办招待所。按照二五行政规划,未来的海南大区政府所在地将设在琼山县,大约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成了大区招待所了。 县办招待所位于府城内仁和坊,外表上是庭院深深的大户宅院,其中却别有洞天,郧素济下榻的甲级客房都是独院。这里按照元老接待标准,由广州紫记工匠进行了装修。在招待所食堂供职的厨子也是临高的商馆酒楼出身,受过现代厨艺培训的归化民职工。 自从元老院出台廉政规定之后,招待也缩了水。昨晚琼山县办的元老主任来招待所给他“接风洗尘”,虽说没到“四菜一汤”的标准,许多本地名产大菜不见了踪影。 “首长你醒了?”盥洗室里传来金喜珊的声音。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大约是正在洗衣服。随着声音,金喜珊已经走了出来,快步来到床边,将他昨晚脱下的衣服抱过来,服侍他穿衣。 “这里有服务员,衣服放洗衣篮里交给她们去洗就是了。” “都是些贴身的衣物,怎么好让她们去洗?再说还有首长的您的衣服呢,她们做得活粗,白白糟蹋了。”金喜珊嘴上说着,手脚麻利的替他脱掉睡袍,换上棉布衬衣。 郧素济一动不动的享受着她的服侍――不仅是金喜珊,正儿八经的老婆刘美兰服侍他的生活起居同样有模有样,称心妥帖。他觉得这里真是男人的天堂――也不知道老张是怎么搞得? 帮他穿好衣服,郧素济移步到盥洗室,这里完全是“澳洲式”装修,台盆、抽水马桶、淋浴一应俱全。金喜珊将漱口水、牙粉和洗脸水预备妥当。 郧素济拿起象牙柄,马鬃制成的牙刷,在犀牛角雕成的牙粉盒里蘸上牙粉,对着镜子刷起牙来。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这种日子,在旧时空哪里享受得到!除了他老娘,没有一个女人会对他这个小职员这么好。 眼角余光里看到金喜珊毕恭毕敬的拿着毛巾伺候着,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郧元老这几年家庭和睦,没闹家务。虽说是刘美兰很有“大家出身小姐的自觉性”,堪称贤惠,也亏了金喜珊一心做低伏小,在刘美兰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 因而郧素济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这次来蹲点顺便也就带她出来游玩散心。这次新制定的《元老纪律条例》里明确元老在海南境内出差可以带生活秘书,也不至于被人说闲话。 他吐掉漱口水,一条热烘烘拧好的毛巾已经递了过来。郧素济接了过来,不经意一瞥,只见金喜珊一头乌发梳成马尾,额前的发梢细心的卷成刘海,身上是熨烫平整的一身女仆制服。另有一番干净利落的美感。 他不觉心中一动。虽说“妻不如妾”,实则他和金喜珊同居也有三四年了,早没了新鲜感。刘美兰堪称“恪守妇道”的典范,绝不在男人在哪间卧室睡觉制造矛盾,然而金喜珊姿色身材都不如刘美兰,获得“宠幸”的机会也少得多。这也是郧元老总觉得自己对不住金喜珊的原因之一。 然而今日再看金喜珊,却发觉这当初买来泄欲的南国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出落得成熟美丽。微黝的皮肤反而承托出一种建康的美感。不由得一把揽在怀里,一手搂着她香肩,一手撩起她的裙摆,摸了进去,额前眼睛面颊……只是吻得情热。 金喜珊一惊,顿时在他的爱抚下软成一团,小声道:“首长……别……” “叫什么首长?叫老爷!”金喜珊初承雨露的时候还不习惯叫他首长,到得忘情处总是叫“老爷”,这成了二人之间的闺房私密。 “老爷,青天白日的,让人听到了……” “听到什么?现在才六点。再说这院子外人进不来。来,让老爷好好的疼爱你一番。” 比预计时间晚了一小时吃过早餐,郧素济便带人出门参观府城,坐轿子前,他看到宅子门前是一口井口有着道道绳索痕磨出的老井,名为“丹椰井”。陪同干部说府城自古有“七井八巷十三街”的说法,而这个井就是“七井”之一。 郧素济的考察第一站是五公祠,这里又名“海南第一楼”,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纪念的是唐宋两代被贬职而来海南的五位名臣:李德裕、李纲、赵鼎、李光、胡铨。五公祠近旁有学圃堂、五公精舍、观稼堂、苏公祠、拱桥、荷池、风亭、琼园等,构成了一组岭南风格的古建筑群落。 郧素济在五公祠所到之处安静,管祠堂的人已在恭候,他是元老,对意识到琼州府已经改朝换代的土著们来说自然知道分量。当下有人在前引路介绍。 然而这五公祠也不过是座院落而已,并无什么胜景可以观览。又年久失修,到处都有破败颓坠之处,郧素济不觉意兴阑珊地。 走出来了。随行干部又说“七井八巷十三街”中,每条街巷都有着自己的历史及传说,许多街巷里坊更因居住过那里的人而闻名。如达士巷便因有明代工部都水司主事郑廷鹄、“岭南巨儒”钟芳等名流乡绅而得名;金花村与朱桔里,则因出了丘濬和海瑞,让不少大陆来的游人踏足拜访。 就这样一个早上,郧素济走马观花看完了琼州府城。琼州原本是个县城,洪武二年(1369年),兵部侍郎孙安带官兵千多人开驻琼岛,琼州随后被升格为府,置府治于府城所城之中,统辖整个海南,始称为“郡城”,府城再次开拓城围,扩筑城池。9年之后,府城郡城大体形成,其城围1253丈,高27丈,厚28丈,雉堞1843个,库铺57间,开东、南、西三个城门,东门原为朝阳门,后改为永泰门,南门叫靖南门,西门叫顺化门。郡城如临高县城一般,不设北门,但建了城墙楼,叫望海楼。洪武十七年(1384年),海南卫指挥桑昭在城西门外增筑土城380丈作为子城,城防体系由此定型。 他走到府城城墙南门与府衙之间鼓楼街的鼓楼,随行干部和看门人说了两句,他便大摇大摆的顺着鼓楼的石阶拾级而上,抚摸到那布满青苔、斑痕累累的墙体以及鼓楼上破旧的房子。 看到眼前一片屋顶,他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许多海南本地文人墨客登高望远、吟诗作对的首选之地。 陪同干部给郧素济汇报说:按照新制计算,城墙长4100多米,高9米多,宽6米多,设东、西、南三座城门和四座角楼,有子城、月城、护城河。说完为首长指出府城小巷街道的位置,比如东门街、西门街、南门街等等。 郧素济发现:东片区由于聚集州府衙门、县治、府学等机构,其功能为政治、文化、宗教等,于是便有了北帝巷、尚书街、仁和坊、县前街、县后街。还有马鞍街、打铁街、绣衣坊等一些独具特色的路名。 “琼台书院在哪里?”郧素济问。 作为千年的海南文化中心,琼州府城的儒雅之风熏陶了无数的文人豪杰。“一里出三贤,五里三进士”,是对明清时期府城人才辈出最贴切的形容。成名后的知名人士也热心于兴教兴学,当时府城不仅有府学、县学,还有义学、私塾供给一些平民百姓的子女读书。清康熙年间建立了琼台书院,成为琼州的最高学府。去年元老院在海口扶植茉莉轩模式,提前把它建了起来。 “首长,在北面。城墙外面。”干部为他递上了望远镜。 镜中只见海边一片白墙红瓦,看上去占地比芳草地还要大。郧素济不知道的是,梅晚原本想直接把书院盖到了原时空海南大学海甸校区的位置,但遭到琼山干部反对,他们为海甸规划了工业区,于是改到了海甸南面隔河相望的地方。这座学校已经建好,招生工作正在进行。将来可以容纳五百多名寄宿学生。 干部强调:“建设标准和芳草地一个样。” “秀英港在哪里?” “白沙水寨在哪里?” 他又四下瞭望看了一番,又命人取出地图比对,不由得对未来的农场选址有了一番打算。 “这个农场,叫做万绿园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便饭 游完琼山城,中午琼山县办在县办里招待“便饭”。 琼山县办的办公地址就设在琼州府城里的“兵器局”,原是琼州府收储修造兵器的地方,他们进城接受的时候,里面除了一堆生锈朽烂的破烂军器之外啥也没有。但是这里的房屋高大,院落宽敞,还有水井,就被选中当了琼山县办所在地。 “便饭”是县招待所用食盒挑来得。摆在桌上还热腾腾的。 接替刘翔担任琼山办事处当主任的元老费祀对郧素济的到来十分热情。昨晚的接风宴上他便说:“你是中央来的,家乡来的娘家人啊。” 费祀是从澄迈县办的位置上调任琼山县办的,琼山县现在虽然失去了海南大区首县的地位,但是它已然除临高之外最发达,人口最多的县份,又是二五计划中海南的发展重点县,政务院觉得让没多少地方经验的副主任接替不太妥当,便搞了个换位。把原来的副主任给打发到南面人口少的县去当县主任了。 费祀从第二次反围剿攻占澄迈之后就一直担任澄迈县办主任,也算是老地方干部了。 衣食住行,那是没说得。虽然有《纪律条例》的限制,郧素济受到的招待是他在临高没有享受过的。他笑骂说:“你们外派地方的真不赖。” 费祀摇摇头,他说:“于鄂水在一次辩论里引用路德维希《青白尼罗河》中的一段话,以前我觉得不对,现在觉得是至理名言。此话是这么说的:乌干达最有权势的酋长,所获得待遇也比不过伦敦一个英国工人的待遇。”他喃喃自语,“我算是受够了。” 郧素济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于是费祀便倒了许多苦水出来:干部迟钝、群众愚昧、劣绅奸猾、官员迂腐。 政务院下达的各种文件,他绞尽脑汁琢磨出合适的执行办法,再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去传达。然而即便是掰开了揉碎了,手把手的教给干部,干部也难以理解,或者按照他们的方式理解。南辕北撤的事情时有发生。 “一抓就死,一放就乱。”费祀苦笑道,“也就杜雯搞得那个马袅农干所培训的干部还能用用,可是这些人啊……” “怎么?” “都和革命小将似得。说起来就四个字:简单粗暴。在基层乱捆人,乱打人,动不动就要施展‘专政铁拳’。” “群众没意见?” “怎么会没意见?不过大明治下官吏横行霸道惯了的,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是衙役下乡那是难得的事情:要么是出了人命案子,要么是征收粮赋的时候,平时你小日子怎么过,官府不闻不问。现在咱们强调的是‘政权下乡’,要‘充分指导’,下达的事务又多又细,还要尽快见效,干部能怎么办?还不是撸袖子上,动不动对群众饱以老拳,抓去‘劳改’……群众都说‘大宋的天下管得忒紧了,吃不消’。还有读书人咒骂我们是‘效法秦政,二世而亡’。” 费祀大概很少有机会这样直抒胸臆的大吐苦水,干脆连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滔滔不竭。 广大群众,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北方来得,时常爆发鸡毛蒜皮的冲突。对于生活的要求很低,一旦满足了基本生存要求后,就没有上进的动力。为了推广套种紫云英,就遇到很大阻力。非得靠行政强迫手段才算是推广下去。至于偷奸耍滑、占集体便宜者之类更是比比皆是。 土豪劣绅,虽然不敢直接对抗元老院,可是在许多民政事务上暗中做对。不断的腐蚀拉拢基层干部。他们即有钱,又有势,在当地民众中有很大的影响力,给地方行政带来许多阻力。 地方官员,基本采用的是叶名琛式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过他们即无权又无势,倒没什么危害。 “大明的官儿不足为虑,过些日子正式的安置办法出来了,愿意回去的叫他们滚蛋,愿意留下的进学习班。都好安排。反倒是咱们的基本群众,呵呵,真是任重道远。”费祀说。 最烦闷的,是无人能够与之交流对话,即便是收房的女仆,一旦上过床后,便自然而然萌发了官太太的觉悟,把芳草地学到的技能都扔到爪哇国,每日里反倒要女仆来伺候她。除了工作,别的什么都厌倦了。 “……叫她去县小学教书,嫌当孩子王麻烦;要她整理个文件也拖三拉四的――还总出错;和女办事员多说几句话,她就紧张半天,还跟我说‘那女办事员我看着面相不好,妨首长的官运’。我昨天已经给萧子山打了电报,换人!”费祀把手臂往下一劈,“我在电报里也说了,办公厅培训生活秘书要抓现代思想教育,不能培养一批官太太候补生――我要娶大小姐,不会自己去找?” 一瞬间,郧素济有了点优越感:“是啊,除非是从小教育出来的芳草地的女学生,要不还是大户人家小姐好――知书达礼。” “大户人家小姐都缠小脚,我可没兴趣。”费祀一点没理解郧素济隐晦的炫耀,“我常读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历史书。英国人在印度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架构,所依赖的是几千名公司职员,这些职员面对王公、僧侣、农夫,处理无数的事情,尽管住得是宫殿,仆役众多,但他们到头来怀念的不过是多雨阴暗的英国天气。” 第一次离开临高的郧素济难以理解这种情感,自从雷州、广州的常师德、郭逸等人的豪奢生活传回临高,外派对本部元老来说就被单方面理解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这种生活你也会烦的。”费祀说,“叫你来蹲点,不会是预备着要你去当县长吧。我看打下广东那八十多个县的萝卜坑怎么办。” “去当县长也好,反正现在食品厂也是正常运作了。用不着我蹲着了。”郧素济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让临高的生活推广到海口,甚至全世界。” 费祀哈哈大笑:“那你可要献了青春献子孙啦。” 两人吃过午饭,费祀又谈了些本地的基本情况。 “……琼山还是刘翔经营过多年的模范县,元老院的投入也不小,论‘近代化’程度,整个中国除了临高琼山大概就算第二了。基层治理也是比较强的,不过你可不要被这些光环给迷惑了,下面的实际情况是似是而非的。”费祀提醒他,“别看刘翔在会议上吹得天花乱坠――我自己就是县办主任,他那点花样我能不知道?他搞it出身,会弄数据统计,把台帐做得好看――临高出来的各种政策,能有一半执行下去就是奇迹了。” 郧素济点头,说:“这我也估计得到。咱们接受的盘子基础比tg差多了。就说你这个琼山县,别说小学生了,识字的大概连人口的1都没有吧。” “1是有得,可是对咱们来说这些人和文盲也没什么不同。有时候还不如文盲好用咧。”费祀大约是嫌热,敞开了胸襟煽风,“文盲里脑子活络点的,有些事情倒是一教就会,读书得要是脑子好使也罢了,遇到读傻了的真是比驴还难弄,优越感还爆棚……”他说着直接摇头。 “看起来问题还不小。” “谁说不是。不过你到琼山来蹲点还是好的,要让你去南面几个县,估计哭得心都有。”费祀说,“不过那几个县人口少,折腾起来也容易。琼山这里人多事多,干部又不够得力,有时候真心抓狂……” “农业口要在琼山搞几个国有大农场,用地手续的事情……” “这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费祀拍胸脯,“用地手续只要企划院批下来,我这里是鼎力相助。南渡江边荒地多得是,我还愁没人填呢。” “好,老吴也觉得你这里条件最合适。有水,有地,工业也有点基础。其他县,连盖房子的砖瓦木材都得从临高启运,折腾不起。” “就是这水泥和钢筋,你得和老吴说说,我这里也很困难。水利配套跟不上啊。” “明白明白。”郧素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我蹲点的安排……” “你打算怎么个蹲法?是浮光掠影的看看糊弄下呢,还是找个村子货真价实的看些日子。” “我虽在食品厂上班,也算半个农业口的人。再说这天下是我们元老院的天下,难道自己糊弄自己?我看你就选2~3个不同类型的村子,好得差得,中不溜秋的都有。每个村都得有不同的特点,比山区的、靠海的,靠江的……” “好家伙,你这是要搞桃园经验啊。” “哪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咱们吹政权下乡,起了多大作用,有几个说得清楚的?”郧素济说,“现在元老院里风气很坏,除了撕逼就是撕逼,这么乱搞下去可不行。还是要多干点实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路边闲聊 郧素济提出要求,第一个准备去标准村看看。地图上,诸多标准村沿着南渡江和澄迈公路呈十字形分布。郧素济叫县办给他介绍一个比较进步的村,县办的规划民干部翻了翻卡片,说平神岭南方的博让村是模范村,就把他推荐到博让村去。 按照制度,县办要派通讯员,通知村长和驻村干部到县里来开会,再介绍下郧元老。可是郧素济说村干部平时工作也忙,上一次城起码半天,不值当。他平时在临高与天地会里的农夫打惯了交道,便轻车简从,换了衣服,也不乘马车,坐滑竿,打着草鞋乘船到了村边,自顾自的走进去了。四个警卫也化装成普通农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从渡口到村子还有一里多地,进村的道路是土路,可是修得齐整,压得平,路面上不坑不洼,还栽了些小树,树虽然细,却也绿葱葱的,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维护。难怪县办的归化民干部说这里是“先进村”。 郧素济缓步走过去,走不多远见路边有棵大树,树下歇着个老头,身边放着副挑子,正抽烟歇息。 郧素济心里一动:自己就这么跑进村子里去,见得人必然是公家人,说得自然是门面话。听不到几句有用的。农村又是个熟人社会,贸然来个陌生人谁也不敢多说话。这老汉就在路边歇息,不是这村的也是邻村的,对博让村的情况应该知道不少。 当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走到他身边:“老人家,借个火。” 他不知道老汉是哪里人,开口说得是新话。 “中。”老汉很是爽气,将烟袋锅子递了过来,郧素济拿着烟卷凑着火点着,吸了一口。 “看你像个干部,随身也不带个澳火?” “出门匆忙,忘带了。”郧素济听他口音是中原官话的音,不觉有三分亲近,“老人家你是河南人?” “对咧,我是河南府人。” 郧素济知道所谓河南府就是指洛阳。当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说:“那我和你还是半个老乡咧。我登封的。”不觉口音中也加了三分河南口音。 “您老也是河南的?”老汉言辞中果然有了几分亲近,“干啥去?” “到那边!” 郧素济说着见他烟袋锅子里的烟已经抽光了,从口袋里掏出烟卷来:“来,抽我的。” 老汉连连摇手:“那东西可主贵了,块把流通券买一包的,我抽自个的叶子……” 郧素济忽然意识道自己的烟卷有问题,他揣在身上的是特供圣船,归化民和土著里没人抽这个的,幸亏这老汉不抽纸烟,不然立马就会发觉不对头。 “客气啥,抽就是了。”郧素济硬塞到他手里,给他点上火。 老汉抽了一口:“咦,真不孬!就是劲小。” 郧素济笑了笑,看得出对方的戒心已经松懈了不少,他趁机问道:“老人家,您也是这村里的?” “我就是这村的。”老汉抽着烟卷,“今儿去赶会,卖了货换些油盐回来。看您老的样子是个干部?” “我是县里来得,到博礼村去办点事。”他故意说了邻村的名字。 “原是是县里来得……”老汉慌忙要起身。 “甭客气了,咱们不兴那一套。”郧素济说,“咱两是老乡遇老乡,说几句体己话。您甭闹这个虚礼了。” “中。”老汉连连点头,上下打量了番郧素济,“您也是前年跟首长从山东来得?” “我啊,”郧素济含糊其辞,“可早咧,首长当初到临高我就跟着来了。” “那您老可是陈人……” “什么陈人新人的,”郧素济笑道,“你老到这里来日子过得还成吗?” “那没说的,和过去是天上地下。老家别说油盐了,弄点豆渣贴饼子就是好饭食了。” “你家几亩地?” “落户的时候分了我三十亩,我一亩也不要,就要了一亩自留地种点菜。咱不是庄稼人。”老汉笑道,“干不来农活。老家是磨豆腐的,想和袖子(老婆)开个豆腐店,偏这村里的干部不许,说村里不许开豆腐店,要开得到县上去批。我一个小小老百姓,哪敢进县衙门说话。新话我又说不利索,一个不对,先打四十板,两条老腿也不要了……” “瞧您说得,元老院的县办不是大明的县衙门,你要去只管去就是了,怕什么。” “小老百姓看到个干部都不敢大喘气的,别说上县里和官儿打交道了。不开就不开,反正咱还有手艺,干点什么都饿不着。” 郧素济想不通为什么不许他开豆腐店,心想要这样食品厂倒是需要做豆腐的,再看他挑子上一摞一摞都用马莲叶包着,外面又捆上稻草,挑子上还捆着两个油纸篓,不觉好奇:“你卖得是什么?” 老汉嘿嘿笑了笑:“是煎饼。县里到处都是工地,卖力的小工到处都是,我这煎饼吃着香,又顶饿。油纸篓里是袖子今年做得西瓜酱。一起拿去卖,一百多斤煎饼,两篓子西瓜酱,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您也会做煎饼?”郧素济奇怪了,河南人好吃面食,尤其好吃馒头,没听说自己做煎饼的。 “咱不会做。可是这村里全是山东人,看也看会了,有啥稀罕的?推磨调浆都是做惯了的,做出来只有比他们好。”老汉抽着烟,“这里天候暖,满地都是可吃的东西,就是种园子地也比在河南容易!一起磨碎了调和了,又好吃又省粮食。力工混个肚圆,我也弄几个钱――儿子还没娶老婆呐。” 郧素济笑道:“你还有儿子?也不和你一块出来做小买卖?” 老汉把烟头抽到快要烧手,才恋恋不舍的丢掉,说:“养了四个儿子,三个闺女。到这就剩个小儿子了,才十六――他姐姐是到了海南才死了,糟蹋了。要不然嫁出去能换个媳妇回来。早知道逃难的时候路上的小女娃子就捡一个带着来了……这儿的彩礼忒贵嘞。” 郧素济见他说得轻松,脸上刀刻一般的皮肤和黝黑的面孔却在诉说这次旅途的艰辛。只听他继续说道,“儿子在砖瓦厂里学徒,拿工钱。当上工人就心野了,别说回家,连个口信也不捎。他娘可担心咧,听说工厂里常闹事故死人……” “你不担心?” “担心有啥用。”老汉拿起烟袋锅,郧素济又递过去一根烟卷,这回他没有推让,直接点上了,“生死有命,从老家逃命出来,谁能想能到这儿来过上太平日子?”他叹了口气,“多少人在路上两腿一蹬喂了野狗,能活着过太平日子就是赚到了,您老说是不?” “是,是。”郧素济点头。心想也难怪他们小富即安:都是从鬼门关前打过转的人,看多了生离死别,很容易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他又问村里的情况,地种的怎么样,粮食够不够吃。 “种地的事咱不懂。看模样倒是种得不错,比老家种地强多了。粮食都够吃,孩子多,劳力弱的人家倒是缺粮,多吃点南瓜也就顶过去了。没听说谁家揭不开锅的。就是出劳役太多了,歇不下气……” 正说着话,从村那边蹬蹬的跑过来一个青年人,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生得浓眉大眼,个子不高,却虎虎生威很有干劲的模样。穿着蓝布对襟干部服,老汉看到他跑过来,慌得赶紧起身将烟头丢到一旁,正想躲开,却被年轻人赶上来揪个正着。 “好你个孟老头子,别以为你倚老卖老我就不敢管你了,叫你去工地打前站,你躲闪不去,说要去县城看儿子!原来是做小买卖去了。”说着扬手就一拳,把个老孟打了个四脚朝天,接着又是一脚,把胆子踢翻在地,马莲叶包着的煎饼顿时滚了一地,两个篓子也翻了身。 郧素济见他还要踹篓子,赶紧拦住他:“你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打人?这都是粮食,不能随便糟蹋!” 年轻人见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看他的样子也是个干部,声色稍微缓了下:“你是什么人?” “我是县里来得,到这附近办事的。” “既然是县里来得,总该知道县里刚发了个加强冬季水利建设配套的通知,要调集咱们这里十几个村的壮劳力上工地。去晚了没好果子吃!他是个老头子,我也不指望他出力干活,去打个前站做做饭总可以,尽扯谎躲懒!” 郧素济已然明白,正要劝解几句,那年轻人又冲着孟老头呵斥道:“你趁早担着你的挑子回村里预备预备,今天就给我上工地打前站,不然明个我叫民兵把你捆去劳改队挖沙子去!” 孟老头不敢说话,收拾起挑子就往村里去。年轻干部便在后面跟着。郧素济心想琼山根本就没有监狱,怎么凭空出了个“劳改队”?费祀说一部分干部随意打人抓人,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进村 郧素济见他们走远了,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后面的警卫已经赶了上来。 “首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郧素济说,“你看这干部,威风不小咧。” 警卫说:“乡下不都这样,要不有点威风,谁听你的!” 郧素济没言声,他当天地会农技员好几年了,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农村,娶的老婆又是小地主的女儿,知道警卫说得大体不差。 “走,进村!” 标准村都是按照统一模式修建的,齐整划一。琼山由于属于黄区,没有军事防御上的需求,标准村没有采用文总设计的堡垒土楼式。不过为了便于治安管理,村子依然是封闭式的,最外面的一圈房子,屋与屋中间都砌了墙连成一块,只留东西南北四个口出入。 郧素济走进这个标准村,村头有个木岗亭,外面坐着几个妇女正纳鞋底说话,听她们的口音是山东的,便暗暗点头。 正要进村,有个妇女问道:“同志,你哪村的?” 郧素济站住了脚步,见问话的女人二十五六岁,个子高挑,鹅蛋脸上有几点微麻,蓝布小袄上细心的滚着一圈红边,虽旧却收拾的干净利落,道:“我是县里来这里办事的。” “有路引没有?” “有,有。”郧素济从兜里掏出介绍信来,那女子接了过去,颠来倒去的端详,郧素济知道她大约是不识字,在那对那公章的样子。 县里的归化民干部说这个村的扫盲率是八成以上,看来水分大得很。 半晌女子才将介绍信递回来:“印没错,您老进村吧。” 郧素济夸道:“你们这里关防的还严咧。” 几个女子都看了他一眼,没吱声。还是那要介绍信的女人说话了:“村里有规定:陌生人出入都得有路引。” 郧素济原还想和她们说几句,却都不言声了,一个个的都只管坐下去纳鞋。郧素济见搭不上话,只得问了村公所的去向。 “顺着路往东走,看见大榕树就到了。”那个年轻女子说了。 郧素济道了谢,往村里头走去。 村里的道路干干净净,不见半点垃圾杂物,墙壁算不上雪白,可也是干干净净,墙角没尿渍,没粪便垃圾,沿街白墙上涂着一幅一幅的标语口号:“今天不种红花草,明天三亚下矿坑”;“一人偷电线,全家去劳改”;“卫生搞不好,全家打摆子”;“女人不放足,男人缠小脚”;“打过海峡去,解放全中国”……郧素济平日里下乡见多了这种标语,也不以为意。不过这村落的干净程度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够得上临高最好的几个模范村的水平了。 街上没几个人,大约都下地去了。有几个见到他的,也赶紧躲路边去,一声不吭。 郧素济觉得有些奇怪,径直走进到村公所。村公所外面有棵大榕树,大约是早就有的,树下摆着一盘石磨。郧素济知道这样的地方都是村民们聚会说话的地方。如今正是农闲,居然一个村民也没有。郧素济愈发觉得奇怪。 这标准村的村公所都是一个样子,门外是公告栏,贴着各种告示,郧素济驻足看了看,大多是最新的政策通告。一水的县办印刷所印得标准布告,还有些粗纸墨笔写得,都是村里的事务,郧素济瞧了瞧,看到最新一张就是各家出劳役的通知,后面还有详细的名单:哪家几个人,有名有姓,很是详细。旁边还有个读报栏,贴着昨天的临高时报。 光看这布告栏,别说17世纪,就是21世纪的中国农村也不多见。 郧素济暗暗纳罕,这基层治理水平!还是“比较先进的村”?那要最先进的不知道长啥样了?他抬脚走进去,里面也甚是齐整,当间一个院子,碾得平平整整的,三间正房是办公的地方,左右都是厢房,挂着锁头,大约是仓库。 村公所里正遇着两个村干部下棋。他两个因为一步棋争起来,就没有看见郧元老进去。 郧素济等了一会,还没有人跟他搭话,他就在这争吵中问道:“哪一位是村长?” 两个村干部抬头一看,见他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是对襟灰布干部服,深蓝土布裤,脚上穿着草鞋,一看就是个常下地的。虽然不认识,但听口音不是归化民干部那种南方腔调,而有一些北音。 从这服装上看,年老的村干部以为他是哪村派来的送信的,就懒洋洋地问道:“哪村来的?” 郧素济答道:“临高县里。” 村干部仍问道:“到这里干什么?” 另一个干部棋快输了,在一边催道:“快走棋嘛!” 郧素济有些不耐烦,便道:“你们忙得很!等一会闲了再说吧!”说了把背包往台阶上一丢,坐在上面休息。 第一个干部见他的话头有点不对,也就停住了棋,凑过来搭话。“不知贵客从何处来?” 郧素济也看出他是村里的干部,却又故意问了一句:“村长哪里去了?”他红着脸答过话,郧素济正要把介绍信给他,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就听外面有人喊:“范村长!范村长!” 村长眉头一皱,把棋盘一推,说:“先去看看,元虎又不知道折腾啥呢。”也顾不上招呼郧素济,抬脚出去了。 郧素济也不言声,悄悄的起身站到窗户旁往外看去,却见院当中已经有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头的一个却是刚才打孟老汉的年轻干部,他的前胸衣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布汗衫,双手叉腰,威风十足。 后面是几个年轻人,提着棍子,拥着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穿得土布对襟小褂,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一脸惶恐。后面跟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想凑到男人身边,却被几个年轻人推搡着。 最后面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子,抹着眼泪羞答答的跟在后面,有个女子搀扶着。 郧素济想这闹得是哪一出? 正寻思着,见那年轻干部大声说:“村长!颜老五又给他女儿裹脚了――他老婆的脚到现在还是有人的时候放没人的时候裹,现在又给女儿裹上了!这是对抗中央,搞封建余孽复辟!得好好整治整治!你们看!” 说着一挥手,几个年轻人将东西抬在台阶前:一只开了开了膛的公鸡,血淋淋的,几块破碗片,一团裹脚布――都是裹脚要用得东西。 郧素济心想这年轻人口号倒是学得纯熟,只是这脾气不大好。 范村长皱眉:“老颜,裹脚的事,县里的宣讲团都来了几回了?你老婆的脚就不说了,她裹了一辈子脚,放了脚走路不惯,咱们乡里乡亲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这么背地里给女儿裹脚,明摆着没把县里和中央的指示当回事喽!” 颜老五一听“没把县里和中央的指示当回事”,吓得腿都软了。他知道“澳洲首长”最恨这个,可是女孩子家不裹脚,他颜老五可想不出来――在他的常识里,只有那些有上顿没下顿的破落户或是讨吃的才不给闺女裹脚,只要家里还有口吃的,还有地种的人家,没有不给闺女裹的。他在家的时候,也听见识多得人说,种水稻的南蛮子女人是不裹脚的,他还以为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到得南蛮子的地盘,刚学着种上水稻,首长们就不许裹脚了。 不许裹脚,裹了的也得放开。颜老五就慌了神,在他的常识里女人不裹脚出门等于没穿裤子出门。再者晚上夫妻两个亲热没个小脚捏,他也提不起兴来…… 眼看着闺女已经十二了,再不裹脚就裹不上了,这地方丫头虽说不愁嫁,可彩礼上没裹脚的总要轻一些。颜老五和老婆一合计,还是给女儿偷偷裹上了。 为了怕村里知道,颜老五不叫他闺女出门,也不让人来家。没想到她闺女挨不住裹脚的苦处,夜里哭哭啼啼的,被人听到了,一来二去就传到民兵队长刘元虎的耳朵里去了。 民兵队长刘元虎是个孤儿:没闹兵变前就没了爹娘,在他能扛活养活自己前是登州乡下一个讨饭的野孩子,从十三岁开始给地主放牛,什么庄稼活都会干,又有着一把好力气,老爷喜欢他能干有力,总说要配个丫鬟给他,好拢住了他的心。这画上的大饼还没实现,老爷全家就被乱兵杀了,他自己也被乱兵用绳子一捆拉去,几乎死在乱军中。 元老把他从死人坑里救出来,又让他这个大字不识的人当了干部,成了人。在临高他开了眼界,知道一个真正的人是怎么活着的,澳洲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而首长们要把这天下都变成澳洲那样的世界。在马袅的农干所里,杜雯把“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意识灌输到他的脑海里,于是他就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把“元老院的指使”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范村长审案 现在元老院说“不许裹脚”,他就成了最坚决的反裹脚人士,颜老五是个“文童”,沾了些“莲癖”的嗜好,对放脚政策阳奉阴违,本来就是村里的“小脚困难户”,他老婆的问题还没解决,又弄出女儿的事情来,刘元虎一听就跳了脚,带着几个民兵就把颜老五就揪出来了。 郧素济在窗户后面看得真切,见那半老头子吓得哆哆嗦嗦,多少有些同情,原想要不要出来打个圆场,再一想到缠足这事的可恶,他又觉得颜老五是咎由自取,自己站出来反而妨碍村里的工作。不如先看看村干部是怎么处理的。 还没等范村长开口,几十个看热闹的村民已经从四处汇聚过来,郧素济见他们一个个穿着还算齐整,精气神也过得去。 只见那范村长咳嗽了一声,说:“元老院的精神,上次开大会的时候已经传达过了。大家都是知道的。大伙也是表了决心的:要做琼山第一个无缠足村。谁家闺女媳妇不放脚的,就治谁家男人的罪。” 一干村民都毕恭毕敬的站着,听范村长话音一落,都附和起来:“是嘞”、“中”…… 范村长得意洋洋的腆起肚子,说:“颜老五的老婆,到现在还是偷偷缠脚,村里还没追究这事,又给女儿缠脚。不治他不行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元老院就是皇上,皇上说啥你敢不听,还不是欺君之罪?要杀头咧。” 颜老五和他老婆两个脚一软,已然跪在地上,连着磕头叫饶,说“再不敢裹脚了。” 郧素济暗暗好笑,心想这村长倒是会狐假虎威的。这下他愈发来了兴趣,看看村长怎么判了。 只听范村长一挥手:“既然这样,就按照老规矩办。三婶子,给他裹上!” 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的脸色勉勉强强的,显然是极不情愿的,挨到颜老五面前,陪笑道:“老五,这是官差,您老可多担待……” 刘元虎不耐烦道:“快点,快点!”说着把他按坐在一张长凳上。 颜老五大约没料到会这样,脸色灰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真比憋着一泡屎来开会还难看。眼见着三婶子弯腰就要脱他的鞋,如同抽筋一般的跳了起来,癫狂的要抓住自己的鞋,刘元虎喝道:“揪住了!”几个民兵一起动手,把个颜老五揪住,按得结结实实的,两只鞋子也给脱了下去。 郧素济正纳闷,只见三婶子手脚麻利,半跪在地上,扶住颜老五的一只泥黑的脚,先把右足放在自己膝盖上,用些白矾酒在脚缝内,将五个脚指紧紧靠在一处,又将胸面用力曲作弯弓一般,即用布条子缠裹;才缠了两层,就拿着针线上来密密缝口:一面狠缠,一面密缝。颜老五身旁既有四个民兵紧紧揪住,又被两个民兵把脚扶住,丝毫不能转动。及至缠完,只觉脚上如炭火烧的一般,阵阵疼痛。又疼又愧,嗷嗷哭了起来。 郧素济看得惊心动魄,真没想到这村长还有这一手。 “这双莲鞋也给他穿上,美得很。”范村长说。 三婶子哈了哈腰:“老五,对不住,这是官差。”拿起那双颜老五媳妇做得小鞋,就往他脚上套――这又如何穿得上去?刘元虎拿出把刀,将鞋跟划开,就这么套到颜老五的“金莲”上。 范村长说:“这事颜老五有错,他媳妇也有错,元虎,打她四十扁担!裤子就别脱咧,妇道人家的,留个体面。” 刘元虎答应一声,带人把颜老五媳妇拖翻在地,拿着扁担一五一十的打起来,只听颜老五媳妇嗷嗷求饶,哭天喊地的说“不敢”了。 打完四十扁担,刘元虎又叫三婶子去脱了颜老五媳妇的鞋,果然大鞋里面还是脚缠着的,里面塞了棉花,当下把缠脚带都去了。 “元虎,你拿副足枷,把颜老五给枷到石磨上去,锁他个三天。叫村里大伙都瞧一瞧他的小脚。你叫人缠脚,你自己也尝尝滋味咧,别吹了灯只顾自己摸着快活,不管闺女媳妇的死活。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都说对。 范村长又对这颜老五的老婆喝道:“今个本来把你们两个的‘金莲’都枷在石磨上亮亮相,你家还有闺女小子等着吃咧,就饶你这遭,不许再裹脚了!带着你闺女赶紧回去罢。” 颜老五媳妇顾不得屁股火烧火燎,磕了个头爬起来,她闺女赶紧过来搀她,母女两个一瘸一拐的往回去。 郧素济看了这一幕“审案”,感触很是复杂。实话说,他对范村长、刘元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可是要归纳成“简单粗暴”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就说今天这缠足的事,还挺有农民式的智慧。这个先进村的名头来得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他正在沉思,范村长走了进来,哈了哈腰:“见笑了,见笑了,不这么着,可难弄。” 郧素济说:“不要紧。”才把介绍信给他。范村长接过来一看,信上写的是: “兹有天地会技术指导员,元老郧素济,前往琼山检查督促农业基层工作,请予接洽是荷……” 村长看过了信,腿软了几分:“乖乖,居然是位首长!” 他把郧素济让到里屋,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要请郧素济到自己家里喝茶。陪笑道:“首长,小人是莱州人,是吕首长救下小的一条命,还抬举小的任职。给小的田种,首长的恩情,比天还要大。你还没用过午饭吧,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郧素济道:“不要客套了,先不忙吃饭,你把村里的情况讲给我听。” 村长还要讲俗套,郧素济道:“这是制度,不能随便破坏!” 村干部见他土眉土眼,说话却又那么不随和,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对付,便道:“好吧,首长且歇歇,我给你取村档案来!” 说了,就出了公所去找村会计。村会计是浙江来得难民,原是一个铺户的伙计,算盘打得好,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是村长的“谋士”,村长对他是言听计从。 他先把介绍信给村会计看了,然后便说这人是怎样怎样一身土气。 村会计道:“前几天听刘首长说有这么个人。这人你可小看不得!听刘首长说,有些事情刘首长还得跟他商量着办。” 村长道:“是是是!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一次去临高县里开天地会,讨论科学种田问题那一天,首长先开了个会,仿佛有他,穿的是蓝衣服,眉眼就是那样。” 村会计道:“我看咱们要好好应酬,不要冲撞着他!” 村长走出门来又返回去问道:“我请他到家吃饭,他不肯,他叫给他看档案,怎么办?” 村会计不耐烦了,发话道:“首长要看档案,你给他看便是。咱们的台帐都是全得。” “可这哪现在能给首长看!大大小小几十种表格,一多半还没有填。” “现在不是检查的时候。郧首长是中央来得干部,他知道点啥……你把做好的拿出来给他看,话再说得漂亮一点,得过且过吧。”会计说,“县里来人了吗?” “来了四个护兵,都在村公所外的榕树下歇息。” “这就不要紧。也罢,你去取档案,我去敲锣,叫各甲的组头来见首长。对了,你赶紧去关照下刘元虎,叫他带着民兵把那几个老货都看好了,别叫他们出来喊冤。” 郧素济等了一会,村长满脸堆笑回来了,将厢房里的文件柜开了,拿出台帐来。一摞一摞的搬在桌子上。 “这还不全,首长您要看哪几种?”村长陪着笑,“我都给您拿来。” “不用了。”郧素济暗暗咂舌,光这些台帐就堆了一桌子,还不全!这文牍作风且不论,就归化民干部的实际水平,没给他们当擦屁股纸就得感谢干部教育得力了。 郧素济问:“你这村里有多少户人家,都是哪里人?一共多少人口?劳力有多少?” 村长见郧首长果然只是随便翻看了各种册子,稍微放了心,听他开口问话,赶紧起身。 郧素济道:“你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村长道:“这里有八十四户,全村有四百三十一个人。大多数是山东来得。也有山西、浙江和福建的。劳力一百九十二个。” 郧素济点头:“你这村里的劳力真不少。” 村长道:“首长,这村里多是难民,青壮多,老幼少。” 接着他又问了些其他问题,好在首长问的都是些水田、旱田、亩产、水利、保墒、除虫的问题,他都能答出来,而且还有条有理的,数据张口就来,看得出郧首长很满意。 突然外面一片锣鼓响,郧首长吓了一大跳:“干嘛的?” 村长解释说这是通知各甲来开会,拜见首长。 郧首长笑了:“不要这么隆重嘛。我先吃点东西填补填补。” 村长趁机问:“首长便饭吃点啥?有鸡鸭,鱼虾、菜蔬都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吃派饭 郧素济说:“派饭制度你们实行没有?派饭吧。记得,要派去村民家,不在干部家吃。对了,你们这里都是山东人吧,就按照山东人习惯做,不用特意做米饭。” 村长答应了,放心不下别人,便自己去安排,首长的一个兵紧紧跟在他后面:这是为了保证首长食物安全。 在郧素济等着接见各甲组头的时候。村长挨家挨户布置开了: “赵新甲家的,今天派饭,你家杀鸡,快。” “什么?做好送哪?你这婆娘,送第一家。” “刘川家的,今天派饭,你家烧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江水里打渔了,你家三小子刚才光屁股拎着鱼篓过去呢。拿活得好鱼,要不给仔细你的皮。做好送第一家。” “菜皮,去你阿叔那,把他们几户的瓷器都拢起来,送第一家,公务接待。” 然后他给跟着他的大兵解释:第一家,是这个村定点派饭的一户人家。别人家的不放心。 谁知道这个兵说:“首长安全第一,不能随便送吃的,也不用这里的餐具。必须在一家做。” “乖乖,这哪来得及。” “照做便是,我看前面那一家,门前挂着一些鱼干的,就那家。我才时看过了,收拾的干净。至于食材也不能随便用,做简单一点。我要全程监督。” 村长一看他指的那家人:“坏啦。” 那个兵已经自顾自的走进去了。村长只好跟进去:“孔孝德,今天你家派饭。”说着狠狠的瞪了户主一眼。 这家的户主也是个山东人,家里就他和婆姨两个。孔家没有行过这种制度,一来不懂这种管饭只是替做一做,吃完了要领钱的,还以为跟派差派款一样;二来也不知道家常饭就行了,还以为衙门来的人一定得吃好的。他既是这样想,就把事情弄大了,见到那个大兵进屋之后四下张望不说,又开了粮柜米缸仔细检查,更是慌乱。 这家人家因为劳力少,粮食打得也不多,也吃不惯糙米饭,所以平日的伙食就是杂粮煎饼配上点葱酱,若是要换个花样就是杂粮窝头了,户主想了想这两东西都拿不出手,做烙饼倒是好饭食,可是他又没有白面,只好去邻居家借了点一瓢全麦面来,叫老婆和面。又从自家鸡窝里摸出几个蛋,看了看家里一滴油也没有,只好再去邻居家借些芝麻油来。 郧素济带着警卫到孔家去吃饭,见堂屋方桌上摆着整整齐齐一簸箕烙饼,一个粗釉瓦罐里盛着糙米粥。居中一盘子虾米炒鸡蛋。周围摆了四个碟子:芥菜丝、拌黄瓜,腌韭花和腐乳。 一看就知道是把自己当客人待,面粉在临高可是个稀罕物。大约是村长派饭的时候特意关照的。他洗过手坐下,户主孔孝德斟舀了一碗浑酒,必恭必敬双手捧给郧素济道: “请首长用饭。到咱这穷人家吃不上什么好的,喝口甘蔗酒吧!” 他越客气,郧素济越觉着不舒服,一边接一边道:“我自己舀!唉,老乡啊!咱们吃一锅饭就对了,为什么还要另做饭?” “不瞒首长您说,原本就没预备饭食。收了稻子要歇冬了,晌午原是不吃饭的。”孔孝德说。 孔家老婆接着道:“首长!啥也没有,只是几碟子凉菜!连个荤菜都没有!要是在老家,这饭连过年都弄不出!前年来了海南岛,才能张罗这些!” 郧素济点点头,觉得这家人很是知书达理,坐下来,和四个警卫员慢慢吃喝。孔家人站在边上伺候。郧素济看不过去,一定要他们坐下,夫妻两拗不过,这才拖了竹凳子在旁侧坐下。 郧素济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们一天还吃两顿饭?” “可不是还吃两顿,农忙的时候吃三顿,费力,不多吃顶不住。”孔孝德拿出旱烟,又收了起来。 “不碍事,您只管抽就是,我也喜欢抽几口咧。” 孔孝德填上烟叶,弯了弯腰:“您老多担待。”拿起根火柴在鞋底擦了下,把烟锅给点着了。 郧素济见他神情没那么紧张了,问:“村里大伙都吃两顿饭?” 孔孝德道:“还不都吃两顿!” 郧素济说:“看来日子过得也一般呐。” 孔孝德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先抽了一口烟,才缓缓道:“如今农忙能吃三顿,有稀有干的,还有白米吃。过去真真是做梦也不敢想!老家这几年连正经粮食都吃不上了。闹春荒的时候连小粮户都得啃窝窝头。”说到往事,他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郧素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灶头边,揭开个斗笠,果然下面是煎饼屯子。他虽不是山东人,可是对山东百姓的习俗很熟悉:他们大多是一次性摊好许多煎饼,放在煎饼屯子里慢慢吃。 煎饼屯有八成满,看样子存粮充裕。 孔孝德慌了神,赶紧起身:“首长,首长……” 郧素济不管不顾的,拿起一张煎饼回到桌边,折下一块,夹了些荠菜丝,大口的吃了起来。 煎饼酸溜溜的,粗砺的口感说明里面红薯粉的比率相当高。他咀嚼了半天才吞咽下去,又喝了口粥。 “这是庄户人吃得粗食,”孔孝德赶紧道,“别咯了您老的牙!要不够,再去烙饼就是了。” “不碍事,你们吃得,我就吃不得?”郧素济笑着说,“正好换个口味,尝个新鲜。” 孔孝德不知道首长什么来路,这杂粮煎饼有什么好吃的?他想起村长瞪他,也不敢多话,只一个劲的赔笑。 正说着话,屋门口来了个小女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扎着两个辫子,穿着粗布小褂子,看着他们吃烙饼,一只手指伸到嘴里,口水滴滴答答,一脸馋相。 郧素济看着有意思,招呼她:“进来啊。” 招呼了几次,女孩子不敢进来,孔孝德说:“黑妮,你进来,首长叫你呢。” 黑妮大约和孔家挺熟,听了他的话便进来了。郧素济见她虽然黑点,长得却周正,胖乎乎的很是可爱,不由想起了自家的女儿,便从桌上拿张烙饼给他,说:“黑妮,吃吧。” 女孩子还不敢接,孔孝德又说:“首长给你的,你就拿了吃呗。” 他这么说了,黑妮才接了,站在桌边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煞是可爱。郧素济一边逗她一边问:“这是你家的孩子?” 孔孝德叹了口气:“我哪有这个福份,这是邻居老杨家的闺女――上船的时候光屁股,瘦得和骷髅一样,就差一口气了。可总算还有一口气!”说着又啪嗒啪嗒的抽着烟,郧素济见他眼眶里已经有了泪光。知道惹起了他的伤心事。 正说话间,老杨来找孔孝德,一进门碰上郧素济和自家女儿,见大领导吃的香,黑妮也跟着吃,吃了一惊,先给郧素济鞠了一躬,又骂黑妮道:“你个挺尸的!怎么跑这里来找野食吃了!”说着就扬手就要打。 郧素济忙拦着:“你做甚么,小孩子馋嘴,吃几口算得了啥。”说着又对黑妮说,“吃,不怕。我这里还有。” 这老杨就向孔家当家的道:“老孔!人家别人的谷都打了氨水,我儿子又给拉出劳役去了,后晌请你给俺打氨水吧?” 孔孝德道:“午后我也要施氨水!” 老杨道:“那我也能帮忙。搞完你的来,迟一点去搞我的也可以!” 郧素济问道:“老杨你儿子出什么劳役?” 老杨道:“组织上水库工地去修渠嘞。每家最少得去一个壮劳力,我就一个儿子,他去了,就我一个人做农活了。” 郧素济道:“你就一个儿子也派劳役?” 老杨道:“管你一个儿子还是几个儿子嘞,叫你去你就去,不然就说你是‘反生产’、‘拖后腿’。给民兵绑去了挖沙子俺可吃不消。反正这把老骨头还折腾得起,再找街坊邻居帮个忙也就对付了,如今日子太平有口饭吃,就算不错嘞。 孔孝德觉得有点不妥,对着老杨使眼色。偏生老杨是个好说话的人,说到兴头上止不住,“别说没有壮劳力,就是家里只有女人,也一样叫你上工地去。去岁冬天杜首长非要闹个什么千女堤,要各村派女人上工地,说是啥‘妇女能顶半边天’。专门叫女人去修堤,开天辟地都没听说过。南蛮子的女人好说――她们打小不缠足,好大一双天足。俺们的女人放了脚也是个半残,能下田就不错了,还要去挑重担!她们去了不打紧,村里家家户户都断了烟火,一家老小没吃喝!工地上活又重,没几天下来,有伤筋动骨的,有累得吐血的。好么,回来还得人伺候!――也不知道这杜首长是怎么想得。” 郧素济没了笑容,这“千女堤”是杜雯亲自抓得一个水利项目。执委会当时因为觉得象征意义很大,基建上也确实需要人力,就批准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打氨水 有心还想听下去,孔孝德怕惹事,打断了老杨的话:“你先去预备氨水,我侍候好首长老爷就来。” 老杨道:“好,我这就去,先给你家做,完事了再做我家的好了。”说罢叫了黑妮一起走了。孔孝德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了饭,郧素济本来预备吃过饭去找村天地会主任,可是听人一说,已知道工作不实在,因此又想先在群众里调查一下,便向老秦道:“吃过饭我帮你帮忙施肥去。” 孔孝德虽说“不敢不敢”, 郧素济却扛起家伙跟他们往地里去。 所谓的氨水,郧素济知道是天地会在少数地区土法上马的一种土化肥――合成氨产量很少,要推广开难度很大,只在少数条件较好的地区实行。 然而氨水施用很不方便,天地会在临高推广氨水用得是一种土办法,用牛或驴,或者干脆就用数人拉上一个小车,上载着盛氨水的容器,或罐或桶的,满盛着那刺鼻刺眼气味的氨水,通过一条细细的竹管,连接到一个带长木杷的铁质镰刀状的空心物件上,操作时将那长把镰刀状的物件插入土地内,涓涓细流的氨水就淌入了地中。以这样的方式操作,施完一亩地的氨水,从地头到地尾,是要走上无数个来回的,还把操作者熏得泪流满面,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子,所以,在施氨水这个活一开始是很不受欢迎的,直到大伙真正看到氨水的效果之后,才开始接受。 郧素济在临高当天地会农技员好几年了,到地里什么都通,拿起什么家具来都会用,特别是氨水设备,临高的氨水施肥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得。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因为一路看来地里种得都是红花草――这东西本来就是给地里固氮用得,哪有再给绿肥施氮肥。到地里一看原来种得是冬小麦。 孔孝德家和老杨家没有牛,海南这里农户也不养马、驴。只好弄个小车拖氨水桶,原本是一个人拖一个人施,郧素济来了,两个老汉前面拉车,要轻松不少。 郧素济一边施肥一边问:“你们种地也没栓个牲口?” “不想栓。”孔孝德拉车还叼着旱烟,吞云吐雾,“我家就我和婆姨两个,种地弄口吃的就好了,这里种地容易,赋又轻,栓个牲口干啥。养个小牛犊子,比养个娃娃还费劲!再说了,地种得再好又有啥用?又留不下家业,绝户一个。” 郧素济还没说话,老杨已经在打趣了:“老孔你身子骨又不差,老婆还没断信吧?再生一个就是了。” “咱一把老骨头了,眼看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谁养活娃!”孔孝德叹气,“不想嘞,如今日子好过,多过几天是几天。” 郧素济想这种消极情绪可不好,便解劝了几句。 “我倒是想栓个大牲口,可是没钱。大牛买不起,小牛不敢买。”老杨弯着腰往前倾,用力拉车。 “天地会不是有耕牛贷款吗?” “借印子钱买牛这事我可不敢干。”老杨说,“万一死了牛,我这地还要不要了。一家人靠这个过日子呢。咱在老家就死过牛,死一头牛塌半边天!慢慢积钱买吧。” 郧素济道:“耕牛贷款利息才一分半的年利,又准三年还清,你家两个劳力,老婆也能帮忙,再过两年黑妮也能帮着打草放牛了――这里四季有草,又不多费草料。还怕还不上?至于牛病,县里有兽医站嘞。” “咱们这里到县里,少说也得半天。大夫也不一定在――那兽医站我出公差的时候去过,拢共三个人,每天都是忙得脚不着地的,等他排队排到我这,牛早不行了。”老杨说,“我家虽有两个劳力,可是架不住派差多,县里、乡里、村里,不管什么时候,一个告示就要出劳役,一去最少半天,种地都来不及。要说女劳力,黑妮还有个姐姐嘞,今年十五了,也能顶半个劳力用了,如今也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郧素济从聊天中已经知道基层出劳役太多。不过出劳役出到十五岁的少女身上又是个什么事? “夏天一过就给弄到临高去参加什么学习班了,听说是要叫她‘入团’。”老杨道,“庄户人,不知道啥叫入团。反正上面的命令咱照办就是了,这不一去就三个多月了。上回听村长说要到过年前才能回来了。” 郧素济又问:“这里不都种得是红花草,怎么又种小麦?” “大伙都想种麦,咱吃不惯米……”孔孝德停下车子,直起身捶了捶腰,磕掉烟灰又重新填上烟叶,“大米,那是个贵粮。可吃下去不顶饿。总觉得跟没吃饭一样。” 老杨道:“是嘞,可是村里不让种,说小麦收得少。收了稻子全要种红花草积肥。”他说现在村里各家各户就像种其他杂粮一样,在田间地头的十边地上随便种一点,随它收多收少,解个馋。 “那怎么这又让种了?” “这上面的关照,咱们村可以种一点冬小麦,不准超过五百亩。”老杨道,“这麦子咱能不能吃上还难说。” “怎么?” “听村长的意思这麦子是要给元老院上贡用得,” 郧素济一听不是滋味,不过大约是实情。因为面粉供应的问题,早就有元老为此提过很多次意见了。估计这也是办公厅安排的――难怪这里有氨水配额,原来是为了种元老院的特供小麦预备的! 郧素济一面和两个老汉聊天,一面做活。他不只帮着孔家做了,也给老杨和另外几家都指导了一番,大家都说“真是好庄稼把式”。 首长干了一会,让护兵轮流接着干,自己便和群众坐下来聊天。一场氨水施罢了,施肥的人都坐在田头老树底休息、喝水、吃干粮,蹲成一圈围着郧素济问长问短,只有孔孝德仍是必恭必敬站着,不敢随便说话。老杨道:“郧首长!你真是个好把式!家里一定种地很多吧?” 郧素济道:“我家原本就没地,可是做得不少,全临高天地会的技术指导都是我在做。” “怪不得您种田这么拿手。”老杨由衷的说道,“咱们到了海南,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种地的!首长们真是神仙一般的!” “哪这么神,”郧素济道,“种地也是学问,澳洲的学校里还有专门学这个的咧。” “种地还用得着学?” “怎么不要学?你们以为天地会的农技员都是生下来就会种地的?种地的事可复杂。”郧素济心想来点科普教育也好,“就说这种红花草,大伙知道干哈用得?” “这俺知道,这是绿肥。开春犁地的时候直接诶翻进去当肥料。俺见这里的南蛮子种水稻的都这么弄。” “绿肥不假,可为啥不随便抛荒了让地长杂草,偏偏要像伺候庄稼一样的种草呢?杂草翻进去一样可以沤肥。” “这草大约是肥嘞。” “你说得对,”郧素济笑道,“这红花草可是个宝贝,宝贝在哪呢?大伙都知道,地里种什么长什么,可是你要不施肥,种几茬地就瘦了,地力就没有了。可这红花草就不一样,不但不耗地力,还能给地加肥料进去。所以咱们才要种红花草。” “首长你是说这红花草能给地施肥?” “对。”郧素济道,“咱们刚才打氨水,其实和红花草的用处是一样的,都是给土地加地力呢。” 周围的百姓们一个个即惊讶又信服。有个女子道:“还是首长说得好,几句话就说个明白。哪像俺们村长,就知道乱吼捆人……” 郧素济见说话的女子正是早晨进村的时候在村口盘查的年轻媳妇,正想说什么,她丈夫呵斥道:“你个妇道人家瞎叨叨什么,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几天不抽你光腚就皮紧了?” 年轻媳妇不敢吱声了,孔孝德赶紧出来打个圆场:“梁柱!你莫骂,她一时口快而已,首长不会见怪的。”说着冲着郧素济一弯腰,“首长,您说是不?” 郧素济笑道:“是,是,大伙都是随便说个闲话罢了。” 梁柱却觉着这一下不只惹了祸,又连累了乡亲。他以为自古“官官相卫”。当官的给笑脸更不是好事――谁不知道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这郧素济要是回到村公所一说,马上就不得了。气急给了他媳妇一巴掌,骂道:“可哑不了你!回去看我不抽烂你的光腚!” 老杨赶紧一把拉开道:“你这浑人!妇道人家胡诌几句你怕什么!郧首长自己都说不要紧了,把你怕成那样!” 粱柱被他说了几句,不吱声了。郧素济看气氛有点尴尬,便笑道:“自古有点小权的人,的确都是得罪不起的。我当年在澳洲的时候,也下乡去。听农场的工人说起有点小权就抖起来的人,他们编了个顺口溜嘞。(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聊天 大伙都被他几句话吸引了过去,郧素济顿了顿,拉长了调子道: “得罪了书记没法活,得罪了队长干重活,得罪了会计用笔戳,得罪了保管耍秤砣,得罪了挖大粪的还三勺记两勺!” 话音刚落,大伙哈哈大笑。这些农民并不知道什么是“书记”、“队长”,却一样品得出内中滋味。郧素济知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这下,大家的距离拉得更近了,郧素济问起大伙生产的情况,粮食够不够吃。大伙争先恐后的说着话: “粮食够吃,这里比我们老家种地好十倍都不止!”有人说,“地里一年四季能长东西,再不济的人家,就吃南瓜也吃饱了。” “真是亏首长们把俺们弄到这个洞天福地来!有地种,吃得饱,冬天也不冻。” “就是种水田不大会种,天地会的农技员来得忒少嘞,也不来俺们小庄户人家地头!专往几个大粮户的地里跑!” …… “劳役太多,种水稻原本就比种旱地受累,忙了一年,到冬天也不让人歇歇!” 郧素济已经不止一次听村民说起劳役负担的事,也亲眼看到了不少,便问道:“你们都说出劳役太多,出得都是什么劳役?” “什么都有,”老杨说,“修坝、挖渠、整地、铺路……啥都有,连砖瓦厂用得料到了码头也叫俺们去卸!盖房子没了沙子,叫俺们去挖。南渡江上放排到了地,也得俺们去运。” “修水库,水渠是好事啊。”郧素济不解,“都成了水浇地,有什么不好的?先苦后甜嘛。” “首长您说得是没错,可是这几年县里修得水库水渠,和俺们村没啥关系,水也流不到俺们的地里,苦了自己甜了别人!咱村的水浇地还是村里自己出工出料,修了道渠才弄成的。” “当初在难民营里也就罢了,不能白吃首长的粮,可是如今大伙都有了一份家业,出劳役这么多还怎么种地呀。” “出劳役也不公允。上回给军队出劳役运粮草,大小粮户们有车有牲口的不出劳役,叫俺们拿小车去推!” “有的户劳力多,就去一个;有的户就一个劳力,也把你派差!” “就是不出劳役,派差也不少。上个月派做军鞋,好嘛,不管你家里有没有女人,按人头派,一人两双!我一个光棍找谁做去?”一个小伙子抱怨道。 …… 郧素济抽着烟卷听着耳畔七嘴八舌的诉说,农村的事情还真得不是一般的复杂!他当然清楚村干部在基层的种种作为,少不了各种为非作歹的事情,就说眼前村民们比较集中的意见:派劳役不公允,这点就足可以证明村干部有经济问题。更别说他亲眼看到的作风粗暴,打骂村民了。要按照法学会的理论:这全是犯法。 然而,他一路过来看到的村政:道路、房屋、卫生,还有水渠,都是村里组织村民搞得,还有禁裹脚之类的移风易俗的改革也很坚决。就这点来说模范村也当之无愧。别说17世纪,就是21世纪的中国农村,范村长也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基层干部。 他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村民们反映的“出劳役”。现在看来要村民免费出劳役已经蔚然成风,什么事情都叫村民出劳役。如果说冬季搞农田水利是理所当然的,平日里连卸货、挖沙子这样的事情都要叫村民去做,未免把村民的劳动力看得太不值钱了,随意占用劳动力还影响农业生产。 他思量着,问道:“你们这里有几个粮户?” 老杨说:“不多,就四五家吧。” 难民在安置的时候,凡是安置到南渡江两岸标准村的,都是按照一个劳力三十标准亩的标准分得荒地,天地会的机耕队帮着开好荒。有的难民人家劳动力多的,自然分得土地多。 虽说元老院并不打算培养抗风险能力极低的小自耕农阶层,但是临高政权的当时掌握的物质水平还不足以将难民们都转化为集约化农场的农业工人,只好采取这种给难民分地生产自救的办法。 现在看来这种办法是相当成功的,从统计数据和沿途的见闻来看,标准村的难民们大多已经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并且为元老院的事业服务了。且不说他们提供的剩余农产品,光每年的劳役量就是很大的财富。 但是郧素济深知小自耕农的经济脆弱性,眼下小自耕农的好日子是基于几个因素的:元老院对农业的压榨是比较轻;海南的人地矛盾不尖锐,水旱灾害也比大陆上要少很多,加上天地会的一系列农业技术的推广,才能获得这样的小康局面。 从长远看,单干的小自耕农是维持不了多久的。郧素济急于想知道,移民中开始出现的“粮户”们的真实情况。他知道各村都有新冒出来的种田大户――村民们都叫他们粮户。这些粮户是怎么发家的,具体的生产经营情况又怎么样,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调查报告。 他正要问问粮户们的情况,忽见范村长沿着田埂跑了过来。 村会计已经组织好各组的组头来村公所拜见首长,可是哪里也找不着。找到老孔家,他婆娘说跟着老孔下地去了才赶过来。 虽说知道郧首长在老孔家的地里远远看了一下,又不见一个闲人。 从东头找到西头,西头又找回东头,才算找到。他一走过来,大家什么都不说了。 他向郧素济道:“首长,咱们回村公所去吧。” 郧素济道:“好,你且回去,我还要跟他们谈谈。” 范村长道:“跟他们这些人能谈个什么?咱们还是回公所去吧!各甲的组头都到齐了,等着首长训话呢。” 郧素济见他瞧不起大家,又想碰他几句,便半软半硬地发话道:“跟他们谈话就是我的工作,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范村长见他的话头又不对了,也不敢强叫,可是又想听听他们谈什么,因此也不愿走开,就站在圈外。大家见他不走,谁也不开口,好像庙里十八罗汉像,一个个都成了哑子。 郧素济见他不走开大家不敢说话,已猜着大家是被他压迫怕了,想赶他走开,便问他道 “你还等谁?” 他呶呶唧唧道:“不等谁了。”说着就溜走 郧素济原想再杀杀他的威风,但是一想这样做反而破坏基层的工作。便不再多说什么,说到粮户们的情况,大家都说这些是“能人”:或者因为家里劳动力多,家主又会经营或者在外面贩运土产发了家――有了余钱就请天地会的机耕队开了新荒地,都扩充了自己的土地――最多的一户,已经有了四百标准亩的地。 “弄了这么多地,都是谁种?” “栓牲口,买机器。一套机器顶好几个人嘞,再短人就雇工呗。”老杨说,“总有混得差的人家。” “那劳役谁出?”郧素济感到奇怪,“雇工要是给派上劳役了,雇主不亏?庄稼可不等人咧。” “当了雇工就不用出劳役嘞。”老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有几个小伙子也说笑:“明年我也去当雇工,不去出劳役。” 村民的言谈让郧素济愈发相信,博让村里的新地主们和村长有利益上关系。 郧素济带着警卫回到村公所,见范村长和十来个“组头”都候在院子里。按照元老院的《标准村组织方法》,村里每十户编一甲,设一个“组头”,类似保甲制下的地保甲长之类。 范村长见首长来了,赶紧带着组头们给首长鞠躬行礼。郧素济摆摆手,说:“不要客气,我这次下乡来,也是看看情况,再听听大伙的意见。”说着叫范村长拿些长凳过来,让大家都在院子里坐下。大伙都说:“可不敢嘞。”再三勉强才在凳子上坐下,郧素济也拉了条长凳坐。 见众人还有些拘谨,他笑了笑,道:“大家不要拘束了。我来这里不是青天大老爷私行查访,也不是来‘指导’工作的。我到这儿来,是想听听大伙的想法和意见。大家有啥说啥。不要有什么想法。” 他虽这么说,组头们还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有开口的,也不过是说些“到了海南日子好过,都是托了元老院的福”、“元老院的大恩大德永志不忘”之类的套话。郧素济见几个人都望着范十二,看样子是等他拿主意。便道:“老范,你先说!” 范十二心里有鬼,他不知道孔孝德和郧首长说了些什么,刚才地头上那些村民又和首长说了啥,正在暗暗狐疑,忽听郧素济点他的名,不由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来说:“俺,俺可啥也没干!”言毕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脸顿时涨得通红。 郧素济暗暗好笑,正色道:“你干啥了自己清楚!你先说说村里的工作现在有什么问题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座谈会 范十二见首长话里有话,又是满脸笑容,情知不妙。眼见四个亲兵就在院门口站着,首长一声“拿下!”自己就得扛着行李去挖沙子。不由得热汗冷汗一起流。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筛糠起来。 还是村里的会计脑子活络,赶紧道:“范村长这会打摆子,话说不清,我来说吧。” 郧素济问:“你是……” “我是村里的会计,韩道国。”会计起身点头哈腰道。 “哦,是会计。”郧素济知道基层组织里别看会计不是官,却是个关键性人物,干部要做好工作要靠他,要捣鬼也靠他,对村里的基本情况了解比普通干部要深入的多。他看这会计的作派,大约也是个店伙之类的人物出身,说得新话却带着南方口音,便道,“好吧,你说说看吧。” “是,首长!”韩道国哈了哈腰,清了清嗓子,“咱们村是县里的模范村,这都是元老院、县里、乡里领导的好……”他看了看郧素济的脸色,赶紧进入正题,“要说问题,倒是不少。现在大伙反映最大的是出劳役太多。” “怎么个多法呢?” 韩道国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来,沾了点唾沫翻了几页,说道:“回禀首长:就说上个月,咱们村一共出劳役1566个工日。上个月还是农忙,派劳役要少些。要是平日里,就得上2000个工日了!” 郧素济心里算了算,全村的全劳力是192个,也就是说,上个月平均每个全劳力都出了8天多的劳役。平常月份如果是超2000个工日的话,就是10天以上了。也就是说,即使在农忙时节,本村的劳动力一周也得出2天的劳役。而在平时会达到每周近3天的水平。 郧素济读过政治经济史,里面谈到农奴制庄园里农民给地主出劳役的剥削,一般每周3天是一个门槛,超过3天基本上就是“民不聊生”的地步了。而且根据前面和村民聊天的了解,这里存在劳役分配不公的情况,有些人逃避出劳役,那么他们的劳役必然会压在其他村民头上,负担远不止这个数。农民有怨言再正常不过。 他微微点头,道:“是多了点!” 韩道国见他没有异议,胆子也大了几分,说:“至于这个月,算是农闲了――其实首长您也看到了,闲不到哪去――县里一个通知,要调咱们村一半的劳力上工地,一去就是一个月。” “不算冬闲和农忙,平均每个月要出多少劳役。” “都在二千上下。” 郧素济拿出支钢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数据。又问道: “服役内容呢?” “干什么都有。修水利、修路是大头。”韩道国道,“栽树、卸货、运木头、挖沙子、取土……只要是力气活,都派差。” “都是哪里派得差,要过什么手续?” 范十二这会镇定了些,赶紧凑上来回道:“县里也派、乡里也派,还有矿上。手续就是送一张通知单。” 郧素济知道“矿上”就是甲子煤矿,这是企划院的直属国企。这个矿如今不但要向临高供应质量低劣的褐煤,还要把大量的煤矸石之类的采矿副产品运到琼山加工成建材。货物吞吐量很大。 “对口部门呢?哪个部门发单子?” “县里是县人力科,乡里就乡政府出个条子盖公章就完事了。”范十二道,“矿上就是矿办出个条子。通知单一到,就得安排人。不去不成。” 郧素济想这也太随意了,典型的滥用民力。 “出劳役管饭不?” “管饭。就是费衣服。”范十二道,“上一次工地磨烂一身衣服。现在出县里的劳役县里能给点补助,还算弥补的过来。” “出劳役出过事故么?” 范十二迟疑了下,道:“出过……” “伤亡几个人?有残废的不?” “死了一个,残废的有三个。”范十二赶紧道,“县里都给了抚恤。日子过得去。” “残废的能干活吗?”郧素济说,“村里对他们有什么安排?” 这下范十二可犯了难,支吾道:“安排……总是有得……” 韩道国赶紧接上来说:“这几户,村里做主,他们的地都安排了人代耕。逢年过节,村里再补点粮食布匹什么的。日子都过得去。绝不叫他们冻饿着。” 这样的安排郧素济觉得还是可以的,但是范十二言辞含糊,不能不叫他对韩道国的说法起了疑心。他决定,一会去这几户人家瞧瞧。 这时候一个组头大着胆子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说道:“首长……” 郧素济见是个老头,便道:“老大爷你坐下说,坐下说。” “谢首长。”组头说,“出劳役,咱也认了。抓紧一点,地里的活也来得及做。可现在还有各种花样……” “什么花样?” 老头子瞥了眼范十二,道:“第一就是夜校,从县里派人来‘扫盲’。夜里上课,识字是好事,可是大伙白天干了一整天,第二天还得出工,都想早点睡觉。非得大伙都去――从掌灯学到起更。小孩子也罢了,俺这样的老头子是不是就饶过了……” “哦,还有呢?” “各式各样的学习班忒多了,”老头说,“我家小子,一个月倒有七八天都在县里学习开会学习。家里的农活做不过来,把他媳妇都累病了。他去开会还不如出劳役――出劳役还管饭,去学习开会自己还得带煎饼去!” “你家小子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村里的天地会联络员。” 郧素济点头,转头问范十二:“村里经常去开会培训的人多不多?” “原先是不多,最近县里组织了村里的孩子去培训。多是些十四五的。一批一批的,一去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 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论男女,在农村也算半个劳力了。一走半个月一个月的,对家庭劳动来说的确是个损失。 郧素济叫老头坐下,接着又有人提到还有许多变相的出劳役:做军鞋拆洗旧军衣是一种,征蓖麻籽是一种;给部队和劳工准备伙食,叫妇女们做煎饼的又是一种。还有每年的民兵集训等等,不一而足。 “咱们真是一年到头,两眼睁开就忙活,到睡觉还有一堆劳役等着。”组头们纷纷诉苦,“百姓们都不乐意,可是县里乡里压得紧,不干不成!” 范十二见首长们正和组头们说话,说“我去解个手。”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没去尿尿,叫来了外面正在“维持秩序”的刘元虎,道:“元虎!你赶紧去那那几户出了事故的人家预备下!弄身好衣裳给他们穿着,粮屯里加满,叫他们不要乱说!一会没准首长要去看!” 刘元虎答应了,又道:“其他几家好说,曹家怎么办?那个老货一直和咱们对着干,决计不肯顺着说话的。” 范十二道:“你找个地方先把她关起来。到时候就说她出去串门子走亲戚去了不就是了?反正她家里也没其他人。” 刘元虎正要去,范十二又叫住了他:“左邻右舍几家,你都提醒着他们一点,不要混说!还有租了这几家地的人家,你也得去关照下:不能说租,要说代耕,打了粮只分三成作辛苦费!其余的都给了原主。明白了没?别说错了!” “我知道了!”刘元虎答应了,赶紧去了。 范十二关照好刘元虎,回到院子里,见郧素济笑道:“你就是粮户?我本来就想找几家粮户谈谈,发家致富是个好榜样啊。” 范十二见郧首长说话的对象是白普廷,心里定了一多半。老白不但很“知趣”,平时又十分谨慎,不会乱说话的。 “无上道宝天尊!”白普廷是个新道教的信徒,对这个把他从死亡线上挽救出来又送到“福地”的宗教虔诚备至,正儿八经说话的识货总是带这么一句,“海南这地方世道太平,营生发家要容易些。这都是托了元老院的福分。” “你家几口人?种多少地?” “回禀首长,家里有婆娘、二个儿子二个女儿。种了二百多亩地,八十亩是元老院分得,其他是请天地会开荒来得。我自己也开了几亩地。” “你家人丁兴旺啊。”郧素济点头,“孩子们都多大了?” “大儿子二十了,小儿子十七。大闺女十三,还有个小闺女,是到了海南生的,才两岁……”白普廷说着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个小儿子,逃难的时候和老娘都死在路上了。” 郧素济点点头,怪不得他能发家:家里的三个男性都是壮劳力。女儿也能顶半个劳力。老婆还能生孩子,大约年龄也不会太大。家里又没有老人的负担。 “儿子娶媳妇了没有?” “托人说合了一个。眼下刚打下粮食,手头紧,拿不出全套彩礼,先放了个定。等卖了粮食土产,过了正月就过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屁股问题 “你家种了二百多亩地,是个粮户嘞,娶媳妇连彩礼都一下凑不齐?”郧素济觉得不可思议。 “粮户家也没余粮。”白普廷笑了笑,笑容里五味杂陈,“这里的彩礼忒贵嘞。一个女子顶得上五六条牛,啧啧……” “彩礼这么贵?!”郧素济只知道现在的彩礼非常高昂,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栓一头大牲口对农民来说往往要省吃俭用一二年才办得到。娶个媳妇得五六条牛的,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简直就没了娶媳妇的可能性了。 他知道过去临高因为男多女少,彩礼一直偏高。发动机计划除了输入劳动力,其实也有平衡性别比例的考虑在内。 从民政口的统计数据来看,海南的性别比例的确有所好转,虽说依旧男多女少,起码已经不那么悬殊了。但是到基层一看,彩礼现象反而愈演愈烈。他注意到,生产恢复带来的生活条件好转不但没有抑制彩礼的行情,反而继续上扬。郧素济知道,过去娶媳妇只是满足“有没有”,现在生活稳定,又有了土地,娶媳妇还意味着家庭多了一个劳动力,对家庭生产有很大的裨益,对于嫁女的家庭来说,损失就是双重的了。也无怪乎彩礼行情这么高了。 “首长,不怕您笑话,现在大伙都说光养儿子没用,得生个女娃才行。”旁边一个组头赔笑着插话道,“不然连媳妇都娶不起!”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嘛。”郧素济道,“光要养儿子,媳妇哪来?都指着别人家给你生给你养?上次县里判了个溺杀女婴的,他还梗脖子说女儿没用,赔钱货,溺死了干净。我说女儿是赔钱货,你个货是从哪来得?你娘,你奶奶不是赔钱货?怎么也没溺死了干净反生出你这么个货来?他才没话说。” 组头们都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郧素济又冲着范十二问道,“你村里有多少光棍汉?” 这下可把范十二问住了,县里发下来的名目繁多的台帐和统计表实在太多了,看着就心烦,他都是叫韩道国随便去填,交上去应付差事了事。不过即使这样,似乎也没有专门统计光棍的台帐。 他想了半天,把村里没媳妇的男人都努力过了一遍,含糊道:“没娶媳妇的人多嘞,还有些是死了老婆的……” 郧素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严谨,改口道:“就说你村里的全劳力吧,没老婆的有几个?” “那可不少,连死了老婆的,有小一百。” “就是一多半的人没老婆。”郧素济心想这数字可不小。男人没老婆,可是个社会问题!而且农村和城市不一样,在城镇,他们通过颁发黄票,吸引营业来解决男性工人的性需求,可解决一定的问题,但是在农村,娶媳妇不仅是解决性问题,还有组织家庭劳动的需求在内。 郧素济又问白普廷生产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和意见。 白普廷见首长很客气,也平易近人,胆子大了许多,他迟疑了下说道:“首长,俺就是有点对元老院的皇粮想不明白,说出来,您老可别见怪……” “哦?你所说看吧。”郧素济顿时来了兴趣,目前在海南新区,在完成了田地重新丈量之后,已经彻底废除了过去的征收模式,改为累进制税收。这一新税制因为负担清楚,很受大众的欢迎。 “小的,我……俺……”白普廷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古皇粮国税那是皇帝朝廷定下的,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姓说“不明白”,弄一个“妄议朝政”可不得了! 郧素济道:“嗳,你既然有意见,就提嘛。绝不怪罪你的。” 白普廷壮着胆子说:“这个……首长……这个地越多,税率越高,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郧素济问道:“怎么个不妥当呢?” 白普廷咽了口吐沫,道:“首长,其实俺是想再多垦些地,要说种个五六百亩也不在话下,俺还想贷款买个像天地会机耕队那样的大家伙,多栓上几头牛拉。种地快,积肥也多,还不耗人力。天地会的万首长也说多垦些地还会有更多的扶持政策。可是这地种得越多税越重,俺算了算,再多种就不上算了……” 他这么一说,几个组头都有了共鸣: “这累进制穷了勤快人,专便宜懒汉!” “有一等地少人少的人家,插了秧之后也不怎么管,反正收了稻子也不用缴多少税,够他家嚼谷就行了。俺们到处挖泥起圈割草的积肥,累死累活的种好了地,倒要缴几倍的税!” “要他们多出几个工,还要撞天屈。就不出劳役还不是在家里睡大觉!” 范十二一听急了,这劳役上的事情原本就要遮遮掩掩,没想到这没脑子的组头直接漏出来了。 幸好郧首长没有深究,他心里有数,这里的劳役分配有猫腻。他又问了其他几个组头生产生活上的情况,发觉组头们大多是家里地多,劳力强,生产情况好的人家。屁股和普通村民坐得地方不一样。 这些人到海南的时候都是无产阶级,吃穿都靠元老院的救济。不过二年多的时间,已经出了贫富分化了。小农意识,地主思维全都出炉――郧素济暗暗感叹,看来政务院提出的“大办集约化农场”是很有必要的。 他又问了些其他情况,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去看看你们村里的困难户吧。” 范十二忙答应了一声,郧素济出来一看,刚才打老孟头的小伙子直往后躲,他刚才在干部名册上已经知道这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兼治安委员刘元虎,叫道:“刘元虎!你躲啥?我又不是老虎,再说我就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你这头老虎的。” 刘元虎羞得满脸通红,只好回过来嚅嚅道:“首长见笑了。” 郧素济上下打量了下刘元虎,见他二十出头,肩膀宽宽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庄稼人。很有年轻人的朝气,不像范十二这样的老滑头。好好栽培下是个不错的干部。 即使是范十二和韩道国,他也不觉得他们有多不堪。范十二作为一个村干部来说,能力算是很强的,而且在元老院的大政方针上堪称立场坚定,执行有力;韩道国虽然免不了捣鬼,但是这些台帐数据都能弄得井井有条就很了不起了。 “我看你是个很能干的人,就是方法太粗了。做事情还是要多动脑子。”郧素济指了指自己的头,“就靠着一股猛劲可不行。” “是,首长。” “你带路吧。” 刘元虎见首长没指摘他的“冲撞犯上”,心安了大半,后面说得话又让他有些惴惴,然而这会来不及琢磨,赶紧在前面领路。 他们先来到的是村西头的一户。范十二介绍说这户是老夫妻带个小孙子,原还有个儿子,落户没多久下地干活被戳伤了脚,没多久就突然死了。 郧素济想这一定是破伤风,可是整个琼山能注射血清的只有琼山县卫生所,更别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破伤风这回事。 “……他家的地没人种:老汉有气喘病,他孙子小,还得他婆娘带。只能凑合种点瓜菜和小杂粮。”范十二介绍道。 “那他们靠什么过日子?” “地交给别人代耕,代耕的拿三成,余下的归他家。” “公粮呢?” 郧素济的突然发问打乱了范十二想好的说辞,他根本没想过首长会问这个,来不及多想随口道:“公粮也是代耕的缴……” “大约代耕的还代出劳役吧?”郧素济笑了笑,“真是活雷锋啊。” 范十二不知道谁是“雷锋”,但是从首长的语气和笑容里知道首长根本不信,只不过没有当面戳穿而已。 郧素济看着这对穿着一看就是刚拿出来的新衣服,满面惶恐的瞧着他的老夫妻,不由有些难受。再看小孩子,只不过五六岁,倒不算面黄肌瘦,可是神情很呆板,一点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劲。再看这冷冷清清的房子,除了一些当初搬进来时候配发的基本家具,几乎没什么家具和日用品,屋子里却整洁得过分――和他们身上穿得衣服一样,都是刚刚才预备过的。他都懒得再看煎饼屯子和粮柜了,不用说都是满的。 郧素济随口问了些粮食够不够吃,生活怎么样之类的话,老头也含含糊糊的说:“过得不错”,“村里有照应”。 “走,出去吧。”郧素济道。 到了外面,郧素济道:“范村长,你没说老实话啊。” 范十二心里打了个突,原想抵赖,一想到去年去县里看公审大会的场面,赶紧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坦白!” “咱不是青天大老爷来私行查访。你就说说看吧,代耕的农户到底给他家多少粮食?” 范十二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说:“说好是不论丰歉,每年800斤糙米。公粮和劳役都是代耕户负担。”(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积习 郧素济算了算,不算孩子的话就是每人400斤。老人年龄大,又不参加劳动,这个数字不算低,但是孩子是越大越能吃。再者这只能满足口粮,日常生活还得有开销。他又算了一笔帐,按照范十二的汇报,本村的粮食亩产,折合标准亩大约是双季每亩300斤,30标准亩就是9000斤。800斤还不到收成的一成。就算要负担种子、肥料和公粮劳役,代耕户也很划得来。何况代耕户等于是一家顶了二家的纳税抬头,土地多占了却是按照基本税率缴税,不用累进。这算盘真是精! 他又走了几户“抚恤户”,除了死了儿子的曹家老太据说“走亲戚”不在家之外,各户说辞都差不多。郧素济见他们气色都还不坏,没有冻饿的迹象。对村政还比较满意:不管这范村长私下里捣什么鬼,最起码的工作他还是做到了。 郧素济又随意进了沿路几家农户家庭,看看屋里的情况。大致来说各家各户的模样都还过得去。卫生搞得也好。范十二说这标准村都是建有统一的公厕和倒粪站的,不但易于保持卫生,对积肥也有好处。 每户的基本生产工具也大致齐全,用得大多是天地会推广的改良农具。范十二说大家普遍反应新农具轻便好用,就是买起来“咬手”。随着第一批配发农具渐渐开始损坏,添购新农具已经摆上了议事日程。 大型畜力农机具基本没看到,进去的几户人家也没有栓牲口。看得出生产规模都很小。 “春耕的时候没牛的人家怎么办?” “按老法子,”范十二道,“有钱的租牛,没钱的便换工。” 郧素济又问:“天地会有耕牛贷款,有人贷吗?” “少。大伙都说‘如今吃穿不愁了,日子过得安稳,又有自家的地,可不敢胡来。’。” 郧素济想倒都是一个调调! 再看各家各户的生活水平,有的人家条件明显好于一般水平,不但桌椅家具多些,还添置了热水瓶之类的日用工业品,床上用品也不是一领简单的草席一床薄毯就完事了,有被单,有木棉或是豆壳的枕头――相当考究。不少人家还配了蚊帐。 他问了问村里的吃粮情况,韩道国说每人每年吃粮大约330斤,因为征发劳役多。出劳役是工地供给伙食,所以吃粮数比较少。 郧素济得知这里吃粮主要还是以杂粮煎饼为主,吃细粮的比例很低,还不到三四十斤。原因是可以利用各种杂粮和瓜菜,另外也有很多人吃不惯糙米。收获的糙米除了缴公粮之外,大多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取生活和生产物资,因为农民手里缺现金。 这里的山东移民原本大多有种棉纺纱织土布的副业,到了本地农村不植棉,自然这个副业也没了。因为本地的成衣廉价,现在农户也开始普遍穿成衣,进一步增加了现金的开销。 “买农具,买衣服,买盐,栓牲口……都得现钱,大伙都觉得钱不够用。” “卖粮都卖给谁?” 范十二说基本都卖给德隆了,除了德隆收购粮食公平买卖,不耍秤之外,收购点遍布各个市集也有很大关系。 “除了种地,还有其他收入吗?搞什么副业?” “有人家出去做工的,拿工资回来贴补家用。”范十二说,“要说地里一年四季有蔬菜,江里有鱼虾,林子里有烧柴有野果……可是这里离县城和集镇都远,去卖不上算――豆腐盘成肉价钱。天地会推广大伙养鸡,可是下了蛋也得拿去卖了才能换盐。总不能为几个鸡蛋一把青菜花半天去赶集。” “没有小商贩来村里?” “有,价钱忒高哩!”范十二道,“他也不收东西,就要现钱。种地的哪有这么多现钱?” 郧素济一听笑了,道:“你们也真不会动脑筋,大伙自个顾自个的当然不成,你们就不会找一个能写会算的,大伙又信得过的人专门赶集?” 郧素济以前读过江村经济,知道江南农村专有一类农民从事“航船”业务,就是代村里人“上街”出售农产品,购回日用品。 范十二道:“首长,一个人挑担推车能带多少东西,要是去得人多了,又不上算……” 郧素济不由得脸上一热,自己真是想当然了!江南水网地带一个人摇船就能运上几百斤乃至上千斤的货物,这里可没江南这么好的航运条件。他想了想,又道:“套个牛车去不就是了?你们这里有多少大牲口?” “栓大牲口的人家不多,再说人愿意不愿意还是个事。”范十二有点没把握。 “只要有钱赚,能不愿意?就看村里牵不牵头了。”郧素济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办法的干部。” 范十二赶紧点头:“行!我回头就想想怎么做。” 郧素济说:“说起副业来,为什么不许做豆腐卖豆腐?” 范十二愣了下,心道老孟这糟老头子,又不知道在首长面前编排些啥了!他赶紧道: “做豆腐这事,原没说不许。但是县里有规定,豆腐作坊要符合什么什么卫生规范,俺也不懂,干脆不弄最好,省得犯错误,不好向乡里县里交代。最近这卫生防疫的事抓得特别紧,县里的卫生警察三天两头来村里查卫生。可不敢闹出个纰漏来。” “原来是这样。”郧素济道,“你这是省事的法子,虽不能说错,却不是个好法子。这村里也有几百口人,大伙又都种杂粮,豆子是少不了的,磨成豆浆做成豆腐,大伙有得吃,还多了豆渣做饲料肥料,有什么不好?” “是,是,首长见教的是,回头我就叫老孟把豆腐作坊搞起来。”范十二道。 郧素济刚想再说什么,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利的哭叫声:“莫打了!再不敢啦!我不敢啦!嗷嗷嗷……爹呀……你饶了我罢……” 郧素济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是梁柱收拾他婆娘呢。”范十二若无其事,“他脾性不好,他婆娘偏生又是个利嘴……” 郧素济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坐在村口做鞋的年轻媳妇,他摇了摇头。 范十二见郧素济眉头皱着,赶紧又道:“我这就叫元虎过去……” “不用了。”郧素济想自己不是来做老娘舅的,这种家务事自己还是不过问为好,问道,“你们村里打老婆的事多不多?” 范十二看他面色不好,他大概知道澳洲人那里女人地位很高,不兴打老婆。不由心里暗骂梁柱吃饱了没事打老婆,净给自己惹麻烦! 当下赔着笑脸道:“大伙旧习难改,难免的事情!咱们那儿风俗不好,不怕首长您笑话,老辈子有个口号:娶回家的媳妇买来的驴,任我骑来任我打。你要十天半月不打回婆娘,街坊四邻都笑话你没卵子哩。就真疼婆娘的,也得关起门来拿个笤帚拍炕沿,让婆娘干嚎几声……您老别看她嚎得响亮,拿笤帚抽几下光腚,打不出毛病来。” 郧素济没说话深知移风易俗之难。但是他很清楚,妇女地位问题归根到底是经济问题。如何吸引妇女参加更多的社会劳动,参加劳动成果的分配,看来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他想起赵引弓在报告中提到过:江浙部分地区的妇女因为养蚕缫丝的关系,家庭地位就要比其他地方高一些。清末广东出现了大量的缫丝女工,能挣钱养家,家庭地位也有大幅度的上升。 他想到,我们口口声声搞工业化,实际上工业的规模还是太小了。临高的繁荣文明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正如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喀布尔,不过是披着现代文明的一层薄纱。在更广大的海南岛上,依旧维系着传统的生产模式和社会秩序 说起来,没能依靠国有农场来安置移民,不得不搞许多分田到户的自耕农村落,不正是理想对微薄的生产力之间的妥协么? 郧素济漫步接头,他感觉到一部分农民有迫切的向上走的需求,想扩大生产。但是没人给他们指路,支持也不够多,甚至有一些政策还在阻碍他们。至于大多数农民呢,他们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小生产者的那种习气。因为这些标准村除了房子齐整些,环境卫生好些,在本质上和他们逃难抛弃的旧家园没什么不同。 他们依旧是安于现状,认为天命就是安定、吃饱饭。甚至在经历过太多的惊涛骇浪,生离死别之后,他们的思维中还带上了一种虚无主义的懈怠感,总觉得能享受眼前就行了。 郧素济盘算了下,问道:“白普廷家在哪里?” 范十二一怔:“您要去他家?” “对,我想去看看。” 白普廷正在庭院里铡草,忽然看到韩道国慌慌张张的进来了,喊道:“老白!首长要来你家!你快预备预备!”(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节 庭院经济 白普庭原以为首长找他们谈过话就算是结了,没想到还亲自过来。他还从来没招待过元老这样的“大官”,不由得慌了手脚。赶紧跑回去堂屋地里,叫老婆把出客的衣服拿出来。又一迭声的叫他的大女儿把鸡都给轰到笼子里去,再把院子给扫一扫。 正忙着,刘元虎送来了茶叶。这茶叶可不比寻常,乃是从县里买来得“黎母山乌龙”,据说这茶是首长们最爱喝的,当初范十二专门买来招待来下乡干部用得。想不到竟派上了用场。 韩道国皱眉道:“元虎,叫你看着那老货,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万一给那老货跑出来怎么办?” 刘元虎道:“这不村长叫我送来的!我这就回去!” “快去快去,看紧了!”韩道国生怕曹老太婆来个“拦轿喊冤”,那丑可就出大了。万一这首长好当个“青天大老爷”,那更是不得了。 刘元虎蹬蹬的跑去了,这边郧素济已经进门了,眼见这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白普庭又穿得干净光鲜,道:“你们也张罗的太细了,用不着这样嘛。” 白普庭哈着腰:“首长到俺家,那是俺祖上积德,这个……这个……蓬荜生辉!” 郧素济被他逗乐了:“想不到你还知道成语!” “是,是,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 郧素济看了看这家“粮户”的院子,果然和别家不同! 要说庭院,其实并不太大。标准村都是按照几种图纸统一建造的,房屋从面积、结构到式样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是住宅按照每户人家人口数有大中小三种类型。白家因为人口多,分得是最大一型,宅基面积大约有150平方米。 标准村的住宅院墙即非砖石,也不是木板,而是速生的灌木组成的树篱,两三年下来都已经长得一人来高了。这些灌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修剪下来的枝条作烧柴。 院子里地方不大,设计很紧凑,院中间坐北朝南的一排五六间房屋,都是砖瓦房,窗户上镶嵌着玻璃窗,亮晃晃的。前院不设厢房,院子正中是一条碎石铺成人走的甬道,两边的空地都开辟成了畦圃,一边大些的种着各种蔬菜,另一边却只有堆成垄的泥土――郧素济知道这是蚯蚓床,专门用来养蚯蚓的。 当中的甬道也没浪费,道路两侧立起柱子来,再用竹竿在甬道上空搭起遮荫棚架,种得是丝瓜。路两侧又用木板和砖块做成阶梯形的三层花架,搁着许多花盆,栽着金银花、茉莉花和萱草。 郧素济在这模范村前前后后进了十来户人家,还没见一户人家的庭院有这么精心伺候的,虽然庭院布局和种植显然是受过天地会的指导,但是户主若不是精心照料,绝不会有这样欣欣向荣的局面。 正房前面有一小片砖石铺地的空场,放着个白茬木的小矮桌,几把竹椅子,都洗刷的干干净净,让人瞧着便很舒服。郧素济点点头:“好啊,收拾的真不错!”他看到屋檐下还有个井圈,饶有兴趣的过去看了看,原来这不是水井,而是水窖,屋檐下的雨槽承接的雨水就排入这里。 郧素济赞道:“好,这法子好,有个水窖浇园子也方便多了。其他人家怎么没有?” 范十二赶紧道:“这是老白自家弄得。不是盖房子时候的配得。” 郧素济点头,又问:“大约花了不少钱吧。”修水窖要水泥,这只有天地会能弄,造价也不会低。 白普庭听得首长问钱的事情,不由有些紧张,含糊其辞道:“不少,不少。” 好在首长没再问下去,白普庭要请他堂屋里坐,郧素济把手一挥,“不急,你这里还有后院吧,咱们去后院瞧瞧。” 白普庭原以为首长坐下说说话就好,没想到要看这么细,他也不便推辞,只好带着郧素济从院子一边绕过去。 后院比前院要小一些,沿树篱笆稀疏的栽着几棵香椿树、枣树之类的乔木,一侧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鸡舍,篱笆上爬满了南瓜藤。另一侧是个牛棚。郧素济第一次看到村里的养牛的农户,紧走几步过去瞧一瞧。 牛棚修得合乎规范,一点不吝惜用料。里面养着一大一小两头西门塔尔牛和本地黄牛的杂交品种。西门塔尔牛是肉、乳、役均可的多功能牛。和本地黄牛杂交的品种是天地会重点推广对象。不过因为数量少,价格高,一般农户很少饲养,很多人还是饲养力大耐粗饲的黎区来得水牛。 因为是冬季,气温偏低,牛身上都披着稻草编的牛衣,正在慢悠悠的咀嚼饲料。 郧素济凑过去仔细瞧了瞧:牛毛皮滑溜,肌肉结实,大约平日里照顾的很精心。他随手捏起饲料槽里的饲料,在鼻端闻了闻,有一股带酸味的青草气息。他把饲料放下,问道:“你用得是青贮饲料?” “是,是,天地会的农技员教俺搞得。牛爱吃,上膘哩。” “用什么东西青贮的?” “荒地上打得野草、地里种的红花草,河里捞出来的水草,还有杂粮的秸秆,就是多费点人工……”白普庭有点遗憾的说道,“俺这里地方小了些,青贮窖挖不大,牛棚也只能这么大了,也要不再养三四头牛也划得来。” “养牛多了就能用上你想要的大农机了。” “还不止这些好处,”白普庭说到生产的事情就来了劲道,“光起圈的牛粪就要多出不少来,沤熟了先到蚯蚓地里养蚯蚓,再起出来上到地里就是好肥料,即能养鸡,又能多打不少粮食!”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可惜没地方!” 郧素济又看他家的青贮窖和沤肥用得沼气池,白家在种地上的可投入真不小!不过也从侧面看得出这户人家种地的收益也高得多。 回到前院,白普庭还要把他往里面让,郧素济道:“我看就在这里坐坐吧。”当下便在葫芦架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通风又敞亮,说起话来也爽气!” 范十二和白普庭客气了几回,也坐下了。白家的大女儿端来茶水,郧素济见自己面前的是个细瓷的盖碗,还散发出一股乌龙茶的香气,知道是把自己当客人待,道:“你们又弄这个做什么?”当下把面前的盖碗推开,拿起个粗瓷茶碗,自己动手从茶壶里倒了一碗,喝了一口,却是山枣叶茶。他笑道:“这茶好啊,清凉明目。” 众人也跟着一起迎合,纷纷说:“好茶”。 郧素济道:“老白,我看你侍侯庄稼有一套,在老家也是个好把式吧?大约还是个粮户?” 提起往事,白普庭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把式说不上,老家有几百亩地。地虽多,种地可比这里差远了。从我太爷爷开始生发,一代代土里刨食积攒起点家业,说是个粮户,其实也可怜的紧!风调雨顺一亩地也不过收个百十来斤,哪里比得了这里!” “你家的庭院经济搞得好啊,我去过示范农庄,他们那里的庭院经济也不过如此。”郧素济赞叹道,“要是每家每户都能这样,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全县第一的模范村了!” 范十二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白普庭道:“这都是天地会帮忙搞得,要不俺一个庄稼汉哪里知道这许多门道!就说喂牛的饲料青贮,在老家别说有人会,连听都没人听过――养牛吃料可不就是有青草的时候吃青草,没草的时候吃干草?谁能想到还能把青草存起来喂,牛还爱吃!张道长说得没错:首长们真是通天晓地的活神仙!” “你们村里,像你这样自己花钱请天地会做指导的多不多?” “不多,”白普庭道,“一般人家拿不出钱来――这倒其次,天地会有贷款,俺当初就是贷的款。可大伙不愿意借,生怕还不上丢了地。这里许多人家原本是佃户出身,没自个的地,好不容易首长给了地,看得都和心尖子似得。” “还是你胆子大,有闯劲。” “俺胆子不大,就觉得老和从前那么种地有多大出息?”白普庭觉得这位郧首长讲话特别实在,说得又都是庄户人的话,不由得话也多了,“当初大伙去县里参观天地会的示范农庄,俺就想天地会也是人,俺也是人,凭啥人能做到我就做不到?天地会宣传农贷的时候大伙都怕拉下债还不上。我倒是另外有个想头:首长们千辛万苦把俺们从冰天雪地里救出来,给吃给穿,送到海南岛上又盖房子又分地,坑咱们图个啥?你老说是不?” 郧素济笑道:“对,对。”心想这人怪不得能在老家当地主,到了这儿又成了大户,心眼就比一般农民高一截。他又问道:“你现在还欠天地会的农业贷款不?” “今年夏天就还清了。”白普庭兴致勃勃,“要不是这累进税,俺还想再贷一笔款,开个几十亩荒地哩!”(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告状 “没有累进税,一样可以开荒种更多的地嘛。” “不上算,不上算。”白普廷连连摇头,“地多了,开销也大,再把税一交,是亏是赚还难说嘞。再说地多了还得雇工。家里也没地方给长工住。” “呵呵,”郧素济笑道,“你的算盘精!你放心,你的问题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研究研究,让勤快人不吃亏!” “谢首长关心!”白普廷连连点头。 “你家的小闺女呢?” “在屋里呢。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不敢出来打搅首长……” “抱出来让我瞧瞧。” 白普庭心里嘀咕不知道首长为啥要看他的小闺女――才2岁多的孩子有啥好看的?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能违拗,当即叫:“大妞,把二妞抱出来!” 大妞应了,进去把二妞给抱了出来,郧素济见小孩子白白胖胖,穿着件旧花布的棉袄,脑袋上光溜溜的剃了个桃子头――乡下习惯女孩子要到了十一二岁才开始留头――煞是可爱,当下将孩子抱了过来,道:“还挺沉的。” 白普庭道:“那是她命好,到这样的好地方托生。”不由自主的想起路上死掉的小儿子,眼里几乎掉下泪来。 郧素济逗弄了一会孩子,问道:“孩子叫啥名字?” “一个丫头片子取什么名字?都叫她二妞。” “姐姐也没有名字吗?” “是,”白普庭笑了笑,“丫头片子又不能登族谱,取个名有啥用?” 郧素济笑了笑:“我给她取个名字成不?” 白普庭赶紧站了起来:“首长你这是折煞俺了。俺,俺一个庄户人……” 郧素济笑道:“你坐下,你坐下,取个名字算啥?我看你大女儿也没个官名,一并都取了:大女儿就叫白莉,小女儿就叫白娅吧。” 韩道国一听他要给白家女儿取名,早就预备上笔墨了――他还保留着早年当伙计的时候随时带着墨盒的习惯--郧素济取过笔来,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白普庭做梦也没想到首长居然会给两个女儿都取了名字,这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他既高兴,又惋惜――幼子要还在多好!白给两丫头占去了这个好处! 他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范十二踹了他一脚才如梦初醒,一叠声喊道:“大妞!还不抱着你妹给首长磕头!” 大妞哎了一声,刚抱着妹妹跪下,郧素济摇摇手:“不要不要。元老院不兴这套。起来说话!”说着又问大妞几岁了,识字不?能不能看报纸? “十三岁了,会背《百家姓》、《千字文》,报纸上的字有一多半能认识,大概意思能瞧明白。”大妞有些害羞,她已识人事,见首长赐名又问话,不由得胡思乱想: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会写字吗?” “能写几个字,就是字丑……”大妞的脸都红了。 “谁教你认得字?” “冬学里的先生教的。” “你喜欢上冬学不?”郧素济问。白家的大女儿长着典型的山东妹子脸型,眼睛又黑又亮,个子也挺高。 “喜欢,上冬学又热闹,又能有学问。”白莉点头,说着偷偷看了眼她爹。 郧素济心中有数,问白普庭道:“你是不是不让闺女上冬学了?” 白普庭吓了一跳,首长真是料事如神!他不敢否认,赔着笑脸道:“怎么会不让!只是今年冬学里的人多了,男女老少的混在一起说笑,这个这个,总不大好――她还是个大闺女哩……”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好得很。”郧素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着重说道,“不是小好是大好!” 白普庭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触动了首长的那根神经,赶紧道:“是,是大好!” 郧素济又对范十二道:“冬学的事情,你可得抓紧抓好。有人不愿意学得,得逼他一逼,哪家的家长自己不愿意学又不叫家里人学得,更得好好的教育。我看你禁裹小脚就很有办法嘛。” 范十二连连点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把村里的冬学办好!”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冤……” “冤”字刚出口,就被人活活的卡了下去,郧素济一怔,范十二和韩道国顿是脸都白了。白普庭原本还笑嘻嘻,这回脸也变得不活络起来。 这时候,门口跑进来一个警卫,朝着郧素济敬了个礼,俯下身小声道:“首长,在后院墙外抓到个想爬墙进来的老太婆,她说她有冤……” 郧素济点点头,低声道:“先带到村公所看起来。一会再说!” 范十二可坐不住了,起身颤声道:“首长……” “不要紧,”郧素济起身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我就在你们这里过一夜了。晚上的派饭,我看就到老杨家吃吧。你们先去忙,我和老白再唠一会。” 范十二无法,只好和韩道国先出来了,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刘远虎在外面杀鸡抹脖子似得冲他们使眼色,范十二“呸”了一口,道:“现在弄什么鬼!你看得好人!” 刘元虎满脸委屈:“这老货要去上厕所,我总不能跟进去吧?谁想到她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好!从公厕的窗户里翻出去!” 范十二还想骂他几句,韩道国劝道:“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出来了。咱们就别怨这个怨那个的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刘元虎年轻,道:“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范十二骂道:“屁!你以为杀人放火抢人家老婆才叫亏心事?曹老太婆可不是个善主!她到首长面前一顿混说,大伙就一起扛着行李上契卡去喝茶吧!” 刘元虎这才紧张了,道:“那怎么办?老婆子给带到村公所去了,四个警卫看着,一点法子也没有!” 还是韩道国镇定些,他道:“你们莫要慌张!是福不是祸是祸度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可想的,只有硬着头皮打官司了!我咱们先自己先得打个商量。郧首长必然要问我们话的,咱们想想好了怎么站地步,怎么回话。免得临时一问先乱了阵脚,各说各的,把不该说的都说了――那才要坏事!” 这边他们正在商量,郧素济又和白普庭说了些生产上的事情,这才出来往村公所去。叫警卫把曹老太带过来问话。 警卫带来个苍老的妇人,一件郧素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声:“冤枉!”郧素济赶紧道:“起来,起来,你且坐着说话!” 然而老妇却明显听不懂他的普通话,张口便是山东土话,郧素济听不明白,心里已经有些不快了,幸好警卫中有人听得懂她的话,便充当了翻译。 从她的话里,郧素济大略知道老妇姓曹,夫家姓黄。丈夫家人都死在登州之乱中,她和儿子媳妇两人逃出生天,被安置在本村。 老妇的儿子嫌种田赚钱少,便招工去了县里木材厂做工。年前出工伤死了,县民政科说有抚恤金发下来的,可是到现在一分钱也没看到。 “……我一个老婆子,没了儿子,孤苦伶仃,村里吞没了俺的抚恤金,还把俺关起来!”曹老太婆咬牙切齿,“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三个王八羔子!没良心!吞了俺孤老婆子的钱,还把俺的地也占去了!说代耕,连一合米也没给过俺!” 郧素济早知道代耕里有猫腻,但是听到连抚恤金也没给,不由得脸色一变。元老院给得抚恤金虽说不多,除了阵亡军人家属之外都是一次性的,但也是相当重要的社会安定剂。虽说这事的金额有限,但是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在旧时空中,基层政府机构的信誉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败坏的。 他不由得严肃起来了,问道:“这都是实话?” “若我老婆子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曹老太太表情坚毅又肯定,郧素济觉得,他不大可能说谎。 “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都是坏得烂了肠子的人,”她又说道,“鱼肉乡里!谁要不顺着他们,就说你对抗元老院,捆上就用扁担打,打得皮开肉绽也是常事!去年还打死了一个……” 郧素济一听赶紧问道:“打死人了?” 曹老太太点点头:“打死了就拿席子一卷,丢到江里面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 郧素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他知道基层无法无天起来的确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赶紧问道:“居然有这回事!打死的是谁?” “老孟家的儿子!” “老孟?哪个老孟?” “就是做豆腐的老孟!”曹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老孟还以为他儿子在县里做工呢,都是范十二他们骗他的!我告诉他几回了,他都不信!” 郧素济将信将疑,这么大的事情老孟能一点不知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这博让村真是一个“假先进真反动”的村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调查 不过他想起老孟的确说过儿子在县里砖瓦厂上班,“心野了,别说回家,连个口信也不捎。”会不会真像曹老太太说得那样? 郧素济想了想,要查清老孟的儿子是不是活着倒是容易,到厂里一问即知。可惜村里即没有电话也没有线电报,非得派人去才行。 正想着,曹老太太又在哭诉说刘元虎霸占了她的儿媳。 “……俺儿死了还不到两年,刘元虎那兔崽子就把俺家的改凤给抢走了――自从俺儿没了,俺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就是母女也没俺们亲!没想到刘元虎青天白日的就这么闯到俺家来抢人!我的儿啊――”她说到伤悲处,一头扑在地上呼天抢地,嘴里絮絮叨叨的哭诉着,有腔有调的。 郧素济想:还有这事?!他觉得事情有点复杂了。又问道:“莫哭,莫哭,你还有什么冤枉的,都说出来吧。” 曹老太太的悲号说收就收,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了许多“三人帮”虐待欺凌她们“孤媳寡母”的事情,又说刘元虎早就对她媳妇有歪念头,常常动手动脚的,还有一次竟然想强暴她媳妇,幸而她回来才没得逞……说到动情处免不了又是一番号哭,凄惨至极,让郧素济也不免为之动容。 她又揭发了许多村干部的坏事,什么干部不参加劳动,自己征劳役叫人代耕;在村里随便派差;村北的闵老头因为说范十二是“耍锅勺的当官,那是贼掌印”,又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被刘元虎抓起来打了四十扁担不算,又连派了他三个月劳役,折腾的闵老头半年没种成地,只好吃南瓜红薯过日子…… 眼见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新得内容了,郧素济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休息,我自会把事情查清,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首长青天大老爷!”曹老太太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道,“可是俺不敢回去――回家去了,明天就是一个‘暴病身亡’的下场!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郧素济想,这倒也不能不防着些,基层若是烂透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当即点头道:“那好,你就权且在这村公所歇一夜。这里有我的警卫,断然不会让你受伤害。” 他起身出来,叫来警卫队长,吩咐他晚上要看好曹老太太,不能让她受伤害。 “她跟着你们一起吃喝,睡觉的时候你在外面把门。明白吗?” “是,首长!” 郧素济出门就遇到了范十二,只见他有点魂不守舍的站在村公所门口,见他出来,强作若无其事的迎了上来:“首长……” 郧素济点头:“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谱。元老院的方针一向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你在村里的工作,我都是看得到的。” 范十二正琢磨首长这番话的意思,郧素济又道:“我现在去吃晚饭,吃过晚饭再和你谈。” 说着便上老杨家吃晚饭去了,只留下有点失魂落魄的范十二在村公所门口徘徊。 老杨家听说首长要来吃晚饭,亦是一阵忙乱。他觉得郧首长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庄户人的自己人,所以很是热情。他家原本就属于比较过得去的人家,叫老婆把存着预备过年吃的白面拿出来,擀了面条。又按照时新的澳洲做法,熬了一锅“西红柿鸡蛋卤子”。 郧素济一进屋就闻到了香喷喷的气味,堂屋里热气腾腾的,当间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面条和卤子,老杨婆娘又拌了几个凉菜。 老杨恭恭敬敬的端上警卫员事先送来的饭盒,里面是满满的手擀面。郧素济一看过意不去:本地农民很少能吃到白面,真正是“珍贵的食材”。这一锅面条不用说是把留着过年用得面都拿出来了。 “真是太客气了,我随便吃点煎饼稀饭就行!” “哪里的话,”老杨很是高兴,“给您吃俺乐意!” 老杨婆娘也笑道:“也没荤的,只有鸡蛋凑合一下了。” 郧素济见他们心诚,也不客套。坐下浇上卤子就吃了起来。老杨婆娘给自个和黑妮盛了面条,正在端着碗到院子里去吃了,郧素济道:“你也在这里吃嘛。” 老杨媳妇赔笑道:“俺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和首长一桌吃饭!” “咱们自己人吃饭,不用那么客气。”郧素济今天特意选择到老杨家吃晚饭是有缘故的,他已经察觉到老杨是个很爽直的人,和他吃饭说话,一定能得到许多真实的村里情况。 老杨媳妇拗不过,便叫黑妮自己去院里吃,也上了桌。 老杨晚饭的时候爱喝点小酒,他嫌集镇上卖得甘蔗酒“甜”,用自己种的小黄米酿了些土酒,拿出来给郧素济斟上一杯。 郧素济和老杨夫妇边吃边聊,说收成谈生活,说着说着便问起曹老太太的事。 老杨叹气道:“曹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俺听说她早年守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她一家子逃难到这里落户,分了地又有了房,原本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没想到儿子忽拉吧就没了!连个孙辈都没留下,难怪脑子转不过弯来!” “她儿子怎么死得?” “去煤矿出劳役。推矿车的时候没留神,被撞了。”老杨叹了口气,“抬回来一瞧可真是惨啊,上身血肉模糊,脑袋都看不出模样了!” “没了儿子,谁种地养活她?”郧素济问道,“我看她的模样还齐整,不像缺吃少穿的。” “村里呗。”老杨道,“她这是绝户,村里得养着。当然好吃好喝是别想了……” “她家的地呢?据说是有人代耕了。” “当然是有人了。”老杨原本就好说话,酒入肠胃,愈发是打开了话匣子,“她这是绝户地,谁不爱种?纳完粮再交村里三成,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和老范没点关系的,想种还种不上哩。” “我觉得不上算啊。”郧素济算了算,“公粮是一成半多一些。再交给村里三成,自己也就落一半,还要贴种子、肥料和劳力……” “要紧的不是这五成粮食,是一个缴公粮的户头,”老杨一喝酒就脸红,“代耕的都是些大粮户。原本地多缴税也多。现在有了两个缴税户头,他们就把自家地里产得粮食挪一部分到代耕户头上……” 郧素济已经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做法!他不由的暗暗佩服人民群众的智慧,他又问道: “打下的粮食不给她?” “曹老太太现在是孤老婆子,村里把算在社保户里,吃穿都是村里供,代耕户缴得收成就算是养活她的钱了。”老杨道,“至于能用多少在她身上,就是各自看良心办事了。” “我可是听说她儿子死了,县里是给抚恤金的。”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县里的事情谁弄得清楚。”老杨道,“再说这钱从县里发下来,一层层的,保不定层层剥皮,曹老太太能到手几个钱?还不是靠村里养活!” 郧素济对抚恤金发放的流程不太清楚,也没法再谈,便问:“曹老太太就没提起过抚恤金的事情?” 老杨摇了摇头,他媳妇怯生生的说道:“俺倒是听说过……”说着又看了一眼丈夫。 老杨道:“你听到啥就说啥,看俺做啥?今天首长许你上桌说话,说错了也不抽你腚。” 老杨媳妇这才说她有次听曹老太太骂她媳妇卷跑了她儿子的“换命钱”,是“丧尽天良”,迟早“奸夫淫妇一块上法场”。 “……俺想这个‘换命钱’可不就是抚恤金?” 郧素济点头,老杨媳妇说的应该不假,这么说来抚恤金是发了,只不过被她媳妇拿走了……他又问道: “曹老太太媳妇是怎么回事?听说是给人抢了,那怎么又有奸夫……” “抢了?”老杨笑了笑,“自己跑了还差不多!” “这么说不是刘元虎抢走的?” “刘元虎这愣小子,虽然霸道些,尽干混事。可是抢寡妇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还做不出来。”老杨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给面条浇上卤子,端碗边吃边道,“曹老太太对改凤不好――她是童养媳,从小就是吃苦受打的苦人儿。落户到村里之后也不安生,一天到晚撺掇儿子打老婆――打老婆不算事――可这么往死里打也算是少有了!” 老杨媳妇接口道:“嗳,真是造孽:拿竹条子泡了水抽;摁在长凳上用扁担打!打得起不了身,坐不下凳,还逼着她担水做活,两条腿上都是乌青……” 郧素济皱眉道:“怎么说都是自家媳妇,下这么重的手图什么?” 老杨道:“她家那个醋性大的很!早先刚到村里的时候俺们还不知道,后来才发觉,只要是个男人,不管少得壮得老得,只要和她靠近了说几句话,回去就是一顿好打!”(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调查续 “醋性这么大?” “嫌她生不出儿子来呗――别说儿子,连个女孩子都没生出来!”老杨一仰脖把最后一点卤子都倒进嘴里,抹了抹嘴巴,“他娘母子两个不着急?” “打老婆就打得出来了?”郧素济想这算啥理由。 他媳妇这时候说话了:“俺听妇女们说,改凤的男人不中用,所以生不出儿子来……” 老杨呵斥道:“你混说什么!没凭没据的女人乱嚼舌头的话也学来,腚又痒了?” 老杨媳妇吓得不敢说话了。 郧素济道:“老杨,你这可就不对了,刚才你可是自己说过不打老婆的。这会就反悔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老杨赶紧道:“是,是,首长俺糊涂了!” 郧素济心想,这一顿饭吃得倒是大有收获。他觉得老杨媳妇说得很可能是真实情况,女人的事情,只有女人知道的最清楚。便又问老杨媳妇:“你还知道些啥?” 老杨媳妇不敢说话,郧素济说:“你放心!一切有我给你做主。决计不叫你男人抽你光腚,不然我叫警卫拿扁担来抽他的腚!” 老杨嘿嘿的笑了笑,道:“你说罢你说罢。俺就当没听见。” 老杨媳妇这才道:“……听说是逃难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说来也是可怜!” “没寻些药吃?”郧素济想到润世堂就是专做滋阴补阳的药剂的老店。 “瞧您老说得,俺们庄户人得病就是个抗字,更别说他这种病怎么好向人提?” 老杨媳妇继续道:“他可怜,改凤不更可怜?俺们妇女们平日里一块说话:改凤守活寡不说,改凤婆婆更是个刁婆娘,改凤的死鬼男人派劳役不在,白天她一个人下地,曹老太太都要给她,给她……” 老杨媳妇虽说不下去了,郧素济不解道:“给她怎么地?” 老杨媳妇赔笑道:“都是娘们的事情,说出来脏了您的耳!” 郧素济道:“不妨事,说来听听。” “用针线把她裤子给密密的缝上,晚上回家要是线扯断了几根,摁在长凳上就是一顿打!改凤怕得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每天回家的时候脸都憋青了,有几回还直接尿裤子上,哎,真真造孽……” 这也忒恶毒了吧。郧素济不禁愕然,这不就是穷人版的贞操带吗?他还原以为只有欧洲贵族才玩的东西。 “曹老太太也是穷人出身吧,待媳妇这么狠?” “不是穷人家怎么会有童养媳?穷人家里的童养媳,比黄连还苦!真真是连小粮户家的粗使丫头都不如!”老杨叹气道,“俺们在老家的时候,闹春荒过不下去也有人说合叫黑妮去给人当童养媳,俺说宁可叫她饿死在家里,也不叫她被人活活糟蹋死!如今总算世道变了!” 老杨媳妇接着道:“……改凤的死鬼男人没了之后,她生怕改凤要改嫁,看得更紧了。不但出门要拿针线缝她的裤子,连在家吃饭上厕所都跟着,睡觉都让改凤睡里头。” 吃过晚饭,老杨媳妇收拾开碗筷,又沏上一壶酸枣叶茶,郧素济问道:“她儿子都没了,要媳妇干啥?还看得这么紧,有啥用?” “年轻寡妇可值钱咧。”老杨笑道,“如今娶个年轻寡妇也得一大笔彩礼。像改凤这样的,年轻,没拖油瓶,起码也得三条牛的彩礼。” “既然贪图彩礼,为什么不赶紧找人配亲?抓在手里能生出孙子来?” “三条牛能吃多久?”老杨道,“她想得是长远打算。” “怎么个长远打算?是打算招夫养亲?” 老杨一拍大腿:“首长您真是料事如神!曹老太太想招她娘家一个远房侄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郧素济笑道:“既然想招,怎么又没招成呢?” “人在济州岛当兵哩,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杨道,“这当口刘元虎瞧上改凤了……” “慢,慢,你不是说刘元虎没有抢寡妇吗?” “他的确没抢,是改凤自个愿意跟他的。”老杨媳妇插嘴道,“刘元虎家里没公婆,自己又是个干部,还是个精壮小伙,改凤能不乐意?” 老杨媳妇又津津乐道了一番八卦:两个人是怎么对上的眼,怎么偷偷摸摸的相会,又怎么躲在树林里亲嘴,“那叫一个干柴烈火”……好像都是她目睹的一般,郧素济想:女人的八卦能力果然不一般。 “……前个月吧,改凤划拉划拉自己的家当,乘着曹老太太一个不注意,就跑刘元虎家去了,等曹老太太回过神来,两人都跑镇上领了‘婚书’回来,算是彻底过了明路了。” 刘元虎的政策水平不差啊,郧素济想,农村对领证这回事一向是非常淡漠的,21世纪也有大把的夫妻只摆酒不领证的。刘元虎这直接领结婚证,就是实打实的坐实了法律关系。村干部到底没白当。 他道:“曹老太太一定是不乐意喽。” “这是自然,要换别人,这事铁定成不了!曹老太太可是个会折腾的主!可是刘元虎是个光棍,没亲没眷的,愣头青一个,又在村里当干部横行霸道惯了。别说个孤婆子,就是亲爹娘我看他都敢打!曹老太太去闹能讨什么好去?几回吃了亏,她就不敢找刘元虎了。去找范十二告状――首长您想:刘元虎和范十二那是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能帮她?再说当初为了改凤放脚的事情,范十二和曹老太太没少打饥荒。所以媳妇没要回来不说,还给穿了小鞋――被弄到千女堤工地上去了几个月。曹老太太一口气咽不下,直接上乡里告状了……” “哦?还去乡里告状?”郧素济想原来本时空也有上访户了。 “去了几回,乡里说她媳妇既然已经死了男人,愿意嫁谁就嫁谁,乡里管不着。”比起老杨,他媳妇的消息可是灵通多了,“乡里告不了,她又去县里告,县里也不理她――这下可她给气昏了头。整日在村里说村里吞了她的抚恤金,抢她的媳妇,还把范十二干得许多事都拿到街上到处说……” 老杨觉得不太妥当,对老婆使了个眼色,被郧素济看到了,郧素济笑道:“怎么,还有顾虑?” 老杨有点尴尬:“实话说,范十二他们,有时候做事不地道,犯浑!可是大伙还是乡里乡亲的,他也给大伙办过不少事。有些事,当初干着不觉得有用,大伙骂娘,过后才觉得真有用,是咱们眼光不远。真把他闹进了劳改队,俺也过意不去……” 郧素济道:“这么说范十二对村里还是有功得喽?” 老杨点点头:“你要说他没有私心杂念,一心为大伙,他不是圣人,私心杂念是有得,多吃多占少不了,耍威风捆人打人也是常事。可是咱们村要没这么一个人也不成。就说这村里村外的路,引水的渠,还有积肥的沼气池……没他操心那是决计办不成的。周围村子都羡慕俺们村有个能干人当村长哩。” 郧素济又问道:“曹老太太说村里吞没了她抚恤金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只有她自个知道了,范十二大概也知道。”老杨道,“抚恤金,的确是刘元虎从乡里领来交到村公所的,至于说曹老太太有没有拿到,拿到多少,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咱也闹不清。” “改凤拿到过抚恤金吗?” “她能沾到一文钱?”老杨哧的一笑,“改凤在夫家就是个奴才――连奴才都不如,奴才主子还发月钱月米呢。她能吃几顿饱饭就算不错了!” 老杨媳妇也说:“自打嫁了刘元虎气色也好了许多!和大伙在一起做活也有了笑脸。” 郧素济大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和他原先想得完全不一样。看来偏听偏信使不得,“苦大仇深”也不见得就是正义的化身。范十二、刘元虎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清正廉洁”,但是曹老太太也非“清白无辜”、“饱受迫害”。事情的真相总是比表相来得更复杂。 他觉得在老杨家收获很大,便又继续叙谈起来,老杨见他谈兴浓,便在油灯里又加了一根灯芯,不觉夜色已经深了。 忽然外面响起“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警卫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看到郧素济也来不及敬礼,喘着气道:“报……报告……首长:曹……曹……” 郧素济一惊,赶紧问道:“曹老太太?” 警卫连连点头:“上……上……上吊了!” 郧素济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道:“走,赶紧瞧瞧去!” 郧素济赶到村公所门口,只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刘元虎和几个青年正在维持秩序。范十二脸色煞白,站在门口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看到郧素济过来,他用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首长!首长!真得不干我的事啊……” “不干你的事你慌什么!”郧素济道,“走,先进去看看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谈话 进到院子里只见曹老太太已经被搁在门板上了,几个人正围着她,有个警卫正在做心肺复苏。郧素济问道:“人怎么样了?” 警卫队长道:“已经救过来了,好险!”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才不久,”警卫队长心有余悸,“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首长您说每隔一小时都要看一看,到明早大约人都硬了!” 范十二听说人没死,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 郧素济点点头,这时候有个妇女进来,送来一碗姜汤给曹老太太灌了下去,眼见着她脸色转红,大约已经是回过气来了,便叫人把她抬到厢房里先躺着。又叫了两个妇女看着她。 曹老太太要“鱼死网破”。郧素济点着了一支烟,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在旧时代是很常见的做法:直接吊死在仇人家门口,闹得对方家破人亡――官府不管自杀他杀,照例是把死在谁家门口就把谁家当凶手嫌犯来办得,就算最后能洗刷冤枉,也是毁身破家的下场。 就是在20世纪的中国农村,因为各种纠纷,妇女闯进“对头”家里喝农药的事也算不上新闻。甚至因为和家里人怄气,吵架之类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可能诱发妇女自杀。在中国的自杀人群调查中,农村妇女的自杀率是最高的。 这是要范十二、刘元虎这一干人好看的节奏啊。郧素济想。他对跟进来一路哆嗦的范十二道:“你去把韩道国和刘元虎都叫来吧,我有话想问。” 范十二应了声就要出去,郧素济又把他叫住:“把刘元虎媳妇也叫来。” 警卫队长见范十二丧魂落魄的去了,问道:“首长,要不要我叫人陪着去?” 郧素济摇摇头:“他要跑了就没什么好问了,必有亏心事。”他吩咐警卫队长把曹老太的房门把守起来,不许她出来啰唣。 一会范十二果然把人都叫齐了,郧素济关照一个一个叫进来问话。他对基层工作十分熟悉,三言两语就知道其中有无弊端,干部说没说真话。 从他今天一整天的走访座谈看,博让村是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一堆。要用套话说:“大方向是好地”。至于村干部多吃多占,叫村民给自己干活,态度粗暴打骂村民之累,在现阶段都不算大事。 郧素济认为最简单的能够看出基层干部行政能力的只有两件事:民生状况和基础设施。基层干部办事有没有尽心,能力如何,都可以从这上面看出来。从这两点来看,博让村做得是相当不错的。 县里对模范村的基础设施建设的确有一定的财政扶持,但是大头还得看村民自己投工投料,如果村干部没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工作能力,是不可能办到这一切的。 至于反缠足、搞好环境卫生,算不上解决吃饭穿衣的民生大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关民生。更是考验干部对工作是否上心的一个重要标准。 因而他并不过多纠缠村政的细节问题,单就曹老太太的事情问个明白。问范十二道:“我知道你是跟着吕元老从山东回来的,也是经过考验的老归化民了。你给我交个底,曹老太太的儿子的抚恤金,到底是怎么回事?曹老太太一直说没拿到,到底有没有拿到?” 范十二道:“首长!这抚恤金的事情天地良心!俺们没黑她的钱。她儿子出了事之后,抚恤金的确是元虎领回来的,到村里就入了官中公账,这都是白纸黑字记着的……” 郧素济道:“钱既然领回来了,为什么不发到她手里,要入村里的公账?” 范十二咽了口唾沫。曹老太太的抚恤金是早就花了出去。幸好这事他们早就商量过,韩道国当初就找了政策依据。所以他不太紧张:“这里有个缘故。曹老太太没了儿子,又没孙辈――这就成绝户了。按照县里给咱们发得‘民部’的文件,这叫‘无嗣社保户’,归村里养活。”他说着翻了一阵,从柜子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红头文件来,说按照文件里的意思,绝户的土地由村里统一代管,招人代耕。抚恤金由村里代管,留作重大事项开销。 郧素济拿过来看了看,这红头文件不假。里面关于土地代耕和抚恤金代管的也不假,不过抚恤金由村里代管这一条上有一个“可”字。换而言之,交给村里代管不是硬性规定。 郧素济心里雪亮,范十二他们是“吃绝户”,别说17世纪的大明,就是21世纪的中国农村也是屡见不鲜。文件上一个“可”字就能做出一篇妙笔章来。对于基本都是文盲半文盲的村民来说,又如何能看懂其中的奥妙?可这还不是下限――范十二他们好歹还是钻政策的空子,玩弄下文字游戏,多少有些“法制精神”。 “你这个绝户定义的有点牵强,曹家可还有个儿媳,你总知道还有招夫养亲这码事。”郧素济摇了摇头,“这还在一,其二,抚恤金是曹老太太和改凤有份的,她那一份要发到她手里才对。” 范十二做梦也没想过媳妇也得算一份,郧素济这么一说他倒有点慌了,赶紧道:“是,是,我们掌握政策不准。” “至于这绝户的问题,我也不和你多计较。”郧素济道,“改凤如今已经改嫁了,招夫养亲这一码事就不论了。” “我明天就安排把改凤的那份发给她……” “曹老太太的钱你也要发!‘可’字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就叫韩道国给你讲讲。”郧素济微微一笑,又正色道,“另外,现在代耕户给社保户的米太少了,一个人400斤,那只够口粮,”郧素济缓缓道,“人还得穿衣,就算自家地里有蔬菜,也得买盐;有几家娃娃小的,还要吃点鱼肉……代耕户的便宜占得太大了。就这税赋上的好处就说不完,你说是不?” 范十二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这点伎俩瞒不过去,赶紧道:“是,是。” “你去把改凤叫来。” “是,我这就去!” 不一会,范十二便把改凤叫了进来。郧素济看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靛蓝扎染印度棉布小袄,拾缀的干干净净,看模样也无甚出奇,肤色虽黑,肌肤却饱满润泽,脸带红晕,看样子跟着刘元虎日子过得还不坏。 郧素济注意到她走路来微有跛足,进得屋来她先屈膝福了一福,叫了声:“首长。”便垂首不说话了。郧素济见她眼角尚有泪痕,心道曹老太太这一折腾,她也安生不了。 心里很是怜悯她的吃过的苦,当下和颜悦色道: “你就是改凤?” “是,奴婢就是。” “娘家姓什么?” 改凤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低头道:“奴婢父母早亡,不知道姓什么,夫家姓刘。” “你以前是曹老太太的儿媳么?” 闻到这个,改凤的身子颤了下:低声道:“是。” “他们待你怎么样?” 改凤低着头,郧素济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从她微微耸动的肩膀看得出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半响才听她低声道:“总有一口饭吃。” 他又问道:“你如今和刘元虎做夫妻,他待你怎么样?” 改凤几乎立刻就答道:“待俺好!俺愿意跟他。”她似乎害怕郧素济再把她和前夫家扯什么关系,又道,“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挨打受骂俺都愿意,哪怕他蹲大牢俺也给他送饭,等他出来!” 郧素济已经完全明白了,老杨媳妇说得都是真话。不过他有点奇怪,她怎么会提到“蹲大牢”?便笑道:“谁说他要蹲大牢的?” “自打您进了村,就有人这么说了。”改凤小声道。 “你丈夫又没犯事,为啥要蹲大牢?” 改凤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道:“他当个芝麻官,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他平日里待乡亲们又凶,范村长就是拿他当棒槌用,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郧素济点头道:“你倒是很有见识。” “奴婢不敢。” “刘元虎这个人,工作方法有些问题,工作做得还是很好的。”郧素济道,“蹲大牢什么的是谣言,没那回事。” “是,多谢青天老爷……”改凤已经泪珠滚滚了。 “你的脚怎么了?刘元虎抽你腚了?” 改凤摇头,漠然道:“这是从前落下的,趴凳子上抽断了四五根竹条子,那晚上俺是爬着上炕的。” 郧素济心中很是同情,道:“你前夫的抚恤金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村里扣着不放是不对的。明儿就发!照理你也得有一份……” 改凤摇头,道:“这钱俺不要。” “这是你前夫的抚恤金,你总和他做过夫妻,于情于理都是该得的……” 改凤决绝道:“他家的东西俺不沾,不管死的还是活的。谁稀罕谁拿,俺一文钱也不要。” 郧素济暗暗点头,这女子还挺刚烈。他道:“你出去罢,叫刘元虎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归纳 刘元虎进来低着头进来,先叫了一声:“首长。”便规规矩矩的站着不吱声了。 郧素济道:“怎么,哑巴了?我看你在村里蛮威风的嘛。” 刘元虎脸臊红了,道:“首长,我……” “你不用说。你在村里的确有点威风过头了。不过,你要干好工作,没点威风也的确干不下去。”郧素济自顾自的点上了烟卷,“不过,你这威风大多是为了工作耍的,所以我不怪罪你。大家都是为了元老院的大业……” 刘元虎听了这话,眼圈顿时红了,他抬起头来,道:“首长,俺不敢说自己没一点私心杂念,可是俺对元老院真得是赤胆忠心,就是要俺掏出来给首长看一看也行!” 郧素济摆摆手道:“你不要激动。好好个男人眼圈红什么?当干部第一不怕别人说,你听了几句谣言就心里就怕成这样,还怎么做大事?” “是!俺记住了!” “曹老太太这事,你说怎么处理?” “把抚恤金给她!” 郧素济摇头:“抚恤金还给她,这是应该的。我是说她在村公所上吊这事。” 刘元虎挠了挠头皮,道:“这个……她既然没事,这事就算过了……” 郧素济道:“你是民兵队长,自然还是村治安委员吧。” “是。” “你这《治安委员办事手册》是怎么念得?”郧素济摇头道,“这里有吗?拿一本给我。” 刘元虎赶紧从书架上翻了出来,郧素济接过来一看,除了书皮上盖了个“博让村村公所”的红色公章之外和新得一个样。这种制发办事手册的做法是为了适应基层公务人员水平低做得“傻瓜式”指导――看来效果不怎么样。 他翻开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文字道:“你识字吧?” “上过扫盲班,能读,不太会写……” “这条怎么说?” “凡在政府机构和公营单位内有妨碍办事场所工作和环境的行为,均以‘扰乱政府和公共机构罪’论处,视情节轻重予以相应处罚……” “看明白了?” 刘元虎读了几遍,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是!首长。我明白了。” “负责你们村的驻在警在哪里?” “咱们村村民人数少,是和附近的博礼村合用一个驻在所的。”刘元虎道,“不过不远。” “既然发生了自杀案,照例是要报案处理的。明天一早就让他过来做笔录。” “是,首长。”刘元虎正要出去,郧素济又叫住了他,“我听大伙说这里有个劳改队,是谁办得?” “是县里办得。”刘元虎道,“各村抓了人送进去干几天活,每个乡都有一个中队。” 郧素济点头:“好,我知道了。” 郧素济逐一和村干部们谈过话,对村里的情况了解更深入了一层。三个村干因为话说开了,也比昨天说得明白。 村里的财务,他也大概了解了下。韩道国说这几年为了“争模范”、“创先进”,搞了不少道路和水利建设,因为村里没有实体经济,谈不上有收入,只能向村民“集资”,但是集资不顺利,非得用强迫手段才能征齐。即使这样,村里也还拉了亏空。 “……如今还欠天地会的工程款,今年已经征过一次款了,再征大伙也有意见。就靠着这点钱腾挪。”韩道国就扣留抚恤金的事情辩解道。 郧素济知道这话里有水分,但是他不是审计人员,一时半会也厘不清其中的头绪。便只听他说话,默默记住其中的要点,准备回头记在笔记上给契卡年度审计的时候做个参考。 韩道国又诉苦,说村公所没有办公费,县里给本村的村公所三十亩“办事地”。这三十亩地是免税的,由村干部自己耕作,农产品就是村公所的开销和给村干部“奉公”的补贴。 “这三十亩地的收入别说给俺们补贴了,就是村里的开销都不够。”韩道国絮絮叨叨说村里干活虽然可以征劳役,但是征劳役就得管饭,还得顿顿都是干得。村里的工程又多,光给劳役吃饭就是一笔开销,“完工的时候还要吃顿犒劳,白面猪肉的,这钱哪来呀,还不是都靠土里抠出来,不怕首长您笑话,去年拉下的亏空到现在还还不上呢……” 郧素济笑了笑,道:“这么说你们都是在枵腹从公喽。” 韩道国脸色一红,讷讷道:“这也不至于……” 他起身走了几步,道:“别说这块办事地了,就说你们几家自己的地,有谁是自己种的?不都是征了村里的劳役给你们白种的?你当我不知道?要不你们怎么能大白天在村公所下棋呢!” 韩道国脸色由红转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那点事,我闭着眼睛也想得出来。你就少打马虎眼了。”郧素济道,“我现在不管这些事,你先把村里财务的真实情况好好说一说!” 韩道国这才老实了些,他说村里的账务有亏空是实,而且数字不小。原因和上面说得一样:搞基本建设拉下的。不过村里的集资,今年其实已经举办了三回,村民意见非常大。范十二怕惹恼了村民有人要去县里告状,没敢来第四回。 “怎么拉这么多亏空?这些建设县里不是都给补贴么?”郧素济诧异道。 “首长,补贴的确是给得,可还有自筹部分啊。咱们是模范村,一年到头来参观的、取经的川流不息,县里、乡里、天地会……还有各种检查,光招待来人吃饭就是一大笔开销……”韩道国诉苦道。 “出差来村的,不都是吃派饭,直接付钱给农户吗?你们县里出公差不发餐补?” “首长,那是您这样的圣人!县里乡里来得干部,能给一碗番薯稀饭几张煎饼就打发了吗?怎么也得烙张饼,下碗面条,再不济也得大米干饭配点酱菜咸菜。”韩道国道,“派给村民做,村民嫌麻烦,来出差的同志也吃不好。所以村里才指定一家专门做……” “所以来下乡的同志就是出了番薯稀饭煎饼的钱吃烙饼卷鸡蛋喽?” 韩道国连忙道:“首长明鉴!咱们这村公所,那是小得不能在小的衙门。要不好好招待,很多事情就争取不到,模范的牌子未必保得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好了,不用说了!”郧素济越听越生气,没想到还不到二三年,基层就是这个德行了! 刘县长,就你这还模范县呢!郧素济一听就明白,这现象绝不是个别的,搞不好有人连番薯稀饭的钱都没出就在吃烙饼卷鸡蛋了。 问完了话,郧素济就在村公所歇息。村公所里有一盏煤油灯,他就在灯下写自己的见闻。他下乡的时候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完全沉浸进去和农民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从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农村生活的脉搏。今天这一天真是受益匪浅。 这还是模范村,要去了一般村落和落后村,那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形。郧素济心想,基层工作的问题不少,农民的情绪也有很大问题。一种混日子的安逸感在大多数村民中可以感受得很清楚,少数粮户又因为各种限制发展不起来,积极性受到打击。 从今天的见闻来看,农民未经过适当管理教育,是很眼前机会主义者的风范:投机散漫、没时间观念(工作时间按天算,只能精确到上下午)、无组织纪律。这样的农民对元老院的事业来说是无用的。 劳役太多,算是个问题,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劳役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生产,真正影响生产是那些播种面积大,从事副业多的粮户。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郧素济是很不赞成某些人提出用“劳役代金”制度来取代现在的“劳役征发”。眼前的大明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例子,一条鞭法出发点很好,暂时也起了一定的效果。最后反而成了勒死明末农民绞索上的一股绳子。完美诠释了“黄宗羲定律”。 “征发劳役要科学化、定量化、标准化。”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行字,“要拿出一个科学的标准,看看负担的极限在哪里。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提供尽量多的劳役……” 他想起村口路边三五成群做鞋做针线的妇女,隔三差五打老婆的男人,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老人孩子……这些都充分说明了他们的空闲时间还是太多。要充分把人这个最重要的资源利用起来,发挥出作用。 他接着想到村里的副业还是太少了,除了饲养耕牛和少量鸡鸭之外,几乎没看到有人养猪,许多人都反应说宅基地面积太小,当初设计的时候预留的饲养面积就不够。如果按照传统做法挨着正屋盖个猪圈,县里的卫生警察又不同意,说这样“犯法”。 此外,村里几乎完全没有商业,按理说将近五百人的村子,有家油盐小店总是应该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驻在警 村里不但没有商业,文教卫更是空白――不过这受客观条件的限制,也急不来。但是各种商业副业完全应该开展起来。老孟的豆腐作坊可以搞,合作总社也可以在这里搞一个代销点,销售油盐肥皂火柴之类的日用品,同时收购一部分副业产品,活跃市场,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至于村政管理,他觉得现在管理的太过细目,明显超越了基层干部的实际能力。即使勉强做了出来,数据也有很大的失真。过多的数据对元老院目前的计算统计能力来说也力有未逮,应该予以削减,重点掌握几个重要数据就行了。 他觉得给所谓的办公地的做法非常不好,首先土地的产出是不稳定的,其次村干部滥用村民劳力,也很容易引起不满。应该直接给予相应的办公费和补贴。下乡干部吃喝问题,到21世纪也没完全解决,基本上抓一抓好一段时间,一松马上就反弹;暂时只能想到控制下检查团、参观团的数量…… 郧素济就这样一边想一边写,一点也没觉得时间的流逝。良久之后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再看窗户上已经露出曙光,知道这一夜已经过去,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些污浊,干脆推开门来到院中。 才一开门,一股微寒又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精神一振。看到院子一角有个二层的瞭望台--这也是标准村的标准配置,上面还悬有一口钟,紧急情况下可以敲钟召集村民――他的兴致很高,干脆拾阶而上,来到瞭望台上。 台上,他的一个警卫员正在站岗,看到他上来赶紧敬礼:“首长……” “稍息,我上来随便看看。”郧素济摆了摆手。他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几个深呼吸。拉了快要掉下去的上衣,凭台嘹望着,标准村的房屋院落整整齐齐的从他脚下平铺开,村外是阡陌纵横的大片田地,杂树林点缀期间,远处是如缎带般流过这千里沃野的南渡江,清晨的薄雾在江面上飘荡着。 忽然,日光从薄雾中喷薄而出,霞光万道,半轮红日从江面上冉冉升起,瞬间便将天空染成了红色,云蒸霞蔚,蔚为壮观。郧素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小声哼唱起来:“太阳出来照四方,革命的人民有了主张……” 在村公所吃过刘元虎婆娘做得早饭,博礼村的驻在警来了。这警察是前年分到这里的,亦是山东来的难民。听说首长在这里,赶紧过来报到。 郧素济见这警察足有五十岁了,满脸胡子渣,一身黑制服皱巴巴的,大约来得时候匆忙,连武装带也没系。心道冉耀是怎么挑选警察的!弄些老弱病残当驻在警有屁用。 郧素济和他说了几句话,见他说话条理清楚,处理事情也算井井有条,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说起曹老太太在村公所自杀的事,这警察苦笑道:“这老太太,俺可算是服了她了!” “怎么?” “她在俺们这一片算是出了名。俺从县里把她带回来两回,从乡里带回来大概也有三四回了。到处告状,要不是这里刘元虎截住,大约早跑临高去告御状了。”警察说道,“其实就是一口气憋久了转不过弯来,心里怕是犯了迷糊。” “她说本村做豆腐的老孟的儿子给刘元虎打死了,有这回事?” “这怎么可能?”警察摇头,“刘元虎有这么大胆子?俺们警察不都成白吃饭的了。再说老孟儿子的事俺知道的清楚:上周砖瓦厂才给他办正式用工手续,到俺这里来得调户口――砖瓦厂能给死人调户口办用工吗?” 郧素济原本就不太相信,听了警察这么说完全放下心来。 “这回算是她自己作死,得按扰乱政府和公共机构罪好好办她!”驻在警看来对曹老太婆也有积怨,摩拳擦掌。 “她去乡里县里这么多次,都没办她?” “要认真办早就给抓起来了。一开始,大伙都是怜老惜贫的,她一个五十多的寡妇,没了儿子,媳妇跑了。也的确够可怜的!”驻在警叹气道,“俺头一回把她从乡里带回来,所里的上官还和俺说:曹老太太很可怜,叫俺路上待她客气点。后来到县里领人,刘首长还特意用县里的公务马车把俺们送回来。” “原来是这样。” “后来可就不成了。她几次一去,大伙就烦了。再说她说得那些事,要么是没有的事,要么就是不犯法的。还非得叫领导处理。谁能待见?可是这老太婆也贼精:她不闯进衙门去击鼓鸣冤,就在门口外面‘告地状’。警察最多按她‘违章摆摊’来处理,就是抓了也判不了刑,判鞭刑她又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怕吃不住――最后还是叫俺过去领回来。” 这就成了驻在警一直头大的事情。来回一趟起码也得半天,别得事就不用干了。 他和警察聊了聊本地的治安情况,驻在警说本地基本上没有刑事案件;因为元老院对各种轻微罪行处置严厉,不但抓到了就要劳改,三次累犯就会被终身流放到苦役地,所以一些农村常见的惯于小偷小摸的二流子很快就被清洗出去了。前几年盗窃电报线电线杆的事比较多,后来搞了次专项打击之后就很少有了。 “这里赌钱的人多不多?” “多!”驻在警点头,“特别是这会是农闲,男人没事干聚在一起赌钱,吵架打架的也很常见。” 这都是严重缺乏文化娱乐消遣的结果。郧素济想,村里没有任何文化设施,绝大多数人还不识字,晚上回家除了艹老婆打老婆之外真谈不上有什么娱乐――问题是有老婆的人还不多。 “除了赌钱,搞破鞋的也很多。”驻在警道,“俺们这里男多女少,好多光棍都憋的和赤眼鸡一个模样。只要女人裤带松一松,总能弄点好处。寡妇也就算了,有好些可是有男人的!为了这事,家里打得闹得搞得不可开交,还差点闹出过人命官司!有的寡妇因为搞破鞋好处多,干脆就不再嫁人了,俺那个村就有个杨寡妇,多少人来说合都不肯嫁人,再大的彩礼也不要。除了元老院分得地,还开了七八十亩的荒。五六个和她搞破鞋的野汉子帮着种,挣好大一份家业……”说着直摇头。 郧素济哭笑不得,他天天看两刊一报,说到农村的情况都是“一片大好”,没料到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 驻扎警还在絮叨:“要在从前,村里有宗族管着,再不济,本门本房的长辈也在,总还有个脸面,断不至于这么乱来。如今村里都是不相干的外人,不少人没了爹娘公婆的管束都张狂起来,说什么:‘俺的身子俺自个做主,愿意咋用就咋用’。首长您听听,这还有礼义廉耻四个字嘛!有人叫俺出来管管,可是元老院给得手册里又没抓破鞋这一条,俺也不知道该咋办……” “搞破鞋总比‘赤眼鸡’出来大姑娘小媳妇要好些,你说是不?”郧素济道。这远不是弄几部法律就能解决的问题,不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只是“打击”并不会减少这样的现象,无非是从地上转为地下。再者“搞破鞋”也算是底层自行舒缓社会压力的一种方式。 郧素济和驻在警聊了不少时候,又掌握了些基层的情况。驻在警因为是垂直领导,与村里的关系是超然的,谈起问题来更无遮掩。他的工作又注定要接触很多阴暗面,很多原本和村民、干部聊天的时候得不到的情况,从驻在警这里都能了解到。 驻在警还提到村里现在的户籍落不实,很多青壮年都出去进企业做工――人走了,可是企业和个人都不来本地调户口办手续,户口空挂情况很多。 “现在要我拿常驻人口统计,俺都为难,户籍册的人数和村里的人根本对不起来!”驻在警诉苦道,“要是下来检查,说俺虚报俺可吃罪不起!” “为什么不来调,嫌麻烦?” “工厂里大约是嫌麻烦;个人嘛,还是不想丢了他名下的地!” 郧素济想起来了,每个全劳力落户的时候可是分给三十标准亩的耕地的!半劳力也有十五标准亩。这种耕地只有“田皮”,没有“田骨”,也就是说,农户只有使用权却不能买卖。一旦农户不再耕种就要收回重新分配。 “照规矩他户口一走,地就得回收。现在他户口不走,把地租给村里人种,公粮劳役就都算别人的了。虽然得的租子不多,好歹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怪不得,这里头的弯弯绕还真多哩!” 他听得愈多,愈发觉得农村的工作任重道远。不觉有了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通讯,供两刊一报发表,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农村工作的重要性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下乡笔记抄 《临高时报》编者按: 正值“一五”收官之年,农业农村工作难度大,挑战空前。本报连续刊发活跃在元老院农业战线上的元老郧素济同志的《下乡住村笔记》,通过他笔下一个个鲜活事例,我们更加真切感受到当前“农业发展滞后,农村基层软,农民生活不如人意”的现状,更加深刻理解马国务卿在第十二次国务会议上的“改造农村,改造农民的政策不能变,力度不能减”的重要指示。 正文: 接地气才能有底气,面对千头万绪的农村工作,只有沉下心来,深入一线,才能了解农民群众的所思所盼,掌握当前农村工作的实情,把握 “三农”工作的主动权。化解农业农村发展的难题,应多一些这样脚踏实地的调研。 近期我经常下乡,有时起早贪黑一天跑五六个村,但往往是走马观花来去匆匆,了解实情不多,研究难题不透。最近在海口农村下乡住村调研,这才使我弥补了以往农村调研的缺憾。 晴转多云,西北风三四级转五六级。 今天一大早我就赶赴平神岭下的新移民安置点龙塘镇潭口村。这一次可算得上“轻车简从”,只带了2名警卫员,搭乘天地会的渔船溯江而上。为避免层层陪同,不干扰县乡同志的工作,也就一概没和他们打招呼。我是想一竿子插到底,悄悄在村里住下,尽可能做到“村不扰民、县不扰官”。 上午9点刚过,我们来到了潭口。这是南渡江西边的一个标准村,村民的房子整齐的有如军营,全村有移民160多户500多口人,旱地主要种植番薯,水浇地是双季稻加一季绿肥,十边地多种各种杂粮。据县里的干部介绍,经济水平在移民村中属偏下,但也不是最穷的村。 原以为农闲时候村里人会比较多,但是进村之后却没见几个人。找到村长才知道村里多数人都去出劳役了。进村后我没有先找住处,第一件事就是向村长老霍提出:“现在正是搞农田水利建设的时候,吃住的事情不急,先上工地看看情况。” 村长老霍40来岁,朴实厚道,是我们从山东移民中选拔的优秀干部,他不想让我去,“工地上又是水又是泥的,首长您看看就行。”我坚持要去,“没关系,怕脏怕苦还下乡做什么,今晚就住在你村了,时间肯定够用。” 路上,老霍就提到村周围的低洼湿地太多,夏季雨水多的时候往往内涝,“好好的地,没法种!” 这一走才发觉这里的低洼地还真不少!这里是南渡江的一个回水弯子淤成的地,堪称水乡泽国。水塘水池星罗密布。真的是绕了挺远的路,我们才走到水利工程的工地。一到工地就看到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赶着一头“西门达尔”品种的黄牛在车水。 沟上沟下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挑沟挖土。工具比较简陋,基本就是人挖肩挑,连独轮车也没几辆。这里地下水位很高,现在是旱季,沟底却有没过小腿的积水,不得不用牛不断的车水。民工们都卷起裤管在水中劳作,虽说这里天气要比大陆上暖和许多,冬天的水温亦很低,不由得深感农民的不易。 正在堤岸上指挥施工的是个年轻少女,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然而工作却很老练。我问了下,原来这里的工程就是她设计的,同时负责主持施工。 我暗暗惊讶她这么年轻就已经在设计主持工程了,再问才知道她原来是建筑规划界泰斗季润之元老的高足,已经跟随季元老学习五年了。是少有的全能型归化民建筑工程师。她和她的师兄季墅从十六岁开始就已经从事设计和施工工作了。设计建造过得工程遍及海南、台湾和济州各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我问了具体的施工情况,季园介绍说这是一套排水系统,包括排水渠道和配套的闸、塘,修成之后,可以排除大约1000亩土地的多余积水。 “潭口的地形不利农业生产,”季园告诉我说,“这里的耕地一部分处于江边的丘陵地带,地势高亢,需要提水灌溉,另外一部分在江边的又地势低洼,反而需要排水。” 我听了她的话,看来这里的农业生产要有个新局面,得投入更多的劳力和资源。 看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我也按耐不住要参与进来。我让和我同去的警卫员在前牵牛,我在后面赶牛,没一会就满头冒汗。我把外衣脱下,扔在了地头的草丛中,小伙子马上拾起衣服抱在怀里。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感动。 “西门达尔”牛吃力地拉着水车,但很听使唤。旁边一位烧水的老大娘告诉我,“这头牛再过10来天就要下牛犊了,不能让牛走得太快,怕累坏了它。” 我问这牛是谁家的?老大娘说这是合栓的牲口,原来村民大多比较穷,栓不起大牲口,最后在老霍的提议下,有七八户人家合栓了这么一头牛,即使这样还不够,申请了一部分贷款。 “比伺候祖宗还精心。”老大娘说,“就指着它下了犊子还贷款。” 听到这个情况,我感到痛心,没想到这里的农民还是这么穷!和我去过的几个先进村完全不能相比了,各村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了。 因为还在年节假期内,下午到四点多就收工了。我随着大伙一起回到村里。潭口村亦是元老院为安置难民统一建设的标准村,房屋街道都很整齐,但是清洁程度不如人意。有的农户放猪在街上乱跑找食吃,不但不卫生,也容易传播疾病。 和老霍谈了下村民的生活情况:这里的土地产量偏低,村里普遍还是一天两顿饭,早上干的晚上稀的。农忙的时候改吃两干一稀。吃粮总量和其他比较好的村差不多,但是细粮比例更少了,甚至杂粮比例也有所下降――老霍反映说村里经常食用南瓜“瓜菜代”的农户不少。我想知道农户的存粮有多少,就走进了村里的集体仓房,却意外的看到里面有一台崭新的小型蒸汽抽水机。问老霍,老霍说这是给高地上旱田灌溉系统做配套用得。 顺藤摸瓜,我跟着他来到村北头,这里地势高,但是土地很是平整,老霍说这块地面积有200多亩。土地已经平整过,连接山坡下灌溉渠道的管道也整齐完好,连安装抽水机的地坪都造好了,但看不出用过的痕迹。我询问:“为啥不把抽水机装上?”陪同的村干部环顾左右:“我们不会。” 后来,老霍告诉我,这个琼山农业示范红旗的“引水上山”项目建成后一直未用,因为蒸汽抽水机安装是个技术活,使用的人也得经过培训才能上岗。但琼山没有会安装这个的师傅,得等临高调一个来装。 “这一等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安装。” 站在抽水机的水泥基座上上,我看到南渡江边有个水利工程似乎也没有投入使用。 “那是‘千女堤’,去年县里组织上千名移民妇女修建的,连中央都来人哩,又是上报纸又是做宣传。可是春天里渠道就坏了,配套的闸门什么的也没到货。天地会打了物资调配的申请,可是上级还没批下来,没有水泥修,没有闸门,有水也用不上啊!”老霍望水兴叹的心情溢于言表。 “引水上山”和“千女堤”如此尴尬的境地,暴露了我们工作中的一个盲点,项目建设必须解决好配套、使用和管理的问题,否则就是劳民伤财。 琼山虽然是海南少有的农业大县,但工程型缺水和水利工程利用不好的问题同时存在,这是个共性问题。落实元老院农业精神,不仅要增加投入建设工程,而且还要健全和完善管理体制及机制。 从地里回来已是中午1点多,村长的婆娘在灶屋煮好了番薯粥,用油盐葱花炒了个煎饼花。上午干活,水田路也走得多,加上没有菜,我喝了两碗番薯粥,吃了一大碗煎饼花还觉得不饱,又连吃两个土鸡蛋。没有人陪餐,也没有客套,午饭只用了10多分钟。相比之下,在一些公务活动场合,吃饭成了浪费时间和金钱的负担。其实这种负担“两头都难受”,改变公务接待的办法可以很简单,就是一不要人陪,二要确切落实自己掏钱的原则。做到这两条,“吃喝顽症”就能迎刃而解。 饭后,我来到村公所里,村里的主要干部都来了,民兵队长在山东当过兵,因为年龄大了退伍回来。厚道真诚又不失精明,新话说得也不错。会计是我们自己的培养的年轻人。这里的台帐不全,经我的要求,老霍从柜子里找出几本材料:有村干部会议记录、天地会办事登记,还有红白理事会活动记录等等。(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 下乡笔记抄续 我对这些原汁原味的“乡土文本”很感兴趣。看到有红白理事会的活动,我记得这个理事会是由临高的天主教会、新道教联合办理推广的,对此很感兴趣,便问了问这个理事会的工作情况。 老霍说红白理事会的确做了不少事,特别是他们在村里搞得“澳洲礼仪”,因为场面隆重,花费又不多,最近愈来愈受到村民的欢迎了。问到具体做法,原来理事会采用信徒义工体制,各村天主教徒和新道教的信徒在本村村民有红白事的时候要出义务工,至于需要的各种仪式用材料、道具,都由理事会免费提供。主持仪式的司仪和诵经超度也由两教免费提供,很受群众的好评。 翻到村班子最近一次民主生活会的记录,今年6月15日,内容乡里随机组织村民代表对村长、副村长等3位村干部进行无记名投票评议,3位均得15张“工作成绩肯定票”,可见村班子是得到信任的。 我又往前多翻了几页,看到有一页是村里的民主生活会,参加的除了村干还有村里的牌甲组头们。我注意到里面记录了一位叫郭晋的组头发言:“我今年经常被乡里抽调借用,很少参加村里的工作,更谈不上起带头作用或帮助群众,希望大家给我提出宝贵意见,给予帮助。”接下来还记录了一位叫霍守英的妇女委员发言:“我作为一名女干部,还是社会调查部杜主任的联系对象,也很少参加村里的工作,只认为搞好上级特别是杜主任直接交办的中心任务就行了,对自己村里的事很少过问,今后一定要努力工作。”无需多说,两位基层干部直白的话,客观反映了一些地方农村干部被多处使用的现状。 看到村里有妇女委员,我有些奇怪:我走访了很多村子,除了临高老区一部分村子设有妇女委员之外,大多数村子都没有。潭口既不是模范村又不是老区村,怎么会设有这么一个职务呢? 我询问了老霍才知道,原来该村是社会调查部主任杜雯直接蹲点的村子,所以这个村的裹脚情况、打骂妇女和女性扫盲情况都比周边的村落要好,特别是裹脚,在社调部几次“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运动之后已经完全绝迹。 看来,我们的妇女工作也包括目前许多迫切需要扫除陋俗的工作,搞“三和一少”是不行的,对某些重点落后地区就是要多煮“夹生饭”,充分运用法律和专政的武器。 我提出要见一见这位妇女委员,老霍很快就把她叫来了。原来霍守英是老霍的远房族侄女,看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成了寡妇――万恶的孔有德兵变害死了她的亲人,现在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可是从她的面庞上,你看不到一点颓唐的感情。看得出她对这里的生活和工作都充满了热情。我注意到她剪了短发――要知道这里的农村妇女虽大多不再梳过于复杂的发髻,却很少有人剪短发。 “这样洗发梳头的时间就可以少很多。”霍守英说,“多出来的时间正好用来学习工作。” 交谈中我得知她是杜雯亲自挑选重点培养的妇女干部,马袅农讲所的学员,最近还去参加了三个月的“妇女干部专训班”。和她交谈之后我发现她不但新话说得好,对元老院的政策掌握也很强,说起村里的工作头头是道,还多了一份女性的细心之处。 谈起村里的妇女工作,霍守英说经过杜首长几次带人来“整顿”,现在打老婆风气已经有所收敛。但是村民大多对这一工作不理解,不赞同,多数人认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包括许多妇女也有相同的看法。 “……有些妇女自己经常被丈夫打骂,却对我们的工作说风凉话。”霍守英述说的时候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甚至有人拿俺说笑话,说俺现在跳得欢,等以后有了婆家一样叫男人摁在炕上抽光腚……” 她讲得时候虽然是用说笑话的口气,但是看得出这位妇女干部内心是有很大的波澜的。看来在农村要移风易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随后,我们又谈了其他事情,说到了许多我走过的各个村落都被反复提到的民生问题:彩礼、搞破鞋、光棍扒厕所……她还提到了男干部很少提到的妇女生育问题。 “现在大伙生活安定,有吃有穿,妇女们生娃的很多,连快没了月信的妇女都有怀孕的,镇上几次来村里宣传‘到院生产’、“接生必须持有助产士执照”,可是俺们这里镇上有执照的产婆才三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再说去县里一趟也不容易。大多数妇女生孩子还是在家请抱腰老娘,妇女生孩子危险大,这几年本村因为生产过世的妇女就有几个,有的还是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这位妇女干部的眼圈都红了。我深感在卫生保健这一领域,我们要做得工作还很多。 交谈中我感到这位妇女干部工作态度非常认真,有一股子把事情钻下去做到底的劲头。 随后,应我的要求,会计拿出了村里的土地和户籍档案。不但有详细的土地登记,还有略图。全村的耕地块非常整齐,是典型的我们测量员的作品。会计说:“这些耕地都是‘首长的徒弟’丈量的。每亩面积完全一样。不再有大亩小亩的区别。” 因为亩的面积完全一样,在分地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好地坏地的问题,当时总得原则是“以产定数”,大致就是分到好地的就少分,分到坏地多分。考虑这样可以大致拉平各家各户的总收入。 但是会计说这样实践下来问题很大。分到坏地的农户要投入更多的劳力去生产,反而加剧了他们的负担。 “没有大牲口,种20亩好地都吃力,何况有的人家分得地差,要种三四十亩!”会计说,“很多人为了图省事,就种不大需要伺候的红薯、杂粮。为了这分地的好坏,村里不少人有意见。要按照我们老家的习惯,好地坏地水田旱地,一亩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反而要公平些。” 关于这个情况,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村干部和村民反应,看来我们工作中“拍脑袋决策”还是太多了,对实际面对情况的复杂性估计不足。 除了分地面积上的问题,农民的个人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出来,许多移民不熟悉稻作生产,而天地会不组织生产他们熟悉的小麦、谷子、高粱,也不提供相应的种子和技术指导,许多农户就采取粗放式的种植,产量很低。 会计说移民一开始有怪话:种了一辈子地,现在还要几个南蛮子来当夫子,教自己种地。现在怪话少了,但村民还是很想种小麦。 这些鲜活的情况提醒我,移民的教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农村工作要从实际出发,分类指导,不能一刀切。尤其是每亩地的实际面积并不一样这一点,更使我体会到农村的数字概念有较大弹性,甚至可以由村里人约定俗成。这一点不符合标准化,但在农村的确有一定合理性。如何能兼顾到合理性又能坚持标准化,看来是一个考验我们执政能力的课题。 户籍档案因半年没人查看,许多页粘到了一起。我翻来翻去,看不出农村人口的流动,除去生育和死亡人口,建村以来都没有变化。但具体一打听,有十几个农民已招工去了临高和琼山,不在本村居住了。因为没有迁徙户口,户籍档案未能及时准确的反映。 接下来我走访了村里的几户人家,第一户是村会计,他家里有5口人,3个女孩,大女儿二女儿是妻子改嫁带过来的,只有小女儿是在当地出生的。这样的重新组合家庭在各个移民村落里是很多见的。 他家分了30亩地,有水田有旱地,番薯年亩产500多斤,水稻年亩产300来斤,加上当会计的补贴,在村里算是好的。因而家里有较多的日用工业品,吃粮中的细粮比例也高一些。 从会计家出来,我又顺路随机走访3户农民。其中一户中年两口子带两个儿子,大儿子20岁了,年前在甲子煤矿打工肩部受伤后病退回家,如今在家务农,因为干不了重活收入受到很大影响,没钱也娶不上媳妇。小儿子最初在家,去年招工去了三亚,但也积不到什么钱,春节前回村是空手进家门。老两口现在的最大希望是是两个儿子能找到媳妇--却因为彩礼问题希望渺茫。 这个家庭的境况,是农村的一个小小缩影。以前我也调查过一些农户,多数出去打工的未婚年轻人,经济上对父母几乎没有什么资助,自己能成家立业就算不错。不言而喻,农民收入翻番的“账”还要重新算算,切不可盲目乐观,要采取多渠道综合增收的措施。(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节 下乡笔记抄三 走访完村里的农民,我觉得这村里的工作还是偏软,许多工作落实不到位。老霍在村里人缘好,但是威信不够。村民普遍说他“好说话”。 人缘好,好说话,按理说是个优点,但是在农村基层工作中,这反而是一个弱点。许多政策在潭口实施不到位充分说明了基层干部的“执政自觉性”不够。在执行政策中政策落实不到位,走形都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我了解到老霍和村民大多来自黄县几个距离相近的村落,村里不少人还沾亲带故。这种关系造成了在具体工作中存在“讲人情”、“乡里乡亲的抹不开脸”。这是我们对基层干部的教育培训中需要重点克服的问题。基层干部要少讲人情,多讲原则。特别是在落实政策方面,更是应该朝着不折不扣去努力。 在走访中,我发现村边有个规模较大的养殖场,墙上写着“天地会集约化养猪场项目”。占地规模有十几亩。然而却没有投入使用。一把锈蚀的锁头把门,我让老霍把门打开,走进去一看里边净是荒草和垃圾,没有一栋房舍,只有一个据说是准备用来修沼气池的大坑,如今积满了水。 老霍对此好像也有某种不满,“这是县里叫俺们搞得,县里先拨了一部分款把盘子弄起来,说这样更容易争取天地会项目,结果村里的自筹部分收不齐,俺们村是经济薄弱村,要大家集资忒难。最后事黄了就撂这儿了。” 这个大门紧闭的项目从一个侧面说明,前些年天地会农业项目的成功率不是很高。有的项目管理经营得不好,造成了投资浪费和资产流失。我感觉,我们有的同志之所以好心未办成好事,主要是两个问题常被忽视,一是政府投资项目如何转为集体经济实体,二是农民合作经济组织如何承接政府投资项目。我和县里的同志商量,要想方设法把这些不成功的项目“激活”,尽可能发挥作用形成效益。 下午,太阳越来越大,从村外走来三四个穿草鞋(当地群众平日多是赤脚)、戴红袖标、戴竹斗笠的人,其中一个还是警察。原来这些人是乡镇里来得到村里检查卫生防疫工作。说话间,其中一位认出了我,他是博让村的村长,之前见过。这位干部临时被抽来参加龙塘镇全镇检查,他见我很惊讶,回过头批评老霍,“中央首长来了,为什么不向县里报告?”老霍连赔不是。我说,“别怪老霍,是我不许他告诉你们的。” 既然龙塘镇上的同志知道我来了,那就干脆到镇政府搞点调研吧。从潭口到龙塘镇的路不远,只有三公里,走路不多远就到了。镇上的主要干部都到邻近几个村下乡去了,我最关心的还是农民的生产情况和收入。找来镇里的负责统计的干部,查看了一些统计报表,询问了有关情况。 实话说,镇里的统计工作做得不好,报表不全而且归档凌乱。这也是进一步反应了我们严重缺乏合格的基层干部的现状。 我了解了下统计方式,负责同志告诉我:移民村农民收入的统计主要是农村调查队的抽样调查和村及乡镇逐级上报两个渠道。一方面,抽查面较小,数据的覆盖性差;另一方面,和乡镇乃至县市上报的数据,则容易受到人为因素干扰。比如为放高产“卫星”,争先进“红旗”就会有意把数据抬高。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这方面存在的问题,农业部门正在设计新的目标考核体系,重点强化农民增收的政策导向,努力提高统计数据的准确性。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镇里的几位主要归化民干部风风火火回到镇公所里,显然是镇里同志向他们报告了消息。这就使我的“不扰官”的想法打了折扣。 我对他们说,“你们快去忙吧,我这次下乡住村就是要切身体验农村生活,不给基层同志添麻烦,更不用你们陪同。”几位干部还是想陪我在镇上吃晚饭。我说,“如果你们实在想陪我,那就今天晚上开村民座谈会,商量农民收入翻番规划时来一下,我们共同解剖潭口村这只‘山东麻雀’。” 我今晚住处的房东也姓霍。晚饭比午饭多了点“内容”,除了大米番薯饭,还有鱼干,没人陪的农家饭吃什么都可口。 下午六点半,座谈会在我住的农户堂屋里召开,房东特意从村公所借来一盏澳油灯,照亮满满一屋子人,虽然劳累一天但大家兴致很高。村民们发言很热烈,他们都反映从山东南下是元老院的大恩,他们要努力工作来报答。 对于农村如何发展,他们大部分人说山东与海南风土不同,他们对水稻种植也不擅长,需要天地会的支持,但是天地会农技员人数太少,一个月也来不了一两回,庄稼遇到问题可不等人!有的人对天地会的技术已经产生了盲目的信任,样样都想叫天地会帮忙解决。有的村民反映这里夏天太热,蚊子多,发疟疾的人比较多,虽然现在镇卫生所提供免费药物,但是去镇上领药很麻烦,能否派卫生员巡回治疗。对于天地会正在推广的农户互助协会以及搞集约化农场的问题,村民们有比较多的问题,有政策上的,也有经济上的。 我对村民们说的土话也大体能听得懂,看起来村民们最关心的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农协成立之后,加入农协的土地是否还是自己的?二是集约经营,怎么计算收成分配? 从这两点看,大家对集约经营增加收入是有兴趣的,这村的农户普遍经济能力低下,虽然他们已经实现了“温饱”,但是水平比较低,“瓜菜代”的农户比例很大。改进现状的动力反而比几个模范村、先进村来得大。 会议上大家讨论了很多问题,关于如何更好的生产。无论是集约化经营还是搞副业,说来说去,最难的是缺少启动资金。各家基本没什么积蓄。晚上蚊子、昆虫非常多,我让警卫员送给各位乡亲一人一瓶花露水,他们很高兴。 座谈会开到晚上10点多,时有争论,时有笑声,村干部和村民们形成了抓生产、促发展的共识。我承诺,帮助潭口村协调落实抽水机安装项目,尽快为千女堤做好配套工程,这两个项目下一步抓落实的任务还挺重。 这是一个大晴天。 早晨4点多,村里就响起了上工的锣声。我们与房东一起吃早饭,大米稀饭加咸菜。饭后,我按规定交了两天的伙食费。 我这次下乡住村既蹲了点又跑了面。早晨八点多,我从潭口出来,开始坐船沿江对龙塘镇的另外三个村进行跑面调研。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来到了美宝村。由于镇长和我们一起调研,午饭甚至还上了一小盘临高产的“天厨酱菜”,可能是从琼山临时买来的。这顿饭吃得不如在潭口那几顿饭舒服,有人陪餐即便是派饭也变了味。 从美宝村向东6公里,我来到了原时空海南热带作物研究所一带,从大图书馆的资料里,我找到并阅读了热作所、及热作所青锋班、六队、四队、一队、右改班的一些发展资料。 在这里,我意外的遇到了元老院青年团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们,和带队的林子琪元老交谈之后得知,他们正在进行田野考察,这是元青团干训班的一项重要课程。 “虽然学员几乎全是农家子弟,但是他们很少离开自己的村落,连去镇上的时候都很少,”林子琪告诉我说,“这样的考察有助于他们拓宽视野,增长见闻。” 他们已经在琼山考察了一星期,下一个地点是到文昌去,比较两地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异同点,做出考察报告。 看到这些充满求知欲的少年少女们,我深感我们的未来正寄托他们的身上。 与学员们告别之后,我爬上岭脚岭,对热作所一带做地景素描。结束后我来到了一处据说宋代就很有名的泉水,妇女们正在泉边洗衣服。我问,“过去的泉水比现在大吧?” 她们争先恐后地说,小时候泉水比这大得多,她们小时候,也就是万历年间海南岛从不下雪。自从天启年以来,冬天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居然还下雪了,泉水也不多了。 站在泉水边,我对明末小冰河极端气候的感受更深了,海南都能感受到极端气候,九边地区更是怎么得了!于是我更坚定了加快发展现代农业,打造防灾救灾体系的决心和信心。 太阳快落山了,我告别村里的乡亲们,在南渡江边乘船返回琼山。这次下乡住村两天一夜,时间虽短,但收获很大。再见潭口!再见龙塘!过些日子我还会来,争取帮助潭口把农村发展落到实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 总结 “小郧啊,”杜雯推了下鼻子上的黑框眼镜,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急促的走了几步,“你的报告很好!我已经和真理办公室说了,《启明星》会全文刊登你的报告全文――不是时报上的八股。” 她说这话的时候,斯大林的目光正从桌子上石膏胸像上凝视着郧素济。郧素济有些不舒服,倒不是铁人同志的目光,而是“小郧”这个称呼,实在令他倒胃口。 “还成吧。”郧素济掩藏起自己的情绪,“多到下面去看看,什么都有了。” “问题就是没人愿意去下面看看!一个个都想着做官僚,当老爷!”杜雯愤恨的说道,“我就知道这帮小资产阶级成不了事……” 郧素济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他欠了下身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不,我还有话要说。”杜雯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这次元老下乡,照我的看法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让元老们知道真实的农村是什么模样了。免得一天到晚闭门造车。” “没错没错。”郧素济点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元老下乡之后,一个个圣母病发作。”杜雯做忧虑状,“座谈一番,元老们耳根子一软,回来就扯什么‘农民太辛苦,负担太重’,约束自己工业社会的合理基本建设要求,来个顺其自然田园牧歌。” 郧素济点头。 “要这么下去,最后还是故态重萌:满村无所事事,吃个饭抱个大碗蹲在村头就是半天,大姑娘小媳妇扎堆纳鞋底聊天“张家长李家短”的是非云起,男人们赌博斗殴打老婆……农村生活我清楚的很,我们那里传统上农村一年两熟,经常播种收货田间管理农忙累计就两个月,闲着没事休息十个月。现在多出一点劳役正好让他们没时间打老婆……” 大概郧素济嘴角的一丝笑意被她注意到了,杜雯接着说道:“小郧同志,你不要以为我反对打老婆是女权主义思维。打老婆是可耻的男权社会的表现,但是在农村如此泛滥,却充分证明了农民还闲得很!你看工人家庭就很少有这事。你不是说走访的村落打老婆搞破鞋很多吗?所以说劳役出得还不够!” 郧素济道:“出劳役的多少我个人认为值得商榷。现在的劳役可能总量上还不至于到下限,但是劳役分配上问题还是编辑哦啊多的,有滥用和分派不公的情况。另外,有些劳役安排欠科学,按人头摊派军鞋就是一种。我和联勤部门沟通过,摊派下去的军鞋质量普遍不高,偷工减料很严重。还有出劳役还是应该就近,出得太远了,不但要多占旅途上的时间,农民还要带路上用得干粮行李,增加农户负担。” “这些都是细节,可以微调。”杜雯说,“但是农村工作的基调不能变!要教育他们改变旧观念习俗和落后生活方式,否则落后破旧的习惯和观念一旦复出,‘饥荒死亡 流离失所’等等苦难立刻轮回;生活的真谛是‘生下来就得干活,日子才能红红火火有保障’,为“元老院拯救引领全世界’的信仰引导添砖加瓦。有元老已经在说我办学习班、搞运动是简单粗暴――的确存在个别过火的情况,这我是承认的,但是大方向没错!元老院要实现科技速升二五计划和地盘扩张,就得改造社会,发展效率优先!” “是,是,我也这么觉得。”看到激动起来的杜雯,郧素济不由得缩了一下。 “这么说我们的观点是一样的喽。” “在农村工作问题上,我和你的看法是一样的。”郧素济点头。这倒是不是附和,要实现穿越之初的各种宏愿伟愿,就得比其他制度干得更有效率:不管是从剩余产品的高效榨取。约束官僚腐败异化膨胀、抑制基层控制内卷化倾向,还是科技树爬升,工业化的拓展莫不如此。 “我们的马国务卿说过:‘上层社会占有的剩余产品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被上层社会自身消耗掉了,许多财富甚至在征收的过程中就被官吏和底层贵族贪污。但从总的趋势来看,征收的剩余产品与上层社会的稳定程度、扩张能力成正比,因此制度之间的长期竞争有利于尽量多征收剩余产品的制度’。怎么才能尽可能有效的征收产品?怎么才能更有效的提高劳动效率?这是需要好好的探讨的,”杜雯谈兴很浓,“说到底,就是要有一个有战斗力的基层组织!” 郧素济对此表示赞同。 “可惜现有的人力资源不成了,他们受旧社会的感染太多,人生观、价值观很难扭转,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年轻人的身上。” “的确是这样的。”郧素济难得的与杜雯有共鸣,“现在的村干部,像范十二这样的,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了。老霍这种,马马虎虎。更多的只能说是不堪用。可是年轻人要担重任,还需要足够的教育。” 杜雯满意的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有一个强力的社会团体来团结、组织和指导他们!”杜雯热情洋溢,让郧素济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元青团怎么样?”杜雯忽然问道。 “很好。我们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青年组织。”郧素济想起了在琼山遇到的元青团干训班活动,他对此的印象相当好:务实。 “好得组织也得有好的领导。不然恐怕会误入歧途啊。” 郧素济忽然明白了,原来杜雯也想染指元青团啊!所以她才会这么拉拢自己,说到底是认为自己认同她的理念。 说起来她的不少理念郧素济还是相当认可的,至少在基层工作上面,接地气是她最大的优点。整个元老院,这几年能够沉下心跑基层搞调研的也只有她的社会调查部那几个人了。 “有些人想把元青团搞成童子军,这我可不敢苟同。开个篝火晚会,露个营,打几只兔子,学几种绳结,丰富学生的生活,锻炼学生的体魄,这不算错,但是,他们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学习――首先就是政治学习!” 郧素济为了避免听她的长篇大论,赶紧表态道:“这个问题上,我是绝对支持你的。” 杜雯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好,很好。” 郧素济晕乎乎的回到了食品厂的办公室里,杜雯的一席谈让他有些不安。看来围绕元青团的领导权和理念问题少不了又是一番斗争。 郧素济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他现在的办公室已经是二楼的一个小套间了,窗外就是食品厂的最早的一号车间:“清洗车间”。这些车间已经不再是简陋的红砖柱,竹木桁架,芦席棚;除了砖柱没变之外,桁架变成了锻铁的,屋顶也换成了镀锌铁皮热轧而成的波浪板。从窗户里望出去,烟囱冒着黑白各色的烟雾,恍惚又回到了旧时空的老工业区的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气味。这是速食车间里正在煮沸制作救济口粮的糊糊散发出来的气味。里面除了红薯干粉,还掺入了相当比例的甘蔗渣粉作为填充剂,当然,还能增加一点热量。毕竟甘蔗渣里还是留存有不少糖分的。 救济口粮的生产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倍,而格瓦斯车间的生产规模则减少了一半:一方面临高格瓦斯的主要原料红薯要用来制作救济口粮,另一方面也腾挪出更多的工人来。毕竟大陆攻略还是只要靠粮食,不是饮料。 因为大陆攻略的事情,食品厂的生产已经完全进入战备状态,产品线进行了全面调整,现在除了有外贸需求的产品暂时还未压缩产能之外,其余产品全部为战备生产让道。 “新下达了5吨水果糖的指标,这是要学日本鬼子吗?”郧素济看着最新送来的“军需用订单”,嘀咕着 除了水果糖,列在“军需用”目录上的东西五花八门。郧素济原本打算为军队生产罐头:镀锌铁皮量产之后,生产全金属罐头还有困难,但是生产马口铁封口的玻璃瓶罐头却没什么难得,食品厂已经小规模的批量生产了。但是联勤总部认为玻璃罐头容易破碎,损耗过大,否决了这一提案。于是军队的速食品就以干货和腌渍物为主了。 他拿起桌上调度室送来得最新生产进度表和计划表。他管理的不仅是一个食品厂,还包括天厨酱园、海产品加工厂、粮食加工厂等临高县境内的一系列食品加工企业,还有一批县内县外的私人作坊、商行是协作单位。等于是一个食品托拉斯。 他很快的用铅笔在上面勾画了几道,来自大明的大豆到货远远低于他的预计,这将影响到酱油的生产;济州岛的土豆供货是按期完成了,但是牛肉和马肉的交货量明显滞后,不出意外的话将会连续第三个月不能完成交货计划;食盐的交货进度正常……(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 食品厂 郧素济看着这一片交货进度落后的数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豆交货不足,影响的不仅仅是酱油生产,也牵扯到豆腐、豆豉、黄酱的生产,这些都是食品厂的拳头产品,虽说有些地方可以用蚕豆来替代,但是毕竟不是一码事。 厂区铁轨上,工人们正推着平板车往清洗车间去,车上是装满白萝卜的藤筐,另一条轨道上,从烘干车间运出来的是干切萝卜丝,正送去包装。 郧素济正看得入神,忽然秘书敲门来报告:“席亚洲首长来了。” “请他在楼下等一会,我马上下来。”郧素济说道。 随同新任陆军参谋长兼华南军总司令来这里的是陈思根,他这位健身教练兼营养师已经从特侦队分队长的位置上退伍了,他现在在民生劳动省任职,专门负责全民健身和国民营养工作。 他们这次大驾光临食品厂,主要是为了接下来的大陆攻略的后勤伙食保障工作而来。 元老院自从草创军队至今,已经进入第6个年头,军队的后勤供应也经历了几次改变,不过,每日基本供应标准还是按照当初建立保安团时候陈思根制定的标准,具体供应标准为:大米850克,蔬菜350克,豆制品50克,肉类或水产品类50克,油脂20克,盐10克。这个标准不高,但是基本满足士兵每日训练和整理营务的需求。遇到集体出劳役、野战训练和出征的时候,供应标准再视情况做调整。 正如陈思根多次指出的,伏波军的供应标准只能算是满足了热量和维生素需求,对蛋白质和脂肪的供应严重不足,因而军人的体能水平偏低――肌肉是需要大量的蛋白质才能合成的。仅仅靠训练并不能真正解决这一问题。 大陆攻略中定下的补给基调是主食依靠“现地调达”,但是副食品供应上就得依靠元老院的食品工业来提供了。虽说富庶的珠三角不会缺少鸡鸭、淡水鱼和猪,但是卫生部门依旧对现地调达动物性食物持谨慎态度。 联勤总部向食品厂发了几次公函,要求他们开发出“易携带”、“易食用”、“不易腐坏”、“富含蛋白质和脂肪”的军用食品。看了这公函郧素济只有暗暗苦笑。 最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罐头,你们自己把玻璃瓶罐头给毙了,剩下的不就是咸肉干肉了么?这些东西且不说是不是够“健康”,光“易食用”就达不到。这类食品大多要么死硬,要么巨咸,不经过过二次烹调是很难入口的。 席亚洲和陈思根都是长期海外服役的军人,因而都是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兄贵形象。看到郧素济,席亚洲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裂开了大嘴笑道:“郧厂长,好久不见!你上次给联勤试用的干肠很不错啊!直接吃都很美味。” 郧素济握了握手,说:“可惜干肠的原料太少了,没法加工更多的。”他本来还想说“就是下脚肉也不够多”,最后还是把这话给吞了回去。 “咱们这次来,就是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替代品。”陈思根说,“士兵的蛋白质和脂肪摄入不足,我估算着大陆攻略期间,士兵每日需要的热量不会低于5000大卡,光吃饭可不行。” “我们已经做了考虑。”别看郧素济下乡了半个月,平时还有天地会的工作要做,但是食品厂的新品开发的事情可一直没放下。近几年来只有供货条件许可,他就会少量试生产各种食品,哪怕无法量产也要做尝试下是否有可能。因而累积下来能够投入生产的产品相当多。有一些产品小批量制造,供应给元老院的特供商店和广州的紫记字号销售使用。 “走,我们去车间看看吧。”郧素济道,“我边走边介绍,你们看看哪些产品合适。只要原料能供应的上,可以调整生产线。” “这太好了。”席亚洲两眼放光。 郧素济带着他们来到生产区域,走进了第一个车间。 “这是禽蛋腌渍车间。”郧素济介绍道,“注意脚下。” 车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个接一个贴着瓷砖的大池子,池子上悬空搭建着木架,下面吊着一排排的大竹篓,沉在池水里。 席亚洲和陈思根都是第一次来到食品厂的车间,虽然里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地下还是湿漉漉的,依旧觉得很好奇。 “这几个池子主要生产咸蛋。蛋就在篓子里。咸蛋的生产工艺简单,蛋壳不破的话可以保存相当时间。”郧素济说道,“禽蛋是我们现在供应比较充分的蛋白质来源之一。高盐分又能补充士兵体内的盐分。” 席亚洲饶有兴趣:“我怎么记得腌咸蛋是用黄泥浆的呢?” “黄泥也可以。但是盐水腌渍的工艺更简单。只要每天测试池水中的盐份pp浓度就可以了。不够了就直接添加食盐。如果是泥浆,加盐之后需要较多的搅拌。再说盐水的流动性也比较好,直接泡下去就行了,用不着人工裹泥。” “那些大布袋里是什么?”席亚洲指着池面上半沉半浮的几个布袋子。 “是红辣椒。咸蛋的蛋黄容易起酥出油。”郧素济说,“运输我也想好了,用蛋托包装。就是超市里的常见的那种,十二个一组。用混凝纸浆做。再配一个比较厚的纸盒。再放入标准包装箱里,能经得起长途运输……” 陈思根摇头说:“咸蛋不行。保存期太短了。就算我们是春季作战,气温不高,生蛋的保存期也不过一个月。而且你这种盐水腌渍的,脱离了盐水大概一个月都保存不了。” 这下席亚洲也摇头了,他知道联勤总部的转运效率,从临高出发运到香港,再从香港转运到广州,然后分送到前线――这个过程的确不会超过三十天,但是这咸蛋就成了“生鲜”了,各级仓库不能储存,只能随到随发。显然有些不现实。 “如果说要配发咸蛋,用黄泥腌渍法的咸蛋的还比较可行。但是也得放在密封的篓子中运输,如果单独包装,黄泥一干就不行了。”陈思根看着池水里成篓的咸蛋,“给军队配给鸡蛋,还是蛋粉最好。” 席亚洲问道:“能生产蛋粉吗?” “技术上没什么难度,不过生产质量很不稳定。”郧素济早就想过这事,“我们没能力做喷雾干燥,只能用热蒸汽混合干燥。” 接着他们进入了第二个车间,由于这里生产的是熟食品,郧素济叫归化民取来了三件棉布白大褂,帽子口罩和油布的高筒水靴。 “衣服都是清洗消毒过得。”郧素济道,“主要不要接触任何设备。” 一打开车间门,里面就传来了隆隆作响的机器转动声。席亚洲注意到车间顶棚上有动力天轴,这里可是机械化生产啊。 “这是肉制品车间。”因为戴着口罩,郧素济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干肠就在这里做得?” “是得,不过这里只做香肠,要做成干肠还要经过一道风干熏制的工艺。”郧素济说。 车间里蒸汽弥漫,席亚洲没有闻到香味,反而嗅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 “这里搅拌的是香肠肉馅。”郧素济指一台从模样到体形都类似水泥搅拌机的设备说道,它由天轴上皮带带动着,正在隆隆的搅拌着,“原料在粉碎车间加工成不同的规格:即有绞肉,也有肉丁,然后在这里搅拌起来,当然还得加入淀粉来当填充剂。再加入盐、香料和各种调味剂,最后是少量的亚硝酸钠。” “亚硝酸钠?”席亚洲吓了一跳,“这可有毒啊。” “没错,这玩意的确有毒性,所以要控制好用量。但它是加工肉制品中的重要添加剂,除了用来发色,还有调味的作用――你觉得香肠好吃这玩意起了很大作用的。当然更重要的用处是充当防腐剂。” 一个工人向搅拌机里投入了满满一大桶的绿色植物碎片。 “这是罗勒。这批制作的是意大利口味的香草香肠。”郧素济道,“根据添加的香料和调味剂可以制作不同口味的香肠。” 正说着话,工人拉了变速杆,将机器停了下来,他打开了出料口 陈思根看着正在从出料口放出来的肉馅,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实话说我真不想知道这是啥肉做得……” “灌肠吗,俗称乳脂杂碎筒。”郧素济开玩笑道,“德国人杀猪之后什么东西都剩不下――全剁碎了做成灌肠了。” “南海那商店卖得,”席亚洲赶紧问道,“应该是好肉吧。”他的胃里有点不舒服。 “这个自然了。淀粉还是加得,还加了一部分鸡肉或者鸭肉做填充。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不管什么肉用得都是好肉,特别是肥膘丁,可是正儿八经的硬膘。”郧素济说。 “这些呢?”陈思根问眼前的肉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 食品厂续 “这些质量就比较差了。”郧素济参酌着词汇,“用得肉不是那么,嗯……正经。” 所谓不那么“正经”,用得玩意就可想而知了,大体就是旧时空里路边摊做包子的肉馅的路数,统称“下脚肉”,血脖算是好得,还有天知道啥玩意。郧素济当了食品厂厂长之后,充分感受到了为什么德国香肠号称是‘一滴血都不会浪费’了。 “咱们快走吧。”席亚洲的胃口忽然不那么好了。倒是陈思根饶有兴趣,问道:“准备供给部队的干肠就是这种吗?我觉得营养指标上还是不错的。” “具体供给部队哪一种灌肠,看部队的需求和联勤的采购报价,当然还得看原料供应――肉类供应一直是个坑。” “老郧啊,你就老实交代吧,你这所谓灌肠里到底有几种肉?”席亚洲皱眉道。 “理论上什么肉都可以,甚至……而且保证你吃不出来。”郧素济嘿嘿的笑了笑,“不开玩笑了,猪、牛、羊、马、驴、骡、鱼、鸡鸭鹅我这里都用过。当然还包括动物内脏和血液。” “可以订制?”陈思根问道。 “对,根据采购价格和原料供应情况可以在灌肠内馅做不同的原料比例调整。最简单的调整就是淀粉的含量。” “我看可以多订制些火腿肠。看上去像肉,吃起来也有肉味……” “不,火腿肠没意义。因为主要成分还是淀粉,无非就是多了些油脂。”陈思根断然否定,“现在要多给士兵补充蛋白质。” “如果肉类供应充分的话,可以直接制作印第安肉饼,这东西生产很简单。” “印第安肉饼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就是所谓的peican,”陈思根在美国多年,这还是知道的,“据说是印第安人发明的,用北美野牛的肉烤干磨碎,然后和油脂、磨碎的坚果之类的东西混合,做成块状。后来白人也学会做了。这玩意倒是很不错,高脂肪高蛋白,耐储存。” “那不是生肉吗?” “都烤干了还怎么是生肉啊?不过作为速食品估计是很难吃的。烹调下应该口味还不错。” “可惜没那么多的肉啊。”席亚洲叹道。 “如果要贯彻便宜又大碗,还得有足够的蛋白质。可以考虑鱼肉肠。随我来。” 下一条生产线就是鱼肉香肠生产线,食品工业上称之为“鱼糜制品”。产品线种类繁多,鱼圆、鱼板、鱼糕、竹轮、蟹肉棒等等都是这类产品。 鱼糜车间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腥臭味,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闻到。空地上是一筐筐从海产品加工厂运来的各种海鱼。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正在忙碌着搬运原料和成品,车间里水汽很重。 “鱼糜制品一般用得都是经济性差,不上等级的杂鱼,”郧素济介绍着筐里的原料鱼,“不过只能用白肉鱼,鱼肉脂肪也不能多。” 陈思根和席亚洲看着一筐筐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只觉得眼花缭乱。看到最后沿着墙根一排整齐的堆在草席上鱼他们可认识:鲨鱼。 说起来这里的鲨鱼品种还真不少,大大小小起码也有七八种。 “鲨鱼能吃吗?我记得这玩意是全身排尿的,鱼肉就是一股尿味……”陈思根在国外多年,见多识广,想起了当年去挪威,当地人招待他的当地特产腌鲨鱼的恐怖经历。 “因为不好吃,所以才用来做鱼糜制品。” 鲨鱼肉含有较多的脲,有浓烈的腥臊味,直接用来打浆是不行的。所以第一步是肢解成鱼片之后用5盐水漂洗五分钟,冲洗干净后放入醋酸溶液池中浸泡脱臭,最后漂洗干净,晾去水分。 “这就是加工好的鲨鱼肉片了,你闻闻,一点味道也没有。”郧素济随手拿起一片白鱼肉递给陈思根,“这样就可以用来打浆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前面的一台机器正在轰隆隆的运转着,工人正把一筐鱼从漏斗上倒下去,下面是个巨大的不锈钢滚筒,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许多已经被挤得稀烂,但是还能大致看出是条鱼的残骸正在上面翻滚着。 “这是在干啥,打浆?” “这是采肉,或者叫挤肉。这个大滚筒上孔就是筛子,通过不断的旋转挤压,把鱼骨鱼皮排除出去,只剩下净肉。” “靠,真先进!”席亚洲第一回进食品工厂,很是好奇,他盯着这机器看了半天,“这不等于吃鱼得吐鱼刺的问题在工厂里不算问题?” “如果不追求鱼的完整性和鱼肉口感的话,机械去除鱼刺的方法有很多。”郧素济说,“不然咋叫工业的力量是无穷的呢。” 陈思根忽然叫了起来:“不对吧,你这不是海鱼,是鲶鱼啊!” “没错,就是鲶鱼。”郧素济说,他说鲶鱼在广东海南很常见。天地会推广的稻田养鱼里就有养殖鲶鱼的――主要是革胡子鲶和大口鲶。它们生长速度很快,对生存水质要求很低,耐低氧。缺点是肉质不太好。但是它出肉多,又没有处理起来麻烦的肌间刺,食品厂拿来做鱼糜制品的填充剂。 “我记得这玩意土腥味很浓。” “在清水里养殖几天就可以了,再说还要后期处理,连鲨鱼肉都能用,何况这个。” 采肉完成之后的鱼肉再倒入绞肉机里,用螺旋形的铰刀连续绞两三次,然后几种不同的鱼绞肉倒入一个大石臼里。工人拉上离合器,皮带开始带动一台机器用三根搅拌棒搅动打浆,搅拌棒是用行星齿轮控制的,可以做公转和自转。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大量碎鱼肉搅拌成鱼糜。 郧素济说:“这是擂溃机。专门用来打浆做鱼糜用得。人工做也可以,自然效率差远了。” 他说这话,一个工人拿着勺子不断的向石臼里舀入少许的水。 “这是盐水,可以增加鱼糜的粘度,加盐是做鱼糜制品的关键。” 眼见着鱼糜随着搅拌越来越黏,感觉上比糅合的面团还要黏,工人期间添加了些料酒和调味料。又倒入了一袋白色的粉末。 “这是红薯淀粉,也是填充剂。一般不超过25。不过根据采购价也可以加入50甚至更高或者完全不加。对了,本厂供给特供商店的鱼糜制品就是完全不添加的。” “我觉得军用的添加25就足够了,添得再多就没有意义了。”陈思根说,“怎么保存呢?竹轮之类的东西得冷藏啊。” “按照灌肠类似的方式进行保存,煮熟、干燥、熏制。” 接着他们又看了鱼干和鱼松车间,郧素济表示这些都可以列入军用食品,他尤其推荐各种烘烤鱼干。建议作为随身军粮携带。 “肉干呢?” “很容易做,我也有成品。”郧素济说,“也可以做成猪肉脯之类的产品。” “不,不,不能做得太好吃了,不然士兵就当零食吃了。”席亚洲摇头,“要容易入口,但是不能好吃。” 原本郧素济还想带他们去其他车间,但是饱受视觉和嗅觉折磨的两位再也不想去给自己增加见闻了,郧素济只好把他们带到了产品研发所。 产品研发所其实也是一个车间,只不过规模小得多,里面各种小型加工设备应有尽有。郧素济带他们直接穿过走廊,来到后面的一间大屋子里。 屋子里靠墙是一排笨重的煤气冰箱和陈列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食品。 “这里全部都是试制品,是我们现有的生产水平能制造的产品。”郧素济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纸盒,“这是试验性的军用饼干,你们尝尝看。” 饼干是小块的,很硬。席亚洲知道军用饼干一般都烤得较干以利保存,缺点就是吃得时候得喝大量的水才行。他咬了一口,口感非常硬,咀嚼了几下,有芝麻的香气,似乎加了糖又有盐,不难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咀嚼。 “我觉得不错。”陈思根说,“口味还行。” “就是这么回事。”郧素济说,“没有面粉很多东西都做不了。这里面其实还掺了不少米粉进去。” 郧素济说,饼干里除了米粉,还加入了土豆粉、芝麻、啤酒花。保存性和适口性都不错。 “东西不错,可惜不能批量生产就没价值。”席亚洲说,“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陈思根说:“可以少量配发给侦察兵,他们需要这种食物。” 郧素济指着一个玻璃陈列柜:“这些是脱水蔬菜系列。都可以作为军用副食品。” 品种堪称丰富多彩,陈思根一眼望去就有白菜、白萝卜丝、胡萝卜丝和片、茄子、土豆、豇豆、南瓜、莲藕、菠菜、葫芦瓜等十几个品种。 “可惜我们现在还做不了低温真空干燥,这个就凑合了,当然营养价值差得远了。脱水蔬菜份量轻易保存。比带酱菜咸菜要更好。虽然不能即食,但是宿营的时候煮汤或者做菜饭吃都不错。”(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 新军服 “这个不错。可是对广东攻略来说意义不大。”陈思根说,“广东地面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 席亚洲摇头:“可不能这么说,你还记得当年的儋州工作队全灭事件吗?蔬菜现地调达也是有风险的。再说海军也可以用。” 接着郧素济又叫归化民搬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都放在屋子中间的大桌子上。 “这是干燥肉,”郧素济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整齐的堆叠着长方形的纸包,“一共有五种:马肉、猪肉、禽肉、鱼肉和乌贼。每块50克。用标准包装箱包装后可以随同部队的大行李运输,供野战厨房使用。” “为什么单独给乌贼立项?”席亚洲问,“乌贼鱿鱼不算海鱼?” “它们的确不算鱼,口感和食盒烹调的菜肴也不同。”郧素济说,“根据我的经验,干燥肉用来制作汤或者咖喱饭之类的烩饭、盖浇饭比较合适。” “随同大行李运输?这些不可能由士兵直接食用吧。” “联勤总部给我们的指示是用这些产品配备宿营速食口粮,一个箱子里装里一个连队一餐的伙食:干肉、干菜、调味品按比例配好,宿营的时候直接倒入锅子烹调就可以了。”郧素济指着大大小小的木箱,“这些都是标准的军用包装箱。根据供给单位和菜品的不同使用不同大小尺寸的包装箱。” “真方便。”席亚洲频频点头,“比当年煮草地口粮糊糊好多了。” “就本时空来说,我们的供给标准完全可以称之为世界第一。” 接着他又介绍起各种五花八门的“军用食品”了:酱油粉、水果糖、米饼、腌酸梅、干饭团…… “还有太妃糖?”陈思根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叫了起来。 “这是我们计划用来给部队快速补充能量的用得。大致相当于巧克力。”郧素济说,“咱们的可可种植业还不足以建立巧克力工业。” “我记得太妃糖是需要奶油的吧,有这么多牛奶?” “这不是真得太妃糖。”郧素济拿出一颗来,“用废糖蜜制作的。从雷州和台湾运来的甘蔗制糖之后剩下的废糖蜜,融化之后混合花生仁和芝麻,再倒在模子了铸型冷却就成了临高太妃糖了。” 废糖蜜含有大量的糖分,足以快速补充体能糖分,它本身又具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加上果仁之后就成为伏波军的一种快速能量补给品了。 话音未落,席亚洲发出了一声:“把我的牙给粘住了!” 接着他们又尝试了“速煮饭”,用煮熟的米饭压扁然后在干燥室里用热风吹干做成的米饭干。加水焖煮就能在很短时间内恢复原状,紧急情况下也可以直接食用。 “缺点是咀嚼吞咽会比较困难,不喝水怕是吃不下去。” 然后是炒面。当然里面没用面粉。这东西是郧素济受朝鲜战争中志愿军“炒面”的启发,只是主料改用米粉,配料是果仁、菜干末、食盐,再用骨胶厂熬骨胶时候产生的副产品骨髓油炒熟。比起用料类似但是压制成块的“草地干粮”而言,炒米粉含有一定的脂肪,干吃口感较好,需要的水也少一些。便于咀嚼吞咽。实际上在实际运用中,草地压缩干粮被称之为“磨牙棒”,一般都是用水煮成糊糊吃得,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直接食用,等于丧失了它原来的“速食”的意义。相比之下,郧氏炒面无论携带还是食用都方便的多。 席亚洲是带过兵的人,自然意识的到这个东西比前面郧素济给他看得一大堆东西都有价值――不管你吹产品怎么天花乱坠,能不能生产出足够的数量,能不能让士兵方便的携带、食用,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这个炒面好,很好。”他用力点头,“得集中精力生产。” “再来尝尝这个,也是我新开发的……” 从食品厂出来,两个人只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塞满了各种“军用食品”。 “你陪我去看看被服厂的情况吧。”席亚洲说道。 “不行了,我得去特侦队,带新兵们操练下五千米海泳。不然明天起码增肥三公斤。”陈思根是一个极度注重体重管理的人。 两人就在路口分手了,席亚洲乘上了他的“公务马车”直驱马袅堡。这里是步兵第一营的驻地。第一营不仅承担着拱卫首都的重任,还肩负全军教导队的职责,全军新训大队、陆军的军士教导队、军官教导队都设在这里。营房建设因而也是最完善的。 标识马袅堡界限的竹篱笆圈占了整个马袅半岛。作为军队“基地化”部署的第一个试点,马袅堡内不但有部队营房、训练场、食堂、办公室和仓库,还有配套的生活文化设施。联勤在这里设有修械所、马圈、医院等一系列后勤支援机构。 基地大门口的哨兵检查了他们的证件,马车很快进入了马袅堡基地。这秉承p的兵营传统大量种植各种树木,道路两旁绿树成荫,一栋栋的红砖房屋掩映期间。用煤渣铺设的道路上穿着整洁的士兵们穿梭往来。当他们这辆悬挂着一颗星的少将旗的马车在马路上昂然而过的时候,路过的士兵和军官们纷纷驻足敬礼。 席亚洲放下窗帘,志得意满的看着自己身上笔挺的呢军服上的褶线:都五年啦,总算混上将校呢的制服了。 他身上的制服是从发动机行动开始就已经小规模装备试用的穿越五年式制服。主要用来取代简陋的元年式制服。随着大陆攻略展开,伏波军需要以全新得军人形象出现在全中国人民面前,对于不穿铠甲没有战袍的新式军队来说,一身高辨识度的华丽军服不但有助于提高士气,更能起到炫耀军威的作用。 过去的元年式制服虽然也有军衔标识,但是制服款式简陋雷同,仅靠衣服上有几个口袋识别官兵身份,棉布军服也不挺括,被服厂做的衣服只有大中小三个号,许多士兵穿着时候要是没束腰带就和穿面粉口袋一个样。 现在元老院已经今非昔比,六年来得元老们筚路蓝缕,胼手胝足的辛勤劳动,使得生产力有了巨大的飞跃。现在他们不再是过去给治安军做条裤子都要考虑是不是做成短裤更节约布料得穷逼了。 英国人和荷兰人大批运来得粗细呢料、棉布和麻布堆满了元老院的仓库,原先捉襟见肘的染料问题也得到了解决――虽说化工部门还不能大规模的提供化学染料,但是通过贸易元老院的染织工业已经掌握了足够多得天然染料,足够为几万人的大军制备新制服。 尽管制服党人中有不少是排队枪毙时代华丽制服的拥护者,沉浸在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羽毛、裤绦、金线、饰索、绒球、马尾、密涅瓦式头盔、熊皮帽……还有些人私下制作了所谓的“个人制服”,比如济州岛上的某元老骑兵军官。但是多数人还是意识到过于华丽的装饰不但浪费,而且除了在阅兵场上可供炫耀之外,在行军和作战中也不实用。 一场艰苦的行军或者激战之后,不管多华丽的军服都会变成一种肮脏的灰棕色。在作战中军装会丢失掉许多配件,变得粗糙,并沾染上血污、尘土和烂泥。 因而五式军服的设计理念是采取简单实用的款式,在配色上选择较为华丽的色彩,再加上少量的配饰,兼顾仪表和实用性。 马车在一栋红砖楼前停了下来,踏脚板上的警卫员跳下来,迅速打开折叠的踏脚板,拉开了车门。 席亚洲从车上缓步迈下台阶,在哨兵的“敬礼”声中昂首阔步的进了大门,靴声橐槖,指挥刀的链子哗啦作响。 他没有上楼,直接进了小楼右面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军官在等待了。随着一声“立正!”所有在场的军人都啪得一声站直了身子。 “稍息!”席亚洲故作威严的喊了一声,在场的有几位元老军官,官架子不便摆得太足,他解下指挥刀,交给警卫员,“大家都是同志,就不要那么客气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在场的元老是第一混成旅的旅长朱鸣夏,他还穿着老式的元年式制服,另一位是联勤的洪元老,他已经换上了穿五式军服,不得不说,穿五式制服对肚子较大的元老来说穿起来还是很有威仪的。 除了他们就都是归化民了,既有军官也有穿着干部服的平民。 会议室里,放着几个穿着制服的木质人体模型,模型的身高体型是按照目前伏波军官兵的平均数设定的。 洪元老拿出一个文件夹,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现在我来介绍下新版的五式军服。说起来这种制服并不是全新设计的,在发动机行动中,山东支队就已经开始使用这种制服,当时是作为北方地区冬季制服试用的试用款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 新军服续 朱鸣夏微微颔首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赞赏。 洪璜楠接着说道:“这种制服过去被称为31式北方地区陆军野战部队冬装。山东支队在使用中总体的反应是相当好得。新款冬装不但保温性较好,而且有较好的防水防潮性能,山东支队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连续行军、作战和野外宿营,未发生严重的冻伤减员,充分说明了其成功性。” “31式北方地区陆军野战部队冬装”套在一具人体模特上,优质的英国厚呢制作的双排扣短风衣款式,高立领,配有防水兜帽,下身是呢马裤和鹿皮靴。 虽然山东支队的反响不错,但是这款服装是作为大衣、风衣来设计的,在实际穿用中,部队基本上还是将它穿在元年式制服的外面的。并不能简单的直接用作冬装常服。 “……考虑到我军冬季作战的跨度很大,从基本在零度以上的两广地区,一直到可达零下二十多度的辽东,都在我军的预计作战范围之内,新款军服的设计要兼顾到全局,所以这一次做了全新的设计。” 五式军服参考了多种19-20世纪的制服,最终决定的方案是只设计一种常服。常服分为春秋款和夏款,冬季再配发大衣。 陆军春秋常服采用薄呢面料,颜色为灰蓝色,配以红色的牙线,制服为单排扣立领款式,上衣继续秉承士兵两个口袋,军官四个口袋的传统布局。军官和军士有肩章和领章,士兵均只有领章。各兵种的区别按照以领章颜色区分。军官和军士除使用领章颜色区分之外,肩章上在配以不同的兵种图案。 野战部队无论士兵军官,在左侧领章上均缀有刺绣的所隶属的营的阿拉伯数字。上衣左袖上部佩有刺绣隶属部队或者兵种的盾形臂章,双臂肘部以下至袖口可根据官兵个人立功受奖情况装饰功勋袖条。 袖子本身也是装饰的重点,按照不同的部队和兵种,洪璜楠准备饰以不同颜色和形状的袖绦、袖口和装饰性的袖扣。 不论官兵,下装均采用马裤款式,饰以红色裤绦,便于穿脱和行动。高级军官配发长靴,其他人配发制式短靴或者军鞋,穿着时候必须使用帆布制造的一体式绑腿。 因为呢子不易清洗,所以额外配发亚麻或者棉布套裤用来套在呢马裤外面。在天气转热又没有开始换装的时候,亦可以直接穿用套裤。 军帽采用了两种不同款式,一种是传统大檐帽,但是帽圈大幅度缩小,帽顶不再上翘,恢复成20世纪初期的传统款式,陆军采用红色帽墙,这种军帽只在阅兵和驻防的平时使用。在作战和训练时候使用仿德式山地帽款式。便于戴钢盔或遮阳盔。帽徽采取的是金属冲压而成的启明星徽。 战斗军帽按照东亚人的头型做了修改,如果条件许可,战斗帽的帽墙上可以悬挂不同颜色的饰索,亦可插绒球或者羽毛。 “关于饰索、绒球和羽毛的佩戴问题,现在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条令,我本人正在努力搜集整理这方面的资料。大致的思路是除了用来区分不同的兵种、团队之外,还可以作为一种荣誉象征。大家请注意看这种上衣的扣子。” 洪璜楠指着人体模特上的春秋款军服上衣解说道。 “乍一看,军服上衣上金属扣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我们要细分的话,可以分为单扣排列、三个扣子一组、五个扣子一组等不同的排列方式,以此来区分不同的部队。英……嗯,大宋澳洲行在皇家禁卫旅下的各个团就是这么区分的……” “扣子是什么质地的?” “目前是用硬木车制的,正式投产的时候考虑采用合金冲压纽扣。” “咱们变得这么阔气了?”席亚洲皱眉评论道,“企划院那边……” “冲压出来的金属扣子要耐用得多,再说制服破旧之后,扣子还可以回收利用。问题不是太大。” “那就好,那就好。” 洪璜楠继续介绍道春秋款制服在冬季穿用的时候,视服役地气候情况再配发呢大衣、棉帽、棉背心、手套和保暖袜套。对于前往辽东等地严寒地带的官兵,将配发专门的“高寒制服”。 夏装大致与春秋装相同,区别上衣改为小西装翻领款式。面料采用亚麻或者大麻质地。它们的透气性比棉布更好,而且吸水快脱水也快,非常符合夏季使用。亚麻和大麻面料的质地比棉布挺括,用来制作军服更为威武。 “如果考虑到将来军队规模扩大,呢子制服的成本过高,春秋装也可以使用亚麻或者大麻面料来制作。麻类面料相比棉布来说它在冬天穿着更暖和,夏天则更凉爽。缺点是亚麻布比棉布更容易被撕坏。” “光是这一点就不行啊。”朱鸣夏皱眉,“士兵平时要训练,要出劳役。容易撕坏怎么用?再说你这帽子上七零八落的东西这么多,还有袖子上那么多的道道,训练和干活的时候都容易弄坏――这么一来士兵缝缝补补消耗的时间太多了。” “所以我们称之为常服。”洪璜楠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其实这个常服你可以理解为在重大活动或者军事行动中炫耀威武军姿的简单礼服,日常士兵在训练和做工的时候,将继续穿用现在的元年式棉布制服。” “苏军的外出服,对吧。” “是!”洪璜楠连连点头,不忘送上一记马屁,“席参谋长真是博闻多识,够专业!我们考虑元年式制服的装备多年,有大量的库存,服装厂里积攒下来的元年式的版型浪费了也可惜。所以打算将棉质的元年式制服改为五年式制服的训练服。平时训练、劳作的时候穿用。常服只在外出、阅兵、集体活动和作战时穿着。” “亚麻不会太薄吗?”席亚洲问道,他印象中的亚麻布就是外貌公司大量进口来得轻薄凉爽用来做衬衫的荷兰细麻布。 “亚麻面料的特点是它可以做得很柔软,也可以做得厚重而又硬梆梆的,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华丽挺括的军服,其实很多都是用亚麻或者大麻面料做得。”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使用蓝灰色作为陆军的制服色?”朱鸣夏问道。 “目前能够大规模工业化使用的染料颜色,一是靛蓝。但是这与海军制服的蓝白色基调相冲突;二是黑色,黑色已经被定为是警察的制服色。所以我们建议是用靛蓝染成较浅的蓝灰色。以便和海军相区分。”一个纺织印染部门的归化民干部说道,“另外也可以用大红色,但是胭脂虫染料的成本要贵得多,而且亚麻面料除了靛蓝之外,其他颜色的染色效果都不太好。” “所以说,实际上最终批量装备部队的是亚麻布蓝灰制服的常服,对吧。” “我只能说我们目前的步兵、炮兵、骑兵等主要兵种全部装备呢制服是没有问题的。规模再扩大就不好说了。” 洪璜楠说,“粗呢虽然进口价并不高,成本总比棉布高。” “进口的亚麻布的价格是不是更便宜?” “实际上比棉布贵。但是亚麻的优点我也说过了。它是一种廉价,但是相对挺括的面料。” 席亚洲仔细的端详着人体模特身上的这身穿五式陆军步兵列兵制服,单从视觉效果来看它已经相当华丽了,连武装带都是白色的。他凑近了端详,想知道这种白色的武装带是用什么材质做得。洪璜楠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说道: “这不是染出来得,是直接将帆布漂白成的。” 席亚洲点点头,虽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华丽威武,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里还有一点彩蛋。” 洪璜楠故作神秘的拍了拍手,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人体模型走了进来。身上的颜色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 “龙虾兵。”洪璜楠说。 出现在席亚洲等人面前的人体模型穿着一身标准的穿五式陆军制服,制服的颜色却是大红色,马裤保持了蓝灰色。军帽则是黑白相间的“主教帽”,帽子上装饰着华丽的铜铭牌和饰索。 “我们的士兵平均身高只有160米,加上这顶帽子就有180米了。” 洪璜楠开玩笑的说道,“我准备用它装备掷弹兵连。” 席亚洲和朱鸣夏都知道各营的掷弹兵连队都是精选得170米以上高个壮汉,再配上这顶帽子和这大红色的制服,其视觉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 “为什么不用熊皮帽?”席亚洲轻轻吐了一口气,“海南也有熊,就算数量不够,从皇太极那里也能买到吧。” “一方面是成本问题,另一方面,熊皮帽向来是近卫军的标识。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没有哪一支部队当得起老近卫军的称号。” 洪璜楠说道,“还是让战争告诉我们,有哪些营够得上这顶帽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节 集训队 在马袅堡的一栋兵营宿舍里,谭小芹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操场。操场周围的树木已经有一人多高了,当初她和盐场村的村民们来这里种树的时候,树苗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 现在是冬天,树木上的叶子虽是绿得,却显得灰扑扑的,草木也不像其他季节那么繁盛,操场上空荡荡的,她的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过了年自己就要二十四了。谭小芹默默的想着,心里莫名的感到惶恐。 谭小芹没念过什么书,自然吟咏不出伤景感怀的诗句,但是她的心情和古今能吃饱饭的文学少女一样,充满了惆怅。 二十四岁,村里的女人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做了几个孩子的娘,就算没孩子也已经嫁为人妇。若是哪个的女儿到这个年龄还待字闺中,那就是道地的老姑娘了。 谭小芹自从进了马袅农讲所的培训班,当上了妇女干部,通晓了许多“澳洲道理”,元老们在培训他们这些土著学员的时候,不仅用言语,也身体力行的将现代文明的观念传播给他们。所以,她知道二十四岁对女性来说还是一个“年富力强的好时光”,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她还记得杜首长语重心长的对她们说:“你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我和你们一样打的时候,只能待在家里读书、写文章之外,什么具体的事情都做不了,更别说能像你们这样独当一面的工作了!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妇女干部,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话是没错,谭小芹自从“从龙”以来,官一直升,从小小的盐场村妇女委员,一路晋升,现在她已经是澄迈县的产业经济科科长了,由于年龄轻、资历老,又是农讲所出身,她已经被列入了“重点培养”的行列。这次北伐,组织部门抽调海南各地干部准备北上接受政权,她是第一批被挑选出来的。据说,她将被委以重任,搞不好会当个县太爷。 她爹,她的亲族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谭家是多少辈子都是挑水晒盐的苦人,现在居然要出“县太爷”了!虽说是个女孩子,到底也是谭家出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谭家的长辈们转得还是这样的念头。 可是她娘却和男人们的想法不一样,她被选入北上干部集训队之前得到假期回家探亲,在一片热闹喧哗恭维话之后,娘把她拉到自己屋子里,小声的问她:自个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就是道地的老姑娘了。要过去,这个年龄就只能给人当填方了。” 之所以说“过去”,那是因为如今临高有太多年富力强的男人没有老婆的。 “……你爹,你叔伯他们,都巴望着你升官――谭家出去当官的人,就数你升官最快,他们都指着你发达了大家有好处。就没替你想想,你这么一年一年的耗下去,难道准备三十再嫁人?女孩子等不起呀,人老珠黄不值钱!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爹的想头,他是指望着你当官和首长能多见面,有首长能瞧上你去做小――他也不想想,首长要娶人做小也得娶个年纪小的,能要个年龄大的?” 一席话说得谭小芹脸火烫,其实这想法不仅她爹、她叔伯有,她自己一度也怀着这样的念想。可是最终也没有哪个首长看上自己,要说元老里最器重最喜欢自己的,就只有杜首长了,可她是个女人。 接着娘就开始给她说合,说得是她娘家的一个亲戚的孩子,也二十八了,在临高城铁上烧锅炉――在临高,这可是地道的“技术工种”,收入相当可观。 “……家里很是过得,人也长得平头正脸的,这孩子是娘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爹娘不是挑剔人,两家里还是亲戚,你嫁过去不会受苦……” 其实那时候她是有些心动的。这几年她在外面当干部,年龄一天天大上去,就算心里没想法,体内的荷尔蒙也时时提醒她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的生理需求,特别是一个人在外地工作,那些漫漫长夜里,孤单单的睡在宿舍里难免觉得空虚寂寞冷。再说这男方的条件也相当不错:归化民技术工人在临高的婚姻市场上可是很抢手的存在。 但是想到组织处谈话的时候上级已经十分明确的宣布过:不论男女,出发前都不能结婚,女干部不能怀孕。如有违反的,一律停职进“学习班”,“再教育”。 县太爷什么的谭小芹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违反纪律”,对谭小芹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后果不用说是很严重,不要说她个人,就是全家,乃至整个盐场村都承受不起。最终这事就没成。娘失望的连连叹气,她的心里也觉得很不好过。 “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呢。”谭小芹想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由的顾影自怜起来。 “小芹,你在说什么呢?”宿舍的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陆橙,她的舍友,在这次集训中认识的。按照集训的内容,她猜这位陆橙到大陆上之后的工作大概和她差不多。 陆橙的年龄比她要小一些,却很是老成。做事更是一板一眼,谭小芹听她说原本是在财税部门工作的――难怪会有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这几天放假,你不去东门市逛逛?” 集训是昨天结束的,从今天开始,北上干部集训队放假一周,队员们可以各自回家看看,或者买些登上大陆之后需要的东西。然后就要进入临战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出发了。 “懒得去。”谭小芹百无聊赖的说,“我也不想买什么。再说要用得东西都发了。” “也不回家去看看?” “我家就在马袅,从基地大门出去抬脚就到。”谭小芹不想说得是回家免不了又要听爹娘和其他长辈的唠叨,她出去当了几年干部,对谭家的人和事已经觉得很陌生了,甚至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你可真方便,我回一趟家坐城铁不算,还要转马车。”陆橙拿出一包宽大的叶片包着的东西,“我买得瓜子,刚炒得,吃吧。” 吃瓜子这种习俗也是澳洲首长带动起来的。过去临高很少有人吃瓜子――这是有钱有闲阶层的消遣,大多数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在归化民中瓜子这种零嘴就开始流行起来。 两个人坐在床上,嗑起了瓜子。谭小芹为了转移话题,问道:“昨晚上闹这么大动静是怎么了?我看救护车都来了。” 陆橙是集训队的小喇叭,消息灵通人事,什么事情都知道点。 “四中队一个人自残,”陆橙果然知道,“不想去大陆,晚上自习的时候躲在训练场拿配训练用得刺刀戳了自己的脚背,说是刺刀掉下来戳伤的――这也太假了,都用不着大夫来看,护士一瞧就说不对。在卫生所还没缝好伤口就全招了……” “这可不得了,要开除公职了吧。” “岂止开除公职,听说还要流放到南方去服苦役。”陆橙叹了口气,“这下他家里人都要懵了――听说才结婚半年。他老婆知道了不知道哭成啥样……” 谭小芹心里一动,半晌才懒懒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一时犯糊涂了。” “谁说不是,”陆橙说,“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他这还算是聪明的,想到用自残来逃避,上次二队的那个,自己哭着喊着不肯去不说,一家老小跑到首长门前跪着哭求,那才叫傻呢。” 自从集训队开班以来,被动员挑选来得北上干部们中间也涌动着暗流。虽然多数人对即将展开的大陆攻略跃跃欲试,巴望着自己能就此鱼跃龙门,可是也有不少人抱着消极的态度。他们倒不是质疑元老院能否取胜,而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庭和熟悉的环境。更怕在大陆攻略中送了命――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呢。 所以开班以来,装病的,故意考试不及格的,找人托关系寻元老门路的,叫老婆孩子到集训队来哭求的……不一而足。 “眼界浅呗。”陆橙一晒,“我爹也和我絮絮叨叨说,说一个大姑娘家有啥好折腾的,不如安安稳稳的当个小干部过过日子。我都懒得和他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下去,北上干部集训队的每一个归化民干部都知道,这次北上接收,就是元老院“夺取天下”的开始,且不说将来他们这些从龙之臣会这么样,就说眼下,到了广东至少都会官升一级,等到广东全省底定,原来在海南当个小小的办事员、村长当上县长都有可能――大把官位等着他们。 这对这些大多几年前肚子饿得发慌,衣衫褴褛的人来说,能赶上这样的时机是几辈子也修不到的福分!元老们改朝换代坐龙庭,他们这些归化民全是有功之臣,自己的不说,连子孙的富贵都是稳稳当当的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节 家书 就说这临高县城里的李家,他家能几百年来一直坐拥城关镇的全部粪段坐地收钱,还不是靠着祖辈当初跟着老朱家打天下挣下来得。再说他们这些北上干部,又不用像大头兵那样一刀一枪的在战场上谋出身。 谭小芹却有些模糊,自己是个女人迟早要嫁人的,这份富贵出身到底该是谁得?是谭家的,还是眼下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未来的夫君家的? 算了,先不操这个心了,还是考虑考虑这几天的准备情况吧。 床上,是刚下发不久的装具。广东的天气要比海南低几度,小冰河期广东的极端气温可低到0c,所以必须准备御寒的衣物。配发给北上干部们的衣装中多了一件能防水防寒的呢子短大衣――就是军用版去掉各种装饰;另外配发有油布短靴和羊毛袜子、帽子、手套。 这些都是在海南很少见的稀罕物,虽说如今的海南比她爹娘小时候那会冷得多了,偶尔还会下雪,但是冬天大多数时候添一件絮一层薄薄棉花的夹袄就足够了,至于靴子这种东西,在海南只有士兵才穿。 一条薄呢军毯,一张狗皮垫褥――铺在地上隔凉隔潮,是需要露宿的人的恩物――打成一捆装在帆布卷包里,一个帆布背包里装着个人的替换衣物。一个帆布挎包装着应急口粮、急救包和全套的文具:蘸水笔、墨水瓶、笔尖,专门配发了专用的笔记本和带有元老院广东军管会抬头的便签纸。每人都刻了自己的圆形名章,装在有配套印泥的一体式印章盒里。 因为去得是战地,北上干部们配发了新款的左轮手枪和二十发子弹,枪套和弹药袋挂在y型帆布武装带上,上面还挂上一个竹筒水壶。 配发的装备堪称面面俱到,连手纸都没拉下,女干部还另外配发了卫生用品。谭小芹按照清单清点完所有物品之后不由暗暗叹息:“首长们真是太细心了。” “你在写什么?”陆橙看到她桌子上摊开的纸笔。问道。 “首长不是关照每个人都要给家里写封信吗?” 虽然关照写信的理由是“要出去不少日子,有什么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和家里说一说。但是大伙都知道所谓“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说一说”就是写遗书的委婉说法。 “你一个字也没写啊。” “想不出写啥好。”谭小芹有些心烦,她这几年和家里有些生疏了,似乎家里的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实际上家里有什么事情也并不和她商量,只有那些需要她帮忙的事情才会告诉她。这几年妹子嫁人,兄弟娶媳妇,盖新房……她都出了钱,可是具体怎么办的,好像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好歹写几句。这一去也得一年半载的吧。”陆橙劝告她说,“就有假期,来回也得好几天。” 谭小芹反问道:“你写了没有?” “我早就写了,几句话的事情。”陆橙一脸轻松,“我倒是比较担心到了新地方,怎么开展工作,全是新区。” “唉,我还是和你想想同样的事情吧。”谭小芹叹了口气,“我看我就写一切安好,毋念。” 就距离他们这栋兵营不远的一栋营房宿舍里,新任第10步兵营战列3连连长田凉正呆呆的坐在桌子前,嘴里咬着铅笔头,在面前的纸上涂涂抹抹,不知道写了多少次。 他身上穿得,还是老式的元年式制服,新发得五年式制服挂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勤务兵刚把它刷好。床上也摊着新发的装具。 田凉虽然文化低,军事素质差,在多年的作战服役中均无出色表现,堪称集平庸之大成。然而靠着他一贯谨小慎微,虽不起眼也不犯错的表现,资历积攒到现在,作为第1营的资深中尉,乘着扩军的东凤也当上了上尉连长,虽然慢了几拍,不过能当上营一级军官,少校级别的归化民军官还是少数。田凉虽然驽马破车,紧赶慢赶的也算是追上了多数同期。 官升了,田凉在春风得意之际心思又开始活动起来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郭芙。可是他和郭芙失去联系已经很久了。期间他去过百仞总医院找她没有找到,门房说“郭护士”已经调到三亚去了。后来还给郭芙写过几封信,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信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上面盖着“名址不详”的邮戳退了回来。这次扩军他晋升为连长前参加军官集训队,遇到了一个曾经在三亚服役的归化民军官,从他口中得到了郭芙的下落。 原来郭芙现在已经不在三亚了――她又回到了临高,说是继续深造,田凉给百仞总医院写了一封信,居然很快就得到了郭芙的回信。 凉兄,见字如晤: 信已经收到,多年不通鸿雁,知你一切甚好,我心甚慰。 你信中提及往事,忆及当年犹如一场噩梦。如今思来,元老与我等的再造恩情犹在父母之上,我等唯有努力学习工作,竭力报效元老院才能报之一二。 凉兄提出的晤面之事,医院工作很忙,我还在继续深造中,没有空闲的时间。以后若有机会再相会了。 我一切安好,勿念。 马上就要开始手术了,我去沐浴更衣了,就此搁笔。 祝 戎安 郭芙 虽然回信只有寥寥数句,也没有答应和他见面,但对于一直苦苦爱慕着郭芙的田凉来说,这几行字犹如久旱甘霖一般。有些字句他不明白,可是又不愿意把信给其他人看,就抄下来去问人。 他把信藏在自己的军官证皮夹里,贴身带着。无人的闲暇时分他时时拿出来看看,用抚摸少女肌肤一般的温柔的触碰爱抚着这张已经揉皱的不成样子的“百仞总医院”抬头的便签纸,发出一阵傻笑。 现在,他的面前摊开的就是给郭芙的信件。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一个亲人了,首长们关照写给亲人的信,他也无人可写,想来想去,也只有郭芙了。 然而比起郭芙一手漂亮的蘸水钢笔字,田凉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他的文化学习一直是磕磕绊绊的,要写一封信――在这可能会一去不返的离别之际,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把自己的心意用笔墨传达给郭芙对田凉来说太难了。他一开始不敢用蘸水笔写,用铅笔涂涂抹抹的打草稿,好不容易才凑成了一封信。 芙妹大安: 我们今天接到了正式的命令,就要调动开拔了。首长叫我们写信给家里人,把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说一说。我想来想去,能写的人也只有你了。 芙妹,我们都是孤儿,当初逃难的时候结伴走路,有饭一起吃,有水一起喝,下雨的时候捡到一把破三(伞),你让我一个肩膀,我让你一个肩膀,大家都只能朵(躲)个头。 你说过去是一场饿(噩)梦,回想起来也有许多快乐的事。你还记得咱们在田地捉蚂蚱在破庙里烤着吃的事吗? 咱们那时候虽然苦,可是相依为命,一路也互相帮衬着也活过来了。 到了海南,你在医院,我在军队里。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一别多年,我还是常常会想你,我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 写信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你。不知道你现在变成啥样了,一定是比过去更好看了。 咱们的年令(龄)已经不小了,又没有家中的长北(辈)做主,你要是元(愿)意的话,这次出征回来,我想和你见面谈说说咱们的终身大事。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人本(笨),不从(聪)明,能当上连长全靠首长的在(栽)培,可是我没有坏心眼,是个本分的人。绝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在外面乱高(搞)女人。要是能在部队里干下去,这份饷也是够我养活一家人的;万一伤了身子不能干部队了,退伍回家首长也会给个出路,再差也是个地方干部。 要是我回不来的话,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首长也说人总有一死。当初不是你给我完(剜)掉烂创(疮)洗干净伤口,我大约早就死在路上,也遇不到首长,当不上这个连长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说起报答首长的恩情,用我的性命来报答也不够。但元(愿)能多活几年,多给首长出力打仗,保着元老院坐天下。 万一我回不来了,我已经写好遗书,把我积攒的军饷还有几身军服都留给你。你将来嫁人的时候总要用钱。衣服虽然旧,都是好料子,给你以后的男人穿也是可以的。 话就说到了这里了,我马上要去连队检查准备工作了。我的军邮号码是9417,有时间给我写信。 田凉 田凉用蘸水笔歪歪扭扭的抄完最后一个字,又仔细看了一遍。把信吹干,放进了盖着“军邮”的信封里,写上了百仞总医院的地址,最后是“郭芙同志收”。(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节 宣誓 今天是个大晴天,海南冬日微寒的北风中马袅堡的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田凉天不亮就起来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每天的工作。按照下发的文件和条令,一丝不苟。唯恐漏了哪一项。 接到“整理行李,待命出发”的命令已经一周了,各连、各营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作战部队的旅、营、连到总参、联勤来得军官,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检查每个士兵,每个连队的装备情况,唯恐漏掉了一个细节。 运来的物资堆积如山。不仅有补充来得远征用装备,武器也作了更新。士兵手里的步枪根据军械检查情况作了更新。其他个人装备、大行李、小行李,都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唯恐遗漏。但是在确保万全的情况下,又得注意不能超重。严格按条令检查了各部队“三分四定”工作。即每个士兵关于携带物资装备的规定,即明确了战时、平时、训练时带什么东西,不该带什么东西。 这个条令过去也执行,但是从来没有象这次这么一丝不苟。来检查的总参军官带着秤,一一量过每个士兵负载,真是多一斤也不行。 田凉忙得焦头烂额,他的连队是新建的,虽然组建新部队的时候都按比例补入了老兵,但是新兵在连队中的比例还是太高,而且补入的新兵是实行义务兵役制度征募来得第一批动员兵,思想状况相当复杂。 这几年海南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老百姓当兵的热情大幅度降低了。士兵待遇再好,地位再高,一旦开仗就有生命危险。所以新兵入营之后,情绪的起伏是相当大的,作为军官不仅要作思想工作,还要确保不出逃兵。为此每个班都圈定了“帮助对象”,让老兵负责“人盯人”。虽然元老院的民政体系已能够确保逃兵只要不逃到大陆或者深山老林里就能把他抓回来,但是一旦出了逃兵对士气有很大打击。 “抓逃兵是需要时间的,在没抓回来之前,你的连队就会因为出了一个逃兵而人心动摇,原本犹豫不决的人看到了榜样,就会下定决定也逃。”在军官集训班上,总参政治处的魏艾文元老这样说道,他是专门为新提拔的基层军官们讲授连队政治思想工作的。 防逃兵,鼓舞士气就成了田凉这样的基层连队军官的主要工作。这对于笨嘴拙舌,不善言辞的田凉来说可是个苦差事。幸好这次扩军补入了一批“学生军官”,是陆军第一批完成完整的三年制军官训练的毕业生。他们都是在芳草地完成二年的初小学习再转入陆军训练班学习三年的。文化水平和军事素质都是先有的军官无法比拟的,所欠缺的就是实际的带兵作战经验了。田凉的连队里也补充了一个年轻军官,这些事情田凉就交给他去做了。 因为不再训练,所以大部分时间就是开会,各级大会小会动员会忆苦会轮流开。新来得学生军官能说会道,满口都是新词,很会鼓动。宣传部门发下来的各种鼓动宣传材料,上面写满了饥荒、瘟疫、官府的横征暴敛、灾民卖儿鬻女吃人肉、东虏入边、流寇横行、缙绅的横暴……这些用不着花太多的力气去描绘,只要是从大陆上逃亡来得难民,或多或少是亲身体会或者亲耳听说过的。 除了宣传材料,组织士兵自己“忆苦”和送来专门的“宣讲团”也是重要的手段。真人诉说,其效果比干巴巴的文字材料来得更生动,也更能打动人。 他想起昨天连队文书给他的在忆苦会上总结来得数字:有过逃荒乞讨经历的95人;挨过饿的100人;父母有一方或者双方都故去的70人;有兄弟姐妹故去的91人;曾经卖身为奴的14人;卖过妻子儿女弟妹的31人;被鸡奸过的9人……最后是一个阴冷可怕的数字:吃过人肉的10人。 他的连队总共只有100人。 在海南的太平时光掩埋了他们昔日恐怖的回忆,而现在政治动员会又将这些可怕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唤醒,变成无比的愤怒,激发起高昂的士气来。 田凉走过连队的墙报栏,现在上面除了雷打不动的《临高时报》之外,就是连队里每个人的决心书了。各种笔迹、各种字体的文字遍布墙上,其中不乏红色的字迹,赫然醒目。田凉正要看一看,忽然听到士兵活动室里哭声一片,一会有两个士兵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大约是晕倒了。田凉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要说这里的大多数士兵,都是从死亡线上逃出来得,谁家没有一肚子的惨事!平日里掩住了也就罢了,现在被撩拨出来,巨大的情感波澜往往使他们的神经难以承受。 想到自己的身世,田凉也是眼眶一热,几乎掉下泪来。他生怕被人看到不好,赶紧转过身子揉了下眼睛,控制好情绪才又往前面的伙房走去。 连队的伙房里正忙着,炊事班和帮厨的士兵正忙碌着准备午饭。因为已经进入临战状态,各连已经将本连饲养的猪、羊交给天地会,换来了鲜肉。联勤每天的伙食补充也上了一个档次。现在不但是每天有鸡鸭鱼肉,而且是顿顿都有。 田凉看到大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菜肴,想起一个士兵说这些天都是在吃断头饭,不由得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感慨。 突然,整个营地上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田凉一愣,这是“紧急集合”的鼓点。他立刻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起来,冲着奔过来的传令兵喊了一声:“快!全连集合!” 几乎是紧接着,整个营地上空都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军鼓声。在营房里已经作了几个月出征准备的官兵们不由的心中一怔,几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来了!” 在马袅堡整训编练的四个步兵营和军、旅两级的直属部队迅速在大操场上集合了。 “稍息!”值星官下达了口令,接着喊道:“请华南军军长讲话!” “同志们!”席亚洲站在木制检阅台上,对着刚刚布设好的扩音器大声道,“我现在向大家宣读命令。”他展开了手里的一份文件,略加停顿后读到:“元老院主席命令!……”当这七个字从他的口中发出后,“唰”的一声,全体官兵肃然立正,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他紧闭的嘴唇上,等待着下面内容。 “华南军所属各部队、步兵第1营、步兵第8营……”席亚洲一口气念了一长串的部队番号,“我们大宋澳洲行在,元老院领导下的武装力量,在反对伪明反动政府的革命战争中,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敌人的对我们的侵犯已经遭到了可耻的覆灭,发动战争的反动派的老巢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整个海南得到光复,这是我们全体官兵一致努力英勇奋斗的结果。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庆祝和感谢。 但是我们的战斗任务还没有结束。伪明依旧压迫着中华土地上的广大人民,腐败无能的伪明政权不但无力保护人民,反而变本加厉的残害百姓,华夏大地正处水深火热之中。 我命令!伏波军全体官兵,坚决执行元老院一切命令,渡海北伐,肃清伪明反动军队,解放国土,同时肃清土匪、东虏、流寇,镇压反动派的一切反抗和捣乱行为。 元老院主席武装力量总司令王洛宾。” “万岁!”席亚洲话音一落,集结在操场上的几千名士兵一起高呼。 列成方阵的部队三呼万岁,每个人都知道,首长们要逐鹿中原,夺取天下了! 宣读完北伐命令,席亚洲用目光扫视了下面的一个个蓝灰的方阵,大声道: “出旗!”政委又高声说,旗手高举着一面鹰旗从队伍的后排走了上来。旗帜已显的很破旧,大红色的旗面已成了灰红色,可旗帜上的铁拳麦穗齿轮图案和下面的ssae”花体拉丁文字母依旧清晰可见。 田凉知道,这面旗帜就是第二次反围剿战斗中树立在土堤上的军旗。他是参加过这次战役的,想起当时在土堤上接战的情境,他不由得热血沸腾。 “请大家举起左手,放在你们的左胸前,面对我们的军旗宣誓。”席亚洲话音一落的霎那间,田凉已经激动得肌肉紧绷,两耳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控制,他跟着领誓人一字一句地念着:“为了元老院和人民,我愿牺牲自己,勇往直前,英勇战斗……” 军乐奏响了,是从营地里的大喇叭上放出来得,伏波军进行曲的声音回荡在营区上空。“万岁”“万岁”的吼叫声传遍了整个马袅半岛。田凉紧握指挥刀的刀柄,整个身心都充满了力量,如果这个时候就能为元老院战死沙场,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节 出征 宣誓结束之后,下达了“回营整装,即刻开饭”的命令。田凉回到连里,正要关照炊事班赶紧开饭。 因为要开拔了,炊事班把连队厨房里余下的好东西全烹煮了,伙食堪比过年。一大盘一大盘的烤香肠、红烧鸡块、白菜烩肉片……端上来,数量管够,你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今天的米饭也换了,不是糙米饭,而是真正的白米饭。热气腾腾的。 炊事班长是个老头兵,因为年龄太大就留在留守队里了,一边给大家打饭一边认真的说道:“弟兄们!使劲的吃吧,要吃饱啊。等过了海,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上这样的好饭呢!”说着话的时候田凉看到他眼圈都红了,他也不觉有些揪心。 看到连里的士兵表情都不太自然,田凉正要说些什么,炊事班长拿出了一瓶朗姆酒,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炊事班长是个山东人,他端起酒碗,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新话说道:“弟兄们就要出兵放马见仗了,场面话俺就不说了,就说几句吉利话吧。”他说着将碗一举,“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长命百岁,公侯万代!”说罢一饮而尽,将碗一照。 田凉举起酒杯:“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为了胜利!干杯” 全连官兵一起举杯高喊着:“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为了胜利――干杯!” 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马袅基地的大门打开了,旗手护持着新近授予的华南军的鹰旗第一个走了出来,红色的鹰旗在阳光中飘动,银色的双头鹰雄踞其上,旗杆上悬挂着华丽的金色的饰索和黑白绶带。 鹰旗下席亚洲全身戎装,骑着战马昂然而出,他的身后,是由前日本马上武士组成的骑兵卫队,后面,伴随着鼓点和笛声是一个又一个连队:步兵、炮兵、工兵、辎重兵……马蹄的的,车轮滚滚。 基地旁的田地里,水渠旁,正在劳作的农夫们直起身子,望着焕然一新,军容严整的军队从基地里开出了,一队又一队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们从响彻云霄的口号声中早已知道部队要出征。这会看到部队开出来了,丢下手中的农活,纷纷涌上了路基。 那些家就在附近的官兵的家眷们,早就得到了部队要开拔的消息,待在路旁等待着,期望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一面,现在看到部队出来了,纷纷跑到路边,焦急的分辨着走过去的士兵。 田凉走在自己连队的连旗下,他他看到新任的第10营营长林福的一家人:父母、老婆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还抱在手里,巴巴的等在路边,拉着林福不知道在说什么。林营长虽然扳着面孔,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他不停的抚摸着孩子们的头,田凉忽然不忍心看下去了。 还好我是无牵无挂,一身轻松。他这样想着。 “你们可要平安回来啊,回去天天给你们烧香……”一个经常受部队里照顾的老太婆好不容易爬上了路基,大声说道。 “乡亲们再见了,等着我们回来!”一个士兵大声说着。 “大军!你们走好咯!”老农流泪了!邻居流泪了!村民们都流泪了!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流下了依依不舍泪水。 不知道哪一个连队,唱起了《向亲人告别》,是用《斯拉夫女人的告别》曲谱填词的。 元老院发号召去战斗, 战士们别家园,登上轮船,这首歌伴他们去出征。 圣四年唱着它保卫澄迈, 圣八年唱着它进广州, 同志们站起来,万众一心,多少年经风雨、历艰辛。 前进 同志们 勇敢 向前进,我们为祖国 奋起投入神圣战争 前进 同志们 勇敢 向前进,我们为祖国 奋起投入神圣战争 田野稻浪滚滚,祖国大步向前进。 战胜那敌人,赞美元老院,保卫住幸福和安宁 战胜那敌人,赞美元老院,保卫住幸福和安宁 歌声越来越嘹亮,直冲霄汉。蓝色的天空下,蓝灰色的大军如同一条巨蟒,从马袅一路向博铺延伸着。 博铺港已经做好了部队出征的准备,码头上帆樯如林,为了确保运送安全,这次输送部队全部使用t800级别的大型帆船,从西班牙人手里缴获的盖伦船也用上了。因为缺少燃料很少出动的大鲸号平甲板驳船也收拾一新,用作运载军马和火炮的船只。 物质和火炮已经装上了船,用绳索捆扎结实。水手们在甲板上等候着。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博铺的街道,从距离镇区很远的地方起,街道两旁就挤满了来送行的士兵家属和欢送部队出征的百姓,人山人海。博铺的街道张灯结彩,悬挂着一条又一条的横幅和旗帜。一群群的学生穿着制服拿着启明星旗的小纸旗挥舞着,欢呼着。 一面、二面、三面……几十面,几百面军旗在猎猎飞扬。 这些旗帜,样式图案各不相同。有蓝色的启明星国旗,有齿轮麦穗铁拳伏波军军旗,有绣着各种图案,绶带上标记着战功和勋章的陆军营旗,元老的个人旗……各式各样的在晴空中飘舞。 旗下,伴随着军歌行进的是以三列纵队行军的士兵们,他们穿着全新的五式军服,背着背囊和武器,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步履整齐的沿着街道向码头行进。 陆军的四个步兵营:第1、第8、第9和第10营,华南军军司令部、军和旅的后勤和直属部队,从马袅堡徒步行军来到这里。他们将在这里上船,前往北上的第一个目的地:香港。 旗帜、彩带、欢呼声,在这一片喧嚣声中,田凉昂首挺胸的随着歌声的节奏走着,享受着街道两侧投来得热烈目光和欢呼声。他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自己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光荣啊。他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时候他看到前面一队里,一个军官正在阔步前进,看军衔应该也是个连长之类。他的旁边有一个穿着漂亮的归化民女性也在拼命走着跟上他的脚步。她是军官的妻子吧,前来送别丈夫的。看着她一直跟着部队行军而没有离开的的身姿,不禁对她对丈夫的思念之心而感到激动。 一定要活着回来呀,不然可就辜负你的老婆了!他默默的说着。 在东门市,部队离开营房后一小时,新任的元老院主席王洛宾身穿一身没有军衔的五式陆军军服,乘坐敞篷马车前往东门市体育馆开会。这里被临时作为会场,不但集中了大多数在临高的元老,海南各县咨议局的委员们也被召来出席。 马车由三十六名衣着华丽的骑兵簇拥着,前导旗手分别手持启明星国旗、元老院主席旗和王洛宾的元老个人旗。队列沿着大道小跑而来。一路上家家户户挂着国旗。街头巷尾满是兴奋激昂的人群,欢笑与呼号交杂一片,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朝着队列而来, 王洛宾的马车来到了靠近码头的一片货场,这里已经被清理出来作为出征仪式的场所,场地中央树立着巨大的扎彩门。门旁搭建了临时的主席台。当马车停在主席台下,王洛宾下车向群众挥手致意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元老院万岁”的口号声,接着所有的人都高喊起“万岁”来,无数的小旗子如同海潮一般拼命的挥动起来。 他登上主席台,元老院中的主要官员都已经到来,王洛宾和众人寒暄几句,等着席亚洲率领的部队的到来。 华南军的军旗由远及近,队列来到台下站住了脚步。席亚洲骑着马来到主席台下,翻身下马,他拽了下军服的下摆,扶着指挥刀阔步上台。来到王洛宾面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一字一顿的大声报告道: “伏波军!华南军司令官!陆军少将!席亚洲!向您报告:请求准予出发!” 王洛宾大声道:“准予出发!” 席亚洲转身下台,翻身上马,一提马缰。这时候王洛宾拿过一个大号角,吹起了出征号来。 呜―― 低沉的号音回荡在博铺的上空。 “主席首长亲自操号了!” 这个消息,如同波浪卷过大海,瞬间传遍了人群。 “要夺取天下了!” 所有的人在心中都掠过了这句话。 “出发!”席亚洲手中的马鞭一扬。 部队开始通过主席台接受检阅,这时候从扩音喇叭中传出了《伏波军将士出征歌》。 全国动刀兵,一起来出征, 你看那大旗飘扬多威风。 这路人马哪里来? 天涯海角数琼州。 军民要齐心, 救国打先锋。 这一个主张全国都响应。 今番渡得海峡来, 要把敌人消灭净, 今番渡得海峡来, 要把敌人消灭净。 能将带精兵, 威武世无伦, 红旗下是咱领袖元老院。 光复汴梁城, 再下幽燕地。 剿灭流寇享太平, 剿灭流寇享太平。 齐齐出关打东虏, 还我华夏好河山。 杀退鞑子兵一齐下关东 百姓们欢呼咱们子弟兵 工农大众要解放 中国革命要成功 工农大众要解放 中国革命要成功 开始是扩音器里合唱团的歌声,接着所有的部队,欢送的人群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如惊雷的一般,回荡在东南的天空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节 第4营 自从广州大世界开建以来,每天都有一两艘明轮拖船拖着长长的驳船行列,从香港启程,进入珠江口,沿江上溯直抵广州城下。 装着会转的水车轮子突突的冒着黑烟和蒸汽的船本来在珠江上已经够显眼了,它还能拖着一队船逆流上行,对沿江百姓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西洋镜。 于是每天都有人候着点蹲在距离航道最近的地方等着拖船队经过,也有人嫌在岸上看得不真切,乘了小船在江面上候着看得。还有船因为凑得太近,被拖船队掀起的浪花“浪沉”,把看热闹的人小命送掉。 上行的驳船队上装运的大多是建筑材料,这些覆盖着油布,船身被压得低低的驳船上不仅有临高产的钢筋、水泥和玻璃,还有从各处筹备而来的沙石砖瓦和石灰。 除了这些粗笨的散货,还有用草绳和木箱仔细包装着的,让所有人都为之眼红的“澳洲货”,这些货物被卸载在大世界码头。然后船只又装上已经储运在码头堆栈和仓库里的各种货物。澳洲人从广州采购的,来自整个广州府乃至全广东的货物在这里上船顺流运往香港。在那里再被转驳到一艘艘前往不同方向的大船上。 如今大部分人的新鲜劲已过,尽管船队的穿梭更加频繁,货物越来越多样,但广州的土著对于澳洲人这喷着滚滚黑烟,发出着在广州北门外都能听到的巨大轰鸣,可以逆风逆水而行的“火轮船”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有人兴冲冲的跑去观看的,肯定是新来本地的外方人。 眼下正值年关,市面冷清,急景凋年的人也没有瞧热闹的兴致,新年的鞭炮声硝烟四处响起的这个黄昏,除了那些做一天吃一天的渔民和好奇的追逐着每一艘轮船的孩童外,谁都没在意珠江上开来的又一支船队。 年前几个月,据说是因为广州大世界即将开张的缘故,从香港来得拖船队每天都有十几列,上面装满了大世界用的各种设备和物资。所以此刻这支船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船队有三艘拖轮。每艘拖轮后都拖着六七艘用油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驳船。然而轻快的行进速度和并不深的吃水表明,这些船上并没有装多么重的货物。 年前已经完成招商的广州大世界这几天宣布过年暂停工作三天,据说是准备着过完年正式开张。包括码头工人在内的所有当地雇工三天假期。雇工们领了年前的工钱和赏赐的年货后,便都喜滋滋的回家过年去了。 所以此刻大世界码头上一个码头工人也没有。似乎并不担心没了码头工人该如何卸货。驳船队不紧不慢的依次靠上了码头。在低沉压抑的呼号声中,船舱门依次打开,显出了这次非同寻常的货物――船舱内满满的全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压低了声音的号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士兵们依次鱼贯而出,踏着船间的踏板,走上栈桥整队,然后整齐有序的走向码头。 此时码头上早已经有人等候。尽管只有寥寥数人,内部的人却知道这已经算得上是地方接待的最高规格:在场的全部是广东方面的元老和高级归化民干部,一个当地土著也没有。 “这里也td够冷的。”王瑞相紧了紧身上的呢大衣,扶了扶头上的狗皮帽子,确认了一下形象后,便昂首挺胸不紧不慢的走下船。 王瑞相其实没有军职,他虽然长期和军队走得很近,也搞些武器研发项目,但是本职却在机械部门,只是天生好动的个性使得他经常会被抽调外外派。这次他随华南军到广州来,挂得名义是“机械总监”。顾名思义就是元老院在广东的总工程师。大到战舰锅炉,小到米尼枪上的刺刀卡笋,只要归化民技工解决不了的问题,都由他负责处理。他还要负责监督安装、维护所有即将被送到广东来得各种机械设备。总之,这是一个繁重又琐碎的工作。 不过王瑞相很满意这个任命。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 士兵队列在归化民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已经开始进入码头后方的仓储区。仓储区是一个周长数百米的砖房围成的大院子,正适合军队驻扎。大世界的军民两用的仓储区设计能力至少能驻扎2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和若干个连的炮兵、工兵和辎重兵。 此时正在仓储区的大门口目送着军队进入的是郭逸。第一批抵达的是陆军第4营。这是原驻香港的部队,因为长期在香港屯驻,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大多数士兵即使不会说,也能大致听懂粤语。这几年第4营的军官在对外情报局的指导下在珠三角地区进行过广泛的参谋旅行,搜集了大量的资料,还在沿海许多地点进行了营、连级别的作战演习。是对粤作战准备最为充分的营,由这个营来打前锋也就毫不奇怪了。 作为元老院最早建立的营级部队,它的装备和训练都相当完备。仅仅这么全副武装的队列行军,气势就已经是咄咄逼人。 郭逸擦着了火柴,因为天气冷,他又有些紧张,火柴擦了几次才擦着,他点着了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 身为广东方面最高负责人的郭逸为了筹备军队入驻已经忙碌了几个月。他除了要帮助联勤部门进行后勤保障工作,还要进行广州和周边地区的社会情况、风土地理等基本情报的搜集整理工作。 在广东,军事上不会有多大的悬念,关键是如何治理。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郭逸看着自己的雪茄烟头,江风很大,吹在他身上冷飕飕的。 自己总算是不用再挑这个担子了。他听在临高的广雷系的朋友们说,他的下一个任命很可能是担任海南某县的县长,为下一步出任高级地方官员作资历上的准备。据说,元老院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江南。 江南是大明最大的财赋重地,人口众多,工商业发达。这样的地方一旦吃下来,肯定要派熟悉大明城市和经济生活的元老去主持局面的。 王瑞相随着行军队列走上前来,却看到郭逸一个人站在大门边,正望着行进的军队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凑上去打招呼。 “他们几个都已经进去了么?” “嗯,都进去了。就剩你了。”郭逸回头望了一眼,“这次来的人可真是不少。” “那可是。今天明天就要来一整个满编营。一千多号人呢。”王瑞相跨进大门,“看他们这套行头怎么样?新军服特有范吧。在北方都这样。我在北方也一次带过上千人,呃,当然那都是相当弱鸡的难民,三十个拿着刀的骑兵就能把几千难民砍个精光。不过呢……”他转过身,正了正前的扣子,“现在他们都是元老院治下的勇士了。”王瑞相夸张的挥起手,昂首面向夜幕即将降临的天空:“几年之内,我们就可以把这整个广东,不管他是穷的富的,大的小的,善的恶的,统统一口吞下!这里,即将会成为我们的地盘!” 大世界的“里番”――元老们用这个词来称呼大世界力不许土著进入的后院部分――已经为部队准备好了一切,至于随军前来的元老,自然也有接风洗尘的安排。 在后院主塔楼上,已经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广州站的全体元老和所有目前在广州的元老都出席了这次宴会,许多人已经是多年未见。王瑞相在看到了林佰光,只有在开全体大会的时候还出现一下之外,在临高根本看不到人影。 谁也不知道林佰光在忙什么,不过从他的打扮和留着发髻这点来看,他大约是在大明活动,不是在大明经商就是搞什么秘密工作。 林佰光这几年足迹踏遍了两广和福建各地。期间还到过江南和山东。说是干得情报搜集工作,但是他的情报搜集工作与众不同,重点在各地的道路、民生、物产、习俗等社会经济生活方面。为元老院提供未来的治理施政的参考。 闲暇时光,他就反复读黄宗羲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大图书馆为他弄来的各种明清时代出版的“当官指南”,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福惠全书》。再结合他当初当县办主任时候的经验,撰写了《县政府施政纲要》,已经被元老院选择作为干部培训班的教材之一。 林佰光此时已经接到了任命,他即将要出任军管会的副主任,主持广东军管会的日常工作。他在心里已经作好了打算,重点就在广州府的15县1州。吞并广东的第一步是珠三角地区,而广州府几乎完全涵盖了整个珠三角。只有把这块地方吃下去消化好,才能成为吞并全省的根据地。自己的责任之重,面对的挑战之大,让林佰光跃跃欲试。(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节 香港 酒宴并不丰盛,大战在即,大吃大喝传到临高去总不是什么美事。林元老因为长期不露面,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不得不和在座的诸位元老寒喧一番。自然他对最近几年一直在干什么是守口如瓶。 随着他一起来到大世界的,是他和对外情报局这几年的心血:厚厚的几大箱《广东全省情况汇编》,其中不仅有大图书馆从前时空带来整理复制的两广地区重要军事要地资料和近三年内的重大气候地震纪录,还包括他们这几年来搜集的情报――以便随时调用。 但是这并非他这么早就来到广州的主要原因。实际上他还担负着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执行一系列的“斩首”。 对外情报局给珠江口到广州的各处要隘关卡的主官编制了一份名录。在攻势正式发动前,会有专人去“劝说”他们到时候“合作”。条件有保证他个人和全家生命财产安全、提供可观的贿赂、安全的退路应有尽有。 根据掌握的资料,林佰光有信心从香港出发的华南军会像当初美军进入伊拉克那样,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巴格达。 “不过,到了巴格达,可不能像美军那样……”他想着,冷眼看着宴会的主角们:各种“马到成功”“名垂青史”预祝的中心——席亚洲盼故自得、朱鸣夏踌躇满志、游老虎眉飞色舞……林元老和光同尘,跟着热闹了一把,也冷眼看良久,趁着席上气氛进入高潮,悄然迈步门外。 门口的两名卫兵见是元老,挺身、行礼。林佰光交待 “我随便走走”,缓缓下阶往最高层的瞭望台而去。 瞭望台上除了一台临高制造的单筒望远镜之外就只有哨兵在执勤了。林佰光摇了摇手,要士兵随意。他站在瞭望台上注视着不远处的广州城。城里的灯火按照本时空标准堪称“辉煌”――他去过的不少地方,入夜之后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是有灯光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的死寂。 “辉煌”的灯火将广州城城墙、城楼勾勒出来一个漆黑的影子。这就是中国南方或者不如说整个亚洲南部最大的城市了,这近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蓄积了数不尽的财富。即使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也是个花花世界。这么一个充满了诱惑的战利品!元老院竟然能够忍了五年,一声不吭的在荒蛮的小县城里种田,直到今天。 林佰光并不认为元老院的“乌龟流”发展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是稳妥又理性的做法。唯一的问题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他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只有三十六岁。现在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等到完成统一全国,制霸东亚的目标,大约他也要年届花甲了。 不过这几年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觉得体能和精力有所衰退。他对自己身体机能的衰退,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有过非常明显的感觉。但是眼下已经跨入四十,不论是体能还是精力,反而比d日那会还要好些。 要说是自己这几年“健康”的生活所赐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回临高开全体大会的时候见到了几位多年未见过得女元老,容貌都没有明显的变化。要知道人朝夕相处,相貌的变化就很难察觉,若是几年不见,变化就会非常显眼。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他点着了一支雪茄。 就在距离广州不到一百公里远的海上,三艘h800运输船和一艘护航的巡逻艇正在编队航行,这是从临高出发的第10步兵营和军、旅两级的直属队的一部分。田凉和他的连队也在其中一条船上。 士兵们随身携带步枪、刺刀和携行装具上船。部队里不少人对这种熟悉的船只船抱有复杂的感情:当初正是这些船把他们从无间地狱里带走,让他们得以新生。可是旅途的颠簸和路上死去之后被直接抛入大海的亲人又给他们留下了阴郁的回忆。 田凉逐一检查着各班的安顿情况。给士兵们的空间很小,舱位都是分隔成上下两层,爬进去之后只能坐着。 平均一个人占有的面积大约只有一个平方米。把个人携带装具放下就已经没什么空间了,如果一个人想躺下睡觉的话,得把背包当枕头,毯子拆开才行。 船舱都是在运兵前突击洗刷过得,环境倒还干净。只是空间狭窄,光线昏暗。除了靠近甲板舱口的舱位能够借助格子栅的舱盖有点亮光之外,其他地方就只能依靠挂在通道上的马灯照明了。 田凉督促着士兵们把行李装具都安顿好,每个班都发了一个有盖子的铁皮桶,这是所谓的“呕吐桶”。 连里的卫生员来回巡视分发镇定药物,督促士兵们躺下休息,预防晕船。 田凉的住处比士兵们稍好,他和连里的另外两名军官享用一张三层铺,还有一张悬挂在墙壁上可以支起来的小桌子。 他巡视完部队之后出去来到甲板上,船头上又安装起里运输人员牲畜时候才有的装备,一个扇形的帆布幕收集新鲜空气,然后通过一个布制的导管输送到船内。 站在甲板上,琼州海峡两岸的风景都历历在目,沿岸的村落城镇里,灯火星星点点。头顶上,绳索发出吱吱嘎嘎的拉动声,风帆发出“噗噗”声。随着船只前行,沉浸在暮色中的博铺镇的灯火依稀渐远。田凉靠舷墙旁紧紧的握着侧舷上的绳索扶手。一股热流涌上的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这么默默的站着。 第二天田凉很早就醒了,在这拥挤颠簸的船上睡得并不踏实。他穿上外套来到甲板上。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士兵和军官在呼吸新鲜空气顺便解决生理问题。 船上自然是没有厕所的,好在当初在运载难民的时候就有了解决方案,具体对策就是甲板外侧的扶手外面,悬空伸出一组木制构件,用结实的木板构成的。没有屋顶也没有围墙,地板仅仅是两条相隔恰到好处的木板。安全起见,旁边装有抓握用得栏杆,上去“方便”的人,还得把船舷上一个活扣的绳圈套在自己的y武装带上,这样万一掉下去还有挽救的余地。 “厕所”虽说简陋,使用却很干净,不需要清理。缺点是集中排放的大量人体排泄物会吸引来鲨鱼--掉下去肯定没救了。 船上淡水有限,又涌上来这么多的士兵,每人供应一茶缸水,田凉先漱了口,余下的倒在毛巾上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时候开饭的钟已经响个不停了。 船上伙房的水兵们已经开始供应早饭了。士兵们在船上的伙食是由海军保障的,田凉原以为会给他们吃“糊糊”,这是他在多次航渡中常吃吃得伙食,没想到送来得竟然是装在马口铁饭盒里的蒸米饭――用得是速食米,米饭上还有大片的鱼板和腌萝卜丝。大酱海带萝卜丝汤是用保温桶拎来得,吃过饭之后喝一碗浑身都觉得舒服。 田凉没有晕船,早饭吃得很香。吃完早饭,每人又分到一饭盒水洗餐具。 为了保持士气和维护健康起见,所有人员只要不是病号,吃过早饭之后都要轮流上甲板集合做操,向启明星旗三呼“万岁”。 就这样,船队一路前行,几天之后顺利的进入了香港锚地。 早晨的海风凉爽轻拂面庞,清新沁肺。 码头上的吊车,在“吐吐吐”地吼叫,黑色钢臂在刺目的阳光中晃动。在军用物资堆码得象小山似的场地上,蒸汽车头拖着车厢尖叫着,从身旁开过,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 中环码头犹如揭开顶的“蚁巢”——一片热火朝天。输送船队停泊在港内,在轻烟中一字儿排列挤在栈桥旁:大型的和谐轮、盖伦船、各种大型广船、福船密密麻麻停靠着,人员换乘、物资吊装忙碌不已。 船舰上、码头上,简直每个角落都有人在走动、忙碌,机器嘶吼、轰鸣、移动,几乎每处海水上方都有物资吊装起落。 在中环的大碉堡外海近侧,有几艘往外海巡逻的小船,甲板几个穿白军服的水手,在明镜般平静的 绿色水面上行驶,激起小小的v字形波纹。 海军的战舰立春、掣电、扬波、震洋威严地排成两列,白烟从烟囱上升飘散开——升火待发,稍外侧成群的巡逻艇和特务艇,一簇簇的白色帆帆樯。大型战舰白色的遮阳篷已经架起,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华南军各部将在这里完成全军集结和休整,随后换乘内河船舰进入珠江,正式发动进攻。 新到陆军步兵第10营、部分军和旅的直属部队正在卸载下船。虽有准备及预案,将各部所需的大型装备和大行李的先行船运到港,但是人员和随行的小行李还需半天时间才能卸载完毕。(未完待续。) 第五十节 刺杀 10营的人员背起小山般的背包正在慢腾腾排队下船。直属队的士兵正整齐的以班为单位在甲板上耐心的等侯。 白色太阳照耀下,晨雾样的轻烟笼罩在圣女湾的海面上,远远穿梭行驶着的巡逻蒸汽船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灰白色的影子在移动。巡逻船上的轮机声,随着微寒的清冷的风播送过来。 中环码头附近设立了临时营房,到达香港的部队和琼崖支队的北上干部暂时安置在这里,等待出发的命令。 第10营在码头完成集结点名之后,全营开拔往宿营地而去。 香港很少有居民,只有少数军事化管理的农垦据点有少量的农民和渔民从事农业生产,除此之外,就是军人和为军队服务的“军工”了。 军工们不但负责装卸货物,也在岛上的联勤工厂工作,利用香港这个转运中心的便利条件,从外界输入各种原料,为军队生产食品、被服、车辆和船只。是联勤总部在南方的最大补给点。 所以这里很少有商业气氛,除了在商业港口区有店铺货栈外,其他地方完全处于“军事管制”的状态下,走在路上的人全是穿着各式各样制服的归化民。 来到这里,就能更深切的体会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了。 第10营在营区安顿妥当之后,全营除了晕船的病号之外,下午全体都到教练场上进行操练。 在教练场上的,是先期抵达的第1步兵营。这个营的底子是元老院最早的武装力量马袅保安团,不但历史长,还参加过第一、第二次反围剿等一系列重大战役,鹰旗上的荣誉绶带最多。是元老院的老底子部队。它后面建立起来的各营又是以抽调1营的军官和骨干为种子建立起来的。第1营长期拱卫临高,俨然是“元老院的近卫军”,因而全营上下的荣誉感极强,战技术水平也是各营中最好的。 “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教练场上,教官正在作操练前的讲评,“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工作业共五项,这是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既是战场之必需,也是伏波军军人之必须;每个步兵都得会,不分干部战士;光会还不行,而且要过硬。” 两个头带特制护具的教官正抓紧乘着登船的时间空档,在中间给士兵们讲解、表演刺杀对抗要点,边说边示范。 两军对垒,士兵对杀,人与人的直接对抗。是书面上无法模拟出来的。如真是面对刺刀,一般人都得两腿发酸。田凉还记得有一次训练,一位元老军官拿起一支带刺刀的sks,来到他所在队前挨个比划。啪的一声,泛着白青寒光的棱刺一杵,刀尖直接逼在眼前,逼问感觉。田凉清楚记得那次立即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四肢发酸,后背发凉,憋不住尿,人一下就被抽空了,全身的汗“刷”地一下都出来了。他一个挨一个的比划,挨个问感觉,个个如此。有人被当场吓得小便,有得干脆昏了过去。 简单讲完之后,两营向后挪出一片空场地,开始派出的刺杀尖子对抗训练。 刺杀对抗训练是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头戴护头,面部是铁制护网,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抗双方手持特制木枪,像全身批甲的武士一样,威武无比。 规则——谁第一枪刺中对方胸部为胜。 刺杀对抗特别激烈,针锋相对,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高手出场时,往往几秒钟,顶多是十几秒钟的激烈搏斗,猛然,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教官叫停,对方就完蛋了,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分明。一位教官说,在战场就这样,硬碰硬,谁更硬,一枪就把对方捅死了,毫不含糊。 四周千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上对刺的兄弟,时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双方沉重的鼻息、木枪啪啪碰击;突然叫好声乍起,掌声雷动,为自己营加油嘶吼得脖颈青筋暴起。任何连队历来最重团结荣誉,此刻谁也不能落下场面、免得日后提起讥笑。 10营本都是新近成立的连队,虽然很多老兵,但是大多数还是新兵。比起老兵比例高的1营来说显得逊色许多。还没一顿饭功夫,1营渐渐开始局面占优,连续赢了3个人。胜利得一方得意扬扬,鼓掌、喝彩不仅更加起劲,还偶尔传出“10营软蛋,回家加练”的不和谐。 10营干部坐不住了,几顶军帽凑在嘀咕一番,林福大声道:“1连长黄熊,上!” 这边1营哗然,第1连是掷弹兵连,全营中的精锐。能当这个连的连长的都是要提拔的资深军官。而且连长黄熊不仅在全军所有的连长资历中最老――元老院开始起家就从龙――自己原来还是蓟州镇把总,自夸刀法、枪法自幼家传勤练,平时也在大家面前耍耍把势。 1营的余志潜自然不干,瞅了一眼其中一位皮肤白皙、壮实的教官,对着林福嚷嚷:“欺负新兵娃娃才摸枪几个月。林营长,你怎么也不亲自上?” “知道斗不过10营的人,让你们再练几个月,服服气!” “不!过了今天这店儿,我们没时间磨蹭……” 两营的军官生怕在士兵面前露怯,互不相让,一旁斗起嘴来。 那位胖教官愣了一下,摸摸下巴,抽出一把卸下的刺刀。环顾了一下大家,道:“你们快点,咱们继续。” “兔崽子们,”教官把刺刀猛地一举,“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你们这群娘炮,我听不见!” “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海啸般回答。 “什么能无畏应对冲到面前敌人?” “是刺刀!” “什么能证明勇敢,关键时刻让敌人胆寒?” “是刺刀!” 很快两营达成了最后一致,各派一名代表不限资厉,三局走人。10营自然是刺杀高手1连长黄熊。 余志潜沉声道:“符富,出列!” 符富不高,虎头虎脑的,但已经长得很壮实了,早已不是参加保安团时的那副羸弱。穿戴护具和面罩整齐。这个当初只是指望当个少尉的人现在已经是中尉副连长了。 开场就比武,比武少废话。 胖教官一声令下:“开始!”刺杀对抗就开始了。 两人迅速出枪,直冲对方,急速碎步前出,两人接近至相隔两米左右的时候,“喀”的一声!两支木枪瞬间交叉对持起来,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 双方在场上交替进退,或是高个子黄熊进,矮个子符富退;或是矮个子进,高个子退;再不,就是双方以木枪的交叉点为圆心,顺圆周方向左右移动,步履或急或缓;两人都不出声,既不喊杀,也不出枪突刺,比武场上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慌;阳光烤人,汽笛缓缓低沉,场上就看见他俩在拼杀;只听见两杆木枪不断地猛烈撞击,发出“啪”“啪”的声响,那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木枪撞击声:沉闷而短促。那声音让人心颤:担心木枪会撞断。 这是双方在试探,高手开场常常如此。 “哗……”突然,全场爆发出巨大的掌声,掌声中,胖教官高喊一声“停”!只见符富立即收枪立正,黄熊仿佛被人猛推了一把,他急速后退了几步,后腿一撑停住,双手仍紧握着木枪,几乎没有停顿,他迅速站直成立正姿势。 还有人似乎没有看清,晃晃脑袋,问旁边的人。 片刻后,教官口令:“开始!”双方出枪疾步向前,又成对持状态,第二轮开始了,谁也不敢走神,两眼紧盯着两人不放。 此时,黄熊似乎有意伸长了手臂,他臂长,出枪就长,他枪头顶在符富的脸前晃动;符富也有意放下腰,往高个子黄熊的腰下出枪——“掏下”;黄熊也有招,只要符富稍微接近,或企图出枪,黄熊就居高临下用枪往下砸,砸得矮个子抬不起枪,近不了身,他们称此为“压打刺”;突然,高黄熊一个跨步突刺,符富接连往后蹦了三下,才没挨枪,接着,俩人在场上进退,横向移动,他俩交替着出枪突刺,一时间场上喊杀声震天,但谁也没有刺中对方,已经听得见他们大声喘气的声音。 看得出,黄熊在寻机闪近符富,对恃中,符富猛然一个防左刺,但没有听到木枪的猛烈撞击声,只听见黄熊亢奋的“杀”声中冲出一个沉闷而有力的声音:“砰!”这是枪头击中护胸的声音,裁判叫“停”,只见符富踉跄后退了几步,几乎坐在地上,此时,黄熊已收枪,面向教官成立正姿势。 又是一片巨大的掌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队伍中有唧唧喳喳的声音,很多人也很茫然。(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交易 第三回合,双方的节奏明显加快了,运动半径也明显扩大,两人在场中大距离地进退,攻防在双方之间交替变换,两支木枪在猛烈地撞击,杀声迭起,针锋相对。大家都感觉到黄熊加快了进攻的节奏和力度,逼着符富向一方所在的方向后退,眼看符富很快就要踩着观看战士了。 “让下,让下”有人朝后面提醒并挪挪位子,突然,脑后响起“啪”的一声,如炸雷一般,回头一看,只见符富成持枪立正姿势立于场边,黄熊已坐在地上,双手仍紧握木枪,但枪头没了,枪头在地上,有一尺多长。 又是一片巨大的掌声。 对抗结束了,双方都脱下了护头,他俩像刚从海里爬出来的一样,满头是汗水。护具的脖领处全湿了,他俩都不断地用手指抹眼睛。近正午的日头下,符富紧闭着双眼,脸冲着天,满脸灿烂,笑得很傻。 总得对抗的结果是1营获胜。各连收队开始山地拉练训练,海风徐送,吹起旗帜,伴着歌声《拼刺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进军命令起风暴, 咱站在最前哨, 我们的仇恨深, 我们的觉悟高, 篡明胆敢要阻挠, 给他一刺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枪杆寒星工农造, 服从元老院教导, 戳坏崇祯佬, 毒草连根刨, 对准猪皮黄呔鸡, 给他一刺刀! 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野蛮封建反动派—— 最怕这一着, 胸怀全世界, 钢枪握得牢, 任何敌人—— 在咱刀下 跑不掉! 杀! 杀! 杀! 广州城。 紫明楼的高级包厢里,“私密表演”刚刚结束,半裸着的波斯舞女盈盈一拜,就要下来斟酒。贺新轻轻挥手,舞女知道两位大爷有事情要谈,便又福了一福,披起斗篷退了出去。 包厢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丝竹悠悠扬扬,配合着不见天日,却有装饰的奢华富丽的环境,甜腻的水果香气……让人有一种醉生梦死的虚幻感。 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四仰八叉的靠在,虽然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声色犬马之所,却看不到他脸上有多少的享受的神情。 看他的服饰不贵不贱,身材孔武有力,神情不怒自威,不似士农工商,却是个武夫。 贺新满脸笑意,拿起酒壶给他斟上酒,一边:“刘总爷,上回我和您说得事,或准或驳你得给个消息吧。” 被叫做刘总爷的人没有接过酒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事……是不是再看看?” “瞧您说得。”贺新笑得很谄媚,一看就是长期混迹欢场,替人捧脚脱靴的清客帮闲,“这又不是您老选姑娘,看看再说。人那是军国大事,等不得呀……” 刘总爷有些生气,道:“我也知道这是军国大事,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才说再看看,再看看。” 贺新依旧满脸堆笑:“您瞧,如今天下大势怎么样小的不敢说,可就这广东的大势如何大伙都瞧得明明白白的。您老在虎门当门神,这几年澳洲人也没少给您好处――其实您老也知道,他们也不是非给不可不是?” 这位刘总爷是虎门寨千总。自从广州战役伏波军军冲破虎门,火烧五羊驿之后,珠江口沿岸的防御体系基本崩溃。熊文灿上任之后,铸炮造船募兵,重修了被伏波军摧毁的虎门寨和部分炮台,勉强重建了珠江口到白鹅潭的防御体系。 但是这个防御体系对澳洲人完全是开放的。经历过珠江口突入战役之火,本地的官绅军兵都知道自家无论如何设防在澳洲人面前不过是泥塑纸糊。悬挂着元老院旗号的船只公然在珠江上航行,没有任何战船、哨卡敢于拦截盘查。开始只是货船、商船,接着巡逻艇也公然上行到白鹅潭了。刘千总当了几年的虎门寨守将,对此心知肚明。 见他沉默不语,贺新又轻轻道:“总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刘千总为难道:“任老弟!不是我不识时务,实在是事情太大呀!这……这……可是……造反……”说到“造反”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我可还有一家老小,万一……”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道:“这样罢,你去回澳洲人,这事要我打出旗号直接入伙是不成的,可是澳洲人在珠江上干什么,我就算一概没看到,营门一关一个兵丁也不出来。你看怎么样?” 贺新冷笑道:“刘总爷,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如意了。就说你这虎门寨,抵得住澳洲人的大炮么?说句实在话,你不肯入伙,澳洲人也不过是多费点炮子火药,给你的弃暗投明的机会可只有一次,你可不要错过了……” 刘千总想了想,咬牙道:“好罢,我入伙便是!看这大明的气数也长不了了!” “这才是俊杰。”贺新端起酒杯,“我敬刘总爷一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千总皱眉道:“只是虎门寨里也有几百人,当兵的不要紧,只要有饷就成!倒是有几个百户棘手。” 贺新知道这是在谈条件了,他想了想道:“你寨里欠多少军饷?” “半年没发全饷了,零零落落加起来就发了一个半月的饷。” 刘千总其实打了个埋伏,其实是发了三个月的饷,他自己拿了一半。余下的一个半月的饷,层层盘剥七折八扣的,除了军官和亲兵家丁之外,多数人充其量就拿了一个月的军饷。 “饷的事好说。”贺新很大度,“澳洲人最有钱,还怕发不出饷?到时只怕还有恩赏。几个百户有什么难处?” 刘总爷道:“其他人倒好说,有两个是鞑官出身。倒是有些棘手。” 这几个鞑官百户都是蒙元降明的蒙古、回回军人。这些人从元代起就世居广州,堪称广州老土地,对大明忠心耿耿。鞑官因为出身关系,向来同声共气,又是坐地虎出身,是虎门寨里是很大的一股势力,对刘千总这个外来户并不十分买账。想真要起事这些人肯定不答应。他们手里都有亲兵,寨中的营兵不少也出身本地各卫所,声气相通。万一这几个人振臂一呼,自己手下那些亲兵真未必压得住。 贺新笑得阴险,“刘总爷也是一刀一枪挣出前程来得厮杀汉,他们愿意跟着刘总爷的,澳洲人也少不了好处;不愿意的,自然也有该去得地方。” “什么地方?”刘千总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鸿门宴!”贺新恶狠狠道,“到时候刘总爷可别当了项羽!” 刘千总默默点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又道:“不过他们手下那些人也不容易搞,都是乡亲街坊,有的还是亲戚……” “这不就要看刘总爷您的手腕了嘛。”贺新点头道,“都让澳洲人给您搞定了,您老还怎么显功呢?” 刘千总咬着牙点点通:“我知道了!任爷您说得是!”他又道,“只是到时候以何为号?总得有个标记,不然误伤了可不好。” “战船悬五色旗为记,只要看到五色旗挂出,你就可以发动了!”贺新道,“到时候你在营寨上挂出蓝旗,伏波军见了,自然会派人与你联络。” “蓝旗,”刘千总摸着脑袋,“这可没有,我叫人去扯批蓝布来……” “不用这么费事。”贺新又给他斟上了酒,“蓝旗,已经在总爷营中预备好了。只要到时总爷一声令下,宣布反正。自然会有人将旗帜献上。您老就只管坐享其成把。哈哈哈”。 刘千总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已经汗湿了背脊。要是自己想当反骨仔或是到时候见了信号没有动作,这献上蓝旗的人就是取自己首级之人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叛降大明,这个丘八心里颇为矛盾。他也是在和八排瑶打仗的时候,一刀一枪挣出来得官帽子,就这么丢了大明的官儿当澳洲人的官,说起来心里还有些可惜。 可是大明气数已尽,危在旦夕,这是人人都看得出的。这澳洲人即有钱,又能打仗,当初何总兵倾全省之兵去攻打,最后打了个大败仗不说,还惹得澳洲人进逼广州城下,最后不得不行款才退去。孰强孰弱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自己坚持要和澳洲人作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自己的就这么“投髡”,今后不知道前途又如何?听说他们那里的规矩和大明不同…… 正纠结着,贺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塞在他的手里:“你且拿去,这是澳洲人给你的家丁亲兵们的酒钱。” 刘千总不用看,就这入手的纸片的质感和大小就知道是德隆的汇票。他瞥了一眼:是个相当不错的数字。纠结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低声道:“愿为元老院效犬马之劳。” 贺新笑了笑,“好说,好说!”他兴致甚高,拍了拍巴掌。着进来伺候的伙计道:“去把你们最好的番娘叫十个来让刘总爷选。记我的账。”(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新币制 林佰光听完贺新的汇报,点头示意他出去。用铅笔在自己的鹿皮笔记本上划上了一个符号。 从香港到广州的水路,沿岸的所有明军哨卡、所城大多已经和他们达成了“投诚”的协议。即使不愿意公然投澳的军官,也表示自己绝不会拦元老院的路,“自取灭亡”。 在风雨欲来的前夜,叛卖已经蔚然成风。几年前的广州战役打断了广东官军的脊梁骨――从而使得这一带的官兵无不“闻髡色变”。 无论他们相信不相信澳洲人有“逐鹿天下”的本事,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在澳洲人的“船坚炮利”的优势面前为大明尽忠却是个事实。 越是朝廷的既得利益者,在危机面前越不愿意为朝廷尽忠。林佰光在敌工工作中对这点的感触最为深刻。这些人拥有了太多的财富,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会尽量避免自己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害。明廷敲骨吸髓征集来得粮饷供养出来的关宁军,将领们肥得完全丧失了为朝廷一战的勇气。 广东的明军虽然不是关宁军,但是军队的情况却并无二致,军官们各按层级和权力大小择肥而噬,侵吞军饷,盘剥士卒。除了供养自己的亲兵家丁之外,对部下的死活毫不关心。军队的腐朽败坏到了极点。伏波军一旦发动进攻势必是摧枯拉朽的局面。 但是林佰光和即将接管广东的元老们也很清楚,虽然官军已经腐朽败坏,但是毕竟是多年经营的地头蛇,不少营兵都是本地卫所出身,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家乡有深厚的感情,在强敌进逼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出于“保家”的目的而坚决“卫国”。一鸦的时候,八旗绿营已经腐朽,面对英军进攻都是不堪一击,唯独英军进攻镇江的时候,当地的驻防八旗还是出死力坚守的。 击灭敌军并不费力,但是战火波及之下,生命财产都会遭到很大的破坏。其次溃兵四散入乡,立刻就会变成土匪,对乡村造成二次破坏,会加重元老院接管政权之后的社会治安任务。 因而军管会制定的对广东官军的政策的总体原则是尽量采用“和平”模式,争取其原建制“投诚”,然后再逐次加以改编吸收。至不济的也可以被装到海南岛去充实劳动大队。 “在争取他们投诚和接受改编上,他们真心实意是最好,三心二意也无所谓。”文德嗣在军管会元老的会议上总结道,“只要能够接受和平改编的,他愿意留也好,愿意跑路也好,我们都可以任其自便。至于用一点钱收买也没问题――收买几个百户千户,比打仗消耗的军费和士兵的抚恤金便宜多了。只要军队接受改编,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们了。” 在这样的总体原则之下,林佰光指挥情报网大肆活动,基本上扫清了伏波军进入广州的道路。他并不担心当官的会反悔,在关键性的节点上他都安排了暗桩。如果当官的反悔,自然会有人出来煽动士兵。士卒们连年欠饷,又被长官压迫,早就满怀怨恨,很容易被激成“兵变”。 进入广州并不难,甚至占领整个广东也不会费多大的力气。明军的那点抵抗可以直接当成空气。但广东当地素有“斗风之盛甲于天下”。新得广东大区政府面对的治安战的局面会非常复杂。 历史上广东之所以会械斗成风,和聚族而居的宗族地主强大的经济能力和动员力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到了东路的潮汕地区,不但宗族势力更强,社会风气更是好勇悍斗,每次广东遇到战事,潮州练勇总是被首先动员的地方武装。历朝历代官府利用潮汕人平衡广府人分而治之已经成了一种惯用的伎俩。 由此看来,伏波军真正要对付的敌人不是明朝官兵,而是分布在四乡的各路乡贤控制的团丁。 林佰光没在广东当过官,但是当初交流学习的时候,没少听广东的地方官员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很多村落已经到了不出动武警,政府的行政权力就无法执行下去的地步。这还是政府控制能力空前的21世纪。提前到眼下这个政权不下乡的17世纪,农村基本就是无数个独立小王国。没有伏波军刺刀支持的法令,乡贤们更不会买账。 “事情不好办呀。”林佰光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简单粗暴的大杀特杀,人头滚滚自然是最容易也最见效的手法,但是杀人多了,后遗症也多。万一处置不当,反而会陷入治安战的泥潭中。尤其是他们现在兵力和干部都欠缺的情况下…… 工作会议上提出要“宽严相济”,说起来容易,怎么做却是难事。 “首长,这是檄文的清样。”他的秘书走了过来,递过一张大幅面的纸卷。他展开纸卷,上面是用漂亮的宋体字印刷的《讨朱明檄》,微微发黄的白色纸卷上,黑色的字体笔画清晰,非常的漂亮。 这篇象征宣战书的檄文是大图书馆请了几个精通古汉语的元老一起斟酌出来的,原本想请刘大霖这位进士老爷“斧正”,后来考虑还是不要刺激他了,万一这个他们千辛万苦树立起来的标杆型人物一时想不开自尽,他们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稿子校对过了吗?”他问道。 “三校都做过了。” “先印五百份。”林佰光吩咐道,在“印刷许可”上签了字。 “是,首长。” 这里是广州情报站的总站。情报站现在就设在广州大世界。林佰光带着他的人马通宵达旦的在这里指挥着广东全省的秘密活动。眼下的重点是为接管广州作准备。 几个月前这里设立了一个秘密印刷厂,从临高运来各种印版送到这里开始印刷各级军管会需要使用到的各种文书、表格、传单、小册子、告示和证件。仓库里,各种“占领用”印刷品堆积如山。连即将发行的新钞票“银元储备券”也运来了几十箱。按照计划,完成珠三角的占领之后就开始全面推行新货币体制。 在此之前,德隆已经开始逐步回笼广东市面上的粮食流通券。当然,本身这种纸币在市面上的流通就不多,主要是广州有少量的使用,使用的对象也主要是紫记名下的几家企业,所以回笼工作并不困难。 经济工作是接管之后的首要工作。治安的好坏和经济环境有很大的联系,发行新币,推行新币制又是元老院政权接管广东之后的首要任务。 过去元老院统治的只是一个海南岛,货币流通的圈子非常小,商品流通更是处于严格的管制之下,流通券和白银的关系受到控制的强制结汇体系,白银输入之后要换成流通券才能在市场上流通,而流通券也不具备对外支付能力。外来商人在海南岛的获利要么通过购买本地商品来消耗,要么重新兑成白银。 一旦占领广东,他们就将占据17世纪中国的第二大商品市场,无论是商品流通的总量还是范围,都远远超过海南。再继续沿用粮食流通券的体系已经不能满足经济需求。使用新货币体系也就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 新得货币体系采取的是银本位制度。这是综合考虑了当地土著的使用习惯、接受能力和商品流通需求作出的决定。白银是土著普遍认可的贵金属,不像纸币那样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推广和宣传。白银本身的存量又很大,币材充裕。以元老院掌握的冶金和机械加工水平来说,可以轻松的制造出含银量不高,但有品相精美看上去“货真价实”的银币来。仅仅通过收集市面上的秤量白银重新铸币,其中获得的铸币税收益就非常可观。 财经口提出推行银币的好处还不仅在此,通过银币的发行,还可以发行代币券,也就是发行所谓的“银元储备券”。有了实体银元作为背书,纸币就会比较容易被接受,为将来彻底变为信用货币,全面流通纸币做准备。 在距离广州几百公里之外临高,一场紧张的技术会议正在举行。虽然到场的大多数机械加工和冶金方面的元老,却也有几位财经口的元老慷慨陈词。 他们正在举行的会议讨论的正是已经拖延了许久的新货币的问题。 在临高,关于货币的讨论中唯一得到共识的是必须采取新币制来取代目前的粮食流通券,除此之外,有关是否要采用贵金属本位,铸币的材质都有过广泛的争论。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主张采取银本位体系,发行银币;一派坚决要求废除铸币,采取纯纸币的信用货币流通体系;最后一派是主张采用贱金属来发行铸币――也就是所谓“秘银派”。不过这一派因为冶金口拿不出不锈钢和工业化冶炼的铝材,目前已经式微。(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造币工艺 其实政务院,也包括财经口的大多数人是很赞成“秘银派”的,但是客观事实无法扭转,所以最终获得通过得方案还是铸造银元,实行白银本位制。 定下基调之后,造币厂就开始正式兴工建造了。过去德隆发行过得各种纸质证券都是在印刷所印刷的。现在既然要出铸币,象过去那样在印刷厂里多设一个车间自然是不行了。必须另外寻地设厂。 按照财经口的意见,新造币厂设在香港,无论是铸币投放的市场还是币材的来源地,紧邻广东的香港显然比海南岛上的临高合适的多。财经口预计一旦登上大陆,对新货币的需求将是十分巨大的,造币厂不能就近充分供给的话,万一闹出通货不足的风波就糗大了。 香港虽然缺少资源,但是交通便利,转运各种物资也比海南来得方便。在安全性上也堪称高枕无忧。 企划院和工业口的元老经过磋商,最后敲定了这个造币厂的基本规模和所需的设备。 香港造币厂分为两期,分为铸币和印刷两个分厂,全部完工后形成完整的有价证券、纸币和硬币的设计、制造能力。由于时间紧迫,加之临高印刷厂已经有印刷纸币的能力,所以决定第一期工程是铸币厂。 铸币厂包括一个小型金属冶炼车间、一座铸币车间、一个设计和制造冲压硬币模具的金工车间,以及独立配套的蒸汽动力、厂房、保安和其他配套设施。 初步匡算,需要新制的主要设备有:冶炼炉、压板机、冲床,清洗机、卷边机、压制机、缩比车床。除了少数设备之外,大多需要从头开始的设计制造。不过机械制造对现在机械厂来说已经不成问题,基本都可以自制。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目前厂房和设备已经大致安装到位,目前正在调集币材和燃料。工人们也已经陆续抵达,可以说万事具备。临高的财政省会议室里,举行的是正式开工前最后的工作会议。 虽说叫工作会议,实际却非常重要,新货币的最终细节:从货币本身到制造工艺都要在这次会议上形成最终决议,付诸实现。 财政相程栋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前段时间,我们的新币制改革方案已经获得中央政务院和元老院的批准。财政省就制造我们自己的硬币问题向工业部门征求意见。在得到诸位的肯定答复之后,我们将同志们的设想正式成文,就是大家手上的这份备忘录。” 程栋的眼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有人在专注地听他讲话,有人在研究手上的文件。他满意地继续道:“经由政务院批准,我们将正式实施开始新币的制造工作。并在一个月内拥有批量制造冲压金属硬币的能力,制造出第一批可供流通的硬币。”会议室里发出一阵赞同的嗡嗡声。 “下面,我就该备忘录作一些简单的说明,有问题的,请在这次会议上提出来,大陆攻略很快就要展开了。大家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新纸币已经在批量印刷中,目前已经运往广东待发行使用。不过,没有硬币的支撑的话,这种纸币恐怕是很难真正流通起来的,所以我们要尽快拿出成品来。” 在座的人谁也没有在造币厂干过,不过铸币的大致流程还是知道的。严格说起来现代铸币并非“铸”出来的,而是“冲压”的产物。它实际上是用金属板材在钢模上用冲床冲压制造出来的,是“冷加工”。所以份量准确,花纹精美。 现代铸币出现前的银币,无论中外都是“铸造”出来的,是一种“热加工”。包括在本时空大量流入中国的的西班牙银元:十字盾徽b实际也是铸造出来的。不同的是中国铸币上的花纹字样是模具直接铸造的,而欧洲铸币大多先铸造出银饼坯,再用硬模敲打压制出图案,俗称“打制银币”。 因为b是打制银币,虽说成色重量有一定之规,但实际铸造过程中,偷色减重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这一点与中国的银两比较类似,故而b到中国近200年的时间一直按银块称重的方式流通的,并没有起到计数银币的作用。元老院在战争和贸易中收到过大量的b,来自大明的商人支付的银两中很多都是b被切割成碎银使用。 一直到18世纪,来自西班牙的机器冲压的地球双柱币流入,因为成色形制标准,图案精美,携带方便,正反面的凹凸图案和压制的“花边”使得过去“剪边”、“磨屑”的舞弊手法受到极大限制,银币重量有了保证,完全可以按枚计值,毫不夸张的说,银元能在乾隆年间取代秤量碎银成为沿海地区记账标准,地球双柱在华的大量流通有着开启鸿蒙的功劳。 程栋之所以力推机制银币,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到地球双柱在华流通的成功:民间并不是没有对计数银币的需求,只不过是条件不具备而已。地球双柱币纯粹靠着商业流通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功,充分说明了机制银币的优越性和可行性。 财政省拿出的铸币方案是铸造三种银币。分别是一元、半元和四分之一元。同时发行等额的纸币。小额辅币全部发行纸币,以分为单位,发行10分、5分、2分、1分和半分。一元兑换一百分。 之所以要发行半分辅币,主要是考虑到市面上的白银一两兑换的钱数高达几千文,即使是属于“好钱”的宋钱或者永乐钱,兑换率也得七八百文。1分的价值太大就会难以担负起小额辅币的作用。 作为基准货币的银元一元,由银875%,紫铜125%的合金冲压而成,每枚重量27克,直径31。尺寸成色和旧时空在中国广泛流通的地球双柱、袁大头、墨西哥鹰洋大致相同。 至于半元和四分之一元,尺寸相应缩小之外,含银量也同比下降,半元和四分之一元的含银率减为60%。 之所以辅币的含银量较低,是因为辅币的铸造成本除去币材本身之外,和一元相差无几。但是流通价值却打了折扣。 用作铸材的白银和紫铜,均由临高的有色金属冶炼厂使用电解法冶炼出来得99%纯度的材料。以确保铸币的成色调配准确。 “这个比例和尺寸倒是没什么问题,”负责开模的梁信说道,“不过模具怎么处理?我没搞过钱币的模具,这个图案挺复杂的,虽然不算微雕,可是也够小的……” 桌面上是由学艺术的元老绘制的银币的图案。正面是“壹元”楷书,环以麦穗图案,下方是小字体的阿拉伯数字的发行年份。反面是启明星照耀下的地球。地球上环绕着飘带,上面有四个拉丁文:spq( senat popusque agn 伟大的元老院和人民)。 其他半元和四分之一元正面除了面额不同之图案完全一样,反面的图案半元为圣船,四分之一元为元老们私下称之为“铁拳暴菊”的国徽图案。 “图案雕刻不用你费心,咱们有能工巧匠来搞这事。先再大得,再用缩比法做小的就是了。”王洛宾虽然已经成了元老院主席,但是在这方面依然按耐不住技痒,亲自来参加会议了。 设计好硬币图样先由雕刻匠人做成立体的石膏图案。石膏图案体形巨大,通常直径在半米到一米之间。这样大的体积使得硬币图案可以十分精细。一旦图案制造完成,就再用石膏做成倒模,然后倒模由归化民工匠小心翼翼地拓上极薄的金箔。这个拓上了金箔的倒模随后被送去电镀,镀上一层较厚、较结实的铜层。 镀了铜层的倒模被放上缩比车床,用来将倒模上的图案转移到与硬币实际大小一致的钢制母模上。缩比车床实际是利用杠杆原理制造的,配备有用四连杆机构缩比控制夹持模具的平台。 倒模被放在一个旋转的架子上,一只铁笔紧贴着倒模。随着倒模的转动,铁笔就在图案表面的高低起伏而上下移动。铁笔的运动通过杠杆被转移到车床另一边旋转的小直径的硬质圆头铣刀上。铁笔每在倒模上转一圈,刀头也相应地在钢制工件的表面留下一圈图案。等到铁笔把倒模每一处都扫到,刀头也就加工出了一个按比例缩小的母模。这个母模被修整一番之后,就用来压制硬币模具。 由于模具采用的钢材颇硬,所以压制的过程不能一次完成。每压入五分之一的行程,就需将模具取出,放入回火炉内回火,待材质变软后再行压制,直到压制完全完成。每个完成的硬币模具可以压制约十万枚硬币。仅仅二十个模具已经足够在一天内压制两万枚硬币,几周之内就可以把元老院所有的金银全部压成硬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造币工艺续 大家就整个工艺流程和币材规格又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有人提议这个规格的银币太厚了,实际上袁大头的尺寸的39,厚度是23,如果铸成31直径,银币厚度就变成364。而且也根本吹不响――吹、听,是民间鉴别银币真假的重要手法,铸得太厚了,反而给假币开了方便之门。 他提议新银币的壹元规格改成每枚25g,厚度25,直径为352。好处的可以使得银币的尺度完全标准化:40枚一包就是10高度,重量正好是1kg。易于清点和包装。 辅币的尺寸也作相应的调整。冶金部门提出,铸币无需使用电解的白银或者紫铜。火法白银和铜材也可以达到99%的纯度,火法冶炼的含有的少量杂质主要是对导电性能有妨碍,对冲压硬币没什么影响。 关于辅币,有元老提出四分之一元的概念对土著来说不够不直观。在使用上恐怕会引起误会,不如改为铸造二角和一角的银毫。 “把25分改为20分在生产上倒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要损失一笔铸币税。”程栋梁沉吟道。 “哪里损失了?” “生产1枚25分和1枚20分在成本上是相差无几的,就算缩小尺寸和重量能减少一点成本,实际上省不了多少。等于我们每铸一枚20分就损失了5分钱的收益。同理我们也不能铸10分的硬币。” “为什么呢?” “差额太小了。从铸币的角度来说是亏本的。”程栋解释说10分和20分面值上只差一倍,且不说铸造成本的差异微乎其微,单就币材成本来说,2个10分硬币的成本反而高出1个20分的硬币。 民国时代的广东大量发行银毫,面值有20分、10分和5分的,但是大量铸造流通的就是所谓的双毫,后两种因为成本高,易损耗,发行不多,使用更少。 “如果一味缩减币材的成本,银币成色就会太差,银币要是成色差到5成以下,实话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看不如发行10分的铜元。这样成本上就过得去了。铜元可以用黄铜做,再掺入少量的铅。含铜量可以控制在60%。” “辅币的需求量可是惊人的,得用多少铜才能满足需求……”‘ “我们本身就有等额的纸币发行的嘛,铜币少发,纸币多发就是了。” 单论铜材的储备,企划院的数量倒不在少数,这几年近乎变态的收集铜材,使得企划院储存了相当可观的铜材。不过,由于电力、制冷、通讯和一部分机械工业上的需求,铜材没法说宽裕。更何况铸造银币本身就要消耗大量的铜。 “备忘录里还提出要电解银、电解铜,咱们的产能就更难以满足了。” “要是现在电管够的话,我倒也不反对用广泛使用电解银、铜,毕竟电解有色金属之后,阳极泥中会有很多我们平时难以获取的稀有金属。不过现在咱们的电力缺口还是很大的,紫铜满足电力工业还不太够……”冶金部门的元老面带难色。 接着又有元老提出硬币上没有发行机构,似乎有所不妥。虽说现代硬币上一般是既不压制国号,也不压制发行银行的,不过在本时空似乎还是应该加上的相应的记号。 “我有个意见:眼下spq别说中国人不知道是啥意思,就是外国人也不明白。西班牙硬币好歹也有个造币厂的缩写。咱们这硬币就算不加上国号,起码也得有个发行银行。让大家知道之后这钱是哪里造得才好。” 王瑞相提议道:“每次都用硬质合金的刀具刻模具实在太浪费了。咱们的自产刀具可是短板,不但产量低,质量也差,寿命特别短。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用硬质合金的刀具刻铜,做好硬币的母版,电铸一次正好作出阴阳面相对应的模具,然后只要用这母版不断的做电铸就可以了。毕竟化学电池和金属比合金刀具好弄。” 王洛宾摇头:“一个模要用很久的。你那种工艺,成本极高,效率极低,模具面太容易崩损,尤其对着钢铁材料的时候,冲头凹模自身的基体又容易变形――强度不足。再说咱们要搞工业,刀具合金这关一定要过的,没得绕,而且越快越好。做不好没关系,多做多试,我们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决定修改钱币规格以符合“标准化”思路。另外在硬币上加上发行银行:元老院中央储备银行。至于所用的币材,也不再规定非得电解银、铜了。只规定币材必须是99%纯度。另外决定将原先的25分面额改为20分面额,至于10分铸币暂不开铸,目前只发行纸币。 “大概多久可以作出成品来?”程栋见大致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问道。 “设备齐全的话,两周搞定出样。倒是之后调整要些时间。我看一个月足够了。”梁信说道,“就是不知道币材能不能充分供给。” “这个你放心。”程栋说,“实行新币制的事情一定下来,我们就会开始改铸我们手里所有的存货白银,统一铸成99%银条,每条1kg。我就是不知道造币厂的月生产能力有多大。” “设计能力是日产4万枚各种硬币。”梁信说,“如果全力生产,日产8万枚也能做到。全看币材是否充裕。这个数字其实很低了,20世纪初的南京造币厂每日就可以生产12万元袁大头,加班加点的话生产能力可以翻一倍。” “120万枚的月产量,以我们的白银库存,生产一个月就得停工。”程栋暗暗心惊,企划院仓库里所有的白银库存,不计成色也只有70万两(37克两)。就算重新熔炼再加上掺入的铜、锌等材料,也就是一个月的产量。 120万枚各种硬币,不知道是否能满足市面上的流通需求?元老院的货币改革,说白了就是“废两改元”,是对过去的秤量白银+铜钱本位货币的一次巨大冲击。广东的市面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出现“货币战争”之类的金融斗争,他心里完全没底。 他特别担心的是有人会囤积银元,或者更糟,铸造出来的银元根本不能满足流通的需求。财政省能投入市面上的银元数量是有限的。虽然可以从战利品中获得补充,但是对广东各级官府的银库不能抱以太大的期望。至于赋税收入,那得到夏季才有。 财政省的诸位元老,其实都指望着“打土豪”。但是这收入是完全没法预估的。 会议就在程栋的忧心忡忡中结束了。会后,以梁信为首的几位机械口的元老就立刻动手开始制作模具。 考虑到香港厂即缺少足够的归化民技工,设备和材料也不如临高齐全。所以几种硬币的钢模都是在临高制造的,再装入专门的箱子由梁信带去香港造币厂。 香港造币厂就设在中环附近,这个新厂暂时由梁信负责,待到正式投产之后再移交给财政省。按照编制,造币厂厂长和会计主任由财政省币制局派任。工厂里设总务和生产两科。总务科设有庶务室、出纳室、物料库、煤仓、币材库和校准所。另由财政省雇用,国家警察派出的请愿警在厂警卫。铸造科设有技术室,下面设有动力、熔炼、轧片、冲压、抛光、酸洗、模具、秤量、印花等各个车间。虽然每个车间的规模都不大,但是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香港造币厂除少数力工之外,几乎全是技术工人,都是由元老院自己培养的。由于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造币厂特殊的工作。所以挑选工人十分慎重,不但技术要达标,政治评级要高,还得家世清白,有直系亲属在临高生活。无牵无挂的一律不要。 梁信到了香港之后,立刻开始整备机器设备,训练工人熟悉流程,等待币材一到就开工。铸造硬币最大的难点是制模,制出合格的模具之后,制造硬币本身并无多少技术难度,可以说任何一个机械加工企业,只要有一定吨位的冲床都能制造硬币。 没多久,第一批币材被运到了香港,这是冶金口专门为造币厂熔炼的,是纯度99%的1kg金属条。除了白银和紫铜之外,另有少量的锌条。加入锌是为了提高硬币的耐磨性 送来的币材按照铸造的品种按比例投入专门的坩锅,在反射炉内进行熔炼。按照常理说这样的熔炼应该是用电炉。使用坩锅熔炼的话至少也得上焦炭作为燃料。现在梁信即没有电炉,也缺少焦炭,只能用优质的鸿基无烟煤来代替了。好在反射炉和鼓风机的运用也能提供足够的熔炼合金的温度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江面救人 在进行熔炼的时候,由工人不断的用搅棒对坩锅内的合金溶液进行搅拌混合。确认混合熔炼均匀之后,再将溶液倾入钢制的模具,制成用来制币的银板条。 由于银比铜、锌的质量都要大,所以在混合熔炼的时候容易造成白银沉底,其他金属上浮的情况。如果没有充分混合,容易造成第一条含银量不足,而最后一条含银量偏高。所以每一炉铸出的银条第一条的末端和最后一条的上端磨取少量粉末送去化验,以确保银条的成风比例一致。 铸造出来的银板条还不能作为冲压材料,它只是铸件,还没有经过“锻造”的工艺。成品的板条被送到轧片车间,轧成一定尺寸用来冲压的板材。相比起高温高压下处理钢板来说,把延展性良好的银合金做成厚度均匀、外表平整的板材对现在的临高工业体系来说已经算不得一回事了。 接下来是冲压。用冲压机将板材冲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板,这就是各种硬币的胚了。冲压剩下的边角料回收之后重新熔炼,压成新的板材。 冲压得到的银饼坯用光边机打磨除去毛刺,再送入酸洗车间清洗除去油污。 冲洗打磨完成的光板被整齐地码入卷边机中。这种机器将一个个光板按住,然后对光板的边缘进行强行挤压,使其形成一道突缘。这道突缘在后世的硬币上十分常见,可以保护硬币图案不被磨损。当然,这种设计在这个时空内是十分先进的。造币厂在卷边时还压上细微的花纹,正常使用的话,花纹的磨损是肉眼难以察觉的,但是一旦被人用锉刀挫过立刻就会出现痕迹,这是为了遏制本时空非常流行的“剪边”把戏。 卷边完成的光板币胚被一个个放入压制机中。压制机装配着钢质的硬币模具,银饼坯就被冲压成硬币了。 压制出来的硬币还需要经过一道秤重手续。冲压硬币的一个特性就是重量的精确性。但是在实际生产中,很难做到每一枚硬币的重量完全相等。这就需要控制公差值。 工业口和金融口经过讨论,认为以他们的目前的技术能力,公差可以控制在3‰以内。硬币在专门的连续秤重机上进行秤重。秤重机的原理类似天平,硬币落在机台上之后砝码晃动在一定值之内,硬币就会不断的流下出口,一旦超过公差,晃动幅度就会打开另一个盖板将硬币排出。 压制好的硬币在由人检验后再次擦洗干净。以百枚一包用桑皮纸包装密封打上财政省的戳,随后被放入坚固的钱箱内封起来,送往中央储备行设在香港的金库里,等候动用。 仲春时节的广州,冬意未尽,尚有余寒。一场凄风苦雨方驻,空中仍是阴云密布,让人心里平添三分抑郁。 此刻,在珠江入海口的狮子洋上,一艘喷烟吐雾的澳式自行船正在溯流而上。船舷边,孟贤望着阴沉沉的江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d日后的第七年,西元1635年。即使按照大明通行的大统历,时间也已经跨入了崇祯八年。 自崇祯元年起,大明北方灾异不断,崇祯元年大旱,三年大饥,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从中原至西北,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盈野。陕西巡按马懋才在《备陈大饥疏》上说,百姓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 辽东的后金又连年寇边,朝廷对灾区不仅没有赈济,反而要变本加厉征税。官逼民反,无数活不下去的饥民揭竿而起,北方遍地烟尘,糜烂千里,生民涂炭。 崇祯六年十一月,西北农民军大批渡过黄河,杀入河南地区。 崇祯七年七月,后金二次入塞,蹂躏宣府、大同一带。 崇祯八年正月,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里眼、混十万、九条龙、左金王、改世王、横天王、顺天王、过天星、射塌天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农民军聚会荥阳,高迎祥部将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之方略。之后,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率部南下凤阳,掘了大明皇室的祖坟,焚毁朱元璋曾经出家的皇觉寺,杀宦官六十余人,斩中都守将朱国相,掳走无数奇珍异宝。朝廷上下举国震惊,朝野不少有识之士都在暗暗叹息:这大明朝怕是要完。 随着大批的流民、缙绅、富户向南方逃难,和谐太平的广州城反倒增添了一份畸形的繁荣。元老院的产业紫明楼、紫诚记、大世界等生意兴隆。同时,一批批生计无着的难民被海船运往临高,享受元老院的雨露恩泽。 果子已经烂透,趁他病要他命,元老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广东攻略,等于是在这虚弱的病人身上又重重的插上一刀。从心底里,孟贤还是挺同情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的――这种明知不可救药还要拼命维持局面的苦处,一般人难以体会。 然而孟贤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身为德隆银行的行长兼中央储备银行广东分行的行长,他是元老院在广东这个新区的金融战线上的主帅。维持住新区的财政和金融稳定,是他责无旁贷的事情,因而觉得压力沉重。 这艘船的货舱里,装满了他刚刚从财政省香港仓库里提取的新货币。20万元不同面额的银币:这批银币主要是半元和20分的辅币。1元币不多。主要是用作进入广州之后军队和行政机构的办公开销之用。毕竟1元币有七钱多白银重,按照目前广东市面上的白银购买力来说有点太高了。 银币之外便是20箱纸币,同样大多是辅币。面额总计有一百万元。这些钱就是元老院广东大区政府的“开办费”。不仅如此,还得用它来设法维持住市面上的金融稳定。 香港的造币厂还在继续铸造银币,临高的印刷所的印钞机也在继续转动,然而他知道可用的资源是有限的,他必须尽快为这个新鲜出炉的政权找到财源。 “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有心事?”旁边传来了打趣的声音。 “西吧,我是一身重担喘不过气来,忧屁个国。”孟贤转过身来,旁边的人正是刘三。他是这次受民生劳动省的委派,负责新区的卫生工作。之所以会选择一位中医,大约是考虑到元老院没多少现代医学的物资可以支援新区,还是先来能土法上马的中医药。 刘三点头:“咱们都是要去做无米之炊……” 孟贤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有船员在惊呼。转头一看,几个船员指点着前方江心一个黑点。刘三略有点近视,看半天才才大概确定那黑影大约是个人,孟贤在射击队练过,视力可好得很,只见他紧紧抱着一块木头,顺流而下,载浮载沉,任船员叫喊也毫无反应,不知死活。 这时候船长过来请示,江面上有人漂浮,是否救助? 因为船上装载的是“特级物资”,船长不敢擅自决定是否要减速救人。 孟贤见船已经行进到禺珠洲附近,离大世界不远了。这里是元老院的势力范围,治安一向良好,周围也无可疑现象,没什么问题。当下同意救人。 船长下令船只减速,几个经验丰富的水手跳入江中,连拉带推把人拖上船。刘三上前查看,被救者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后生,想是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短了,肤色青紫,牙关紧咬,表情痛苦,身体冰冷,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进船舱。刘三见他呼吸无碍,未曾溺水。令人撬开他的嘴,喂了半碗热水。后生逐渐有了些意识,迷迷糊糊中手按右腹部,呼嗬叫痛。 刘三命随行的两个小徒弟——这是他新收留的孤儿,符悟本如今已经是临高著名的中医师了——刘德、刘全为其脱去湿衣,并检查其症状。此人腹部并无外伤,然面红目赤,唇干口臭,舌红苔黄;号其脉,脉像浮大而弦;阳气内虚,阴寒太盛,病邪深入,腹内阴霾四布,正是肠痈危象。也就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引发弥散性腹膜炎,情况相当严重。 刘三不禁有点犹豫,这种邪入血分、阴阳决别的危象,一线生阳有将脱之势,病势垂危,可谓九死一生,用常用的大黄牡丹汤、大承气汤等中医方法治疗怕是不及见效人就完了,可这船上又没有办法做手术,如何是好? “这人有性命之忧,很危险!”刘三道,“要动手术又没条件,唉!” “救不了就算了……”孟贤对半死的人没什么兴趣,反正是随手救人,至于救上来能不能活他就管不了了,在大明治下多年,见多了人间惨剧,生离死别,深知道个人的慈悲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他的心肠已经很硬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手术 这时后生微微睁开眼睛,见有人正给自己切脉,勉力说道:“这位先生,不用麻烦了……小人这肠痈乃是宿疾,这次是挨不过去了……唯乞恩公将小人尸体掩埋掉,勿使曝尸荒野,。公之恩德,小人只有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刘三心想没法动手术真只有准备后事了,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船员来报告,前面已经快到大世界码头。 孟贤道:“大世界里有个卫生所,可以做小手术……” 刘三也想了起来,大世界的确有个小诊室,不对外营业,是为了保障驻守广州的几位元老和归化民干部健康的,毕竟明代的医疗水平不太能令元老放心。后来卫生部准备以此为基础在广州开个省港总医院,搞医疗产业化在当地大肆敛财――当然官方理由是“适应北上攻略之后元老卫生服务的需求”――调运了不少物资设备到大世界。所以这个卫生所现在的设备和药物配备是相当强的。 有这些东西救他的命就没问题了。他赶紧叫船员找来担架,把后生弄到担架上急奔大世界。 大世界经理张易坤亲自到门口迎接,刘三不及寒暄,打完招呼直接询问大世界是否具备手术条件,张易坤点头:“有个小手术室,谁要动手术?” 刘三简单介绍了情况。张易坤面露难色:“救死扶伤原本是应该的,不过你这救得是来历不明的人,还要动用管控物资,这个,这个……” 刘三急道:“他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们不是没能力挽救,就这么看着他死掉我可做不出来……” 张易坤这类外派元老对中古社会的残酷性早就习以为常,非归化民的土著生死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即使刘三这么说他还是迟疑不决。 刘三道:“这样,我向你保证,不动用任何一级管控物资,只使用器材设备和少量的耗材――这些我都按价付款――你看这样行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易坤也不好意思再反对。不再废话,直接带着刘三来到卫生所。刘三看了看器具柜里的各种器材和药品,大概还能凑合完成手术。手术室有一张手术台,但是没有无影灯,但是配备的灯具也足够做手术了。 他虽然专攻中药学,但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一般的外科手术也能对付。 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卫生所的医士和护士做助手,先洗手消毒换衣。两个徒弟也洗手换衣临阵观摩。 卫生所里没有任何的现代麻醉药――即使没用完也过期了――他用得是笑气进行麻醉,一氧化二氮是元老院的无机化学工业里最容易制得的麻醉气体了,将硝酸铵粉末加热分解制得。吸入的时候一般采用和氧气混合的方式,由于制造纯氧还有困难,所以用得是笑气和空气的混合气体。 麻醉起效之后,刘三立刻拿起了手术刀切口。他既没有用心电图。血压监控,而且由于腹内情况不明,没有用标准的右下腹麦氏切口方式,而是在右下腹直肌开了个大口——因为患者是无名氏,真救不过来也不用担心家属来“医闹”,打杀医护或讹诈钱财,所以刘元老比较敢想敢干。病人此时陷入了麻醉中,任其摆布没有反应。 他一边操作一边给徒弟讲解。依次打开肌肉、腹膜,吸掉脓液,提出盲肠,找到了已经已严重发炎形成坏疽的阑尾。先用血管钳夹住,以4号线结扎,于阑尾根部约一分半处盲肠壁上用丝线做荷包缝合,方切断阑尾;阑尾残端用碘伏棉签涂擦,将残端内翻包埋人荷包缝合中,边收紧荷包缝线边抽回蚊式钳,最后紧扎缝线,使阑尾残端完全埋入,再用1号线于阑尾根部处的盲肠上间断缝合浆肌层加强几针;清洗吸尽腹腔内脓液和渗出液后放回盲肠,放置引流管,于切口下方引出;以可吸收线连续缝合,关闭腹腔;用生理盐水冲洗创口避免感染;用4号不吸收线间断缝合腹外斜肌腱膜,再用1号不吸收分别间断缝合皮下组织皮肤,至此手术算是完成了。 虽在原时空只是个小手术,刘三也出了一身汗。俩徒弟原来只跟着他学中医,今天明显是开了眼界,频频发出惊叹并以崇拜的目光看向这位大能师父。 刘三心中无底,因为手术过后还有抗感染这一关要过,否则术后能否痊愈就完全看病人自己的免疫力,死亡率是相当高得。他既已说过不动用管控物资,自然不能用从原时空带来的抗生素,那么就只能使用卫生口制药厂自己的制造的抗生素,不但纯度有限,毒副作用也很大,每年卫生口收治的病人因为药物副作用嗝屁都有不少。 “先给他用上吧。”他开了处方,交给护士,“都有吧?” “这些药物都有。”护士恭恭敬敬说,“首长你的手术真高明……” “还好,还好。”刘三说道,“好久没做了,手有点生。” 张易坤过来与他叙话,也恭维他医术高明,功德无量,令疲惫的刘元老颇为受用。 接下来数日,刘三自去各地处理公务,只在几天后复诊了一次并作了移除引流管、拆线等善后处理,嘱咐留守的刘德每日以通脉四逆汤给病人服用,继以黄芪建中汤、归脾养心汤等善后调理。张易坤也命一侍者日常照顾。 这后生身体本来强健,加上调息得当,营养充足,数日后已渐渐痊愈。他这些天已与刘三的徒弟非常熟悉,得知救了自己性命的是威震天南的澳宋元老,频频以手加额,感激涕零。 这一天是三月三日上巳节,刘德告诉他刘元老回来了。他忙请引自己去拜谢。一进刘三的临时办公室,但见精神愉悦的刘三正与张易坤谈笑风生,他立刻扑倒在地,叩谢刘三救命之恩。 刘三命徒弟将他扶起,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及身份来历。后生一口陕西味的官话,恭敬答道:“蒙恩公垂问,小人身体已大好了。小人姓余名庆字则成,陕西绥德人氏。因家乡连年遭灾,不得已背井离乡。逃难路上,父母双双亡故……小人辗转流浪至荆湘,听闻广州有人招收流民至琼州种田,供应一日三餐白米饭,管饱,衣食无忧。小人得此喜讯,特来寻条活路。那一日乘船将到广州,不想竟遇到白龙巡江。那时天色傍晚,忽然眼看着天地变色,风疾浪涌,一条白龙头接云天,尾垂江心,游转而来,刹时间航船倾覆。乘客全都被淹,小人落水后亏得遇到一条船板,这才逃得一命。不想小人肠痈之病又暴发,于风浪暴雨中又痛又冷,自忖万死难逃……不承想苍天如此垂恩,竟得元老恩公于黄泉路上将小人搭救回来,否则小人早已身处鱼腹之中矣!恩公又以神术治好了小人的重病,如此天高地厚之恩,小人终生难报万一……”一边说,一边引发了伤心事,不禁流下泪来,恸哭不止。 刘三皆以好言抚慰,余庆渐渐止住悲声,不敢再哭。那张易坤却兴趣盎然地问道:“你那天遇到的白龙,想来就是在中国南方不常见的龙卷风了,这个在美洲司空见惯,并无神异。你详细说说那龙卷风是何状况。” 余庆显然不想再回忆那惊骇的一幕,又不敢不答,只说:“当时小人惊慌失措,魂飞魄散,只依稀看到那白龙连天接地,紧接着船就翻了,后来的事小人记不得了。” 张易坤似有点遗憾地咂咂嘴。刘三安慰余庆道:“你病刚好,先去休息吧。” 余庆却又道:“恩公于小人有再造之恩,实是重生父母,小人无以为报,身边别无长物,唯有祖传医书一部,乃小人世代赖以营生者,今献于恩公,万望恩公收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后是一本线装书,双手献于刘三。 刘三接过来,见此书以腊笺为封皮,上书《青牛医方》四个字,似遭水浸,字迹有些模糊。打开后是硬黄纸的书芯,内容皆是手写的,翻了翻,都是一些医方。于是合上书,郑重说道:“君子不夺人之爱,这既是你的家传之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是个医生,既然路见危难,岂能不伸手援救?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不是图你什么报答。就说我的医术,这大明的达官贵人来求,我也未必愿意治他。你我能相逢,实乃是缘分。能把你的病治好我就高兴了。”刘三这话一半是实话,一半是唱高调,以显示一下澳宋元老之博大胸怀。 余庆又恳求道:“小人知恩公医术通神,即便华佗再世、药王复生也无不能及。但请恩公念小人一片感恩之心,收下此书,倘能拾遗于万一,亦算偿了小人一点恩情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不能收徒 刘三坚决不收,此时旁边的张易坤却“哦”了一声,说:“这不就是那天你给弄干的那本书吗?” 余庆也向张易坤道谢:“正是,小人还要多谢张老爷费心,保住了小人这点祖传的东西。” 原来当天余庆被救起后,一应细软自是失落水中,护士在收拾他的湿衣时,在怀中发现了这本油布包裹的书籍,便交于张易坤处置。张老爷并不在意,吩咐晒干了还给他便是。正巧刘三在旁边,他曾对整理修复古籍有过兴趣,见状说道:“不能晒,这书虽然包裹严实,浸水不多,但一暴晒就会书页粘连,纸张发皱,字迹湮灭。万一这书有价值,这样毁了岂不可惜?你把它用细布吸干水,放在一只干燥的盒子里,用重物压住,四周放满吸水性强的石灰,每天一换,两天就能把水吸干。”侍女如法施行,果然救了这本书。 张易坤笑了一声,对余庆说:“这书你还是留着作个纪念吧,你刘恩公用不着它。”说着径自从刘三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余庆道:“你看看这本,比你家传的如何?” 余庆接过来,看那书名是《民间偏方集锦》,底下一行字是“大宋澳洲行在科学院中医研究所 刘三编著”,快速翻看一遍,自家手抄本上的方子基本全在其中,配伍略有不同而言。不禁又惊又窘,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心想:“我家这明明是祖传秘本,从不示于外人的,自己原以为是无价之宝,谁知这位恩公是位杏林大家,所知的妙方比我家何止十倍。自己班门弄斧来献芹,却是出了丑了。”当下面红耳赤,十分失落。 刘三不由横了张易坤一眼,心说:“这家伙还是这么不会做人,我难道看不出他的宝贝不值钱?但是何必说破了给人难堪呢?”当下安慰道:“祖传之物,对你来说有特别的价值,你好好收起来不要损坏了。另外你既然也有家传医术,想来或是同行,我这本书也送给你吧。” 余庆却又跪下磕头道:“小人现已无家可归,既遇恩公这般神医,求恩公收留我做个弟子吧。小人愿追随左右,终生服侍师父,以报重生之恩。” 刘三见他意诚,人也颇聪明精干,很有收他做徒弟的意思。但是他想到政治保卫局最近做得安全形式教育讲座和发出的各种提醒。这个余庆来历不明,政治保卫局又没有能力去调查他的真正背景情况,贸然收在身边会有很大隐患。不觉有些踌躇。 余庆见他面露难色,知道他为难,也不敢吱声了。 张易坤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位刘大夫轻易不收徒弟,这样吧,我们大世界里也要开家药铺,你且在这里坐个堂,一则也有个生计,二来也能让刘大夫时时教导。” 这样虽然不算拜师,亦能朝夕相处,时时接受教导,余庆大喜,又说刘三既是自己重生父母一般,为表忠诚,愿从师父之姓,改名刘庆。 刘三劝他说:“这个使不得,祖宗之姓岂可随便改。”那余庆却执意要改,最后张易坤打圆场,建议他改叫刘余庆便了。于是两人都同意了,刘余庆又与师兄弟见过礼,这才无话。 刘三令徒弟下去整理行装。张易坤道:“这人来历不明,你可得多加小心。” 刘三不以为意:“他就算是奸细吧,总不见得这盲肠炎也是伪装的……” “临高抓得那个奸细王七索,也不是故意在赵皇上面前挨刀的。这人又是陕西来得,别是李自成张献忠一伙派来得奸细。”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李自成有这么大本事?”刘三表示不信,“再说他离着咱们十万八千里,在咱们这儿安个坐探有什么用,联络消息一去一回也得一年吧。” “你这个人就是麻痹大意,纯情派。” 张易坤摇头,“你不知道这大明人士肚子的弯弯绕,可比咱们厉害多了。” “不说了,不说了,”刘三赶紧打断了这个话题,两人又提起先前中断的话头。刘三笑着对张易坤说:“润世堂是小本经营,比不得你张老板财大势大,今后广东的生意还请你多多照顾。咱们在这里开分号的事情……” 润世堂目前在广东还没有自己的直属分号,在广东开设的都是通过杨润开堂合作的联营字号,销售成药。只能算个专柜。现在要攻略广东,又有了大世界这个现成的据点,刘三当下鼓动卫生口的大佬们支持润世堂挺进广东,开个润世堂中医院。一则可以宣传各种中成药的疗效,二来也能籍此来收编广东的中医药人才。 奈何卫生口的大佬们基本全是中医黑,幸而中药、针灸之类的还算颇有疗效,解决了不少d日之后的医药问题,刘三在卫生口里还算有一席之地。但是在开办一所带有带有“中医院”性质的润世堂分号这件事上,时大夫等人就显得不那么痛快了――毕竟这要挤占省港总医院的资源,具体经办庶务的邓科长更是百般的推诿,弄得刘三束手无措,最后还是商业口对此表达了浓厚的兴趣,才算通过了立项。不过也因为是商业口的项目,只能算是药店带坐堂医。 张易坤拍着肚子笑道:“好说好说,大世界这一亩三分地我说话还是管用的。”他这几年在广州混得风生水起,志得意满,生活优渥,已是一副标准的大明毫绅派头。“咱又不是外人,刘兄的事就是我是事嘛,没说的。不过嘛……我虽然顶着个财主的名儿,但其实所有的资产都是元老院的,我是使唤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啊。别看我这里店面、人员、银子有的是,可是要花钱动用资源也得先跟上级申请,批了才敢动。当然了,刘兄既然开了口,能帮的忙我还是会竭尽全力的,都是为元老院服务嘛,哈哈。” 刘三见他话语圆滑,说了一大通就没一句牢靠的,不由有些生气:“老张,前几年刚认识时,你还是个挺爽快的人,怎么现在变得一身铜臭气了?难道是大明的封建腐朽风气把你给击垮了?果然这人一有钱就不一样啊哈哈。” 张易坤听这话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还是春风满面:“小刘啊,你这话可是冤枉人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要是也能出来负点责任了,就知道我们在外面的难处了。就说大世界筹备这几年吧,虽说靠了咱们攻打广州的余威,又有特侦队管杀不管埋的支持,还是费了无数的心力啊。” “少来装,谁冤枉你了,你这家伙就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张易坤见话不对港,便叉开话题,讨论起广东攻略的事:“这次来了这么多元老,看来元老院是要这里大干一场了。” “这回进攻大陆,虽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与以前几次进攻都不一样。以前打广州、打厦门都是打完就走,管杀不管埋的方式。这回上了大陆,可是要占住不走了。建立有效的统治比单纯破坏可困难得多。” “咱们也不是没有经验,现在在海南全岛、台湾、济州岛,政府的生产建设不是都搞得有声有色嘛。” “不一样,这几个地方咱们不管军事还是组织、人力上都有压倒性优势,说白了,这些都是大明社会的边缘地带,统治力量很弱,民众的势力也不强。一旦到了大陆上,面对的可是百倍于我们的封建百姓和盘根错节的封建势力,不像想像中那么容易啊。” “要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满清鞑子入关时人比我们多吗?生产关系比我们先进吗?它那套全民奴隶制比大明还不如,不是最终统治中国了?别忘记还是封建社会统治最成功的王朝咧,凭什么?拳头硬就是真理呗。”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好时机,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这次听从军方那些家伙的盲动主义开战,我是很不赞同的。如果再等十年,大明、满清、流寇等打得两败俱伤,不,三败俱伤,全中国生灵涂炭时,咱们以解放者和拯救者的身份去摘桃子岂不是更轻松更得民心?” “原本也是这么想得嘛。问题是再等十年,咱们等不及了啊。” 张易坤摸着脑袋,不胜感慨,“人虽说能活个七八十岁的,其实真正能工作的年份有多少?我d日的时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已经过四十的人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十年啊。” 刘三张了张嘴,原想说下卫生口正在研究的“南山专案”,但是又想到这个专案是秘密进行的,贸然说出来会给卫生口带来很大的压力,还是不说为好。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说是四十多了,你看你的精力比过去怎么样?” “倒还不错。没觉得有衰退的迹象。” 张易坤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能咱们生活的自然环境好,吃得是有机食品,生活又规律的关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广州城里的人们 刘三没有再说下去,既然他没感觉,自己也不要再多说为好。当晚照例是接风洗尘的一套,第二天刘三就开始着手广州的医疗卫生的准备工作。 随着预备接管政权的元老不断到来,大世界的“里世界”中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已经抵达大世界的部队安静的住宿在临时营房里,每天做室内体操来打发时间。军官们在地图和沙盘上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进军和接受的方案;林佰光指挥的情报系统现在已经正式改名为广东大区城工部,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鬼鬼祟祟的日夜川流不息的出现在大世界的侧面的几个小门;侦查总局特侦大队的到来更增添了紧张感,他们昼伏夜出,进出都走专用通道,成为这里最神秘的所在。 广州城内的大商铺、缙绅和官衙周围,从去年年底开始便冒出来许多小贩和乞丐;茶楼酒馆里到处流传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正月里流寇大军攻占中京,焚毁皇陵的大事,居然比官府的消息来得更早,还充满了各种各样令人惶恐却又血脉喷张的细节。接着,各式各样的小册子又开始流传起来,这几年大明在各处的糟心事,一五一十,都给细细的写了一遍。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各种原本百姓很少能看到的关于兵乱、天灾、饥荒的奏折、廷议,甚至官员之间的私信内容都被刊刻在一本名叫《文春》的小册子上开始流传。 这本小册子和早已流传在广州城里的其他小册子并无不同,都是用质量低劣的粗纸印刷的,只是它是定期传播的,每七天就会出一本新得。里面的内容十分劲爆,不仅有这些原始材料,还有许多“当朝秘辛”,里面充斥着各种朝廷官吏、各地缙绅豪强的恶行丑闻故事。广州一府两县曾经缉拿过多次,抓了不少传抄散发的倒霉蛋,但是从未抓获真正的印刷编辑的人。连个真正将小册子流传出来的人都没抓到过。本地的大佬们心理有数,这些小册子十有八九是澳洲人的手笔――至少也是后台。 对于识字的人来说,《文春》和其他小册子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更给了他们无穷的谈资。于是,这些消息就以百倍的速度散播开了。 虽说广州市民素来有得饮茶时且饮茶的洒脱气质,但是面对乱世降临的危险不免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有钱有产的人家,不免流露出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来:“大明要完啊!” 这种惶恐的气氛在各个阶层中悄悄的流传起来。原本因为地理遥远,消息传播延迟造就的虚幻的安全感,被这些“新闻”戳破了。 城里的大小官僚们尤其惶恐,他们很清楚谣言的源头来自哪里,又有什么样的目的。侵扰广州之后一直蛰伏的髡贼,显然也受了时局的影响,准备着蠢蠢欲动,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广州! 这样的揣摩绝非空穴来风,广州的官吏不是聋子,海南岛上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这几年来海南岛上官员离任调任的来来去去,总要到广州来歇个脚,见见上司同年,闲扯些任上的见闻――哪个不知道海南岛已经“俨然敌国”,离任的个个都说髡贼有“不臣之心”,迟早要“大变”。可是说归说,谁又能去庭犁穴呢。熊文灿这个招安总督上任之后,大伙原本很想看看他有没有手腕把髡贼变成第二个郑芝龙。然而随着郑芝龙的老巢被髡贼击破,他本人战死之后,广东官场对此已经不抱希望。熊文灿也不再提这事了。加紧了备战御敌的准备工作。 不过,对于那些与髡贼接触较多,也比较了解他们的官吏们看来,熊督的预备大抵都是无用的,熊督大约自己也知道――两广总督府从肇庆迁来广州没几年,又借故请奏朝廷迁回肇庆去了。 广州的官场在一片猜疑、悲观和紧张中注意着大东门外的大世界――那里热热闹闹的搞着招商工作,一点看不出要打仗的意思。不过,稍微精明强干一点的官员,早就从髡贼最近的举动中嗅出了味道。髡贼正在通过他们在本地爪牙收购囤积粮食,来往于珠江上的船只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这似乎都包含着令人不安的意图。 对于张毓来说,这些消息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自从他家拿到了大世界茶食店的核桃酥订单,成为特许供货商之后,家中原本焦虑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来自大世界的订单其实不算太多,充其量也就是一二家茶居的量。但是他拿到了张易坤发得“大世界指定供货商”的牌子,一传出去就轰动了整个广州的茶食界。零售额顿时翻了七八倍还不止,许多大户人家甚至关照仆役横穿广州来店里买核桃酥,有些原本不从他家订货的茶居也在他家订货。一时间这家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店成为了广州的名店 张毓的爹娘更是日日喜笑颜开,生意蒸蒸日上不说,原本常来打秋风的衙役、“做公的”一个个都没了踪影。店里自然也不再用陈年的核桃。不但添了伙计,连学徒也加了一个。他爹将这牌子请匠人放大了刻了一块大匾,挂在店堂中间,黑灿灿,金闪闪,和这小小的店铺着实不相称。 张毓在社学里的地位顿时也高了许多。原本一些大店铺家的子弟,或是家中有人是秀才的,和他这种小商人的子弟是极少来往的;倨傲的,见面连个招呼也没有,刻薄的,还要嗤笑几句:“当伙计的来念书做什么。” 最近一个个都如同换了人一般,至不济见到他也要说几句客气话,有的还特意带钱过来,托他买核桃酥。原本势利眼的先生,也不拿他随意作法了,生书背不出来得时候的那顿手板竟也可以饶过。 他在社学中的几个好友在为他高兴之余,心中都有些嫉妒,尤其是曾卷,家里亦是开小铺子的,和张毓的家境是半斤八两,张毓家翻了身,他家却还是老样子的苦哈哈,心里未免不平。至于李子玉,也为自己风头大减有些不甘,尽乱扯些《武备志》上的“神器”来论证大明只是因为“奸臣当道”,否则髡贼的大世界也好,临高的什么棱堡也罢,在“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神秘大炮前都是渣渣,至于髡贼的所谓“铁甲火轮船”,那是神火铁甲堡船没有造,造出来了,髡贼的铁甲火轮船就是纸糊的――惯于这点谁也不相信,因为他所谓的“神火铁甲堡船”的图样实际是个大木筏,上面矗立着一座敌台,四周架设大炮,用风帆和八支大橹。张毓和曾卷都对这东西能不能动深表怀疑。 陈识新已经不来上学了。这天先生又是请假不来,朋友几个便结伴去他家。敲开陈家的门,应门的是他爹。 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位同窗已经去了临高――据说是被澳洲人招去当学徒了。 “有位澳洲人看上他的画了,说画得好,带他去临高学画了。”他爹比划着,“我和他娘一合计,他也不是念书的料,又爱画画,去学了西洋人的画技回来有口饭吃。” “你老也放心得下?”李子玉吃惊道,“那可是捆髡贼的地盘!” “髡贼也好,澳洲人也好,一天到晚就在广州城外转悠,又不是吃人的妖精。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听说临高的市面也不小,生意说不定更好做,过些日子也想去看看。” 从陈识新家出来几个朋友都有些失落。李子玉嘟哝了一声:“他最喜欢澳洲人的玩意了,倒也算合了他的意。只是就这么投了髡……”曾卷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空落落的:张毓家发达了;李子玉家算是个小世家,有房有地,念书不过是不当睁眼瞎;就对陈识新还有些优越感,如今陈识新也去投奔澳洲人了――不用说今后一定是发达了。唯有自己,文又不成,武又不就,家里的生意又不少,一时只觉得前途茫然,连张毓提议去看新出的澳片都懒得响应了。他嘀咕道:“投髡又怎样,总比在这里憋死强……” 李子玉有些不解,张毓却多少知道这朋友的心事。当下安慰道:“投髡倒也不必,不如去大世界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曾卷苦笑倒:“张兄,我家是开香烛店的,除了有钱人家平日里焚点香,大伙都是拜神办事才买。大世界又不要这些东西:我去里面看过,就一个西洋人的教堂,又有个新道教的什么观,可是那里说不烧香。”他叹了口气,“我爹说幸而如今香料价格跌了不少,不然这店还真开不下去了。” “你家就不能做点其他东西?”李子玉道。 曾卷一脸无奈:“我爹就会这手艺,还能做啥?”(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入城 几个人想了想也的确没什么好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着。时候尚早,广州城里的有闲阶级尚在高卧,街道上店铺亦没有全部下板营业。唯独沿街的小吃摊贩上热气腾腾,已经在售卖各种点心小吃,供应一早出来下力忙活的人了。 李子玉道:“今天干什么?不念书,要不还是去看公仔书?” 曾卷兴味索然:“《三国演义》最新一卷又没来,前面的我都看过了。” 李子玉道:“你就不会另选几本看看?《东周列国志》也不坏。” “故事连不起来,人也太多,名字又难记,”曾卷对此不感兴趣,“用计的故事也太少了,谋士就是耍嘴皮,说几句话就能敌国退兵,假得一比……” “这你可就不懂了,谋略,谋略,是要从天下大势来看得,倒比什么火攻水攻要复杂多了……”李子玉年长,读书阅历也多一些,对此很有想法,想趁机兜售下自己的“见识”。 奈何曾卷和张毓对此并不感兴趣,张毓便提议去大世界逛逛,看哪里又多了什么“新鲜玩意”。 “最近江面上都是澳洲人的船,据说运来了许多新鲜玩意。顺便也给曾兄瞧瞧有什么生发的机会。” 曾卷到底年轻,情绪低落只是一瞬,听说有新鲜玩意可看,又来了劲头。 三人便一起往大东门而来。边走边说些闲话。李子玉说起社学里的吴学长,说他最近很久不来社学了,据说是搭上了贵人 “他呀,他现在搭上了一个假髡黄公子,成了髡学人才,不但和玉源社的人打得火热,还成了梁公子的座上宾。” “据说玉源社的人已经帮他打通了关节,这次的童子试他是连战告捷,大约今科是必中一个秀才了。” “吴学长也不容易……”曾卷随口道,心里却很不舒服,吴佲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照理说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为他高兴才对,然而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堵得慌。 “这世道,还是要攀附权贵才行!”反倒是李子玉突然愤懑起来,“什么道德文章,全是狗屁不通的骗人玩意!” 李子玉突然这么愤世嫉俗,倒让张毓有些吃惊,曾卷却知道李子玉的大伯原本给李子玉在本卫谋了个差事――白拿一份钱粮,没想到却给人走上官的路子捷足先登去了。李子玉对此耿耿于怀,背地里骂“药丸”已经好几天了。 三个人都叹了口气,一路逡巡走到大东门附近,忽然张毓道:“奇怪,这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少?” 经他这么一说,他们才发觉街道上很是冷清,原本一早就进城卖菜、出粪的农民也没看到几个――原本这会正是这些人出入城池的高峰。 正疑惑间,忽然前面的街道骚动起来,有人迎面跑了回来,神情紧张,街面上一时有些乱。三人还以为是前面有大员入城正在清道,然而前面并无“军民人等回避”的锣声,正犹疑间,只听得有人在低声叱喝:“让开!让开!”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有不少人。接着又听得有人在急速的喊道:“快!快!” 这声音张毓可听得明白,是澳洲人说得“新话!” 这广州城里,通行说得是广州官话,外来的官员大多说官话,说新话的,只有“澳洲人”和他们的手下。只是这几句新话字正腔圆,绝不是在工地店铺里给澳洲人打工做活的人说得出来的! 李子玉和曾卷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顿时脸色煞白。倒还是李子玉反应极快,低声道:“快走,咱们躲到巷子里去!” 几人也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撩起袍子,紧赶慢赶几步,窜入一旁的陋巷中。曾卷还要往深处去,李子玉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莫跑!先躲一躲!” 三个人蹲下身子,顾不得臊臭熏人,缩在巷口几个尿桶的后面观望。 只见街道上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听这脚步声,起码也好有几百人。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官兵兵变了?兵变在大明朝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乱起来烧杀无所不可,顷刻就是混世魔王再世。一想到这里张毓只觉得浑身发颤,碰到李子玉的手也冰凉冰凉的。 片刻只见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些丢弃的菜筐粪桶和几只鞋子,只见一队又一队蓝灰色短上衣的兵提着着鸟铳从巷口跑过。鸟铳上都装着明晃晃的短剑,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士兵们头戴铁盔,脸面瞧不真切,然而在张毓看来个个眼露凶光,狰狞之极。张毓只觉得膀胱一阵发坠,直想尿尿。耳畔传来咯咯的牙齿颤抖声,原来是曾卷。李子玉脸色煞白。 街上的兵过了好一会才完,李子玉使了个颜色,三人猫着腰沿着墙根往巷子深处一溜烟的跑去。 他们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多地方才止住脚步,尤是惊魂未定。李子玉结结巴巴道:“是,是,是髡贼!”情急之下他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街上过得兵是澳洲人,这点他们并无异议:来人都是短发短衣,偶然听到的几句口令也是新话,最关键是他们手中上着刺刀的火铳,这可是没有第二家有得军国利器! 张毓惊魂未定:“澳洲……澳洲……人,不是在大世界……做买卖吗?怎么怎么……”澳洲人兵临城下,火烧五羊驿其实过去没有几年,但是这几年他们的形象一直是和平友好的商人。现在忽然之间爪牙毕露,实在让他们有点不适应。 “我看他们早就有不臣之心……”李子玉还想说几句,却被曾卷打断了,“别说这个了!现在咱们怎么办?大大大兵进城!” 三人顿时都慌了神:髡贼一入城,难保不会“纵兵大掠三日”,这是自古以来造反者笼络部下的不二法门。而且澳洲人几年前在珠江口战役中各乡镇干得事,也实在算不上“秋毫无犯”――当初运载从四乡掳掠的来的战利品和俘虏的船只路过白鹅潭的也不在少数。 一想到传说中“一排排挂在树上的尸体”,三人不由得都丧了胆。张毓手足无措道:“要不咱们先回家去再说……” 曾卷一听也道:“是!我们还是先回家,瞧瞧风头再说。我爹大约还不知道,我出来得时候看他刚下了铺板……”说到这里他的脸都白了――城一破,往往是进来的大兵还没动手,城里的各种宵小抢先动手掳掠起来。 “是,是,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李子玉说着忽然想到自家是世袭的军户,大伯还顶着个广州前卫千户的名头――髡贼对景起来岂不是要来抄家灭族?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喃喃道:“要是识新能回来就好了!他是投了髡的了!”说着忽而想到张毓是澳洲人的“钦定供应商”,应与澳洲人关系不浅,不由得对着张毓行了一个大礼,哀告道,“张贤弟救我!”把毫无准备的张毓骇了一跳,道:“子玉兄!你怎么了?” “求贤弟看在你我同窗的分上,救我,救我全家一救!”李子玉哀哀求告,情真意切,就差当场跪下来了。 张毓一时摸不着头脑,若说在广州城里人脉、地位和财势,李子玉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和他们为友,颇有些“折节相交”的意味。平日里只有社学里的同学求他的,没有他求别人的。突然这么卑躬屈节的求告,让他大吃一惊。 “贤弟也知道的,我家是广州前卫军户……”说到这里张毓才恍然大悟:他和曾卷都是升斗小民,只要捱过前几天的混乱局面,澳洲人是绝不会和他们为难的。但是李家是世袭军户,大伯还是千户……澳洲人进城之后,少不得要“清洗”,他们可都是听说过当初澳洲人在乡下的手段的。 “……贤弟现在是给澳洲人供货的商铺,又得真髡的青眼相加。澳洲人入得城来必然是秋毫无犯的……”原来李子玉想带全家在核桃酥店避难。 要在往日,张毓一定是虚荣心爆棚,但是此刻他哪里敢答应:自家说到底只是给澳洲人供货,和那位真髡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洪首长。 张毓迟疑道:“这,我家只是给大世界供货……和澳洲人并无深交……” 李子玉还想说什么,后面又有人跑来,一路跑一路叫道:“快上铺板!街上过兵啦!” 话音未落,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上,顿时乱了起来,已经下板营业的各家铺子都乱了,老板跌跌撞撞的从铺子里跑出来,一迭声的叫伙计学徒出来收拾已经摆出来的摊位幌子上铺板,只听得街上一阵乒乓乱响,才卸下来的铺板又装回去。三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对策”这回事了,各自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虎门 张毓一路跑回家,见惠福巷里还是一派往日景象,铺户都卸了铺板,慢悠悠的做着生意。自家核桃酥店也开了门,爹正在铺子里揉面,烤炉已经升上了火,一股核桃油的香味飘了出来。爹娘正围着案板忙活着。 “老豆!别干了,快关店!”张毓一头闯进去,口不择言的喊道。 他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开店经商之人最忌说“关店”,晚间闭门只说“打烊”,原本生意不怎么好,好不容易机缘巧合刚刚开始有些生发,又被这楞头小子这么一叫,不由得呵斥道:“你个遭瘟的!混说什么?!” 张毓顾不得解说,拉着喉咙道:“上板!街上过兵了!髡……髡……贼进城了!广州――广州――破了!” 他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擀面杖都掉了下来。“过兵”、“破城”这些可怕的字眼钻入他的耳朵,自嘉靖年间因为倭寇猖獗,广州曾经筑城保护江岸的商业区以来,这里已经百多年未闻警讯,更不用说见识刀兵之灾了。但是对当时的百姓来说过兵、破城这些词汇也不陌生。张毓的爹娘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些可怕的场面:大火笼罩的街道、四散奔跑的商民、烧杀的大兵……不由得脸色煞白,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还是张毓见机的快,一叠声的催促赶紧关门“上铺板”。店里的诸人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抢着去上铺板。张毓娘急道:“快,把炉子也熄掉!” 他爹道:“熄炉子做什么?里面的核桃酥才放进去,要夹生的!” “这一股浓香味,是嫌自家不第一个被抢啊!”张毓娘双手叉腰吼道,说着提起一桶水就朝着炉膛里泼进去,里面的火苗发出“嘶”的一声,顿时熄灭。 张毓顾不上店里,跳出店外就要去收幌子。幌子挂得高,原是用杈杆挂上挂下的。张毓够不着上面的挂钩,急得在幌子下面乱蹦,样子很是滑稽,惹得对面豆腐店的少女掩嘴直笑。 豆腐店的女儿原正倚门卖一清早做好的豆腐,看到张毓一路奔回来,核桃酥店忙乱成一团,正伸着脑袋看新鲜,张毓歪过脑袋正好瞧见,见她一脸懵懂的站在店门前看热闹,急得一嗓子吼了出来:“还不叫你爹上板!髡贼进城了!过兵啦!”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不要紧,原本还算安静祥和的惠福巷街面上顿时乱成一团。顷刻之间,各家铺子住户人仰马翻:收东西的,上铺板的,关门闭窗的……有撞痛了哇哇叫的,也有急得拉着嗓子直吼的,还有的不知怎么的拍着大腿又哭又唱起来。豆腐店的小姐还没回过神来,便给她娘一把拖到后面去,拿着灶头间的灰涂了一个大花脸。躲在柴房里不许出来。 “你给藏好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豆腐店小姐吓得浑身哆嗦,她已知人事,知道大姑娘小媳妇落到乱军中的下场,吓得躲在柴草堆里一动也不敢动。 危急关头人的潜能是无穷,张毓连着几蹦,居然将幌子摘了下来,拖进店里,他刚一进来,身后的最后一块铺板便砰的一声合上了,一根粗大的横闩架了上去,又扣上一把大锁。 铺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从铺板缝隙里射进来的少数光线。他爹压低了声音道:“大伙不要出声,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扛到后面去。” 几个人都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的收拾起东西来,面粉、核桃、糖……连着没烤熟的核桃酥都一一收了起来,由张毓的爹拿进内宅去了。 张毓不放心,又跟着他母亲去各处看了看,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他母亲躲在卧室里,将家中的细软收拾起来,藏在内宅堂屋的方砖下面。又关照张毓去前面铺子里去看着伙计和学徒。 “你看着他们,莫要让他们使坏,虽说都是熟人介绍,人也算老实本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他们见乱起意呀。” 店里的伙计和学徒都是外县来得,外面既过兵,断然没有扫地出门的道理,他们平日里就在店铺里打地铺,如今也无处可去。张毓娘便派他去看着,免得他们“勾引匪类”。 张毓点头:“娘,我省得!我觉得是不是把那特许证给挂到外面去……” “这会外头情况不明,咱们挂出去反而惹人注意。不如先看看再说。” 与此同时,虎门寨中军衙门里,十几个全身披挂的把总、外委齐聚一堂。他们今天天不亮便被召集到中军衙门来会议,可是等到天色已泛起鱼肚白了,刘千总还是没露面。不由得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虽然不知道刘千总召集大家会议要议些什么,但是大伙都估计和髡贼有关。 最近几个月,江面上髡贼的船只来往频繁,站在高踞亚娘鞋岛上的武山山顶,江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来往于大世界的拖船比过去多了一倍还不止。虽说髡贼放出风来说是这是为大世界开张预备的货物和装饰建材。但是军人的直觉还是告诉他们这里面有蹊跷:这些船只装得不是普通的货物! 有人说看到帆布罩棚下露出过许多穿靴子的脚,也有人说半夜里从大世界码头上卸下过大炮,还有一次,一艘澳洲人的船只在江面上行驶的时候突然自己就爆炸了,片刻便沉入了水底…… 澳洲人在船上运得是什么,是本地官儿们十分关心的一件事。要说这珠江可是广东的省河,只要拦截船只检查就可以知道澳洲人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然而自从澳洲人兵临白鹅潭之后,大明就丧失了对澳洲船只的临检之权。虽说后来也有几个愣头青或者钱迷心窍的“不畏强暴”的“临检”、“扣押”悬挂元老院旗帜的船只,结果不是晚上起火死全家就是白天全家手拉手投水自尽,几回下来,自然没人愿意再去干这事了。 江防上的军官们每天都能看到喷着黑烟的澳洲火轮船从江面经过,私下议论起来都绝的澳洲人最近将有“重大举动”。然而就算知道髡贼要做什么,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办法呢?髡贼当初突入省河,直抵白鹅潭的战斗给这些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一种完全的无力感使得他们大多失去了抵抗的想法。 真要打起来怎么办?所有的人都焦虑的考虑着这个问题。还不是以卵击石,玉石俱焚的下场! 在战不胜走不能的绝望感之下,大伙对未来如何都毫无打算,本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混日子,不少人还暗中接受澳洲人的“津贴”,把自己的麾下的士兵和船只“租”给澳洲人役使。自己在紫明楼里花天酒地的醉生梦死。 军官们正在窃窃私语,忽然后面有人呼喊:“升帐!”众人一阵纷乱,纷纷按照各自的官衔大小站班等候。 只见虎门寨海防游击衔千总刘丰生全身披挂的从后面出来,神情冷峻肃杀,一副要杀人的面孔,众将都是一愣:眼下并无警讯,刘千总这么一副要厮杀打仗的神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澳洲人动手了? 正在狐疑间,忽然亚娘鞋炮台有塘报传来:髡贼的战船二十余艘,正沿着省河上行,逼近虎门东水道! 接着上横档炮台也有塘报,髡贼战船十多艘,已经驶入虎门西水道,从侧后逼近上横档岛炮台。紧接着,武山和虎门寨之间的三门水道里也出现了悬挂着启明星旗帜的内河船只。 不经意间,髡贼的大军便已经兵临城下,对虎门寨形成包夹之势,在场众将手足冰冷――这里不少人是亲身经历过几年前的虎门战役的,对髡贼的炮火之凶猛,士兵之敢战有着深刻的印象。 眼下,这支军队再次兵临虎门寨,犹如一把铁钳,稍一用劲就能把虎门这个不太坚硬的核桃夹得粉碎。 惶恐之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虎门寨的主事人:刘丰生 刘千总咳嗽一声,道:“澳洲人大兵逼近,这广州的形势,大家也是看得明白的。若是应对有误,不但虎门寨玉石俱焚,便是广州也难逃兵嚣之灾啊……” 他开口不谈如何布置防务,如何分派人马抵御,先说了这么一套话,机灵的顿时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这里多数人都不想打仗,当下便有人附和道:“将军说得是,咱们这里拢共只有六七百人马,大炮也不过十来位,和髡贼正面交战怕是讨不了好……” 大伙见刘千总并不呵斥,还微微点头,似有赞同之意,胆子大了起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都说官兵“兵弱器劣,不宜见仗”,还有得突然“爱兵如子”起来,哭着说官兵粮饷不足,部下连日来吃不饱饭,勉强上阵只是白白送死。 刘丰生让他们说了一阵,正要开口,只见有一人大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觉得羞耻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节 内讧 众将定睛一看,说话的人是一个外委把总高希典,原是广州后卫里一个世袭总旗,年纪轻轻,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花了多少银子,前不久才在营里补上一个外委。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了。 刘丰生的一个亲信咳嗽了声:“高兄弟,话不能这么说。要说打仗,咱们弟兄谁也没含糊过,这些年御海盗、打瑶蛮、平流寇……那次不是朝廷上官一声令下,弟兄们就提着刀枪出兵放马的。这里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一刀一枪,尸山血海里挣来得。”他说着斜睨着眼看着高希典。 后面有人便开始起哄:“乳臭未干的狂妄之辈。” “没上过阵也敢吹!” “不知死活!”。 “既然高把总如此忠勇,让他率领本部人马先去会一会髡贼如何?” “你要寻死也别拉着别人垫背。” …… 高希典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声道:“既如此,高某愿为先锋!请将军点兵开火药库,高某即刻领兵上台督战!必与髡贼血战到底!” 还有人阴阳怪气道:“高把总是武穆转世,赤胆忠心,文武全才,高把总一出马髡贼还不得跪地请降啊!” 又有人笑道:“那不是不用说得,高将军一上炮台,一声大吼便能吓退髡贼百万兵啊。” “想不到我虎门寨中还能出当世的张飞张翼德。” …… 刘丰生的亲信和已经决定投降的军官一起聒噪,顿时将高希典给压制了下去,其他军官大多亦不愿上阵送死,都默然不语。 高希典气得脸都红了,他只是个外委把总,手下除了三个亲兵,只有十来个大头兵。要说真能出死力去拼杀的也就是这三个亲兵。刘丰生不点兵不开火药库,就是张飞再世也不管用。他梗着脖子争辩道:“既然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于事。虎门是广州锁钥,一旦失守,广州便危在旦夕……” “说得好!”原本嘻嘻哈哈的大堂里有人突然吼了一声,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原来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刘丰生也怔了一下,再看走出来的人,意料之中的冷笑了一声。 他会出来拦阻,在刘丰生的意料之中,倒是高希典这个愣头青跳出来有点出乎预料。 出来得人亦是一个千总,原是世袭广州回卫指挥,姓马名承祖。是个达官军人。广州城里的达官兵多是成化、嘉靖年间镇压瑶民暴动从南京调来的,祖上都是元朝的色目军人。 达官军人在虎门寨中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都是广州土著又抱团。马承祖自己是世袭指挥,营兵千总,只比刘丰生低了一级而已。在虎门寨中很有势力。 “诸位袍泽!高把总说得是!且不说我等都是朝廷命官,多少人都是世受皇恩,就说这虎门要隘,乃是进入广州的锁钥,若是髡贼轻易穿过,广州必陷其手!大伙大多是广州本地的土著,难道你们就能坐视髡贼杀入广州,陷自己的亲朋家人,父老乡亲于刀兵水火之中?!诸位三思啊!”他说得情真意切,不由得不让人动容,有些人脸上流露出动摇的神情。 有人嘀咕道:“我们就这点人马,髡贼又善战,如何战得赢……” “打不赢也要打,这里是能多拖一时,城里便多一时御敌的准备。再者亦可稍挫髡贼的锐气。纵然在此身死陨命,也是上对得起朝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家人……” “够了!”刘丰生见状不妙:他这一番巧舌如簧,保不定会把某些摇摆的人给拉过去,他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马承祖!这里是虎门寨,我才是虎门寨主将,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马承祖冷笑道:“虎门寨主将,你也配!你素来与髡贼眉来眼去,暗中勾结。我原以为不过是官场陋规。没想到髡贼来袭,你不发兵,不开库,还由着人作践赤心报国的高把总,其心可诛!我看你是要投降髡贼,当汉奸!” “大胆!”刘丰生见他毫不犹豫的撕破了脸皮,干脆也赤膊上阵了,“左右!与我拿下!” 大堂里的军官原就有不少刘的党羽,堂下还有刘的亲兵家丁十几人,都是他预备好得,防得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便朝着马承祖身边围了过来。 马承祖毫无惧色,道:“早知道你有这手。”说罢他脸色一变,拉着嗓子大吼道:“刘丰生叛变投敌了!精忠报国就在今朝啊!”说着从腰间抽出秘藏的匕首。 话音未落,原本空荡荡的大堂院里顿时涌入了二三十个士兵,挥舞着刀枪便朝着大堂冲杀而去――这些都是马承祖的亲兵家丁,还有些达官兵。在堂前的刘家亲兵家丁猝不及防,被冲杀的七零八落,顷刻就被砍倒了五六个。堂前顿时陷入了混战之中。 刘丰生大骇――他原已安排下自己的族侄刘之裴率领一百人马将达官兵的营房暗中围住,一旦生变就将这些人就地屠戮。现在这些人却突然出现了――他没有听到营房方向有厮杀声,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冲杀出来的。 来不及多想,堂上堂下已经乱成一团,堂下达官兵与各家的亲兵家丁捉对厮杀,片刻已经倒下一地的人,堂上的军官除了刘丰生的亲信之外多是随波逐流之辈,不愿对旧日袍泽下手,马承祖挥舞着匕首逼退几个亲兵,突破包围一路朝着滴水檐冲去。刘丰生知道一旦他冲出去收拾起人马来,这虎门寨就会完全失控,自己当初承诺的“献寨”就彻底黄了!不由得大叫道:“莫要走了马承祖!” 他的亲兵家丁一起朝着马承祖扑了过去,马承祖毫无惧色,背靠柱子挥舞匕首抵抗,奈何匕首短小,根本不是长刀的对手,不一会便已是浑身带伤,勉力抵挡。这边高希典抢着一把椅子,一路挥舞着冲了过来。他年轻力壮,挥舞起着梨花木椅子虎虎生风,顷刻便将几个家丁逼退,一个亲兵不慎被他扫中,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高希典冲到了马承祖旁,大声道:“马千总,咱们冲出去!” 马承祖和他素来并无交往,见他舍生忘死前来相救,心中感动,顾不得身上伤痛,抢过地上的一柄佩刀,喊道:“你来开路,我断后!冲出去召集人马杀髡贼!” 两人一前一后的猛冲,几个人都抵挡不住,眼看着便已经冲到了滴水檐下,高希典忽然中了一箭,立扑在地,被家丁们刀枪相加,顷刻便没了气。马承祖借着这个空档逃出大堂来。院中正在混战的达官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猛涨,齐齐高呼“杀髡贼!”。厮杀起来愈发勇猛,眼瞅着刘丰生这边落了下风。 刘丰生暗暗叫苦,暗骂刘之裴到底去哪儿了?这么下去自己只有逃命的份了!眼瞅着院子里的家丁亲兵越死越少,渐渐的被逼上台阶。正要先跑路在说,外面又是一阵喧哗,原来刘之裴的人马赶到了,刘丰生心中一松,差点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这批生力军的抵达顿时改变了战况,达官兵们被围在院中,刀砍枪刺,渐渐的落了下风,马承祖一边挥刀抵御,一边大声吼叫着指挥众人冲出去,奈何赶到的人马愈来愈多,这边的人却愈来愈少。马承祖又连着中了几箭,脚步踉跄了下,勉强用枪支撑住身体,眼见着身边的人只剩下几个,台阶上高希典的脑袋已经砍了下去,被人用长枪高高挑起,自知突围无望,不由得仰天长叹:“有心杀敌,无力回天!”话音未落,两支长枪同时刺中了他,马承祖再也支撑不住,倒地身亡。余下的几个达官兵也被一阵刀砍枪刺,尽数屠戮。 刘丰生在亲兵的护卫下走出大堂,来到台阶上,眼见着满地的尸体,不由得暗暗心惊,要不是刘之裴及时赶到,倒在尸堆里的就不是马承祖而是自己了!他恨马承祖这一番抵抗,让他白白损失了许多家丁亲兵,连着亲信军官也死了好几个。恨恨道:“马承祖、高希典顽抗天兵,死不足惜,将这些人的脑袋统统砍下在寨前号令!” “喏!” “全营大索,把高希典、马承祖的亲兵家丁,还有余下的达官兵全部处死!一个不留!”刘丰生拉着嗓子吼叫道。 号令完毕,他这才回过身子,望着从大堂里出来的军官们。 “诸位!咱们兄弟现在就是大宋、元老院的人了。首长们已经说了,只要安心当差,少不得我们的富贵,若是还要心向伪明,这些人便是下场!” 跟在他身后的军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刘丰生见再无违拗他的人,便下令将事先预备好的蓝旗挂上武山山顶和虎门寨前的旗杆上,他吩咐一部分军官们各自回营,约束好自己的部下,听候澳洲人前来点验。(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节 进占虎门 另外一部分他觉得不可靠的军官,便留在中军“襄助军务”实际就是监视控制起来。派了自己的亲信过去接管人马。忙完这一切,又派人去叫刘之裴过来,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搞得,让达官兵们冲出了营房,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来。 没想到来得不是刘之裴,而是他的手下的一个亲兵。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这族侄昨晚就被人杀死了。 “刘把总关照弟兄们集合起来,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也没来,小的们去看了,才发现他已经被人杀了!”那亲兵道,“咱们都没了主张,后来是有人送信,说中军这边达官兵造反正在围攻将军,大伙才赶紧赶了过来。” “好你个马承祖!原来你早有阴谋!”刘丰生痛惜自己的族侄惨死,又想到马承祖一声招呼,外面就涌入几十号人来,说明他早有准备。今天之事真是险恶异常! 江面上,十几艘大发艇冒着黑烟,突突的超越了前面的单桅轻帆船,向着虎门、上横档岛等处驶去,艇上是装载的海兵第一远征队的士兵们。 虽然虎门的各处炮台营寨已经挂起了象征投顺的蓝色旗帜,但是士兵们依然非常紧张,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样子,猫着身子,提着已经上好了火帽和刺刀的步枪,随时准备一跃而出,投入厮杀。江面上单桅帆船上的火炮也装定了标尺,炮口直指目标,随时准备开火。 登陆没有发生任何战斗,炮台上原本就只有少数看守的台兵,多是老弱,这些人连炮台火药库的钥匙都没有,平日里就是看护炮台,发现江面上有可疑情况及时上报。舰队逼近之后虎门寨里既无将令传出,又无人出来指挥抵抗,眼瞅着髡贼大队人马逼近,没等刘丰生的“原地待命,不准抵抗”的将令传到便已经一哄而散了。海兵们登上各处炮台,已经是空无一人。 刘丰生全身披挂,率领全体军官站在虎门寨外,身边还有十多个太平墟的“父老。现在正是冬末初春时节,江面上吹过来的风寒意十足。几个衣着单薄的“父老”已经有些耐不住的跺脚哈手了。 相比之下,刘丰生这一边倒还显得齐整。只是比起完全麻木的“父老”们,降将们的心情更为忐忑。不管一个人的荣辱观如何,背主求荣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再者投降之后澳洲人会如何处置他们,不管贺新打了多少包票,降将们的心里依然犯嘀咕。 眼瞅着炮台上穿着蓝灰色衣服的澳洲人不断的从江面上登陆,他们也愈发赶到忧心忡忡。 正在心里打鼓,忽然一个澳洲人的兵飞快的奔来,问道:“哪个是虎门寨守将刘丰生?” 刘丰生赶紧应道:“卑职就是。” “石志奇元老传你与虎门寨众将和缙绅们过去相见。” 刘丰生赶紧道:“是,卑职这就去。” 在虎门登陆的是海兵第一远征队的指挥官石志奇。此刻正在亚娘鞋炮台后面的衙署里布置海兵队的布防接管工作。席亚洲要求他在占领虎门之后尽快在当地展开,牢牢控制住这个广州锁钥。 他原想直接进入虎门寨开设指挥部――营寨里房屋多,是现成的驻军营地。但是刚才来接应的城工部工作人员说虎门寨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如今衙门里血流成河,还没清理。石志奇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这里落脚。 他从城工部那里已经大致了解到虎门寨中守将和驻军的情况,这些旧军官他并不感兴趣,但是眼下人手不足,到处都是捉襟见肘,这种杀起旧日袍泽毫不手软,立下了“投名状”的旧军人还可以暂时利用一下。 刘丰生一干人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炮台衙署的院子,走到距离滴水檐还有一丈远的地方,赶紧都跪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首长有令,大家不必下跪,请刘将军进来!” 刘丰生一愣,心道髡贼打仗怎么还带女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大不敬”,他们不是“贼”,甚至也不是“澳洲人”,而是正儿八经的“首长”。想到这里他赶紧起身,走上几步,报名道:“卑将刘丰生参见首长。” “不必多礼,进屋吧。” 刘丰生赶紧走进屋子,见屋子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居中只有一张大桌,靠墙挂着不知什么东西,用帘子遮着。两个澳洲亲兵一左一右的站在屋门两侧,身上十字花挂着短铳。澳洲首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乍一看穿得和亲兵的穿着并无二致,旁边还有一个女兵。他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来屏息凝神静候发问。 “你就是刘丰生?”石志气看着眼前这个全身披挂毕恭毕敬的中年汉子,他看过刘丰生的资料:行伍出身,十六岁从军,累功积至千总,在奢安之乱中再获战功,得了个“游击”衔,又花钱运动了几年,才补上了虎门寨守备之职。 “是,卑将就是。” 石志奇想想他也真不容易,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既上阵卖命又送钱走门路,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个地位。看材料他三十几岁当上千总才娶到老婆,在广州购置住宅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材料里说他既贪财又吝啬,难怪城工部没费多大力气就说服了他投降。 “听说你的衙署里今天发生一场恶战?” “是。”刘丰生当即将今天一早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他怎么准备召集众将商议归附元老院,高希典和马承祖如何发难,双方在中军衙署里发生一场恶战。 “……高希典、马承祖狂妄悖乱,妄图螳臂挡车,以抗天兵,今已将此等丑类尽数殄灭!首级号令营门,以显大宋、元老院之威……” 石志奇微微点头,马承祖他是知道这个人的,会如此激烈抵抗也在意料之中。唯独这高希典是谁他完全没印象,这些人在完全无望的状态下还能奋起抗争,大明还是有忠臣义士的。 不过他也不讨厌眼前的刘丰生,要是满地都是忠臣义士,元老院也别混了。说到底,人是一种顺应大势的动物,元老院只要引领好大势,识时务者便是的多数,天下就可尽入囊中。 他微微点头道:“他们虽然不识时务,不服王化,负隅顽抗到底。总还是朱明的忠臣。首级就不要号令了,和尸身都尽快掩埋了吧。都立个记号,以后好让家眷来收尸。” 刘丰生赶紧道:“首长仁厚……” “我现在任命你为国民军广东总队暂编第1大队大队长。你现在就回营寨去,和我派去的人办理移交手续――你可以放心,我们的承诺都是有效的,你们的个人私财,可以全部带走;暂时带不走的,我已经关照接收人员安排房屋作为临时仓库给你们储存私财。” 刘丰生赶紧跪下谢恩。石志奇皱眉道:“我元老院不行跪拜礼节,这一套你日后可免去。移交之后,你带领本部人马开赴香港岛整训。具体怎么去自有安排。你只要约束好部下静候便是!”他又看了一眼刘丰生,“我知道官兵中素有许多陋习旧规,如今你们新归顺,我也不和你们计较,只是绝对不许扰民这一条必须记得,若有扰民之举决不宽贷!” 刘丰生赶紧道:“卑职统带的都是本地土著,绝不会有扰民之事。” 石志奇点头:“我是信得过你的,你要好好约束手下,听从命令。将来必有大前程。你去吧。” 他说一句,刘丰生应一句,他不知道大队长这个职务有多大,但是开去黄埔岛整训是听明白的。照理说,只要人马动地方,总得有一笔开拔费。他也指望着澳洲人发下一笔丰厚的“恩赏”,然而一直到石志奇说:“你去吧”也没有提及。不由得心中失望:都说澳洲人寿面阔绰,却是如此的吝啬。 然而他不敢提及,亦不敢将失望流露出神情,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接着石志奇又分批接见了虎门寨外委以上各级军官,说了些抚慰的话语。 最后接见的,是太平墟的联络员和士绅们。对他们来说澳洲人已经是老相识了,每年太平墟都要向澳洲人缴纳“合理负担”,所以这次澳洲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恐慌。石志奇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把士绅们打发走,留下联络员问起了驻军的粮食问题。 按照计划,海兵队要在这里留下一个连镇守虎门寨。 “首长放心,镇里都已经预备下了,”联络员毕恭毕敬的说道,“眼下库房里就有三十石粮食随时听用。” “你们这里是珠江要隘,联勤总部要在这里开设一个供应站,你们多多出力。”石志奇看到联络员的眉头紧蹙,笑了笑,“怎么?怕吃穷了你们?” “小的不敢,不敢。”联络员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节 进城 “你大可放心,这事你们就是出力,断然不会叫你们破费――还有好处咧。” 联络员暗暗叫苦,虽说澳洲人办事有分寸,但是大军过境,那是草光、粮光、柴火光。几年前澳洲人也占过虎门,在这里驻了兵,虽说征调东西都是付钱的,但是钱多了之后太平墟上百物腾贵,商家获利不小,百姓却颇有怨言。 他不敢多说什么――伏波军不抢不杀,平买平卖,就当兵的来说已经是菩萨一般了,哪里还敢多计较其他。 石志奇笑了笑,让他退了出去。这个联络员不大管用,可惜他们的干部太少,准备派到东莞县的干部才有十个人,这小小的太平墟自然没法派遣干部去接收了。 随后抵达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开始对虎门寨的官产进行全面的清点接收,这些事情石志奇是不过问的,他最关心的是沿着珠江水系一路挺近各个连队的进展情况。 他看了看表,按照行动计划,现在侦察总局特侦大队的各个分队应该已经控制了城东和城南的若干个城门,事先潜伏在大世界里的步兵第4营也进城了,开始占领城中的主要要点。再过3小时,来自香港的国民军广东总队的第一批中队就要通过珠江开赴省城和第一批占领的县城和重要市镇。 按照城工部的说法,从珠江口到广州的进军将会是一场武装游行。熊文灿上台之后勉强恢复起来的省河防御系统本身就很弱小,官兵在经历过珠江口突入战役之后对澳洲人的军力均有畏惧情绪,不愿死战。到处都是带路党。城工部只要开出“保障人身和家庭财产安全,愿走的可以护送离粤”的条件就足够让很多人答应合作了。 作为第一阶段的总指挥,石志奇一点不敢大意,计划从来就是不能百分之百的执行的。虎门寨的内讧,充分说明仅仅有少数高层带路党是不够的。今天的事情,其实马承祖是很大的可能翻盘的,尽管他翻盘与否并不能左右局面,但是进军的旅途就不会是一帆风顺了。 “每隔一小时向我汇报一次各支队进展状况。”他命令道,又一次看了看地图上的广州城区图,那一座座城门上都已经做好了标记:哪些是已经做了工作,蓝色的是已经约定开门献城的,红色的是可能需要武力解决的。 从地图上看去,城东的几座门:大东门、文明门还有作为番禹、南海两县界限的归德门都已经标记成了蓝色――总数不多,但多是进占广州的要害。红色城门也很少,大多是态度暧昧的灰色。 不过一旦伏波军进入广州,这些暧昧的灰色也就跟着“阵前起义”了――至少林佰光是这么说得。说来正常情况下一座城门的守将不过是个把总,手下三四十个大头兵顶天了。若无城中另派遣兵力支援,一点波浪也掀不起来。 天色微明,还不到辰初时分。广州城大东门内。戴老常和往日一样挑着整套泥水匠的工具,准备去城外大世界的工地上上工。 这个时候城门还没打开,一大群同样都是要赶早出城的工匠力工们正蹲在月城门洞口闲聊吃早饭。专做这帮苦哈哈生意的各种小吃摊在城墙根下依次排开,热气腾腾的。老常没有和往常一样过去加入他们,而是径直走向门洞处值守的军校前,讨好地道:“军爷,怎么今天还没开门呢?!” 他都从这里过,和守门的军汉相熟。 “急什么?!水漏还没滴完呢。还有半个时辰。” “还要这么久啊?!”戴老常仿佛自言自语地低声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啊!” 值守的军校听见,楞了一楞,快速地左右喵了一眼,然后小声地接道:“南望王师就今天。” 得到了城门已准备就绪的暗号后,戴老常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退了回去。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就来到城门旁边的东平大押的碉楼前,拿出一块蓝色的布来,走进去问:“掌柜的,这个当不当啊?! 当铺的掌柜接过蓝布,看了看,说:“稍等一下,我要找人看看”。 “不急,我在这等。” 不一会儿,东平大押的碉楼上,就挂上了一面蓝色的小旗子。 这时,东门外忽然由远而近的响起了沉重的铁轱辘声,在这一带居住的百姓和常去大世界工地的百姓都知道,这是澳洲人的铁梯车的声音。这铁梯从大世界门口一直铺设到了元运街街口,因为住在大东门外的东关厢的缙绅们反对,街道又狭窄,才没铺设到城门口。 晨曦中的铁轱辘车声立刻引起了城楼上官兵的注意,他们纷纷探出头努力望着不远处的元运街街口。 铁轱辘车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身穿蓝灰色上衣,头戴铁盔,脚踏皮靴,手持火统的人快速地跑近东城门。 “快,快,再快点,后面,快跟上!” 带头的军官喊完,抬头看了看碉楼的顶部。是蓝色旗,这表示一切顺利,按计划行事。 “全连,警戒。”军官下完命令,就向着城门上大喊:“老乡,开门,送块地!” 门洞里,负责守卫城门的的官兵把总连忙指挥兵卒拆下横栓,打开了城门放下吊桥。 伏波军穿过城门,不费一兵一卒地进入了广州城。这时,城门旁的大押中也跑出一群平民服饰,手臂上绑着蓝色布条的人。为首的大声向伏波军军官喊:“快,这边走!” “好,向导已经到位了!各队按计划进行。”军官命令到:“一排,占领鼓楼。二排,钟楼,三排就地防御,确保城门交通线,接应友军。” “传令兵!” “到! “向前指报告:大东门,王师已经上岸。” “哐当一声,”酒杯掉在地上,镇守文明门的达官把总撒之浮跪倒在地,痛苦的按住肚子,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蒲福长,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质问道:“你……你,为什么下毒……” “对不住,我也是迫于无奈,谁叫你对大明这么忠心耿耿。”蒲福长若无其实的站起身子,将桌上的酒器全部撒到地上“大明要不要亡我不知道,广州破城就在顷刻之间。你要殉死我不拦着,可不是你也不要拉着我们一块去死。” “你……既然不……愿……又为何……为何答应,还要盟誓……” 蒲福长笑了笑:“不和你盟誓,你怎肯喝下这毒酒?你再去拉其他人怎么办?达官兵在五羊城可有几代人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为了你忠于大明就要一块去送死?” 他的话音未落,撒之浮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板上不动了。 蒲福长冲着尸身又笑了笑,道:“你的家人我也很快就会送他们来和你团聚,你就安心去吧。”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从墙上摘下佩刀,喊了声:“来人!” 两个亲兵应声而入。 “撒之浮老爷已经为大明尽忠了。”他正色说道,“你们且将他的尸身收殓。” 亲兵应了一声,蒲福长从城楼里走了出来,天色已经大亮,比预期开城门的时间晚了许多,不过这并不要紧,澳洲人的人马应该一早就从大东门文明门一带入城了。他只要按照原计划向来接收的澳洲人献出城门就行了。 一个亲信悄悄走过来,低声禀告道撒之浮在文明门的亲兵子侄都“处置了”。 蒲福长微微点头,低声道:“斩草除根,要处置干净了。” “是,小的明白,已经派人去了……” “你亲自去。”蒲福长恶狠狠道,“不要放走了一个,日后都是祸患。” “是,小的这就去!” 打发走了亲信,他紧张的靠着女墙,看着街道。街上渺无行人,店铺也没有开张――文明门没有按时打开这个奇怪的现象已经使附近的居民产生了警觉,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广州城已经换了主人,却本能的决定不上街不开门。 蒲福长看了看天色,大约已过辰初,澳洲人的军队应该来了。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出现,不由得有些担心。他是文明门的守备,理论上这里的官兵都听从他的指挥,但是撒之浮家族在这里繁衍了好几代人,亲朋故旧甚多,万一有人不服起来鼓噪,能不能尽快弹压下去可是未知数! 最危险的还不止于此,广州城东有练兵游击的的教场,驻有前后二营近千人马。若是走漏了消息,练兵游击将军在澳洲人没有赶来接收之前便直接反攻,到时候内外夹击,他顿时就是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已经派遣自己的亲信分带亲兵家丁控制大东门内外各处,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普通士兵们平日里和军官之间并无恩义关系。军官的统御之术除了严刑峻法便是欺瞒,关键时候若无厚赏决计是靠不住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 流寓广州的黄二爷 正在担惊受怕间,隐隐约约的从晨曦中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不一会,从街道上整齐的跑来了一队澳洲士兵,虽然不过三十多人,然而他们提着上着明晃晃刺刀的火铳齐步跑来的气势让他的心神不由得一慑。也不由得心中一松:总算来了! 他立刻关照道:“快!打开内月城城门,迎接大军接收!” 从城东进入广州的各路人马均未遭成规模的抵抗。只在少数地点爆发了零星战斗。大多未经伏波军动手就由本地的“带路党”镇压下去了。林佰光事前暗示过城里的“带路党”:不要怕杀人。而带路党们自己也急于要用血来表白自己对新主子的“忠诚”。因而各处都有人被杀,不少地方还出现了“带路党”为了泄私愤乘机杀人的事件。有时带路党自己也起了内讧,互相厮杀了一番,最后胜利者一口咬定死人是“卧底”。 侦察总局的侦察兵和城工部的特工人员已经先期控制好了各个城门和城中主要制高点,并在各个路口安排人员“带路”。1635年3月1日早晨7点,步兵第4营、海兵第1远征队第1大队顺利按计划进驻了广州城内外所有要点:城门、衙署、仓库、钟鼓楼、码头……全部建立了哨所,开始全城戒严,全城十八座城门,只开四座供市民和四乡百姓出入。城工部的“治安组”组员在这四座城门口配合伏波军士兵盘查行人。从香港出发的国民军广东总队的教导大队和第1、第2中队,随后进入广州。他们进入城市之后,立刻在城工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街道上巡逻,防止有人乘火打劫。 7点刚过,香港基地的镇海号炮舰掀起滚滚波浪,在十几艘大发艇的伴送下,沿着珠江驶入了白鹅潭,这是蒸汽战舰第一次深入珠江来到广州城下。比起广州市民们已经熟悉的蒸气拖轮,这艘“巍峨”的“巨舰”出现引起了周边百姓的一阵慌乱。只见镇海号一边喷吐着黑烟,一边在白鹅潭抛下船锚,青光闪闪的“巨炮”一起转动沉重的身躯,将炮口指向五羊城。 在广州人人都很熟悉的郭逸郭东主的章鱼号游艇的明轮拨动着江水,拉着汽笛从后面驶了过来,缓缓的靠上了白鹅潭东堤上天字码头。 从天字码头到五羊驿、南关,沿路密布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刺刀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启明星旗在早春微寒的江风中猎猎飘扬,一片肃杀的景象。 接官亭旁,广州站长郭逸正在等候。他已经剪掉了留了多年的发髻,换下了长衫,剃去了胡须,又恢复了当年的模样。 从他第一天到广州起,他就很多次的想象过自己离任的那一天,六年的时光,在人生的旅途中也算不短的一段时光了。现在,他的继任者就要来了。 从章鱼号上放下了登船的舷梯桥,一名穿着白色水手服的号兵站在船舷桥旁,吹起了军号。 军号声一落,新任的广州军管会主任刘翔便在万众瞩目中昂然登场了。他刚步上舷梯桥,码头一班由吹鼓手训练出“军乐队”便开始吹打演奏起《向您致敬,司令同志》,喧闹的唢呐、锣鼓演奏出的进行曲别有一番风味。 刘翔向着已经迎上的郭逸伸出手去,两人紧紧的握住手。刘翔原来准备了一套话,此刻只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以后就要劳烦你了!”郭逸说。自己虽然是开荒牛,但是面临的局面远没有刘翔复杂,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刘翔现在是这里的土皇帝。 两人不再寒暄,新的广州市政府自然不能设在惠福街,实际上元老院也无意在广州老城内设立行政机构,而是打算另建新城。行政中心也打算设在那里。 军管会的临时总部设在大世界。但是考虑到军管会有很多对外联络的工作,所以对外的“窗口”设在天字码头外的五羊驿。刘翔和他的班子也将暂时驻扎在这里,便于就近安排工作。 这座驿站几年前在珠江战役中被火箭烧毁,后来又重建起来,此时驿站已经接收过来,打扫干净,等候着新主人的大驾光临。 这段时间以来,黄二爷的心情是极度郁闷的。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真真是一点也没有错。他从临高家里出来时,心里也曾想过以后就是有家难回的局面。然而真到了年节的时候,眼看着诸位好友各自回家过年,街上也有些人在做新衣、采办年货的,黄二爷心里的苦涩就一天比一天难熬。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乔装打扮一番回临高去见见父母高堂。然而自己不顾家里人反对出来许久,一无所获。万一自己在广州的言行髡贼要紧知晓了,家里还要大受牵连。有家既不能回,他也只好窝在广州做个孤家寡人。也曾有一二友人相邀去他们家中过年,然而他毕竟一个外人颇不自在,又恐有那不知他底细的人见他不回家,弄得有骇物议。 “黄爷!黄爷!” 一声声急促的声音传来,黄禀坤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推他,好像是他的小厮。他哼唧了几声,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因为昨晚宿醉未醒,此刻头脑一片昏沉。日上三竿还在下处高卧。 黄二爷出来这许久,本来渐渐地是要腰间金尽了,幸好各路友人多少有些资助,过年间每日买些好酒小菜还是不成问题。身边又有林尊秀相送的小厮服侍,日子总算还暂且过得。年前他已与各人商定,待到天气转暖、道路可行走时他便要北上,或去南直,或直奔京师,看能否活动朝廷大员对髡贼“早作打算”。已经有人答应要修书给自己的师长同年,让他们对黄二爷多加照顾。又有林遵秀等人答应捐助一些钱财供他“请命”之用。计画既已定当,眼下又是年节,黄二爷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便打发小厮去给他整治酒菜,他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来个“借酒浇愁愁更愁”。 “黄兄!黄兄快起!”换了一个声音,愈发急促。他勉强睁开睡眼,迷迷糊糊的只看到眼前是个男人,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他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认出这是玉源社的吴佲。 “吴兄,何事如此惊慌?” “今番出大事了!髡人进城了!” “髡人?……!”黄二爷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可真?” “我亲眼所见,哪里有假!髡兵半夜进的城,竟是兵不血刃,没声息的把全城都占了。现在街上到处是髡兵。” 黄禀坤用了一小会才理解对方话里的含义。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身体不受控制的打颤,正是“一拳分开天灵盖,半桶凉水浇下来”。 “好……好贼子!”黄禀坤的语音也打着颤。 “林公子邀我等去他那里共商大计。黄兄可即时洗漱,我等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只是,那髡兵在街上,我等如何出行?” “那髡人并未厉行市禁,如今街面上很是安静,只要不出城,来往行人亦不查问。” 黄禀坤想了想,髡贼行事一贯外松内紧,表面上那“安定祥和的局面”总是要维持一番的。当下点了点头,“有劳吴兄少等,容我去盥洗更衣。” 当下匆匆盥洗更衣,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只关照小厮:“且在这里看守着。不要出门。” 出了房门,却见寺里的和尚一个个如同热锅上蚂蚁,到处打转,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知客见黄禀坤要出去,忙道:“施主!现在街面上情形不明,还是莫要出去了。” 吴佲却道:“不碍事,外面并无市禁,不然我是如何过来得?澳洲人在街面上派兵巡逻,市面也很安静,并无宵小之辈作乱。” 和尚见他们坚决要去,便开了侧面僻巷里的小门,让他们出去。 走到街上,只见街道上行人稀少少,沿路的家家户户闭门,店铺亦是无一开张。街面上冷冷清清。黄禀坤略略有后悔自己孟浪了:这样走在街上太惹眼了!万一遇到髡贼巡逻队盘问,自己又如何回答? 然而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并未遇到髡贼的人马,他的心稍稍安定。吴佲是广州的老土地,对这里的街巷十分熟悉,他们便一路穿小巷走僻街,躲开大路要道。看到髡贼的巡逻队的身影就在巷子里躲一躲再走。这么走走停停,没费多少力气便到了一条小巷里。 黄禀坤见这巷子里并无住家,两面全是高墙,墙上有些小门。知道这大约是大户人家的后院。只见吴佲在其中一扇门上敲打了几下,门开了,他们干净闪了进去。里面开门的却是个戴着绿头巾的男人--一个龟奴。他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何地?” “访春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 檄文 黄禀坤迟疑了下,黄家一贯“耕读传家”,自诩诗礼传家,最是方正道学,妓院之类的地方是从不许子弟涉足的。 正犹豫间,吴佲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快,街面上不宜久留!” 黄禀坤心道这也算是事急从权,二人闪进院落,身后龟奴就将后门关好落下闩,小声道:“二位爷随小的来。” 黄禀坤原以为这行院里如何的酒池肉林,,不想这里只是极僻静的一个院落。他随着龟奴一路前行,只见这里别有洞天,花木扶疏,庭院深深,竟是十分幽静雅致。心中不由的暗暗惭愧:自己真是见识寡陋的很! 访春院是广州城里一座大行院。明代的高级行院并非简单的妓院,实际是兼有餐饮、娱乐和流行时尚中心的综合体。不但有妓女、帮闲、乐工这样的人物,还有养着裁缝、首饰工匠、厨师等等一大帮的服务人员。有钱人在这里休闲居停,更多的不是出于“性”的需求――他们个个家中都有娇妻美妾――更近乎于现代的休闲会所性质。 林公子在这里梳拢了一个粉头。经常来次这里冶游宴乐。是此地的大恩客,他有些机密要紧的事情也在这里见客谈事。 龟奴将他们带到一座小院门口自去了。女仆将他们迎了进去。中厅里早设下了一桌果子,来得人还不少,黄禀坤一眼望去,除去玉源社的熟人,还有几个生面孔。梁公子却不在其中――大约他身份高贵,此等乱局中不便出来。 因为多数熟人,也不再一一见礼安坐。二人落座,自有人奉上茶水,席上众人正在侃侃而谈。 …… “澳洲人的手段之高,我等竟是不必再议了。只看这市面之平静,这广州城已是澳洲人的天下无疑。” “这广州金山银山,那澳洲人怕是窥觎已久!” “入城倒也平静,小弟原以为还有一番血火刀兵之灾呢。”有人似乎是在庆幸,“难为他们的军纪竟能如此森严!” “听闻说髡贼驭下最厚,然纪律森严。” “便是城中的宵小之辈,也不敢乱动。弹压甚是得力呀。我等有家有产之人,最怕这市面动荡,”说话的人似乎心有余悸,“我才时过来,见路口已经树起了一座架子,吊着几个匪徒了――听说都是趁乱打劫的乞丐。” “杀得好!这帮无赖,惯于市面上强索钱财,连读书人绅士都久被他们骚扰。” “澳洲人向来强项,只是不知道他们占了广州,下一步又将如何作为呢。” “若是请朝廷和议招安就好了。” “若要招安,在临高便可招安了。这般打入省城内朝廷岂能善罢甘休!” “我只担心朝廷聚大兵来平叛。这繁华的五羊城,怕是要化为飞灰!”有人忧虑道。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老百姓最怕打仗,一旦围城大战,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到时候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书生,就是缙绅老爷也免不了家破人亡。奢安之乱围攻贵阳之役过去还没有几年。贵阳被围攻数年,城内粮尽,人相食,连官员家的女儿都被守军拉去烹食,整座城池几乎化为鬼域。被围前城内除了原有军民,还有各处涌入的难民,足足有几十万人。到解围之时百姓只幸存了六百人。 这些可怕的消息广州的士民也是有所耳闻的,一想到万一朝廷大军来会剿,这广州岂不是就是第二个贵阳?众人都流露出不安之色。 “我看兄是多虑了。”吴佲道,“且不说朝廷眼下捉襟见肘,能不能聚集起人马来会剿。便是能够调动数省大军,我看也无多少胜算。”他看了下在座的人,“王督围剿临高时,澳洲人才有多少人马?如今澳洲人的又比当初多了许多人马了!” “这么说,朝廷就算要剿,怕也是打不到广州城下喽。” 吴佲点点头:“澳洲人兵强马壮,又兼船坚炮利,朝廷纵然能发数省之兵来攻,我看胜算也渺茫的很!” 黄禀坤原很想斥责下吴佲“立场到哪里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他说得完全有理。澳洲人的军力如何,其实自己比他更清楚,要指望疲软的官兵能一举击溃髡贼,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暗暗丧气。这时候却听有人小声道:“这就好。”还不容他多想,又听得有人说道: “今番澳洲人进取广州,省内各府城自也难保。我等身家性命均在此地,今后也只有任由澳洲人捏圆搓扁了。” “我等即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要结交些澳洲大员方可自保。” “要说澳洲大员,听说是文使相为首,然我等小民无门得见。本来能见郭东主也是极好的,只是那高举可恶!” “史兄慎言!那人现下炙手可热,非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是极,说不定将来还要仰仗高老爷呢。” 黄二爷仔细观察各人表情,发现无人露出异色,倒是很有些人面带暗喜。这些苟且之徒,莫是要做反贼不成!他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这些人读了圣贤书,又身受君恩,事到临头竟然想的说的都是如何活动以求自保,说不得将来还要钻营一番,在髡贼手下大赚几笔!他冷笑一声,微带讥讽道:“诸君,髡贼的武功,那是天下第一流的。所以这刀兵之灾大可不必过虑,我看朝廷是决计不是对手,诸君尽可放心。” 不少人脸面微微发热,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着大明的秀才、监生之类的功名。又听他接下来道,“诸位最可虑者,却是士子将如何自处?” “黄兄何出此言?” “髡贼用人,向来手下全用自己教出的假髡,这任用假髡,又最爱用穷苦百姓,无知愚民出身的,哪里有我等读书人的去处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摇头,大部分人一脸不信的神情。有人道,“有宋一朝皆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等无需担心。他如今信用泥腿子假髡,不过是读书人还信不过他,不得以而为之。澳洲人若要逐鹿天下,非得礼贤下士,开科举,拔名士不可。泥腿子假髡不过是权宜之计耳。” 此言一出当即得到多数人的赞同。 黄二爷眼见众人不信,暗暗苦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对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信心,现在这般也只当他们自说自话。 正说着话,有家仆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低声在林公子耳畔说了几句。林尊秀脸色一变,家仆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卷,递了过去。 林公子展开纸卷看了几眼,脸都白了。大家都急道:“是什么?”“莫非是澳洲人的文告吗?”“说得什么?” “这是街面上刚刚贴得榜文。下人抄来的。”林尊秀道,水手将纸卷递给史公子。 “讨朱……”史公子只念了两个字,便不敢再说。周围众人都是神情一动,想来已经明白他手里拿的是份什么东西。黄禀坤赶紧接过来一看,果然一篇大逆不道的檄文。 讨朱明檄 先宋不幸,屡遭鞑虏,先逢靖康,完颜欺徽钦仁厚。复遇崖山,蠓元凌幼君孤寡。呜呼宋德,社稷虽远中土。海外播迁,宗庙犹存澳洲。元政无道,豪杰崛起。黔首奋进,胡无百年之运。神州光复,中夏独有圣君。 夫朱明太祖元璋,身起行伍,心窥神器。弑明王、杀同僚,友谅、国珍、士诚等悉被屠戮。驱逐鞑虏,本中夏群雄之共业。功到雄奇,岂淮西一夫之独力?元璋之政,暴戾皆从胡俗。强梁蛮横,腥膻犹在中梁。兔死狗烹,刘基宋濂殒身。鸟尽弓藏,善长蓝玉丧命。陇右道左,皆莫能堪。 伪朝开国如此,传于二代更甚。叔夺侄位,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时至中叶,更加荒唐:王好边功,虎贲师丧土木。臣恶通海,倭寇荼毒东南。此般种种,不能尽数。中国之人,莫不背德。神宗以来,朝政日颓。亲恶远善,赤子犹如草木。群丑当道,肉食无非寺人。一条鞭法,十室九亡,白银既敛,民气已衰,阴阳不调,父母仆于道路,五谷不登,赤子嗷嗷待哺。 日至近日,气息奄奄。内廷三案,朝野人和已失。王恭爆炸,天又夺其王气。阉竖惑乱,魏阉能称千岁。流寇肆虐,驿卒或号闯王。内忧外患,朝不保夕。激荡鲸波,红夷滋生于海。铁马雕弓,女直猖獗于塞。龙蛇起陆,紫薇具现杀机。逐鹿问鼎,朱明气数已尽! 本朝发迹南荒,嗣业先祖,南海北望,志在安民。奉天景命,广启皇基,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六军将定南粤,尧舜禹汤复现当下。万里还归琼崖,四海车书混同可期。 今传檄两京十三布政司四百州: 天命在宋,明亡之期可计!天兵将至,官民好自为之! 勿谓言之不预也!(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 南头城 黄禀坤随手丢下,冷笑道:“真乃粗坯!文辞粗陋,强词夺理――自古得国之正,除了汉高祖,便是本朝太祖了。大宋算什么东西?宋太祖欺负孤儿寡母得位,太宗烛影斧声,徽宗嬉闹亡国;高宗妄杀忠良!就这也敢来说本朝的不是!这等陋文虽三家村先生亦远胜之!” 吴佲悠悠道:“澳洲人是不是大宋后裔,我看亦有疑。往日里见他们的行事哪有尊崇大宋的意思。我看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点头,又将檄文传阅了一番,他们最关心的不是文辞好坏,而是这檄文的具体内容。 一圈看罢,林公子沉声道:“看来澳洲人就是第二个东虏了!”说罢长叹一声。 原本有些热闹的房间里也沉寂下来,在座的似乎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也没心情谈论“共天下”的问题了。 他们祖祖辈辈在大明治下过活,日子还算安逸,现在忽然改朝换代,大家都还有些不适应――何况这改朝换代的人还是来自海外! 原本的热闹劲一下没有了,大家都有些消沉下去,史公子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谈什么是非忠奸,乱世里能保住身家性命就是上上大吉了。” “不会叫大家都剃发吧。”有人嘀咕道。 有些人想起有传闻说东虏鞑子每占一地,都要叫投降的官绅兵民剃头的事。想到澳洲人还没打进广州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澳洲玩意便已风行起来,这次他们成了广州的主人,行事更无忌惮,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闹出以夷变夏的事端来?自己又将如何相对? “大约……不会吧……” “若是一定要剃发,临高岂不是早就全部剃发了。黄公子不也没剃头吗?” 黄禀坤点头道:“剃发的都是在髡贼手下讨饭吃的假髡。寻常百姓髡贼是不问的。” 这下众人都有些释然。然而又有人忧心道:“虽然髡贼纪律严明,不事掳掠,可是这广州到底是天下第一等的富庶繁华之地,落到他们手里,岂不是要大大的盘剥一番?诸位莫要忘了当初他们在四乡,可是灭了许多大户的……” “那是与他们为敌的,若是顺服的,除了勒索些合理负担,倒也没有荼毒。” …… 黄禀坤见他们的议论来议论去,没有半点要“忠君报国”的意思,都是想得自家事,不由得有些气闷。正想寻个理由告退,忽然又有个仆役进来,耳语几声,送上一卷纸。 众人再看,原来这张是白话的安民告示,内容主要是严申律条:不论军民人等,凡抢劫纵火者就地正法。实施宵禁,起更后禁止出行等等。告示中还提到广州城内现任官吏和家居乡绅,只要不纠众反抗天兵,一律不杀。 “外面情形如何?”林公子问道。 “髡贼有人马在巡逻,看样子又是另一种人马,穿得是灰布上衣。”仆役比划道,“现在四城各开一门通行,街上店铺也有些开市了。只是南门外天字码头一带全部禁行,听说有澳洲人的大官乘着巨舰到了。” “大约髡贼的广东制置使已经到了。至不济来得也是新任广州太守……” “我看这广东制置使非郭东主莫属。若是这样还好些!” “各处官衙是什么情形?几位大人怎么样”林遵秀又问道。 “很是安静。听说有人自尽,但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仆人道,“城内的官兵,如今正往城东的练兵游击营集中,听说是要在那里点验。” “你去罢。” 仆役去了。一桌人七嘴八舌又扯了许多,黄禀坤见他们都是空谈,全是坐以待毙,逆来顺受的主意,不由的觉得有些厌烦,便起身告退。林遵秀也不挽留,亲自将他送到小院外,低声道:“明日此时,你再来此地。有要人要见你――莫为外人道。” 黄禀坤一怔,道:“我知道了。只是怎么进来找你?” “到时候我自会派人来接应。” 黄禀坤出得访春院后门,循着来路往回走――他不是本地土著,七兜八转便迷了路,走着走着便到了大街上,再看街道上市面已经恢复,多数店铺都已经开了门。虽然行人不多,却已经没有刚才的惶恐紧张的气氛了。他看到许多一般人家还在大门口点了香,门额上贴了“顺民”二字。一种亡国的痛楚窜入了他的心头--这大明就要这么亡了么? 不,他绝不同意爹的“顺应时势”的说法。他要继续和髡贼斗下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自己下榻的寺院方向赶去。 天色已经大亮,距离虎门不远的新安县城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手持刀枪的官兵和民壮在街道上奔走着,一派临战前的肃杀景象。 县衙的照壁墙上,血淋淋的挂着十几颗人头。其中一颗正是原来驻守这里的官兵千总的。其他也不外乎是他的亲信、亲兵之类。 这里又叫南头城,因为是海防重地,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在此设“东莞守御千户所”,万历元年(1573年)又在所城的基础上扩建为新安县城。南头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外国船只到广州,须绕大屿山经南头入虎门才能进入珠江,故南头有“全广门户”之称。 不过,在元老院上次入侵珠江的战役中,南头却没发挥什么作用。城上的大炮打不到航行的船只,水战更不是对手。所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珠江分遣舰队从眼皮低下经过。 这一次,南头的驻军依然对入侵的元老院舰队无能为力。但是它也没有按照预计的那样开城投降。新安县城里的带路党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新安县令吴光旨新上任不久,年富力强,颇有进取之心。眼见澳洲人步步紧逼,城中人心浮动――他没有见识过澳洲人的厉害,所以“精忠报国”的思维还很浓厚,因而暗中做了准备。原本已经做了带路党的千总邀请吴光旨赴宴,原是想演一出鸿门宴,没想到却被早有预备的刘县令反杀拿下,直接砍掉了脑袋。 吴光旨是闹流民最为猖獗的陕西调任来得,“御贼”的经验十分丰富。杀了千总和他的亲信之后,他一面逼迫城中大户拿出钱财给驻军发饷发赏,稳定军心;一面征集壮丁堵塞四门,准备灰瓶炮石。材料不够便扒倒了不少民房。 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是“刁斗森严”、“严正以待”了。 这么一来,倒是给原本准备入驻新安县城的国民军便被阻在城外。眼瞅着城门不开,呼叫城内投降不听,反倒丢出几个人头来,带队的归化民县办主任知道出了纰漏,赶紧派人去虎门报告石志奇。 石志奇知道国民军没有重武器,训练也不足,难以担当攻城拔寨的重任,只得派了一个海兵排和3艘双桅巡逻艇去新安增援。 南头城就在珠江边,巡逻艇开到岸边,抛下船锚,便用船上的12磅加农炮炮击南头城,巡逻艇上的2门舰炮一起开火,没几分钟便将南面的宁南门上城楼打得千疮百孔,燃起大火来。 县令吴光旨很是镇定,一面指挥民壮灭火,一面命令城上的两门大炮开炮还击。南头城的城墙顶厚1丈、底厚2丈,内部夯土,外包青砖,抵御实心弹的打击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巡逻艇上一共只有6门舰炮,形不成火力上的优势,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几轮炮,虽然将城上的雉堞、哨卡打毁了不少,却没能动摇城上的防御。 海兵排长见炮火并不能动摇防守,便准备着直接攻城,虽然他只有三十人,但是海兵队素来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著称,这种攻城拔寨的训练不知做过多少次。有一套完成的火力压制-抛射烟雾弹掩护-炸药投送的破门攻城战术,一箱高密度黑火药足够炸开大多数城门了。 然而归化民县办主任却不愿意强攻,毕竟一旦武力破城,对县城里的公私生命财产都有很大的破坏,所以他主张再劝降一下,争取兵不血刃的开城。 大炮声已经停止了。吴光旨叫士兵们抓紧时间轮流吃早饭。宁南门外还有一道外关,叫迎恩门,吴县令就在这里主持抵抗。他的人马不多,收编来得千户所的战兵杂兵不过五百人,加上动员起来的民壮一共不到两千人。看似不少,然而城外髡贼火器精良,训练有素,所以他没有派兵出城反攻。 城外的髡贼不时向守城的军民喊叫,劝他们将县令、千总绑来投降,可以免遭屠戮。国民军的士兵很多是农垦香港联队征发来得,平日里经常来往于这一带,和本地的百姓大多很熟悉。因而他们即使靠得很近,城上的壮丁和本地的军户士兵也不打炮,也不放箭,有时看见县令的亲兵不在身边,便伸出头来看国民军,胆子大的还跟下面搭腔说话。(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 民意 吴县令知道自己身处危城,断难突围,决心死守到底,等候府城的援军--他并不相信髡贼的广州已经陷落的喊话:这样大的一座府城,就算髡贼攻得下来,也得十天半月功夫,何况从晚上到现在连一声炮响都没听到过。 可是他也知道,百姓并不同他一心,官兵也是冲着他毫不迟疑的挥洒钱财才肯出力守城的。所以他出了布告:有敢擅自勾引城外流贼的,全家斩首;财物没收后赏给守城兵民,试图以此来坚定守城军队的决心。同时严禁守城百姓同城外义军说话。可是城里的兵丁多半与百姓相熟,而且都害怕万一城破之后会被报仇,所以当他们在城上发现有百姓与城外说话时,尽管不断地斥骂,挥舞大刀,却并不真的动手。 吴光旨见城上城下搭话,生怕百姓被髡贼蛊惑,见有不少髡贼士兵近城,立刻命令城上点炮。 官兵们迟疑着不肯动手,吴光旨大怒:“快点炮!”接着又吼道:“打一炮,赏银五两!” 这下南关上两门炮同时点炮了。炮弹飞出去,然而炮手故意瞄得太高,一枚直接掉到来江里,一枚落在泥滩上。 巡逻艇上的舰炮立刻还击,六门大炮同时点燃,向着城上打去。吴光旨在城上看见火光一闪,立即一挥手,要大家赶快散开,伏身躲避。炮弹又打坏两个城垛,将躲在后面的三个壮丁打成两截,有一颗炮弹飞入城内,打毁一座草房,燃烧起来。 这时城下架起几个白铁皮的大喇叭,叫几个大嗓门的士兵在那里喊叫:“城内军民士绅人等听着:立刻捉住县令开城投降,不然攻下新安,全城屠灭,鸡犬不留!” 城上一片骚动,吴光旨手持一把倭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大家莫怕!这是髡贼虚言恐吓,他们就这么几百人几条船,别想动我新安一根毫毛!打跑髡贼,守城军民一人赏五十两!战死的加倍!” 他身边有几十个用银子喂饱了的兵丁民壮,也跟着吼叫起来,不时还挥舞下手里的大刀。暂时将骚动压制来下去。 吴光旨眼看着人心不稳,瞪着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民壮偷眼在往外面瞧,好像在做什么什么手势,他立刻将刀一指,吼了一声:“拿下!” 亲兵冲过去将那民壮扭胳膊抓肩的推到他面前。民壮一脸懵懂又夹杂着惊慌,连连叫喊:“点解拉我?” 吴光旨森然道:“本官瞧得明白,你才时在城上与髡贼勾搭言语,方才又外面做手势,必然是髡贼的奸细!来啊!斩来!” 那民壮连叫冤枉,两边亲兵将他拉下马坡,就在城墙下手起刀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号令在城门!”吴县令吼道,“哪个敢再与髡贼勾搭,不出力守城的,这样是下场!” 吴光旨杀了人,立了威,暂时将人压制下去。然而这时候从城外射来十几枝响箭,响箭上系有“晓谕”,吴光旨生怕有人拣拾来动摇人心,厉声关照“不许拾响箭!”他的亲兵赶紧过去拣拾,然而还是有一些被腿脚快的人拣走了。 他打开“晓谕”一看,上面潦草的用墨笔写着限城内军民在一个时辰内开门献城,大军秋毫无犯,保全一城生灵。大军进入新安县城只诛杀县令。 虽然他竭力封锁消息,城内的官绅们还是看到了“晓谕”,兵丁们也有人看到了。大家私下纷纷议论,无法禁止。 城中绅民都愿投降,不想打仗。澳洲人素来有秋毫无犯之誉,然而也有对反抗者残酷无情的恶名。因而大家都觉得不管府城是否陷落,先投降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是最要紧的。尤其是缙绅们,已经被迫拿出来大笔银子守城,觉得利益受损,再也不想陪着吴县令“忠”下去了。 吴光旨知道城中人心不稳,特别是缙绅们的态度暧昧。这使得他非常惊慌。因为他在陕西任职的时候,不止一次打败过企图攻城的“流寇”,靠得就是县内缙绅的鼎力襄助。但是此地的髡贼似乎和流寇不一样――缙绅和百姓对他们都无仇视害怕的态度。 他召集几位县内的官员商议,大家都拿不出什么主意,反而劝告他不要再守下去。县学教谕说:髡贼在本地素有人望,和他们硬抗百姓和缙绅都不会支持的。他又说道: “髡贼素来对顺者宽,对逆者严。眼下还未大战,亦未有大死伤。吴令若是出城投降,髡贼必不会加害于。” 吴光旨命他们退出,一个人留在屋中,反复愁思,想不出好的办法。江面上又在打炮了。他不禁顿脚长叹,绕柱彷徨,自言自语说: “唉,没料到我竟落到这个下场!” 快到中午的时候,城中官绅父老来到县衙上求见。吴光旨将大家迎入花厅中。今日厅中的情景与往日大不相同。三个月前他初到新安,缙绅父老们为他接风洗尘,他在厅中好不得意。就在早晨他镇压来企图叛变的千总,召集官绅,会商加固城防事宜。缙绅父老们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称他是少有的“干才”。然而局势突然一变,花厅中一片愁眉苦脸。 大家坐下以后,一个为首的士绅先说道: “现在一城官绅父老来见吴令,不为别事,只是为请吴令设法保全一城官绅军民的性命。” 他心中明白他们的来意,还想竭力再劝那么一劝:“本县正在竭力守御,准备与流贼死战,这就是为的保全一城官绅百姓的身家性命。” 另一位士绅说:“死战决不能取胜,守城断无把握。如若坚守,不但不能保全官绅百姓性命,反而将遭屠城之祸。吴令可曾想过?” 吴光旨道:“束手就擒固然能苟活一时,可也就成来刀俎上的鱼肉。髡贼入城之后,是否烧杀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就算他们不屠不烧,诸位缙绅父老哪一位不是有家有业妻妾成群。髡贼若是要你们报效军饷献出美女,到那个时候,诸位父老是遵命还是不遵命?要知道那时候可由不得你们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就凭这番话就足够了。他在陕西当县令的时候,屡次用这样的话来激励缙绅,几乎百试百灵。然而在这里却不管用。一个缙绅道:“澳洲人素来言而有信,也非贪财好色之徒。” 几年前澳洲人突入珠江的种种事迹,缙绅们都是知道的。凡是顺从澳洲人献出粮饷的墟镇村落,澳洲人都没有破坏,征收的“合理负担”也很轻;甚至还顺路剿灭了当地的许多零散水匪,一时治安都为之一靖。那些办团对抗的,都遭到严厉的惩罚,当地缙绅豪强为之一空。缙绅们都害怕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所以竭力主张开城顺服。 “就是老爷本人,虽然一时糊涂,我等也会向澳洲人美言,竭力保全的。” 另一个缙绅赶紧道:“纵然澳洲人在此不久,只要老爷不受伪职,以澳洲人的脾性也绝不会逼迫。此时事急,情应通权达变,不能死守一个忠字。澳洲人退走之后,我们仍然为朝廷守土,岂不两全其美?纵然朝廷有什么不是要追究,本县缙绅也会竭力为老爷说话的。” 吴光旨七窍生烟,暗骂“无耻”。他按捺住怒气缓缓道:“阐徽(他的字)自束发受教,读得便是圣人之书,这忠君爱国几个字自幼就牢记心中,绝不敢忘。既食君禄蒙圣恩,决无投降之理。” 县里的教谕本不想多说话,可是现在士绅们已经同吴光旨的话说僵了,他也不得不说道:“请吴老爷三思,今人无固志,孤城无援,断无不破之理。我也是朝廷命官,承乏来此,守土有责。吴令对朝廷具有忠心,难道我就没有忠心么?我也是拔贡出身,受过孔孟之教。眼下是一城百姓的安危!老爷若是从百姓着眼,暂时投降,救了百姓,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吴光旨冷笑说:“你既是举人出身,身蒙国恩、食皇上俸禄的人,日后你如何对待皇上?纵然百姓体谅你,国法岂能体谅你?” 教谕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爷莫要为了一个‘忠’字,便断送了一城百姓的性命!” 大家同声附和。吴光旨见自己处境十分孤立,沉默一阵,长叹一声,说: “你们且出去,容我先想想。你们放心,吴某决不连累一城官绅百姓!” “时间可不多了……” 散会以后,吴光旨一个人在花厅内逡巡,十分苦闷。今天早晨的雄心壮志已经化为飞灰。他起了自尽的念头,自己一死,既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皇上了…… 然而他的念头还没转完,县衙外已经骚乱起来。他的一个仆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头扑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老爷!不好了,兵……兵……变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 市长进城 说罢,头一歪气绝身亡。 吴光旨大惊,他在本地毫无根基,在军中更是没有势力,全靠银子维持。所以一直担心军心不稳,不惜大把的挥洒银子。没想到还是乱了阵脚。 他知道这一定是缙绅们煽动起来的。这帮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惜出卖君父的无耻之徒! 既然兵变了城已不可守。然而他把自尽的念头抛开,决定战死沙场以报君恩。拔出倭刀,叫道:“大伙随我来!尽忠报国就在今朝!” 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家人都是从陕西一直跟来的,此时都拔出腰刀跟他冲了出去。 守城的民壮和士兵都朝着县衙冲来,县衙外面原来护卫他的一小队官兵不战而溃。只有几个家人抵抗,顷刻便被杀死,尸体倒在大堂的台阶下。 吴光旨带着几个家人,没出二堂便和乱兵短兵相接,他虽是文人,剑术却很高明,在陕西又积累下不少战斗经验。毫不慌乱一刀便将个杂兵砍倒,顺手又捅进了另一个民壮的肚子。涌过来的乱兵见他如此勇猛,都不敢上前。反而被压下台阶去了。 然而乱兵人多,不一会就将他们主仆包围了,顷刻功夫他的家人全部死伤殆尽,吴光旨已经受了几处伤,满身带血,不肯投降,也无意自尽,仍然一路冲杀。这时候几个乱兵用长枪朝他乱戳,他又被刺中数枪,血流如注。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以刀柱地,朝北跪下,用嘶哑的声音喘着气说:“皇上,臣给您尽忠啦……”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人一枪刺中后心窝,登时倒下,在血泊中死了。 一个小时之后,石志奇接到了通讯兵的报告:攻克新安。 “……县令已经被杀。” 之所以特别提一句,是因为按照《广东占领纪要》,大明的地方官员只要被俘的,不论是投降还是被俘,一律登记造册和家眷仆役一起送往香港集中关押。军管会的要求是地方官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落不明的也要做好登记上报工作。 “我们的人有伤亡吗?” “报告首长,没有!” “干得好!”石志奇说着在地图上的新安县城上画了一个表示“已占领”的蓝圈。 从地图上的进展来看,从开始行动道现在还不到12小时,伏波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少数零星的抵抗完全不成规模,大多是几个人自发起来战斗,成规模抵抗的只有一个新安县。看来传檄而定基本已成定局了! 对于广州和邻近各县的士民们来说,这是难忘的一天。澳洲人从海上过来,悄无声息,兵不血刃的夺下了南中国的第一大城。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城门口已经换上了身穿蓝灰短制服,拿着火铳的“髡兵”了。街上,一队队穿着灰衣的髡兵巡逻,整个城市安静而有序,不少店铺也开了门。百姓们既震惊有觉得新鲜:就这么一夜之间,广州便已经换了新主人了! 好在新主人并不陌生。澳洲人这几年在广州已经是半公开的存在,就算和澳洲人没什么生意劳务上的往来的人,多少也买过澳洲货:各式各样的“澳纸”、“澳火”、“澳布”、“髡袜”……这些小东西早就进入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过去,他们是持剑行贾的商人,现在,他们堂而皇之的成了这里的统治者。谁都不知道澳洲人会怎么统治这座大城。 有关澳洲人在临高的治世的传闻在这里多少都传播过,有许多人是不信的,认为这不过是海外奇闻,也有知道确切情况的人想看看:这澳洲人的手段,在这广州城里能不能施展:要知道这广州城里一条街的人口,就超过临高全县的百姓了。 正如刘翔在进入广州前给北上支队的队员讲话的时候说到的,这对元老院来说是一次“大考”。在在此之前,他们治理的都是一些半农业化的小县城,即使是琼州府城,放在大陆上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小城。广州不但是岭南第一大城,在本时空的中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名城。林佰光估计这里常驻人口少说也有五十万。 治理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就算在21世纪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如果说过去他们是在白纸上画画,那么现在就是要在一副早已涂抹的五色斑斓光怪陆离的画卷上重新绘制,既要抹去败笔,又不能让精妙之处受到破坏。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难题,此刻正盘旋在坐轿子进城的刘翔脑中。 他原想乘坐公务马车进城,以彰显元老院的威仪,为此已经将红旗马车随船运到了五羊驿,然而林佰光却说城里走不了马车。城里除了几条主要大街之外,一般街道都很逼仄,马车很难通行。不仅如此,城中的桥梁完全没有考虑车辆通行的问题,全是台阶密密麻麻的高耸的拱桥。过去广州站曾经想在广州城内推行人力车,也因为桥梁的问题最终没有进行。 虽说刘翔也不反对徒步进城,但是他的下属们都反对:一是不利于保卫,二来堂堂的广州军管会主任,广州市长徒步进城,未免折了元老院的威风。 鉴于这个原因,大南门一带的轿行的二人抬小轿是不成的,幸而五羊驿中有现成的官轿,已经正式投降的驿丞赶紧收拾出来,叫来四个轿夫抬轿。他一心要讨好,把散居在大南门外的驿站里的各路牛鬼蛇神都找了出来。 “快!给澳洲老爷排道子去!” 刘翔走出来一看,全套的排场都已经摆好了。开道的铜锣、“肃静”“回避”两块牌子、各式各样的旗帜、仪仗摆设齐全,威风凛凛。各色人等全都穿着公服,在下面伺候。 驿丞见他出来,一路小跑的来到面前跪下,禀道:“大人!仪仗导子都安排妥了,请大人升轿!” 刘翔哭笑不得,这是封建大官的排场还真不小。当下关照道:“不用这许多人,准备一顶轿子就是了……” 自从投降以来一直百依百顺的驿丞这会却很坚持原则:“大人此话差矣。大宋光复广州,大人又是钦差,断然不可行事过简,否则易使士民有轻慢大宋之心,依小得看,这排场还小了些,不能彰显我大宋威仪啊。” 刘翔看周围的归化民干部和军人,也流露出赞同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下。道:“这些花里胡哨的仪仗、旗帜,都是朱明的礼制,我如何使得?” 这话也算在理,驿丞想了想道:“既如此,开道的仪仗还是要用得。不然百姓不知冲撞了仪仗就不好了。” 刘翔也不便再拒绝,当下便“升轿”出发了。开道的锣夫不知道刘翔算大宋的哪一级官员,不敢乱敲,便问一个归化民干部道:“刘大人官居几品?” 归化民干部道:“刘首长是元老,尊贵之极,哪有什么品不品的。” 打锣的心道这就是“超品”了。一般都是有公侯一级的人物了。反正礼多人不怪,他便连敲了十三下锣。 在“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的锣声中,刘翔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城中进发了,开道铜锣和肃静回避牌后是迎风飘扬的启明星旗,三十名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警卫,居中是一顶八抬大轿,轿子后面有人高举他的元老鹰旗,旗后跟着十多名归化民干部,最后又是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士兵。 刘翔去得是地方是广州府衙,这是他最关心的一个衙门。对于他这个广州市长来说,广州府和下面的番禹、南海两县的架搁库和那一干老吏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许多基本情况都要从这上面去获得。所以在制定占领方案的时候,他特别要求进入广州的国民军要首先占领这几个地方。 刘翔的行列缓慢的通过大街小巷,一时间观者如堵――已经从早晨破城的惊慌中缓过劲来得广州市民们已经知道来得是澳洲人的“广州知府”,人人都想看看这新任“府台大人”的风采。国民军不得不沿路布置,维持秩序。连带着广州城内一府二县的衙役们也来献殷勤,赶来开路喝道。一时间正是无限风光。 刘翔端坐轿中,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万千。所谓大丈夫生当如此,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自己一个被导师蹂躏剥削的博士生,如今成了起居八座的地方大员,个中滋味岂是平民百姓能体会的…… 在单调的锣声中来到了广州府衙。在照壁前落轿。刘翔下得轿子,跺了跺有点麻木的腿脚。只见眼前的照壁呈凹形,高五米,宽二十多米米,用青砖砌成,砖上有“广州府城”、“广州府”的砖铭。再看对面的大门前的八字墙,青砖墙体内各镶石碑四通。不知道镌刻着什么内容。 还没进入衙门,就这大门口便已觉得气势不凡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 知府衙门 跪在最前面的是原广州府通判魏必福,见髡贼上官出轿,赶紧大声禀道:“魏必福等广州文武降人参见刘大人。” 刘翔这才注意道照壁前黑压压的这一干人,见跪在下面的人足足有几十号,一个个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不由的“官瘾”膨胀,他咳嗽了一声,道:“下跪何人?” 魏必福赶紧道:“罪臣魏必福,率广州一府二县文武降人在此候见大人。” 刘翔见这魏必福须发皆白,一把年纪的人还努力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不由得暗叹:功名利禄果然是消磨人的好东西!他道:“你等起来说话吧。” 魏必福带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身后的一干降人也跟着起身,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躬着腰不敢仰视。 通判是知府的佐官,一般都负责一个方面的具体事务,在一府之地是个不小的官儿了。不过广州府投降的最大的官儿不过是个通判令刘翔有些失望。虽然对外情报局已经说过,地方官员投降的恐怕不会太多,但是刘翔还是很希望广州知府能够投降的。 “知府呢?” 魏必福身子微微发颤,道:“启禀大人,董老……逆顽抗天兵,已在后衙服毒自尽……” 这位董知府上任还不到半年。能到广州来当知府,在明清都属优差,谁也不曾料想会成为一道催命符。 “整个广州府官儿不少吧,这么就你们几个?” “回禀大人,其中许多都是冥顽之徒,有自尽以抗天兵的,亦有弃官不知下落的。” 刘翔点头道:“走,进去看看吧。” 朱元璋当朝的时候制定了“全国各级衙门建造国标”,所以天下府县的衙署基本都是按照同一形制建造的。刘翔过去旅游的时候去过洪洞县衙、南阳府衙,到了本时候之后海南岛上的县衙府衙也都参观过,除了大小和建筑的精美程度有所差别之外,基本形制差不多。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以胜利者的身份去接收一个府衙,滋味又不同了。 魏必福赶紧道:“容卑职为大人引路。” 当下由魏必福在前引路,照壁的正面是牌坊,上书“承宣坊”,左右分别是“申明亭”和“旌善亭”。进门之后便是一堵影壁墙,所谓萧墙。绕过萧墙,来到院中。便看到了第二道的仪门。仪门左右两院,东面是寅宾馆,西面是司狱司,还有土地庙。刘翔见司狱司门前躺着五六具尸体,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天兵来府衙释放了众囚,将牢头狱卒处死了几个……”魏必福忐忑不安的说道。 “囚犯呢?”刘翔一听不对,接收计划里可没有这条啊。 “天兵已经尽纵之……” 刘翔脸色一变,不由低声道:“胡闹!” 魏必福虽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是看到他脸色霎那变得很不好看,不知什么触了他的逆鳞,心中害怕,赶紧将身子躬得更低了。 刘翔顾不得和他废话,叫过身边的一个归化民干部:“你马上去一趟警备司令部,传达我的命令:凡是看到街面上有身穿囚犯衣服或者衣不蔽体,疑似从狱内脱出人员,一律抓捕。” “是!首长!” 凡是造反,每攻克一城往往会“尽纵囚徒”,以示蔑视旧有的权威体现仁政,同时亦能壮大自己的力量。但是对元老院来说可不是这么回事。纵然监狱里关押着许多无辜的人,还有很多是因为微不足道的“罪名”被关押。其中也少不了大量货真价实的“犯罪分子”,从强盗土匪到杀人犯,小偷……何况广州府狱和顺德、南海的县牢不同,关押得囚犯来自整个广州府十几个州县。这些人一旦被直接释放到社会上,即无盘缠回家又衣食无着,立刻就会变成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 这次制定入城计划的时候,刘翔特别关照过对府、县两级监狱的接收方针是“原样接受,暂不处理”。没想到还是给人搅了。 他又问道:“这里是哪支部队谁负责接收的?把带队的主官给我叫来!” 魏必福看他面色不善,赶紧往后又站了一站。却见刚才第一个进入府衙的“假髡”军官小跑着过来,在首长面前一个立正,举手至前额――这是髡贼的军礼。只听他大声道: “步兵第4营战列4连1排排长,少尉吴拔流。” “是你把府狱给砸了,杀了狱卒,放了囚犯?” “是!”吴拔流大声道,“里面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简直就是活地狱。犯人的手脚枷在枷板里都烂得生蛆了。我看后面还有几具卷在芦席里的尸体,都是七窍流血――犯人说都是这几天狱卒得了钱财悄悄把人给弄死的……我都气炸了,这还有天理吗?就把狱卒杀了,把囚犯都放了!”说罢还有点得意,似乎是替天行道了一番。 “你糊涂!”刘翔大喝道,看到对方惊愕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缓下语气道,“狱卒虐待囚犯,虐杀犯人,有他的应得之罪。囚犯们有蒙冤的,有受屈的,也要一一来甄别。这都是国家警察和法院的事情,不是你的工作!”他喘了口气,“这牢房里关得有好人也有坏人,你把犯人一股脑都放了,被杀了亲人,被盗了劫了钱财的苦主找谁去?谁告诉你牢房里关得都是好人?” “这个……”吴拔流挠了挠头皮。懊恼道,“我想差了。” “你放了多少囚徒出去?” “没……没数……”他结结巴巴道,“打开牢门忽拉就涌出去好多人,如今如今,牢里就剩下十几个有刑创的和生病的了。首……首……首长,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刘翔说,“你的错误由部队来处理。你现在归队,等候国民军来接管。”说罢他回头对魏必福道:“继续走吧。” 魏必福略略安心,也不敢再胡乱凑趣,只是在前引路,过了仪门可见院落中间甬道一个亭子,名为“戒石亭”。这也是朱元璋制定的形制。刘翔知道石头内侧向着大堂方向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外侧刻得是“公生明“三字。 正堂大院的东西列吏舍。东面是经吏司(掌管受发文书诸事);西面是昭磨所(掌管勘六房卷宗),正堂的后面就是刘翔最关心的架阁库了――上面已经贴上了封条由士兵看守。其余各处也都上了封条。 刘翔问了几句,得知永平库(府库)也已经查封之后派兵看守了。府衙里他最关心的两处都没出纰漏,他就放心了。 大堂之后是平日审理一般案件时候使用的二堂,穿过二堂便到了花厅――这里已经是官署的住宅部分了。花厅是衙门主官举行公私宴席,待客的地方,有些不宜公开审理的案件有时候也在这里进行。因而布置更为生活化,没有大堂二堂来得肃杀。 不过此刻,花厅上座椅狼藉,一片混乱。地上摆着好几具尸体,都盖着白布。旁边有归化民办事员看守。 “这是――” “这是董老……逆和家眷的尸身,正候大人查勘。”魏必福赶紧道。 刘翔点点头,候在一旁的仵作将白布掀开,讨好的说道:“大人请看,确系服毒”。 死去的知府是个中年人,并不富态,甚至有些苍老,大约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刘翔记得林佰光和自己说过,董老爷和广州站过从甚密,收受郭逸的“礼物”和“津贴”并无迟疑,对元老院在广州的事情不闻不问,睁眼闭眼。他原本以为董老爷这样的人会投降,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决绝的自杀。 “董逆的跟班在廊下候命,要不要叫他过来问话?”魏必福问道。 “好。” 魏必福赶紧冲着花厅台阶下的招了招手,从廊下奔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先跪在地上给刘翔磕头:“给大老爷请安了。” “起来吧。”刘翔摆手道,“你是董老爷的跟班?” “是,奴才董庆。” “这里的几具尸体你可曾认得?” “是,都是奴才和奴才女人亲手收殓的。”董庆面带戚色,“是董老爷、董太太,还有董太太的贴身丫鬟和董老爷的侄子。都是服毒自尽的。” 刘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关照道:“找几口棺材,尽快装殓了吧。” “是,多谢大人恩典。”董庆由又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刘翔又问道:“他家还有人吗?” 董庆还没答话,魏必福抢着道:“还有一位娘姨和一位小姐。另外几个丫鬟仆妇。都拘在后面,卑职叫人看管着不许她们自尽,等候大人处置。” “哦?”刘翔有点惊讶。他参加过治安战,破过不少地主豪强的寨子。每次破寨之后,因为担心受辱,不但主人家的家眷,连婢女仆妇都会自尽。所以每次一破寨就要派出专门的小队去拦截劝阻。(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 降人们 这次入城前他就估计到官员如果不投降自杀的,家眷估计都会自尽从死――本时空可没有优待俘虏,善待妇女儿童这种说法。一旦落败被俘,男人砍头,女人充妓都是常事。除非胜利者愿意发慈悲:这可是很少见的。 这次董知府的女眷居然有人没死,这可太奇怪了。他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原是要尽节的,不知为何迟疑了些许时候,等到投缳天兵已经到了――便救了下来。”魏必福道,“卑职以为死意不坚。” “这也难怪。蝼蚁尚且贪生。” “是。”魏必福低头道,“大人要不要叫来问话?” “不必了,”刘翔摇头,“你且带路便是。” 花厅旁,另有一处偏院,这是师爷起居之处,魏必福说师爷眼下不知下落,大约已经躲了起来。 花厅后面,便是知府日常起居生活之地,和一般大户人家无异,后院亦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稍稍点缀泉石,以作休憩之用。 刘翔见厅堂内家具凌乱不堪,各种衣服细软抛洒一地。紫檀木的茶盘掉在地上,几个摔得粉碎的杯子……可以想见董知府在服毒自尽前这家人家经历了怎样的惊惧、混乱和绝望。刘翔不胜唏嘘。 魏必福小心翼翼的陪着“刘大人”查看,见一早就冲进来的伏波军的士兵们在各个门道台阶前站岗,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站得笔直。纵然眼前的地面上抛洒着各种细软金珠也不为所动。心中暗暗纳罕――若是换做其他人,后宅大约早就为抢夺财物互相厮杀起来,财物大约更是被抢得连茶盏都不剩一只了! 正在搜集财物的却是另外一批假髡,他们三人一组,一人手提小木箱,背驮口袋,装运财物;一人拿着账本和蘸水笔,脖子上挂着个墨水瓶专司登记造册。另一人负责捡拾,每捡起一样都要举起来吆喝一声。 “点翠银步摇一只!” “半新蓝妆花缎比甲一件!” “碎潮银一块,不知斤两!” “铜钱一串,过百!未点!” …… 这样的叫声在厅堂内此起彼伏。另有专人监看。魏必福心道:旧闻髡贼精细如发,一钱如命,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然而他不敢将这种想法表现出来,只低头哈腰,听候吩咐。这时候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了,在刘翔面前站住鞠躬道:“首长!” 刘翔知道他们是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衙门里光知府老爷的私财大约就不少,又可以好好生发一笔了。便含笑道:“不必多礼。你们在这里多久了,府库盘点了么?” “三小时了。”干部干脆利落道,“前面的大多已经搜索过,府库要明日在盘了。后宅是今日的重点,要仔细查看。” “收获不小吧?” 干部有点难为情:“实话说,收获不多。不论是师爷的住处还是这里,都没有找到大宗的银两。细软倒是不少。接下来准备掘藏。” “哦,有线索吗?” “有,董知府的家人虽然已经跑了不少,不过他的管家和长随都被拿住了。等把他们都审过了就能找到了――再不济,我们也是有一套法子的。绝不会叫银子在地下长霉。” “好,要尽快。打扫干净房子好见客。这里我还等着用呢。” “是,首长。我们一定尽快。” 刘翔大致看了看一遍府衙,见这里房屋多,建筑又高爽,比五羊驿的条件好得多,便决定将广州市政府暂时设在这里。虽然按照规划元老院准备在河南岛上另起炉灶建一个“广州新城”,行政中心也会设在新城区。但是眼下他们的主要工作还是要在这老城区里展开。 与其每次处理事务都要进城出城,不如直接在这里开衙办事来得就近方便。 刘翔其实也考过广东布政承宣使衙门,但是想了想这还是留给文总的广东大区机关用比较好。反正自己作为广州市长,除了府衙还有南海、番禹两县的衙门可用。而且广州作为一省的省会,承宣大街东西两侧的衙门官署多如牛毛,城里的大寺庙也很多,过渡房十分充裕,用不着急吼吼的抢房子。 当下就决定将广州市军管会设在广州府衙门。当下关照府衙里的住着得没死没跑的各级降官降人和家眷尽快迁出去,腾空房子。 按照接收计划,城内降人和家眷财物全部安置到越秀山麓的大石街上的广东贡院。贡院面积广大,房舍众多,足够安置投降和被俘的明朝官员。较为重要的官员和家眷送光孝寺甄别。降将降兵全部遣送香港岛整编。 刘翔转了一圈,见花厅收拾的差不多了,当下关照在花厅接见广州一府二县的降人。以广州府通判魏必富为首,下面县丞、主簿、典史、教谕、河泊、巡检……各种入流未入流的官儿,县两级的三班六房的书吏班头……在院中站得密密麻麻。却连一声痰嗽声都没有。 刘翔关照魏必福唱名,降人们逐一上来见礼。刘翔稍微问几句话,便打发下去。这倒不是他在摆官威,实则是掌握下降人的大概情况。看看能否利用。令他略略失望的是,不但知府自杀了,连南海番禹两县的县令也自尽了。投降的几乎全是佐杂官员。 佐杂官员,在号召力上就差得远了。大明不见得“民心可用”,但是在“官心在明”却是事实。如果这次对外情报局能争取到几个地方大员归降就好了。对以后的传檄而定有很大的作用。毕竟大官才有风向标的作用。 不过其他衙门的官员的下落已经不在刘翔的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他的算盘只能打在这广州府的地盘之内――要是广州府属下的其他各州县里有正牌子的堂官能“投奔光明”就好了。 眼下看来,魏必富倒是个不错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本事如何,起码在“带路”这事上够积极。可以暂时叫他帮忙办事。 接见完降人之后,魏必福又出班禀道:“卑职等为迎圣使,已备下礼物以表寸心,恳请元老院和刘大人笑纳。” 降人们献出了一万两银子,还有许多珍贵物品,有沉香、玉带、赤金首饰、玉壶之类的珍贵物件,粗粗看去,也值几万两银子。 礼物分为两份,一份大的是献给元老院的,少的自然是馈赠刘翔的。 刘翔道:“魏必福等所献各物,具见忠心。献给元老院的,我就收下了。至于馈赠我个人的,一概不取。你们各自带回去吧。”魏必福等降人赶快跪在地上再三恳求说:“大人一物不受,卑职等实切不安。伏望稍赐鉴纳!”刘翔见念他们言辞恳切,命秘书收一件玉壶,其余一概退还。 刘翔又“训喻”了几句,无非是叫他们“不要有包袱”、“好好学习,接受改造,争取早日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讲完话之后,他关照降人们散去,只留下了魏必富和原广州府和南海番禹两县衙门里的几个老吏。询问了下广州的地方上的民情。 刘翔叫来企划院的人员将财物全部清点造册,连自己收得玉壶也上了交了公。看得几个降人暗暗纳罕:说澳洲人贪财,那真是锱铢必较,可是他们的元老,却一个个清廉似水。真不知是怎么想得! 接着他很随意的和降人们聊起了广州的基本情况。 他最关心的是人口,人口不仅是劳动力也是消费市场。广州不比琼山――到现在琼山的城镇人口也没超过四万人――广州可是17世纪里的特大城市,光非农人口的吃饭就是一件大事。尤其是眼下广东尚未完全占领,来自广西的粮食供应也将中断相当长一个时期。摸清到底有多少非农人口,本地的粮、柴、布等民生必需品的自给率又是多少,这样才能组织起有效的贸易供应渠道,避免发生因为供应不足造成的危机。 然而得到的反馈却不如人意。他能得到的人口统计数字,还是府、县两级衙门储存的黄册上的数字――刘翔可是早就在琼山就见识过黄册数字的精确性了。 根据黄册记载和户房书吏的估计,南海县有38000户,番禹县略少,广州城共有约六万户,人口约在二十万左右。真实数据大概还要再多一些。而整个广州府的人口,大约在五十万到六十万之间。 刘翔开始抓狂了,黄册虽然详细开列了军户、匠户、力士户之类的名目繁多的叫法,但是实际上这些户籍分类在明末已经没什么意义,军户未必当兵,匠户也不见得是工匠,从中统计出非农人口的数字要有莫大的想象力。 “还是得搞人口普查啊。”刘翔自言自语的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条。 说了一会话,正空暇的时候,他的归化民秘书郭走了进来,小声道:“首长,董家的小姐要见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 吕易忠 “不见。”刘翔想她无非是来求情施恩的,眼下他没工夫管这种小事,“你告诉她,她家里人的尸体我们会收殓的,让她们先去贡院安置,等到时机合适自然会让她们回家乡去。” 刘翔又和降人们说了几句话,安抚他们一番。又关照各房各班的书办衙役“且来点卯,照常当差”。打发了他们去了,他才对魏必福道:“老兄弃暗投明,我元老院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任命你为广州市军管会顾问,明日便来上班――只是要委屈老兄和宝眷先在光孝寺暂住些日子了。” 魏必福赶紧起身道:“大人言重了,卑职一定戮力报效大宋,为了大人效犬马之劳。” “好了好了,你这大人、卑职的一套以后也不必用了。” “是,是,谨遵钧命。” 魏必福毕恭毕敬道退了出去,签押房里只剩下刘翔一个人了。他正要出去看看搬家道的队伍到了没有,新任生活秘书郭熙儿走了进来。 郭熙儿是郭灵儿的堂房妹妹,她家和郭灵儿家当初一起被收容到海南来。郭灵儿进了女仆学校,郭熙儿年岁还小便进了芳草地。她的成绩不怎么样,属于垫底的层次。去年初小毕业之后就进了某机关当个办事员。 正好这时候她这堂姐怀孕生娃,郭灵儿眼见着女办事员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为固宠计,看到自家妹子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又受过“新法教育”,便起了念头――上阵要靠父子兵,这闺阁之中也得倚仗着姐妹同心。便趁着自己生育女儿“有功”,刘翔耳根子软下面硬这个阶段,吹了几个月的枕头风,硬是将把自家妹子给吹上了刘翔的床――当然还是以生活秘书的名义在办公厅注册,名字也改成了“郭熙儿”,年龄写得是十六岁――实际上只有十五岁,郭灵儿生怕夜长梦多,便以虚岁代周岁。刘翔后来虽然有所察觉,也就糊里糊涂的认了――比起乃姐,郭熙儿要活泼的多――到底是从小受新式教育出来的。 “首长,”郭熙儿当生活秘书没多久,对自己的主人还有些腼腆,“外面有一位明国的老爷来拜,这是他的帖子。” 刘翔心道这要是一般道大明缙绅赶着来烧热灶的倒是不急着见。然而接过来一看,来得却是吕易忠。这位在澄迈战役中被俘的王尊德的幕僚,投降之后又被派回广州担任郭逸的“师爷”,算是老资格的“带路党”了。刘翔原本就和负责管理他的对外情报局打过招呼,要将他调到新得广州军管会班子里来任用。既然他如此知趣来拜,自然要见的。 “马上请他进来。” 吕易忠自从珠江战役之后被派回广州,名义上是郭逸的“文案”,实际充当了郭逸与广州地方缙绅和官场的传话渠道。他虽然为士子和缙绅所不齿,但是毕竟有澳洲人当后台,一城的官吏缙绅都很敷衍他,不敢得罪。只有几个愣头青读书人当面折辱过他,甚至要对他饱以老拳。不过这几个年青人都不明不白的投河上吊的“被自尽”之后,吕易忠的往事就不再有人提了。他周旋于缙绅官场间也愈发如鱼得水――有些郭逸不便说得话,不便做得事情,就都由他来出面。成了广州站乃至广州城里一个相当要紧的人物,财也很发了一点。随着元老院的声势渐隆,吕易忠也不再为自己的卖主求荣感到羞赧了,甚至还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 不过眼下他却是有喜有忧。喜得是元老院王师上岸,逐鹿中原指日可待,自己就是从龙北上的旧臣,忧得是郭逸居然不是新任的广州知府,被一纸调令调回临高“另有任用”。在吕易忠这个官场老油条看来,这是“郭东主”失势的兆头。再联想元老院的“文主席”一下变成了“广东制置使”,一个姓王的元老当了“主席”。吕易忠很自然的想到这应该是文相倒台了,所以才会被“出为节度”。郭逸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被罢黜,显然是因为他是文相的人,而他自然又是“郭东主”的人――这可就有点大大的不妙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郭逸既去职,新来得“首长”自然要任用新得班底。一周前他就接到了通知,有大批“北上干部”要来广州。这让他忧心如焚――比起首长们自己培养的人,他这种“降人”出身上就矮了一头,更别说自己还是“郭逸船上的人”――简直就是冷板凳预定,万一郭东主回去之后再被勘磨出什么“莫须有”来,自己落个“同党”,落到大宋的“诏狱”里去可就不妙了。所以他一早便开始找门路寻靠山――新任的大宋广州府尹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几天前他就接到通知,说广州军管会已经确定要调他去任职。吕易忠喜不自胜。今日听说刘首长已经家进城,也不待刘翔来传唤,自己便来拜访了。 吕易忠原想过要不要剃头易服去见――广州既已“光复”,郭逸等一干人都剃发易服。自己作为元老院的“客卿”似乎也应该有所表示。然而他琢磨了半天觉得既然没有通知他剃头易服,不宜自作主张。再者刘首长打算怎么任用自己也不知道,还是原样去见比较好。 吕易忠进来见过礼,刘翔是知道此人的。他虽然为元老院所用,却还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归化民”,属于元老院人事体系里的“灰色人物”,和起威镖局的大掌柜孙可成是一个性质。是元老院对接传统社会非常有用的一个帮手。对这样的人,元老院的方针是“充分任用,不可信托”。因而刘翔对他十分客气,说了几句温稳的话,要他“安心工作,不必多虑”,又说郭逸卸职是“另有重用”,暗示他不要为前途担心。 吕易忠内心稍定,不由的感激涕零,少不得又说了一番自己如何对元老院“忠心不二”,愿意为元老院的大业“鞠躬尽瘁”。又表示自己愿为刘翔做“前驱走狗”,“戮力报效”。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来,略带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这是卑职孝敬首长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刘翔摆手道:“我们的规矩你是懂得。怎么又弄这个调调!你的事情我清楚,放心就是了。” 吕易忠满面堆笑道:“元老院的记录卑职是懂得,也不敢冒犯。这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玩物罢了。稀奇虽然稀奇,却不是值钱的物件。” 刘翔起了好奇心,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确是一对银制的圆球,不过核桃大小。镂空镌雕的十分精巧,轻轻摇动,有轻微的叮当声。虽是银制入手却很轻,充其量也就几钱银子。倒的确不算什么贵重物件。只是不知道干啥用得。 “此物名叫缅铃,据闻是从缅甸传来。这一对是广州的老字号铺子做得,内中铃舌用得乃是上好得珍珠,最是精巧不过,堪称闺阁中的妙品……” 刘翔原本还在狐疑这东西干什么用得,现在经他一解说才明白,原来这是明朝的“性玩具”。顿时哭笑不得,只好道:“生受了,生受了。” 吕易忠见他的面色不以为然,知道他还不知道此物的“妙处”,又道: “房中行乐,此物有宜男之妙用。”说着他低下头,“卑职闻听首长膝下尚且空虚,愿首长早诞公子,以延宗嗣……” “承你吉言。”刘翔将盒子收好,放在一旁。这礼物他倒不怎么在意,对生儿子这件事也不太看重,但是对吕易忠的孝敬却很受用。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厚颜无耻的拍马屁,可是真舒服…… “老吕,”他的话语中不觉也透出三分亲切来,“花样你就不用搞了。咱们先谈正事。你是久幕之人了。咱现在不说元老院,我要是明国的知府,到此地来上任,要如何才能让这一府之地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吕易忠一听,这是在问计与自己了,他赶紧振奋精神,想了想道:“天下最易做得便是官,最难做得也是官。全看做官人的心意和运气了。若是要简单的,只要用上两个得力的刑名、钱粮师爷,三班六房的胥吏维持的好,与缙绅们一团和气,刑名词讼上但讲三分良心。三年任满太太平平的卸任,至少也得个中平,自己还能落几万两银子。” “若是要有些作为呢?” “这就看做官人的手腕本事了。”吕易忠自己也做过知府,个中滋味都尝过,说起来头头是道,“地方官虽是百里侯,有破家灭门之威,到底也是外来的强龙。要做一番事业着实不易。修桥补路、兴修水利、革除弊政……都是善举,然而凡兴一利,必损一益,有人得了好处,有人便少了好处,期间的烦难真是说也说不清。非得强项又有手腕的地方官才能压得住。只是不论你有多大的本事,有些人还是开罪不起的,牵扯到他们的事情,必要慎之又慎。” “哦?是哪些人呢。” “一则胥吏,最是奸猾不过,地方行政却又都在他们手中。若是耍奸闹猾,轻则叫你难堪,重则处分罢官黜职,甚至丢了性命也不稀罕。所以地方官本事再大,也得敷衍他们,至少叫他们不给你耍奸。” “二则便是缙绅了吧?” “首长说得是。”吕易忠点头道,“所谓为政不得罪巨室。凡缙绅,在省里、朝廷里都有关系,地方上又有很大得势力。州县要在地方上太太平平做官,不能得罪他们;若要有一番作为,更得结好才行。” 地方官其实可供支配的钱粮十分有限,要办一些实事无不需要地方缙绅的慷慨解囊。纵然不解囊,至少也不作梗。这就很不容易了,地方的急公好义的缙绅自然是有得,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功名侵害地方的“劣绅”也不在少数。 吕易忠见刘翔听得仔细,便将自己做官为幕时看到听到的许多事情一一向他讲来,里面的花样之多,门槛之深,令刘翔叹为观止:这当官的学问真得不浅啊。 幸亏自己做得是元老院的官儿,要是单穿做大明的官,自己怕是根本应付不下来啊。 吕易忠道:“……首长行得是元老院得新政,自然有一番革故鼎新之举。卑职这点浅薄的见识,怕也用不上…… 刘翔笑道:“你说哪里的话,若没有你这一番解说,我如何知道这广州府里谁才是老虎?”他想了想又道,“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刚刚进城又是百废待举,不知从何入手呢。” 吕易忠陪笑道:“首长必然早有庙算在胸。不过依卑职的看法,施政最重‘吏治’这篇文章,须得吏给治好了,方能如臂使指。眼下天兵刚刚光复广州,挟百战雄师之威,本地的缙绅人家都是有家有业的,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天兵公然作对,首长此时的施政,他们必然是逆来顺受;倒是这干胥吏,把持地方多年,自持家学秘传,以挟制官府为能事,首长不可不提防。” 这番话包含了他的私意,吕易忠自己也是举人,当过知府,对胥吏这个看似驯服,实则阴险狡诈,有时候还会反噬的集团有着天然的反感。对缙绅同类自然有着回护之心。 刘翔深以为然。缙绅的能量很大,但是在目前阶段他们不会跳出来和元老院作对,倒是胥吏,他们是直接掌握基层政务面对百姓的人,自己要在广州开展一系列工作离不开他们的协助,一旦运用不好,不但损及元老院的利益,更是伤害广州新生政权的信誉。 但是他不愿在吕易忠面前把如何处置胥吏谈得太深,问道:“不知道这广州城内,哪几家是显赫得巨室?”(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 广州巨室 这话问得结实,吕易忠不得不慎重以待了。他想了想道:“广州的头号缙绅,那就要首推陈集生了。” 刘翔想了想自己看过的材料,好像缙绅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又问了一句:“此人是?” “说起来此人可是赫赫有名,”吕易忠道,“万历己未探花,前礼部右侍郎,皇上的御前讲官……” 刘翔道:“莫非是陈子壮么?” 吕易忠点头道:“正是秋涛先生。他的字便是集生。” 刘翔隐隐约约的记得材料说陈子壮因为“逆龙鳞”被崇祯关进了诏狱,难道现在已经放出来了?他问到:“我记得他因为触怒明国皇帝,下了天牢。” “去年便回来了。”吕易忠道,“有人替他求情,据说皇太后也为之缓颊。去年四月‘坐赎徒归’。不过他现在还是‘罪臣’的身份,很少在城里露面,一直住在白云山的别业里。” 刘翔原本只知道陈子壮是“岭南三忠”,没想到他还是广州城里的头号缙绅!再一想广州城里科名没人比得过他,当初对魏忠贤不假以辞色被削职为民,前年又因为“直谏”受过廷杖下过诏狱,简直是明末士大夫的楷模。在缙绅中的地位和号召力就可想而知了。 此人在明亡之后参加抗清运动,屡败屡战,最后被俘不降被满清以酷刑处死,临死还大喝“界人需用木板也!”。性格极其刚烈。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其次呢?” “这就得梁家了。这家与元老院甚有渊源……” 刘翔知道他说得是梁存厚家。这是广州城里他们搭上的最早的缙绅便是梁存厚,后来在广州办理善堂,招募流亡,梁家都是出了大力的,来往相当密切。一直到澄迈战役之后,双方的关系才逐渐开始冷淡起来,但是梁家一直是善堂的会董,平日里庆吊也互相来往。总之礼数上是一点也不少。只是梁存厚极少来郭逸府上了。 “你说得是梁存厚家吧。” “是。他祖父是故户部尚书梁仁埔,他爹梁文道当过两任知府。梁家诗礼传家,代代都有科名,家中又广有田地房产,服用极讲究,堪称钟鼎鸣食之家。”吕易忠说得兴起,“论到园亭之巧,姬妾之艳,饮膳之美,服用之精,广州城没有第二家能与之比肩。” 接着他又说了好几家城内有名的缙绅。刘翔大概归纳了下,这些缙绅中的首脑人物的共同特点是几代都有科名,至少也是个举人,一般都考取过进士,在中央和地方都任过职;通过插手地方政务,举办慈善,在缙绅和百姓中有很大的话语权;家中广有财产,兼有大地主和大商人的身份。宗族庞大,子弟众多。 刘翔暗道:这是集绅权、族权和话语权为一啊。 元老院在海南遇到的缙绅,大多科名不显,官位不高。纵然有几个像定安王弘诲这样进士出身当过高官的缙绅,因为海南本身的经济情况差,人口少,他们的家族势力往往也不大。王弘诲官至南京礼部尚书,儿子当过知府,王家在龙梅村编练乡勇也不过五六十人。纵然和元老院作对,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 和他们一比,广州的缙绅堪称巨无霸一样的存在了。要将他们压服消灭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吕易忠见他面色凝重,他知道澳洲人最恶缙绅把持地方,赶紧道:“缙绅大户,都是有家有业之人,纵然往日里不知轻重,多少有些骄狂。只要首长给他们指点一条明路,示以威,怀以德,他们自会风向草偃。” 刘翔点点头,又问道:“如此又该如何做呢?” “第一,便是要他们安心。”吕易忠道,“不知首长有无召见本城缙绅的钧命?” “还没有。”刘翔倒的确想过这事。但是觉得这事不忙,也没交手下去办。 “此事宜快。虽说天兵入城秋毫无犯,城中平安,毕竟是改朝换代。缙绅们心中必然不安。要速安他们的心。只要缙绅们安心不乱,黎庶们亦不会乱。也断了许多人的念想。” 刘翔不解:“这断了念想何解?” “各家大族都有不安分的子弟,亦有不开窍的愚忠。眼下天兵骤降,人心惴惴,不知元老院将有何举动。疑惧之下,恐为人所煽动。首长安了他们的心,纵有几个不安分的子弟,也被家长压了下去――有几个人愿意用身家性命去‘忠贞不二’的?到那时,果真有几个跳梁,不用首长探听明白,族内便来出首相告了。” 刘翔笑道:“好,好,吕先生果然是人才。” 吕易忠赶紧道:“首长谬赞了。” “只是如何才能安他们心?” 吕易忠胸有成竹,道:“缙绅们都有明国的功名,居过明国得官,骤然换了新朝,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依卑职的浅见,元老院不如晓谕天下:大宋对明国的功名一概认可。不但可安缙绅之心,亦能收天下读书人之心。” 刘翔微微点头,这一着的确厉害――满清入关的时候也用过这一招。在收服读书人人心上堪称是大杀器。他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想到这点。 这一条一出,必然会减少元老院在广东“传檄而定”的阻力。 但是,元老院对传统知识分子是鄙视,甚至是敌视的。自己弄这么一个政策出来会不会被扣上“投降派”的帽子?不免有些踌躇。 吕易忠何等聪明之人,见他默不作声,便干笑了几声,道:“这只是卑职的一点浅见,浅见。” 就在吕易忠和刘翔谈话的时候,郭熙儿来到后宅。已经自尽的董知府家的两位家眷还在这里。 院门口已经堆了些行李物件,几个国民军的士兵正在看守。董知府的奴仆家眷还被关押在这里没有转送到孝光寺――企划院特别搜索队还要从他们口中找到藏银的线索。 郭熙儿向看守的士兵打了声招呼,进了院子。正房已经空荡荡的,她在西厢房门口站了站,喊道:“江姨娘!江姨娘!” 门帘一挑,从屋子里出来个妇人,年纪只可三十出头,丰肌云鬓,鸭蛋脸粉黛不施,绰约袅婷风韵不减,只是遭了难,头发蓬乱面色灰暗发黄。她出来畏畏缩缩低头站着道:“郭姑娘是您叫我么?请里边说话。” 郭熙儿举步走了进来,东厢房亦是三间,一明两暗,中间是起居只用,两边用作卧室。郭熙儿是贫户出身,对大户人家的调调懂得甚少。但是东厢房坐东朝西,夏日西晒,冬日又是迎门的西北风,最是冬冷夏热。江姨娘母女住在这里,在董家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屋子里的陈设亦很简单。布置的倒是整洁雅致,看得出颇为用心。 江姨娘请她坐。郭熙儿道:“不用了。我就是来传个话:首长说了,不见。要你们且安心。”便将刘翔说得话复述了一遍,又安慰了她几句: “你家老爷虽说没了,你和女儿还得活下。莫要轻生――元老院总给大家一条路走得。你们母女若有难处,我也自然会代为禀告的。” 妇人有些失望,低低应了声。忽然帘子一甩,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少女来,不过十五六岁,身穿藕荷色雨过天青镶边比甲,窄袖褙子。大大方方的冲着郭熙儿福了一福,说道:“姑娘万福!婢子知道澳洲老爷忙,没工夫来理会。只是婢子有军机大事要禀告,澳洲老爷若是知道了,必有大大的好处。” 郭熙儿听了这番话倒有些为难了,她不知道这“大大的好处”是什么,但是“军机大事”的份量她还是懂得。不知道这少女到底有什么“军机大事”,万一根本就没有要紧的事情,首长岂不是要怪罪自己? 原本她就不该揽这事,只是看着对方母女可怜,江姨娘说得又是一口她的家乡话,心一软便应了下来。 她迟疑道:“董小姐,你说得军机大事能否告知一二?首长很忙,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董家小姐道:“你去告诉你家老爷:我想见他一不为报仇,二不是要他施恩。这广州府里的许多大官儿的下落我都知道。只要他肯见我,必然在大宋皇帝面前得个大大的功劳。” 这倒让郭熙儿有点吃惊了,一则这姑娘的爹刚刚为大明自尽,不但她的官家小姐身份就此烟消云散,前途更是茫然:做官的死在任上,家眷流落外乡贫病交加,甚至堕入火坑的事情,在过去那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江家母女现在堪称是国仇家恨汇聚一身。这样一个女孩子,现在突然提出要帮助澳洲人缉拿隐蔽在民间的本地的“大官”。郭熙儿一时间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不过刚才送来的报告也的确提到,广州城内几个大明的省级官员下落不明,不知道隐匿在何处,正在搜捕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 波涛汹涌 如果真能提供线索,对首长来说倒也的确是大功一件。只是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郭熙儿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想到在接受培训的时候讲授安全课的元老就说过,要防备土著用某些借口接近首长,伺机行刺。 似乎是看出郭熙儿的心思,董家小姐道:“姑娘莫怕,婢子不是肯豁出性命当刺客的人。若是肯死,一早就投缳自尽了。既然当初不肯死,现在更不会死。若是再不放心,姑娘遣几个得力的女仆将婢子细细的搜检也使得。” 郭熙儿心道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倒不似个普通的官家小姐。便道:“董家小姐,首长正忙着和人说话,待有空的时候我再禀就是。” 少女又弯腰一敛衽,道:“谢姑娘……您是菩萨心肠……婢子叫董明珰。您以后就叫我明珰好了。” 刘翔和吕易忠谈了一个多小时,吕易忠这才心满意足的辞去--不管刘元老会是否采纳他的建议,对他的态度还是相当倚重的。在大宋元老院的治下,他的前程不会太差。 刘翔就纠结多了,缙绅和旧知识分子是他们要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虽然元老院在总体授权上是相当宽松的――不管是他还是文德嗣,在地方行政领导这一块近乎全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从事。万一出了纰漏,那真所谓爬得高,跌得重。 送走了吕易忠,刘翔觉得有些神思混沌,便出来走走。院子里已经熙熙攘攘的忙作一团,国民军士兵正在打扫卫生,成堆的破烂垃圾从各处清理出来;企划院的工作人员正在把“无用”的家具、陈设逐一清点造册,搬到府库里暂存;卫生人员提着大桶打消毒药水,几个归化民职工撕开包装纸,把一块块白地黑字的木牌悬挂在一间间屋子门口。又有人将办公桌椅、双层铁床之类的家具从门外搬运进来。原本肃穆近乎令人窒息的府衙门就像一个蜂巢,熙熙攘攘,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在这一片忙乱中指挥的是市办的总务科长王三苟,他穿着一件新得发蓝的归化民制服,今年他已经六十出头了。在17世纪可算高寿。从百图村移民出来之后,他改了个名字:将“狗”改成了“苟”,安排到办公厅干杂活――他是奴仆出生,苦大仇深;又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无牵挂。正是办公厅觉得可靠的人。 在办公厅干庶务多年,王三苟一直心无二念,勤勤恳恳。比起在百图村给林家当奴仆的日子,办公厅堪称是天堂。他也没什么念想,办公厅是他的家。他越干越来劲,越干越年轻。原本目不识丁的文盲,也考了个丙种文凭。这次广东攻略需要大量得干部,王三苟虽然年龄偏大,还是被提拔为广州市政府里的总务科副科长,专门负责庶务。此时他喜气洋洋,一面吆喝着一面挥手比划。看到刘翔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说:“首长,等您好半天了!” 刘翔愣了:“什么事?” “挂牌啊!”王三苟喜滋滋道,“咱们大宋元老院光复广州,这牌子挂起来总得有个礼数。” 刘翔心想这还有个揭幕仪式?正想着,已经被王三苟等人簇拥着来到府衙的八字墙前,府衙门外已经聚集起了许多人。国民军和归化民干部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警戒线外面云集着广州市民。一夜之间的改天换日带来的惊惧已经在波澜不惊的和平接管下烟消云散。现在,他们急着想看看这“久仰大名”的“澳洲人”、“髡贼”到底是什么模样。 要说城里活生生的澳洲人,大家都只知道郭东主是一个,可是郭东主看上去和大明的豪商大户也没什么两样。广州被围的时候,胆大的溜上城墙,眺望过城下的“大宋水师”,只看到许多灰衣、蓝衣的兵,正经的“真髡”一个都没见到。 眼见从大门被人簇拥出来一个男人,看样子大约就是真髡了。只见他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辐射黝黑,体态精干,穿得不过一件对襟的厚短褂子,款式和周围的“假髡”别无二致,不过料子要挺括些。众人不免失望――这大宋的服制可真够寒碜的。 刘翔哪里知道围观群众肚子里的弯弯绕,王三苟要他说几句,刘翔也没准备,有人拖过一个包装箱,他便站了上去,扫视了一眼大门前的人们,大声道:“同志们,各位广州的市民们!今天是我们元老院广州特别市军管会成立的日子,从今天起,广州,这座千载名城就回到了我大宋我元老院手中!我们将一起努力,在这里重新建设出一座富庶、卫生、文明的新广州,以此为起点再造神州!” 他的话音一落,王三苟便点着了一挂万字鞭,在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两个归化民将白地黑字的“广州特别市市政府”的木牌子挂在了大门口。归化民和国民军的士兵们一起拍起手来,特别是那些来自临高的归化民们,更是万分激动。王三苟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起自己漂泊了一辈子,无妻无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暮年才被元老院收容,从此他体会到做人的滋味。此刻,看到元老站在了广州的府衙门前,挂上牌子,他激动的老泪纵横,情不自禁的振臂高呼:“元老院万岁!” 随着他的喊声,归化民和士兵们一起跟着喊了起来:“元老院万岁!”无数上了刺刀的步枪如林般的高高举起。 万岁的呼喊声如潮水一般,从广州的市中心一波一波的传出去,拍打着整个城市。 城中的一所住宅里,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口号声,几个正在宴饮的男人停住了手中的酒盏,侧耳倾听这模糊的吼声,院中寂寥无声,死一般的安静。 欢呼和口号声良久才消失在空气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年青男人微微叹息:“想不到竟有今日!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错者!” 他的声音十分沉痛。旁边的人也不由得恻然。 另一个人劝说道:“梁公子不必自责。髡贼能有今日,上至朝堂诸公,下到广东官吏,恐怕都是难辞其咎……” 说“九州之铁”的人正是梁存厚。这世家出身的年青举人无意功名,以侍养高堂为名,常年在家悠游。过着低调隐秘的奢华生活。 梁存厚道:“话是这么说,然则当初髡贼初来广州,弟不合为他们所惑,竟做了他们的帮凶!要不然,他们岂能在广州站稳脚跟!又怎能从这广州招募如此多的流亡百姓,汇聚成军!” 那劝解的人正是林遵秀,他道:“梁公子,髡贼有高举这个老贼援引,高老贼又有杨公公作后台,你就算识破得了他们的真面目又有何用?世上多得便是见利忘义之人!”javascript: 梁存厚默然无语,默默的饮下了杯中酒,不似羊城百花春,倒似一杯苦酒。 一旁的黄禀坤此时忍不住道:“髡贼不但最善欺世盗名,惯会迷惑人心。玩弄百姓黎庶于掌心之中。我只怕这广州城不用多久,便和临高一般,不再是大明的王土了!” 梁存厚道:“髡贼只进了广州城,不知道其他州县……” 林遵秀摇头道:“州县能有多少人马?髡贼从大东门进得城,城外的练兵游击大营毫无反应,想来,想来……”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大家都明白,昨天全广州未闻一声炮响,未听得一声喊杀声,醒来便已经是城头变幻大王旗。这些官兵不用说是已经降了髡贼。 “竟无一个是男儿!”梁存厚沉痛的摇了摇头。 “髡贼在广州久有经营。这大世界就建在大东门外。距离东关厢还不到二刻钟的路程!当初入寇省河余威犹在。官兵畏髡贼船炮之利如虎。”林遵秀道,“官兵纵然敢战,又能在他们手下走几合?” 梁存厚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他意识到林尊秀的话是对得,官兵的战意如何其实并不会改变广州陷落的结局。其实从当初省河之战就看得出,广州不过是一个熟透的果子,髡贼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不知熊制军那边是否有所觉察,”黄禀坤道,“设法通知他早作准备才是。” “熊制军此人,最喜招抚,要他整军备战,我看是难。”梁存厚有些担心。 “肇庆是两省要隘,地势险要。有小三峡之地利。若能早作准备,髡贼未必能攻入肇庆。肇庆不失,便保得粤西不失,将来局势便还有挽回的余地。”林尊秀侃侃而谈,“粤东还有南澳副镇的人马可用。待得兵强饷足之时,便可东西两路策相互应夹击髡贼。” “某不才,愿往肇庆,向熊督告警!”黄禀坤决然道。 他留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若是要在髡贼的统治下继续委曲求全,那他待在临高便是,何必到这里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 密谋 梁存厚点头:“难道黄二爷有这份忠君爱国之心!不过告警之事只需遣一使者即可,黄公子有大才,通髡情,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借重黄二爷之才。” 黄禀坤赶紧道:“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但凭梁公子吩咐!” “广州大势已去,髡贼士气正旺,锐不可当。官兵即无战力又无战意。如今可用者唯有民心!”梁存厚低声道。 “可是髡贼惯会以虚言蛊惑,百姓被惑如痴如醉,便是圣人再世也说不明白……”黄禀坤觉得每次谈民心,髡贼总是胜利者。 “呵呵。此言差矣!”梁存厚道,“髡贼刚刚上岸,立足未稳。正是发动义兵的大好时机!”他略略有些兴奋,“此地不比琼州,是久服王化之地,缙绅多,读书人多。只要晓之以大义,有带头人出来,不愁不义兵蜂起!” 梁存厚的计划是让黄禀坤去珠三角较为偏远的县城发动义兵。他估计澳洲人的兵力不会太多,各县的官员要么畏敌如虎,要么趋炎附势,短期必然是“传檄而定”。髡贼兵力不多,亦不可能将人马分散到各县去屯驻。所以各县要么没有驻军,要么就只有很少的兵力。唱得都是空城计。 “我听黄公子说过,髡贼每占一地,都要招募假髡‘敬化’,”梁存厚道,“髡贼能有今日,全靠无知莠民投奔为之前驱。我等不能给其这个机会。” 要抓住髡贼还没有大规模招募“假髡”的时候,派人出来组织发动当地缙绅豪强。他们往往都招募有乡勇,会聚起来顷刻之间便可拉起几千人马来。 只要消灭了髡贼派去的县令和少量驻军,就能让义兵声势大振,县内的百姓也不敢受髡贼的煽动。由一县而数县,再由数县扩展到各地,顷刻便会形成烽火燎原之势! “……到那个时候,髡贼就这么几千人马,左支右绌,充其量也就是困守广州城罢了。贸易断绝,粮草不济。他再船坚炮利又有何用?天兵一到,最后还是得逃回琼州去。” 黄禀坤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髡贼的军队虽然善战,但是人数极少,必然不足以控制广东这么大的地盘。如果真能造成“全省共举义兵”的局面,髡贼便不能慢慢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此计甚妙,只是……”黄禀坤担心道,“小弟是外路人,到得县里如何取信于缙绅,又如何说动他们起兵呢……” “此事你不必担心。”梁存厚道,“当地我自有合适的人,只是他们都不熟悉髡情,需要你这个‘军师’助阵。” 黄禀坤一阵激动,他虽是秀才,过去随同父亲也没少打过仗:战过土匪,打过海盗,和附近村子为了争夺水源械斗过。血气之勇尚存,这几年来一直在髡贼的威压下低眉顺眼的过日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听说要他领“义兵”打仗,不由得豪情万丈,起身拱手道:“黄某不敢惜身,必不辱命!” 梁存厚带着赞赏的神情微微点头,举起酒杯,道:“黄二爷,我敬你一杯!” 林尊秀也赶紧道:“我也敬你一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黄禀坤道:“小弟还有一事,请梁公子斟酌。” “但言无妨。” “我等首起义兵固然是为国为民,只是还得有个朝廷的名义才好号召……” “这个黄二爷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人去办。朝堂诸公之中,早有识破髡贼狼子野心之人。广州本地的缙绅之中,亦有不齿于髡贼的高士。” “好!”黄禀坤道,“此事宜急不宜缓。请公子安排,我明日就出发!” “你莫要着急。”梁存厚道,“现今广州四门虽然并不禁绝行人,但是盘查甚严。你即要携带我的书信,被查出来了反为不美。等过几日门禁稍弛,我就着专人送你去。你这几日就不要回去了,且在这里歇息,我这就着人去你的下处料理,将小厮和行李一并送来,到时候随你一起去。” “他并非我的家生子,是广州的朋友馈赠的,受恩尚浅,我此去兵战凶险,他跟去了不见得能出死力,反倒是个累赘,还请梁公子替我将他发遣了:他愿回原主家去亦可,愿意自谋生路亦可。” “不妥。这般处置恐泄了你的行踪。我看就留在我府中好了。”梁存厚道,“我另遣得力奴仆随你去。” “多谢梁公子!”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谈了些髡贼入城之后的对策。梁存厚遣人将黄禀坤送去客房安歇。自己又和林尊秀秘议起来。 “髡贼这几日必会召集全城缙绅,其他人倒也罢了,秋涛先生最为可虑……” 陈子壮是广州城里的头号缙绅,又有很高的名望,他的态度将会影响到很多人。 林尊秀不解道:“公子多虑了吧,虽说秋涛先生获罪于皇上。是非忠奸总是辩得明白的……” 梁存厚道:“我不是担心这个!秋涛先生的道德文章,我岂敢有疑?只是他也有一家子人,若是存了一个虚与委蛇的念头和髡贼周旋,髡贼便算是达到目的了!” 林尊秀想了想,陈子壮不见得会因为广州城破就自杀殉难。到时候髡贼来请他会议,他最多托病不去,闭门谢客。不可能完全和髡贼对着干。髡贼便可以此来做文章。 “既如此……” “要请他暂时避避风头。”梁存厚道,“为今之计,要速去通知他躲一躲。这就要劳烦你了……” 林尊秀吃了一惊,道:“可是小弟与他无旧……” 陈子壮的身份地位,林尊秀这种科名不显的商人子弟是根本高攀不上的。 “你何须和他有旧?”梁公子笑道,“你家是开酒楼的,你就以送席为名去找他便是。我这里另有一封书信。到时候他必然见你。” 他压低了声音:“此事事体重大,愚兄可不敢托信他人。只有拜托你亲自跑一趟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林尊秀只好道:“小弟明日便去走一遭!” 梁存厚点点头,又问道:“你那些玉源社的人,有几个靠得住,有几个靠不住?” 玉源社鱼龙混杂,虽说大多数人是抱着“施夷技以制夷人”的态度,但是也不乏倾慕髡学,对澳洲人五体投地的“精髡”。 这问话让林尊秀很难回答,他想了想道:“除了几个人之外,大多还是靠得住。髡贼如今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反贼,他们再糊涂,还能去以身事贼?” 梁公子摇头,道:“现在还靠得住,再过几日可就不一定了。以身事贼,认贼作父之事,历朝历代都常见的很。便是那流寇军中,也有不少衣冠中人。”他夹起一片烧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道,“社里都是读书人。髡贼如今刚刚入城,百废待兴,缺得就是人才……” 林尊秀打了个寒颤:“你是说,髡贼会诱以伪职?” “那是一定的。”梁存厚冷笑道,“你别看他们在琼州多年也没开过科举,只办学塾――那是因为琼州没有这许多士子。如今到了广州,必然会以开科举纳贤士的名义来招募衣冠中人。到时候那些贫寒子弟,岂能禁得住?一般的士子也就罢了,社里都是通髡学之人,一旦受了伪职,为害甚烈啊!” 林尊秀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他赶紧道:“这……又如何?” 梁公子从抽屉里取出皮护书,从里面取出几张德隆的支票和一张名单。 “这是德隆的支票。你家是酒楼,大笔支款不会引人注目。你且按照这张名单,逐个去散发。算是社里的津贴。自然也得点他们几句,莫要被功名利禄之心烧昏了头!闹个‘有心拿没命享’。”梁存厚森然道。 “小弟知晓!”林尊秀凛然道。 梁存厚以手抚额:“如今人心不古。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便是这忠义,也得靠银子来维持!”说着不胜唏嘘。 林尊秀默然无语。忽然梁公子又问道:“吴佲怎么样?” 林尊秀一怔:“他?对髡学很感兴趣,人也聪明。听闻和大世界的髡贼有交往。” 梁存厚沉默了半晌,道:“我再想想。” “此人怕是靠不太住。”林尊秀道,“他对朝廷素来不敬,言语轻佻。” “这也难怪。他自负聪明异于常人,一手制艺作得花团锦簇,却屡试不中,到现在连个增生都没考取,”梁存厚叹息道,“岂不闻文章有命?他看不透这点,自然胸中生了块垒。我原想这科助他一臂之力,却不了天不从人愿!” 林尊秀道:“那也是他没福。” “有福没福且不论,只是此刻却不能用他了。可惜!”梁存厚觉得很惋惜。若是这次助他进了学,于公,得了朝廷功名,于私受了他的恩惠。自然不会受髡贼的蛊惑,“他这个人髡学即精,人又聪明。原是我们很大的一个助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董明珰 “也未必不能为我所用。”林尊秀道,“如今朝廷有难,他若挺身而出,将来朝廷自然会给他一个前程。” 梁存厚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在思考什么,林尊秀毕恭毕敬的等着他说话。林家和梁家表面上只是商家和“大门槛”客户的关系,背地里勾连很深,林家开设的酒楼背后的大金主便是梁家,所谓“无主从之名,有主从之实”。 良久,梁存厚才道:“此事再议吧。你且先笼络着他,他不是和髡贼素有交往吗?可以通过他多打探一些髡贼的消息。” “小弟明白。” “你今后就和往日里一样作买卖过日子,有事我会派人来找你。你要见我就到访春院去找月婉传话,我自会安排。”梁公子道,“我要深居简出一个阶段了。” “月婉姑娘靠得住吗?”林尊秀有些担心。 梁存厚道:“她一家子老小都在我手心里。”正说着话,忽然墙面上闪过一个人影,林尊秀本就心怀鬼胎,不由失声喝道:“谁?” “奴婢随雨……” 随着话语声,进来一个身段高挑的婢女,手中端着个绿玉盘子,上面满满的放着各色水果。 梁存厚道:“你莫要担心,我这里本代投靠的只能在外院伺候,内院用得都是几代受恩的陈人。能进到这里的,更是可托生死的忠仆。外言不入,内言不出” 他的话音一落,随雨便跪下来磕了个头:“谢公子。” 梁存厚微微示意,婢女退了出去。林尊秀赞道:“梁兄果然治家有方……”说了之后他又觉得这话不大妥当。毕竟治家是女人的事情,用来夸奖一位居家的举人老爷未免有点嘲笑的意味。 梁存厚不以为意,淡淡道:“家国,家和国实为一体。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家都管不好,还怎么出仕朝廷,为国效力?我这里行得是军法治家,驭下只有两个字:一曰严,不管你是新人陈人,有脸没脸,红人黑人,有过就受家法处置;二曰慈,在我府上当差,月钱口粮都比外面的奴仆高二三倍以上。人人家用富足,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奴仆们有病的给他们延医,过世赏给棺材坟地。以此治家,不愁不人人心悦诚服,为你效死力了。” 林尊秀半是奉承半是赞叹道:“公子大才。” 梁存厚微微一笑:“你去吧。” 送走了林尊秀,他的贴身书童走过来,悄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梁存厚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不宜出面,你叫麦师爷去和他谈。” 广州知府衙门――现广州特别市市政府里灯火通明,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的工作着。刘翔的办公室里更是悬挂了一盏从旧时空带来的汽灯,将整个房间照得雪亮。 权当办公桌使用的紫檀木大桌上堆满了文件。刘翔这几天忙得屁滚尿流,安排接收事项,布置各项工作,清理接收资产文件,批不完的文件见不完的人。每天起五更睡半夜,脸都小了一圈。 听得外面谯楼上已敲二更――眼下广州城里还没有建立起新得报时体制,依然采取晨钟暮鼓,正午放炮,入夜打更的制度,同时颁布了严格的宵禁,以防有人趁着夜色破坏。路灯和大钟这两样现代城市的必备品,在广州都是不存在的――刘翔放下了手中的红蓝铅笔。起来活动了下身子,他刚刚看完了林佰光的《广州治安整肃实施方案》。 作为原广州城工部的主持人,林佰光对广州的基本情况了解的很多,因而这次入城之后,他就被委任为广州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从市容、卫生到治安几乎什么都管得部门。 在这份报告和随带的厚厚附录上,刘翔看到了许多被列为“亟须解决”的问题――简直是包罗万象,这些又都是市民们反应非常强烈,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其中有交通方面的,有卫生方面的,也有治安上的。21世纪有得大城市病,在17世纪的广州都可以看到类似的问题。而原本的广州一府二县的政府机构对城市的管理又是非常粗疏的,甚至可以说是放任自流的。许多问题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作一个市长真不容易啊。”刘翔拍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他决定明天先和林佰光碰一下头,商量下先选几个处理起来较为简单,但是又能取得很大轰动的民生问题一鼓作气的解决掉,一方面显示新市政府的工作效率,另一方面也给广州市民们一个“新朝新气象”的印象。 郭熙儿走了进来:“首长,宵夜准备好了,现在用吗?” “端上来吧。”刘翔也觉得腹中空落落的,“吃了再看一会文件,正好休息。” 他吃着郭熙儿端来得白粥,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董明珰睡了没有?没睡就让她来见我。” 这几天他连轴转一般的忙碌,根本没时间来见她。今天收工稍早,便想起这件事来了。 实话说,他不太在乎董明珰要举发的“潜藏明官”。虽然经过清点,省一级官员中的确有那么几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是否能抓到人刘翔并不是太关心――一则他们已经没多大用处,二来他相信以元老院的暴力机关的水平,只要他们还在城里,迟早会被揪出来。接下来的清查户口就足以让他们现形了。但是这小女子想方设法要见他,让他多少起了好奇心。 此刻他端详着带到面前的董明珰。看她大大方方的进来先给他磕了一个头,起身站在他面前,虽然目光微微下垂,但是并无本时空小女子见到陌生男人脑袋低的几乎成九十度的忸怩感。她并未服孝,身上的衣服虽是素色,却也十分精制美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哪里有死了爹的样子。 刘翔心中诧异,问道:“你就是董明珰?” “奴婢就是。”声音清脆动听,回答干脆利落。这让刘翔心里有了些许好感。他仔细看了看,董明珰个子不算高,身材却很匀称,一张清水瓜子脸,不事脂粉,亦有六七分姿色。 “我听说你要举发城中官员的下落,”刘翔缓缓问道,“如今你已经见到我了,便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吧。” 董明珰道:“其实婢子不知道什么潜藏官员的下落。” 刘翔一愣,郭熙儿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没什么人敢于这么明目张胆的欺骗首长。许多欺瞒过首长的人下场不是死就是在比死还可怕的矿场上慢慢被折磨死。这妮子好大的胆子!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酸胀,有点憋不住尿的感觉:深悔自己多事去为这丫头禀告! 虽然郭熙儿在芳草地当过几年学生,又在女仆培训班里培训了几个月,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起来!没你的事!”刘翔喝斥了一声,又冲着董明珰道,“你既不知道,又为何要这般说?这可是军机大事,开不得玩笑!” “婢子若不说有军机大事,大人岂能见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董明珰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刘翔点点头:“你已经见到我了,有什么要紧的话就说吧。若是为你爹的身后事,你毋须担心,我们会妥善安排。至于你们母女也不用担心。” “多谢大人仁厚。婢子求见大人非为此事。而是愿为大宋效力。”董明珰恭恭敬敬道。 刘翔迟疑了下,想叫她“再说一遍”,又想这毫无必要。说起来这些年来主动来投奔元老院的男女他也见得不少了。但是董明珰这样的情况却是头一回。 “董姑娘,你与我大宋元老院乃是国仇家恨。你现在提出要为我们效劳,我们岂能相信?” 董明珰点头:“大人说得是。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纵然是真得,大约也不敢用这般狼心狗肺之人。不过董老爷并非我父亲。” 原来董明珰是“拖油瓶”,她家原是山东某县的小地主,董老爷在河南当知县的时候,垂涎于她母亲的美色,勾结土匪将她父亲全家害死。将她母亲抢走走为妾,她当时年岁幼小,又是女孩子,在江姨娘苦苦哀求下被容许带在身边,算是董老爷的义女。 刘翔有些难以置信,他这身世也太离奇了。不觉沉吟起来。董明珰道:“婢子知道大人自是不信的,我母亲的话大约也不能作数。不过董家仆役大多还在,他那助纣为虐的长随董德还活着,您派人审他,问问他婢子所言是否是虚。” 刘翔道:“不管你所言是虚是实,要为元老院效力须得走程序。非我一言可定夺。”他想了想,“非我敷衍于你。我元老院行事与大明不同,事事都有章法,讲规矩。非一人可口含天宪。若是你真有心投靠大宋,过些日子我元老院就在广州招贤纳士,不限男女。只要过得了审核便是归化民。”(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 点卯 董明珰低头道:“是,多谢大人。只是请大人发给文书,准婢子母女在广州居住。” 刘翔道:“对明官家眷元老院原本就有政策的:愿意还乡的发给路费,不愿还乡的自谋出路。你们愿意留广州也无不可。等审查结束了你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多谢大人恩典。”董明珰道,“只是婢子现在是孤儿寡母,既无生计,又少人照应。请大人格外恩典,赏还几个仆婢和婢子母女的私产,” “他们愿意跟随你的,我们也不会留难。各人去留都随意。至于你们母女的私房,要审核一下,原则上只要不超额,都可以发还。”刘翔道。 董明珰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大人恩典!” 郭熙儿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董明珰依旧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由的抱怨道:“今天你可把我害死了!” 董明珰挽起郭熙儿的胳膊,笑道:“都是明珰冒失,这次有劳姐姐了。”说着将一个手绢包塞到了郭熙儿的手中。低声道: “这次多亏姐姐襄助,明珰没齿不忘。一点小玩意,不成敬意。” 郭熙儿如同被火烫了一下,赶紧推回去道:“不要不要,你莫要害我。” 董明珰以为她入手太轻,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便将手帕故意掀开一角,原来里面是一只祖母绿海棠花挂件的金步摇――至少也值二三百两银子。 没想到郭熙儿还是坚决不收,董明珰怕推让太多引人注目,只好收了回去,道:“姐姐这样客气,明珰实在过意不去……” “你莫要客气。”郭熙儿虽不是富家出生,首饰的华贵精致还是看得明白的,她虽然心动,却不敢有所贪图,再想她身世也可怜,不由的大起同情之心,“我老家原也是山东的,与你母亲是大同乡,这点忙总是要帮得。”她叹息道,“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之凄苦。你们母女如今连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没有,将来的日子大约也不轻松。且留着度日吧。” “日后还要多请姐姐照应。”董明珰又福了一福,这才离去。 董明珰回到房中,将与刘翔见面的经过与她母亲大致说了一说,又道:“现在刘大人准许我们带走几个仆婢,女儿思量着,我们母女只有一个近身一个丫环,纵然都带走,四个女人亦无法顶门立户……” 江姨娘默默点头,她年岁不大,只不过三十出头,生得风姿绰约,倒比女儿还要美貌几分。然而江姨娘在董家并不受宠,一则没有儿子,二来江姨娘木纳少有情趣。一年到头董老爷都不来她房里几回。 既不受宠,待遇上自然要低人一等,别的女眷都是一个近身,两个丫环,江姨娘就只有一个丫鬟。 近身和丫环虽可以带走,家中到底没有男人,女人独居不免会招引浪峰狂蝶。寡妇人家若不是有夫家或者娘家照应,被人骚扰调戏就是常事,甚至还有人专门拐卖抢夺寡妇出卖的。 董明珰沉吟道,“我看原先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的董祥人不错,人很聪明,难得是又本分。一直没有婚配,我看兰儿也二十了,干脆配给他。让他们夫妻在外面顶门立户,我们母女居中主持便是。他两个都不是本地人,如今兵荒马乱的,不会起回乡的念头。” 江姨娘道:“珰儿,这倒是妥当。只是若留在广州日后的营生怎么办?”她说着话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董老爷的老家自然不能去得,江姨娘的娘家亲人已是多年不通音信。这些年北方天灾人祸不断,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江姨娘在董家不是红姨娘,除了月钱没什么额外的收入,手里有一点积蓄、首饰、古玩,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董明珰胸有成竹,道:“姨娘,广州是繁华地方,遍地银子,只要你肯花功夫去捡。澳洲人行事据女儿看极有章法,将来必成大气。我们附骥在后,有得是机会。日后的营生您且放心,女儿自有办法。” 江姨娘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见女儿说得头头是道,自己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便依了她。 第二天一早,董明珰便收拾行李起身往光孝寺去,她借故耽搁了几天,衙门里其他的家眷奴仆都已不在,企划院搜索队因为董知府的藏银已经起获,只留下几个人检点登记不值钱的粗货。董家母女的东西不多,又有郭熙儿过来照应,检查也就草草了事了。董明珰对郭熙儿竭力敷衍,她知道对方不肯收取贵重礼物,便将自己的一柄川扇馈赠与她。郭熙儿也就收了。 刘翔自然没有精力来注意女秘书和董明珰之间的友谊。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此刻,他正在大堂上接见广州府的三班六房胥吏衙役们。今天是他们第一天来新得广州市政府来“点卯”。 广州城的接管工作,元老院定下的一个基本原则是“暂时保存旧统治机器”,元老院在海南岛已经建立了一套廉洁又相对高效的行政机器,也培养了一大批干部。但是这些干部要用在广州这座大城市上还远远不够。刘翔的第一步工作就保证一府两县的胥吏衙役班子能够稳定工作,确保广州的城市秩序和基本功能的稳定。胥吏衙役是社会的底层,却又负责着古代城市的大多数行政事务性工作,他们对城市的熟悉程度远在普通人之上。尽管他们一贯为害甚烈,刘翔也无法干净利落的将其扫地出门,而是必须加以利用。 为此他和林佰光在进城前的几次会议上大致定出了一个对胥吏队伍处理的基本原则:“打击典型,教育留用大部分。”留用的人员采取“有职无权,充分利用”的方式,再通过三到五年逐步将留用人员中的“非积极分子”淘汰。“积极分子”转换为正式的归化民干部。 胥吏阶层自唐宋以来,就素以“刁恶”、“吏猾”著称,不管你为官是清是浊,只要和胥吏作对的,这官儿就没法太太平平的做下去,更别说有出政绩了。 林佰光虽然是“暂时保存旧统治机器”政策的支持者,但是对这个群体也是充满了戒心的。虽然胥吏们挟制官员的最大法宝“旧体制”已经不存在,新体制下也无需他们那套“成例”、“旧章”。但是他们对官场运作规律的熟悉使得他们依旧有作恶的能力。元老院培养的新干部甚至元老自己,稍有不慎也难免不会着他们的道。 “办坏了事可以改,失掉的民心再想挽回就难了。”林佰光提醒刘翔,“你特别要注意不要被他们利用――好心办坏事,历史上数不胜数。到头来挨骂的是元老院和你!” 刘翔要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还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绕进去了。 “这个我有考虑。”刘翔道,“首先便是要立威。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第一把就要烧这府衙门。我看了下你给我的黑材料很多。我看先来个‘除首恶’,把三班六房里往日里为非作歹,民愤极大的,先抓几个起来挂路灯,下面的人自然就懂了……” “你可不要小看他们,胥吏之害从唐宋起到民国,绵延千年。期间不管是清官还是明君,都拿他们无可奈何。我调查过,胥吏里有不少人家都是几代传承,有的甚至从宋朝就开始当胥吏了。都是家传的手艺。你不但要小心还得细心。” 此刻刘翔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桌上摆着案卷材料――全是黑材料。靠着这些黑材料,他今天就要大开杀戒了。 虽说这和元老院鼓吹的“依法治国”理念相违背。好在他现在是广州军管会的主任,按照法学会开得后门,“军管”就是“行军法”,他这个主任还兼任广州军事法庭大法官,差不多就是“口含天宪”。 只见一个值堂的门丁满头冒汗,喘吁吁跑来,禀道:“大人!已经九点了,升衙不升?” “升!”刘翔看了看表,霍地站起身来,下令道:“叫门政上头放炮!警卫人员全副武装上岗!”他却甚是仔细,冲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和新做得藏青色呢中山装――办公厅的裁缝现在总算能做出像样的中山装了。 将皱褶都抚平了这才出门,缓步迤逦到大堂后侧。郭熙儿和两名武装警卫员紧随其后。门丁早已先来一步站在侧门呵腰躬候。 大堂上早已是森严肃杀济济一堂。沿公案桌下二十四名国民军士兵二十四名国民军日本队士兵分两列直延到二堂门口。国民军士兵一律是上了雪亮刺刀的步枪枪托拄地;日本队身穿大红色铁拳纹章阵羽织,腰插双刀目不瞬睫兀然挺立。 十多个书吏袍靴楚楚鹄立堂柱西侧,东侧是三班班头和衙役衣色鲜明植立候命,靠公案左侧设一椅,就座的是广州市政府参事魏必福,右侧是刚刚出炉的广州市政府外联部秘书吕易忠, 胥吏衙役们一个个见如此阵仗,内心忐忑不安。自古新官上任,少不得要放火,何况现在是改朝换代!这澳洲人的刘大人会如何放火?有些人自知罪孽极大,心里很不安,但是这祖传的饭碗不能丢――这不仅是吃饭发财的营生,更始保命的关键:新朝肇始,若不能及时混入体制,没了保护伞,外面积攒下来的新仇旧恨一起发作,顷刻就会家破人亡! 大堂里,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然而周匝静得出奇,忽然听得掀帘子的声音,便知刘首长要出来了,接着便听“砰-砰-砰!”三声炮响,门丁拉着嗓门儿高唱: “大宋元老院钦命广州府尹刘翔升堂啰!” 这称号是他向郭熙儿打听了之后自己想出来的,他这一喝,胥吏衙役们都是练出来的功夫,“噢――”地齐声呼叫堂威,提线木偶般一齐提足后退一步,便听刘翔的脚步声橐橐从东后侧门出来,径升座据案而立。 “请大人安!” 庭里庭外上百的人一齐打下千儿去,声音震得大堂嗡嗡作响。 “诸位请起。”刘翔一张扑克脸毫无表情。虽说如此,大家还是略略松了一口气,魏必福和吕易忠朝上一拱,双手据膝落座。其余人等垂手肃立,不时用目光偷睨公座,刘翔也坐下了。 刘翔看着从大堂公案下一直站下去直到大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不禁有些疑惑,按照城工部提供的数据和从架阁库里取来的花名册,这府衙门的人较之于县衙要多些,但是“经制吏”也不到百人,加上有工食银的胥,也就三百多号人。 虽然他从资料中知道每个县衙、府衙都有许多不在编,不领工资的“临时工”,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吧! 他皱了皱眉,道:“点名!” 点名很快,一共三百多人,点名之后有二十五人未到,其中八人是告了长假的,无故不到的只有十七个。 “未到者除名!”刘翔吩咐道,眼瞅着还有许多人没有点到名,侧脸问魏必福:“还有许多人没有点到,这……” “都是不在册的做公得。”魏必福道,“在册的,每年有三两六钱的工食银。不在册的,只当差,不拿钱。” 刘翔点了点头,每年三两六钱工食银,这工资待遇可够低的。至于许多只当差不拿钱的差役,不用说他们都靠什么过活了。 衙役的工作本质上是一种无偿劳役。在这个体制的设计者来说,不给衙役开工资或者只开象征性的工资并无不妥,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奉公”。这种简陋的体制延续了一千多年,没有一个朝廷认识到这里面的不妥之处。官员们除了抱怨“吏猾如油”之外,却从未想过在源头上去设法改变一下。 刘翔又问:“不在册的有多少人?” “这个――”魏必福为难道,“卑职也不清楚。大约有一千五六百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 拿下 “一千五六百人?”刘翔吓了一跳,这一个小小的知府衙门,居然有上千的衙役!这还没算上南海番禺两县。如果全加上,这广州城里的胥吏至少也有三千人。 按照现代标准来说,广州这样有几十万人口的城市,有三千“做公的”堪称机构精简了。人民负担应该不重。问题是古典社会的中国,重官轻吏,虽然都是吃“皇粮”,官吃掉了“皇粮”的绝大部分,留给胥吏的连“喝汤”都办不到。不管是六房经制吏一年七两二钱,还是“有编制”的衙役的三两六钱,再次的每月只有六斗米。其实都不够生活,更别说绝大多数人一文钱收入都没有。所以这三千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自己找吃的。 这三千多号人既不能枵腹从公,又是官府在基层权力的化身,利用职权刮地皮,吃拿卡要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旧式的政府实际上也是默许这样做得。 可以想象这三千多“做公得”对百姓和城市经济的危害有多么剧烈。刘翔看着下面这黑压压的人群,如果不是自己握着“枪杆子”,又有一套现成的干部行政班子可以依靠,一个外官跑到这里来做官,能不被胥吏卖了还帮着数钱就算好得了。 他缓缓扫视了一遍庭院里的胥吏们,长达一分多钟,庭院里一片肃杀,只闻风吹叶片之声。良久才道:“诸位既已弃暗投明,效忠元老院,我这里有一番话要说,望诸位好好记在心间。” 下面立刻齐声唱喏:“请大人训示!” 刘翔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当差不易:大明给得工食银少到不能养家糊口――大多数人还没有这点工食银;官长呢,又视你们为奴仆贱役;这官衙里的大小政务,说是官老爷在做,实际都是你们的手笔。” 人群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历来官老爷上任,总有一番官话训示,无非是“历禁弊端贪腐”,表一表“为国为民”的决心,少不了还要“训诫”胥吏们一番,要他们“实心办差”,“不得舞弊”云云,实则都是官样文章,没人当回事。这位刘大人一开腔,说得却是另一个调调。 仔细品味,却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也体谅他们的“难处”。众胥吏不禁暗暗嘀咕,这刘老爷葫芦里卖什么药? 刘翔话锋一转:“自然,世上从无枵腹从公的圣人,你们也不是。当个胥吏,出息之大,我也是有所耳闻的。这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元老院宽宏仁厚,‘首恶必办,胁从不究’。只要不是民愤极大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这话虽是一颗“定心丸”,却也是一道“催命符”。心思灵活的已经明白,这澳洲老爷要“杀鸡儆猴”,借人头震慑胥吏,买好百姓了。有几个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刘翔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其实他手中早有一张城工部准备的抓捕名单,上面足足有一百多人,排在前十位的,只有四人来应卯――看来他们的鼻子也灵得很! 他忽然大声道:“孟功常!” 这一喝,整个衙署院内顿时鸦雀无声,孟功常是个快班衙役,虽是“正身”,却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 孟功常浑身一颤,心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首恶”,难道这刘大人要拿自己杀鸡儆猴用得那只“鸡”?虽然害怕,却也不敢不应,只得出列,勉强支撑颤抖的腿脚走到滴水檐前,叉手施礼道:“小人在。” “可认得字?” “小人认得。” 刘翔丢下一张纸:“念!” 孟功常颤颤巍巍的捡起纸,展开,却是一张名单,密密麻麻的写有二三十个人的名字。有的人他认识,有的人陌生,就认识的人来说即有快班的,也有皂班的;即有“正身”亦有“白员”。不禁暗暗狐疑。他不敢耽误,大声念了起来: “吴多多!”、“赵宪!”、“艾凡!”…… 被叫到名字的,一个个哆嗦着来站在滴水檐下见礼,刘翔一挥手:“不必见礼,站到一旁!” 待到名字叫完,连孟功常自己一共三十个人,在台阶下排成一行。心里七上八下,浑身如筛糠一般――他们在衙役中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很符合当“鸡”的标准。 刘翔点了点头,对着孟功常道:“我现在任命你为广州特别市警察局侦缉大队大队长。这些人就算是你的部属了!” 孟功常原本已经是闭目等死了,现在忽然闻听刘大人当场下了札子,委了他当了个“大队长”,且不说官大官小,起码性命无忧了。他犹如三九寒天饮下了一盏热酒,从脚暖到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多,多谢大人栽培!”连磕了三个响头。 余下的二十九个人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是已经“简在帝心”了,一起跪倒磕头。 “好了!我们元老院不兴磕头请安这套,”刘翔摆手道,“你既已是侦缉队大队长,捕拿逆贼便是你的职责所在!我这里有名单有一份,按名拿人!吕先生,念!” “喏!”孟功常此时精神抖擞,回身站在滴水檐下。 吕易忠赶紧走上几步,接了名单――刘翔要当堂拿人他已经猜到了。所谓杀鸡儆猴,要想用这些人,不“示以威”是根本不可能的。吕易忠赶紧抖开名单,深吸一口气,聚集起精气神来,想给刘首长留下个好印象。 “甄……甄……豪……韧……”没想到第一个名字吕易忠就打了个结巴。吃惊的差点念不下去。 在场的胥吏们也是一阵骚动。 甄豪韧是广州府户房司吏,虽不过小小一个经制书吏,却是广州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身为广州府户房书办的头目,整个广州府的税纲皆操之其手,十五县一州上至县令,下到粮差,都要仰其鼻息。知府老爷虽然官面上可以摆一摆“大人”的官威,私下里待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地方缙绅亦不敢太拂他的面子。他二指宽的条子下去,竟比县令的札子还管用些。 吕易忠根本没想到这捕拿的第一名就是这“立地知府”,他久居官场,见过不少“拗相公”,清正廉明,不畏权贵。可是还真没哪个敢对胥吏动真格,特别是这掌握财政粮赋大权的户书,遇到当官的清正廉明又精明能干时,最多也是收敛锋芒,暂时蛰伏而已。上官也是见好就收,绝不会穷追到底。 甄豪韧已经很久不上衙办事了,在家里或是茶馆中指挥自己的徒子徒孙办差弄权。他吃定髡贼坐了天下也少不了自己,这次点卯根本就没来。 孟功常也吃了一惊,在他们这些胥吏看来,甄大爷那是云端里的人物――六房的书办是“吏”,比他们这种“胥”要高出一个层次来,何况他还是六房中最要紧的户房书办的头头! 不过今天甄大爷根本没有到场,他赶紧回禀道:“回大人的话,甄豪韧未到!请大人赐下牌票火签,小人这就去拿。” “速去!” 孟功常不敢怠慢,立刻点了几个弟兄一起去了。这边吕易忠念出了第二个名字: “毕武思!”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如果说甄豪韧是“立地知府”,毕武思就是“坐地太岁”――广州府快班班头。这个位份,连“吏”都算不上,是地地道道的“胥”。可是他的威势一点不比毕甄豪韧小多少。 他手下的爪牙白员最多,不但城中的城狐社鼠全要听他的招呼,外来进城发财的各路“神仙”若是不给足孝敬,也休想在这一府两县的地盘上开张。至于一般的百姓那就是视同草芥一般了。 林佰光搜集了很多他的黑材料――其实也根本算不上黑材料,许多恶行在广州城里已经是尽人皆知,手上光人命就十几条。家中聚敛的财富虽然无人知晓具体数字,但是有人估计他每年的“常例银子”就达数千两。家财至少十万以上。 赵宪、艾凡都是快班的衙役或者白员,听得要拿毕班头,都吓了一跳。平日里他们连和毕武思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极少上衙,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们吩咐,逢年过节或者祝寿的时候大家一起去磕头送礼,毕班头若是冲着他们说几句话,有个笑脸,那就是大大的赏脸了。 眼下上官叫拿,他们自然不能违命,当即将手中链条一拽,朝着毕武思走了过去。 赵宪皮笑肉不笑的躬着身子道,“毕爷!小的公事在身,请您老多担待……” 毕武思今天是亲自来应卯的――他不比甄豪韧有家传秘学可以倚仗,所以特别巴结。听得刘翔要拿问自己,心中不由一慌。他到底积威犹在,将手一摆,赵宪等人便不敢强拿。 毕武思强作镇定,向上拱手冷笑道:“小的有什么事忤了大人,大人要拿小的开刀?小的虽不是什么圣人,这些年也保得广州一方平安,宵小不敢作乱,请大人三思!”(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杀人立威 刘翔冷笑道:“广州的平安有我元老院来守护。你这城狐社鼠,公门中的败类,也敢说保一方平安?到阎王面前和去被你害死的人去说罢。拿下!” 自古当胥吏的都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之辈,听得刘翔发话,赵宪不再犹豫,当下叫了声:“毕爷,得罪了!”说罢将链条兜头一套,锁上了毕武思便往堂下拖去。 毕武思竭力挣扎,眼瞧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要么噤若寒蝉,要么呆若木鸡,竟无一个为自己出头的,再看这边穿着大红阵羽织的倭人武士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似乎是在向他笑――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脊背上冒了出来,传遍全身体。眼见着自己被拖着离公案越来越近,到时候这愣头青一声:“拖下去斩了!”这广州城里没一个人敢为自己求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没了大明他什么都不是。顷刻间犹如从梦中惊醒,浑身抖得筛糠似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冷汗涕泪交流,语不成声说道:“求……求大人看在看在看在……”他连说几个“看在”,却发现自己和这刘大人一点交情也没有,也算他脑子灵,“……看在小人往日里为郭东主效劳的份上上高、高抬抬抬贵手……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虎威,罪罪罪该万死。” 在场的胥吏们又是一阵骚动,毕武思平日里暴戾恣睢,阴险狠毒,谋财害命如家常便饭,堪称铁石心肠之人。如今被链条锁着却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苦苦哀求饶命。这反差也太大了! 刘翔笑道:“郭东主不劳你惦记。”厉声道,“拿下!”侦缉队的几个衙役被他一番哭求早没了畏惧之心,顿时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将毕武思绳捆索绑个结结实实,又在他口中塞了个麻核。按倒在廊檐下听候发货 吕易忠只看得惊心动魄,知道刘翔这是“杀猴儆鸡”,心道也只有这样才能整治这帮“猾吏”,当下抖擞精神,一个一个名字的念下去。 “祝惠费!”、“翟实尼!”、“章得金!”、“高晨风!”……随着吕易忠抑扬顿挫的唱名,侦缉队按名拿人,一个个从队列里揪出来,绳捆索绑,口噙麻核。在廊檐下跪得密密麻麻。 衙门里的空气骤然间凝固起来,这一千多个衙役平日里吆五喝六,作威作福,哪个见过这种阵势?眼见一个个被揪出队列,绳捆索绑,人人惊得腿肚子转筋,脸上全无血色。有人吓得干脆晕了过去。 名单上一共一百多人,大多被捉,没来点卯的由侦缉队派人去捉拿。这边纷纷来报,有捉到的,有没捉到的。刘翔也不过问,只叫把没捉到的标红通缉。 这边又有几个侦缉队员回来,却是吴多多带人去捉拿快班衙役卜戴陆――此人作恶多端,勾结城外的“大天二”绑票作案无数,获钱财无数。这次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来应卯。 吴多多上来回禀道:“大人,卜戴陆不在家中,家中人称他昨晚便出门未回,不知去向。” 刘翔点头道:“我倒是知道他的去向。” 此言一出,吴多多等人俱是一颤,只见两个国民军士兵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卜戴陆从后面推了出来。 吴多多等人大惊失色,顿时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来啊!搜!” 刘翔一声令下,几个差役赶紧过去将他们按倒在地,不多片刻就从吴多多和另外一个衙役陆睿身上搜出了德隆的银票数张,足足有五百两。 刘翔看了看,点头叹道:“早闻听胥吏之富,骇人听闻。我如今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油锅里的钱也要捞。”他冲着下面磕头求饶的吴陆二人道,“我原觉得你们几个平日里当差作恶不多,还算良心未泯之人,看来我没有识人之明啊。吕先生!” 吕易忠知道他这是要杀人立威,赶紧起身应道:“卑职在!” “吴多多等人所犯罪由,依《戡乱法》该当何罪?” “回首长:收受贿赂,私放通缉犯,死罪!” “吴多多,陆睿二人受贿买放,同去二人不知情,免罪。” “刽子手何在?!”他忽然厉声一喝,周遭的差役们心中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齐声应和:“传刽子手!” 府衙的刽子手应声而出。他们平日里自然也有各种“陋规”,但是“作恶多端”四个字是轮不上的。自诩作为“技术人员”应该没事。所以也不怎么惊慌。现在听到刘大人要出红差,赶紧抖擞精神上来应差。 “将吴多多、陆睿推出斩首,就地正法!” “喏!” 刽子手同声应和,将吴、陆二人从地上揪起,顷刻间绳捆索绑,就往外推去,这两个人刚才还是元老院新近提拔的“侦缉队员”,顷刻间就变成了死囚,吴、陆等人哭天抢地,连声求告“不合被银子迷了眼,求大人给个机会改过自新”。 刘翔不为所动:“机会我已经给过了。”在极度的恐怖气氛中缓缓道,“行刑!” 只听外面号炮三声,不一会刽子手用托盘托着两颗人头到台阶下,半跪着一举:“大人,请验刑!” 刘翔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的人头。只觉得一阵恶心。移开目光调息定神,见下头胥吏衙役们都吓得脸上雪白,缓缓道:“挂在门外号令!” 看着人头被拿出去,刘翔才缓了一口气,缓缓道:“诸位既然已效忠大宋,效忠元老院,就要戮力办差,不可稍存私念。否则吴、陆二人就是尔等的榜样!” 下面的胥吏们被这一阵变故弄得心迷神摇,眼花绦乱,早已是唬得三魂七魄俱不在位,浑身不知疼痒;此时轻轻一声问,竟如被一阵骤风袭过来的秋草般一齐瑟瑟发抖,一悸一颤间前面的人噗通跪倒在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后面的人见前面的跪倒,也跟着一起跪下,顿时黑压压的都跪伏在地。 刘翔见这一番又抓又杀,已经起到了效果。宣布将已捉拿之人全数收监,听候审讯――企划院还要从他们身上发一笔财――至于其他人,即日起就都算是澳洲人的手下了。 “明日大军入城,你们且实心当差。让我看看哪些人最巴结。”刘翔笑道,“日后少不得还要提拔。” 下面一呼百诺:“谢大人!” 点卯结束之后,刘翔关照在城中各处贴出布告,叫没来报到的各衙门差役胥吏三天内报到,不来报到者即为“隐匿”,抓获之后以“敌国奸细”论处。 来报到的当场登记。先填写“旧人员登记表”,再拍照留档。这次登记全部使用科技部最新开发制造的照相机。因为镁粉加工不易,便特别配备了摄影打光灯数只,保证照片的效果。 照相登记完毕,再叫他们写自述,不识字的由他人代写,做到人人有档可查。建档完毕之后询问意向。不愿意继续当差的,当场在事先印好的“辞差书”上签字画押,再发给凭证为民。 因为充当衙役有免税之利,所以颇有一些人花钱买个白员,其实并不当差。现在这批人大多是辞差不干了。 愿意继续当差的,不论是正身还是白员,先行宣读誓词,效忠元老院;然后剃发。剃发之后再按照他们平日里的职司分配到各个部门当差。 三班人员由市、县两级警察局接收,这些人不授警衔,统一编入侦缉队用作治安辅助人员。户房吏、粮差、河泊所大使、税丁多分到税务部门……实在不知道分哪里的,先分到综治办下面听用。 按照刘翔制定的政策,新广州市政府的各级官员,全部由北上之队的归化民干部担任,重要岗位也由归化民干部担任。降人只充当辅助人员。胥吏降人一律身穿旧大明公服,只是改戴棕黄色铜盆帽――用混凝纸浆压制而成――胳膊上戴一蓝色臂章,上面用宋体字写明所在部门。前胸后背如兵勇形式,用宋体字大大写一个:“协”字。 刘翔要求所有人员不管是归化民担任的正式干部还是胥吏降人充当的“辅助人员”,全部配发工作证件,证件上必须有照片和指纹。 处理了旧人员的去向,下一步就是建立自己的新机构。虽然接收了旧广州一府两县的胥吏,但是在政府部门设置上,元老院并不打算沿用府衙县衙的那套组织机构,这种机构太过简陋,完全不适应元老院的统治需求。 新设的广州市政府就设在大明广州府衙门,下设两个区:分别是南海区和番禺区,行政区划也大致相同。 因为是草创阶段,市政府下面的机构设置很简单,只设市政府办公室、警察局、税务局、民政局和一个什么都管的综合治理办公室。南海、番禺两区的区政府设置也大致相仿。(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 承宣大街 机构设置是进城前就已经设置好了的,主要干部也已经圈定。刘翔把接收的土著人员分配下去之后,就算是大致完成了机构构建。 前面闹哄哄的正在登记剃头,刘翔管不了这许多,急急忙忙下来进了办公室――林佰光已经在等他了。 “大军就要进城,这事有点赶,全看你的了。”刘翔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负责广州府占领任务的第4营和国民军是开城当天就进的城。现在要进城的是参加广东攻略的华南军主力。单从军事角度来说这些部队没必要进城,但是元老们都认为很有必要以此为契机来宣扬一下“我武惟扬”,让土著充分领会伏波军的军威,充分的震慑在的反抗分子。所以就决定大军全副武装的穿城而过。 “这事着实不好办啊。”林佰光摊开了带来的广州地图。这张地图是城工部这几年来的心血。不过,城工部到底只是秘密机构,没权把测绘人员大摇大摆送进各个建筑里去实地测绘,所以细节上并不太缜密,大致将广州城内的主要街道网络和建筑群按比例绘制出来了。 “虽说不是阅兵,实际上和阅兵一回事。”林佰光说,“就我掌握的情况来说,最合适的路线是从大南门入城,走承宣大街一路往北,过双门底,最后从大北门或者小北门出城――正好横穿全城。” 承宣大街就是现代时空的北京路。历朝历代,北京路都是广州城的南北中轴线,交通地位十分重要。街道两旁分布有大量的官署、书院和寺庙,亦是重要的商业区。在这里武装游行,可以收到最佳的效果。 “……关键是这条街足够宽,而且是石板路。”林佰光指点着地图,“广州的街道,想必你也是看到了。” 刘翔点头:“窄、路面不平。还多是泥石混合路。” “泥石混合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大多是根本没有石头的泥土路。”林佰光道,“不过难点不在这里。” “在哪里呢?”刘翔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里说不清,我们还是直接去看看比较好。”林佰光微微一笑,“我看你还是多多现场办公才能体会管理大城市的不易。” “这个意见我接受。”刘翔点头,“还有件事,我看你是不是暂时兼任一下广州市警察局的局长?” “这不合适吧,国家警察和我们民政部门是两个体系,再说冉耀的夹袋里还是有人的。他现在还不提人选无非是要平衡下内部――等正式任命来了再说吧。” “你可以先兼着嘛,回头我先给你发一张任命书。等正式局长来了你再办移交也不迟。警察事务这一块要办得事很多。而且都是越快越好。再说你这个综治办主任,没有枪杆子怎么搞得定?”刘翔摇头,“我虽然是军管会主任,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军队和警察我都有指挥权,可是你事多繁琐,总不见得每次都来打报告申请……” “不是有你收编的侦缉队么。”林佰光笑道,“这些人好用得很。” 刘翔和林佰光出了市政府,即不叫车也不坐轿子,随身带十多名警卫,林佰光另外叫来了工房书办和几个贴写并侦缉队员。一起往承宣大街而去。 承宣大街距离府衙不远――历史上这里一直广州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里官衙众多、书院多,寺庙多,因而周边房屋街巷尚算整齐可观,只是街巷大多曲折迂回,路径狭窄不直。路面更是泥泞不堪――这里下水设施几乎是不存在的,生活污水横流不说,下过雨之后的积水要很长时间才会干。刘翔心想幸亏出来的时候听了林佰光的提醒,穿上了长筒油布靴。不然连路都不好走。 “这里还算好得。因为距离官署近,又靠近主要商业区,居民相对有钱一些,路面还是泥石混合的。真要到了穷街陋巷,淤泥就没有干得时候。” “我原本以为广州会比临高、琼山好些,看来也差不多。”刘翔苦笑道,“就这卫生情况,夏天不闹传染病才怪。” “古代社会是没有城建规划和管理这个概念的。” 他们一路走,每过一个巷口就有关闸。街闸的样式各式各样,有像样的门楼,也有仅仅横街一道墙上开个门洞,装扇栅栏门的。最简陋的,只是竹子做成的拒马,夜间封住巷口,白天挪到一边。 “街闸是广州治安的重要要素,天黑之后街闸锁闭,对夜间的犯罪活动有很大的限值。在没有路灯照明的时代,这算是最有效的城市治安管理手段了。” “等于是我们现在搞得宵禁。” “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里以前也是禁止夜行的。每晚街道上还有衙役巡逻,看到夜行的人员都要盘问。若是他觉得你形迹可疑,少不得被典史老爷训斥一番,打二十板子,还得在班房里待一晚,第二天交保释放。当然,你要是缙绅或者手里有几个钱及时贿赂一下,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真腐败。”刘翔说。 “腐败归腐败,作用还是有的。”林佰光道,“他们对城里的犯罪团伙、乞丐团伙都很熟悉,你要搞好治安,非依靠他们不可――至少目前是这样。” 刘翔看到每座街闸旁都有一座模样差不多的灰砖小房,虽然大多破败,门窗不全,用得却是官房才用的灰色筒瓦,不觉起了好奇心,刚想走过去看看,旁边一个贴书道:“大人,这是看街住的官房,里面肮脏的很……” 的确脏得很,墙面上都是尿渍不说,靠墙还摆着好几个尿桶,散发着浓烈的臊臭。尿桶上方的墙壁还贴着一张大告示,正是昨天他关照综治办在全城张贴的《告广州市民书》。 想不到居然贴在这里,刘翔苦笑了下,不过这样来撒尿的人肯定会看就是了。 “看街的?” “是,大人。” 林佰光见他懵懂,解说道所谓看街的就是负责街闸启闭和夜间打更的人,一般都是由乞丐担任。遇到有路倒的无主尸,也是他们负责搬运。 “治安靠乞丐,真是可笑。”刘翔摇摇头,他已经明白了,这些房子其实就是现代社会的“警务亭”,21世纪的警务亭里虽然不见得有警察,起码也有保安在。这里居然是用一个乞丐。 “一个月给他多少钱?” “给多少是街面上的事情,衙门是不管的。”书办小心翼翼道。 刘翔快给这奇葩的城市管理思路弄哭了,一个侦缉队员以为刘翔要见更夫,便走到门口,一脚踹开挡在门口权作房门的芦苇帘子,吆喝道:“出来!知府大人要见你!” 从里面就出来了一个打满补丁的号衣的男人,噗通一身跪倒在刘翔面前:“小的叩见大人。” 刘翔看他的模样倒还算干净,就是衣服上补丁摞补丁,道:“你起来说话。” “是,大人。” 刘翔问道:“你在这里打更,街面上一月给你多少钱米?” 更夫不敢抬头,低着头道:“回禀大人,没有钱米。” 刘翔道:“没有钱米你靠什么维生?” “靠街坊上照应,给些剩饭剩粥。还能度日。” 刘翔忽然回头问书办:“街面上不给更夫钱米吗?” 书办名叫贾觉,因为平日里尚算“有良心”,对待百姓不讹不诈,拿钱办事绝不刁难,属于口碑不错的书吏。所以这次没有被清算。他闻听刘翔发问,不敢怠慢,道:“其实是有得……” “给谁侵吞了?” “钱粮都是交给各处大骨的。”贾觉道。他说“大骨”就是丐头。 刘翔点点头,心想我怎么把这岔给忘记了,乞丐也有团伙的。不过更夫是古代城市的重要治安力量。他们夜间打更不仅是报时,更有惊吓干扰歹徒的作用。眼下可以组织利用起来。 一行人走上承宣大街。这条街果然“大”,目测一下宽度超过9米。算是这广州城里难得的宽阔街道了,最关键的是,路面全用青石板铺砌――虽说石板有不同程度的碎裂、缺失,不少地方还积了水。 “路面平均大概有92米宽。我们的人测量过。”林佰光道。 “这个宽度有双车道的水平了吧,正儿八经的阅兵不行,来个六路纵队行军不成问题,炮车、辎重车也可以跑跑了。” “呵呵,所以我要请你来看看,不是你想得那样。”林佰光笑了笑,“材料这东西,往往靠不住。” 承宣大街是广州城中一条相当热闹繁华的主干道兼商业街,两旁店铺众多。虽说因为城市刚刚易手,许多店铺担心安全上板不开,摊贩也大多不出摊,街上还是有不少正在营业的商家。他们一行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从他们的装束知道来得必然是澳洲人的大官,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这是“澳洲人的府尹”,呼啦一声都躲到街道两侧去了。吆喝的起劲的伙计也哑巴了。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忽然变得冷清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违章建筑 “这可够威风的……”刘翔笑道,深刻体会到官民隔阂之深。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所以他并不赶紧做出种种“亲民”的姿态:扶住一位老大娘充满了感情的问:“你老多少岁了”或者揪住一位卖菜的农民充满期待的问:“今年的收入怎么样?”。而是很随意的沿着街道走着。他看到街边墙壁上贴着综治办张贴的告示,告示下面还聚集着不少人,显然都是来看告示的,他觉得很满意。咱们的声音要正大光明的传播开,而且要传播的越远越好。 刘翔由林佰光引路,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这里的商业十分繁盛,沿街几乎到处都是各种店铺。各式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走着走着他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林佰光叫他“亲自来看一看”――这17世纪的违章建筑,乱搭乱建,一点也不比21世纪差。 除了街道两侧的官衙几乎没有一寸街道不被两侧的店铺或者商贩的搭建棚屋所占据。说是9米多宽的道路,被占去了至少一半,最夸张的地方中间只能勉强让一顶轿子通行。破破烂烂的芦席,横七竖八的毛竹,七零八碎的砖瓦……这些破烂搭建起来的棚屋使得整个承宣大街犹如一个破破烂烂的旧货市场――实话说,另一个时空的旧货市场都比这里齐整。 他注意到许多棚屋是街道两侧的店铺搭建出来的,开始大约是为了遮阳,慢慢的就变成了店铺的一部分。有的干脆在这棚屋里设了作坊,有的饭铺、茶座干脆就在棚屋里摆上桌椅当客座用。还有的店铺,已经完成了从棚屋到房屋的转变,正儿八经的把把房子盖在路上,把侵占路面当成了既成事实。 路面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或者修整的很草率。他看到街面上至少有两种铺设,一种是用青砖侧边竖立人字纹拼接而成的,虽然残缺不全,但是看得出铺设的十分精细考究;街面整体呈现中间高两边低的态势,有利于街面排水。另外一种是青石板,铺设就相当粗率了。 眼下,不管是哪一种铺面,损坏情况都很严重,砖块缺损,石板碎裂。不知道是没有排水沟还是已经淤塞的关系,路面两侧明显排水不畅,街面上店家倾倒的污水四处横流,两侧棚屋也是各显神通,有的下面用毛竹架空,有的干脆直接铺上沙土垫高。污水加上到处堆积的垃圾、整个街面上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 刘翔皱眉道:“这路面多少年没修过了?” 贾觉赶紧道:“二三年都有修补一次。” 每次修补都是广州的左右布政使之类的大官上任,广州的一府二县照例要修补下路面,一则让新来得大人有个好印象,二来万一抬轿子的踩坑里崴了脚或者绊倒了,地方官也不好交代。所谓的修缮也很简单,就用沙土碎石混合之后将路面上不平的地方铺平夯结实――实际就是类似“黄土漫道”的做法。自然这样的修补能糊弄一时,时间长了便又是老样子了。 “为什么不像修路时候一样拿砖块或者青石板修补?” 贾觉陪笑道:“回大人的话:主要是没钱。这承宣大街上一回大修还是嘉靖四十二年的事。青石板就是那会用上的。”他一边赔笑一边道,“你老不知道,这修桥补路的事情,都得仰仗缙绅和商户们,如今年岁不靖,谁有这个闲钱?这修桥补路花得可不是小钱,没上万的银子干不了……” 刘翔想起于鄂水的“明代财政政策”的讲座,知道这也是实情。明代的地方财政是很弱小的,公用设施基本靠民间自筹自办,官府充其量也就是个发起者、监督者的角色。不然古代也不会流传下这么多“修桥补路做善事”的故事了。 这还真是够“地方自治”的。刘翔想。他又问道,“这承宣大街有没有排水沟渠?” “有!”贾觉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在哪里?” “大人请看。”贾觉将他们一行人引到路旁一处没有棚屋占据的地方,刘翔见到暴露在外面的一截明沟,足有一米多宽,虽然污秽不堪,但是看得出是砖块砌成的沟壁,里面塞满了淤泥和各种垃圾,几乎要满出来,污水在沟渠里缓缓的流淌着,散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这里原本两侧各有明沟一道,雨水和各家的污水都倾泻在其中再排入六脉渠。现在您老也看到了。” 这些乱搭乱建侵占路面的棚屋,基本都用木板或者石板将明沟覆盖再在上面搭建,原本的“明沟”变成了“阴沟”。 要说阴沟比明沟要卫生的多,问题是道路两侧的“违章建筑”已经完全覆盖了沟渠,官府纵然想淘沟清淤也办不到了。 “多年不淘沟,里面早已淤塞,这些天没什么雨水还好些,等再过些日子就是回南天,雨水一多,沟渠便会漫溢出来,那时候才叫‘臭不可闻’。”贾觉道。 “为什么不淘沟?也是没钱的缘故?” “回大人的话:淘沟倒用不了许多钱,叫四乡的百姓来淘就是,连工钱亦不需多少――淘出来的臭泥许他们拉回去做肥料便是。只是您老也瞧见了,”贾觉一指这些棚屋,“这个样子怎么淘沟?” “店家在覆沟搭棚,地方固然大了,这臭水横流的,亦是他们自己遭罪啊。”刘翔很是不解。 “大人,他们遭罪是咎由自取不假,可如此已经成了这个局面,谁愿意拆掉自家的棚屋让官家淘沟。再说拆掉一二家亦不顶用,非得将这大街两侧的棚屋都拆去才行。这儿可有几百家的商户,人心各异,所以事是议了多次,一直办不下来。” 刘翔道:“这些棚屋原都是没有地契房契的,商户侵占道路官地,官府为什么不拆去?” 林佰光笑道:“这话你就多余问了。拆违建这种事一直是很不容易的――里头的利益太大。” 贾觉陪笑道:“林老爷说得是,这些铺户哪个不是后面有大门槛撑腰的?有的别说你南海番禺两县的县令,便是知府大人也未必他们眼里。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急了眼么事情都作得出来。早年有位胡府台要拆棚屋,铺户们使钱通路子都不顶用,便花钱买通了关帝庙人马,弄了几千个乞丐涌到府衙门口拉屎撒尿,唱莲花落,装疯卖傻骂大街的,折腾了几天,硬是逼着胡老爷收回成命。” “叫花子就这么厉害?衙门里可是刑具牢狱齐全,来闹的都抓起来,再弄几个站笼处死,这还治不了他们?” “叫花子都是一无所有之人,就是一条烂命也是朝不保夕,这个吓不住他们。”贾觉笑道,“再说牢房能有多大,能抓几个人?衙门里又管不了饭,还不是得放出去。事情闹大了,给对头抓住把柄,‘激起民变’这四个字的考语立刻就断送了老爷的前程。” “真是神气的很呐。” 林佰光笑道:“就算这广州城里的再显赫的缙绅大户,办婚丧嫁娶之事,若是不给他们缴‘碧陈’换回一张贴子贴在门口,保证闹得你没法办事。纵然闹大了,一张禀帖送到官府,他们大不了弄几个替死鬼来过堂。要打要杀随意。反正他们有得是人命可用。” “看来这广州市长还真不好当啊。”刘翔摸了摸脑门,“琼州府到底只是个小地方。不能比了。”他转头问林佰光: “这些下层社会的情况,你们掌握多少?” “掌握不多。这里的社会民情比海南岛可复杂上几十倍。”林佰光说,“我们城工部人少力单,大多走得是中上层路线,对社会底层所知很有限――不过起威镖局应该知道一些。孙老掌柜也到我这里投了贴子,想求见你。” “晚上就见。”刘翔说,“我们现在就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镖局打交道的人虽然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但是他们只是‘打交道’,不是‘勾结’。里面的门槛不一定全知道。” “你这是向我在摆困难了喽。”刘翔笑着说,他意识到 “哪里,哪里,”林佰光说,“广州城市城外的三教九流对我们还是相当畏惧的――这多亏了当年特侦队的功劳。拆违建这事我觉得没多大难度,我们刚进城,拆了承宣大街上的违建,等于也是向广州市民表达了我们除旧布新的决心。” “对,不仅如此。还要做几件实事,让他们知道我们和腐朽没落的大明是不一样的。”刘翔说,“我进城之后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街道脏乱,污水横流。我们应该发动部队和机关人员,进行一次全面的大扫除,清运城里的垃圾,对广州的下水道系统也要进行一次清淤。这都是实打实对百姓有利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大门槛 回到市政府里,刘翔和林佰光就开始着手布置拆除承宣大街上的搭建。 “马上动手拆那叫不教而诛,咱们得出个布告,限期自行拆除。”林佰光说。 “那就给24小时,限明日拆除,然后就是我们去拆,”刘翔看了看最新的部队调度进度表,华南军的后勤部队还在香港岛集结中,“席亚洲和我说了,部队现在要赶紧行动,不能耗费太多时间在阅兵上,所以决定只安排后面登陆的几个营和军直属队参加入城仪式,已经登陆的部队不进城,快速向各自方向展开。” “这样我们压力也小一些了。”林佰光说,“部队如果都停留在广州外围,安排后勤也是件复杂的事。” “咱们先把眼前着急要做的事情安排一下。”刘翔说,“第一是号房子,给各个机关分配办公和住房,这事很急――文总的省委机关……大区机关还没进城,华南军总部也要房子。这些都归我们广州军管会负责,得尽快。” 广州的新城区,已经计划建设在河南岛,眼下自然不是大兴土木的时候,先得让迁来得部委机关都有个栖身之地。 林佰光说:“我已经把广州城内外的各处衙署都察看了下,房子是足够,就是很多房子破损的厉害,都得维修。清运垃圾,打扫卫生的工作量也不小。”他说着打开了地图,“大致是这么安排的……” 除了已经明确占用广州府衙门的广州市政府,占用番禺、南海两县县衙门的两区区区政府之外,林佰光的安排是广东大区机关: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国民军广东指挥部:广州卫衙门;法院和检察院:按察使司衙门;市警察局:岭南道衙门;专卖局和税务局:盐课司;宣传处:提学道衙门;政治保卫局:都察院广东巡按御史衙门。 这样布置的好处是所有机关都紧邻承宣大街,联络方便。 林佰光点点头:“这个我叫人去安排。空得官房其实很多,就是破败了些,” “打扫卫生,那是各机关自己的事情,修房子可以先包给城里的木柜去办,紫记在广州这么多年,来往的木柜应该有不少吧。” “第二件就是户口普查了。按理说这是要务。。”刘翔苦笑了下,“但是咱们现在还没有派出所。户房里的黄册是有得,不过里面的数据肯定有问题,最要命的是这城里还没有门牌号码。” “这两件事我们可以一起做。”林佰光说,“先把各处的牌甲找来,他们对本段的情况很熟悉。让他们带路,逐一清查登记户口,顺便把门牌和街牌都订了。至于派出所,现在我们连警察局都没有,可以暂缓。先把三个警察局建起来,把大面上的事情管住了,以后慢慢再说了。” 林佰光虽然表示不愿意当警察局长,但是他对城里的治安工作有自己的思路。派出所设置并非急务,一则他们没有这么多的归化民警员,二来派出所如何布点,管辖范围大小也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在没有详细的人口数据前就设置未必合适。 “警务工作,主要只有两点:维持治安,清查户口。”林佰光说,“其他都可以暂时推一推。收编的侦缉队由归化民警员带领每日巡逻,巡逻地点要遍及所有居民区,至少确保城墙内和各个关厢的治安。给居民创造出足够的安全感来。” 林佰光走了之后刘翔叫来了张允幂,递给她一个便条:“小张同学,你马上起草一个限期自行拆除的文告。内容主要是这三点”。 张允幂现在的正式头衔是广州市政府秘书长,实际就是刘翔的秘书。在向刘翔通知这一任命的时候,萧子山特意提醒了他一下:“要注意影响,不要想法太多。” 张允幂看了看手中的纸条:“这样的告示不应该找吕易忠来写吗?我可只会写白话文。” “这是写给群众看得,用不着要之乎者也。再说也得让群众习惯于我们的文风文体。” 张允幂点了点头,拿着纸条出去拟文了。 林佰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原先广州城工部的主要工作人员都在这里等着他。这些人都是自己挑选培训出来得骨干,通过这二十几个人,他控制着城工部的大约二百名工作人员,同时还有数百名外围的“眼线”。 “大家都坐吧。”林佰光看着眼前这一群依旧保持着大明装束的男女,他们为占领广州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不过他们能不能适应新体制下的工作还有未可知。这些人除了少数是从临高派来得归化民,大多是在广州本地招募的,虽然都送到过临高进行过培训,但是他们长期在广州工作,言语行为和心态上和琼崖支队的干部有很大区别。对于这点他是很担心的:当年南下干部和地方干部的矛盾导致最终酿成的“反地方主义”风波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现在大军已经进城,按照上级的命令,事务移交完毕之后广州站就会撤销,我们城市工作部也就就此解散了。”他看着众人的面孔,似乎都有些惶恐,林佰光接着道,“大家工作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广州这次无血开城,大家功不可没――元老院也是看在眼里的。 “至于大家未来的工作安排,大部分人随我调到综治办工作,原来负责情报的人,以后由国家警察系统总务九课负责,过几天新局长就会到任,你们向他报到。老毕!” 被叫到老毕的人赶紧站了起来:“首长。” 老毕的大名叫毕德凡。原是皂班的“白员”,他原本是个小铺子的掌柜,因为不堪地痞衙役的敲诈勒索,走路子花钱弄了个衙役的身份。 他为人实在,在胥吏队伍里属于良心未泯的一类人,所以很早就被城工部看中发展,是城工部在皂班中的主要情报人员。 “你的人都不要暴露身份,现在刘首长已经把你们改编为侦缉队了。你们就以这个身份继续工作,随时报告里面的动向。接头地点不变。” 这些原本分布在各行各业中的情报人员,林佰光并不打算叫他们浮出水面,而是布置他们继续潜伏。按照事先在安全联席会议上做出的决议,广州城工部原有的情报人员和他们控制下的眼线由国家警察总务九课接收――总务九课是国家警察对口政治保卫局的部门,由他们接收有利于双方的情报共享。 林佰光接着又开始布置拆违的事宜。毕德凡一听要拆承宣大街上的棚屋,不由吓了一跳,道:“首长,这事情可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不就是些大门槛么。”林佰光笑道,“如今是改朝换代,这大门槛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去照顾他们!” “不,不,这里还有一个缘故。”毕德凡道,“老爷总知道文阑书院吧。” “知道。是个大书院,有许多产业。读书育人颇有成就。”林佰光点头道,“虽说他们在缙绅中很有声望,总还是读书人,这点道理都说不明白?” “那是书院里的山长、书生。他们是只管坐而论道的,这书院的院产另有人主持――此人可不好惹。” “哦?你详细说说。”林佰光顿时来了兴趣,广州站和文阑书院没什么接触,自然也没去调查其背景如何。 毕德凡道:“书院如今的主持人叫做莫容新,他爹原在京城里当个小官,拜了太监当干爹。告老还乡之后便依仗太监的势力赶走院董,自己把持了书院。因为有太监给他撑腰,这父子两人前后把持书院事务几十年,侵吞院产无数――光这书院名下的租田、沙田、蚝塘、鱼塘就有几千亩,每年交给书院的银子才不过区区一百两。” 林佰光心想原来这里还有个大户!自己在广州几年只知道文阑书院有名有钱,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幕故事。 他问道:“他爹给太监当干儿子――这太监多半早就死了,其他人也拿他没法子?” 毕德凡道:“他们父子两代都有功名,他爹是举人,他自己捐了个监生。也算衣冠中人,莫家很会敷衍,不但结交缙绅,对城里的读书人也很会笼络,小恩小惠不断。最要紧的是,莫家还有势力可以依仗。” “什么势力?” “就是关帝庙人马。” 林佰光点点头,难怪这毕德凡说不好办了。不过文阑书院居然会和丐帮有勾结还真是出乎意料。 “莫容新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了关帝庙头目的女儿,结成了儿女亲家。所以他在书院的势力,没人敢动。” 听到这里林佰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堂堂的书院掌事居然和丐头结成亲家,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本时空里一个大城市的丐头的势力和财富远不是普通大户可比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 团头 大城市的丐帮团伙,在中国古典城市中具有很大的势力,也是官府进行所谓“社会化管理”的重要一环。所以明清的乞丐团伙的头目都算半个“官面”上的人,大多拥有象征官府授权的“信物”。其头目拥有对群丐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平日里他们坐享群丐供奉,生活奢华,不但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往往还坐拥多房妻妾,生活享用和富商大户无异。 “文阑书院在承宣大街上有好些铺面,都是日进斗金的旺铺。您要拆那些棚屋,莫容新一定会去找关帝庙人马帮忙。”毕德凡道,“首长要早作准备。” 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毕德凡走了之后林佰光召来了一个留用的快班老吏高重九。 快班的主要工作是“缉捕”,地方的治安工作都由其负责,对各类城狐社鼠的情况掌握最为清楚。 高重九不是快班世家出身,他打小拜在一个老衙役门下,熬了半辈子白员,才巴结上了个正身。对广州的社情民情极为熟悉,尤其是对底层社会的了解更在一般衙役之上。 高重九已经五十多了,在17世纪这就算暮年了。他在子息上甚是艰难,四十出头才有了个儿子。因为迷信果报之说,平日里为人处事也不敢过分作恶,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林佰光向他打听“关帝庙人马”的详细内情,高重九也不隐瞒,将自己知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说关帝庙人马的头目名叫高天士,他家历代都世袭关帝庙人马的总团头之职。 “……据高天士说,他家祖辈当初跟随洪武爷东征西讨,从征来得广州。洪武爷登基当了皇帝,他家祖辈原就是花子出身,便得了这个封赏。这事年深日久,也无人查究真假了。不过高天士一直吹嘘他家藏有当初朝廷赐给广州总团头的札子,还有上赐的‘御封杆子’。” 林佰光点点头,这也不算稀罕,有组织的乞丐团伙的头目,总把本派起源附会到某个皇帝身上。这也不算完全编造,多半历史上官府确曾给予过他们什么权力。至于是不是皇帝的金口玉言,那就是是随便编了。 说是关帝庙人马,实则总头目并不在关帝庙,高重九说高天士的“窦口”就设在西关外的金花寺,至于其他各级头目,分居城内外各处破庙烂祠之中,各自划有地盘,畛域分明。各窦口上的乞丐不得越界乞讨。外来的乞丐亦得在关帝庙挂号才能乞讨,否则轻则打一顿驱逐,重则绑上石头沉到珠江里去。 “这广州城中在关帝庙挂号的乞丐有多少人?”林佰光问道。 高重九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道:“大约有近万人。” “紫记在广州开办善堂多年,愿意谋生的都可以去临高,为何乞丐们不愿去?宁可在广州乞讨度日?” 高重九笑道:“首长。在关帝庙挂号的,要么是年老力弱或是有残疾的,怕去了善堂要他们做活务工干不来,宁可乞讨苟延残喘;要么是各有手艺的……” 林佰光问道:“什么叫手艺?” 高重九道:“乞讨亦有多种,最普通的:或者沿街乞化,或者坐地求乞。这都是没手艺的,有手艺的是有师傅传下来的。或是年老花子配童丐的,算是公孙落难;要么女丐弄个死孩子抱着,还有不知哪里弄一具尸体,弄个女丐或是童丐跪在一旁卖身葬亲的……都是演熟的套路――这些算是一门;还有身上贴烂肉装残废的,或是原本就身有残疾的,这又是一门;再有往天灵盖上拍砖的,脸上穿钉的……” 林佰光明白了,所谓“有手艺”的,其实就是职业乞丐,说是“乞”,其实大多是“骗”。他又问道:“还有呢?” “最后一种,本人倒是身强力壮,也没有手艺。但是好逸恶劳。平日里求乞之外,便是给仪仗铺打执事,一场红白喜事下来,不仅混个肚圆,多少也能弄几个钱度日。再有一样行当便是充当乡间械斗的打手。” 广东宗族势力极盛,械斗成风,便是省城周围也不例外。有些宗族村社势单力薄的,为了在械斗中不落下风,往往通过关帝庙窦口雇佣身强力壮的乞丐,作为械斗的借力。乞丐多半无家无室,在械斗中毙命也无后患,抚恤更是微薄。所以每有械斗,就是他们生意开张的时候。 “……凡有乡间械斗,大骨们最为高兴。不但可能捞进一笔“雇费”的抽水,去得人被打死了东家必给抚恤,这钱就进他们的钱袋了。再者凡是械斗,打死人命照例要找人投案抵命,这又是关帝庙的独门生意。或哄劝,或强逼,将群丐中年老体弱的弄几个去抵命,又可以得一笔买命钱。” “还有呢?” “至于其他“营生”,那是数不胜数。看守义冢地、化人厂;看街打更、充当仵工收殓无主尸;大户人家办丧事的时候去举哀临哭……这些都算是正当营生;要说不正当的,西关外的鬼市出卖各种赃物乃至盗坟掘墓得来得随葬品……没有关帝庙人马撑腰,根本成不了市;外来的扒手、窃贼、‘拍花的’……要在城里城外‘做生意’,也得到关帝庙来‘烧香’求得庇护。“ 林佰光久在广州,和关帝庙人马并不是毫无接触,但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么详尽的信息。他感到过去自己小看了他们。现在看起来,关帝庙人马已经是广州的一个烂疮了,不但要医,还得赶快。 “这么说来,关帝庙人马全是心甘情愿当乞丐的喽?” “全是说不上。除了‘有手艺’的。多数人还是想有一碗正经饭吃。毕竟这行吃了上顿不知下顿,不知什么时候就扑街瓜直了。”高重九叹道,“关帝庙人马威风再大,弄钱再多,一般的花子又能落几个?还要每日孝敬大骨,花子们有句口号:‘脱鞋揾来穿屐食,穿屐揾来穿鞋食,穿鞋揾来穿靴食’。他们讨来一点施舍,给孝敬给大骨,大骨要孝敬团头,团头又要孝敬给衙门。大鱼食小鱼,小鱼食虾米。” 林佰光看了看高重九,忽然问道:“老高,听说你和高天士是拜把子兄弟?” 高重九吓了一跳,赶紧分辩道:“小的的确和高天士来往甚密,不过多是为了衙门上的公事。他为了笼络小的,因为小的也姓高,便说要和小的连宗,认了同姓兄弟,他就是嘴上一说,小的也胡乱应了――其实小的祖籍南雄,他家祖籍淮南……” “好了,你就不要自辨了。”林佰光打断了他的话,“你和他不是一样的人。这个我很清楚。” “是,谢老爷明察!”高重九脑门上汗都滴了下来。他听说皂班的人说,这几天被抓去的一百多号胥吏衙役都在府县大牢里日夜用刑熬审,要他们供认“罪行”,特别是要他们交代隐匿起来私财的去向。皂班中用刑的好手都被调去轮番干活,听说里面“拷掠极惨”,被抓进去的人“唯求速死”。最近又因为有人或暗中举发或上衙告状,原已经登记留用的胥吏衙役中又被抓进去了十几个。他自问自己素无血债,平日里也不敢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应是不妨事的,万一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兄弟”的关系被抓进去,岂不是冤枉。 “你且下去,一会我派人给录个笔录,你把你知道所有关帝庙人马的人和事,不管大事小事,要紧不要紧的人,一一给我说清楚。说得越清楚越明白,你的功劳越大。” “是,是,小的明白。”高重九这会连后背都湿了,首长这意思是要动高天士啊! 林佰光一个人在办公桌后思考了很久:虽然毕德凡警告说关帝庙人马可能会作梗,而刚才高重九提供的资料也说明这股势力非常强大,但是他认为目前他们是不会主动跳出来的。他们虽然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实际还是畏惧强权的。在这“改朝换代”的当口,他们不会这么不开眼,主动跳出来。 但是他们不出来,不等于铺户们不会有其他手段来对抗。铺户们毕竟是“百姓”,是“良民”,不能简单地用喊杀喊打的方式来处理。林佰光在旧时空当县办主任的时候搞过拆违,也处理过拆迁中的群体事件,得到的经验教训就是动手前要有充足的准备,实施的时候动作一定要快,人手设备必需充足,一但发生突发事件立刻以多制少,迅速控制局面,以免扩散影响,防止人群被煽动起来。 虽然他手中有一支人数虽少但是相当能干的归化民干部队伍,还有一支急于要显示忠心人数庞大的侦缉队,足以完成这次行动,但是他决定明天的拆违行动还是要动用国民军来压阵,让他们荷枪实弹的出现,压一压这城里的各种歪风邪气。(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 约摸一更天气,广州城里已经万籁俱寂,自从“髡军”进了城,原本有些松弛的禁夜又收紧了,澳洲人的衙门满城贴出的安民告示,明文规定起更之后除持有路引者,一律不得上街夜行。 太阳一落山,侦缉队便在几个“髡警”的带领下各处巡逻,督促“看街的”关闭街闸,主要街道两旁的住户和商铺,也奉到了牌甲下达的命令,入夜后在门外挂上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印刷的安民布告。 在城中的主要大路交叉口都竖起了广州市民们从没见识过的绞架,上面挂着几具尸体,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慢慢的晃动着。脖子上挂着纸牌子,用墨笔着“抢劫犯”、“盗窃犯”等等罪名。被抓到的犯人,不过夜便被挂上去了。 对广州市民们来说,这几天是忐忑不安的。然而入城以来,伏波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又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破城第二天,市面就已经大体恢复了。 不过,遵循兵荒马乱的时节少出门少露面的传统理念,一起更各家各户便熄灯睡觉了。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城西有一处的住宅深处的偏院里却依旧亮着灯。 用竹帘子将窗扇门扇挂得严严实实,只依稀露出一点昏暗的光线,厅堂里却是灯火通明,屋中的紫檀木榻上,斜靠着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十分富态,因为是在内宅家居,他穿得很是随意,西洋布做得道袍,头戴网纱,穿着一双紫绫边的陈桥草鞋。他靠在南京缎的大迎枕上,手中拿着湘妃竹汉玉嘴的烟杆,默默的抽着烟,蓝白色的烟雾飘飘渺渺,犹如他的神思一般,晃晃悠悠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两个婢女一个站在在他身后,一个跪在他面前,轻轻的给他捶腿捏肩。然而这似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舒服。他面前的倭漆小几上摆着各式精美的“口果”,可是看上去却一点也没有动,茶盏里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的杭州明前茶已经完全冷了。 一个师爷打扮的男人坐在斜对面,有些惶恐的望着他。自家的东翁居然会“没奈何”倒还真是第一遭遇到。 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布告,布告的纸色墨色还很新,看得出贴上去没多久。上面的俗体宋体字表明了它的来处:新近进城的澳洲人。 “老爷,夜可是深了,明日……”师爷大约觉得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忍不住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被叫做“老爷”的中年人,正是文阑书院的掌事莫容新。 布告是他书院的管账师爷史题第送来得,史题第虽然是文澜书院的管账师爷,实则是莫容新的私人。莫荣新平日里并不去书院,一切书院财产营收支出都由这位史师爷经手。自然,文阑书院的产业的收支情况,除了莫老爷之外就是他最关心了――他不但每年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的报酬,各种花账、回扣一年也能落个五六百两。这可是很大的一笔财香! 今天承宣大街上十多家租了文阑书院门面的铺户掌柜来找他,还带了这张布告:澳洲人已经到处贴了布告,限十二个时辰内拆掉承宣大街上棚屋。 说是棚屋,这几家搭建的可早就不是“棚”了。近乎是“屋”了。且不说搭建花了不少钱,拆去了,这店面地方就小了许多,生意做起来不便不说,许多生财家伙和货物都得另外寻地方放。掌柜们没了主意,纷纷来找房东讨个法子。 史题第自然也没什么法子可想,要在往日有为难事,自己拿着东家的片子去县衙或者府衙里找书办或是师爷那里“叙谈”一番,花点银子便可解决。现在换了官不算,连带着他熟悉的那一套全没了。连衙门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了。慌乱之中也只好来找莫容新想办法了。 “能怎么办?没法办!”莫荣新喷出一口烟,将旱烟往旁边一放,侧身要起来,身边的丫头赶紧扶住他的胳膊,用足了力气扶着他起身。 莫荣新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叹道:“如今澳洲人是刚刚进城,这刘大人是新官上任。他们要干啥你拦着?那是找死!你去告诉他们,想上吊的明天自个去,我是不来给他们垫背!” 史题第干笑了两声,道:“老爷话说得没错。不过承宣大街上的书院有不少铺子,若是都给拆了棚屋,这损失可不小啊。若是有办法转圜,应付一下花些钱他们也是肯得。” “他们肯,我还不肯呢。”莫容新道,“如今髡贼正愁着没人跳出来垫刀,不能杀人立威。谁想长这个脸谁去!” 史题第不甘心白白放走拿好处的机会,继续撺掇道:“老爷,这事是不是找关帝庙的高老爷商量商量?” 这是莫容新手上最有力的“杀手锏”,他在几次遇到重大危机,都是靠着关帝庙人马出头摆平的。虽然为此背了个“乞丐亲家”的丑名,好处却是不小的。 “你想得容易!”莫容新道,“髡贼又不是傻子,关帝庙人马一出来,立马就会想到是咱们在捣鬼,他们收拾不了关帝庙人马,收拾咱们还不是举手之劳?” “这么说……”史题第有些失望――眼看着这一笔“谢钱”是拿不到手了。 “你去告诉掌柜们:别瞎找门路了,老老实实的自己动手拆了吧,好歹还能收回点本钱。明天那帮子黑心衙役一动手,保准连块砖头都剩不下。天也不早了,你就在我这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就去。去吧。” 见东家下了逐客令,史题第只好站了身来告退,莫容新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书院里最近怎么样?” “这些天髡贼入城,山长、学生等都没来书院。住在书院里的学生也还安静。” “你去看紧点厨子头,别他娘的尽知道自己又吃又拿的,书院里的膳食就和猪食差不多了。从明日起,饭菜每日都要见荤腥――不是拿点骨头鸡架熬熬就算荤了,得整鸡鸭整鱼的!饭要管够!听明白没有?!” “是,是。”史题第吓了一跳,这克扣伙食的事他也有份。 “你可别因小失大,那帮酸子岂是好相与的?你这么乱搞,他们早就满腹怨言了。”莫容新从容的摇着扇子,决定今天好好的“点”他一番,“如今换了澳洲人当皇上了,要防着他们借机闹起来。到时候,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史题第赶紧道:“学生知道了。明天回去便安排。” 就在同一座宅邸里的另一个院子里,莫容新的五儿媳高慧春正一个人坐在房中刺绣。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嫁到莫家来已经五年了。今天晚饭前,听丫头过来禀说五爷今夜有事,歇在外书房了,不让等他就寝。尽管她当时没有表情,心中却很不愉快。她知道丈夫又歇在一个丫头房中了。 官宦富豪,一个人都有几个小老婆,即使是她父亲统领的群丐中的乞丐头,有的也都有几个小老婆。她父亲不但身边有十几个女人,还常去花艇上寻欢作乐,彻夜不归的。 她定亲给莫家的时候,虽说为自己能嫁到“读书人家”感到高兴,然而听说未来的丈夫已经有一个通房丫鬟,当时心中就有些不快。 新婚之初,倒也还算恩爱。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特别是她一直没有诞下子嗣之后,丈夫的恩爱便日渐衰减了,歇在她房中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要不是公公碍于她爹的面子,恐怕小夫妻闹翻了不利于双方的关系维持,强迫着儿子每隔几日就要来她房中过夜,大概一个月能来二三天就算不错了。 今晚不回,她心中当下明白:他是借故有事,与他新近勾搭上手的丫鬟共度春宵去了。 这个所谓的“读书人家”,公公莫容新自己便是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身边常年畜养着四五个十三岁时的丫鬟供其淫乐;几个儿子也不逊乃父,个个都是妻妾成群,还逛行院,游花艇……她丈夫虽说是庶出第五子,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可言,也一样弄了好几个丫鬟在房中。 作为正室夫人,她不肯在丫鬟“近身”前流露她对此事的“小器”,但别是一种滋味的痛苦却在心头上摆脱不掉,想道:“做女人真苦,还没等人老色衰便已经有这样的事了!”就在同丫鬟们说话,听盲妹唱曲也没有消减她心中的苦痛。 外面已经起更,她放下手中的绣活,听着外面凄凉的梆子声,想到自己的遭遇,再想到五年来在这个大家庭中的种种遭遇,真是百味俱全,不由的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可是她不敢发出发出叹声,连啜泣声都咽了下去,免得被近身和丫鬟听见,又要多出是非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节 莫家 她睡下以后,竟然久久地不能人睡。虽然她对这个丈夫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是既然嫁给了他,就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自己再有不满,也只能和眼泪一样自己咽下去忍着。 当晚她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但是天刚刚蒙蒙亮,高慧春便已经醒了过来――大户人家早晨自有一番功夫要做。无非是调理水火,服侍公婆丈夫,就算是呼奴使婢之家,这也是儿媳的每日功课。尤其是晨昏定省,更是重中之重。 莫家原算不上大户人家,莫容新的父亲没中举前不过是个普通市民,家中以商贩为业。直到莫家老太爷中举才抖了起来,像模像样的算是个“缙绅人家”了。莫容新虽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捐个监生也算勉强维持住了体面。但是他家在广州城的“正派缙绅”看来,只能算是“西贝货”。更有深恶他家的,直接叫莫家是“破靴党”。还有人给他家做了句口号:“父做太监儿,儿做乞丐翁”。只不过莫家把持文阑书院几十年,手中有钱,父子两代又都是长袖善舞之辈,总算没有公然把他们赶出“缙绅”的队伍,但是广州城里的头等缙绅们,是从不和他们交往的。有事情要和书院打交道也只和山长说话。 大约是因为被“正牌”的缙绅鄙夷的关系,莫家最重“礼节进退”,拼命想证明自己是“诗书传家”。她刚嫁到莫家的时候为了这套“礼节”吃了不少苦头,被妯娌们嗤笑,被公公的小妾们戏弄,甚至家中得脸的丫鬟也在背地里说她是“花子小姐”。 熬了这几年,高慧春在礼数上总算被人挑不出毛病了。她一早起来,盥洗梳妆完毕,照例要去公公的正房去请早安。 高慧春由丫头陪着进得院中,见正房的隔扇门都已经打开了,她小小的吃了一惊――别看莫容新自己讲究个“礼数”,实际他每晚声色犬马,就寝都要到三更前后,一大早自然是起不来得,有时候在外冶游根本就没回家。因而莫家又闹出个新式的花样来,小辈们来请安不进正房,在廊下磕个头就算是到了。 没想到今天这公公已经起来了,只见他端坐中央,正由三姨太伺候着用早饭,只是面色不大好,有些清白。 高慧春进去磕头,莫容新点点头,道:“起来吧。” 照理下一句便是“你去罢。”然后莫新容并不说这话,高慧春也不敢自个退出去。只好垂手听候吩咐。 好半天,才听得公公开口问道:“慧春,你爹最近身子可安泰?” 这又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非年非节的,又不是场面上的礼数,公公怎么关心起爹的身子了? 其实高天士身子好不好,她根本无从知晓。高慧春很少回娘家,一年也就回去一两次。而且高天士对她也不怎么在意,回去之后除了照例磕个头之外,父女之间再无其他话可说。除了和母亲说话的时候能大概知道一点父亲的事情之外,简直和陌生人差不多。 但是这话她不能不回。赶紧道:“多谢老爷,我爹他身子骨还安泰。” “你很久没有归宁了吧。”莫容新放下手中的调羹,接过三姨太递来的澳洲小毛巾擦了擦嘴,“你明个归宁几日。顺便也带些礼物回去。” 这下高慧春更摸不着头脑了,非年非节的,怎么突然让她回家省亲?既然是公公的意思,她自然不能问为什么。回去一趟也好,起码可以和母亲说说体己话。 当下谢过了退出去。回到房中不久,只见管家带着人挑来一担担礼物,照例儿媳回家归宁,随带的礼物不过是些烧腊风鹅、各式细点之类的“水礼”,最多有些绸缎尺头。然而这次不但水礼照旧,又多了许多苏杭绫罗,洋广杂货之类的贵重礼物,内中还有辽东人参二斤。高慧春粗看了看这份礼物价值在五百两银子以上,已经不是一般的“重礼”了。 “这些都是老爷关照给五少奶奶归宁用得礼物。”管家一脸谄媚,“还有老爷亲笔书信一封。烦请五少奶奶带去请亲家老爷呈览。” 高慧春已经明白,公公必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求教父亲。不过,往日多半是公公自己去和父亲密议,这次为什么突然要借自己归宁的名义?听闻最近髡贼进城了,难道和这事情有关? 她心中有了无数个问号。面上不露声色,道:“我知道了。” “劳五少奶奶费心了。”管家笑得熨贴极了,她嫁过来这么久,还从没看到管家对她笑得如此温暖和煦――照例都是皮笑肉不笑――说着他又请了一个安,“老爷已经吩咐了:打这个月起,您的月例钱涨一两银子,官中的伙食银子也给您加了五钱……” 高慧春起身道:“代我向老爷谢过了。” 管家道:“这都是老爷的恩典。还要请五少奶奶日后多多照应小的――”又说老爷吩咐说五爷房中的伺候的人太少,要再拨几个仆妇过来听差。还说他们夫妻住得院子要修缮,另外拨了一处院落,请她不日就搬过去。 新得院落不仅大,位置也比现在好得多。这种殷勤让她很不适应――高慧春过去房中少个粗使仆妇,要补个新得都等了很久。最后不得不给管家一笔好处才算补上--她在莫家地位的突然看涨令她暗暗狐疑,莫非莫老爷要求教父亲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担心起来。 林佰光站在俗称双门楼的报时台上。这座宋代始建的楼阁长十丈四尺、深四丈四尺、高三丈二尺,上为楼,下为两个并列的大门,俗称“双门”。宋代广州冶铸工匠冼运行等人制作报时器“铜壶滴漏”放于楼上,白天悬挂时辰牌,晚上击柝打更,成为广州的重要报时体系。 现在,承宣大街拆违指挥部就设在在双门楼之上。几道血红的横幅挂在双门楼上,用斗大的宋体字写着:“违章照拆!”、“暴力抗法,死路一条!”、“违章建筑不受法律保护”。 双门楼上下到处是杀气腾腾的侦缉队员,他们手中拿着撬棍、铁铲、大筐,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新主子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 他们的外面是全副武装的国民军士兵。今天一早,国民军士兵突然出动,将承宣大街两端和各条支路路口全部封锁,严禁人车出入。 林佰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登上了双门楼。依着栏杆站定。看着下面的街道,把大街挤成一线天的棚屋和昨天他登上双门楼看得时候没什么变化,他又举起望远镜往远处看了看,依稀似乎有些地方已经拆掉了,可是大多数地方都没动。 一个归化民干部跑过来报告:“报告首长,一切准备就绪!” 林佰光问道:“宣传效果怎么样?” “只有很少的铺户自己拆了,”干部为难道,“许多铺户都很客气,也答应说自己会拆,可是到现在也没动。” 林佰光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所谓“以理服人”是必需在“有力”的基础上的。他转身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大小归化民干部说道: “同志们,这是我们改造旧广州,造福广州人民的第一场战役。我们一定要把仗打好,不但要顺利的拆掉这些违建,还大家一个畅通清洁的承宣大街,更要让广州人民了解我们的决心,凸现我们是一个文明进步,以造福市民为己任的新政权!所以,在整个拆违过程中,大家一定要遵循我们在会议上宣布过的三点纪律:不准破坏店家生财家伙和货物;不准私拿建材、货物;不准以任何理由拿取铺户钱财――就是喝水也不可以。” “是!”干部们一起应声。 “至于你们,”林佰光转过头看着十几个侦缉队的中队长、小队长,“纪律是一样的。”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们素来有混账规矩,这种事情都是发财捞外快的好机会。我劝你们都放明白些,不要再捞这油锅里的钱。谁要是敢擅拿一块瓦片半块砖头,就卷铺盖和你们的班头们做伴去吧。” “小的们不敢!”侦缉队的队长们一听说要去和班头们做伴,一个个肝胆俱裂,赶紧表态。 “现在宣布行动计划!”林佰光命令道,“解布辽,你来说!” 解布辽赶紧出列,打开门楼上大展板上的遮布,露出一幅大比例的承宣大街拆违行动示意图。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颜色。 他开始详细解说各队的工作区域和工作内容: 所有拆违队都分好了地段,每队承包一段,每一队中分为不同的工作队,有专司拆除的,有搬运棚屋中货物和生财家伙的,有运输建筑垃圾的,还有专门防止店铺老板和伙计闹事阻挠的。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 雷霆万钧 “各队只要管你们自己手上的事情,其他事情交给专门负责的人去管。”解布辽说,“遇到暴力对抗的情况,吹哨呼叫附近的国民军过来增援。” “开始行动!” 林佰光一声令下,身旁的一个警卫员点着了手中的信号火箭,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带着哨音冲天而起。 哨音就是信号,整条街道都传来了哨子声,国民军的镇暴队从南北两个入口同时开入了承宣大街。原本已经变得死一般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了整齐的步伐。镇暴队头戴钢盔,身穿按照防暴服样式用木棉和藤条制作的本地版本,脚蹬铁掌牛皮短靴。手持防暴藤牌、制式警棍和长叉,一个个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从百姓们面前齐步而行,靴声橐槖,给原本已经忐忑不安的掌柜和店伙们心头更平添了一分恐怖感。许多人开始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拆了。 镇暴队每隔一百米留下一个小队,沿街做好布置。随后,在第二声哨声下,由归化民警察的带领下侦缉队开入街道。他们虽然着装齐整,步伐队列可就差远了。拆除队并不急于动手,同样是按照每一百米布置一队。每一队都戴着不同颜色和数字的袖标。 各队都有旗手一名,各持本队彩旗一面。每到位一队,旗手便将旗往当空一举,以示到位。 铺子里商人店伙还有看热闹的闲人,从未见过这样阵仗,一个个都惊惧万状――这是要打仗么? 林佰光端坐椅中,警卫员放下望远镜,回身立正敬礼:“报告首长,各队到位完毕。” “开始吧。” 一支红色的信号火箭呼啸着从双门楼上飞起,已经摩拳擦掌的侦缉队犹如放开了链子的猎犬一般,咆哮着扑了上去。 掌柜店伙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眼见着如狼似虎的侦缉队扑上来,原本还打算用各种方式阻挠的商贩伙计们顿作鸟兽散,胆小的干脆哎呀一声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早被专门负责的人拖到一边去了。 侦缉队造就跃跃欲试了,人人都想在首长面前表现一番。号令一出,按照事先的分工,各司其职的立刻动起手来。一时间搬东西的,拿大铁锤和钩镰枪拆墙的,爬上梯子拆瓦的……闹哄哄的乱成一片。 伴随着拆除工作,在街道两端,同时开始用广场舞专用移动式音响开始广播事先录制好的《拆违告知书》。 “广州市民们,你们好,广州市军管会、广州市政府按照……” 电子合成的单调女声在大街上空回荡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之后是广州官话的播音。伴随着广播,侦缉队的拆违工作也进入到高潮。 按照事先的布置,砖瓦、石块都被收集起来,芦席、毛竹、木料也被按类堆放,林佰光借来的联勤总部的疾风和紫电手推车自街北到街南流动收集,拆下的建材随拆随装随运,街面上竟一点堆积也没有。 棚屋内的生财家伙、货物也都被逐一贴上封条装车运走,和建筑材料一起全部运到城东的校场。这倒不是林佰光要贪图这些东西,而是要给搭建棚屋的店家额外的成本。 广州的商业是元老院要维持和促进的。因而他不能采用太激烈的惩罚手段,比如把老板抓去劳改,暂停营业之类。但是,又不能让店家毫无违章成本――对于大多数店家来说,搭建棚屋的物料和人力成本不大,收益却很可观。如果没有有效的吓阻是很难长期维持整治效果的。扣押货物和生财迫使其来缴纳罚款。期间产生的时间、财物和周转成本足以让许多人下次不敢再尝试。 当场罚款自然也可以,但是在混乱中难以做到有效的控制。现在全部拉到城外东校场去,各家店铺必然会主动来接受处罚,即不会漏掉也不会多罚。适应他们目前还很低下的执法能力。 林佰光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街道,拆除违建的扬起的尘土将整个街道都笼罩了起来。看上去竟是雾蒙蒙的。尘雾中,工具敲打墙壁的声音,芦席棚架被拉倒的撕裂声,拆违人员的吆喝声和斥骂声。间或也夹杂着一两声女人的哭叫骂街声。 总体来说,效果不错。林佰光心想,看来城里的城狐社鼠们,特别是关帝庙人马都很识相,没有一个跳出来给当他鸡用。 他知道,明天他拆违的事情就会传遍全城,各家茶居、茶棚里都会绘声绘色的讲着今天的见闻――他摆出这个阵仗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效果。他已经大概看过全城的情况,可以说全城的主要干道和商业区的几乎无处没有违建,有的干脆直接盖在六脉渠上了――城里的拆违工作还只是刚刚开始。 广州市政府不可能每次拆违都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所以第一次就要把气势做足,场面摆够。他有点遗憾居然没有人出来闹腾,否则他可以好好的杀几只鸡,这样对接下来的拆违工作有更好的警示作用。 拆违工作从早晨七点开始,到中午时分,整条承宣大街上挤挤挨挨的棚屋便已经被扫荡殆尽了,露出了原本的青砖和红纱砂岩石板的宽阔路面。他一眼望过去,顿觉畅快淋漓,觉得这城市也能正常呼吸了。 只是多年的占道经营留下的痕迹还在,犹如用污渍绘出来的平面图一般,站在双门楼上,大致还能看到当初各家店铺占据的路面大小。有几家干脆是直接在路面上盖了房子,现在墙基还在拆除中,几根梁柱孤零零的矗立在道路中央。 原本被棚屋覆盖起来的路沟,现在也完全暴露出来了。上面覆盖的石板木板他关照暂时不要拆掉――等入城式结束之后再说。 “好好的道路,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林佰光漫不经心的说道,“东西都运走了吗?” “暂扣的货物和生财全运走了。建材还有少量没拆完的。”负责具体指挥的干部汇报道。 “清理完毕之后,叫清扫队上街清扫一遍。做到地面无残留垃圾。”林佰光拿起望远镜,“有人闹事吗?” “没有,都很配合。” “告诉执法队,在双门楼前把绞架竖起来。总算有地方放了。” 当天下午,黑色的绞架便在双门楼前的空地上竖了起来,涂了黑色焦油的绳圈在风中晃悠着,无声的提醒着谁才是广州城里的主人。 一张新得布告贴在了绞架前的告示栏里,上面写着凡是被扣押了货物和生财交货的各铺号,限在三天内去东校场接受罚款处理,逾期全部没收。 “髡贼我x你老母……”一个掌柜在后柜里忍不住开骂了,不去缴罚款,被扣的货物和生财家伙就全没了,可是要把白花花的银子掏出去,他又实在不甘心。心里不由得又痛又悔又恨。他老婆劝道:“当家的,咱们花几个钱,东西还能拿回来,若是换了从前的官府,不但你东西拿不回来,一样要花银子。” 掌柜的想想也的确如此。别得不说,若是从前的官府来拆,他要当场不给足了银子,那伙黑心衙役大概早就趁机把他店铺都给抢光了――如此说来,髡贼还算是相当客气了。 林佰光可没心思关心市民们怎么想,棚屋一拆除,他立刻组织队伍对承宣大街的路面进行临时性修补。 眼下大修是不可能的,这条路不但长,而且多年未修,路面路基损坏都很严重。要大修就得将覆盖的砂岩石板和青砖全部揭去,没几个月功夫根本完不成,何况铺路的建材在哪里还不知道。所以来负责主持广州市政工程的李潇侣的意见是用拆棚屋得到的砖瓦石块先作暂时性修补。将路面上的坑洞缝隙填平,大致保持路面平坦就行了。 这样的临时性修补不需要太多技术工人,用时也很短。林佰光同意了这个方案。他对李潇侣说: “在36小时内完成修补工作。”他下了死命令,“3月5日早晨7点前必需全线贯通!”说着他对工房书办贾觉说,“从今天起,你听这位李首长的命令行事!” 贾觉看到首长居然是个女的,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个妇人也懂修路? 李潇侣带着自己的班子搬进了双门楼,亲自指挥路面修补工程。施工队是贾觉召集起来县里的工役――他们也算是胥吏的一种。为了弥补人手不足的问题,又调动了部分国民军。 街道一清理干净,街道两侧就挂起了许多灯笼,连夜开始修补道路。李潇侣亲自上工地指挥。 广州市民们看到一个“女髡”在街上指手画脚,指挥着几百人干活,都大吃一惊――但是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女髡”居然只穿了裤子就上街了,连裙子都没穿。“髡贼伤风败俗至此!”有书生在当晚自己的笔记上写下这句话,接下来他又写道,“女髡体态婀娜,自有一番风流模样”。(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叹早茶 “啖早茶”是广州有闲阶级最享受的保留节目,即使是在髡贼进城,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非常时期,城内各大茶楼的掌柜们依旧趾高气扬地挂出“今日营业”的水牌。早上六点钟还不到的时候,门前已经是堆积如山的蒸笼烟雾缭绕,室内依旧是熙熙攘攘一桌难求。 “啖早茶”当然不是像字面一样,只是为了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它是广州人习以为常的交际方式,就像北方的茶馆一样,来自四方的茶客们一大早或提着盖着青丝绸布的鸟笼,或带着几个“化骨龙”(孩子),叫上三五个知交好友,找个干净座头,见了礼,告了坐,问一声“恭喜发财”,然后一一落座,然后点上三五屉叉烧包烧麦蒸饺之类的点心,一锅生滚粥,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一壶茶。在这些必经的程序完成后,正式的交际才会开始。这叫做“謦欬”,在北边儿叫做“侃大山”,“摆龙门阵”,和它叫法不同的兄弟们一样,这是交流情报的一种方式,以时事和社会新闻为主。里面自然是掺杂了不少吹牛扯淡不靠谱的玩意儿,但有心人还是能从里面得到些什么的。 要说起这广州城内最近最大的新闻莫过于髡贼正式和朝廷撕破了脸打破了广州城,还委了一位姓刘的太尊。要说起这位刘太爷的新闻,那真是像珠江里的鱼一样,捞了一条又一条。能把茶馆里的“万事通”说得面红耳赤飞沫四溅的大事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又有一条更劲爆的新闻顶了上来,直接取代了它前辈风光无限的地位。前几天刘太爷快刀斩乱麻地把危害已久的胥吏给灭了的新闻新鲜劲还没过去,今天茶馆里说的又是另一件事儿了。 “几位老细,知唔知啊?”(几位老板,知不知道啊?)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子刚喝了一口茶就打开了话匣子,“尼几日个承宣大街啊,嚯,冚唪呤俾短毛佬铲咗噻,果个阿朱,哦,张老细你都识得嘅,青云粉店嘅老细啊,屋企都铲咗大半,嘿呀,搞到要去吊颈喔。尼班扑街吖,真系生仔冇屎忽嘅。(这几天的承宣大街啊,哈,全都给髡贼给铲平了,那个阿朱,哦,张老板你都认识的,青云粉店的老板啊,房子都给铲了大半,嘿嘿,逼得要去上吊了,这班混蛋,真是生孩子没屁垩眼的)”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只有一个青衣的后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张老板是个脸上带有三缭青须和气生财的老人,穿得也最好。他用官话对后生说:“他说这几天承宣大街整条街给澳洲人拆了,青云粉店的朱老板,啊,那也是我带过的后生了,房子都给拆了大半,闹着要上吊呢。”(“距话尼几日条承宣大街成条比澳洲人拆佐,青云粉店个朱老细呢,啊,果个都系我带过的后生仔,间屋都拆剩一半,搞到要去吊颈啊。”)后生恍然大悟,也是连连点头。张老板转过头来用官话对着胖子说:“王老板啊,这位李先生是南直来的海商,敝号业恒祥老主顾的少东家,你多担待些啊。” 胖子脸微微一红,端着茶杯站起来,用官话说:“得罪得罪,李老板莫怪。兄弟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小李连忙也站起来,在桌上摸索三下抓到茶杯,端起来说:“不敢不敢,兄弟初到宝地,还要请兄台多多照应。改天兄弟我备齐酒宴,请各位老板一醉方休。”两人对干了。 旁边一个相貌精瘦的汉子接过话头说道:“短毛佬发达咯?咁多值钱嘢。”(髡贼发大财了?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胖子用袍袖擦擦嘴角,说道:“梗系唔系啦!我有个死党系南海县的靓仔,距话啊,短毛佬将啲值钱嘢都堆佐系东校场度,交乜嘢罚款就可以领翻去啦。仲有果啲三日前自己动手拆的,都么有系啦。”(当然不是啦,我有个朋友系南海县的,他说髡贼把没收的东西都堆在东校场那里,交了什么罚款,就可以赎回了。还有那些三天前就自己动手拆的,都不在那儿。) 张老板拈须点头说:“讲到做到,难得;赏罚分明,更难得。”(说到做到,难得;赏罚分明,更难得。) 那汉子冷笑道:“难得?你个死党吹水啦?都唔知距发佐几多。成个天下边个唔识,这就是你死党捞钱嘅时候。依边唔觉唔觉收埋几两银,果边唔觉唔觉偷佐几两金。”(“难得?!你的朋友胡说吧?都不知道他发了多少。整个天下谁不识,这就是你友仔搵钱的时候。这不注意藏几两银,那不注意偷几两金。”) “吔屎啦,发瘟牛!”(啦,疯牛!)胖子勃然大怒,把桌子拍的梆梆响。“嘢可以乱食话唔可以乱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侮辱我肥仔曙,得(可以)!但你不好(能)侮辱我死党。他系孝子嘞嘅(他是一个孝子),唔系距听距老母嘅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你个烂狗窦都拆咗好耐啦!(不是他听妈妈的话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你的破狗窝都给拆了很久了)” “王老板,阿牛!唔好吵啦!嚟嚟嚟,食个包先。”张老板急忙插进来打圆场,往碗里一人夹了个叉烧包。发瘟牛干脆就坡下驴吃起了包子,胖子依旧喋喋不休。 “李老板,唔系我肥仔曙吹水。我个死党系发瘟牛呢种为祸四邻的败类,早就俾刘太尊荡秋千啦。就系因为距一直系勤快做好事,自己平平过的好人,先至留用嘎。距讲嘅,成个乜乜呃行动,哦,依个系短毛佬嘅话,距哋呢滴作公的没私藏一砖一瓦,全封好送咗去到校场,边个敢掂边个荡秋千,连辛苦费都无啊。发达发达,发你老母!” “呢班澳洲人倒是有一番新气象。”张老板点着手指头说道。“除了陋规,少了勒索,公事公办,赏罚分明。我哋呢滴凭本事食饭嘅小商小户生意就好做好多了。” “这个确实。”一直不知所措的小李老板接过张老板话头。“髡……啊澳洲人仿佛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到哪儿哪儿生意好做。听家父说,往年过海做生意,要买各位海主面子,每年光孝敬礼金就占去五成出息。要不应时,人船俱没。澳洲人一来,收了刘香,破了老郑,从南直到广州,整个儿畅通无阻,出息翻了一倍有余。可惜啊,如何做出这等……”他四下里张望,见没人注意时低声说。“大逆不道之事!” 听到痛处诸人同声一叹。 对于红旗究竟能打多久,不光他们,整个广州府的缙绅百姓都是心存观望。毕竟朝廷积威已久,对这些小民而言是个不可撼动的存在。虽然他们对这个只会吃拿卡要的朝廷没什么感情, 可假如天兵一到,那必然是不分良贱通通化为齑粉。髡贼可以上船一走了之,而他们便是插翅也难逃。 “系啊。边个……啊对不起,谁都知道发瘟牛系专门卖鸡粥给短毛大兵契(吃)的啦,我都同距讲过好多次,叫他唔好做短毛佬生意啦。到果阵啊,我哋洗(死)不洗讲唔定,发瘟牛系洗定了。” “你知啲乜吖!”发瘟牛不乐意了,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敲着桌子说。“我同你讲,除非系短毛佬自己走佬,否则就朝廷果班咁嘅虾兵蟹将,短毛大兵一个,让他们十个,都打不过。” “你就吹啦!” “呐!肥仔曙,你仲记唔记得以前老子做咩嘅?” “知道啦,你米就系当大头兵咯。” “咁好。老子算懂行的你承认吧?我讲俾你知,其他乜嘢火器大炮我都唔比,就短毛大兵的杀气,关宁军,拍马都追唔上。车大炮车到满万不可敌的东虏,都系只配提夜香。”发瘟牛解开上衣,指着肚子上一条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疤痕说。“肥仔曙!当年老子都系跟过何镇打临高的,会怕你个扑街?打石山的时候,我上万个兄弟,同人哋几百个人肉搏,输得光光屡屡!仲俾人哋赶鸭仔咁追杀几十里。短毛佬嘅监我都坐过,似你个扑街咩?得把口。(我都坐过髡贼的牢,像你个混蛋,就只有张嘴)” 诸人听得张口结舌,不禁想象几百人追着上万人满街跑是如何壮观的场景,不自主吸了口气。 “如此说来,髡……澳洲人只善火器的说法,岂不是荒谬之极?”小李老板顿时觉得自己像井底之蛙一样。 “边个扑街讲嘎?就算短毛大兵对东虏,唔俾用火铳火炮,我都压短毛赢。” “如果真系统阿牛咁讲。澳洲人系广州长住,都唔系无可能嘅事。” “何止啊。短毛佬讲距哋系宋朝后代啊,打返开封做皇帝都唔出奇哦。”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锣声,屋子里的人都止住了话语,茶居的伙计赶紧出去看是什么事,原来是大南门关厢的牌甲敲着锣过,看到伙计出来,便道:“又有天兵要喺街上过喇。大家唔好咁惊青,愿意睇热闹企喺白线度睇,唔好走街面上,知无?”(一会大军要从街上过,大家不要惊慌。愿意看热闹的在白线里看,不要走到街面上) “明。” 牌甲又敲着锣往前面去了,伙计回来和屋子里的人一说,大家顿时有了新话题。那发瘟牛道:“我就话点解一大朝早就有人推着车仔沿住街面刷石灰道道,原来是派这个用处!” “过兵,怎么又要要过兵了?”茶居里议论纷纷。 “我睇江面上都系髡……澳洲人的兵轮,大大细细的,往西江北江上去。这会又过兵?” “大约是要一直打到南雄,把五岭门户一关,朝廷大军下不来,元老院关起来门来当皇帝。” “也不知这宋是‘南’宋还是‘粤’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阅兵 茶居张老板见顾客们“妄议国体”,惹来无妄之灾,忙又招呼道:“各位老客,出嚟,呢系张家合桃酥啲合桃酥,澳洲人最中,不过,大家都嚟试下滋味。”说着叫伙计端来一盘子核桃酥出来给大家尝尝新。 这张毓家铺子里的核桃酥和广州城里的大多数店铺一样,澳洲人进城当天停业了一天,第二天下午便又开门了。 “呢啲合桃酥都冇咩出奇嘅地方。”这几个都是老茶客,嘴都是刁钻之极的。 “出奇唔出奇冇所谓,关键系澳洲人金口御封。”张老板道,“就呢,仲要提前几日无预定,唔系买唔到。” “呢老张家合桃酥店我知,极小嘅一间铺头又老铺。做到嘢都就咁嘅――佢屋企卖到啲合桃酥入面有时仲掺隔年嘅陈货,都就贪平茶居先用佢屋企嘅嘢……都唔知边入咗短毛佬嘅法眼。” “听讲张掌柜家嘅仔去咗一番大世界,做咗澳洲人嘅契弟……” 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人道:“而家(如今)只要同澳洲人沾边总能到好嘢!” “见天子一朝臣吖嘛。”(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瞓醒,就换咗天下。”(一觉睡醒就换了天下) ……正说着话,外面又响起了打锣声,这次是连着十三下,“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接着又传来了牌甲的呼喊:“大伙闪开,大军过城啦!” 王老板把扇子一阖:“行,去睇。” 茶居里的人一窝蜂的都涌了出来,却见街道两旁已经拥了不少人看热闹的百姓。沿着白线站着维持秩序的“做公的”,如今都叫做“侦缉队”,一个背对大街,手中拿着竹棍,吆喝着不许人过线。 一阵阵的乐声由远而近的传来,这是广州市民们从没听过的用军鼓和横笛演奏的《掷弹兵进行曲》,羊皮军鼓激烈昂扬,横笛悠扬从容。 伴随着鼓点,一队旗手出现在街头,广州市民们好奇的看着蓝色的启明星旗、红色的铁拳齿轮旗,议论着上面的图案是什么意思,随着华南军鹰旗旗手高举军旗出现在大南门的城门口,这种揣测达到了最高峰。 随着鹰旗手出现的,是华南军军属掷弹兵连,他们身穿大红色掷弹兵制服,黑色的“主教帽”上装饰着金色的饰索和发亮的黄铜铭牌;白色的帆布武装带上挂着皮制的子弹盒、帆布手榴弹袋和刺刀鞘,高大的身材配上“主教帽”使得他们个个看上去都像巨人一般。 他们只是可怖的军事示威游行的先遣部队而已,后面接踵而来的队伍,其兵力之强,威势之盛,几乎难以置信。队伍是七点钟开始通过的,一队队头戴铜盆式钢盔,身穿蓝灰色军服的战列步兵,修饰得很整洁,胡子刮得光光的,皮靴擦得亮亮的,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四排纵列严肃紧密,显得军容严整。接着是轻步兵,也是蓝灰色的军服,背着闪着乌蓝色光芒的霍尔式步枪。他们的轻便式军帽上有着可以搭扣伪装圈的帽带。轻步兵的后面是山地连,全是从海南岛山区征来得黎苗士兵。腰挂砍刀,背着南洋式步枪和药弩。 “……乖乖,倭寇来了!”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拔刀队的日本步兵,一色的阵羽织外套,头戴笠盔和腰插双刀,肩扛南洋式步枪,虽则个子矮小,浑身却散发着充当雇佣兵多年厮杀的暴戾之气;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白衣头戴黑色大帽的朝鲜白马队。殿后的是战斗工兵,军服外面罩着粗帆布的坎肩和背心,肩荷长柄工兵斧,腰胯工具包,背着双管霰/弹/枪,一个个身材粗壮有力。 直让围观的百姓们眼花缭乱。他们见惯了朝廷官兵累赘破旧,灰不灰红不红的“行袍”、“号坎”,生锈的铠甲和凌乱的武器,哪里见识过这样装束齐整,步伐一致,精神焕发的新式军队,不由的暗暗喝彩:难怪澳洲人战无不胜,这样的头等强军世上哪里有? 鼓声隆隆,队列沿着承宣大街行进,一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征途上的任何东西都会被踩得稀烂似的。 士兵们高唱《掷弹兵进行曲》,前进又前进,队复一队,越来越多。观看行军的人群,默默无言,对这支队伍的浩浩荡荡,绵延不绝,精良绝伦,不禁茫然咋舌。 最令人群感到惊讶的还是车队――广州的士民们很少能看到马匹,更别说队列里有如此之多的马匹了。 带有前车的六马牵引的炮车、四匹马拖曳的双轮炊事车、双轮和四轮辎重车、军官乘用的双轮/四轮轻便马车……车轮在石板路上滚滚向前,声如雷鸣。 庞大的车队大多是来作秀的,它们穿城而过,很快就在江边的联勤部新造的码头上卸下装备,装运到船上――在进军路线上,船才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华南军行军的队列走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走了整个上午,直到将近十一时,最后一辆辎重车才在后卫的护送下离开承宣大街。随着哨子响起,街面上维持秩序的“侦缉队”撤了岗,百姓们也一哄而散。 王老板、发瘟牛一干人站了半日,早把叉烧包生滚粥消化干净,此刻腹中又空,一事不劳二主,又进了茶居继续“饮茶”。 “久闻澳洲人兵强马壮,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李老板叫茶博士新泡了一壶普洱,赞叹道。 发瘟牛道:“这点算啥,澳洲人的家当还没全拿出来。就说那些上不了岸的火轮炮船,一艘出来就吓死人――和山一样大!船桅比最高的树还高!” “澳洲人船坚炮利,早就这么传开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陆师也这么强。真是头等的强兵!”小李老板叹道,“就这精气神,官兵和鞑子便不是对手!” “官兵要是对手,当年怎么会在澄迈全军覆没……”肥仔曙道,“那会澳洲人还没多少人马。” “我看咱们这广东,就要成这‘澳’宋的地盘啦。” …… 众人又谈论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纷纷散去。胖子摇着白纸扇溜溜达达走了几个街区,进了一家打着“南北杂货”的小店。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老板返来啦。” “嗯。”胖子坐在柜台上,点起一支烟杆。“今日嘅嘢来未?”(今天的东西来没) “系老地方嘅嗟”(在老地方) 胖子打开柜台下面第四个抽屉,取出一封没有署名和落款的信。打开信后他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信中的五流通券揣进怀里。 承宣大街的拆违和“阅兵”结束之后,刘翔骤然觉得手里的工作顺手多了。他的案头堆了无数的名贴,全是本城的缙绅大户们求见的,有些觉得不够资格求见的也纷纷馈赠厚礼送来一份全帖,以示郑重。 原广州府衙里中院廊下送来的礼,大到成匹的绫罗丝缎、白米粉面,小到点心果子包儿,什么文玩字画、首饰玉器……还有成封的银子,都有企划院的专人看管,垛得满廊都是,活似行将起运的百货大贸栈的光景。刘翔叫企划院的人登记入库。有的东西在账面上划拨一笔,拨给广州市政府使用――他现在也的确需要这些东西开销。 然而,关键在于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刘翔现在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自然不立刻就接见。便叫张允幂将送来的帖子整理一番,按照“马上见”、“近期见”、“可以见”和“不见”四个类别分开。至于依据,则是广州站移交过来的“客簿”。这上面详细开列了平日里和紫记企业往来的缙绅大户的具体情况、亲疏关系、合作深度和对广州站的贡献大小。用作参考材料的还有林佰光提供的一些广州缙绅大户的背景资料。 “小张,你就按照这些资料把帖子整理分好类,回帖有专人写,你不用操心。你要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事,找郑阿……姐问问。” “好……”张允幂说是好,其实看着桌子上一堆大红全帖和随贴礼单,果断倒吸一口冷气,这有多少啊!而且她在芳草地对繁体字和古文阅读本来就很苦手,特别是这17世纪的繁体字就更让她摸不着北了。 这事,刘翔原可以交给吕易忠去做,但是他怀疑吕易忠会在分类的时候怀有个人目的,所以在这关键性的节点上不敢完全信托他,还是交给自己人比较放心。 刘翔关照了小张新任务之后,他又掉头关心起户口清查工作起来。 户口清查比想象中要困难,大明不但没有门牌号码这一说,也没有完善的街道命名体系,大街主巷还好。背街陋巷不少是没有名字的,虽有熟悉当地情况的牌甲和衙役带路,进户登记还是遇到了许多困难。刘翔不得不自己还兼任“地名委”的工作。(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六脉渠 简单办法是有的,那就是用另一个时空的广州地图作蓝本,对比城工部绘制的广州的地图,没有具体命名的,便用位置大致相同的地方的街巷用现代地名逐一命名。如此一来,许多无名小路小巷便大致有了名字。不过具体执行的综治办林佰光在具体指示的时候还是提出要尽量“客随主便”,如果周边居住的百姓有了约定俗成的称呼,也不妨使用。 林佰光带着人忙了好几天,总算把街巷名都搞定了。路牌门牌用得是马口铁皮,一律白底蓝字,他的打算是边入户调查建户口本边钉路牌门牌。还没等他把这事安排妥当,刘翔又把他叫去了。 “老林啊,眼下咱们广州的拆违情况不容乐观……” “你就说吧,又有什么新打算了?别客气。”林佰光说道。 “承宣大街的违建是拆完了,不过全城类似的地方还不少。要搞一次运动式的拆违自然很容易,但是我们要考虑到长效管理。”刘翔先来了一番门面话,“所以我考虑这次趁着入户普查登记户口的机会,是不是搞一个不动产登记?” “不动产登记?”林佰光想了想,“这倒确实需要。问题是不动产产权这事相当复杂,得有原始材料……” “原始材料有得。”刘翔说,“广州府县二级架阁库里有原始的房契、地契。我调阅了几份,记录的还是比较清晰的。据留用的户房书办们说,理论上只要是拥有房屋的人家,自己都会存有房契和地契。我们可以依此来进行不动产产权再登记。” “不过这不是什么急务吧。”林佰光觉得拆违建固然一件好事,却不见得非常迫切,“咱们主干道上拆违工作已经陆续铺开了,阻力也不大。把城里的几条主要道路拆干净,交通理顺,至于一般的居民住房和商铺的拆违可以慢慢搞,不要急着一口吃成胖子。” “老林,我也是迫于无奈。”刘翔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们定得计划里,除了拆违,还有清理城市下水道这件工作。你也知道,马上就是‘回南天’了。” 广州在20世纪五十年代全面整修下水道,挖掘东湖之前因为城市地理环境的关系,饱受城市内涝之苦。而且每年的三月一过便是所谓的“回南天”,期间常有小雨或大雾,是城市排水系统在进入汛期之前的第一个考验。 林佰光在广州几年,自然知道回南天的厉害。他点了点头。 “我早听人说过广州有六脉渠这个排水系统。不过这几天我召集了留用的书办和衙役,又亲自去走访了一下,结果很不乐观。”刘翔随手拉过一张地图来,“谁也说不清六脉渠的走向!” 六脉渠顾名思义,是六条河渠组成的排水系统,起源自宋代广州城内的六条天然和人工河涌,利用广州城北高南低的天然地形构成的河道式的排水体系。即有排水功用,又有交通之利,像有的渠道还有供水的用途。不过,这一体系在明代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明代的广州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扩建和改建,三城合一和修筑南城使得原本城内的天然水系遭到了很大破坏,包括文溪、古西湖在内的天然河湖逐渐淤塞,逐渐演变成了单纯的排水渠道。由于城内交通功能基本丧失,居民便开始逐渐侵占河道,渐渐的明渠便成了暗渠。如果说明代初期六脉渠还保持着过去“河涌”的面貌,除了排水还能行船;那么到了明朝末年,六脉渠大多已经成为暗渠。明末清军屠城,大批广州市民躲入六脉渠避难被洪水淹死就说明这时候的过去的河渠已经是暗渠了。 明渠变成暗渠,暗渠上又修筑了房屋,结果就是等他们进城的时候,城内明沟暗渠的具体位置和走向大多被湮没在大片的房屋下面了,成为广州的元老们面对的一个谜团。 最典型的便是这六脉渠的第六脉到底在哪,从明代起就是悬案。不论是明末还是清中叶之前的几次清淤,都没第六脉的踪影。距穿越者不远的万历初年的东莞人谭清海著有《六脉说明》,里面便只有五脉的记述。 刘翔对六脉渠的了解,大致就是来自这位先人的记载――至于大图书馆里上百篇关于六脉渠的考据论文和专著,基本依据都来自此。 “我这几天在城里转了一圈,明渠看到不少,暗渠也看到了几条。不过问书办衙役,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城内的排水渠的详细分布情况。”刘翔摇头,“我虽然不是学给排水的,不过看了眼下的情况大概也知道类似承宣大街那样在明渠上盖房子的事在广州城里是相当普遍。” “所以……”林佰光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他知道即使是在大明,侵占河渠盖房和在暗渠上面盖房也是禁止的,这种建筑官府不可能发给地契房契,是理所当然的“违建”。 要搞清楚城内渠道的位置和走向,要清理沟渠,不把覆盖其上的违建拆掉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我就是这个想法。”刘翔说,“六脉渠的位置、走向要搞清楚不是很难――我们有古人留下的历史资料,有办理过清淤的书办工役,但是整个广州的排水不仅仅是六脉渠,它还有不少明沟暗沟,这套体系在史籍里是没有详细记载的,得我们自己来找出来――不但要找出来,还得尽快。” 刘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担任广东方面卫生和医疗负责人的刘三几天前已经进城,他大致在城里看了看之后警告说如果不尽快采取大规模的卫生运动,回南天一到,城里爆发大规模传染病是必然的事情。 “好吧,我尽力办好!”林佰光点头道,“我现在的想法是咱们两条腿走路,一是你出告示,晓谕全城违建‘限期自拆’――以现在的声势来说,不少人家大约会自己动手;第二便是借着户口登记搞入户调查对违建进行摸底。” 刘翔送走了林佰光,又关照小张给临高发去电报,询问广州市警察局局长什么时候可以到位。然后他又关照人将贾觉叫来。 贾觉进来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他们这种办老了差的衙门书办,从没经历过这么高强度没日没夜的工作,一早上衙门点卯办差,不忙到晚上起更散不了。这还是他们,要是首长从琼州府带来的“假髡”,他们走得时候还在继续忙活,据留用的清洁打扫的工役说,就是忙一晚上都是常见的事。 古代地方衙门,由于政府基本不承担多少社会管理职能,事务是相当清闲的。书吏的办差关键是“合例”,也就是说,公事主要看书办掌握各种陈规“部例”的熟悉程度。像贾觉这样的书办,虽然比不了司吏那么神气,可以不来衙点卯,直接在茶馆、家中就可以指挥徒子徒孙办差,但是每日上衙时间也很少,大多数时候来点个卯而已。就算有差事要做,过午也就散了。 澳洲人这事无巨细,样样过问的工作作风,贾觉这一班老吏还真有点吃不消。 不过,吃不消也得顶着。外面风声越来越紧,过去吃衙门饭的,一个个都是风声鹤唳,生怕有人检举,落到牢房里去被过去的同僚们“讯问”。他听说本府的户房司吏甄豪韧已经“瘐死牢中”――听皂班的人悄悄传说是被“拷问致死”的,据说按其口供一共抄出了近十万两银子――这个数字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甄豪韧这么有钱!他现在不敢多想,只有拼命办差讨好新主子,才有全家平安容身之地。 这些天,刘太尊一直在调查全城排水渠道的事情,贾觉忙前忙后:找工役,寻档案,又领着路在几条主要渠道旁看了情况。不过,此事他却帮不上太大的忙。 和旧式衙门里的许多专业工作一样,广州的“沟图”也掌握在私人手中的。正如一本鱼鳞册成为户房书办的摇钱树一样,沟图同样是不传之秘。这“沟图”便在一个世袭的工役头子的手中。每年要清沟修渠的时候――照旧规是每年清沟,三年修缮――就要花钱让他拿出沟图来定位。清哪一段,他就拿哪几页出来,完事立刻收回。等于是世袭的专利,所以这工役头虽然名为工役,实则并不干活。平日里也照样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近些年虽然官府很少清理沟渠,但是民间有时候淤塞通沟,还是要求教到他――自然也得花钱。 明明是政府制作的图册,最后沦为私人的“家传之秘”这也是刘翔到了本时空遇到的许多怪事之一。 要说找沟图并不是难事,更值钱的鱼鳞册如今也一样给澳洲人寻到了――抓到大牢里三根夹棍一夹,什么样的好汉都得开口。但是工役头子却失踪了,贾觉带着人去找过,早已是人去楼空。(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广州特别市警察局 贾觉找不到这王大鸟――这是原是他的绰号,久而久之反而成了名字――问了邻居,说是这里好几天没有看到有人进出了。 贾觉心里暗暗骂娘,首长把清淤开沟的事看得这么重,自己作为户部书办却找不到要紧的人,这岂不是给首长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 早知道当初首长一进城就该把王大鸟这厮看紧了――点卯的时候他也是来登记过的。 既找不到,贾觉只好回去如实的回报给刘翔。 实际上,这位王大鸟还在广州城。在拷问逼交鱼鳞册的事件发生以后,他就担心澳洲人不会放过自己手上的沟图。这沟图可是个宝贝!虽说他没有做什么作奸犯科天怒人怨的事情,可这沟图可是祖传的摇钱树,一家子吃香喝辣的本钱、世世代代子孙的饭碗可全靠这图呢。要是交出去不久屁也没有了?一样得撅着屁股去开沟挖淤泥了――他家可是多少代都没这么干了。 承宣大街的拆除让他意识澳洲人迟早会要用到自己手上的沟图。他不愿意缴,澳洲人有得是办法叫他缴。王大鸟一想到身受三木之苦,赶紧带着一家人溜之大吉。 王大鸟在乡下有一处小庄子,但是他没有躲到庄子里去--这地方对衙门里的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肯定会有人举发。 好在他还有一条门路。那就是他和大北门关厢的“关帝庙人马”中的一个大骨是结义兄弟――开沟清淤用得工役很多都是从乞丐中临时招来得,和他们混得很熟。便带着全家投奔他去了,如今正隐藏在关厢外的一处住宅里。 等到时候澳洲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自然会派人传信来和自己谈判。火中取粟固然危险,但是富贵总在险中求嘛。要知道没有这沟图,澳洲人根本别想找齐全城的明暗沟渠,纵然你船坚炮利又能怎样,总不可能把广州城掀开来吧! 刘翔接报之后立刻关照林佰光发动警察和侦缉队全城搜索,在各处城门画影图形缉拿,王大鸟在乡下的庄子也搜过,却连个人影也没找到。 没有沟图,城中的沟渠便难以知晓其具体分布。全得靠人工巡视排摸,这工作量可就大了。 刘翔无奈,他深感17世纪城市的管理复杂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既然捷径走不通,唯有以力破之了。他立刻把市政工作的重心转到入户调查上来了。幸好这时候慕敏来了。 国家警察内部关于谁来当这个广州特别市警察局长的有过一番讨论。很显然,所谓的广州警察局长其实也是广东警察厅的厅长,算是警察系统里的一方大员了。和在总部机关当一个处长不同,不但权力大,责任更大。干好了前途不可估量。 原本冉耀打算派一位男元老去――广州是刚占领的地区,作为强力机关的负责人,工作强度可想而知了。但是执委会的意见是让慕敏去。表面上的原因是慕敏的任职经历很全面:干过治安,当过刑警,还在政治部待过一年,去应对广州这样的复杂的新环境正合适,但是据说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宣传男女平等”。 于是慕敏就来到了广州,成了警务部门的第一把手。 广州警察局的骨干是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警察,总共只有一百五十人。这些人中一部分是从归化民中招募来得员警,其中资格最长的差不多都有五年的警龄了,有的已经当上了派出所所长,他们工作经验丰富,专业知识则比较欠缺。另一部分是警政班刚毕业不久的学员,都接受过临高体系的正规警察教育,但是缺少工作经验。共同的问题是对广州都不太熟悉。不少人对粤语更是一窍不通。这给开展工作造成很大麻烦。 慕敏一搬进广州市警察局――原岭南道衙门――立刻就召开了全体归化民警察的会议,大致了解了广州市的治安情况和目前开展的工作内容。在慕敏看来,这几天的工作有点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的感觉,大致就是把警务机关当作执行工具来使用,许多关键性的事务并没有着手去做。连基本的警务机关的班子也没搭建起来。 自然,这事怪不得刘翔,更怪不得林佰光,这全是警务机关自己的锅。慕敏现在不但没资格发牢骚,还得在完善工作的同时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才行。 不过,刘翔和林佰光至少做好了两件事,首先是在旧胥吏的接收工作中稳定了队伍,使得广州一府两县的旧治安人员基本被掌握在新政权手中,避免了他们流散出去作恶,也给新生的警务机关可使用的人力。广州这个17世纪的特大城市能够保持治安大致稳定,林佰光的综治办的工作功不可没。其次便是完全掌握了广州的牌甲人员的档案,把这个最基层社会组织牢牢掌握住了。 里正、保长、牌甲、居民组长……虽然叫法不同,在社会管理上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公安工作要做好,就必需建立起有效的保甲体系。 明末因为社会混乱,是中国保甲体系建设的一个高潮,广州的保甲制度也算是相当完善的。在眼下警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要搞好治安,无非是搞“群防群治”,而这个政策又和保甲体系是否完善有着直接关系。 所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刘翔将府、县衙门架阁库内所藏的档案的一部分移交过来,其中的部分吏房档案对她来说尤其有价值。 全府、全县的里甲、保正、乡官等人事系统以及衙门里的吏胥档案等,全归吏房经管,凡任免、提升、调动、加禄各项,莫不要经过他们之手。掌握了这部分档案,也就等于掌握了这些最基层人员的详细情况。 现在刘翔要要开展入户调查,清理户口,正是充分掌握这个系统的好机会。完善的户籍体制也的确是警务工作的一个重点。 慕敏立刻着手建立广州特别市警察局。 新得广州市警察系统在南海、番禺两县境内暂不设分局,由市局指挥各派出所,其余各县设立县局。 各县的分局她暂时无瑕顾及,主要精力先放在市局上,按照组织条例里的原则规定,广州市警察局设行政处(辖户籍、治安、交通、卫生四科)、司法处(辖刑侦、审讯、鉴证、文书四科)、总务处(辖内勤、训练、纪律、档案四科)。机构较为简单,层级也少。 她把原来由综治办指挥的侦缉队和相关的胥吏都接收过来,进行了重新整编。一部分人按照专业调整充实到各个部门。这样很快就把警察机构建立起来。余下的侦缉队人员也作了调整,一部分人员组成了穿制服的“制服队”,负责街面巡逻;另一部分组成不穿制服的便衣队,作为眼线在城区和四郊活动。 至于各区派出所,她的看法和林佰光是一样的,在没有详细的户籍资料之前不急于建立正式的派出所。但是为了保障治安起见,在全市设立若干临时分驻所,派驻警力。做到有警讯便可及时出警。同时在双门楼、镇海楼、五仙观钟楼和各处城楼等高处设立火情治安瞭望点。用反光镜、旗语和烟火传递信号。 以国民军为主力,设立专职镇暴机动队,分别驻在城内各主要交通节点和各处城门,随时可以出动。侦缉队的制服队分组分段巡逻,便衣队则分散到全城各处。 接下来的事情,慕敏就是打算接收全广州市内的“看街的”。 看街的负责街闸启闭和夜间打更巡逻,其实干得都是基层治安工作。他们长期在街道上厮混,人头熟,对底层社会了解多。这部分人即使不收编为警员,至少也应该由警察局管理起来,这也是群防群治的一个组成部分。 然而林佰光却表达了不同意见――作为综治办的主任,虽然他和慕敏是平行的,但是在很多实际事务上他是代行刘翔的职权的。所以慕敏要办得很多事情得和他商议。 “这事不急。”林佰光说,“看街的表面是乞丐,其实也算团伙成员。” 说着他把关帝庙人马的情况向她做了介绍。 “……关帝庙人马说是乞丐,实际是广州城里最大的黑势力。我们收编看街的是向他们长期把持的势力范围伸手,必然会引起其强烈反弹。虽说我们手里有枪杆子……” “我明白了,”慕敏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们对他们的底细不是太清楚。斩草不能除根。” 林佰光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是的,不仅如此。关帝庙人马对下层社会的渗透很深,可以说盘根错节,实际掌握着很多城市管理运行方面的工作。如果他们现在起来和我们作对,在我们人手不足,机构不全的情况下许多工作都会陷入被动。”(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户口调查 乞丐们不仅负责看街打更,收路倒尸、救火会救火挑水、启闭河道闸门、清沟淘淤……这些日常的市政工作几乎都有他们的身影。如果不把关帝庙人马的上层和大骨彻底打倒,这些工作就只会成为他们剥削市民和乞丐的工具。 “如果要贪图统治起来简单省钱的话,关帝庙人马对统治者来说是很有用的工具,”林佰光说,“他们既不用官府一文钱的拨款,又承担着许多原本应该由政府来承担的工作。简直是完美的社会化管理……” “但是实际上是有代价的。”慕敏说。 “对,这个代价其实是由老百姓来承受的。”林佰光说道,“其实政府也是有代价的:关帝庙人马几百年来对市民的各种巧取豪夺,庇护犯罪分子损害市民利益,实际上是政府让渡了部分收税权和治安权来获得他们的服务。结果必然是损害政府公信力和威权,从统治的角度来说并不合算。” 慕敏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发表意见,她问道:“林主任你的意见是?” “咱们暂且不忙,先查清他们的底细。最后来个一网打尽。”林佰光说。 乞丐集团成分复杂,人员众多,还有大量的无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老人和儿童,不将底细查清,制定好妥善的安置方案,贸然采取行动,打掉首领和各级大骨容易,人员流散出去依然是社会问题。 “好!”慕敏点头,要查清底细,就得从健全基层组织开始。慕敏决定自己亲自去抓这次入户普查,在调查中查清关帝庙人马的底细。 慕敏立刻开始组建队伍。这几天她已经初步建立了警务机关,充实了人员。但是这些措施基本上还是着眼于“维持治安”,要达到“治理”的目的还差得很远。 她知道元老院对警务和基层治理的理念是师从于前三十年,其中有很多又是从旧日本警务系统里传承下来的,因而警务工作有浓厚的“警察行政化”的倾向。也就是说,警务机关不仅是执法单位,还承担着基层行政治理的工作。 要满足这个需求,就得尽快充实基层力量。警察一时半会充实不了,就得把旧的保甲体系利用起来。 她传来孟功常,叫他立刻派人传话召集全城及各门关厢保长会议。 广州的旧基层保甲系统,基本上是按照王守仁、海瑞提出的方法:按照十户一甲,数甲一保的制度建立起来的。在府县衙门的架阁库内都存有“牌甲册”――居民不论身份高低,性别,只要是年满十五岁,又是本户常住人口,都要在牌甲册上登记。其数据准确程度远高于黄册。已经类似近代的户籍制度。 但是牌甲册并不完善,一是只登记年满十五岁的男女,二是对人口的变动掌握不够。虽然也有流动人口登记的规定,问题是明代没有派出所,登记与否全看甲长是否尽心。所以这登记材料只能作为参考。 广州全城的甲长有好几千人,慕敏自然不能全叫来开会――即使只召集保长,也有好几百人。 保长们小心翼翼的来到岭南道衙门--照理说,保长见官都是去府县衙门,这回召集他们去得却是澳洲人的“总捕衙门”,而澳洲人新派得“快班头子”竟然是个女人!女江洋大盗、女土匪之类,间或也听说过,女人当捕快的还真是头一遭听说。总之这澳洲人做事,样样都透着稀罕。 大约有好奇的成分在,保长们来得很是齐全,除了少数下落不明和确实生病不能动弹的,全城的保长几乎都来了。因为来得人实在太多,不但岭南道衙门的大堂上坐满了人,连院子里,廊檐下也坐满了来开会的保长,黑压压的满是人。 当慕敏穿着高级警官的黑色制服出场的时候,会场上立刻起了一阵骚动:剪裁合体的黑色制服上衣,黑色制服裙和长靴这一身英武干练的“澳洲装束”,让保长们瞬间都瞪大了眼睛:这女髡标青!后排的保长们都站起了身子,踮着脚尖张望着。 他们所知道的女髡只有裴莉秀一个人而已,但是裴莉秀多数时候是穿大明的女装的,有时候也穿过“改良汉服”款的衣服――大致还在当时人的认知范围之内。慕敏这一身完全现代感的制服让他们瞬间感受到极大的冲击。一个个都看呆了。 慕敏对土著的这种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天“围观”的人实在有些多,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几个衙役眼见场面失控,赶紧出来齐声喊“威武――”,将一度骚动起来的保长们又压了回去。 会议由孟功常担任粤语翻译,慕敏并不废话,当即布置三项工作。 第一是全体保甲长重新登记。现任的保甲长限期到市警察局报到登记,逾期不来者做除名处理。同时缴纳《个人自传》一份,按照格式范文填写。 第二由保长传达各牌甲,警察局准备重新登记牌甲册。令各甲全力配合。 第三发下格式范文,由保长当场填写《某某保基本情况汇报》。 根据他们填写的基本情况汇报,归化民工作人员在广州地图上对各保的管辖范围做出标记,以便安排普查的顺序。 慕敏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普查事宜,一边调集普查人员。由于归化民干部人数有限,普查小组中的大多数人员都是旧人员。但是慕敏在每个小组里至少安排三名能说广东话的归化民干部,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除了组长之外,负责填写登记表和户口本的书手也必需是归化民人员,以免留用的胥吏暗中捣鬼。为此不仅抽调了全市范围归化民干部中通粤语的人员,包括国民军和正规军中通粤语的士兵也借调来不少。 张毓最近几天一直没有去社学,自从澳洲人进城之后,社学就关了门,据说先生躲到乡下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社学里无人教书干脆就关门放假。 社学关门,旁人或许痛心疾首,学里的孩子却一个个暗喜――古代社会不论书院、私塾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放几天假期,平日里若非老师有事告假,一般是从不放假的。学生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的不上学,一个个都和开锁的猴子一般。呼朋引伴的四处游玩看“澳洲景”,把师长们告诫的“不要乱跑”抛到脑后。 张毓却没这般幸运:他原本可以用“去上学”的名义逃课出去游玩,如今光明正大的放了假,家里却要他帮忙――澳洲人“光复”广州之后,城里很远的地方都有人来买这“澳洲人最喜欢”的核桃酥。不知道是借此想和澳洲人套个渊源,还是想了解下澳洲人的秉性习惯。总之他家的核桃酥生意突然翻了几倍。使得原本就繁忙的生意愈发不可开交。张毓也就只好在家里帮忙了。 活他是会干的--打小看都看会了。可是这么一天到晚栓在店里忙着和面剥核桃,实在不是他这样喜动好奇的人愿意干的。再则他从小也没怎么干过活,一天忙到晚,爬上床睡觉的时候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楚难当。不由暗暗叫苦。 幸好家里要送细货的时候总是叫他去,总算是能有个机会出门松快松快。 借着送货的机会,张毓跑了城里不少地方,要说澳洲人来了有什么差别,似乎和大明那会没什么区别――只是听说他们拆了承宣大街上的棚屋,清出了道路。又抓杀了一批胥吏。城城狐社鼠们顿时都老实了许多。换做豆腐家的老板娘的话就是:“开门都觉得神清气爽”。 胥吏们倒是继续存在,他们都戴着澳洲人那里传来的铜盆帽,袖子上还套了个袖箍,写着个“协”字,满街的巡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也没了当初呼幺喝六,动辄朝着店家打秋风的劲头了。 澳洲人带来得兵,各处都看得到。有的穿着蓝灰色制服,有的却穿着灰色制服。张毓长期看各种“澳洲杂志”,知道穿着灰短褂的叫“国民军”――李子玉说大宋的正式称呼是“厢军”,另一种大约就是所谓的“禁军”了。 这些厢军和禁军,驻扎在城门口、大寺庙和衙门里,听说城外的教场也驻了不少。他们在城里各处执勤放哨,军服整齐,武器精良,放哨巡逻精神抖擞,比起要么疲沓穷苦要么蛮横凶暴的官兵,即使以一个老百姓的眼光去看,也知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军队。 张毓对官兵向来没什么好感――他们只会欺负老百姓,水匪土匪在城外拉人绑票抢劫杀人他们都是视若无物;也不觉得当兵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那是走投无路的穷鬼才去干得营生。当初看澳洲杂志,说到澳洲人“当兵光荣”还不是很能理解,最多只能联想到秦汉的武功爵――这还是吴佲说得。但是这会他看到澳洲人不论厢军禁军的威武军容,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入户普查 张毓他们因为看过《战争史研究》之类的“澳洲兵学”杂志,都知道澳洲人最重“军人荣誉感”,对自宋以来的“重文轻武”、“以文制武”持批评态度,特别是对大明极度贬抑武将地位更是颇多批判――为此还得到过李子玉的共鸣。 “只有具有荣誉感的军人,才能组成战无不胜的军队”这话当初给张毓印象很深,但是怎么样才算是有“荣誉感”,他一点概念也没有。现在,从这些“元老院军人”身上,他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军人的荣誉感”。 伏波军军人站如松,坐如钟的姿态;走路两人成排三人成列的整齐划一,仪表装束的挺括整洁……无不给人以一种强大的震慑感,和兵油子们靠着凶狠野蛮产生的恐惧感完全是两个层面上的事。 尽管如此,他们对老百姓说话却很和气,也不向百姓们索取什么东西。张毓家几年前就被来“协防”的潮州勇吃空过半个铺子。他爹娘跪在地上连着磕头,苦苦哀求,小头目才算丢下一串掉在地上就会碎成八片的劣钱,拍拍屁股走人。 果然是换了天下了。张毓心中感慨。 借着到处送货的机会,他去找了朋友们。曾卷现在和他差不多:在家帮忙干活,有时候出去送货;李子玉家却是大门紧闭,他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曾卷说他家可能逃到乡下去了――澳洲人贴出布告,要城中各卫所军户报到点验整编。不少卫所军官都逃走了。 “为什么要逃走?卫所里那几个兵,能有什么用?”张毓知道卫所兵根本不顶用,澳洲人不至于要屠戮,也不见得会要他们去当兵――再说就算去给澳洲人当兵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按时发饷。 “一般的军户就是老百姓,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曾卷道,“可是李子玉家是世袭军官……澳洲人这次整治衙门里的胥吏衙役,任百姓告状举发,民愤大、有血债的都被拿下,如今关在大牢里拷打追脏……” “那又怎样?他们是军户,又不是胥吏。”张毓不解。 “我的小爷,你怎么不明白。军官们平日里吃香喝辣的,军户们终年给他们干活当差,挨打受骂不说,最后还落到卖儿鬻女,甚至还有冻饿而死的。你说这一整编点验,会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张毓顿时明白了,“这么说……” “没错,我听人说这些天降军都被集中在校场,叫士兵军户们举发。已经抓了不少军官了。”曾卷说,“李子玉家不跑还成?” “子玉家应该没什么……”张毓原想说“没什么事”,但是再一想,李子玉说他大伯很有钱,这钱还不是盘剥军户弄来得,至于他大伯有没有血债这更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叹了口气:“子玉这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看咱们是见不到他了。说不定已经跑到北面去了。”曾卷也叹了口气,不管李子玉往日如何的大少爷脾气,他们毕竟是好朋友,而且还是他们小团体的“金主”,大伙个个都沾过他的光。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心中不免怅然。 这天他出去送货回来,一进门却见自家店堂里多了好几个人,为首的却是几个穿着黑色号衣的“澳洲人”,旁边还有几个戴铜盆帽的“协从”。最近几天他在街道上见过他们盘查行人,巡视街道。听人说这就是“澳洲人的快班”――澳洲叫法是“警察”。 无缘无故的,这澳洲人的快班上他家里来做什么?张毓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再看内中有人却是认识的,是本地的甲长何老爹。 见有熟人,心里多少安定些。他娘见他回来了,赶紧招呼道:“毓儿,快过来给几位见礼!” 张毓赶紧过去作揖,只见为首的一个澳洲人说道:“不用客气了,小哥既然已经回来了,咱们抓紧时间把表格都填了吧。下面还有好多人家要去办。” 张毓这才知道这些警察来家里是要“报户口”。这事倒不算陌生,因为每年保长、甲长少不了也会陪着衙役来“清查牌甲册”,其实并不清查什么,打着官腔说几句场面话,拔脚走得时候少不得还得送上几百文的“草鞋钱”。他娘说过,“清查一回,店里一天白做。” 可是要不小心应对,惹恼了这班大爷,说你有“隐瞒匪人”之嫌,直接一根链条锁到衙门里,那就不是几百钱的问题了。人一进了班房,不拿出点真金白银休想出来。开小木作的曹掌柜的就吃过这个苦头,没吃没喝的被锁在尿桶边一晚上,第二天使了好几两银子才给放出来。 “这就是你儿子?”警察问道。 “是,正是犬子。”张毓爹赶紧回答。 “你就这一个孩子?” “原本还有几个,都没留住……” “姓名?” “叫做张毓。” “怎么写得?认字吗?来,写一下!”说着递过纸张笔墨来。 张毓赶紧写下自己的名字。警察端详了下,递给旁边的一个书办模样的警察,“写吧。”他吩咐道,“姓名张毓,与户主关系:父子。”接着又问道:“出生年月?” “万历戊午年三月初九生。” “公历是哪年?”担任书手的警察写了之后又问询问的警察。 “万历戊午就是万历四十六年……”警察翻开本书,“1618年!” 张家都不知道这1618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 “是在这里生的?是你和现在的老婆生的吗?” 中古社会妇女生育死亡率极高,有点经济能力的男人自然是要续弦的。另外还有婢妾所出、典妻所出等各种复杂的因素存在,孩子不是主妇生育的并不稀罕。 “是,正是在家中。”张毓爹答道,“小儿确系山妻所出。” “文化程度?”警察问了之后大约也觉得这样问不妥,又加了一句,“念书吗?” “是,犬子在社学念书……” “张掌柜,”警察说,“让你儿子自己说。” 张毓想了想道:“在社学念书已经七年,四书五经都念得,已经开过笔学作文章作诗,去年参加过童子试……” 然而他这一番文章只换来表格上的“私塾中级”的填写。 因为传统教育的文化水平对元老院来说很难具体衡量水平,户口填报便采用了一种简化模式,凡是有功名的,文化程度直接按照其获得的功名填写;没有功名的,分为三级,读过几年私塾,没有开笔学过八股文的算“私塾初级”;参加过童子试的,算中级;参加过二次以上童子试的就算高级。 由于参加科举功名和参加每一次童子试的人员名单在官衙里都有存档,可以比对核准。避免有人故意高报或者低报。 “会打算盘吗?” 这个又是为了适应本时空的需求添加出来的。毕竟能使用算盘计算的在17世纪也算是专业人才了。对元老院来说还是有用的。因而也得加以登记。 “会。”张毓暗暗纳闷,这打算盘的事情也要问吗? “娶亲没有?” 张毓脸不禁一红:“没有。” “好了。”询问的警察说道,“下一家!” 说罢几个人便收拾起东西起身要走,张毓爹赶紧奉上一串钱,满脸堆笑道:“几位爷辛苦了,这是草鞋钱,区区不成敬意……” 张毓见几个“协从”眼睛里都放出光来,然而那几个黑衣警察却不为所动,为首的说道:“掌柜的,我们元老院治下不搞这套!你配合我们工作就是最好的帮忙了。钱你拿回去,你们做小买卖,赚几个钱不容易。” 张毓爹还要客气,警察却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何老爹道:“张掌柜,不用啦!如今是元老院的天下,不兴这套。” 他爹小声道:“何老爹,你可不能攞边个着数(坑人)。” 何老爹笑道:“今个我陪他们已经走了六户人家了,前面都没拿草鞋钱,到你家能例外?你这白花花的银子动人心,还是拿回去自己花吧。” 听牌甲这么说,一家人才放下心来,张毓出去看,却见一行人已经进了豆腐店,只有两个人拿着榔头在豆腐店门楣上砰砰啪啪的一阵敲打,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钉了一块木牌子,用火烙写出字来。一边写得是惠福街,一边却是“澳洲杂志”上看到过的“大食数字”。旁边又标记着汉字。 再看他们过来的沿街各家各户都已经钉上了这牌子,每家的数码各不相同。自家也钉着这门牌――他暗想澳洲人这主意倒是高明!各家各户都编上了号,要找起来可就容易多了。他出去送货,给茶居送倒还好,看招牌就是,给私宅送却是难题。因为只说xx街/巷东起西第几家。最多加一句“门口有大树”、“街上不远处有水井”这样的标志物。(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豆腐作坊 若是大户人家聚集的街巷还好,一条街上拢共也没几家一般的中产之家,街上宅门多,很容易数错。若是敲错了门,少不得又要被住户臭骂一顿。 张毓见豆腐店家的女孩子不在门面上,便回了铺子,却见他爹妈正在收拾几页纸张――他却认得,是自家的房契和地契。这东西最金贵,张毓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回,平日里都是装在个铁盒子里,郑重其事的收藏起来的。今天怎么又拿了出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澳洲人今天来不但“查户口”,连带着房契地契也验了,还丈量了尺寸。 “这不,连验章也盖了。”他爹说道。 张毓看过去,果然房契和地契上都新盖了一个红色的戳子。这戳子和大明的官印不同,圆形的,中间是个“四角星”――张毓知道这叫“启明星”――围绕启明星是一行扁宋字:“广州特别市不动产登记处鉴证专用章”。 “这戳子一盖上,这房子地皮就算是牢靠了。”张毓娘感慨道。每次改朝换代都是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对于他们这样的城市小资产来说,几代人的操劳赚来得也不过就是这点房屋土地而已。自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花了多少钱?”张毓知道但凡公事必有花费。他去年参加童子试,领卷子也得花钱,进了号房少不得也得开销几个钱“放赏”给看号的 “钱倒是没花……”张毓爹在欢喜之余眉间却还有些忧色,低声道,“只怕这改朝换代不牢靠。” 要是官府又回来,澳洲人一走了之,这房契地契上的戳子可是消不掉的,到时候衙门若是有心刁难,事情可大可小。要遇到心狠手黑的,叫你为此破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说,张毓娘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毓爹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当然,重新登记认证的时候说“没有”也可以,但是他听人说澳洲人已经在全城贴出布告:凡是拿不出房契地契的,就算是“违建”,限期拆除。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承宣大街上不管你是百年老铺还是鸡毛小店,只要属于“违建”,全拆得一干二净。 张毓却道:“我看……官府,怕是回不来了……” 他的话声音很低,还是吓了他爹娘一跳。虽说这会是澳洲人的天下,但是拢共才十几天。谁也不敢说大明就这么完了,不会再打回广州来。 “不要乱说……”他爹小声呵斥道,“不要在外面乱说!” 张毓点头道:“这个我省得。不过就依孩儿这些天看来:澳洲人纪律严明,上下同心无欲,必是天下云集响应,嬴粮而景从。”他见父母不太能理解自己的拽文,便又说道,“澳洲人的警察进到店里办事,不吃一块点心,不拿一文钱。就冲着这个,大明也回不来!” 刘三从狭窄阴暗的店铺里走到明亮的街道上,顿觉松了一口气:里面实在太憋闷了。十来个平方米的铺面里不但有柜台,还有个硕大的面案和不小的烤炉,各种生财家伙、原料塞满了剩下的空间。普查组进去之后,简直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屋子里弥漫的是一股怪味,烘烤点心特有的脂油、干果和面粉的香气;物料家伙受潮之后的霉味;炭火燃烧的烟熏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体臭味和――他看到大案板下凌乱的塞着被褥,大约伙计学徒晚上就是睡在这案板上的。而烤炉旁边居然还塞着一只夜壶。 回头看店堂里的“大世界指定供应商”的牌子,刘三不由的暗暗苦笑――这张易坤是怎么搞得?还指定供应商,这种卫生条件,做出来的东西吃了不出问题才怪。 刘三穿着一身警察制服――为得是隐瞒自己的元老身份。他向林佰光提出自己要深入街巷,考察一下广州的公共卫生情况。林佰光便安排他每天参加一个普查组,随队视察,这样即不惹人注目,又能接着报户口为名深入到平时难以进入的地方。 他想真真正正的看一看广州的实际卫生情况。特别是防疫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广东攻略预计不会有太多的战斗伤亡,卫生部门最大的压力其实来自防疫。广州可是一座五六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就是放在现在卫生防疫压力也不小,遑论是在卫生条件恶劣,传染病猖獗的17世纪。 古代城市的卫生条件是非常差的,尽管刘三在21世纪的时候看多了古代城市的卫生设施之类的论文、专著和纪录片,里面充满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领先于世界”之类的溢美之词。如果没有晚清这个距离他们并不遥远的中古社会的活标本留下的大量真实的影像和文字资料,大概他也信以为真了,以为横店影视城就是古代城市的复刻。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刘三很清楚中古社会的大多数城市是没有或者很少有合乎卫生的上下水系统的。每到春夏,爆发性流行病就会肆虐一时。因为饮食不卫生造成的“发痧”,甚至成为夏季常见的死亡病因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元老院对大明的城市敬而远之,宁可在荒地上另辟新城居住的原因。文德嗣说:“古代城市,本质上就是一个充满了老鼠、臭虫、跳蚤和各种病原体的垃圾堆。再多的丝绸、大理石和名胜古迹也掩盖不了它散发出的恶臭”。 刘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保障这座城市的健康。特别是要尽量扑灭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潜在卫生防疫隐患――恶性传染病在17世纪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随着普查队沿路一看,他就知道这任务不轻。17世纪的广州并不算一座拥挤的城市,和所有的中国传统城市一样,城墙范围内有许多荒地,有的是宅院寺庙荒废之后留下的,有的却是从未修建过房屋,上面不但有菜地有的还已经被开垦成田地,种蔬菜种水稻,甚至还有零星的坟地。 然而居民的住宅店铺却又相当的狭隘。这奇怪的现象让他难以理解。问了留用的户房书办贾觉才知道城里的土地虽多,地价亦不算太贵。但是盖房子的费用却不低。单买一小块地皮,很多市民都买得起,但是要正儿八经的盖一所大房子就没多少人能承受了――砖瓦的价钱太贵。别说一般的平民小户,就是中产之家盖房子也要混用一部分碎砖旧砖。能用正儿八经的砖瓦“磨砖对缝”的盖房子无不是大户豪门或者寺庙官署这样的地方。 土法制造砖瓦全靠人力,烧制又费时间燃料,所以产量很低,价格自然不不便宜。 砖瓦贵,梁柱之类的木材也不便宜。广州地处珠江三角洲,附近并不产能盖房的木材,都要靠珠江中上游各县供应。路途一远,豆腐也盘成了肉价钱。 他在广州待了十多天,对17世纪居民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不仅是工业制成品,自然资源的价格也非常昂贵,相对于极端廉价的劳动力来说,惟一能解释的就是劳动生产率太低了。 明明有地皮,住宅却这么狭隘,居住区的人口密度很大――像张家核桃铺这样的伙计和学徒晚上在铺面里搭铺睡觉的在城里商家作坊里可以说是普遍现象。 更可怕的是,就在城墙外的城濠边的官地上,还有许多城市贫民的的棚户区――这可不是21世纪中国城市改造的棚户区,也不是巴西印度那样的贫民区,而是更为低级的版本,基本没有高于一人的房屋,有的只是“滚地龙”。用竹竿、稻草、废木直接搭建在潮湿泥泞的河涌旁。往往旁边就是乱葬岗义冢地。有的棚户区脆就搭建在“义地”上。与死者为邻。 拥挤的居住环境,几乎等于无的排水设施,没有任何公共厕所,到处是敞开的粪缸,多年不清淤纵横于街道间臭气熏天的河涌……刘三心想,这简直再完美不过的传染病爆发地了。不知道过去的广州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回去得问个明白才行。 他原不想再进豆腐坊去看了――这家的情况不会比核桃酥店好到哪里去。不过转念一想豆腐店用水量很大,不可能靠挑水来维持生产,必有水井,不如去看看水质。 走进豆腐坊,见正在登记。他也不去理会,只看四周环境。这亦是铺面和作坊合一的小铺子。地是泥地,因为做豆腐要大量用水的关系,十分泥泞。大约是为了便于操作,地上又铺了草袋子。煮豆浆的锅子、盛放豆浆的木桶、做豆腐的板子看上去还算洁净,上面还盖着已经发黄的白布。然而煮豆浆的灶头后面堆积着扒出来的灰烬,还放着不少柴火。用草袋装得豆子就这么横卧在泥地上,下面不过垫了一张破芦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防疫 这也罢了,继而又在豆浆的香味中嗅到一股恶臭――刘三已经很熟悉这种味道了,这是豢养大牲口的牲口棚才有的气味。铺子旁有扇小门,推开却是个小院,院子里搭着个棚子,拴着一头小毛驴,正在槽上吃草。离驴槽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具石磨,上面还残留着一大早磨豆浆残留下的豆汁豆皮。 显然外面案板上晶莹的豆腐所用的豆浆,便是在这满地驴粪臊臭的小院子里磨制出来的豆浆做得。 刘三心想,幸亏做豆腐事先要把豆浆煮沸。他现在愈发感到办公厅为元老们搞特供是多么的“正确”。 他正要出去,忽然眼角一撇,看到棚子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在蠕动。吓得倒退了几步,大声道:“什么人?” 他这一喝不要紧,聚在外面的协从们立刻涌了进来,大声吆喝:“什么人?快出来!” 这一喝,却从牲口棚后面喝出一个抖抖索索的小女子来,脸上被炉灶灰涂得乌七八糟的,凌乱的头发上身上还挂着稻草梗。 一个协从大声呵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他们都是快班旧人,在老百姓面前摆威风是基本素养,小女子顿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顷刻间眼泪就把炉灰冲得横七竖八,弄了一个大花脸。 在铺面上登记的豆腐店老板老板娘赶紧过来打招呼,说这是他家的女儿。 “你女儿?不是说去舅舅家了,不在家中吗?”负责登记的警察问道。 “大约……大约……是刚才回来了……”老板甚是狼狈,赶紧拿出一串钱,“这是一点心意,几位差爷拿去喝个茶。” 警察摆手说道:“钱,我们不要。你配合政府普查要老老实实的!你女儿明明在家,为什么要说不在家?这是欺骗政府!” 豆腐店老板弯腰区背,连连作揖:“是,是,都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澳洲人来查户口,他不知道里面的路数,生怕海外蛮夷看到了自家女儿生出什么事端来,便叫女儿躲在牲口棚里,谎称不在家。没想到这澳洲人办事精细,连这个臭烘烘的牲口棚子都会进来看一看!这个差池被当差的揪住了,可有得狮子大开口了。几百钱都不要,看来非使银子不可了。 他愁眉苦脸的从腰搭链里掏摸出一两银子来又往为首的警察手里塞,再次被拒。刘三冷眼看出去,几个协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由得暗暗好笑。 刘三要老板带他去看水井,老板不解其意。但是见澳洲人的快班屡次不受银钱,也无故意刁难之举,纳罕之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刘三要看水井,他也带着去看了。 这水井就在铺面后面的厨房里,用的却是木井栏。刘三还是头回看到。刘三关照他打了一桶水上来,用手测了测,水温很低――这是优质水的一个特点。他手里并无生化设备,只能靠目视检测法,用玻璃试管取出水样来在阳光下审视:水质清澈透明,悬浮物极少。从随身的石蕊试纸上撕了一条下来测了ph值呈弱碱性。总体来看水质不坏。他想难怪有人说要做豆腐必有好水。古代没有自来水,一口好水井就必不可少了。 老板看着他一番摆弄,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敢多问。忽闻这澳洲快班问道: “这水井是什么时候有得?” “小的家祖传的……”老板不知道他这么忽然对水井来了兴趣,“这豆腐店传到小人是第五代了。”老板说起来还很自豪的样子。 刘三点点头,难怪他家可以做豆腐了。 “你家的水不错啊,”刘三问道,“这条街上大家平日里用水喝水都是怎么解决的?” 老板不解其意,道:“有的人家自己有水井,没有水井的人家,要么去公井上去取水,要么便是买水。” 公井有得是官府开凿,更多的是市民集资或者大户人家“做善事”开凿。水质好坏不一定,但是用水不要钱。好得水井一样可以烹茶,差得除了洗濯衣物之外根本不能入口。 买得是水是水夫从珠江边挑来得,虽然江水浑浊,但是是活水,不像大多数井水那样的“质重”,用明矾净化之后就可以使用了。即使有水井可用的人家,因为井水质地不好,买江水的也很多。 再高一级的,便是白云山、越秀山等地用水车运进城的山泉水,专送城内的大茶楼、行院和达官显贵人家烹茶炊事之用,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 “这里公井的水好不好?”刘三问道,传统豆腐制作对水质的要求很高,所以豆腐店老板对水的好坏有相当的鉴别能力。 “这惠福街上几口公井的水,家中洗濯、炊事都能用,只是不能烹茶。”老板道。 刘三点头,不能烹茶,说明井水中的矿物质含量偏高。广州地处珠江边,又有北面的越秀山等山地的泉水下泄,地下水非常丰富。但是浅表地下水易受污染,特别是在排污设施不完善的古代城市,大量密集人口排放的污水下渗,很容易造成地下水污染。这是历史上一些北方大城市每次重建都要挪个地方的重要原因。 广州水源丰富相比之下要好很多,而且国人都有煮沸水之后再喝的习惯。所以供水上的隐患不是特别突出。 从厨房回到铺面上,却见刚才那小女子已经洗干净了脸,头发也梳了起来。正在填报户口。刘三看了一眼,见她面孔稚嫩,不过十四五岁样子,大约是生在豆腐店之家,蛋白质摄入比一般人多的缘故,生得皮肤白净细腻,珠圆玉润的可人模样。不知道怎么的,他想起了留在临高的儿子,又想起了萱春,不由得心头一动。 刘三随着普查组在城里跑了几天,大致了解了广州的公共卫生情况。更全面的情况要等普查组的资料汇总之后才能掌握。刘三便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广州特别市还没有卫生局的建制,他是以“民生劳动省卫生署专员”的头衔来到广州的,他的办公室便暂时设在林佰光的综治办内。 回到办公室刘三便动手整理搜集到的资料,特别是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按照他的看法,广州的公共卫生是严重的不合格。但是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汇编里却没有什么“大疫”的记载。莫非真得是古人在恶劣环境中生活,抵抗力强吗? 刘三找来贾觉询问,贾觉说每年的“回南天”,城中必有“时疫”,死人不少;到夏天又有所谓的“发痧”。但是死者多是贫民,所以很少有人关心。至于小规模的疫病流行,在城里是见怪不怪的。换句话说,这个时空里一次流行病爆发死个几百人没人当回事。 刘三有心想问得再仔细些,但是贾觉不是大夫,提供不出太多资料。他说如果刘三想多了解些的话,可以找府县医学的医官问一下。 医学就是州县医药行政兼机关医院,州署医学的负责人称典科,县署的称训科,手下各有医务人员若干。既为官办机构中人,老百姓浑称之为“医官”。 中国自唐宋起便有在地方上开办官营医疗服务的传统。明代每个县都有“医学”设置,一方面受理医药行政事务,并为县署官吏工役提供公费医疗,另一方面也为民众看病,乃至出诊。海瑞在任淳安知县时,写过一篇关于整顿机关职能和改变作风的《兴革条例》,在“医官常例”名目下便有“医生四名”的记载。 广州府是通衢要道,一省的省会。一府两县的医学医官足有十几人。刘三读城工部编撰的参考资料的时候就知道这医官的生意很是兴隆。因为医官中除掌印者即典、训之外,都无俸禄,收入来自替民众看病的诊金。 虽然没有薪水,这个职务却有不少人抢,甚至要纳银贿买才行。海瑞在《兴革条例》中又说:“医官察病症脉理,识药性,以利一县之疾,近多纳银为之,图差遣取利……”其实医官中除掌印者即典、训之外都无薪水,收入都来自替民众看病的诊金。因为老百姓总认为公立医院比江湖郎中可靠,所以医官的生意兴隆。但是真正有本事的郎中却不屑为此,反过来多数医官的技艺也就不难想象了。 刘三进城伊始便见过府县的医官,想看看能不能以此来组织一个简单的中医院。结果谈了些当时常见的大夫必读的书籍中的内容,有几个居然瞠目结舌,一句也应不上来。有人干脆连《脉经》都没读过,基本的药性都不知道。倒是会后立刻进奉了几部《黄帝素女心经》之类的书籍给他。亦有人敬献春药的……让刘三很是讨厌。 幸而其中有几个还算有真才实学。林佰光便关照人将他们请来相谈。(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节 传染病 林佰光的综治办其实就设在市政府内,王三苟这个市办总务科长上任之后,按照办公厅的发布的《政府机关总务行政工作管理条例》,把个原本闹哄哄人来人往的市政府规范化系统化起来。刘三要找外面的土著人员谈话也不能随便找人去叫就行了,必需先填具“传唤单”,然后由总务科派人去传唤。 刘这会天色已经擦黑,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所有机关都是24小时工作,随时有人值班,刘三的单子一送到总务科,王三苟马上开出夜间通行证,派几个留用的门丁按名单去找人。 这几个医官原本都已经睡下,闻听新任的元老院典医传唤,赶紧起来穿袍着鞋,由门丁引路赶来了。刘三的晚饭还没吃完,四位医官已经在屋外等候了。 刘三从窗户里望出去,见这几位在院子里毕恭毕敬的等候着。他们按照本时空标准都是老人了,有一位更是须发皆白,便不好意思叫他们在屋外久等,叫勤务员把他们先让进来――因为他算是部委派遣的方面大员,所以占用了一个小院落的正房。正房的明间便做了会客厅兼会议室。 刘三端着饭盒从里间出来,四个医官齐齐站立,便要跪下行庭参大礼,刘三赶紧道:“不必,不必,都请坐下吧。” 医官们见这大宋典医不但穿得差,连吃饭也和贩夫走卒一般无二,直接端着个“饭碗”――还是铁皮的方盒子在吃,不觉有些鄙夷。但是他们前几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典医”学识渊博,医论脉案药性无一不精,所以不敢小看。谢了座位坐下。 他们心中都很忐忑,一朝天子一朝臣。“医学”的医官不需要吏部除授,就是个“未入流”,别说改朝换代,就是换个县令也可以随时叫他们滚蛋。所以每到县令知府换人的时候,他们都要上下钻营行贿,以图保住自己的位置。 一旦失业,没有医官这个光环,当个普通的摇铃医,日子可就万般艰难了。虽说名医收入不算低,但是一般的郎中都是仅能维持温饱生计而已。他们自度还是够不上“名医”的水平的。 刘三第一次接见他们的时候,医官们便凑钱送了一份“公礼”,亦有六十两之数。不过刘三的婉言谢绝却让他们摸不清这位典医的心思――特别有人私下馈赠的礼物也被拒收之后,大家愈发觉得他高深莫测了。 天都黑了,却突然召见他们,这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刘三将饭盒放下,说道: “你们几位都是广州城里的老医官了,平日里接触的病人不少,官府里兴办医药的事情也是你们主持襄助。我初来乍到,地方上的情况知道不多,还要向你们多请教。” 几个医官赶紧站起来连声说不敢,只请刘三“垂询”。 “你们不要客气。咱们都是当医生的,救死扶伤是本分。”刘三很是诚恳的说道,“不要想着上下之分。你们几位先说说广州的疫病情况吧。” 刘三要询问的,主要是春秋季节的各种“时疫”和行医时候的地方常见病。 卫生部门对中古大城市的卫生防疫是有很大的顾虑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时空没有任何防疫免疫措施,各种病原体的传播十分猖獗。日渐发达的远程贸易又将许多地方性传染病的传播到各地。 卫生口这几年来办净化营遇到各种传染病种类之多,来源地域之广,让大夫们都吃惊不小。几乎所有教科书上罗列的传染病他们都遇到过:天花、麻疹、痢疾、伤寒、白喉、脑炎、登革热、霍乱、黑热病、猩红热、肝炎、结核病……在北方移民中还检出过令人闻风色变的鼠疫,为此在高雄烧毁过不止一次检疫营的木棚。明代传入不久的梅毒在移民中也被检出过,甚至有母婴传染的病例。结核病更是广泛存在。 元老院通过隔离检疫这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工具,基本上做到了将各种烈性传染病拒之门外。但是到了广州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广州是个地处大陆,四面开放的城市,很难控制人口的流动。这给疾病的传播带来了有利的条件。 卫生口原想通过大图书馆的史籍搜索来查询广州的传染病问题,但是不论是官修的地方志还是私人的笔记,对这类事情全都语甚不详。只简单的记载为“传疫”、“大疫”。除了死亡人数和持续时间外很少有详细资料。连症状描述都很少。从这些简陋的记载中根本看不出细节。 所以刘翔只有求助于本地医官了――之所以要问他们,是因为古代社会的下层民众,基本上不存在求医问药这样的事情,得病之后要么自己靠着抵抗力硬抗,要么求神拜佛弄包香灰,再好一点,也不过是药铺、善局施药的时候去拿些药自己吃。能请郎中来望闻问切的,起码也是有一定资产的人家。所以郎中大夫的面对的病患面是极狭窄的,遇到的病例没有普遍意义。 而医官是“公立医疗机构”人员,地方上的瘟疫、时症不管是防治还是善后,县“医学”都要出面,县里的各种慈善机构收容的人员患病诊治也是他们负责。比起一般的郎中大夫来说了解的更为全面一些。 刘三急于要了解传染病的具体情况,也是为了尽快着手制定应对的方案。卫生口的意见是尽快建立一个专门的传染病医院,将此类病人全部隔离收容起来。这也是延续检疫营的传统做法--在缺少药物的情况下这是惟一可行的方法。 刘三先说了一些这几天他在城里察看的观感――他知道本时空的传统医学对卫生和防疫尚无明确的概念,很多现代人认为容易染病的问题,在当时都是不以为然的。所以只拣他们能理解的一些情况说了说。 “……马上就是回南天了,我知道这天候是最容易传疫的。我们元老院既然进了广州城,就有保一方平安的责任。大家在这里群策群力,保得这一方百姓安宁,少生病少死人。便是无穷的功德了。” 这番话一说,几个医官都大感意外。他们都是多年的老医官了,见得太多新官上任的“训诫”了:要么是严词厉色的说一番冠冕堂皇却不着四六的空话,要么“提点”他们要赶紧孝敬,从来没人提及治病救人上的事情。 没想到这外来的澳洲人一进城就先和他们说这件事!而且这位真髡不声不响跑了城里许多地方访疾问苦――有些地方是他们自己都不曾进去过的穷陋肮脏之处――不觉内心有了很大的震动。他们几个都是世代从医,对传统医德看得很重,刘三这一番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内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医官名叫胡子明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拱手道:“老爷上任伊始,不顾车马劳顿,便关心这民众疾苦之事,实为苍生之福!学生自当尽心竭力报效。”另几个也同声附和。 当下他们便将自己多年从医的所见所闻一一诉说。刘三听得仔细,还用个笔记本记录。尽管他自己也是学中医出身,但是古今很多病称呼不同,所以他特别要求医官们在诉说的时候描述症状。 按照医官们的描述,刘三大致知道这里最常见的传染病是流行性感冒――这倒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感冒的死亡率也不低:感冒往往会并发炎症,在缺少抗生素和退烧药的古代,因为着凉感冒病死是不稀罕的。 烈性传染病中广州最常见的便是天花和霍乱。小规模的传染发病随时都有。大规模爆发每几年就会有一次。尤其是霍乱,七八年就会大爆发一次,天花的爆发间隔也不过五六年而已。 最令刘三震惊的是,从医官的描述中,他知道广州已经爆发过多次淋巴腺鼠疫,有几次的持续时间长,烈度很大,死亡都在数万人以上。 元老院对鼠疫堪称是“闻风色变”。原以为鼠疫主要在北方流传,没想到广州也已经爆发过鼠疫。 除了这三种死亡率最高的烈性传染病,从医官讲述的症状来看其他传染病也很常见,特别是肠道传染病有很高的发病率,痢疾相当普遍。而夏季死亡率最高的“发痧”,刘三估计大多也是肠道传染病。 从医官的描述中,他还大致梳理出了本时空广州的各种常见病:恙虫病、疟疾、伤寒、肺结核、痢疾、脑膜炎……令古人就闻风色变的麻风病也在名单中。 医官们还告诉他,本地还有一种鼓胀病,人的肚子会渐渐膨胀如鼓,虽然不会立刻死亡,但是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不管你什么神医都束手无策。番禺、南海两县有部分村落此种疾病非常严重,男女老少无一幸免,甚至有村因此死绝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普济堂 刘三吃了一惊,从症状看这是典型的血吸虫病,他原本以为这种病主要是在两湖、江西等地流行,没想到在广州就有! 血吸虫病由于是寄生虫感染造成的,免疫接种无效,全靠人工防治。其防治难度很大。而 咱们卫生口的担子不轻啊。刘三心想,这些传染病在旧时空基本都有特效药可用。而本时空他们手里几乎是一无所有。自产的抗生素种类稀少纯度低,各种防疫消毒药物也不足。 然而他不敢露出忧虑的神情,只是继续和医官们聊天。他和医官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刘三关照总务科让他们在衙门里留宿一晚,明日再走。 送走了医官们,刘三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令每一个卫生防疫人员触目惊心的字眼, 他不禁忧心忡忡。这卫生工作怎么搞才好?他现在两手空空,即缺人也缺东西。出发前他领到了一本手册,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一排排的号码,这些号码对应的计划运来广州的卫生口的专用物资的包装箱,用大世界港务发出的每日到货公报对照这本手册就能知道有多少物资已经运达到,有多少还在路上。这对他开展具体业务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不用对照他就知道,他面临的局面这点东西根本不够。而派来的另一位大夫到现在还没出发,据说在筹备“省港总医院”的事宜。 思来想去,现在惟一可做也是必需做得事情就是全市搞卫生运动。尽量减少病菌的孳生地和传染源,大量消灭中间宿主。传染病的传播大小和环境卫生好坏息息相关。他们既然无力“治”,就只能从这个最基本的“防”开始。 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饭就想找林佰光谈谈,没想到林佰光不在,问了他的秘书才知道林元老已经去和财金部门的人商讨发行新货币和征税的事了。政府一开门就是钱。特别是刘翔这一揽子的市政刷新和建设工程,没有钱就办不下来。 刘三虽然着急,也不便去打搅他。便叫留用的县衙书办带路,去普济堂看看。 唐宋以来,州县一般都设有官办的慈善机构,分管“生老病死”,:慈幼局谓“生”,专管收养弃儿;养济院谓“老”,专管收养孤老;安济坊谓“病”,专管收养病残;漏泽园谓“死”,专管收葬弃尸。广州的一府两县也不例外。 刘三看过综治办给他的接管机构的材料,广州府的官办慈善机构叫做“普济堂”,这个普济堂规模很大,下设多个机构:有收容生活无着落老人的男女老人院;有收容无生活来源的守节寡妇及其未成年子女的清节院,有收容盲人的瞽目院。 照理说慈善机构和刘三的工作没多大关系――这是民政系统的事情,但是眼下民政口的人还没来,林佰光就暂时委托刘三去普济堂和漏泽园看看情况,顺便检查下里面的卫生情况。 “这些官办的慈善机构的主持人实话说我是不相信他们的节操的。”林佰光将材料交给他的时候说,“这种机构一般主持人都是地方官带来的私人或者地方缙绅把持,里面弊端丛生。你且去看看情况,我慢慢再来整顿。” 这类机构的主持人也是以杂职掌管。但是和“设官不给禄”的医官们相比,属于既不设官也不给禄的更次一级了。但是其中亦有不小的利益,地方官和地方缙绅都对此虎视眈眈,主事人一旦出缺,必有一番争斗。 普济堂并不在城里,而是在广州大北门外,越秀山北麓的一所名叫皇华寺的寺庙里。这一带多是坟墓、义冢和乱葬岗,荒坟垒垒,人烟稀少,直到民国还是盗匪横行之地。刘三要去,王三苟派了一个班的士兵护送,又从侦缉队里调了五六个熟悉情况的衙役跟着去。 刘三出了大北门关厢,沿着官道前行没多久,便觉晦气。沿路放眼望去都是山坟、墓地乱葬岗,路边绝少住家田地,稍有几户也都是破败不堪,穷苦之极的人家。近流花桥一带路面两旁倒是有不少房屋,可是放眼看去,不是棺材铺就是写着某某义庄的所谓“寄庄”。刘三知道里面寄放的都是客死广州的外地人的灵柩。这些灵柩一停少则半年,多则十几年几十年。 刘三知道这种暂时寄放的灵柩不但这里有,城里也有。许多寺庙和会馆在后院都有专门停灵寄放的院落。除了客死异乡的要等着孝子“扶柩还乡”“叶落归根”,本地大户人家因为要选良辰吉日或者风水宝地暂时停灵不葬,寄存在寺庙里的也比比皆是。 走着走着,刘三只觉得鼻端不时飘过若隐若现的恶臭。打开轿帘,看到护送的衙役和士兵个个掩鼻皱眉,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漏泽园的化人厂就设在前面的流花桥……”一个衙役小声道,“这会风向不对。” 刘三点点头,拿出随身的避瘟散在鼻腔里抹了些,才觉得舒服了些,他又将避瘟散散发给诸人。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一阵狗的厮打狂吠声,不由一惊,循声望去,却见离大路不过百十米的一座荒坟前,有群犬在争斗。轿旁的一个衙役皱眉道:“造孽!” 刘三马上意识到野狗在争抢什么,不由得一阵恶心欲吐,吩咐道:“快走!” 轿夫加快了脚步。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皇华寺。 这皇华寺原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大寺,此时已荒废许久。刘三下轿的地方是早已坍塌的正山门。山门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瓦砾上护法金刚泥塑的断肢残骸还历历可目,色彩虽已剥落,也看得出当初纹饰的精美。 刘三不由的暗暗叹息,绕过已经坍塌的山门走进寺内,见寺内殿宇塌毁大半,余下的也破损不堪,墙歪屋漏。各殿宇内的佛像都已湮灭。墙上壁画装饰十不存一。剩下的殿宇、廊庑内,三三两两住着些鹑衣百结的老人和妇女,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容肮脏,和乞丐别无二致。对他们的到来即不关心,也不害怕。 内中一间殿宇稍稍齐整,原是主事人居住办公的地方。随来得衙役说这里的主事人原是董知府带来的一个亲戚。 “把人叫来。” 衙役将人带到,此人四十多岁,是个矮胖子,脸色蜡黄,穿得倒还整齐。 “小人毛修禹叩见首长。”来人当下跪下磕头。 “你起来吧。”刘三道,“你就是这里的管事?” “管事的是董老爷,天兵进城之后他就跑了。”毛修禹起身躬身答道,“小人原在他手下当差。首长请屋里坐。”说罢将刘三一行人让进屋内。 这屋子原是一座殿宇,因而天花板很高,里面亦很大。居中明间亦有公案公座,两旁设有水火棍、枷板、铁链……一幅衙门派头。 毛修禹将刘三让入旁侧的暗间,这里大约就是主事人起居办公之地,陈设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也不逊于中人之家。 “首长请坐,”毛修禹恭恭敬敬让了座,又端来一碗茶,“首长一路辛苦,来我们这个荒郊野岭,没啥可招待的……” “我是来看看,你不用客气。”刘三看了看四周,和外面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道,“管事的倒是会苦中作乐。” “董老爷原就在这里办事,天兵进城之后第二天他便逃走了。”毛修禹道,“其实他平日里也不住这里,只有发钱米的日子才来。平日里都住在城中。” “这么说你才是这里的管事的喽?” 毛修禹赶紧弯了弯身子,陪笑道:“管事两个字可当不起!小的只是在这里当差办事而已。不敢擅做主张,一切但凭管事人吩咐。” “你既是这里的土地,先说说此地的情况吧。”刘三端起茶碗,又放了下来――天知道这里用得是什么水!这一带到处是乱葬岗,不管是地表水还是地下水,怕是都不会太干净。 “是,是,”毛修禹连连点头,禀告道,“这普济堂里在册共有2165位孤贫老疾、瞽目人和贫苦守节女子。照定例每人每月发给米三斗,钱四十五文。每三年发给库布一匹。” 刘三打开笔记本,随手记下数字。又问道:“钱米从哪里来?” “一是府、县公库里拨给,一是城中乐善好施人家施舍。” “三斗米?”刘三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明制一斗如果是糙米的话差不多要十二斤,三斗米就是三十六斤。在旧时空实行粮食凭票供养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定量不过是二十八斤,三十斤以上都是总体力劳动者才享受的。 “是,三斗米。”毛修禹见他不信,陪笑道,“具名领取便是每名三斗――自然是吃不完的,余下的便是院里的开销。就说这个普济堂掌事的位置,哪个不是破衣烂衫的进来,锦袍骏马的出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清节院 “哦?看来这里油水还挺大的。”刘三含笑点头道。 “油水大不大,小的不敢乱说,”毛修禹眯着眼睛笑道,“就说最近的这位董五爷,上任的时候的模样那真是和这里住的贫户们不分彼此,不到二三年功夫,老家又盖房子置地。就这广州城里也买了房子金屋藏娇呢。” 刘三默默心算了下,2165人,每人每月三斗米,钱四十五文。一个月就能从官仓里领取糙米6495斗,钱97425文。六百五十石糙米,按照广州市面上的平均价就是近七百两银子,加上铜钱,每个月普济堂开销近九百两银子,一年就有一万多两! 他忽然想到,这笔钱不可能如数拨给,经手三分肥是惯例。当下问道:“照例几成到堂?” “老爷真是明白人!”毛修禹笑道,“照例是三成。” 刘三想这可真够黑的。又问道:“你实话实说,这堂里收养的人,每人每月实际能拿多少钱米?” 毛修禹虽然满脸堆笑,却舔了舔嘴唇才说道:“局里诸人,只要不是病得走不动的,平日里都要上街求乞……” “就是说其实什么也没有喽?” “也不能说都没有,老弱病残,动弹不了的,堂里也少不了他们一口粥。遇到阴雨天气出去不了,也是堂里供伙。清节堂的妇女不能抛头露面,靠织布养鸡过活,堂里也要贴补些给她们。”毛修禹不敢再露笑脸,小声禀道。 “你一个月拿多少钱米?”刘三问道。 “这是有定额的,”毛修禹道,“堂里的工役一概是每月给米二斗,钱三百文。” “就没什么外快?”刘三笑道。 毛修禹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干笑了几声,道:“要说没有,老爷肯定是不信,不过也有限的很。大水漫地,湿下地皮而已。” “这里有多少工役?” “总有一百多人,小的没见过花名册,不敢乱说……” “人呢?” “董老爷带来的几个都跟着跑了。其他的小的自己也没见过。还有七八个现在堂里各处照应。” “既然在这里当差,你怎么会没见过?”刘三不解。 “老爷明鉴,”毛修禹道,“都是有大门槛荐进来的。府县里的老爷不便推辞,挂个名分润一二。” 本来只有三成到账,还有一百来号拿钱不办事的冗员,“盖房置地金屋藏娇”的管事来侵蚀盘剥。能落多少到收养人员头上就不问可知了。难怪普济堂破败不堪,里面的人形如乞丐――他们根本就是乞丐。 刘三长期在外采药买药行医,和传统社会接触很深,对本时空的这种极端腐朽黑暗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估计这2165名收养人员也不见得是真得,水分至少有一半。他问道: “堂里的花名册、账本还在吗?” “这个……都在高师爷手里。” 刘三心想怎么又冒出个高师爷来了:“高师爷是谁?” “是本堂的管账师爷,名叫高渤海。他不常来堂里。”毛修禹小心翼翼道,“账本、花名册都在他手里。” 刘三估摸着这个高师爷也是普济堂的实权人物,又问了毛修禹几句,大概知道高师爷是一位本地的缙绅“荐来得”,在普济堂当师爷已经十多年了。 刘三见毛修禹提到高师爷时眼神闪烁,吞吞吐吐,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便用话套他,又暗示这掌事的位置可以考虑由他出任。在这“改朝换代风水转”的氛围影响下,毛修禹终于说了些关键性的消息。 其实高师爷才是真正掌握普济堂的人,堂中的一应事务都在他的手中,和县令与户房书办的关系如出一辙。普济堂掌事随着知府上下任来来去去,高师爷却像生了根一般。新掌事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这位高师爷打好交道,不然用不了几个月就会闹出绝大的亏空来,堂中的老人妇孺上街拦住省里的大员一闹,掌事的就是知府大人的亲儿子也干不下去了。 “掌事的都是跟着老爷大人们来发财享福的,有几个肯到这个荒坟山来蹲着做事的?反正只要钱不少拿便是了。” 但是高师爷并没有什么“鱼鳞册”之类的“大杀器”能和掌事的分庭抗礼,关键在于荐他来任这个职务的缙绅振善人。 振善人名叫振改政,在广州城北拥有大片的土地山林,有钱有势,热心举办慈善,修桥补路,收埋路倒,举办粥棚……还捐过好几块义冢地。城里城外都有很大的名望,人称振善人,堪称道地的乡贤。 刘三点了点头,忽然低声道:“你和我交个底,普济堂收养的人到底有多少人?” 毛修禹结结巴巴道:“总……总……总有四五百人……具体多少,小的自己也闹不清。”他说清节堂有一百多名贫苦守节妇女和几十个幼儿,因为很少外出还知道大概数字,其他人去留随意,只要持有普济堂腰牌的就算是普济堂的人。年深日久,有的牌子和人早就对不上号了。 “……纵然有花名册,怕也是不知道真正的人数。这册子已经多年没有改动过了。” 刘三暗想小小的一个普济堂,里面还黑幕重重呢。不过这些是林佰光他们的事情。他更关心这里的环境卫生,说道:“你带我在堂内看看。” “堂里多年没有清扫,污秽不堪……” “不碍事。” “是,是,”毛修禹想这澳洲人还真是怪,这瓦砾成堆,遍地垃圾的破庙有什么可看的?他若不是图几个银钱,那真是片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当下在前引路,从大雄宝殿后面一条平正的青石板路直通后面的佛塔。两侧野草萋萋,断砖碎瓦一片,石板的缝隙间也长出了一二尺高的萧艾。 这皇华寺面积极大,殿宇重重。虽然荒废久了已经不成模样,里面还有不少房屋,大多门牖洞开,院中草深过人,渺无人迹。殿宇的神橱上下积满了尘土,供案和地上还可看到耗子爬过的印迹。 有的地方看得出还有人居住,留着破衣烂衫,破了口的碗,缺了角的砂锅,地上摊着只剩下草荐的破草席。但是人大多不在,只有些生病的和残疾人,据毛修禹说只要能走的都出去乞讨了,至于晚上是否会回来则不一定。有的人一去几个月也是有得。 “回南天一到,天气多雨,外出的人回来就多了。冬天若是冷得厉害,出去的人也少,” 毛修禹将他带到一处院落门口,刘三见这院落大门紧闭,还上了锁,不觉奇怪。毛修禹踏上几步,喊了几声:“五嫂子!” 应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三十多岁,模样甚是精干,见毛修禹带着几个“髡人”来,不觉一怔,却又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换过一副上人见喜的面孔,抢步下了台阶,在刘三面前跪倒磕头: “奴家孙五家的,给老爷磕头。” “这是――” “奴家是官媒,专在此地照看清节院的。” 明清地方衙门均设官媒,凡是公事牵扯到女性的,一律由她们负责照应看管,算是女性的衙役。 刘三见她举止利落,目光锐利,知道是一个利害的泼辣女人。 听说刘三是来视察的澳洲“首长”,孙五嫂又殷勤了几分,赶紧取出钥匙,将院门打开。 刘三不解:“青天白日的,为什么要锁门?” “这里住得都是贫苦守节的孀妇,这里虽然冷落,到底也有许多男人出入,锁上门,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少了多少流言蜚语。”孙三嫂絮絮叨叨的说着,“寡妇守节,第一便是要避嫌疑!” 她说这里平日里男人是不许进去的,就是本家亲人来看望也只能在门口相见,有的带孩子的孀妇,男孩子长到七岁就得搬出去。 “这里最是严谨不过。立院快一百年了,没出过一桩丑事,亦无再醮的”言辞中听得出孙五嫂很是骄傲。 刘三看到这清节院是一座僧院改得,四周是昔时众僧人的净室,隅角里还有一间厨房,如今都破败不堪,勉强用碎砖破瓦修补着,不过比起外面还是干净整齐许多。院中铺设的砖块都已被铲净,种上各种蔬菜。院落里还有几只鸡在闲庭散步。 孙五嫂说节妇们平时主要是织布织绸,全院有三十多张机子,加上自己种菜养鸡,可以维持生计。 “不给钱米么?” “给!给!”孙五嫂一迭声的说着,眼睛却直向毛修禹瞟,毛修禹没有好气道:“五嫂子你就实话实说罢。如今改朝换代,没那么多忌讳!” 孙五嫂赶紧陪笑道:“钱米是有得,每月不过一斗,带孩子的,再加三升……” “只有一斗?”刘三皱眉问道。 “老爷您圣明!就是这一斗也未必按时发。”孙五嫂叹苦经,“全仰城里大宅门里的太太小姐发善心,时不时派人到堂里施舍,不然,真真是没法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弃婴塔 刘三想下到院子里,去各处房间里看看,这孙五嫂却拦在台阶上,便道:“我要进去看看。” 孙五嫂却不挪开步子,陪笑道:“老爷,这里可是清节院,就是嫡亲母子,男孩子长到七岁也不准留在院内。里面住得是寡妇人家。老爷进去恐怕……恐怕……”见刘三还是一副懵懂的面孔,孙五嫂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恐怕有碍清誉。” 刘三这才明白为何她拦着自己了。他想了想觉得也无再细看的必要了。这里虽然比外面好一些,但是好不到哪里去。毕竟皇华寺本身太过破败,普济堂的管理也很混乱,整顿起来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不急于这一时。 “既如此,将院中的诸人,不论老少都出来,我要见一见。” 孙五嫂有心还要回绝,见毛修禹连着使眼色,自己也觉得连着违拗新来得“澳洲人”着实不智,只好说:“请老爷稍待,奴婢这就去传唤。” 说罢便在廊檐下敲起木梆子来。 随着暗哑苍凉的梆子声,从各处的净室里走出来许多女子,老的已经是鸡皮鹤发的老妇,小的还在少艾之间,有的怀抱幼儿,有的拖儿带女。不论老幼一色的靛蓝布做得衣裙。不事脂粉,发髻上缀白就是她们的惟一装饰。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在院中站着,默不作声。 刘三看到现在,才觉得这地方还象点慈善机构的模样,起码这院子里整齐干净,妇女们也非破破烂烂,形同乞丐一般。 “这位是新任的典医老爷,”孙五嫂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高声道,“特来巡视。” 女子们参差不齐屈膝见礼:“老爷万福。”声音凌乱无力。 刘三仔细看了看这些“矢志守节”的妇人,这些女子的面色要么苍白无血色,要么蜡黄,大约是长期在屋子里劳作,很少见日光的缘故。自然这里也没有胖子,虽然不至于形销骨立,但是看上去都很瘦弱,院中的幼儿面黄肌瘦,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再看膀大腰圆的孙五嫂,显然这里的伙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不饿死罢了。 如果按照现代营养学标准来看的话,这里的人全都是慢性营养不良症状患者。 刘三皱眉道:“这里一天供应几顿?” “回禀老爷:一日两餐,一饭一粥。” “孩子呢?” “亦是一样的。”孙五嫂不知道刘老爷为什么对孩子这么感兴趣。 “太可惜了。”刘三感慨道。这一百多个“节妇”就这么长年累月的被关在这活棺材一般的院子里,望着四方天,终年与织机为伴。这种残酷和浪费简直令人发指。整个海南有这么多健壮又勤劳肯干的男人却没有老婆!简直就是有悖人伦! 他想到整个广州府,整个广东,大约这样守节的妇女还有很多。这种鼓励守节的风气要好好的严打一次才行。 孙五嫂不知道哪里“可惜”了,心里猜疑这髡人老爷是不是看中了里面哪个年轻的孤孀?这可大大的使不得。盘算着万一他真要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己该怎么劝谏。 别看孙五嫂剥削起“节妇”来心狠手黑,对“守节”这事看得比天还大。真正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院中最好连公麻雀都不准落一只下来。 刘三正盘算着怎么对整个普济堂改革一下,特别是不要浪费其中的人力资源,人群中忽然有人尖叫道:“典医老爷!救命!” 刘三被吓了一跳,原本如同枯井一般的人群亦泛起一阵涟漪。却见一个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跪倒在石台阶下,连连磕头,撞得石板砰砰直响。 孙五嫂大吃一惊,赶紧跳下去拽住那女子的头发,骂道:“你混叫什么?!”说着就要将她往后面拽。 没想到那女子抵死不从,继续哭着尖叫道:“老爷救命!” 刘三见状觉得有蹊跷,一摆手呵斥道:“不要拉她,让她说!”又对那女子说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孙五嫂不敢再动粗,只好退到一旁。那女子这才哭诉道说她的孩子得病,院中不给医治不说,孩子还没断气,便给丢到后面的弃婴塔里去了。 “……虽说无医无药,可是孩子还是活着的,”女子号啕大哭,“五嫂硬说他得的是天花,留在院里要传疫,活生生把她给丢到塔里去了!请老爷大慈大悲,救我儿一命!” 刘三一听,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面色通红,怒目道:“孙五嫂,这可是真得?!” 孙五嫂没想到这看上去斯文的髡人顷刻变得如此可怕,将重病的孩子丢进弃婴塔这是惯例,从来没人说什么,这髡人老爷竟会如此动怒……她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老爷,老爷,这是院里的惯例,她儿子得的是天花,院中断然留不得……” “放屁。”刘三怒吼道,“你起来,带我去弃婴塔!” 孙五嫂赶紧爬起来出去,又想回头锁门,见刘三满面怒色,几个警卫更是面色不善,再也顾不得要“严谨些”,连滚带爬的在前引路而去了。 所谓的弃婴塔就在皇华寺的后门,这里原是寺庙的花园,如今荒芜破败的不成样子,尽是蝙蝠屎、蜘蛛网。野蜂窝,还有狐狸足迹。后门洞开,门旁便是弃婴塔。 弃婴塔外形类似佛塔,不到一丈高。塔墙上开着个要弯腰才能进去的小门,塔前放着一只污秽不堪的木盆。 毛修禹说凡是堂里死掉的孩子,都在这里烧化后骨灰放入塔中,百姓的幼儿夭折也可以送来放在这木盆里,由堂里火化放入塔中。 他走到塔旁便已经闻到了一股腐臭气味――这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刘三不由的暗暗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一低头便看见距离自己不到五六步的荆棘丛中趴卧着一具赤身裸体的一具童尸,不过四五岁,尸体已经呈巨人观,苍蝇在上面乱飞。 附近草莽荆棘之中,随处一望,便可看到许多散乱的幼小骨骸。一只已经白骨化的小手露在草丛外,看大小是不到周岁的婴儿。 看着这犹如恐怖片一般的场景,刘三只觉得气血上涌。他扶着塔身定了定神,指着尸骨,声音发颤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五嫂不敢搭话,毛修禹壮着胆子说这都是百姓家里夭折的孩童,也有从街面上抬来的路倒。 “……多是请仵工将孩子掩埋,他们这些人哪里讲良心,去义冢也嫌麻烦,直接丢在这里就算完了。” “你们讲良心,怎么不把孩子的尸骨埋葬?!”刘三大发雷霆,“就任其暴尸荒野,我见这里进门就悬着仁义二字――我一路看到现在,哪里有半个仁半个义!你们的仁义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毛修禹不敢多言,噤若寒蝉。 刘三正发火,忽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之声,他停下来仔细听听,似乎就在弃婴塔里,便将耳朵贴近塔壁――这回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个孩子在塔里啼哭。 他转到塔门口,一弯腰就要钻进去,警卫班长赶紧拦住他:“首长你不要去,我进去!里面太黑!” 刘三被他一提醒才意识到不妥,道:“你替我准备个火把,我自己进去。” 班长执意不肯,最后还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一进塔中,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黑,佛塔上面有几个小天窗,透入光线,用不着点火把也勉强看得清楚。 只见这塔腹中层层垒垒都是小陶罐,堆得比人还高,下面的大多已经被压碎破裂。地上是厚厚一层碎陶片和骨灰骨骸,好些支离破碎的骨骸并未经过火化,显然是直接丢进来的。在这骇人的尸骨堆中,一个穿着靛蓝布小衣的幼儿正在哭叫,声音嘶哑,已经快不行了。刘三赶紧将孩子抱起,班长道:“首长,这孩子有病,怕是会传染,还是我来抱吧。” 刘三并不言声,抱着孩子钻出了弃婴塔,见外面阳光正烈,对警卫班长说:“你把帽子给他遮一遮。” 他用班长的铜盆帽给孩子遮着阳光,免得骤然在阴暗处进入阳光下灼伤眼睛。仔细看这是个男孩子,大约一岁。虽然面黄肌瘦,但是收拾的干净,显然母亲是很尽心的。刘三看他脸上并无痘疮,再看他的小手胳膊上却有不少水疱,头皮有丘疹,知道这不是天花,是水痘。 水痘不算严重的疾病,只要做好护理工作一般都能自愈。但是在本时空孩童营养不良,抵抗力差,往往引起高烧或者肺炎并发症――这在17世纪就足以致命了。 模孩子的手脚,果然在发烧,体温还不低。但是听哭声肺部并未感染,救治起来不算棘手。他命令道:“走!去清节堂!”又对孙五嫂道:“你立刻去准备一盆凉水!再去熬米汤!” 孙五嫂一迭声应了,赶紧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逃跑 回到清节堂,妇女们都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才纷纷散开。只有孩子的母亲看到刘三将孩子抱了回来,扑了上来抢到怀中,号啕大哭起来。 刘三道:“你不要哭!孩子暂时没事,还有得救!”说罢关照把孩子送到房里去,先清理身子,再用冷水绞布冷敷。 “你抓着他的手,不要让他乱挠,免得水疱破了感染,”刘三说着转向毛修禹,“这里有纸笔吗?” “有,有。” “拿来!” 毛修禹赶紧拿来纸笔,刘三洗过手,挥笔一蹴而就。他开得是得是羚珠散的方子,专治小儿乳蛾、风痧、水痘、痄腮等病毒性感染,主要成分是羚羊角、珍珠和琥珀,方子里原本还有朱砂,在传统中医药学中它起定惊安神的作用,但是朱砂会造成汞中毒,所以刘三开方子的时候就去掉了。 “你派个人回城里去抓药,越快越好。”刘三关照警卫班长。 “小的去吧。”留用的一个衙役十分机灵,立刻冒了出来,“城里我熟悉。这位总爷去不一定知道药店在哪。” “好,你去。找大药铺抓药,”刘三道,“要按价付钱。不许借机滋扰!” “是,是,小的不敢。”衙役拿了方子和钱去了。刘三又问普济堂里有无烈酒,毛修禹从董老爷丢下的东西里翻出一瓶国士无双来,赶紧送了过来。 “你用干净的布蘸酒给孩子擦手心脚心――不要擦身子!知道吗?敷布一热就要换。”刘三吐了口气,道,“你放心!他得的不是痘症!只是疱症。等烧退了自然就好了。” “是,是,多谢老爷恩典。”女人泣不成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刘三磕了三个响头。刘三看到床上哇哇哭叫的孩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心理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老爷,稀粥来了。” 孙五嫂端来了一小砂锅热气腾腾稀粥。刘三看了看,见米色还算洁白,浓稠也正好。他拿过一个碗,细心的将粥汤舀出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剥掉纸掰下一小块放在米汤里,用勺子搅动直到融化,这才端起来慢慢吹凉,将米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孩子吃。孩子又饥又渴,一口气便吃了大半碗。刘三却不再喂了。 “稍过一会再喂,”他嘱咐道,“他现在饿极了,不能尽着吃,容易撑着。”说着将孩子抱起竖在肩上轻轻拍打后背,直到他打出一个嗝来,才将他放下轻拍哄着安睡。 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这位澳洲首长对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病孩子,亲自钻骨骸遍地的弃婴塔,不惧传疫的亲手抱回来,又诊病抓药,亲手喂米汤――便是亲爹都未必能做到这样!毛修禹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老爷,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 他这一跪不要紧,屋里屋外看热闹的妇女们都跪了下来,忽然有人哭了起来,接着如同山洪爆发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节妇”们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惨凌厉,满是人世的凄苦悲凉。 刘三站在屋里,闻听着耳畔哭号声,眼中也不禁垂下泪来――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世间的苦难又是如此的众多。自己也好,元老院也好,不过是这苦难时代的一叶扁舟而已。能渡得几个人? 侦缉队的衙役动作很快,一个多时辰便将药带了来,刘三看了仿单,是陈李济出得药――这家铺子的货他是信得过的。羚羊角、珍珠和琥珀都是珍贵药材,不规矩的店家难免掺假,而且药物要求磨得极细,不是讲信誉的老店也做不到。他将药粉化在米汤中喂了下去,又将服用的方法,照料的要点逐一向孩子母亲说了。 刘三又在这清节院中看了看,看到里面的生活条件极其清苦,还有许多孩子。生病的孩子也不止一个。他觉得至少应该提高些供应标准,便问了问普济堂的粮食和银钱情况,毛修禹这会也不再遮遮掩掩,说粮食还有十几石,银钱却一点都没有了――董老爷逃走的时候都带走了。 “不过库里还有布。”毛修禹说,“照规矩三年发一次库布,这次的才领来。董还来不及变价。” “你带我去看,”刘三想有布也好,可以变价成银钱,至不济也能给贫民做衣服。 毛修禹带他到掌事办公居住处的后殿,开锁推门,一阵霉陈味扑鼻而来。却见殿宇地上满是老鼠屎,几个粮囤靠墙放着,刘三看了看:都是多年的陈米,用手一捻就碎了。倒是另一边草席上堆着的上千匹布整整齐齐。 “一共2165匹,一匹不少。” 刘三看了看,都是染成靛蓝色的棉布,这种布市价不高,卖不出几个钱,不由微觉失望,问,“不是照例三成到账吗,怎么实打实的发足了?” “谁家用得了这许多布匹,何况还是粗布。”毛修禹道,“原是要等董老爷、高师爷他们将布变了价才分润。” 刘三点头,关照手下先将布匹贴上封条,粮食虽陈,好歹还能吃,先照旧供应。 “清节院里凡是有孩子的妇女,每个月加供三升米。” “是,”毛修禹嘴上虽然答应了,却显得犹豫不决。刘三问道:“怎么,有难处?” “清节堂的事,小的做不了主。就是董老爷也不见能完全做主。” 毛修禹说这孙五嫂是城里一个大门槛荐来得,把持清节院多年,虽然在皇华寺内,实则普济堂除了按月供米之外根本管不到。里面的详细情形连董老爷、高师爷也不清楚。 “……这清节院倒是不全靠堂里的钱米过活,听说主要是靠着城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发善心施钱米布匹的。” 原来如此!刘三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清节院的物质条件应该比现在好很多才是,可是自己刚才进去一看,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而且孙五嫂还说节妇们从早到晚都织布织绸,说明其本身也劳动自救,看来这里面的弊端也不小。 “我自有打算。”刘三想了想,从桌子上扯过一张白纸来,提笔写道:“兹任命毛修禹为广州特别市民生劳动处普济堂救济所协所长。”随后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名章盖了下去。 他把墨迹吹干:“我现在就任命你为这里的临时掌事的。干得好,过半年就给你转正。” 毛修禹接过这张白纸,手都抖了起来――他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永远只是一个工役,靠着菲薄的钱粮和吃老爷们的残羹剩饭度日,澳洲人来了居然立刻赏了他一个官做! 虽说这官小的微不足道,还不是正式的。但是好歹也是个“官”,在这普济堂里少不得大家也得叫他一声老爷了。 “小的一定竭力报效……”毛修禹激动道,“只是粮食……” 刘三知道他的意思,虽说吃空饷的都跑了,可是毕竟也有几百号贫民要点缀,十几石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粮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办。布匹你看好了不要随便动用,过几天我们自然会派人来和你办交接。”刘三嘱咐道,“原来的工役,你安排好,叫他们各按本职,看好这里的门户。其他事情,我们自会有派人来办理。” 他原想叫毛修禹把这里的环境卫生清理一下,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个工役,能有多大威信?眼下财政体系尚不完善,干部也没到位,救济院是不是还会设在这里亦是未知数。不如暂且维持原状。 处理完一应事务,日已西斜,警卫班长催着动身――侦缉队的衙役说这一带治安极差,盗匪遍地,要他们赶快回城。刘三不敢大意,便关照即刻回城去。 一行人出了皇华寺,滑竿抬着刘三,正急匆匆的往城里赶。这里到处是荒坟,原就显得凄凉可怕,现在日头一偏西,老树昏鸦,布匹碑荒冢,愈发让人感到阴森可怖。轿夫都不由自主的带快了脚步。 走出去没多远,忽然从路边荒坟堆里跳出一个身影来,拦在路上。风一吹,长发飘起,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来,用嘶哑凄厉的声音喊道: “老爷救命!” 领路的侦缉队衙役吓得怪叫一声,几乎瘫倒在地。轿夫惊得差点没直接把滑竿给丢在地上。随队的警卫们立刻举起步枪,围了上去。 刘三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班长跑过来报告说是个女人,要见“刘典医”。 刘三纳闷,这里他一个人不认识,怎么有人知道他是“刘典医”? “让她过来。” 警卫将人带过来,却是一个少女,头发散乱,沾满了草叶,身上穿着靛蓝粗布的衣裙――这装束很是熟悉,这不是清节院里的节妇们穿得衣服吗? 莫非是从清节院跑出来的?刘三疑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见我?” 只见那少女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何晓月,求老爷救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节 措施 刘三道:“我不是地方官,亦非法官,你有什么冤屈,进城去找市政府,那里有人接待……” 自称何晓月的少女摇头道:“奴婢有冤屈不假,可是若大人此刻不救奴婢,奴婢便永世不脱苦海了。” 刘三仔细看了看何晓月,见她年龄极轻,不过十六七岁,大约是钻过荆棘的关系,头发衣服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脸上还被划了了几道血痕。他想这个少女应该就是从清节院跑出来的,否则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刘典医”? 他问道:“你是从清节院里跑出来的?” “是!”何晓月道,“求老爷大发慈悲,带奴婢回城!救奴婢一救。” 带路的侦缉队衙役小声道:“老爷,这使不得,她是清节院里的节妇,断然没有偷跑出来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便是老爷您拐带妇女,有碍官声……” 刘三一想有道理,自己刚刚来普济堂视察工作,转手就把个小寡妇带到城里去,外面会怎么说自己?有些嫌还是要避的。想到这里他说道: 何晓月见他面露踌躇之色,跪上几步道:“老爷,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伏地放声大哭。 刘三被这凄惨的哭声一震,不觉心软了,心想这少女跑出来,躲在阴森可怕的义冢地里,如果不是有莫大的冤屈是不至于这么干得。便道:“你家可在城中?” “在,可是奴婢回不去家。”何晓月满面凄凉,“求老爷带奴婢回城。只要回到城里,不管哪里奴婢总有去处,不需老爷费心。” 此地虽距城不远,但是犹如法外世界,匪人甚至白日行劫,孤身女子行路不啻于羊入虎口。 刘三纷纷警卫将她带上,一行人回到城里,命令先将何晓月送到临时拘留所――过去的班房暂时扣押,等找到合适的去处再派人送她过去。 奔波一天,已经十分劳累,王三苟给他送来了晚饭,他草草吃过晚饭,又去了一趟林佰光的办公室,看到里面灯火辉煌,门刚刚打开,一群归化民干部从台阶上鱼贯而下,林佰光在门口相送――大约是会议刚刚结束。看到刘三过来便招呼他进去坐。 刘三见他眼帘浮肿,大约睡得很少,劝道:“工作多也得注意休息。睡眠不足疲劳过度可容易猝死。” 林佰光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刘三还是头一回来他的办公室。一明二暗的东厢房,中间是会议室,南头大概是卧室,挂着竹帘子。北面是他的办公室。林佰光请他进了办公室落座。煤油灯点得雪亮,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上,书架上、砖地上到处是成摞的文件,贴着各种颜色的标签。 看到刘三的眼神,他笑了笑:“我现在算是半个市长。杂事都归我。说吧,这几天转悠下来什么感想?” 刘三说:“担子不轻。要做得事情太多了。”他打开笔记本,大致谈了下他的观感和看法。 第一便是通沟清淤积,清理城市垃圾。这是市政府的既定方针,但是刘三还是把它放在第一位,因为他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太大了。 “……根据我的调查情况,成里各种烈性传染病都有发病,现在天候渐渐回暖,马上就会进入一个发病高峰期,一旦爆发出来,我们除了搞隔离营外没什么应对手段。所以只能在‘防’上下工夫。清理沟渠和垃圾,搞好环境卫生,消灭中间宿主。垃圾堆和下水道都是蚊子、苍蝇和老鼠的天然栖息繁殖地。还会对地下水造成污染――城里的饮用水大多还是地下水,”刘三继续说道,“我粗粗看了看,地下水的水质总体还不错,即使饮用江水的,也知道用明矾消毒,煮沸。但是大量赤贫户没有这个条件――特别是广州城外珠江上就有好几万疍民,他们虽然不在城里,其实离城很近,如果爆发瘟疫一样会传染到城里来。有条件的话,我建议应该在城内设立有水质保证的公用水井来供水。” 林佰光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件,是清理城内和近郊的墓地和棺柩。现在城里城外都有坟地和义庄,寺内停灵的也很多,许多和店铺住户不过是一墙一街之隔。我看有的棺柩因为停灵太长,已经朽烂,有尸液渗出。至于义冢地的情况更糟,坟墓几乎是层层叠叠的堆起来,有的义冢地的地面已经比周围高出许多来。附近住户反映:一下雨不但臭水横流,尸骸更是被冲的到处都是,许多都直接被冲到了街道和河涌里。对环境污染很大。而且许多棚户区就在义冢地旁,本身就是卫生情况很差的高密度居住区,一旦传疫就是毁灭性的。” 第三是关于在广州尽快推行垃圾清运、粪便处理还有食品安全的法律,这些法条在海南已经实施很久,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刘三建议在广州也要大力推行,力度甚至要大于海南。 “最后一件是要尽快建立传染病院,将烈性传染病人隔离起来。现在传染病几乎毫无隔离措施。现在除了麻风病人被驱逐到城外,算是有隔离措施之外,其他传染病人都处于放任自流的状况。”刘三说,“建立传染病院不但要快,而且规模要大。还有一件事,”刘三说,“我今天去察看了普济堂,里面的问题很大,虽然慈善事业和我的业务不相干,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由我们接收过来。” 他说了在普济堂的见闻和见闻,特别是提到了普济堂内还有二千多匹布,要尽快派人去运回来。 “普济堂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是个黑窝子。如果能彻底调查一番,应该能查抄到很多财物。这样也能支付新慈善机构的费用。” 林佰光听完了他的建议,点着了一支雪茄: “你说得都对。我们现在堪称是‘百废待兴’。”林佰光脸上露出了即兴奋又严肃的神情,“但是我们现在缺人――缺少能有效执行我们政策的人,所以,这整治广州环境的饭只能一口一口的吃。” 林佰光今天刚和刘翔、慕敏开了一个碰头会--眼下入户调查的事情正在顺利推行,还要有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才能全部完成,眼下所有进城干部和大部分军警力量――不管是从海南来得归化民还是刚刚收编的胥吏,几乎全投放在这上面了不能到。目前的广州市政府只是勉强维持着治安,这也是靠着伏波军的协助才办到的。 缺干部成为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实际上,广州市政府不但使用了属于自己的干部队伍,还把琼崖支队没有派遣出去的干部全部占用了――毕竟广东省内还有一些县没有占领接收,干部暂时滞留在广州。 虽然他们已经利用了一部分旧人员,但是无论从人员素质还是数量上来说,都远远不能满足新广州市政府的施政管理需求。因而林佰光建议在广州举行“公务员招录考试”。 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要指望元老院现有的行政干部体系里调拨足够的干部来,那是天方夜谭。要满足广州市政府和接下来整个广东省对干部的需求,只有立足本地。 明代广州文化科举虽不如江浙,也是全中国首屈一指的繁华城市,识字人口的比例应该高于其他地区。林佰光认为完全可以将这部分人口利用起来。通过公开招考来获得基本的行政人员。 “以琼崖支队的归化民干部为骨干为指导者,带领培养这批新人,要比我们使用暮气习气极重的旧胥吏要容易得多。毕竟新人是一张白纸,只要我们给他们一个良好的环境,他们就能按照我们的需求成长起来。” 林佰光认为,干部的好坏首先是个大环境问题,旧式的官场和胥吏队伍本身就是一个大染缸,正直的人进去,要么最后和光同尘,要么就淹死其中。即使像海瑞这样刚直不阿的大臣,戚继光这样的绝世名将,也只能奉行“忠臣要比奸臣更奸”的原则才能保住自己官位、性命和理念,白白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元老院的干部队伍虽然不是白璧无瑕,但是相对于大明的官场还是干净高效的多。在这样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干部,不说能吏干才,至少也是个能够等因奉此照章办事的庸才。 惟一的问题是他们上岸未久,百姓大多数还是处于“红旗能打多久”的观望之中,要扎扎实实的做几件事,才能让他们深刻理解到什么是改天换日,吸引人们来为这个新政权工作:不管是他是真得为民谋福利还是只是为了个人的发展出路,只要走上这条道路的,自然会变成元老院干部队伍中的一员。 林佰光说:“刘大夫,这是我们几个今天会议讨论得结果,接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财政难题 大致来说,广州市政府打算在广州城展开一次“新生活运动”。 “虽然这名字有点晦气,不过我觉得倒是很贴切。”林佰光笑着说,“我们要给广州市民带来一种新的生活理念,移风易俗,让他们知道‘文明’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 具体来说,是在全市范围内发动政府工作人员、军队和百姓进行一次大扫除,清理沟渠和城市垃圾。 “可是我觉得要实行的工作还有很多,”刘三说,“就说街道卫生的长效管理还有食品卫生法的实施。” “这只是第一阶段的工作。”林佰光说,“要说对改造城市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还有第二阶段――咱们现在人手不足,对城市的底细知道的也不够详细,只能先检软柿子捏。公布几个法律很容易,关键是要执法到位,旧时空制定各种法规法条倒是很勤快,全是原则性的东西,即没有实施细则,也无具体的落实方法,执法更是形同虚设。久而久之政府没了信用,你公布再多的法规法条,群众也只当你是放屁。所以我们要么不说,要说就要能保证执行下去。” “好吧,这个我没意见,全听你们的。”刘三表示同意。 刘三走了之后,林佰光又仔细的看了慕敏送来得《广州特别市警察局第一期警察招募训练计划》。 其实在今天的会议上,关于公务员招录考试是引起过一阵争论的,刘翔的意见是这个考试开始的太早,容易引起旧势力大规模的进入队伍――他的意见是在广州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后再做这个动作。毕竟元老院的公务员招录考试不能延用八股文,也不可能拿四书五经做考试范围。要给出考试范围和例题,出版各种辅导材料和真题集,这样才能让应考的人按照新得思维模式来进行思考。 应试是非常锻炼人的思维的。而中国人又是世界上最讲实用主义的。只要你把规则定出来,自然有大把的人来钻研。新得思维模式和知识理念也就借此渗透进去了。 这样的一个过渡,至少也得有半年时间。 但是林佰光、慕敏和刘三都反应,太多的民事问题需要解决,人手紧张已经到了极点,必需立刻加以解决,至少也是部分的。 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先招募警察。因为他们现在最欠缺的就是基层管制能力。拥有暴力执法权的警察可以有效的起到补充作用。基层的警察用不着多高深的学问,识字最好,不识字问题也不大,完全可以从人数众多的城市贫民中去吸纳。即使运用下来有部分人不适合,也很容易被替代。最关键的是,没有刘翔担心的“阶级问题”。 有了警察队伍,他们接下来要做得很多事情有了人力基础。 慕敏提出的计划是第一期先招募一千人,全部用作巡警。 巡警是警察中最基本的警种,对人员素质要求不高,也无需太多的专业培训。只要按时定点巡逻,及时对街面上的突发情况做出反应就可以,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培训。只要贯彻“照章办事”就行了。 慕敏计划这批本地警察交由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警察带领,并酌情配置少量熟悉街面情况的原快班留用人员,以这种“三结合”的方式,边工作边学习的进行培训。一个月之后再根据他们的学习和工作表现,进行分流培训。如果不合适,清退也不会觉得肉痛――毕竟也没花多大的培训成本。 这个折衷方案获得了他们的认可。有了这一千名巡警,就可以把国民军从承担的大量日常治安巡逻执勤任务中解放出来。为接下来的几次大规模行动做准备。 不过接下来又有了新得问题。 添人意味着加开支,别得不说这一千名警察的制服就是一笔大开销。他们一旦上岗,还得按月支付工资。 大明官府向来是不支付或者象征性的支付一点工资给自己的基层公务员的。元老院既然对基层公务员提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和纪律要求,就不能这么抠门。至少要和海南一个水平才行:一个基层干部的基本收入应该负担的起一个四口之家的达到温饱的开销。 粗粗一算,干部人数一多,他们面临的财政压力也就无形中增加了许多。 现在广州特别市市政府在财政收入上堪称一穷二白,没地方“节流”,唯有“开源”了。 林佰光虽然不管财经口的事,但是他知道广州特别市的目前的财政收入只有两块:财经口拨下来的“开办费”;府县库房战利品和查抄官僚胥吏的财产的财政返还。 后者虽然数量庞大,但大多不是现钱而是以各种实物的形式存在的,必需加以变现才能使用。这又是刘翔头疼的一个问题。林佰光知道他最近几天一直在电报机上和企划院和财经口扯皮,想把返还的各种战利品“卖”给企划院。 他的如意算盘自然打不成功。企划院表示他们从不“买卖”任何物资,只划拨。而财经口认为缴获物资返走得是企划院的“划拨”手续,和财经口无关。不管物资的最后归属是谁,财经口都没有付款“购买”的义务。 看着慕敏报告上开列的各项支出,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不禁想起了他大学刚毕业到县写作班子里当笔杆子那会――那时候还没有土地财政,县里的五小工业又全完蛋,除了从“破草帽”那里刮一点农业税之外,县里几乎没有像样的税源,于是给干部发工资就成了书记县长每个月都要头疼的事情。 刘翔大概此刻的心情和他们一般无二吧。林佰光笑了笑,拿起了下一份文件。 此时的刘翔,正在办公室里转圈子,为财务问题伤脑筋。 政府和人家一样:开门七件事,样样都得花钱。刘翔在当琼山县办主任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当家的不易。 不过,那会是财政大包大揽,虽然感觉制肘甚多,但是县里基本行政开销是中央包下的,他动脑子“开源”搞建设不过是锦上添花,办好了出政绩,办不下来也不是问题。现在,他得自己设法实现财政平衡――不仅如此,元老院打下地盘可不是为了给他刷政绩用得,广州必须尽快为元老院的大业奉上新得财源。 元老院拨给他的开办费是120万元:20万元铸币,100万元纸币。其中大部分是纸币,能否顺利流通还得看具体的实施情况--毕竟废两改元是个大战役,不可能一蹴而就。剩下可以利用的便是所谓的“财政返还”了。而他最头大的就是这个“财政返还”。 “中央决定发行银币,搞白银区,算是解决了我这边一大困难啊!”刘翔背着手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现在财政省又批准我对广州地区的部分战利品作为财政返还――先下锅再签字,走账目划拨就成。我是感激不尽的。可我这边手上都是什么东西?先不说账目和库存对不上的问题,只说里面的东西:库银算好的了!杂色银子也算好的了!粮食,不管多陈也是好得!库里面还有一条鞭之前入库绢帛代币,看上去一层石灰粉,拿起来可是连布料都一起直接碎成渣――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都腐了!”刘翔开始大倒苦水模式。 “还有铜钱!穿铜钱的绳子烂掉,不用等什么盛世,广州府县库里多了去了!而且铜钱也是五花八门!各种稀奇古怪的官造、私铸不说,北宋的‘当十文’、‘当五文’大钱找到了不少,汉五铢钱都清出了几百枚呢!”刘翔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你说,我这是把它们当政府资产拿着用呢,还是当古董上交国家呢?” 身为德隆银行的行长兼中央储备银行广东分行的行长的孟贤配合的笑了笑。他已经没了当年海外留学生的洋派风度,举止和一个老成持重的大明商贾没什么两样。 他在广州,不但是银行的行长,实际还是广东和广州两级政府的财政厅长。保证新币发行,稳定金融秩序,扩大财税收入这些事都是他的工作。 明代总得来说是一个不太注重铸钱的朝代,大部分皇帝在位的时候铸钱都不多,前代历朝钱币都通用,私钱也泛滥成灾。这给刘翔的财政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因为他根本无法估计府库县库里到底有多少钱。而花样繁多的实物库存又无法直接使用――拿香料宝货给官吏发工资这种事永乐皇帝就干过,非常拉仇恨。 “还有各种实物税入库的,五六米长的毛竹也成政府库存了!用途还写的清楚,用在打井、清淘上。我们要这个干嘛?还有羽毛、鱼胶、染料、香料……只要市面上有得东西,这官库里就没有不存的。而且一存就是三五十年,拿出来的只能当垃圾!”(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节 孟贤 仅仅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开列的府县库查抄账目,分类细目就有四十多种。如果加上对官僚、胥吏等私产的查抄账目,那种类更是多到几百栏。光浏览一遍就够刘翔伤神的了。 海南原本就是穷乡僻壤,官私流放之地,“远恶军州”。金属货币流通量很小,商品经济活动落后。所以各县接管之后实际上就直接纳入了临高的流通券工业经济体系了。而广州府作为整个南中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其府藏之丰富、体系之繁杂,与现代政府和工业化经济模式之不兼容,着实让来广州的各位元老不适应。 “我现在最伤脑筋的事情就是怎么给干部发工资。”刘翔发了一番牢骚,终于转到了正题上――登陆已经半个多月了,目前的他们在行政上的零星支出用得都是“财政返还”的各种物资:吃饭用库里的粮食,做衣服用库存的布匹,办公家具用没收的家具……总之只要能在库存物资中找得到的东西就不出去买。实在需要去市面上购买东西才动用少量碎银和铜钱。 新货币没有发行前,任何涉及钱财的事情都要慎重。他知道元老院对新币发行看得极重――他已经接到办公厅通知,近期有多位财政口元老到广州“公干”。财政口元老一股脑跑广州来能有什么公干?还不是为了这澳洋的发行! 等刘翔倒苦水倒累了,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孟贤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库银和杂银的清点记账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很快就会启运到香港造币厂――程相已经说了,这批银子造出来的新币全部放到一个专门的财政户头,户头的名字就叫广东特别费账户。这笔钱专款专用,全部用来支持广东全省的财政开支。至于铜钱,那就只能全部当工业资源回收了――企划院自然也没法给你什么补偿……” 刘翔点头:“这我知道。企划院是什么地方?那是蚊子腿上的肉也得刮出来的地。” 孟贤笑了笑,接着说道:“至于其他东西,企划院也和我们沟通了,一致的意见是就地变卖。换得的资金放在特别费户头上,主要是供广州使用。当然了,广州市政府作为广东经济最发达的城市,还是要多照顾省内的其他小城市。” 刘翔赶紧表态:“这我是完全支持的。”他又说,“只是这就地变卖,最好还是企划院来经手,里面太多的破烂,按照账册还是金山银山,拿出来就是垃圾。需要核销报废相当一部分,我们市政府自己干恐怕以后会说不清。” “这个自然,到时候我们财经口也是要参加的。三方共同参与。具体的工作还是市政府这面来办,毕竟你是土地爷,广州的大小商户都得听你的。”孟贤端起面前的威尼斯雕花玻璃杯,浅酌了一口元老特供的“薛子良”牌杂果白兰地,“给干部发工资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正好是新币发行的大好时机。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钱推出去。”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纸币的信用。”刘翔终于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广州是个纯粹的白银区。我们现在发行新币,理论上是钞票、银元共用,等值流通,通兑通存。我担心老百姓信不过纸币,发生挤兑银元的情况。” 广州是整个南中国使用白银最频繁的地方,白银流通量极大,由于铜钱不足,商家甚至私铸银豆作为辅币流通。纸币拜大明奇葩的货币政策所赐,名声极坏。即使是海南广泛流通的粮食流通券,在广州市面上也绝少流通,基本上只在“髡商”中间有限的流通,郭逸和孟贤几次试图扩大流通券在广州的使用范围,但是广州的商人和百姓们并不买账。 “财政省拨来一百万纸币,银币可只有二十万。我又不能把这二十万银币都捂着不用。银币回笼速度有多快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老百姓一开始是不会信用纸币的,一到手就会兑成银元或者购买实物。我们说了通兑通用,万一库存银元不够怎么办?这给纸币信用打击可是非常大得!” 孟贤放下酒杯,说道:“老刘,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币制改革是件难度很大的事情,你担心的事情,我们财经部门都有具体的金融手段作为应对,企划院也从经济上面做有预案。但是仅仅靠着市场金融运作就想用纸币取代白银的货币地位,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建立法币体系,是必需借助行政力量的推行的。少不得要动刀枪。说到底,现代货币的流通靠得就是政府的信用――换而言之就是政府的暴力。我们现在搞得通兑通用其实是一种安慰剂,只是为了减轻纸币发行的阻力。咱们要讲信用,可也不能把自己都给忽悠进去了。” 刘翔没想到他说得如此赤裸裸,他很吃力的说:“这么说……” “老百姓能有多少钱?”孟贤一笑,“我在广州多年,这大明治下的百姓,绝大多数只能算是温饱,家无隔宿之粮是他们经济能力的最好写照。一个大铺子的资深店伙,每个月工资不过一二两银子。就这,已经算是市民中较为富裕的阶层了。所谓兑换压力,主要是集中在持有大量白银的商人和地主缙绅。你把他们搞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具体的措施呢?”刘翔问道。 “实施方案还没有最后定稿。不过陈策很快就会到广州来,他会带来全套的实施方案。要往细节一点说,肯定会用到税务部门――虽说干预你的行政工作不太合适,但是税务部门最好能尽快健全起来。” “这个我的确考虑过,毕竟征税才是正常的财政收入源泉,不能总靠抄家和拨款过日子。” “抄家这个财我们是一定要发的,什么时候发由你掌握。但是税收确实迫在眉睫的事情,”孟贤说,“农业税涉及的问题比较复杂,我看我们可以先从商税入手。你进城之后取消了各种陋规,商人们只负担正税――这税收额度简直可笑。我们得赶快调整税率,开征新税种,不然他们习惯了低税收,以后再推行可就不那么和谐了。” 曾卷今天起得很晚――昨晚他帮着家里做香蜡,忙到四更天才睡。自从髡人进了城,原本温吞水一般的香烛生意突然好了起来,在这动荡变换的世间,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不安定感让许多人乞求于神佛的保佑,赶着买了香烛去求神拜佛,回来少不得在祠堂的祖宗灵位前也燃香祷告,求列祖列宗保佑儿孙。 沾了髡人进城的光,曾卷家原本欠香料店、油蜡店的账总算能还上一部分,曾卷去拿货的时候老板的脸色多少也好看了些。曾卷想要了很久的一顶新帽子,他娘也答应买了。 可是围绕在曾卷家的乌云并未散去。同样因为髡人进城的关系,香料店的老板说眼下洋船不来了,香料供应吃紧,他们用得各种香料都要涨价。 明知这只是借口,可是曾卷家这样的小作坊,根本没有任何议价的能力。 曾卷的父亲里外里一算,这个月生意好转曾带来的盈利,下个月进货又得全贴进去。于是曾卷的新帽子又得延期。 “咱们这种小手艺人,真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曾卷从楼上沿着简陋的木梯下来,看到昨晚比自己睡得都迟的父亲已经在炉旁蘸蜡烛--把削皮的灯芯草一遍又一遍的蘸到融化的油蜡液中再提出来,一直到合适的粗度和长度。 这活不但累,而且整天在融化的油蜡液旁,就算冬天也只能穿一件单褂,夏天不用凑到锅前,只要靠近那个角落就会感到一阵难耐的热浪。爹全靠将脚浸泡在冷水中才能勉强干活。 炎热之外还有油脂的恶臭,做蜡烛用的蜡油,很多是牛羊的下脚油,熬制的时候散发出的恶臭即使是出生在这里的曾卷也忍受不了。 看着爹忙碌的背影和身旁做好的蜡烛,他大约已经作了好久了――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曾卷有个姐姐,嫁给了前街一家小茶居的老板。茶居生意好,曾卷的姐姐手里有几个钱,就供曾卷念书。所以曾卷打小没受过太多的苦。然而去年姐姐难产死了,姐夫很快就续了弦,这念书的钱自然也就没了着落。曾卷知道现在是爹娘咬着牙在供自己念书,想让自己书包翻身,不说出人头地,好歹也能过得稍稍体面舒服一些。 现在髡人一来,社学是关了门,其实就算不关门每日去苦读时文,勤练转承启合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早就知道澳洲人是不办科举的。 何况曾卷也清楚,就算澳洲人没来,凭自己那被师长批得满头包的时文想考中秀才是难如登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节 外甥 难道自己的未来就是和父亲一样,每日坐在火炉边蘸蜡烛么?他念过书,又看过许多澳洲人的“杂志”,见识比一般人大得多,可是过多的见识反而成为他惶恐的原因: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梦醒之后无路可走。而他现在正深陷于这样的痛苦之中。 吃过母亲给他留得粥,曾卷正想把这些天撂下的书再温一温:四书五经是读书人的基本功,要达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他刚拿起书,他母亲就过来了。 “阿卷,你去一趟姐夫家,看看明女和诚仔、华仔。” 这是他姐姐遗下的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难产,生下来就死了。 自从姐姐去世之后,这三个孩子无人照看――曾卷的爹妈心疼外孙,十天半月的总叫曾卷去看看,顺便送点东西过去。 曾卷并不怎么想去:自从姐夫续弦,他进门就得看这个新太太的脸色,少不得还要被挖苦几句。然而娘还是要他去。 “去吧,你不去,那女人就当我们家不管他们了,你外甥哪还有活路?” “姐夫还在……” “你懂个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娘准备好一包小孩子夏天换季的衣服,“拿去,摆出点舅爷的威风来。” 曾卷无法,只好接过来。他知道娘说得有道理,没有娘家人撑着,三个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对外甥们他还是有感情的。 曾卷带着东西出了门,走到街上。其实他家和姐夫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穿过几个巷口便到。 他走到茶居门前,茶居的生意不坏,顾客盈门――这是家在本地常见的小茶居,小小的两层楼面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张桌子。门前原有个棚子放着四五张桌子,应季的时候还兼卖月饼之类的时令糕点,如今都拆了个干净。自从承宣大街拆违之后,大家都知道髡人是“来真得”,不是给衙役一点小钱就能混过去了。大多没等官府来通知便自己动手拆了。有那么几家自持后台硬的,被官府拆了不算,掌柜的被拿到衙门里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又是挨鞭子又是缴罚款,到了“后台”一个屁也没有。 曾卷姐夫的“后台”是番禺县快班的一个衙役,彼此还有点瓜蔓亲――茶居饭铺这种买卖,没有官面上的人站台根本就开不下去。 他这“后台”虽说得了“留用”,可也不敢再出头露面的揽事了。曾卷的姐夫也就很知趣的自个把棚子给拆了。 他姐夫这会正在柜台上算账,看到他过来,一脸不耐道:“阿卷,你怎么来了?” “天热了,我娘要我给外甥们带几件衣服。”曾卷说道,“明女、诚仔、华仔还好吧?” “好,好,好,”姐夫一脸嫌弃的表情,接过衣包随手往柜台里一丢,“没病没灾就是好!你还有什么事?” 自从姐姐死了之后,姐夫待他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坏。要按着曾卷的脾气,那是最好立马走人,可是母亲的叮嘱还在耳畔,说道:“我想瞧瞧外甥们。”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他姐夫顿时沉下脸来,冷笑一声道:“你家管得忒宽了。他们可是我曹家的子孙,和你曾家有什么关系?我总是他们的爹,要你和你娘三天两头过问做什么?我看你倒是该好好的念念书,将来中个秀才让你爹少熬些臭油是正经!” 曾卷忍着气,道:“姐夫说哪里的话,虽说姐姐没了,他们总还是我爹娘的外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家虽没什么钱,总也要尽点力才心安……” “屁!”姐夫又冷笑了声,“你姐姐死了的时候,你爹娘怎么不肯把明女带回去养?就算嫌她是个女孩子,诚仔华仔带去一个,也省却我多少事情!如今我续了弦,倒隔三岔五的叫你来送几件破衣衫――我这里还少你这几件烂布衣服?你爹娘没这个闲钱,就少他娘的瞎操心了。” 曾卷听他对自家爹娘如此的轻蔑,气愤不已,正要开口反驳,却见姐夫新娶的老婆走了出来,她在后厨帮忙,正提着一桶脏水出来,见曾卷来了,脸色便阴沉了下去。曾卷叫了一声“姐姐”,她也没理会,自顾自的将脏水用力往当街一泼,水花差点溅到曾卷的脸上。曾卷知道“姐姐”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但是他还是不得不经常出现来表现自己的存在。 “当家的,柴火快没了,别忘记买。还有那边的茶碗也别忘记收了。”女人自顾自的冲着姐夫说道,“店里活这么多,还陪着个在家吃干饭的闲人说闲话!我去做饭了,三个饿不死的小畜生还等着吃!” 姐夫只是陪着笑脸:“好,好,我这就去。”看着她回到后厨的帘子后面才转过头来,冷冷道:“你快走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姐夫下了逐客令,曾卷也只好走人。自从姐姐死了之后,姐夫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姐夫可总是笑嘻嘻的。就是他续弦的女人,听母亲提起过,在娘家也不是刁恶的女子。没曾想一成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回到街上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可是姐夫不许他进后宅他也无计可施,只好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看到明女端着个大碗,碗里是一块霉豆腐,一瘸一拐的走着。曾卷赶紧迎了上去,叫道:“明女!” 明女见到曾卷,还没开口,眼泪便扑簌扑簌的流了下来。曾卷赶紧将她带到一旁,将豆腐放下,边用袖子给她擦泪边问道:“你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 这一问不打紧,明女的嘴角一咧,似乎要放声大哭。曾卷赶紧掩住她的嘴:“莫哭,莫哭,慢慢说。” 明女边哭边说昨晚因为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只茶碗,“娘”罚她跪,跪了整整半夜瘫在地上才回的房,现在膝盖都肿着,走路都不利索…… 明女虽说只有十岁,和曾卷也有男女之别,曾卷自然不能去看,但是看她走路吃力,显然不是假话。 “你爹呢?也不解劝?” “爹是劝娘消气,一只茶碗不值几个钱。娘却发了脾气,说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来当这个家。”明女边哭边说,“在店里帮忙干活受穷不算,还要料理我们的吃穿……”她畏畏缩缩道,“像疯了一样的骂,爹不敢多说话。” 曾卷只觉得一阵心疼,蹲下身子给她揉了揉膝盖,见外甥女龇牙咧嘴,显是疼得厉害。眼中一酸,几乎要落泪。他又问道:“诚仔、华仔还好吗?” “他们如今在家里都不敢说话。生怕惹娘生气。” 曾卷看明女身上的穿着倒还齐整,只是有些脏,头发也没有好好的梳过。他又问道:“你们能吃饱饭吗?” 明女点头:“饭是有得吃的,可是没什么好吃的。华仔说要吃鱼就挨了一个嘴巴。娘说爹的茶居赚不了几个钱,连过日子都不够……”说着她忽然又哭了,一把搂住曾卷的腰,“舅舅!求你和外婆说,把我带回去吧!我听娘和爹在商量,说如今生意不好,周转不开,要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 曾卷气得浑身发抖,后娘虐待前房儿女是普遍的世情。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不算什么。他有再多的不平和同情也只能咽下去。然而要把外甥女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可就太过分了。他不相信姐夫家会窘迫到这个地步――这女人是要翦除姐姐的孩子啊! 姐姐留在人世的骨血,不能就这么被人糟蹋了。 他想回身就去质问姐夫到底还有没有人伦天良,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再结结实实的抽那女人几个嘴巴。可是他立刻就想到,自己连一介文童都不是,姐夫和他老婆根本就不买自己的账,女人撒起泼来,几个男人都未必是对手,自己难道真要和那女人当街厮打,闹个斯文扫地? 就算他们能乖乖的被他斥骂,然后呢?曾卷知道这番闹腾下来这对“狗男女”“痛改前非”是不可能的,“变本加厉”倒是有份。自家又根本没能力抚养外甥,闹到最后还是孩子受更大的罪。 巨大的愤懑在胸中涌动着,可是再大愤怒也只是徒劳。自己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能为力。他只好安慰道:“莫怕,舅舅这就回去想办法。决计不叫你去当丫头。”他在袖子里掏摸了半天,只好徒劳的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曾卷一直在想怎么来阻止这件事。可是自己家既没有钱,又没有有力的“门槛”做靠山――就算有,现在他们也不敢出头。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卖。 “新到的澳洲纸啊,快来看一看……” 他顿住了脚步――自己怎么把他给忘记了!现在可是澳洲人的天下,自己何不去找澳洲人眼前的红人张毓帮忙!他可是见过真髡首长的,有澳洲人出来说句话,这对狗男女还不吓得屁滚尿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节 李子玉 澳洲人进城之后,除了在街道上张贴布告,便是隔三岔五的派人到街面上卖“新闻纸”。 这个新闻纸曾卷是知道的,乍一看和本地的“卖朝报”的没什么两样,都是朝廷大事要闻,但是曾卷在吴佲那里看过澳洲人的《临高时报》,知道两者不是一回事。 “广州特别市招募警察啦,四十以下身无残疾的尽可应募!连女人也可以去应募,没饭吃的兄弟们快来看看啊……” 他现在急着要找张毓想办法,无心看这个热闹,三步两步便走了过去,直接跑到了张毓家的核桃酥店。 核桃酥店里热气蒸腾,站在街上就能感受到从屋力烤炉散发出来的灼人热气。几个师傅活计都是光着膀子在干活。张毓念过书,算是斯文人,便穿了个葛布汗络子――已经湿透了。 曾卷将张毓叫了出来,把自己的烦心事说了,问他能不能帮个忙,找澳洲首长出面说说话。 张毓听他说完,面有难色:“阿卷,不是我敷衍你,这事不好办。我虽和洪首长有一面之缘,受他照顾良多,可这件事说到底是家务事,他是首长,日理万机。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面子请动他出面管这件事,就算他愿意帮这个忙,他要怎么管才好?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呀。” 曾卷一时语塞,张毓说得话句句在理。就算首长肯肯出面又能如何?总不能把他姐夫和老婆都给杀了,最多是把这对狗男女抓到衙门里打几十板子训诫一番,然后呢?外甥们还是受虐待,官府总不能天天派人盯着姐夫家。 他急道:“这么说是没有法子了?他们要卖我外甥女去给人当丫头!这这这……” 张毓正要安慰他,忽然街上有人大叫:“阿毓!阿卷!” 两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却是李子玉! 李子玉面色憔悴,穿着一件半旧的直缀,常戴的逍遥巾也没了踪影。一看便知发生了大变故。 张毓紧走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子玉!”一时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曾卷大吃一惊,也迎了上去:“子玉,你去那了?我们找你都不见……” 李子玉双眼湿润,嚅嚅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一言难尽,总算是逃出一条性命!”说到这里,眼中流下泪来,竟伤心的哭了起来。 曾卷道:“莫哭,只要活着就好。”不知道怎么的触动了他的情怀。也跟着流下了眼泪,连带着张毓也跟着哭了起来。三人竟在街头抱头痛哭起来。 他们原本在一起的时候,李子玉自持是军官世家,家世财产见识都比他们强,不免有些高傲。然而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从髡人破城到现在虽然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却已经让三个少年人有了世事莫测,人生无常之感。 他们这一哭,店里的伙计赶紧出来解劝。张毓也觉得这样当街嚎啕不妥,赶紧擦干眼泪道:“有话咱们进去再说吧。” 三人进得后宅。叙起别后情景,才知道澳洲人进城第二天,晓谕军户和营兵都去东门外校场集合点验。他伯父因为是军官,不敢前去,便带着全家和他逃走了。 “我伯父说髡贼最恨官兵军将,拿获之后不是挑唆降兵杀害,便是用作开路苦役。他是世袭指挥,不跑必然是这个下场。” 伯父无子,李子玉算是兼祧,向来把这个将来承袭前程的侄子看得很重。所以逃走的时候也带上了他。李子玉的家人反而留在城里。 逃亡的方向是肇庆,那是总督衙门所在地,李子玉的伯父估计髡贼一时半会到不了肇庆,而且肇庆地势险要。兵多粮多,又有总督坐镇,想必能坚持不少时日,自己投奔过去,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出城之后便在白鹅潭高价雇下疍家的一条船,沿着西江上行。 “……没想到出城没遇到什么留难。倒是沿着西江上行的时候出了问题。”李子玉说着浑身颤抖,“没想到沿路水匪如毛,见船就抢,还没到三水,我们的船就被抢过几次,细软被洗劫一空……”他说这些的时候犹自惊魂未定,“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和船家是一伙的!好不容易到的思贤滘,船家见我等已经身无长物,干脆变了脸……” 于是他们的逃难之旅就在思贤滘变成了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的选择题。 “伯父全家被害,连我堂妹亦被贼人掳去,现在大约是已经自尽了。我跳水逃命,总算逃出性命来。”李子玉双目垂泪,“幸而三水县城不远,髡人已经进城,蒙他们收留救助,给了我一碗热汤才算回过气来。” 李子玉在三水县待了几天,作为难民随后勤部门的返程船遣返回广州。回到家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他的家人已经被集中到东校场去“甄别”去了。 李子玉平日里游手好闲,对家务一窍不通,家里虽有米,亦不会自己做饭;家中的银钱他又不经手,一时竟然落到有一顿没一顿的境地里。 “幸而髡……人昨日已将我父母双亲和弟妹放还。总算一家团聚,只是我伯父一家……唉!”李子玉低头垂泪叹道,“早知道我就该劝伯父一劝!” 张毓劝道:“这是伯父命中的劫数,怨不得你。谁不知道西江上水匪如毛,平日里商家行人行船都要十分小心,何况是过兵打仗的时候!好歹你平安回来,一家人齐齐整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曾卷也跟着劝说了几句。 听了张毓的劝解,李子玉才渐渐止住眼泪,问起他们分手后的近况。 张毓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曾卷便将自己的烦心事说了说。 “原想找阿毓疏通下澳洲人,可是阿毓说得也有理,这种家务事,就算他们想管,又怎么管得过来?” 李子玉点点头,道:“阿毓说得对。这事求髡……澳洲人不靠谱。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就看阿卷你愿意不愿意了。” “什么法子?只要我做得到。”曾卷顿时来了精神。 “你看,”李子玉从袖子里掏摸出一张揉皱的纸来展开,“就是这个。求人不如求己。” 张毓和曾卷定睛看去,却是澳洲人的新闻纸《羊城快报》,这是一份单开小报,基本就是传达政令和时事新闻宣传。李子玉指的是里面的一条黑色标头:“广州特别市招募警察”。 再看全文,却是元老院广州特别市现公开招募巡警察一千名。要求年龄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身体健康无恶疾,下面是一连串的具体条件和待遇说明,曾卷无心再看,他明白李子玉说得“求人不如求己”的意思了。 他们都熟悉“髡情”,知晓这“警察”就是“快班”。只要自己当上了澳洲人的快班,他姐夫这对狗男女就要收敛许多。 而且这警察的待遇也不低,报纸上明确说明每月给“工食米”八斗。按照这几天的米价行情,将近就是一两银子。在这广州城里,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收入就足以养家活口了! 自己现在是文又不成,武又不就,爹店里的生意也不好,若是能当上巡警,拿这份钱粮对全家不无小补,也能让爹娘肩背上的担子轻一些。比起维护自家外甥这个还更重要一些。 可是,多年来传统意识的浸染,虽然他们都知道澳洲人的警察和大明的胥吏不是一回事,可是事到临头,总有些“这是贱役”的顾虑。 “这差事好是好,只是,只是,”曾卷吞吞吐吐,“要上街巡逻办差,抛头露面的,似乎有辱斯文……” 李子玉却毫不在乎:“阿卷,你想多了!如今是澳洲人的天下,行得是澳洲人的规矩,澳洲人连科举都不办了,你还管他什么有辱斯文!” 他起身踱步道:“澳洲人不开科举,咱们这些读书人没了上进之阶--你读这些年书,难道就准备以后跟你爹一样,每天站在臭烘烘的油锅前蘸蜡烛么?!如今他们要招募警察,便是一条路!” “可是这毕竟只是胥吏呀。”曾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不是官。” “亏你还读过这么多髡人书报,”李子玉自从逃难回来之后,似乎性情大变,对澳洲人变得十分热衷起来,“澳洲人是官吏一体!没有官吏之分,只有干部!想做澳洲人的官,都要从微末小吏做起。” 张毓点头道:“这倒是,据说澳洲人选官承唐宋旧制:不任州县者不得为相。” “如今澳洲人刚刚上岸,正是广纳贤才之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李子玉竭力鼓动道,“弄好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不定还能弄个从龙之臣呢。” 曾卷摇头道:“从龙不从龙的,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子玉说得是,这的确是条出路!”他又看了看李子玉,“你要不要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节 巡警招录 李子玉道:“我自然是要去得。军户里许多人都要去应募――给大明也是当差,也澳洲人也是当差,起码澳洲人不欠饷。” 他这么热心倒不是突然转了性,认识到了元老院的先进性。实在是生活所迫。他爹原靠着伯父的势力在卫所里当个差事,军饷之外还有些“外水”,日子过得。现在卫所已经彻底解体,家中完全断了生计,他再也没了过去“指挥家公子”的派头,亟须要找个差事度日。 “要剃头。”曾卷迟疑了好一会,“这可是大事,我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再说人家要不要我们还是个问题,当差役可得孔武有力,咱们这样的读书人人能看得上吗?” “剃头又不是掉脑袋,怕什么?”李子玉满不在乎,道,“再说咱们是读书人――这广州城里有几个读书人?去应募绝无问题。” 曾卷感情复杂的点点头,对于要剃头这件事他还是很迟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这剃发是澳洲风俗,华夏自古无。剃发当了警察“假髡”,不知道师长同学和亲朋好友们怎么看自己?李子玉本身就是丘八,他是不在乎的。他正犹豫着,忽然看到招募条件上的条目,叫了起来:“不行啊!人家只要十八岁以上的,我可是连十七岁都没满呢。” “哎呦,我的小爷。你多大了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难道澳洲人还上你家查生辰八字?就说小一二岁又有多大关系?澳洲人看到我们这样的读书人来投奔,那是求之不得。哪里会抠这么细!” 李子玉这番话算是帮他下了决心,眼下也的确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他点头道:“好,我试试看。”他又问张毓,“你去不去?当澳洲人的警察以后出息肯定比你做核桃酥强。” 张毓迟疑着点点头:“实话说我也想去,不过这事得和爹娘商量下才行。” 再看报纸上的资格要求,也没什么特殊的,必需是广州特别市南海区、番禺区户口,身体健康无恶疾花柳。男女不限、是否文盲也不限。而且不需要出具铺保,只要有本甲组头出具“良人证明”,证明该人在本甲内确系良善百姓,品性端正即可。堪称宽松到了极点。 他们看了上面的报名日子写得是1635年3月19日。他们知道这是澳洲人的历法――他们一进城就晓谕全城使用“公历”,又叫“阳历”。这个历法和他们往日用的“大明历”相差甚远。为了让百姓们能适应,除了在进行入户调查的时候每家每户免费派发了“公历纸”,还专门向商家派发了大型的“挂历”。这种“挂历”和入户普查的时候派发的“公历纸”一样,都是用硬纸印刷,配有“户县农民画”风格的歌颂“新澳洲、新生活”的宣传画。但是尺寸要大得多。牌甲们通知各家铺户,必需将这“挂历”悬挂在店铺显眼处。 为了让百姓适应新历法,不但阿拉伯数字下面都配有中文数字,还增加了星期几的编排。在排版的时候,原本还打算加上“崇祯八年”的年号,但是被否决的――这年号在古人心目中是正统,他们出版的“新历书”继续出现崇祯年号等于承认自己不是正统。 《羊城快报》上的“招警”报名就从第二天:也就是澳洲历的1635年3月18日开始。 “三月十八日,”曾卷道,“不就是明天吗?” 李子玉点点头:“没错。我打算一早就去按察使司衙门报名。我们就在钱婆子茶居门口碰头吧。” 大明广东按察使司衙门就是现在的广州特别市警察局,钱婆子茶居距离那里不过一箭之地。 曾卷却突然犹豫起来了――剃发投髡!这事情太大了。他迟疑道:“要这么早么?我看报名一直持续到二十五日呢。” 李子玉道:“到二十五日是不假,不过上面还有一句‘额满即止’。我们那里不少人都准备去考警察。不抓紧点怎么行。” 李子玉所在的广州各卫所已经无形解体,一部分人已经被招募进了国民军,余下不愿意当兵见仗的没了生计,在广州城里干警察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起码全家有饭吃。 “赶早不赶晚!” 在李子玉的竭力撺掇下,三个好朋友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报名。 曾卷回到家中,说起准备去“考警察”的事情,他娘迟疑了下道:“这样的话,你的书不就白念了么?” 曾卷的爹叹气道:“我看不念也罢。阿卷也不是个念书的料,上次我去社学里给送节礼给先生。先生就说阿卷在科举上怕是不成,要我们早点给他寻个事做,不要耽误了。去考警察倒是个好机会――怎么也比在家里做蜡烛强!” “可是要剃头……” “剃就剃了吧,咱们穷人家有啥好讲究的。”他爹挠了挠因为长期不洗头显得油亮肮脏的头,“我看剃了还清爽些。” 第二天,三人便一起到了市警察局门口,李子玉吹得“人山人海”固然没有,来得人却也很是不少。警察局大门还没开,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看来人的模样,那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曾卷原以为自己十六岁已经够小了,没想到还有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有一看就知道不止四十的老头――大约是用墨汁染了头发,苍老的面孔配上不自然的黑发,瞧着就觉得很古怪。 来报名的,那真是各色各样的,无所不有。李子玉倒是熟人很多:来得人中间许多是广州各卫军户子弟或逃散的营兵。 市警察局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制服,手持哨棒的警察,双腿岔开,凶神恶煞犹如同两尊门神一般。李子玉交游广泛,认识这两号原本是南海县“皂班”衙役。原就在南海县里给县太爷站班开道,风头一转,这就给澳洲人站上岗了。 正在感慨,忽然钟楼敲钟,一连敲了七下――如今这广州城里的钟鼓楼也是按照澳洲人的规矩敲了――警察局的大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穿着黑制服的警察,拿着个铁皮大喇叭: “报名考巡警的这边走,一个跟一个排队,有插队扰乱秩序者的即刻驱逐出场!” 报名的人从大门一进去便是体格检查,这次招募巡警,规定最低合格高度是男警155米,女警在150米,亦有相应的体重要求――刘三倒不担心胖子太多,而很多人体重都偏轻,慢性营养不良是普遍情况。 体重偏轻尚可弥补,但是慢性营养不良会带来很多健康问题,特别是结核病。警察局显然不能招募一批结核病患者当巡警。 至于年龄明显偏大或者偏小的,自然也得刷下去。 然后便是身体检查,基本的视力听力之外,还要裸体视检,看有无皮肤病、寄生虫和性病。除了性病之外,前两者的条件比较宽,只要是他们有能力治疗的,都算是合格。 仅仅健康检查这道卡,就刷掉了四分之一的人。下层百姓患有的各种疾病之多,大大超过了他的估计。 本时空的百姓的确“吃苦耐劳”,实际上却以透支健康为代价的。 最后才是体能测试,五分钟内跑完一千米就算合格,另有立定跳远、握力和举重的测试。这一环节上淘汰的人更多,许多人虽然看上去身高体重还算合格,但是肺活量、肌力都偏低。曾卷在这个环节上就被淘汰了。 李子玉和张毓通过了体检,但是到了资格审查阶段,张毓因为虚报年龄也被刷了下来。因为已经做过入户普查,张毓的出生年月在户口本上登记的一清二楚,根本没有作假的可能。 最后,只有李子玉通过了全部审查,得到了一张“初审合格通知书”。 “一周后,凭通知书到局里来报到进行二次审查。”发通知书给他的警察说道,“没什么问题就算是正式录取。” “差爷……” “不要叫差爷,叫同志吧。” “是,警察――同志,这个,这个,我的两个好兄弟虽然年龄小了一二岁,可都是读书人!社学里都夸做一艘好文章”李子玉干脆吹上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要不是……要不是……那个天兵进城,今年的秀才是必中的。您看是不是网开一面,再给个机会……” 警察笑了起来:“我没这个权!得首长说了算。读书人我们是需要的,可是当巡警马上就要上街做事,你光会写文章做诗词有什么用?咱们警察局又不是靠做文章抓贼的。” “是,是,您老说得是……”李子玉眼见对方一点没有“看重读书人”的意思,不觉有些失望。正要退出去,那警察却叫住了他,“既然是读书人能读能写的,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各机关都要招考。叫他们多看看《羊城快报》上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节 潘杰鑫 从按察司衙门里出来,日头已经偏西,三个小伙伴走在街上,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曾卷的脸色发白――“一千米”跑这种长跑他从没经历过,打从进了社学起,讲究的就是举止有度,连嬉闹奔跑都是要被先生斥责的。五分钟是多长他没概念,但是他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好不容易跑完,刚停下,肠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把早饭吐了个一干二净。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受了这么大罪,结果还是超了时,曾卷未免大失所望,原以为自己来“投髡”,纵然年龄差了一两岁,冲着自己是社学的学生,已经开笔作文这点,虽然不敢指望澳洲人能“倒履相迎”,起码报考个近乎“胥吏”的警察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曾卷闷闷不乐,他没来前内心的挣扎是“要不要投髡”,而不是“能不能考上”。而现在,澳洲人却很明白的告诉他:“你不够格。” 这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曾卷的自尊心受了很大伤害,而且他指望靠着澳洲人的势力来对付自己姐夫的事情也泡了汤。 张毓却没什么落寂感,他原本对去投靠就有些勉强――店里的生意蒸蒸日上,家里的意思也是要他在家里多操持些。这次去陪着投考原本就是出于哥们义气,落榜了反而觉得轻松。 李子玉则满心欢喜:伯父平日里要他“勤习弓马”――他还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给澳洲人当差,从龙不从龙的且不论,就这每个月八斗的粮饷,拿回去总算也能养家了。自个长这么大,一直是家人眼里的“米虫”、“化骨龙”,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挣钱养家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高兴又难过。 李子玉和张毓聊得兴起,走了好长的路才发觉曾卷一直没言声,他宽慰道:“阿卷!你莫要闷闷不乐,刚才那警察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招考的多了,这次考不上下次再去就是。澳洲人既然最重跑步,我们好好练练就是!只要花些功夫,不愁练不出来!” 张毓却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道:“阿卷,你虽没考上,可是子玉考上了。衙门里就有了自己人,有什么事,请他照应就是了。” 李子玉也反应过来了,拍胸脯道:“阿卷!我们兄弟一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你的外甥就是我的外甥,决计不叫她吃亏!” 曾卷犹豫道:“这――” 李子玉道:“不是我说你,这也算个事?当年就算死了人,只要快班的人想平,就没有平不了的,何况你这点小事。给你那扑街的姐夫点苦头吃吃,他自然就知道进退了。” 张毓也道:“其实这事子玉出面,反倒比你自己考上了去出面好,真有什么事撕掳的开。不然你那姐夫说你‘假公济私’‘挟私报复’,你也吃不消。” 曾卷心头一热,道:“子玉!阿毓,多谢你们费心了。”说罢眼眶一热,又要掉下泪来。 “我们都是好兄弟,谈什么谢。”李子玉道,“你还是多练练跑步,将来有新得招考再去――有官身倚靠,办什么事都容易!” 刘翔原本对招募警察能不能招到足额的巡警持审慎态度――说到底他们脑袋上还戴着“海外髡贼”、“造反者”的帽子,而广州府也不是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的中原地区。比起老油条的胥吏们,“良民”到底有多少人会“投髡”,他心里还真没底。 没想到报名情况却是出乎意料:第一天就有五六百人报名,虽然体检和体能巡测试刷掉了三分之二的人,一千名巡警在一周内就全额招满了。 “竖起招军旗,便有吃粮人。”刘翔不觉说道,“难怪大明要亡!难怪大清给英国人打得满地找牙!” 刘翔过去看过一本书,里面提到16世纪,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数次曾经制定计划征服大明。计划中使用的兵力连雇佣军带土著只有几千人,当时只觉得西班牙人的脑洞开得超级大。现在想来这脑洞怕也不算太大――毕竟西班牙人也是准备招募“绿营”的。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感慨,警察招来了得训练,凭空多出一千名“公务员”来,这每月的工资也得设法开销――都是钱呐! “首长,慕首长和林首长来了。”郭熙儿来禀告。 “快请他们进来。” 慕敏是来谈警务机关配置安排的。她拿出了一卷广州大比例地图。 “这是我和林主任一起讨论过后做出的配置安排。”说着她在会议桌上展开了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绘制着许多标记符号。 “这上面是我粗略标记出的分局、派出所、治安卡口。”慕敏说着,“这是个初步方案,基本上是按照林主任的情况介绍和前阶段我们的户口调查得到的资料作出得。很不完善。以后可以逐步调整。” 按照慕敏的方案,在广州市,警务机关将暂时只设立市局,不设原计划中的南海、番禺两个分局。由市局直接领导派出所。警务系统的管辖范围只在城区和关厢。 “我们现在缺少能够担任中间层次警务工作的警官,也没有这么多合格的机关和专业技术人员可以配置,所以采取最简单地做法。把资源集中到市局来,所有专业警务工作都由市局来承担。”慕敏阐述着她的设想,“派出所只承担户籍和基层治理工作。” 全市共设四十个派出所,分布全城和城外关厢各处。 “设置派出所,我们的原则是设置上要相对密集,因为我们的道路和通讯手段太落后,通讯只能靠人力和视觉、听觉信号;也没有交通工具,出警全靠脚。所以每个派出所的管区不能太大。以便在发生警情的时候能够快速接警出警。” 派出所由从海南来得归化民警察担任所长和业务骨干。每个所根据地理位置和管辖范围大小、人口数量配备10~30名警察。另外,再额外配置熟悉当地情况的留用皂隶若干人。这样,每个所的实际配置人员都在20~50人之间。 “……从配置人数来说,每个所都可以算是超编了。”慕敏说,“这里面有很多所按照旧时空标准配备也就是个五人所的编制,但是我们面对的治安环境很复杂,人员素质又低,不能不多配人员。要真配个五人所,我都怕出事。” “这样我们现有的人员够用吗?” “我和林主任测算过了,够了。当然,老归化民警员骨干略显不足,”慕敏叹了口气,歪着头说,“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 林佰光说:“现在看街的依然是照旧在打更和启闭闸门,这部分人我建议咱们暂时不要触动。等收拾了关帝庙人马之后再收编整顿。现在留着他们至少还能起一部分作用。” 正说着话,郭熙儿又进来报告说有一位潘首长来了。 刘翔不由的精神一振,这位潘警官总算来了! 这位潘警官就是国家警察刑事侦查处的处长潘杰鑫,他突然驾临广州可不是为了办理什么刑侦大案,而是为了一个简单却又要紧的项目:警察培训。 刘翔要招募培训一千名警察的方案一提出来,国家警察便表示鼎力支持,随后冉耀便将潘杰鑫派来了――在临高他就兼任着国家警察教育长的职务。 到目前为止,临高的警察培训工作是很简陋的。尽管执委会对暴力机关很热衷,但是拨给警察的资源却很少,尤其在人员调配上,芳草地的学员给得很少,五年来芳草地国民学校警政专业班一共只培训了不到一百人的专业学员--这些学员现在构成了国家警察里的“职业组”。 占据警察数量大头的就是来自短期培训班的警察了。从伏波军退伍的军人和从归化民中招募来的,经过大约六十天的培训,就安排到各个警务部门去执行任务了。 要在旧时空,六十天的培训不算短,但在旧时空即使是招募协警至少也是高中毕业。而现在他们面对是基本上是一群半文盲,其难度可想而知了。 为此国家警察的元老警官们不得不两面出击,即要忙本职工作,又要在警察培训班里给学员上课。这么苦苦挨了五年,好不容易算是把中央和海南岛的警察机关架子给搭建起来了。 然而他们现在又要面对广东全省了。就一个广州,慕敏带去的那点就人就不够用,更别说这些人实际上还要去填补整个广东的警务机关。 门开了,潘杰鑫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出头了。他也不拘束,打了个招呼就找把椅子坐了下来。 “来,喝茶。”刘翔招呼道,“路上还好走吧。” “还算顺利。”潘杰鑫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们抓紧时间,说说目前的情况吧。我好回去详细准备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警训班 刘翔简单的说了下目前的广州的警力不足状况,又谈了刚刚完成的招募计划。 潘杰鑫点头:“警力不足是难免的。不过这一下招募一千名警察,这对培训压力有点大了。” 刘翔说:“我们也是没办法。没有警察我们的很多措施执行不下去。现在仅仅维持市区治安就花很大的精力,完全是在靠国民军镇着。” 国民军很快就要投入城外的四乡的治安整肃行动中去,不能无限制的留在城内当治安力量用。毕竟保障四乡治安亦是一件重要工作。 现在四乡治安混乱,即使在城里也有所耳闻,在较为冷僻的北门等地,出关厢不多远就有强盗土匪活动,珠江江面上水匪极其猖獗,海岸警卫队巡逻艇能够保障江面治安的只有白鹅潭以下到香港的珠江江面,稍远一些的三水到江门的西江下游段便已无法保障安全。 “我大致了解。”潘杰鑫说,“不过既然要一次性上岗一千人,时间又紧张,只能采取速成的培训。我看得压缩到三十天。场地和后勤方面安排了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刘翔说,“除了一部分东西要从临高调运之外,其他我们都备妥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事关警务工作的,我们保证一路绿灯。” 要培训警察首先得有场地,古代很少有能容纳大量人员的公共建筑,无非是各种庙宇和官署。刘翔选得是广州府万寿宫。 万寿宫本是道教宫观,但是大多供奉有当朝皇帝的万岁牌(长生牌位),每逢皇帝生日,即所谓万寿节,全城官员聚集在此举行朝贺大典;若遇帝王驾崩,则在此设灵致祭,服丧志哀。平时则作为恭迎诏书的处所。 “这座宫观面积很大,容纳培训学员没有问题。”刘翔说,“我借口里面有明国皇帝的牌位,定性为‘敌产’给没收了。这所宫观就拨给你们用了,现在工人正在改造设施――只是条件很简陋,缺少训练设施。” “现在招募的都是巡警,技能要求不高。培训亦可从简。就是这小市民的旧习气得好好改改。”潘杰鑫在临高搞了好几年警察教育培训工作,显得胸有成竹,“你把伏波军或者国民军里的士官借调几十个过来就行。” 万寿宫前如今已经挂上了一块新做得白底黑字的宋体字牌子:“人民保安省广州特别市国家警察专科学校”。门口还站上了两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哨棒的警察。 李子玉畏畏缩缩的走上了台阶――这地方他来过几次,伯父每年都带他来这里给万岁牌磕头。自然万寿节正日是轮不上他们的,那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官才有资格来得。李子玉很怕来这里,每次来这里只要衣着、举止稍有纰漏就会被伯父严词训斥一番。 他手里拿着的是“入学通知书”。李子玉参加二审很顺利就通过了:他的父母家人都在广州,而且本人还能读能写。 在门口验过通知书,李子玉便进了校门,只见当面的照壁上原有的装饰纹样已经被铲去抹平,上面凿刻着一个盾牌形状的徽章,李子玉只认得上面的两个汉字:“警察”。 在徽章的下面是龙飞凤舞的几行阳刻楷书大字:忠于元老院、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下面落款是文德嗣――这个人李子玉知道,大名鼎鼎的“文丞相”,现在已经出为广东节度,大得不的了的大官。 照壁前,放着两行桌子,后面坐着些穿着黑衣的警察,旁边还竖着牌子:“报到处。”桌子前排着好些人。 “按顺序,一个一个来,排队!”有人在维持秩序。李子玉已经知道澳洲人对排队这事看得极重,赶紧跟上了队伍尾巴。 经过一系列的手续:填表、留指纹,然后就是“净化”,等到他从澡堂里出来的时候,原来颇有些书生潇洒风度的李子玉已经成了一个穿着黑制服,光脑袋的新兵了。 乍一穿上这套衣服,李子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衣服对于习惯了宽袖长袍的人来说未免太窄小,裤子也觉得紧,鞋倒是还好,只是这一体式的绑腿裹着小腿,紧绷绷的怪难受的。 “拿着东西,按号码进宿舍!”从国民军调来的军士们拿着竹棍,吼叫着,“一个跟一个!不许交头接耳!” 李子玉没想到澳洲人的“快班”竟然是“行军法”,不由得叫苦不迭,然而既来了,没有反悔的道理。在军士们的吼叫和棍棒的“指导”下,他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床位。 “现在开始整理内务!一小时后到礼堂集中!” 李子玉看了看宿舍,这里大约原来是某座殿宇,现在里面被清理的空荡荡,显得又高又空旷。沿墙放置着一排双层床铺,足足有二十多张。 他从小到现在从没住过这样的地方,更别说和四十多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还得上下睡! 他看了自己的床号,是“下”,这让他松了口气:真要叫他去爬上铺,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呢。 在距离学员宿舍好几个院子的一个小院落里,潘杰鑫正拿着一本《公安学基础理论》思考着明天的授课。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学员上课了,但是这一期的警政培训班是超级速成的。刘翔也好,慕敏也好,都等不及按照他过去制定的《入警培训大纲》来完成培训了。按照这个大纲,短训班的学员学习60天,外加半个月的岗位实习。 现在他只能把时间压缩到30天,理论和实习得一起上。潘杰鑫思考再三,决定只按照最低标准进行培训,内容以以治安管理的训练为主,加强实务培训,重点灌输纪律观念。 他制定的训练计划是上午在小操场上进行警务技能、体能和队列的训练,下午进行理论学习,晚上则安排政治学习和文化补习。最后的考核将分为理论考试、技能考核和体能达标。 由于学员中文盲比例不小,潘杰鑫决定将他们分为两个类别,能读写的学员,将多安排一些理论讲授,作为未来的干部培养。文盲则着重于文化补习。 第二天一大早,在万寿宫的大殿――现在的礼堂中举行了简短的开班仪式。刘翔和慕敏都出席了,刘翔正在讲话,潘杰鑫坐在台上,看着下面歪歪扭扭的队列,不由得露出苦笑:在基本的素养上面可谓是绝对的两极分化,调来的军士那一边可谓是纪律严明,另一边所谓“社会招生”来得学员堪称千姿百态,有几个后排的正在各种讲话。 慕敏苦笑着小声讲道:“看来纪律观念还是要好好灌输啊。” “不要紧,等会安排的就是队列训练,差不多要持续两周左右,就让他们体验下是什么叫队列纪律吧。”潘杰鑫嘟囔着。 “现在请国家警察地区指挥,广州特别市国家警察专科学校校长潘杰鑫讲话!” 下面先是响起了一阵整齐的掌声,接着又是一阵散乱的掌声。 潘杰鑫拉了下武装带,起身走到话筒前。 “同志们!欢迎大家来到广州特别市警察专科学校,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家警察学员,我是校长潘杰鑫。”说着他来了一个干净利索的敬礼。 “从今天起,你们就一名国家警察成员了。虽然你们现在还只是学员,没有正式授予警徽。但是我期待你们通过学习和考验,证明自己无愧于这光荣的称号!” 他声色俱厉,原本有些松松垮垮的学员们不觉站直了身子。 潘杰鑫略略放缓了口气:“对警察这个词大家是很陌生的。因为在过去的明国官府里只有所谓的快班、壮班。的确,他们也承担着警察的一部分工作。但是他们算不上警察。为什么呢?因为在我们元老院治下的地方,警察就是除暴安良、惩治犯罪的,保证社会秩序的稳定和秩序,让老百姓能够安心的干活、做生意、过日子。这就是我们警察的工作,也是我们存在的最大价值。那些旧官府的快班壮班在做什么呢?他们更多得是在祸害百姓!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起到了‘保一方平安’的作用。但是他们的所谓保一方平安,是以损害百姓的利益来养肥自己。许多皂隶自己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对缙绅大户恭顺殷勤,对百姓小民捏造罪名恐吓勒索。面对盗贼强人,要么望风而逃,要么勾结分赃。只是一群为虎作伥、欺负良善的奸恶之徒。这样的事情,我想你们都是见识过得。”潘杰鑫顿了一下,看了下台下的反应,继续讲道:“而在我们元老院治理下没有这些贪官污吏,当百姓遇到欺凌,遭遇匪徒和危险时,就是警察挺身而出的时候。从另一个方面讲,我们就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依靠的是自身的本领,传达的是法律,传达的是元老院与人民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节 训练 警察学员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他们原来就觉得警察就是胥吏,就算澳洲人不把胥吏看作贱民,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没想到澳洲人先扯出这么一番“为人民服务”的大道理来,把“贱民混碗饭吃”上升到了“侠客行侠仗义”的层次上。 “至于为什么要当警察,我相信大家的回答一定会很多样,大多数人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能养家活口,能吃上几口好,多带几个钱回家,”话音未落,下面已经笑成了一片。潘杰鑫自己也笑了一下:“这没有错!我们是人,要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但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吃和穿都是元老院与人民提供的。当警察的确是为了个人的发展和待遇,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回报元老院和人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以前从事什么营生,都要时刻记得这一点!”他目光在场内一扫,“要时刻记得忠于元老院!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他说完目光一扫:“我的话讲完了!” 全体学员齐声高呼:“喏!” 开班仪式结束之后,军士们把学员们带到操场上。开始基本的警察礼仪和队列训练。潘杰鑫特意过去看了看。刚刚走到训练场旁,就听见“滴—滴—”两声哨响,原本正在进行齐步走训练的方队立刻停下,作为队列指挥员的一名军士马上跑过来敬礼报告:“报告首长!广州警察专科学校第一期短训班学员正在进行队列训练,请您指示!” 潘杰鑫一边还礼一边默默的想着。“按计划进行。”他答道。于是军士又折返回去,喊着口令调节队列着的步伐。 警校的队列训练一直是军队代办的,潘杰鑫从没操过心,他看到每个学员都穿着两只不同的鞋,一边是布鞋,一边是草鞋。这是多年来行之有效的新兵队列训练的土办法――因为大多数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左右。 从这散乱的队形他也知道,这队列训练又得花上不少时间。不过,没有什么比队列训练更有助于培养人的纪律意识和服从性了。 李子玉站在队列里心里直叫苦,这那是当快班的皂隶。根本就是把他们当大头兵训么!就是营兵,出操也没这么练的!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就踏错了,还差点把排在自己前面的家伙的布鞋给踩掉。 “立定!”军士大声命令道。“第3排第5个,怎么又是你,刚刚站警姿的时候也是你,手不知道夹紧,松松垮垮的!” “啊。我――”李子玉一下子懵了。 “啊什么啊,喊报告!”军士吼道。 李子玉终于反应过来大喊道:“报告!” “出列,俯卧撑10个!大声数出来!”军士命令着。 “是,一—二—三—”李子玉赶紧出列趴下,开始做这个他刚刚学会没多久的新运动。 “不算,重来!” “你的屁股撅这么高干什么?”说着屁股上便挨了重重一脚。李子玉哎呦一声顿时趴在地上。 “快起来!别像个娘们一样!” “手肘放平!胸往下压制!对……腿不许弯。” 军士单独“操”了李子玉七八分钟,其他人直挺挺的站着。 潘杰鑫注视着整个操场,这里原是万寿宫建醮坛的空地,现在碾平了当操场,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小。几个工人正在操场旁安装单杠和独木桥。 尽管招募的时候测试了体能,所以学员看上去还算比较健康。不过大运动量的训练和连轴转的学习,以他们的体质是顶不住的――一千米五分钟的标准在21世纪还达不到初中学生体锻标准,但是在这里就足以淘汰许多人了。眼前这个做俯卧撑的就在冒虚汗了。 潘杰鑫悄悄来到厨房,刚改建完的厨房里热气腾腾。临近饭点,菜肴和米饭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骚动。负责食堂工作的一个归化民干部小跑着迎了过来:“首长……” “给我衣服。”他没有任何废话客套,“不要停下来,继续干活!” 穿上工作服戴上帽子,潘杰鑫在厨房里逡巡起来。这个伙房是从联勤总部派来得。为了减少供应环节和重复建设的问题,目前广东方面的后勤工作均由联勤总部负责。洪部长预计到各套班子进城之后吃饭会是大问题。便提前在香港开设了“伙食训练班”,培养了几十个能满足元老院伙食标准和卫生需求的伙食班子。 由联勤的伙房供应伙食,起码让元老都能放心。新旧时空的卫生标准完全不同,最爱干净的土著的卫生观念按照旧时空的标准看也大有问题。最要紧的是。归化民厨师比习惯了“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的土著厨师操守好得多。 别看办食堂是件小事,办坏了就是大事。虽然万寿宫一期只是个短训班,但是潘杰鑫视之为国家警察在广东地区的起家本钱,对学员非常的重视。 大号的蒸笼被取了下来,露出里面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镀锌铁皮的饭盒。潘杰鑫拿起夹子夹出一盒来。随手打开,拿起一根筷子往里面一插,等了几秒,又拔了出来,在眼前端详了下。 米饭的软硬、水汽都正好,没有多放水提高“出饭率”。他又取了一点米饭放入口中,是糙米略带粗硬的口感,米饭香气正常,没有霉味、怪味。米饭颗粒齐整,不碎不粉。说明用米没有问题。 “这盒饭一会给我。” “是,首长。”厨师长虽然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突击抽查和检查,但是首长亲自来查厨房他还是非常紧张的――大伙都知道首长的要求就是高。 菜肴已经准备好了。警校学员的伙食是按照联勤总部制定的新兵供应标准来实施的。因为本时空招募来得新兵体质普遍偏低,所以这个伙食标准比较高,加大了蛋白质的摄取量。 大铁皮盘子里盛放着刚刚从烤盘里倒出来香气扑鼻色泽金黄的烤鱼肉饼,旁边是大锅的炖菜。炖菜是用蔬菜加上“冷冻肉糜”和碎豆渣做得。所谓的冷冻肉糜,就是香肠和鱼糜产品生产线上每天从机器上清理下来的残渣,混合在一起冻硬。专门用来做大锅菜。 最后是时蔬,用盐水“炒熟”。理论上这些蔬菜是“现地调达”――其实都是从香港运来的。因为洪部长发现从香港调运农垦联队种植蔬菜比在广州四乡购买便宜的太多,也方便的多。按照本时空的一般供应标准,这伙食堪称丰盛了。 潘杰鑫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又看了看卫生情况和生熟分开,觉得还算勉强凑合。虽然归化民比较可靠,也不是完全可以信托,必需时时加以监督。 “好。”他说,“一会准时开饭!” 一上午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学员们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来到了礼堂里排队领饭――除了礼堂,万寿宫里没有这么大的殿宇了。即使这样也得轮班吃饭。 礼堂里到处是喘气和声音声,队列训练的本意就是为了养成良好的纪律习惯,对于这批平常没怎么受过纪律约束的土著而言,“死板”的队列训练不啻为一件相当折磨人的事情。 饭菜采用分食制,饭菜一人一盒。伏波军从建军起就不采取共食制,共食制不但不卫生,而且很容易出现菜肴“盖个盘底”的情况。也给军士和老兵多吃多占的机会。 对于多数人来说,这第一顿饭好得不像话,以至于饭菜还没有发到位,各处就响起了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一声:“开饭”令下,食堂里顿时响起一片狼吞虎咽的声音,有人甚至是边流眼泪边吃饭。 对于李子玉来说,这饭菜虽说口味不坏,但是还不至于好到让他流眼泪的地步,再说开班第一天,连个整鸡整鸭整鱼都没有,未免有点吝啬。看着邻桌的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他不由得暗暗鄙夷:“真是一群穷鬼!” 他的目光转过去,忽然看到早上给他们讲话的“校长”也在这里吃饭。就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从他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位“首长”的伙食:和学员一样。 李子玉暗暗讶异,他看澳洲杂志的时候见多了“同甘共苦”的说法,但是并不以为真。虽说书里有白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但是这是古人,至少在大明,他可没见过哪个将军、军官能这样的。当官的锦衣玉食,士兵饥寒交迫,是大明是常态,没人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所以也很怀疑澳洲杂志是不是在吹牛。 “想不到澳洲人竟然真得能做到!”他不觉吃了一惊,忽然想到所以澳洲人能所向披靡,髡兵能“敢战”,并不仅仅是他们火器犀利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依法办事 潘杰鑫没想到有人正就他的饭盒问题展开联想。他的心思并不在吃上面,他和餐桌上的军士们简短的交流了下上午的队列训练中的情况,同时又就体能训练和大家聊了聊。 由于万寿宫的面积不足以同时容纳一千人同时生活学习,所以今天开班的是有一定读写能力的学员,大约有三百人。按照潘杰鑫的计划,万寿宫一期采取滚动开班制,每十天开一次新班。他准备到第十天就把学员拉到街上去,由老归化民警察带领实际执行任务,十天实习之后再回来进行补充教学,然后把第二批学员再“滚动”到街面上去实习。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场地和人力。 但是这么一来,时间就显得更加紧张了。哪些科目必需上,哪些可以简化,就成了一直在脑海中考虑的问题了。 时间紧张,午饭限定在半小时之内吃完,随后全体跟随各队的军士去散步半小时――这是强制性的,不去不行。 李子玉跟着本队的人在操场上转圈子,只觉得自己像个傻货一般。然而即吃上了粮,就得服管。 散步结束之后马上开始下午的课程。第一节课由潘杰鑫讲授警务理论。 “我相信在座的学员们之中,大部分肯定不知道警察的含义。所以今天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你们警察是什么。”潘杰鑫侃侃而谈,“警察不同于大家熟悉的捕快、捕吏,从根本上讲,你们之所以是警察,是因为你们的日常工作是一种警察行为。”他顿了顿,看了下学员们懵懂的表情,对一群只会17世纪的广州官话的土著来说,要理解他这番话未免太为难了。 他接着讲道:“元老院按照元老院和人民的意志,运用武装的、行政的、刑事的手段,维护大宋的安全与社会秩序的行为就被称为警察行为,而你们作为这种行为的实施者。就被称之为警察,请把书翻到2页,我下面将详细地解释其中的几个词语。” 幸好这几个班的学员都是略同文墨的,在潘杰鑫费尽口舌的讲解下。这些元老院未来的警察好歹也是初步体会了警察这个词语的含义。其实在建立警察机构之初,有几个元老对于进行所谓警务理论的学习并不感冒,但是冉耀还是支持了潘杰鑫的主张。原因无他,一支队伍如果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就不要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斗力了。 潘杰鑫正在讲授。忽然看到有一个学员举起了手,他点了点头示意学员站起来提问。 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子玉。只见李子玉很不自然的发问道:“报告首长,学生李子玉,我就想问一个问题,家祖父当年给我讲过《尚书》,我还记得禹舜时候的司徒和士的故事,学生就在想,他们放到今天,是不是也是首长讲的警察呢?” 潘杰鑫点点头。带着赞赏的语气说道:“你读得书不少嘛!他们只是和我所讲的警察相似而已,但就更多的方面而言,他们不是警察。李子玉的问题提的很好,因为我下面就会把捕快和司徒、士这些所谓的古代警察和我要讲的元老院警察做一个区别。” 潘杰鑫还记得他大一的时候,那个毕业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公安学基础理论的老师也提过这个问题。他知道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时期的警察是无警察之名行警察之实的,警察职权行使在当时的法律上极不严格,法外行权现象非常普遍,另一方面,被当今无数人诟病的私刑普遍存在。甚至于是古代警察职能的补充。 就大明的地方衙署,快班衙役不但负责治安和侦缉,连看守所拘押犯人都是他们代劳。俗语中所谓的坐班房,其实并非指坐狱。班房不是国家设立的监狱,而是快班头子私设的拘押机构。班房因为并非国家制度,实际成了衙役们为所欲为的法外世界。 “我们知道,明国的官府里有快班、壮班衙役,还有依附于他们的一群所谓白身皂隶。他们没有警察的这个名号,干的却是和警察类似的活计。而且管的事情相当宽泛,从收税到街道卫生都是他们的管理范围。但是他们的所谓执法,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有些甚至根本就是违法的,其目的也不是为了保障社会治安,而是简单的为了聚敛。这就是我前面讲的传统警察特点的例子。”潘杰鑫顿了顿,喝了口已经有些凉的茶水,“而我们元老院的警察,有一个专门警察行政机关叫警察总部,部长是你们的冉首长――这是在中央的机构。而每个地方又有小机构,就好比我们广州市警察局和各个派出所,它们都归上级部门领导。此外,我们警察的全部的日常行为都是要依据法律来办理。所以作为警察,我们首先要熟悉法律。” 他说着打开挂图,用教鞭指点着:“这几部法律是我们的执法的依据。”他依此点着挂图上的书影,“《警察法》、《治安法》、还有《刑法》、《刑诉法》和《民法》。如果你们以后转到专业警种去,那么还有《卫生法》、《税法》、《交通法》等等。”看到下面学员大多茫然的面孔,潘杰鑫觉得没必要再详细说下去,“这些法律大家觉得很陌生,以后你们有机会详细的学习具体的内容。但是现在你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这就是我元老院的《大明律》。” 下面的学员这才有点“恍然大悟”的表情。潘杰鑫继续说道:“但是,这些法律的条文很多,关系也比较复杂。所以为了方便大家在工作中能快速准确的掌握,你们重点要掌握这些内容。” 他掀开下一页挂图:“《办理治安案件程序规定》、《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纪律条例》和《基层警务人员办案指南》。这四本书会在课程开始之后发到你们手中” 潘杰鑫先简单的阐述了这“四书”的内容、意义和用途,接着又说道:“……特别是《指南》这本书,通篇都是实例内容,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教科书。你们要仔细阅读,完全牢记,再在实际工作中运用就会觉得得心应手了。” 一下午的课程很快结束,饥肠辘辘的学员们排着队去吃饭,随后又是半小时的“排队散步”,接下来便是“夜间辅导”。由归化民警察担任负担教师,为学员们补习文化――因为这批人都是有读写能力的,所以内容是是白话文阅读和写作,自然常识科普。同时对学员们在今天课程中不理解的内容进行单独指导。 李子玉坐在教师里看着新发的教科书,觉得有点绝望――他其实是个很怕念书的人,来当警察一则为了生计,二来也名正言顺的不去社学念书。 没想到当了“澳洲捕快”,一样得念书!还是满篇都是陌生词汇的书! 读书也就罢了,连写字写文章都要改。这比社学可难多了。 社学的念书虽说枯燥,但是并不紧张。特别是对李子玉这种四书五经已经念熟,文章也能糊弄的童生来说,若无很大的科举压力,去上学不过是混日子罢了。社学里的先生也知道李子玉身上有世袭的前程,所以对他基本上是放任自流的。 眼下这学习可不得了,有“大纲”、有“进度”,还有无数的“知识点”。可怜他连理解意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那些办案流程和案例解说倒还浅显易懂,李子玉不觉看得入了神。 一看之下,李子玉暗暗吃惊:这澳洲人的警察管得比狗还宽! 在他的理解中,警察无非是抓捕贼人,维持街面秩序。但是“维持秩序”四个字在澳洲人眼里简直是无所不包。而且概念也和大明官府不一样。 最简单的就是街面上打架斗殴。照理这是“维持秩序”的主要工作。但是李子玉知道,官府对这类事向来“不告不究”,只要斗殴中没有打死打伤人,无人出首告状,衙门一般都是不予理会的。当事人若要查究评理,只有私下请快班班头或者有势力的衙役出面,在茶馆“吃讲茶”。 但是在澳洲人这里,就算没死伤,也要当场制止,带回问讯笔录做成“案子”。然后根据责任给予相应处罚。他暗想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要知道官场上对这种事向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接下来他看到连当街拉屎撒尿倒脏水丢垃圾也要出面禁止,不由得暗暗叹气,再看下去还有抓小贩,拆违建等等,包罗万象,简直什么都归警察管。澳洲人的警察可真是难做。李子玉心想。 理解不理解,反正是已经上了澳洲人的贼船,总得照他们的规矩办。好在他受多年的传统教育,背诵功夫是幼功,干脆发挥出死记硬背的本领,先背下来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货币发行 晚上10点,外面准时吹响了熄灯号,40人的宿舍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毕竟安排满满的一天是相当辛苦的。李子玉却睡不着,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觉,哪有和这许多人共居一室的经历!鼾声、磨牙声和人的气味让他无法入睡。 他回忆着今天的课程,想到今天自己主动举手果然引起了真髡的注意。这潘首长说上课的时候可以“举手提问”的时候他就琢磨着要不要来个“敢为天下先”,没想到自己这一宝还押对了!看潘首长样子是已经记得自己了。 只要真髡首长能记得自己,以后多少会有些好处。 旁边的床铺上有人正用几乎听不到的低声在窃窃私语。李子玉仔细听着,原来是在说工钱。这次说是每月给八斗米的工食,但是发多少钱却没说。 广州是大城,省城,向来是“居不易”的地方,一石米虽然价格有上落,但是也没有低于一两银子的时候。城内的百姓一年若没有十一二两银子就很难养家活口。 八斗米一个月的收入合不到一两银子,虽然不算低,却也并不高。因为只说这是“工食”,没说开多少饷。所以大家多少还有些期待。 李子玉暗暗笑两个同学“没见识”,衙门里的快班衙役,“正身”一个月也只有三斗的工食米,白身更是分文没有,难道他们都不养家活口了?说起来还都是一家子吃香喝辣的。自古以来吃公事饭的人那有指着那点粮饷俸禄过活的!再说澳洲人“驭下最厚”,就算给大头兵的军饷都比大明要高出许多来,更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元老院未来的爪牙了。 “来来来,尝尝这个,我亲自做的,糖醋排骨!” 广州大世界顶层的元老专用餐厅里,坐着六个人,说话的赫然是新任广州市长刘翔,他正在招呼的则是中央储备银行政策规划处处长。两人对桌而坐,互分主宾。刘翔左手的则是广州商业贸易局局长郑尚洁;郑尚洁旁边是孟贤。还有两位分别是广州大世界的总经理张易坤和林佰光。 要说猪肉,临高到现在也没能放开了吃――虽然养殖规模扩大了,但人口也爆炸了,蛋白质供应还是以鱼肉和鸡鸭肉蛋为主。猪肉牛肉之类的大畜肉那可就稀罕了。尽管没有执行票证供应制度,但每日出栏屠宰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就算是元老,要买到上好正块的小排、五花,也得事先打招呼,否则急要的时候不一定有。可到了广府就没这个限制了。活猪现宰,只要检疫合格,没什么猪肉绦虫之类的东西,那真是敞开了随便吃。孟贤和郑尚洁久在广州,并不太稀罕,另外三位倒是难得能吃到上好的只有脆骨的小排尖做的糖醋排骨,又听说是刘翔亲自下厨,这面子可要给,于是各自捞了一块吃了起来。 刘翔做这个菜向来不放大料,只是按着一二三四的比例。一勺糖,两勺料酒,三勺醋,四勺水,大火烧开小火收汁,若是还嫌肉硬,就上蒸锅再过一道汽――在原时空的话应该是进高压锅压软烂的,现在临高位面倒是推出了铸铁的厨房用高压锅,临高市面上也很受欢迎,但刘翔却不太放心质量。家中也没添置这个。再说,临高产的铸铁高压锅也太重了,二十几斤的份量,用着实在费力。 众人一尝。纷纷恭维说好吃,其他几位又各自夹了一块再吃了起来,只有陈策把筷子伸向了其他的菜,仔细一看都是些咸辣口味的菜,看来这位是不爱吃甜的。刘翔也不以为意,又扯了些其他的野棉花。气氛是越来越活跃了。 宴会接近尾声,桌上六个人都靠在椅子背上腆着肚子――吃撑了,各自喝着自己招呼来的饮料,有喝葡萄酒的,有喝茶的,陈策倒是先问了问后厨,然后点了份明朝官宦贵人们餐后喝的温胃去腻的饮子。酒桌上谈事情,倒是千古惯例了,不过刘翔作为一个大吃货,一个肉食动物,最讨厌正吃的时候谈正事,非要桌上谈事,也可以,先吃好了再说,比如现在。 生活秘书们收拾掉桌子上的残肴杯盘,重新铺上桌布,送上他们各自点得饮料。 “新币发行的计划定了吧?我可等着执行呢。”刘翔知道陈策来广州的目的,这会终于进入谈正事的阶段了。 陈策招招手,把随行的警卫员叫了过来,打开了一个精美的小箱子。 “这是新币的样币!” 箱子打开,赫然是一排排硬币冉冉生辉。 正上方是一块俯视图为长方形的银条,正梯形截面,除了正顶面外,其他几面都是抛光得银亮如镜。正顶面上不知道用什么技术手段处理的,印着几排金色大字。最上一排是“元老院中央储备银行”,中间一排是“库存白银锭币材重一千克”,最下面是一串数字,875-020-8888-0001。两个短边上又是两竖排一模一样的字“禁止流通”。 这数字肯定有什么意义。刘翔心中如是一想,不过这库存白银既不能流通拿来做什么用?却没细问而是看向下面的硬币。 白银锭下面是三横排6个大小不一的圆饼子,与银锭一样嵌在软衬的槽子里,每一块都垫着一小块丝绸帕子,这丝绸帕子也是讲究,用明黄的丝线锁了边,又绣了些吉祥写意的花纹图案呈放射状指向帕子中心,银币压在正中竟有些“金盘玉盏”的感觉。用手捻着帕子的角轻轻一提,一枚银币就从槽子里出来了,倒在手中正好把玩。 这枚银币光泽亮丽,直径有35毫米,入手手感沉重,拇指飞弹做猜硬币动作时,银币在空中尤自嗡嗡做响,震颤不绝。 正面是“壹元”宋体字,环以麦穗图案,下方是小字体的“中央储备银行”和阿拉伯数字的发行年份。背面是阿拉伯数字“1”和启明星照耀下的地球。地球上环绕着飘带,上面有四个拉丁文:spq 银元挤压出来的凸边上滚上了滚齿――想来这是防止“刮皮”的。 “切,竟然不是马大头或者文大头!”刘翔心中充满了吐槽没素材的挫败感。 下面一排是明显小了一圈的银币,直径小了一圈,正面面值是“半元”,背面是“50”,背面的图案是“圣船”。 “敢更偷懒一点么!这圣船的图形不是已经用在香烟上了么!换个角度会死啊!”刘翔皱着眉强行把吐槽的话憋在了心里。 再下面就是20分面值的了,图案更加简化,硬币成色比前二种要差了一些。 陈策注意着刘翔“欣赏”各种钱币的动作,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就立即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三种银币除了大小份量各有不同之外,含银量也是不同的。币值越低,含银量越低。” “最高的一元成色呢?” “白银含量875%,”陈策说,“最低的20分是白银60%。” 单从含银率来说,在市场上亦属于“良币”,接受度是没有问题的。 接着便是镶嵌在玻璃板木框里的纸币了。纸币共有七种版面,除了三种银币的等额纸币外,另有10分、5分、1分和半分。票面上印有“财政金融省中央储备银行?银元储备券”,按照值分别印有“准兑银壹元、半元、贰拾分……”等字样。钞票的底版和图案的印刷极其精美,比近年新印的粮食流通券还要精致。特别是纸张的质感,已经很接近旧时空钞票纸的感觉了。铜版雕刻的底版花纹图案精细繁琐,在本时空要找出类似的雕刻匠大约不能,但是明清都无铜版制作和印刷工艺,堪称是最强的防伪手段。 “这次发行新币,是各地同步进行。以免有人钻两地汇率不同的空子。”陈策说道,“海南、济州岛和台湾的粮食流通券也会开始逐步回收改用新币。不过,这三地我们将重点推纸币。银币只在大陆上的光复地区投入流通。所以银币的储备问题刘市长你不用担心。” 刘翔把玩了许久手中的钱币才放下来说:“这钱太精美了,我怕拿出去了收不回来啊。” 陈策微微一笑:“你的顾虑我完全明白,但是想必孟行长也对你说过了,我们的政策是大力推纸币。银币则是对纸币的一种保证。特别是在新币发行的前期,银币的作用就是用来安定人心。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纸币要流通,一方面要有国家机器的支持,另一方面必需有足够的流通商品对货币价值进行保障。尽管新货币是“银本位”,但是还是需要充足的商品来为它进行背书。简单的说,元老院的银元储备券要花得出去,买得到东西。这东西不能是澳洲镜子、南洋香料,而是每个人都实实在在需要的物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节 发行手段 元老院原本有一种想法是将“银储券”作为工业品购买券,要购买元老院生产的商品必需使用新货币,但是财经口的人认为这样做意义并不大,因为元老院生产的工业品,从覆盖人群和使用范围来说依然不够大。 财经口的意见是元老院必需掌握广州的“米”、“盐”、“布”这三件居民基本消费品的渠道,确保新币能随时购买到这三样必需品。 只要纸币能够购买到生活必需品,是否能够兑换成银元就不再关键。否则就算能确保市面上每一元银储券在银行里都有一个银元作为储备也无济于事。 当初人民币能够在混乱的货币市场上站稳脚跟,除了靠行政力量强制银元退场,关键是政府能够控制“两白一黑”(米、棉纱和煤)的供应渠道,从而维持住纸币的基本信用。 财经省面临的情况和1949年不同,但是废两改元,银钞通兑依旧是一件对金融市场来说天翻地覆的大事,要保证新货币能够被接收,流通,再多的金融理论都抵不过最基本的原则:要让钱“值钱”。 金银并不天然“值钱”,在金银泛滥商品稀缺的地方,它们同样遭到巨大的贬值。在17世纪的中国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满清。 满清靠着多次入关掳掠,获得了相对于其国土面积和人口来说天文数字一般的财富,但是巨额的金银财宝倾泻在这一小片寒冷贫瘠的土地上,带来的只有恶性的通货膨胀。大明对其实行贸易禁运的结果是满清只能和同样贫瘠且心怀敌意的朝鲜进行几乎强制性的贸易,从山西商人那里获得的商品更是杯水车薪。 派往盛京进行贸易的黄骅原来写来的报告里充满了“百物腾贵”,“商品稀缺”的字眼,中下层官员生活困难,甚至有官员因为被迫出卖御赐之物获罪的事情发生。满清不断的要求元老院运来粮食,开价甚至高达每石四十两银子。 “所以准备多少银币并不是关键问题。虽然我们的新货币已经不再是米本位了,但是货币的价值依然需要这些基本商品来背书。”陈策阐述完新货币发行计划之后加上了这句结束语。 刘翔说:“我不是置疑财政省的政策。但是……但是,老百姓对纸币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我们现在拿出纸币发工资、买东西。恐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市场接受度不高,总不能搞强迫贸易吧。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陈策说:“这个自然,不然财政省何必再给你加拨二十万元的银币?就是为了减少流通阻力嘛。” 刘翔心道这明明是在广州缴获的战利品!企划院把一府两县广东布政司的官库都翻了个底朝天,弄到了二十几万两库银上交国库,现在拨给广州二十万元不天经地义么?就算有杂色损耗的问题,你们还漂没了不少! 但是在如何处置战利品上他并无发言权。只好做出诚恳的感谢状:“要你们多支持啊。我这里的抄家银子断然不会少,只求财经省要多多考虑我们作为新货币试验区的特殊性。” 陈策说:“你放心就是。新币制不仅仅是广州的事,更是关系到整个元老院大业的事。” 既然财经省已经定下了基调,那么他刘翔只有“坚决执行”。今天晚上的会议实际就是按照财经省的发行计划布置工作。 郑尚洁说:“我有个问题。如果新货币还是要靠米来背书,岂不是我们还得规定一块银元能买多少米吗?”郑尚洁迟疑道,“等于是变相的米本位。” “不,郑局长,你的概念不是米本位,而是限价政策。”陈策说,“市场上米、盐、布的价格由市场去决定。在一定幅度内上涨或者下跌都是允许。我们要做得是通过市场手段来调节物价,维持物价的稳定。” 郑尚洁忽然意识这件事的工作量有多大,她惊呼起来:“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控制城里的所有米店布店,还是准备大规模开国营商店?” “不,没这么夸张。”张易坤说,“我们只要控制住批发渠道就行了。” 林佰光点头:“不错,广州的生活必需品其实都仰仗外地供给,控制住外来批发渠道也就等于控制住了市场。” 陈策问道:“这事好办吗?” 林佰光微微一笑,说:“凡是要涉及既得利益集团的事情都不好办。好处是我们是新生政权又是外来户,没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羁绊。” 林佰光口中的利益集团。说得是牙行。 广州的粮食并不能自给自足,需要外来的米粮输入。但是明代的贸易并不是自由贸易。外来行商并不能在城市里自由销售运来的货物,必需通过持有牙帖的牙商来发卖。牙行原本是中介人的角色,但是官府通过颁发牙帖等于是允许他们垄断了某些行业的贸易。 由于牙行是坐地虎。又有官方授予的“独家垄断权”,自然对行商竭尽盘剥之事。牙行并无资本,也无需资本。牙商强迫行商赊账放货给牙行,再由牙行批发出卖。在运作中行商往往收不到货款或者拖欠日久。即使能够按时结款,往往也会打很大的折扣。英国人深恶痛绝在鸦片战争之后强迫清政府废除的广州十三行制度实际也是一种牙行。 米粮贸易在广州是由牙行垄断的。这点林佰光是十分清楚的。 “干掉牙行需要多久?” “不需要多久。”林佰光笑了笑,“我想刘市长的桌子上。他们的帖子已经来了很久了。” “我在等法务省给我派法官来组建临时法庭。”刘翔说,“老是组织军事法庭,第一不正规,第二有不少人看着眼红,冠冕堂皇的帽子给我预备了不少,咱戴不起。” 郑尚洁知道这几句谈笑中杀机已显。垄断广州贸易数百年的牙行的老板们家破人亡就在顷刻之间了! 她还记得前几天,有牙行的老板就走自己的贴身丫鬟--不,生活秘书的路子,向自己奉上厚礼,卑词请托能见上“刘大人”一面。并且暗示说牙行“于公于私”都会“竭力报效”,其中意味不言自明。没想到这里已经在谈笑风生的准备“杀猪”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这些男人,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本质上都和自己的丈夫差不多,原来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而现在他们的言谈依旧是那种平淡无奇的话语,其中却带着阴险残忍的气味。就连他们的笑容,看起来也是暗藏狰狞。 “咱们归纳一下吧。”陈策说道,“为了让新货币流通起来,我们需要有警察……” “这个有,很快就能大批上岗。”刘翔说。 “税务局。” “这个得等税务总局派人来。我还不知道来得是谁呢。” “为什么要税务局?”郑尚洁问。她在米国生活了很多年,一听到税务局就会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刘翔解释道:“货币的信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国家是否承认它的价值。税收是最能体现的。哪怕你发行的竹片木片,只要收税的时候认账,老百姓就会认可它的价值。大明宝钞会完蛋就是因为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花出去当它是真金白银,收税只说是废纸--全国只有几个钞关才承认它是钱。” “法院。” “很快到位。” “米、盐、布的投放。” 刘翔说:“我们在广州的其他商业渠道都是走高档奢侈品路线的。紫诚记虽然也走日用工业品批发,但是都不沾米和盐。倒是经销布。润世堂是卖药的,也算不上生活必需品。” “食盐这事有点复杂,”林佰光说,“这是专卖局的生意。” “食盐问题不大,专卖局只要设立一个批发档口就基本解决了。粮食的话,我们需要一个专门的粮栈来担任广州的粮食总批发工作。”郑尚洁说,“可以叫大昌广州分号来做。” 大昌过去在广州设立分号并不为粮食贸易。本质上是税务机关驻广州征收珠江三角洲“合理负担”的马甲。征收的粮食也大多是运往海南和台湾的。很少在本地销售。不过因为有这段历史,不管是牌子、仓储还是人员都是现成的,直接转为粮食批发企业也不难。 “大昌的地方税务局角色可以取消,现在用不着这层马甲了,税收功能和人员剥离给税务局,大昌以后就转为国有商业企业。除了大昌,也可以叫山海两路的人马都进来开店。”郑尚洁有心想大干一场,早就在盘算扩大自己手下的势力,“万有经销的是南北杂货,经销东西很杂,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回笼货币的渠道。” 陈策说:“这样就差不多了。我来说说具体的发行措施。” 他从公务包里掏出一页纸来,逐条解说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节 稳定粮价 刘翔听得很仔细,应该说财政金融省的方案还是很细致的,条条框框,方方面面,可执行性也比较强。不是纯理论的瞎指挥--这原本是他最担心的。 听完了计划介绍,刘翔咳嗽了一下,说道:“财政金融省和中储行的方案我觉得是可行的。不过这套方案要实施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发行新货币需要一个庞大的网络来提供支持,而他们在广州的“有关部门”全都不够用。除了警察机构初具规模,其他基本上是空白。 方案中几个必需的机关和企业。只有德隆银行在半年前开始布局,增加了新得支店,大致覆盖了城区、各关厢和城郊主要集镇的商业街道。其他的要么连个架子都没有要么规模太小,根本起不了作用,都得逐一搭建和充实。人员上的缺口也不小。 “……我的想法是现在属于国有控股的万有、妇女合作社应该尽快到广州来开设分号。地点可以任选,网点要尽可能多设一些,吸引市民使用新货币。”郑尚洁说,“店员伙计可以在广州招募,只要再派遣一部分业务骨干过来担任领导就可以。” 张易坤也赶快说:“地方我们有得是,大世界本来就是主要吸纳元老院的商业企业。不止这些企业,我看商业口还可以多开设一些新得商业企业。比如餐饮业。增加货币回笼渠道。” 林佰光说:“大昌是不是和德隆一样,在城区和附近较大的商业市镇上布置一些点--它现在的重要性和德隆是一样的。这些点既可以批发也可以零售,作为米价的一个风向标。” 陈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几笔:“这个需要协调,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刘翔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很担心的事情,就是我们的辅币。辅币可是没有金属货币的--老百姓到底愿意不愿意把铜钱换成纸币?对老百姓来说,银元他们很少用得上,大量需求的还是小额支付手段。现在最小面值的银币差不多也要2钱银子--有点大。” 陈策微微一笑:“老刘,你知道钱筹吗?” “不太清楚,筹码?” “这是一种代币。是商户自己发行的,用竹子制作。其性质和纸币一样。是一种信用货币。在清代中晚期的江南一度很流行。”陈策说,“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吗?” “因为缺少小钱?” “因为当时市场上充斥着劣币。”陈策说,“和今天的大明的情况一模一样,商户百姓深受其害。但是小额支付又是须臾不可少的。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材质毫无价值的代币。它的信用,靠发行的商店自己维护。也一样可以流通一个镇,有的甚至可以流通十几个镇。” “你是说老百姓会因为劣钱太多而接受我们的小额辅币?” “对,不仅如此。”陈策看了眼孟贤,“小孟给我们的金融报告里。多次提到过广州乃至整个广东严重缺少小额辅币的情况。” “是的,”孟贤说,“有不少商户是私铸银豆来当辅币的。” 大明是个不太注重铸币的朝代,市面上历代铜钱混用,钞法崩溃之后为了解决通货不足的问题又准许商民私铸铜钱,成色极劣,部分流出到东南亚的铜钱被欧洲人视为“铅片”。崇祯朝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又在各地大量铸币,铜钱即滥又劣。市场上的小额辅币的币值极为混乱。 “……所以我们认为小额辅币使用纸币是行得通的。”陈策说。 这套说辞并没有完全说服刘翔,不过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 为了进一步减少目前行政费开支中白银铜钱流出,会议决定在新币没有发行前。对全体北上干部采取供给制,不发现金;对在本地新招募留用的人员,只发折价的米和布。不发白银和铜钱。除了必需的工程款项结算和现地调达物资货款外,严禁使用白银和铜钱进行支付。 刘翔说:“在发行新币前,我们另一项工作就是稳定粮食价格。” 按照综治办在市场上的每日价格报告,广州的平均米价大约在每石一两三钱上下--比之他们入城前已经上涨了一钱。这显然属于“恐慌性上涨”,因为时局动荡,市民争相购米储存引起上涨。但是眼下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市面平静,理论上应该有所回落。但是米价还在稳定的上涨。这说明粮商们并不看好后续的稻米供应。不过,这还在正常范围内:每年这个时候米价都是往上走得,要等到夏收过后,本地和外地粮食相继上场。粮价才会下落。 整个广州城区确切的人口数字还没有出来的,不过按照已有的数字和估计,广州城番禺南海两县的常住人口,大约在三十万人上下。即使按照每人每月14公斤的标准计算每个月的消耗量就超过了4000吨。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刘翔不清楚广州的民间存粮情况,但是有一点元老们都是知道的:广东是传统缺粮地区,明代晚期就是好年景的收成也只够维持半年。江西湖广虽是明代的主要产粮区。但是有五岭阻遏,所以并不能有效供给广东。大宗粮食基本上靠广西供应。所以城内的粮食存量不会很大。眼下来自广西的粮运已经中断,广州这个特大消费城市的粮食供应就全落到新政府的头上。 现在又是三月份,正是农村青黄不接的当口,粮食不足无力供应城市。过去传统的外来粮食贸易中断,缴获的粮食又很有限,如果不能有效稳定粮价,别说发行新币,先来个“米暴动”就会让元老院在广州颜面扫地! 但是恐慌情绪已经悄然滋生。和大昌有业务往来的一些米行老板已经在担忧今年的外地米到货情况--广西的稻米显然不能指望,而广东本地又只有雷、廉、高三府是大宗粮食产地,下半年的供应匮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会议上决定在取缔牙行之后由大昌担任广州的粮食总批发商,以“指导价”向各米行批发粮食。先将市场稳住。 “企划院已经答应这个月先运5000吨糙米,下个月再运20000吨。这些粮食都是专供广州的,目标是确保广州有四到五个月的储备。”陈策说。 刘翔吃了一惊:“企划院手里有这么多粮食?” 他记得粮食一直是元老院比较紧张的“管控物资”,毕竟以他们的农业生产能力来说,供养庞大的工业人口、行政人员、军警和学生已经是很大的负担了。如果没有粮食进口,元老院是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高比例的非农人口。 在元老院治下虽然没有实行统购统销体制,但是粮食始终是第一级管控物资。 “当然有。”陈策说,“我也可以向你们透个底。这是政务院全力协调的结果。从这个月开始海南岛、台湾、济州等所有公家食堂的主食都改为米粉干了,同时企划院还增加了稻米进口的额度--所以咱们在广州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与会的元老们从这话里都意识到身上担子的份量。米粉干里是掺杂了25%的薯干粉的;而稻米进口多了,其他原料的进口势必就减少了。这相当于是牺牲了大众的利益来支持这次广东的币制改革。 刘翔沉重道:“这是拿举国之力在支持我们啊。” “没错,你们能意识到就好。”陈策自己也语气沉重,“眼下我们刚刚光复广州,人心不稳,还要搞币制改革,正是投机奸商兴风作浪的好机会。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的。” …… 大昌广州分号原本只是在广州东关外有靠近珠江水道的地方设了一个门脸。门脸不大,也不显眼,倒是后面的仓院和码头大得出奇。每到夏秋时节,这里便门庭若市,后门的码头上也泊满了运粮的船只。 大昌几乎不涉足广州的米粮交易,即不买也不卖,它只收四乡八镇送来的粮食。有时候也收银子和各种土产杂货。收到的货物直接装上船就运到香港去了。 三月原本是大昌最冷落的时候,此刻码头上却泊满了船只。从香港岛用小火轮牵引来得驳船吃水线压得很低,上面严严实实的盖着芦席。 挑夫们日以继夜的往仓库里搬运者草袋--不用说,里面装得是都是米。 就在距离大昌不远的地方,大世界的专用码头上,同样泊满了从香港岛来得驳船,蒸汽吊车发出噗噗的响声,吊起货物放到铁轮车上,一列一列的送进仓储区去。 林佰光在大世界最高处的瞭望台上看着这一幕。从光复广州开始,从香港来的拖轮班次就翻了好几倍。大量的粮食、布匹、食盐和杂货从香港岛运到大世界,原本空荡荡的仓库现在已经被填满了大半。后续的还在源源不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节 粮商们 运来的绝大多数是米和布。食盐的价值很低,需求量也不如前两者。张易坤知道这些米大多来自暹罗和东印度群岛。越南的稻米供应地位已经被后者超过--南北朝的混战拉走了太多的农民,使得越南的粮食生产大不如前。荷兰人趁机取而代之,他们成船成船的将东印度群岛的稻米运来交换白糖和丝绸。因为澳洲人愿意几乎无限制的进口稻米,荷兰东印度公司第一次在对华贸易中摆脱了大量白银外流的困境,达成了难能可贵的贸易平衡。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大量的空返船:稻米的价值极低,要好几船稻米也才能换回一船白糖和丝绸。但是实现贸易平衡对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理事会来说就是莫大的成功。为此荷兰人加紧在整个东印度群岛通过各种手段搜刮稻米来供应澳洲人--他们对稻米的胃口简直是无穷无尽。 多亏我们掌握了东亚的国际贸易,不然这出币制改革的大戏还真唱不下去。林佰光心想。 源源不断的糙米运到大昌码头的景象似乎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虽然大昌还没有开始粮食批发的买卖,广州的粮价已经停止了上涨。林佰光心里有数,各家粮店和牙行的货栈里,存粮是不会少的--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是他们大发横财的机会。 “首长,几位粮商都已经来了……”身后他的秘书小声说道。 “我马上来。”林佰光说。 在大世界的一间会客室里,十几个相貌迥异,衣着或寒酸或阔绰的男人聚集在一起。他们都是大昌广州分号的老板朱福元请来的。都是经常往来于外省和广州之间的粮食商人。 看到他进来,这群人立刻过来乱哄哄的请安问好。 “不必多礼,都坐吧。”林佰光摆了摆手。因为请得人多,所以在办公室里放了好几张条凳,林佰光居中坐了,让大家都落座。 众粮商都是第一次受到澳洲人召见--这还真有点出乎意料。广州易主之后,广州商界里的人都在想着法钻营澳洲人的门道,可是到现在澳洲人一个都没见。连高举这样和澳洲人渊源颇深的大商人也只是蒙刘府尹见了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没想到他们这些长途贩米,坐困会馆的粮商居然受到了澳洲人的召见--这位据朱老板说可是地道的广州二府!可真是莫大的荣幸。 没想到一见之下,对方并不摆出老爷的架势。招呼他们一起落座,还叫人送上茶水,这可真算是贵客的待遇了。几个商贾都觉得又惊讶又高兴。 朱福元逐一介绍了在座的粮商。这些粮商都是所谓的“行商”,从事的是长途贩粮的贸易。林佰光说道: “今天请各位到我这里来,不为别得。是专门来议一下广州的粮食生意。”他说着点着了一支雪茄,“大家都是粮商,自然不用我再说一遍粮食有多要紧。事关民生大事,希望大家有一说一。大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粮商唯唯,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起身说道:“老爷但有垂问,小的们自然要如实回话的。只光是我们这些行商,做得是长途贩运的买卖,这广州城里的情形所知甚少。若是有什么差池,亦请老爷包涵。” 林佰光点头笑道:“这个自然。你且放心就是。你们既是长途贩运的粮商,就先说说你们的生意经吧。这广州的粮食从何而来,每年又要运销多少?” 老头又要起身,林佰光摆手道:“你坐,你坐。不必客套。” “回禀老爷:这广州的粮食,大多都是从广西来得……” 广西从明代起已经是广东的重要粮食供应地,广东的粮食消费又主要集中在最为富庶发达的珠江三角洲地区。这一带不但聚集了广东的主要人口,而且由于大量种植经济作物和开挖鱼塘,粮食作物远不能满足需求。缺粮现象尤其严重。所以所谓的广西-广东粮食贸易,某种意义上说是广西-珠三角粮食贸易。 “粮食,都是从梧州启运。”老头说道,“小的们在梧州设有粮栈。收购米粮之后便沿西江运贩至此。” 运来的粮食,一部分在佛山卸货,再分销到珠三角各地,一部分运到虎门,再由虎门出海转销到粤东、福建等地。余下的运到广州销售。 “每年你们运到广东的粮食有多少,运到广州的又有多少?” “从梧州运出的粮食多到不可计数。总在百万石上下。”老头说,“我们这些人,每年从梧州运到广州的粮食大约有二十万石。” 林佰光心算了下,20万石大约就是19000吨粮食,这个数字按照本时空标准亦是相当可观了。 “这生意不小啊。” “生意是不小,不然谁愿意受这份艰难!”老头叹息道,“从梧州以下,西江上水匪如毛,船家又刁恶。需得花钱才能平安,纵然如此,有时候遇到风浪,漂没了一艘那真正是血本无归了!”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商人接话道:“便是平安到了广州,也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我们是外来行商,从官面到城狐社鼠,哪一路神仙不得烧香孝敬!神仙们都受了香火,事情亦还没完:还得受牙行的折磨……” 老头咳嗽了一声,年轻人顿时不言语了。林佰光召集他们来,本意就是要搜集牙行的信息,看样子,牙行在这里还真是有点势大滔天的意思。 当下他和颜悦色道:“怎么不说了?想必是这牙行不好惹。你们且放心,我大宋光复广州,自有一番革故鼎新之举。你们有什么委屈尽可一一道来,我广州市政府自会与你们做主!” 这话说出来,商人们依旧有些犹疑,林佰光又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元老院行事最讲公平信用,牙行的所作所为,我往日里也是有所耳闻的。你们有话只管讲--元老院在广州是行商武革命,就是大明皇亲国戚在这里也不值分文,何况几个拿着大明出得牙帖的牙人?” 那年轻商人原本就些跃跃欲试,这会大声道:“丁掌柜,林老爷说得是!他这牙人再神气,拿得也是大明的牙帖,广州如今可是大宋的天下!怕他作甚?” 此话一出,原本默然不语的粮商们一个个似乎都有茅塞顿开之感,跃跃欲试的想说话,林佰光微笑道:“莫要着急,一个个说。”他看了看年轻商人,问道,“尊驾尊姓大名?” 年轻商人赶紧起身,躬身禀道:“回禀老爷:小的何膏。” “你先说吧。” “是,恕小人狂悖了。”何膏道,“老爷,说起来,这牙帖牙商之制,于国于民,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是极!” 这话一出,众商人脸都白了。牙商制度自唐代以来一直为官府沿用,虽然弊端丛生,但是其中有许多“好处”,所以历朝历代沿用不辍。大家谁也不知道这“大宋”今后打算怎么办,直接上来就说“百害无一利”未免太过大胆了。 林佰光道:“牙人的恶名,我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且不论,且说你们的苦处。” 何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也不止是我们粮商,举凡长途贩卖的大宗货物商人,几乎无不受牙行的荼毒。咱们将本图利,千辛万苦的贩运货物到地。这牙人之设原是便利我等外来行商之意,他居中牵线引荐,我发卖货物获利,给他些牙佣也是该得。如今一买一卖,反而要受制于牙行。不经牙行,便不能购货,亦不得发卖。那牙行主人,仗着有官府牙帖,坐收厚利不算,还恣意欺侮我们外来行商。就说我们粮商,货一到广州,便要入牙行的仓。不准私下批卖。自古粮食不愁卖,他拿去批卖给本地的粮商,拿了货款,又不予我们,每每要扣上数月……” “货既已卖出,为何要扣住货款,他们不是取牙佣吗?” “老爷有所不知。只要不结款,这米粮便仍旧算在他的仓里,他依旧要向我们收取仓租牙用。再者这钱他拿到了手,还可以先转一手,赚些利钱。只是这坐困广州的开销自然要我们自己承担了……” “且慢,”林佰光问道,“牙佣怎么会拿到货款?所谓牙人,应该居中引荐介绍收取牙佣才是,交易还是你们和本地粮商做。” “这老爷就有所不知了,据老辈人说早年的确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才改成现在这样的混账规矩。他们说是牙人,其实并不引荐介绍客商与我等。其实是从我等手中拿了粮食去再批卖给客人。可怜我等千辛万苦,历经风波险阻运来的粮食白白与他们贩卖,吃两头的好处!大头利益都被他们赚去不算,还要出牙佣!想拿回自家的货款更是万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节 黑材料 旁边有个商人愤愤不平的插话道:“我们贩运粮食的还好些。毕竟这是不分时节所需之物。无非是赚钱少些。其他商人被牙行接了货到仓,他便任意把持,私行取用自不必说,还每每压住商货,不与你觅主批卖。弄得客商常有坐守数月一年的,货物仍未能脱手的。老爷试想,做行商的哪一个不把身家性命全押在这行情涨落上?被他这样一压,好端端的热货,便成了冷货。这不是要了命么。” “噢?商货跌价,牙行又有何好处?” “虽无好处,可是有仓租。他们自己做不来,又不许自行批卖。到了货贱时,他便愈加压住不发,为得是收取仓租牙用。咱们行商的,讲得是本钱周转,如今被他压住了一年半载周转不开,花费却一点不能少。他们这么一弄,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何膏悲愤道,“有大病一场的,有沦为乞丐的,有投河自尽的,还有发疯的……真正是惨不忍言!” 林佰光道:“现在牙行还欠你们多少货款?” 丁掌柜的掐指算了算:“我们这十几家都是大户,每家多得上万,少得也有一二千石。总在十二万石上下。另外还有些零散小户,大约也有一二千石。” “这些牙人,每石给你们多少钱款?” “按现在的行情,广西的头等糙米,每石应结七钱三分银子,实则被他们七折八扣,能到手六钱便已属于不易了。” “本地米商从牙人手里买到货,又是多少银子一石?” “如今行情正高,粮商买进来得一两银子一石。” 林佰光记得市场上的平均米价大约在一两三钱左右,他点了下头,说道:“这位何掌柜说得是,牙人牙商原是便利买卖双方的,如今反倒成了生意人的祸害。我们自然要加以取缔的。” 他这话一出口,十几个粮商都面露惊讶的表情――取缔牙商这种事。他们原本想都不敢想,只希望趁着这广州城里改朝换代,能杀一杀牙人的威风,出出气。如果能换些新得牙人。新朝肇始,总不至于吃相太难看。他们也能稍稍喘息一下。 他们见多了朝廷官员的做派,凡是百姓去陈情请愿,要么声厉色荏,斥他们为“刁民”。要么见百姓势大,便模棱两可,含糊其辞,说得无非是“诸位陈情本官已知,你们且回去,朝廷自有主张。”至于到底是什么主张,只有天知道。十之八九都是没了下文。 这大宋的广州二府,居然一开口便说要取缔牙人,如此干脆,倒让他们不敢相信起来。 丁掌柜迟疑道:“老爷。此话当真?” “我元老院最讲信用,岂能诓骗于你们?”林佰光道,“牙人们多年来为非作歹,大约也欠下了不少血债。咱们行得是汤武革命,也得好好和他们算算账目不是?”说着微微一笑。 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商人们顿时骚动起来。他们被牙行牙人欺压多年,人人都是一肚子的怨恨,现在听说澳洲人要收拾牙人,都激动的无以言表。丁掌柜激动的胡子乱颤,道:“老爷!若能收拾了这伙牙人。他们欠小老的粮款小老愿意全部报效!” 何膏也跟着道:“小的也愿意全部报效大宋!” 有人开了头,余下的人也不得不跟着表态,纷纷表示愿意报效粮款。 林佰光摇了摇头:“使不得,你们都是千辛万苦把米粮运到广州来贩卖。我们如何能拿你们的粮款?这事休要再提。”他示意大家都坐下,“既然要清算牙人这些年来的罪行,我们是外来户,里面的关节所知甚少,就要看你们的了……” 他示意粮商们,将自己所的牙行情况、罪行写成节略呈交上来。 “我元老院行事。最要紧的便是依法办事。这伙牙人虽然罪行昭彰,也得有凭有据,才能明正典刑。” “是,小的们明白。”丁掌柜忙不迭的应道,心想澳洲人这是要杀猪啊,抄了这伙牙人的家肯定能发一笔财,“这事小的们自会办得妥贴,请林老爷放心。” “你们都在哪里下处?” “海阳会馆。” “好,你们且去会馆安歇,暂且不要外出。亦不要将此事向外透露。”林佰光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的。” 丁掌柜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不过是防止他们泄露要取缔牙行的消息。知道澳洲人是下了决心,当下表示道:“小的们知道轻重。” 林佰光送走了他们,又叫来一个干部低声嘱咐了几句。要他派一队白马队人员在会馆里守护,严禁人员进出。 酒宴弄到很晚才散,郑尚洁差不多快十点才回到了自己在紫明楼的套房,进门之后先去了盥洗室洗了个澡,又在女仆的伺候下换上睡袍,才一身轻松地斜靠在沙发上。 今天的宴会,出席的多是广州的主要商贾,其中不乏高举这样的“重量级”商人。这些大商人们自从广州光复之后便惴惴不安,纷纷找路子,四处钻营,期望能见一见澳洲人。他们都是有见识的人,知道大明这一败,是决打不回来的。在新朝新官手下作生意,自然得赶紧摸清他们的脾性。 进城的第二周通过各种渠道求见广州站人员的拜帖就堆满了书桌。郭逸是走了,乐得清静。裴莉秀觉得自己政策掌握不好,生怕说错了话,干脆谎称“病了”,只有郑尚洁原本就是管得商务一块,又是确定要留下的人,刘翔也指示她“见一见老关系,适当安抚”,所以只好出来见了一些过去的比较要紧的客户。 见是见了,可是出于不犯错误的考虑,会见纯粹是礼节性的,除了说些“安心作买卖”,“元老院一贯依法治国”之类的套话之外,这些商贾最关心的问题她一概避而不谈。 她如此谨慎也是事出有因:明代的城市和商业社会是很复杂的,有些形态并不符合元老院的期望。 过去这些旧商人和广州站合作很好,那是在大明的旧社会环境下,而现在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自己若是贸然做出某些承诺,和元老院的政策出现了冲突可就要坏事了。 昨天欢迎陈策的宴会上确定了新币发行的计划。而货币发行需要流通渠道,她手上管着的商业一块是肯定要参与进来。她这才举办了这一次宴会,按照大家协商的名单请了大约五十名城中的主要商贾。 “首长,已经备下了醒酒汤,您现在要么?”说话的是郑尚洁在广州的女仆,唤作韩月,她原是叫“寒月”,人事部门嫌丫鬟名字不便登记才改成这样。自然在广州站里,她还是叫“寒月”。 她本是一个粤北大户的家生子,因为聪明伶俐在少爷房中侍候起居,她即聪慧,又出落的漂亮。原本已经是“通房丫鬟”的预订人选。只等着少爷完婚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只可惜这位小少爷早知人事,十四岁便将比自己大一岁的韩月给破了瓜。 少年人初尝禁果不免贪欢,不过一年功夫便得了“夹色伤寒”一命呜呼。韩月自然是罪魁祸首,家主为了泄愤,每三五日便拿她行家法,前后打了几百板,将她打得死去活来,几乎毙命。又要将她发卖到妓院去。总算有人说情,说这样未免有伤阴德。这才将她赶出宅门,任其自生自灭。家里人生怕被主家驱逐,竟连一个人也不敢来救助于她。 韩月身上有伤,又无衣食盘缠,倒在路旁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毙命,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起威镖局的人经过,将她救起送到广州。 因为她打小就学了全挂子伺候人的本事,便被“提拔”到了郑尚洁身边担任女仆,专门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不用,来一杯茶吧。”郑尚洁靠在沙发上揉着额头。这韩月只是在临高短训过三个月,学了普通话和一些会计、文秘知识,然后就回到郑尚洁身边了。“现代化”的痕迹在她身上并不明显。这在前几年广州站的活动中是很好的,但现在似乎有些耽误她了。 “是不是过段时间就把这孩子送到临高去上学?”郑尚洁看着正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过水滩凉的韩月,忽然又有些不舍得:毕竟这打小训练的照顾人的本事是真可心啊!钱玄黄――虽然印象已经不深了――那样的“现代化”女仆可没这种体贴入微的感觉! “今日有什么事?”尽管广州解放也有快一个月了,郑尚洁还是没能摆脱原来广州站中养成那种生活习惯,这一点让她也很是纠结――与刘翔这些海南岛上“现代化”的环境中过日子的元老相比,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得格格不入了一般,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刚刚从《红楼梦》里爬出来进入21世纪的王熙凤……这个比喻好纠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传统 “政治保卫局把叶姐抓了走了……” 韩月看着郑尚洁点了点头,明白自家首长已经知道这事,便不再详述这个“旧闻”。 被抓的倒不是新近留用的广州府的官吏,而是广州站的旧人。 郑尚洁已经接到了通知:政治保卫局突击搜查了她的住所,搜出白银二百两,黄金首饰若干,另有流通券数千元。有人告密她私下接受广州几个大商贾的贿赂,透露元老行程和内部活动情况。 郑尚洁摇了摇头,心中很是无奈。 叶姐原在紫明楼内伺候郑尚洁、裴莉秀等人水火之需,按照过去的说法也是太太小姐的贴身仆妇。因为工作是元老近身关系,专门从临高调来的办公厅属下的女仆。亦是广州府人氏。 段姐三十出头,长相虽不美,却也是一副“上人见喜”的相貌,手脚麻利,做事殷勤,调理水火亦很能干,特别是女元老们晚上的夜宵、早晨的早点、下午的点心,都是她一手备办。在广州站工作了三年多,很得女元老们的欢心。 没想到广州光复还没一个月就成了“叛徒”。 过去艰难的时候没当叛徒,光明前途就在眼前的时候却落了水!郑尚洁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叹气。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广州光复就是他们“享福”的时候到来了吧。郑尚洁想。 “政治保卫局说过和哪几家豪商有牵连吗?” “才时送了一份文件过来……”韩月见郑尚洁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便赶紧去书房将装在内部函件袋里的备忘录取了过来。 “首长――” 郑尚洁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一份案情备忘录。包括搜集到的贿赂,暗中记录元老行程和只言片语的小本子,本人口供…… 她看到下面一长串牵涉其中的广东豪商的名单,口中轻轻一声嗤笑。“这些不长眼的!” 从口供看,他们对元老院到底想干什么非常感兴趣,并且努力想弄清楚郭逸为什么会突然去职。他们对元老们的个人生活和兴趣爱好更是有着惊人的兴趣。 这些大明豪商们,完全弄不懂临高政权的构成――贵族共和的概念离他们太遥远了。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 想她刚刚来广州的时候,还被当成了郭东主的大妇――毕竟p姬对外宣称的是郭逸的妾。她一来就接掌了大部分,甚至可以说除开德隆系以外穿越集团在广州的全部生意,因此各个有关系的商人都把她当成了郭家的当家大妇。连高举都有一次当面奉承她“主持中馈,襄助夫君,治家有道,理财有方”。一开始她还没领会到这些憋出来的文绉绉的话的意思,郭逸已经吓得脸色都变了。废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才让这些商人们认识到他和郑尚洁是纯洁的“亲戚”关系――说没有血缘关系,土著根本就无法理解为什么郭东主要信用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的老婆来管理自家的产业――郑尚洁是另有夫君的,她来广州是来做总掌一切澳洲通商事的大掌柜……可这还没完,随着火烧五羊驿,澳洲人在广州的势力愈来愈大,她的身份又出了新得版本:也不知道这些明朝人是怎么考证的,她郑尚洁在商人们的口中已经成了澳宋禁军上四军之一捧日军指挥使的将主夫人,前来管着澳宋禁军诸营在广州的回易事……又一说她夫君其实是大宋澳洲行在西上阁门使,同大提举皇城司……这下倒是该郑尚洁糊涂了…… 现在广州“解放”了,类似的官职映射解读又来了一遍:刘市长在他们口中是“广州府尹”。而她郑尚洁则是“提举广州府中市易务”。刘翔听了这个情报后还跟她开玩笑说你郑尚洁真是亏,只有个差遣,本官、贴职都没有,果然还是重男轻女的男权社会…… 只可惜这么一折腾,把叶姐给折腾进去了。看着这口供郑尚洁想得出她遭受了什么用的折磨:政治保卫局可不会轻易相信“全交代了”这种话的。也不会再有什么未来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惋惜。头一阵疼。 广州这边没什么绵柔性软的酒,后劲都大,这会郑尚洁酒劲有点上头了,神思也飞逸了起来。韩月抬眼看去,只见自家的首长主子目光游离陷入深思,手却不住地揉额角。知道是酒劲上来了,也不再回刚才的问话,只是轻轻走到身后帮着郑尚洁按着太阳穴。过了好一会,郑尚洁才又吩咐道:“好些了。你继续说。” “是!首长!”韩月一边应着,一边把手换到郑尚洁肩膀的位置,细细地揉捏了起来。 “后来是市办的总务科长王三苟来了。他说要和你汇报广州站后勤总务体质调整的事情,我回说您出去办事了,他就留下一份文件要奴婢转交给您。奴婢放在首长的办公桌来件筐里上了。”她看了看郑尚洁,“要不要给您拿来?” “不用了。”郑尚洁知道这事。前几天刘翔已经亲自和她和裴秀莉谈过。广州既已光复,广州站的建制自然要撤销。原有的用作掩护和开展工作的排场自然也得取消。 按照方案,广州站正式撤销,原有的三家紫记商号作为国企各自独立营业,直接向企划院属下的国资办负责。其他的各个分支机构也按照其性质各自归口各部门。 余下的,就是广州站庞大的总部机关了。机关里有大量的服务人员和设施,这些都是作为开展工作所必需的排场而置备的。 机关既然要撤销,人员亦得分流。这对已经享受惯了的广州站元老们是个很大的冲击,对为他们服务的归化民――特别是在本地招募的,未受过太多“现代化洗礼”的归化民来说更是晴天霹雳。 “欲作奴隶而不得。”郑尚洁心想,对于不少人来说还真是这样。 “然后便是来了许多送礼的人。”韩月汇报道,“傍晚最先来的是高举高大掌柜身旁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一二十家,就在前后脚,倒像是约好了的。” “礼单呢?” “我按您的吩咐,礼物一概收下登记了。”韩月赶紧递过来一个手折。 郑尚洁打开看了看,高举来送礼她一点不意外,这些天他几乎每三五天就会派人来送礼,都是些时鲜水果特产之类的“水礼”,显然是试探性的叙旧情。后面这些可就不一样了――大多是城里的牙商。不但来得齐整,礼物也送得相当贵重。 “……我回了您赴宴去了,今个不在,那些递名帖的小子们就赖着脸姐姐长姐姐短地要我指点呢。” 郑尚洁听着却不做声,心中却想:指不定,不,肯定还给你封了红包吧。且看你怎么说。 “您下午走的匆忙,这事您没吩咐过,我可不敢乱开口!依旧退了他带来的礼,只按您往日吩咐的,告诉了他咱这元老院属下的官府各司其职,处事公断,该哪个部门的事就上哪个部门去,该是什么事就是什么事。” “就只说了这些?”听着韩月明显停了话,郑尚洁便追问了句。 “奴……我,我还多了句嘴,骂了他们几句,说就算是在伪明,窥伺宫闱衙司、刺探宰辅大臣行止也是重罪,他们犯下这等糊涂事,怎么罚都是活该!”韩月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起来,眼中手中却一直感应着郑尚洁的反应。“奴婢……我骂顺气了,才又劝他们说,该出首作证的就出首作证,不要妄图侥幸,咱元老院可什么都知道!然后……然后就打发他们走了……”说完,韩月就心情紧张了起来,手上也不自觉地轻慢了些。 小丫头这些反应哪能逃得过郑尚洁的感应,心中却是叹着气:这丫头如果还沉浸在这种环境里,这辈子也别想在临高体制下往上走了,还是送去芳草地上学吧。 “不敢乱开口,都说了这么多!”郑尚洁作出一副严厉的口气,揉着额角的手伸开摆了摆示意韩月走开。“以后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你不用管了,明天开始让临高那边新安排来的那个通讯员石冈管着。夜宵好了没?” “备!备好了!”韩月慌慌张张地应着:“五更鸡上的羹汤不知道火候到了没有,我再去看看。” 望着韩月的背影,郑尚洁心中又是一软,“是不是吓着这孩子了?不行!不能惯事她,那是害了她!” 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这还是那个在灯塔国的商界一路血拼的现代女性么?这才几年,就一副老爷做派了!钱水协那个死鬼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吓着不敢认我了?这个死鬼,这些年一年见不了几回不说,来一次过个夜就跑,当老娘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郑尚洁烦躁地翻过身趴在了床上。酒劲似乎又上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尚洁的鼾声才轻轻地飘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节 拜见 “高大掌柜,这求见刘府尹的事情,还是不成么?”穿着件旧茧绸直缀的中年人一脑门子汗,坐在坐在高举左手边的客座上,很急切地发问。这是本城最大的牙行的老板,世代为牙的“官牙”世家何桂容。 何家原是广州军户,好多代的广州老土地。据说他的家领牙帖当牙人的可以上溯到成化年。早先不过是在码头上替粮商拉纤过买卖,赚些辛苦钱。慢慢的就成了把持广州米粮贸易的行业一霸。广州城里凡是领牙帖混事的,不管是不是过手米粮的,都唯他的马首是瞻。 不过如今他却比谁都要着急。 大明的牙帖如今已经是一张废纸,可是这大宋的牙帖到现在连个音讯都没有! 牙行的商人能依仗的,就是张盖着户部大印的牙帖,没有这个,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房牙、人牙这些,靠着他们多少年的老关系,人头熟,就算没牙帖,也总能混一碗饭吃。他们这些人,靠得就是这张虎皮吃了卖家吃买家。若没了这张虎皮,那些西江上跑船贩粮的潮汕佬哪个是好相与的? 自己和他们关系素来不睦,真要没了这张虎皮,这帮潮汕佬会干出什么事来还真难说! “何老爷!昨日去郑主任府上拜访的时候,你的师爷也是一期去的。”高举颇有些不耐烦,“郭东主已经转回京官了,这广府地面上话事的却是那刘市长!” 高举和牙行没什么交情。严格说起来他们还是对头。因为经营洋船货物,严格说起来也是要有牙帖的。不论是装上洋船的出口货还是从洋船上卸下的进口物,照旧例都必需牙行经手。只不过海贸向来利润惊人,高举这样的背后有大门槛的私商很早就涉足其中,牙行虽然对他们无可奈何,但是一有机会还是会多方制肘,给高举他们“上眼药”。 这何老爷求到高举门上,也足够可见他们是如何的“病急乱投医”了。至于牙行馈赠的几千两银子和四个绝色歌妓,高老爷还真没看在眼里。 “那,这元老院的牙帖……”何老爷就差急得揪着高举的脖子问个明白了。前几天听闻那女髡郑局长宴请了广州城内主要商户五十多家。几乎可以说是覆盖到了广州城里各行各业的主要商户。然而,这张宴请名单上连一家牙商都没有! 商人是很敏感的,和官府勾连很深,几乎是半官方的牙商对官场的动态更是敏感。澳洲人进了广州改朝换代。何老爷和一干牙商们都嗅出了不好的气味。 没了澳洲人发得牙帖,接下来货物一进城就和他们不相干了。这吃了百多年的财香就只能白白拱手让人! 为了能尽快得到澳洲人发得新牙帖。何老爷到高举府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请托的价码也不断提高。 然而高举却始终左顾而言他,因为他很清楚,何老爷他们想要的元老院的牙帖――这东西,还真没有。 高举虽说从未去过临高,可是派去做生意办事打听消息的管事和小厮可不少,澳洲人是很讲“贸易自由”的,十分“重商”,对商人贸易最讲“便利”。自然不会有以从中作梗为能事的牙帖制度――至少他可是从没听说过。 高举又缓了缓,故意说:“不过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我却是可以找郑局长说说,咱这张老脸也就这点本事了。” 但我今天就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来的!这位何老爷心中恨恨地暗骂了一声。心中又不死心,又说道:“听闻当年髡……额……澳宋的文主席与高公你……” “诶!”高举很不客气地立马打断。“当年之事我高某人已经是祖宗八辈修来的福分,得以仰慕文主席清光,我等小民当有自知之明才是。” 这何老爷却是不依不饶,又分辩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无功而返――高举根本不给他出价的机会。 点汤送客后,高举啜着济世堂出品的袋泡凉茶,望着落寞离去的何老爷的背影,呸了一声。 “当年的账还没给你算呢!这点东西就想和一笑泯恩仇么?做梦呢!”高举暗暗觉得痛快,他们这些私商,吃了不知道多少狐假虎威的牙商的“苍蝇”。 管事的过来求示下:何老爷送来得礼物怎么发落? “银子交账房,”高老爷慵懒道,“其他礼物交三姨太收着。四个歌妓,摘了她们的首饰衣物换上粗布衣裙,交中门上管家婆严加管束。你传我的话:每人先打四十板。再发去干洗衣烧火的差事。” 这最后几句让管事的不由一愣,但是高老爷的话在这府邸里就是圣旨。他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虽然高举不知道新来的刘府尹打得是什么算盘,可是看情况,自己在澳洲人治下最不济也能保全家业。他深悉澳洲人的为人:第一讲信用,第二不忘故人,第三便是人尽其用。 有这三点,他高举自然不必担心什么。 正在怡然自得间,阎小帽忽然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高举正觉得奇怪,阎小帽已经满脸喜色的凑了过来: “老爷!喜事!郑主任请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啊?!”高举猛得站了起来,元老单独相请,这还是入城之后的头一遭。他将手中扇子一阖,“更衣,备轿!” 阎小帽一迭声的应了,正要除去,高举又叫住了他: “我看这回的差事,就叫小四跟我去吧。我看他这个人还算机灵。” 阎小帽大喜,阎小四是他的孙子,今年十二岁,已经开始跟着老爷办差了。自古给人当奴才的,一定要当主子的贴身奴仆将来才能有“出息”。他赶紧跪下磕了个头: “多谢老爷提拔!” 阎小四走到门厅里,出来迎接的却不是惯熟的那位寒月姑姑,而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阎小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澳洲人的所谓“干部”,类似“书办”、“小吏”。仔细一看那大头兵胸口的布标,写的是“通信”二字,想来就是澳洲人的急脚、铺兵一类。 阎小四虽然随着祖父和父亲去过几次临高,却没直接接触过太多的“干部”,待人接物上除了听说门子不收打点银子一类“清正廉明”的传闻,也没什么实际的经验。倒是寒月姑姑一直都照着大明的一套人情事故来交接,如今突然冒出个干部挡门,阎小四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着老爷在后面不满地清了清嗓子,阎小四也只好双手捧着拜帖,照着往日的规矩凑上去说话。 “这位门公!我家东主是……” “同志!来访登记!有预约没有!”话没说完,门口的干部直接将阎小四给打断了,还塞过去一个簿子。阎小四本来两手捧着拜帖,这一本簿子塞过来,突然之间也只能手忙脚乱地用胳臂按在胸前。 这……这……这……要怎么办?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等等,来访登记?这不是去见刘市长才有的么?怎么郑元老这边也这样了?寒月姑姑怎么不在这里?阎小四一时间糊涂了起来。不禁问道: “寒月姑姑呢?” “我是新来得,不知道。同志你是不是不识字?我问你答,我来写。”还没等阎小四反应过来,大头兵又从他手中拿走了簿子,搁在门口的条桌上,回头看了看迎客厅中的座钟,从时间开始书写了起来。 “姓名!” “啊?” “来访的人怎么称呼!” “啊?哦!我家东主……不,军爷,我会写字,我来填。我家老爷是受郑主任所邀来得!” 高举坐在迎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颇为感慨。想当年最开始的时候,自家的名刺,那位郭东主也是推让再三才收下。后来常来常往了,互相见面也是先递上名帖,约好时间地点,再带上应付人情世故的小事物互相客套一番。再后来,就是炮轰广州城了。飞火流星之后,郭逸再来广州城,除开一开始主动登门道谢,越到后来,郭逸的官威也是越重,渐渐就成了他高东主备齐各色水礼正儿八经的拜会――当然郭逸是不收的,往往还要责备一番。 到了现在广州城换了主子,这刘市长上任后,他高大掌柜就只剩被传唤的份了。细数起来,高举与这刘市长的见面次数倒是有几次,只是多是被刘市长叫去咨询广州府尤其是商界的各种事情,于私谊上却是毫无进展。他曾经几次来做拜会,也只能登记写下事由,有正事的就列表预约,没正事的直接就被请退。高举自然也没什么“要事”可言,刘市长就恕不接待了。还好这位郑元老,先是在前两年有了接触交往,留下了些人情,又有郭逸郭东主当面委托,有些事还是能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找这位郑元老说一说的。不过对比郭逸在的时候,不用说,自己的地位算是一落千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节 工商联 以前好歹是和澳洲人在广州的大头目平辈论交,称兄道弟;现在却还要通过一个女子,靠着旧日人情才能给“领导”递上话。 也许那个赵童生的话是对的?那郭逸其实只是澳洲人的一个密谍司或者皇城司的头目,在这广州城立了大功,回去临高也只是升个大使臣?而这刘元老却是澳宋派下来的安抚使,是使相? 一想到那个赵童生,高举却是一番烦躁。“你也配姓赵”这句话已经在广州府商界、士林传遍了。这赵童生是南海县一个老童生。广州富庶之地,读书人也多,虽然会试成果上比不得江南各路,但人文荟萃还是当得起的。在广州府不说中举,光是考个生员都是艰难的事。这赵老童生就是个四十多岁还未能进学的。平日里总是暗示自己乃是赵宋皇家后裔,对宋史一类也是颇有研究。澳洲人打出“大宋澳洲行在”的名号后,这赵童生更是兴奋,每个广州城中打过旗号露过脸的澳洲“真髡”他都要打听一番行止,然后给安上一个宋代官制的官名,再分析发祥一番。一来二去,还真有些说中了的,在士林和商界中就颇有了些名气。不过后来在这位郑元老身上几次三番折戟沉沙,最后只能惊呼“女子当政,不成体统”了。 这广州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前后,这赵童生先是口口声声称那位洪元老一定是“广南东路转运使”,是“澳宋使相”、“转运相公”,搞得商界诸人都跑去奉承这位“相公”,却犯了澳洲人的忌讳,搞的商界中人人对他生厌;后来这广州城被“大宋”大军“光复”后,这赵童生又带着族谱跑到市政府门口要“府尹”出来迎接他这位“赵氏海内宗室”,还要求认可他宗室的名分……最后他被门口听不懂他话的倭人卫队乱棍赶走了,“他也配姓赵”这句没头没脑没前后文的据说是某位元老给的评语也传遍了广州城――当然,传出这句话的那位叶姐前几天已经被下狱了。 高举神思飞逸之间,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登记的情况。若不是寒月那熟悉的声音传来,高举只怕还在发呆。 “高大掌柜,久等了!” “啊!寒月姑娘!”高举笑着点点头。 “石冈,这位是高大掌柜,是首长的重要关系,以后他来访就不用登记了,直接通报就可以了。”韩月转身对那个通信员说道。 那个名叫石冈的通信员却是眉头一皱,很坚定的问道:“是首长的指示么?” 韩月被一口气顶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剜了石冈一眼,道:“莫非我还要请郑首长写一道手令给你?”说着又转头对高举说:“高大掌柜,这是中央派来的给首长的通信员,刚来没多久,还不清楚情况,说话办事都是按着临高的法子来的,你老多担待。” 高举仔细咂摸了一下刚才的场景,心中还在犹疑这是不是郑元老这边风向要变,或者仅仅是这寒月姑姑和这新来的门子起了冲突。心中转着心思,口中却是不慢,回道:“客随主便,既然光复了,就按澳宋的法子来便是。总把新桃换旧符啊!还请寒月姑娘带路!” “新桃换旧符”明面上是说广州府变了天,可在这里却有暗指这位寒月姑姑被夺了差事的意思。韩月正是敏感的时候,听了这句不由得脸色一黑,愣眼盯着高举一看,却仍然还是一副笑脸,与往常无异,她也只道是自己想的多了,便应声带着高举进到里面去了。却不知高举在她脸色变黑的时候就证实了他心中所想,放下了大半个心。 澳洲人的房间布局紧凑,说是内外隔间,其实也没几步路,高举也就没再多打听什么。韩月敲着厅房的门禀告了一声,便把门打开,将高举让了进去。 这房门一开,高举就发现今日这一面见得与往日不同。澳洲的大官小官与明朝的衙门不同,主官也是要厘细务的,往日就算提前约了来见,这郑元老往往也是在这会客厅的主座上处理公文,尽管也可能有拿架势、示恩宠的意思,但那忙也是真忙,不是拿着公文摇头晃脑做样子。今日一见,郑元老面前的办公桌却是干净清爽,只有几个土黄色的纸盒子装着整理好的文件,整齐地摆成了一个小方块。 高举其实挺不习惯这澳洲式的会客厅格局,他习惯的是那种大堂广厅,主客分座,序论左右,礼别尊卑的格局。而自打广州府变天之后,高举每次来都是眼前这种类似书房的布置:一张大大的书桌横在中间,主人背窗对门而坐,桌子另外一边则是一张给客人坐的椅子。墙边除了铁皮玻璃窗的文件柜和茶水台柜之外,还有些盆栽的植物点缀。墙上挂着经过真理办公室“修订”的扭曲版世界地图、中国地图,边角上还有几张摞起来的圆凳,那是给小厮坐的。这一点却是高举最不习惯的:跟着来的小厮能站在身后听用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澳洲人却不这样,要么拿个圆凳到墙边一起坐着,要么就到外面等。 “首长都坐着说话,你一个小厮还敢站着居高临下盯着首长看?”某个前不久刚被抓起来的叶姐曾经这样给高举解释过。 叶姐被抓,高举是觉得很可惜的。不过这事情他撕掳的干净,只得了好处,没沾半点包。这也是他多年来“熟悉髡情”的好处。 寒暄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韩月已经端上了黎母山乌龙茶――这澳洲人可没什么点汤送客的规矩。高举接过茶水,作势一嗅,又品了几口,继续很没营养地赞道只有郑元老这里才有正宗的黎母山乌龙茶,滋味就是与别处不同,郑尚洁却是不想再继续这没营养的对话了,也没依着惯常的废话套路作答,只是嫣然一笑,也抿着嘴慢慢地啜了一口,缓缓道: “高大掌柜,这次请你来的确是有要事要商,接下来还要你多多出谋划策呢。” 高举精神一振,赶紧道:“不敢,不敢,元老院但有吩咐,小民一定竭力报效。” 原郑尚洁的意思是要他出面来组织“工商业联合会”。 广州城中私人工商业数量众多,门类复杂,从业人员众多。不仅涉及到市民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涉及大量的国内外贸易。 元老院并无包揽一切搞计划经济的意图,这即不符合他们的经济学理论实际上也做不到。但是这么大规模的工商业依然需要进行有效的组织化。特别是接下来的税务改革、币制改革、推广新设备等举措,无一不需要一个本地工商业从业者的组织来协助。组织掌握这样一个组织,也有利于地方政府能够有效的动员广州的工商界的人力物力。调控物价和物资流通。同时,也给予工商业者们一个专门向上反应的信息流通渠道。 工商业者们过去也是有组织的,他们有得是以行业组织,比如“米粮行会”、“纱缎公所”、“钱业公所”……也有按照地域组织起来的会馆。会馆情况较之行业组织更复杂,即有同行业的,亦有跨行业的。就拿这贩运粮食到广州的大粮商们,他们即参与组织了“海阳会馆”,又参加了更大范围的“潮汕会馆”,同时还是“米粮行会”的成员。 象这位高举高老爷,他虽不是洋货行会的会员,却是休宁会馆的会董之一。 这些林林总总的行会、会馆,都要加以组织起来,这样才能有效的加以控制和使用。同时也遏制他们在社会生活方面发挥太大的作用。“有困难找会馆”,对于客居异地的商人和读书人来说,会馆是他们惟一的倚靠。 高举自然不知道元老院组织“工商联”有这么多的企图在内。但是他本能的意识到这玩意“另有深意”。 从澳洲人的一贯做法来说,他们“重商”是传统。临高这样原本堪称毫无商业的地方,硬是被他们造成了一个“商贾云集”的兴旺之地。到了原本就是四方辐辏,商旅云集的广州,岂能不大显身手? 但是,高举从他一个商人多年和官府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官府牵头办得事,不管理由多么堂皇,最终目的都是聚敛。自己来当这个“工商联会长”,那就是彻底上了澳洲人的“贼船”,到时候少不了有许多烦难事,恐怕还得担上许多的骂名。 然而反过来说,澳洲人最重工商,自己当了这个“会长”,就是广州商界的“话事人”,澳洲人和广州商界的上传下达等于都要通过自己。很多事情必然要与他商议,这种权力可是广州城里商民里的头一份! 高举的心情时而兴奋时而惶恐,两种情绪在心中翻云覆雨,脸色也不由自主的变幻莫测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节 半支雪茄 高举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就成了广州商界的头面人物。这些年来在广州最有势力的潮汕商人、广帮商人等等就统统都得仰起自己的鼻息。这且其次――关键是从今往后,自己就是有大宋“官身”的人,。 商人积累财富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去追逐政治权力。没有政治的保驾护航,财富便难以长存,更不用说增值了。 高举当初发家就是靠着杨太监作靠山,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如今大明衰败不堪,眼见就撑不下去了,澳洲人此刻来招揽他――攀上了这个高枝,以后便是地道的“从龙之臣”,整个高氏家族未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只不过一旦当上了这个差事,他就和元老院紧紧的捆在了一条船上。这让当了大半辈子大明百姓的高举未免有些犹豫不安。 “怎么样?”郑尚洁看着他一副想偷吃又怕惹腥的面孔,微笑道,“高大官人意下如何?” “这个……这个……”高举从袖子里摸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元老院和首长们的抬爱,只是这事体太大,容我,容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郑尚洁嫣然一笑:“好,好,我知道这事高老爷得慎重,今儿我就不等你的回音了。” “多谢郑局长体谅下情。”高举不自觉的低声下气起来。 “不用客气。今个请您老过来,还有一件事。”郑尚洁说。 高举松了口气:“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高某一定效劳。” “有一位故人,想见一见你。”郑尚洁笑道。 “哦?是哪一位?”高举浑身一凛,他在元老院的故人,只有“文”、“王”、“萧”三人。只是听说他们三人都在元老院中身居高位,便是真髡元老平日里也难得能见他们一面,自己更是想也不敢想了。 “你见了便知道了。”郑尚洁起身道,“来,这边走。” 高举起身,随着郑尚洁来到挂着会议室三个字的房门口。郑尚洁推开了门,高举望进去,但见长桌子后面原坐着一个人,见他进来起身相应,短短的头发,六尺多的高大身材,身上是一件长到膝盖,背后有软帽,腰间有腰带的“澳洲袍子”――和七年年前出现在他家后院的“髡人”一模一样,连容貌都似乎不曾改变过! “文掌柜!”高举不由得惊呼出声。 文德嗣微笑颔首,举手招呼道:“高大官人,别来无恙?” “文掌柜!”高举一时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七年前,就是他和王、萧两人一起出现在他家的后院,从此让他的人生发生了莫大变化。没有他们带来的澳洲货,他高举不过是濠畔街许多家洋商中的一家而已,怎么会成为广州洋商的领袖? 说他们是他命中的福星也不为过。高举虽然这些年和郭逸等人过从甚密,也算是澳洲人在广州的头号“代理人”,但是从没想过要去见文德嗣等人,因为他早听广州站的人说,文、王、萧三人在元老院都是身居要职,等闲真髡都见不到,这区区一介商贾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元老院席卷广东,势大滔天,隐约便有了逐鹿中原之势,自己与他们就更是云泥之别了。虽然他在自家宅第中免不了要也要吹嘘下“当年文元老蒙难的时候如何如何”,“当年王元老一眼就瞧上了咱家的家生子高露洁”……但是从没想过这三位元老还能记得当初和自己一起做买卖的情分。“贵人多忘事”,这对人情冷暖早就勘熟的高举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虽然盛传文德嗣要到广州来当“广东制置使”,高举也没急着去找门路见一见。他如今是方面大员了,经手一省的政务,事务繁杂岂能轻易见人?不说广东,就是这广州,要见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自己去求见,不免有“叙旧情”的意思,可是这大人物愿意不愿意和你“叙旧情”,是不是乐意记得当年“贫贱之交”,这可就得打个问号了。不先把对方的态度摸透,贸然求见到时候“旧情”没叙到,先惹了对方不快,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相比之下,他宁可在刘翔、郑尚洁这样的即是“县官”又是“现管”的人身上下工夫。 没料到文掌柜――不,是文元老居然会私下召见自己!一时间高举铭感五内:文首长这身打扮接见自己,显然是表示“不忘前情,永铭旧谊”的意思。一想到这位被人称为“文相公”的元老院第一人对自己区区一介商贾如此折节下交,高举不由的涕泪直下了。 活了五十多年,这是高举第一次在人前垂泪。这些年来他在商界官场游走,上到巡抚、布政使,下到府县官吏,看在他偌大的财富和背后的杨公公的份上,面子上总还算过得去,酒桌上更是少不得称兄道弟。可是哪有一个是真心尊重过他的?都是把他看作随时可以薅羊毛的肥羊罢了。 正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文德嗣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怎么?不认得老朋友了?” 高举道:“不敢,不敢,”他赶紧拭泪道,“文掌柜――文首长,我这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啊!” “坐,坐,”文德嗣请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慨叹道:“说起来,与你已经是一别七年了!当年我们来到你后院里和你做生意的往事,竟似还在眼前一般!” 高举赶紧道:“小民当初有眼无珠,不识元老院威仪,竟和元老院锱铢必较,真是罪该万死……” 文德嗣摇手道:“哪里,哪里。在商言商。何况那时候我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鬼鬼祟祟的溜进你的后院,你不把我们当强盗拿了,已经是难得了!”说罢哈哈大笑,递过一支雪茄来。 高举听他一点不忌谈过去的往事,愈发安心,赶紧接过雪茄,恭恭敬敬道:“若无当初首长带来的澳洲货,小人如何能做到今天这般大的局面。全是仰文首长、王首长、萧首长和元老院的恩德。” 文德嗣含笑点头:“你也不必过谦了。”说着掏出火柴,擦着了竟要给他点烟,高举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忙不迭将雪茄凑了上去。待到吐出第一口烟雾才觉得自己实在孟浪:点烟递水,那是下人小厮们做得事情,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竟大剌剌的凑上去吸烟?不由惶恐道:“不敢,不敢,生受了……” 文德嗣摇灭了火柴,丢在烟灰缸里,说道:“你对我们元老院,对大宋是有功的!”他在“有功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音,“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遇到多少挫折。这一点,我们元老院是决不会忘记的!” 这番话,震得高举耳膜嗡嗡作响,他做梦也没想过文德嗣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心中即高兴又担心,赶紧道:“文首长……您……过奖了。小的只是一介商人,虽和元老院做了许多生意,也是将本求利,哪里敢说有功。” “做生意也是功劳,谁说将本求利就不是功劳了?我看这广州的繁华,商人要占一大半的功劳。”文德嗣给自己也点着了一支雪茄,“没有商人,这广州能有‘南天第一繁华之地’的美誉?” “是,是,首长见教的是!”高举激动的连连点头,这样明确的“重商”的话语,他从前从没听一个大明人氏说过,顿时大有知己之感。 文德嗣继续说道:“现在广州光复不久,市面虽然已经恢复,不过还不够活跃,还有许多弊端也亟须革除。只是我们对广州商界的情况掌握不多,还要商界多多支持,你是我们在广州商界的老合作伙伴了,可不要甘居人后啊!” 高举赶紧道:“只要有用得到高某的地方,一定效劳!” 文德嗣点了点头,两人又叙谈了一会,高举这才起身告辞。临行时,文德嗣对他说:“广州商界的事情还要你多多费心!” 高举感动地答道:“多谢文首长的抬爱,高某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回到家中已经是午后,三姨太正在守着一桌酒菜等候,面色焦虑。高举的正室留在休宁老家,在广州主持家务的是他的三姨太。 见他回来,面色无恙。三姨太方才出了一口气,埋怨道:“愿说是午前必回来的,既晚回来,何不打发个小厮先回来说一声!害得大伙担心。” “我也不曾想到今日竟会有一场奇遇。”高举笑道。 “什么奇遇?”三姨太一面伺候他更衣一面打发丫鬟去给他打洗脸水盥洗,又叫仆妇们将菜肴拿下去回热。 “遇到了一个故人。”高举从袖中取出只剩下半截的雪茄来,“将我那个百宝镶的紫檀木拜匣取来。” 拜匣取来,高举命三姨太将这半截雪茄用绵纸小心包好,又绕上红线,这才收进拜匣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节 几多欢喜几多愁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三姨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玩意她是知道的,是澳洲货,名唤“雪茄”,其实就是淡菝菰,没什么特别稀罕的。吸过之后手和衣上皆有一股臭味。不知道老爷怎么突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还是吸过一半的,“又不是值钱的物件,还怪脏的” “你懂什么?”高举一笑,“这是便是我高家几辈子的富贵!”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吩咐道,“把江南送来的兰陵酒开一坛子来!” 三姨太见他高兴,一迭声的吩咐丫鬟们去预备。又给自己添上杯筷,在旁斟酒作陪。 高举极少和女人说自己的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忍不住满心的兴奋,还是把自己和文总的重逢说了一遍。 “……想不到人生际遇变幻竟能如此!”高举感慨道,“想当初他们三个站在后院的时候,我一个指头就能灭了他们,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这样的大人物!” 三姨太道:“这事,我看是不是慎重些?大明可还没亡呢。万一朝廷打回来怎么办?你看李老爷还没出来呢。” 高举笑道:“打回来?要能打回来当年还需要我出头去筹措赎城费么?当初澳洲人势单力薄,占据着不过一县之地,都能将何镇台打得全军覆没,逼得李巡抚纳金行款。如今他们更非吴下阿蒙,广州这样的南天名城,拿下来连炮都没听到一声。我看这大明是气数将尽,改朝换代就在这十年之间了。至于李洛由,他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对朝廷还是一片痴心呢。澳洲人能要他?再说了,他家在北面产业众多,也不敢接这个差事。” 三姨太听了还有些不安,只合掌道:“阿弥陀佛,既然你这么说,奴家也只有祈求澳洲人早早的打进京城当皇上了。” 第二天,高举便去了郑尚洁那里,表示自己愿意当这个“工商会会长”。郑尚洁赞许了他一番,当下发给了“聘任书”和“特别通行证”――凭着这个证件,他随时可以来见郑尚洁。 “高老爷,你接了这个聘书,工商会这就算建起来了。不过,你现在还是个空头大将,要尽快把这城里的大小铺户都给组织起来。”郑尚洁给他布置起任务来了,“我知道,这广州城的商户形形色色,派别林立。光是潮汕帮和广府帮就有许多不对付的事情,互相下黑手的事情也少不了。你要让他们坐在一起谈事,怕是不容易。” 高举道:“多谢郑局长关心。这些事的确有,不过那是过去。如今元老院改天换日,乱世用重典,他们夹紧尾巴还来不及,哪敢再胡乱惹事?只要刘市长、郑局长把持的定,这些事都不是事。” 郑尚洁点头,这高举不简单呀。这番话明明是要元老院坚决支持他――这倒是个一朝权在手边便把令来行的人物。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本事大小且不论,起码敢想敢干。这对开创新工作局面是很有利的。 之所以选择高举担任会长,除了他是元老院的“老关系”之外,也考虑到高举是个彻底的外来户,不属于这城里最大的两大商帮:潮汕帮和广府帮。避免“厚此薄彼”。外人掌权,在拆散这里的地域商帮,打断垄断上也会无所顾忌。 郑尚洁说:“高老爷,这个你可以放心,元老院会使用一切手段全力支持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组织商会,仅仅让高举出面登高一呼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他在城中也算不上头号商户,号召力有限。所以还是得运用行政命令。由郑尚洁出任工商会秘书长,同时贴出告示,要全城工商铺户领取“营业执照”,不设门面的贸易商,同样必需领取营业执照。 营业执照的颁发地点设在原来盐课司衙门――也就是新得广州市税务局和专卖局所在地。通过颁发营业执照,市政府就可以大致掌握全广州的商铺数量、种类和大致营业规模。虽然自报不免有隐瞒、夸大和缩小的问题,但是这都可以在以后的清查中逐步调整。总比他们现在两眼一抹黑,仅仅掌握少数大行业大商人来得准确。 铺户领取执照之后,同时加入“广州市工商总会”,领取会员证。 领取到两证之后,除纸本证件外,另发给马口铁制造的两证“牌照”悬挂在店铺或者营业场所显眼处。 何桂容在自家正房的院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圈子了。今天是澳洲人宣布“工商登记”的第三天,他又一次叫同行带着牙帖去碰碰运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纯粹是冀望“老天开眼”的撞大运了。 开始登记的第一天,他就叫师爷带着牙帖去了,盐课司衙门门前人山人海,师爷排了半天的队才算挨到桌边,一开始倒是顺利,问话登记一概都过,到了发证的地方却是一口回绝: “咱们这没牙帖。你这牙帖先拿回去吧。”说话的干部倒是很客气,可是不管师爷怎么好话说尽,“执照”就是不发。 师爷赶紧回来禀报,何桂容原本就担心,赶紧又派人去问其他人,结果十分不妙:去登记的,一家也没领到“执照”。全是被同样的话打发回来的:“咱们这没有牙行的执照”。 这下可触动了何桂容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澳洲人进城之后,自己多方钻营,想见澳洲人一面,却到处碰壁。原本牙行已经预备拼着掏家底孝敬澳洲人公私十万两银子。只求将手中牙帖换成大宋的。没曾想根本行不通! 何桂容始终想不通澳洲人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冷淡:要知道那郑局长连打铁铺子的老板都见了,却单单不见他们牙行的人! 要知道自古以来便有牙行,和官府亦是便宜两利的关系。于公于私,对官府都没什么坏处,眼门前的好处不要,澳洲人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莫非是嫌自家的孝敬不够?可是他们连派人递个话都没有啊! 现在只要澳洲人开口,他就算倾家荡产也愿意! 正没奈何间,见自己的贴身小厮跑了进来,禀告说刚才去领执照的牙人回来了,还是没领到。 “……徐爷叫小的禀告老爷,澳洲人已经贴出告示,凡是没领执照的,从五月一日就算是‘无照营业’,一概取缔。请老爷速速设法……” “好了!你下去吧!”何桂容脸似寒霜。 小厮却没有下去,又道:“徐爷还说,澳洲人不发给牙行执照,很可能和那帮海阳会馆的潮汕粮商去告过状有关……” “什么?!”何桂容顿时眉眼扭曲到了一起,“你仔细说!” “是!”小厮禀告道,“徐爷说了,他打听到粮商们十多天前就去过大世界,和澳洲人的一个元老见过面。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买通了澳洲人不换牙帖……” “此话当真?”何桂容瞪眼道。 小厮缩了下:“徐爷就是这么说得。” “你立刻把徐爷和其他几位爷都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他说得“几位爷”,都是牙行中的头面人物,不用点名小厮也晓得,当即去了。何桂容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千思万虑,竟然没想到这帮潮汕佬会抢先去见澳洲人,直接拿银子砸倒了元老! 论到财力,海阳的粮商们可比他们强太多了。没想到这帮外地的强龙,借着这个机会也要斗牙行这条地头蛇! 被召集起来的牙商们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是不甘于放弃这“买空卖空”,坐地赚钱的好处的。 “要比花钱,我们可花不过他们。”被小厮称为“徐爷”的牙商忧虑道,“他们财大势大,又抢先了一步……” 众人都觉得希望渺茫。 “哼,鹿死谁手,有未可知!”这时候忽然有人阴森森道。 徐挂容正苦于想不出办法,见说话的正是自家的师爷,赶紧问道:“史师爷,你有什么法子?” “比砸银子咱们是比不过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外路人,就算横尸街头,也不会有人帮着来喊冤叫屈的。人死了,哪里还有银子拿?我看澳洲人也不傻。” “要是银子已经送过去了呢?”有人问道,“受人钱财,总得有个说法。” “那对澳洲人来说岂不是更妙?钱也收了,人却死了,这叫死无对证――答应的事情自然可以说不知道。翻过手来又能拿牙行的银子,有何不好?当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就不信澳洲人能例外!”史师爷阴笑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徐老爷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一群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牙商们都不是善主,干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为了教训“不懂规矩”的外地商人,雇佣匪人将外来商人暗害,放火烧船烧仓,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新鲜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节 及第兄弟 “只是这么一来,咱们牙行可是要大大破财了。”何桂容隐隐有些担忧,“澳洲人不比大明,要平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澳洲人进城以来,对“治安”看得极重,即使鸡毛蒜皮的案子处置都极重。对杀人放火抢劫这样的大案更是毫不留情。自己雇人行凶,澳洲人决无不问之理。一旦被牵扯到,可就是泼天的大官司。不像过去大明治下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史师爷胸有成竹:“这当口还怕花银子?几位老爷好好想想,米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歹毒万分,诸位爷没了牙帖,还靠什么营生?怕是用不了几年,都得上关帝庙去挂号了!” 这话触动了牙商们,内中有人咬牙道:“史师爷说得是!没了牙帖,咱爷们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打官司便打官司,就是卖房子卖地卖老婆,也得把这帮潮汕佬搞掉,把牙帖给买回来!” 何桂容也动容道:“师爷说得是,这是咱爷们生死存亡的当口,还怕花银子?就这么干!” 他这么一说,众人再无异议,当下决定马上找关帝庙人马,立刻干掉海阳会馆里的粮商们。 关帝庙属下的乞丐满街都是,但这毕竟是有碍王法的事情,决没有雇主自己找上门去谈得――照例都得有中人穿针引线。 史师爷找得中人却是省力,正是他的兄弟文阑书院的管事师爷史提第――他自己却是叫做史题及。 虽然名字取得吉利,及第兄弟在科举上着实稀松,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歪门邪道的本事倒是不小,便都给人当上的师爷。自然,他们这种师爷是上不得台面的,请他们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人缙绅。 史题第因为自家东翁的关系,和关帝庙人马联络紧密,从关帝庙到下面各个窦口的大骨,他几乎都认得,说得上话。史题及每次找关帝庙人马干黑活都是由自家兄弟出面联络。 他来到文阑书院,找到了史题第,关起门来将自己的来意悄悄说了出来。 “……这次可是个好机会,我家老爷说了,银子不是问题。”史题及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兄弟你就放心大胆的开价!” 史题第因为上次文阑书院的名下铺面的“偏铺”被拆,让他白白损失了一笔各家掌柜的贿赂,心里早就对澳洲人怀着怨恨,此刻说到这件事,他不由得精神大振。此事不但容易,而且风险小。打死打伤几个外地的商人,在这广州城里真不算什么大事。 “这事容易,”史题第满口答应,“不过会馆里最近潮汕佬不少,须得多些人去才行。” “这个不碍事,贤弟要用多少人就用多少人,还怕我家老爷不花钱?”史题及笑道,“正经的粮商,也就是十二三个人。会馆里最多还有二三十个人吧。” “那起码也得去百来个人,才能镇住场面,潮汕佬也很能打。”史题第道,“一个人二两银子的酬劳总是要得。” 他提出的价钱是按照出一百人,每人二两银酬劳,一共是二百两银子,另有给大骨的“谢礼”十两。 “大骨的谢礼不能少,至于那二百两银子,不用给足,拿一百二十两给窦口――大骨如何发钱那是他们的事。” “余下的八十两,便是我们兄弟的好处。”史题第道。 史题及双眼放光,道:“一人四十两,真是好大一笔财香!” 他们给人当师爷,一年正经的收入不过七八十两。加上杂七杂八的“灰色收入”,也不过一百两银子。一下收入四十两,真真算是一笔横财了。 “呵呵,这这是小钱。大钱还在后头。”史题第悠悠道,“你家老爷既然要出狠手,自然得打死几个商人,经官动府的,如今不是大明了,你知道澳洲人是个什么规矩?” 史题及踌躇起来:要在过去,这样的案子只要出了人命,官府是要追究的。雇主就要有打官司的准备。犯人是窦口上预备的,都是能熬得了刑的滚刀肉。照例由犯人自己投案,然后过堂审讯。犯人上堂不会招认实情,主审官员也不会真得去破案。但是全套的过堂、讯问、用刑的流程一样不少。 过堂前雇主需上下打点,所以出面受审的犯人固然受些皮肉之苦,不会伤筋动骨。口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套路,最后画押就算结案。若需抵命,便将准备好抵命的人收监。 这一套需要大量花钱,不但官面上要打点周全,刑名师爷,刑房书办,皂班的班头、衙役,连带着地方上的牌甲全要打点到。哪一处不打点到,过堂的时候都能给雇主使坏。 如今广州不时大明的天下了,澳洲人审案的套路大家都说和大明不同--怎么个不同谁也不知道,最关键的是原本勾连甚深,专门经办此类事的三班六房的头目抓得抓,死得死,留下给澳洲人效力的胥吏如今也都夹紧了尾巴。要再办这事一时间倒觉得难以下手。 “不管澳洲人行得什么规矩,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史题及开口道,“我看澳洲人也不例外,完事之后咱们预备几个抵命的去投案总没错。”他忧虑道,“我只担心澳洲人信不过投案,将他们严刑拷问,那可就糟了。如今在衙门里可找不到人照应!” 史题第点点头:“兄长所言极是。不过我听去过琼州的人说过,澳洲人问案过堂向来不用刑。只要几个投案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大约也是无事――说到底官府审案一是为了考绩,二来也为了应付苦主。只要有人偿命,这案子就算了了,大约也不至于太过细究。” 史题及与兄弟商议,攻打海阳会馆的事情,至少要预备着出两条人命。 “咱们往宽里算,就算死三个人。”史题及说,“预备三条命。一条命是六十两,三条命就是一百八十两。咱们再打个二十两好处进去……” “我看你这算盘不行。”史题第摇头道,“澳洲人进城之后,法行严苛。你看看城内各处绞架绞死的人犯有多少!咱们这百多人围攻海阳会馆,照澳洲人看来就是大案。三条人命我看是不够用的。” “那要预备多少?”史题及问道。 “我看,得预备十二条。” 史题及倒吸一口冷气,十二条人命够抵一场乡间械斗的案子了! “你别嫌少。澳洲人行得是法家政治,讲得是杀伐果断。现在他们入城未久,杀人立威之心正重,你不多预备几颗人头,怕是混不过去。” “兄弟,这可就是上千两银子了!” “你家老爷马上就要倾家荡产了,花这几千两银子算什么?”史题第冷笑道,“和你老爷说,买人命的银子先预备一千两。我给他弄十二条人命,包他不出纰漏。咱们兄弟也弄点钱花。” 史题及想了想,咬牙道:“好,这事我做得了主,就按你说得办!” 海阳会馆里此时正是一片喜气洋洋。澳洲人拒绝给牙行发“执照”的事情,潮汕粮商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听说过澳洲人办事最讲信用,没想到竟然能这么雷厉风行,答应他们的事情立刻就办了。不发“执照”,等于是直接废除了牙行的特权。牙商们拿不到澳洲人的“执照”,光有大明户部的牙帖――在广州城里就是一张废纸――便再也抖不起威风。 “咱爷们被这起子牙商欺压这许多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丁掌柜得到消息喜不自禁,叫了几桌酒席,请同行,也请会馆里的同乡一起宴饮庆贺。 会馆的管事虽不是粮商,但是都是海阳同乡。潮汕人最讲乡谊,同乡得了好处,会首自然也高兴。在也入席喝了几杯。 管事人是个中年人,原本也做过行商,深知行商的苦楚,喝下几杯,叹道:“澳洲人真是不同了!这样的事情,过去若无成千上万的银子铺垫,便是想听官儿的一句扎实话都没戏!没想到林老爷见了你们一回,就把这事办了下来――真真是在做梦一般!” 何膏接道:“我们原本还计议,这事只要能办,咱们十几个粮商,就是凑上五千两银子也在所不惜。没想到居然分文未费。说出去,人只当我们在说胡话呢。”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事人道:“虽说如此,我看你们亦得有所表示才行。” 丁掌柜连连点头:“这个自然!总不能让人白做事。再说了林老爷是在广州城的二府,咱们也得紧着巴结,攀上了交情日后做什么不容易三分!” 何膏道:“这就有些难了。要说馈赠宝物,澳洲人素称豪富,什么海外奇珍没有?不知道如何才能入他们的法眼?” “我看,送银子最好,再有钱的人也不会嫌银子多。”一个商人说。 席面上一干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会馆大战 管事的正要讯问怎么回事,只听得外面蓦地响起一阵呼喊,接着两个看门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个脑袋上已经血流如注,大叫道:“不,不好了……打进来了!” 酒席上众人都是一凛,青天白日冲击会馆,这伙贼人好猖狂!管事的赶紧问道:“是什么人?” “是关帝庙人马!”看门的拿着快破布捂着脑袋,惊慌地说:“小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涌来了百多号人,也不要钱,也不要饭,一句话不说拿着砖石就砸,挥着棒子就往里冲!”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乒乒乓乓地乱打乱砸起来,几十个声音在狂叫:“踏平了他!” “打死这帮潮汕佬!” “敢在广府地头撒野!” 会馆里这种事见得多了,明末是个“打行”猖獗的时代,广州虽无打行,雇佣类似的匪人斗殴也是常有之事,会馆里的商人不少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在座的人虽然有些惊惶,但是并没有乱了阵脚。 管事很是镇定,他皱起眉毛,果断地一挥手:“关上二门!”随即冲上前去,同仆人们一齐动手,把沉重的二门用力关上。 当他们刚刚上好门闩,进攻者已经在外面把门扇撞得“咚咚”直响了。 丁掌柜愤恨道:“一定是牙行的人捣鬼!” 管事大声道:“打锣!叫大伙抄家伙!” 潮汕人素来以重乡谊著称,潮汕一带又是“民风彪悍”,所以管事的一打锣,住在会馆里的其他客商听见响动,都纷纷从各个角落里奔出来,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随手抓到的扁担和棍棒。大堂上下转眼间聚起了几十人。当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一个个都现出吃惊、愤怒的神色。几个年轻人忍不住的就破口大骂起来。。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门扇却猛烈地震动起来。大约进攻者搬来了圆木,正在从外面撞击。大家吃了一惊,连忙再把大堂上那些紫檀木桌椅搬来把门顶住。管事的做手势让大家静下来,他提高嗓门叫道:“喂!外面的,住手,住手!我们有话要说!” 一连叫了几声,外面却根本不理,相反,撞击和叫骂更加疯狂了,外面响起了疯狂的打砸声。 何膏一拳擂在门扇格上,厉声大叫:“牙行的狗杂种,实在欺人太甚!若是这一次再轻饶了他,往后我们潮汕人就别想在这一方立足了!我打头,出去干挺了他们!”说着,他一手抄起棍棒,大步走到管事身旁,气冲冲地瞪着大家,“这是我们粮行的事,大家若是不愿意在此的,速速离开。” 人们到了这时已再不迟疑,纷纷拿起棍棒扁担。又有人将砖石捡了许多过来。管事的大喝一声:“大伙莫怕,往死里打,打死了买命钱由会馆出!” 这边关帝庙人马已经用圆木将二门撞开,乞丐们呼喝叫骂着,推开桌椅就要向里面冲,里面的商人早已严阵以待,眼见大门一开,管事的一声:“砸!”商人们手中的砖石、板凳、桌椅便如雨点一般的砸了过去,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乞丐顷刻被砸得东倒西歪,头破血流,有的惨叫着便往后跑,却又被人挤了回来,倒在地上任人踩踏。 管事的将扁担一举,喝道:“大伙并肩子上啊!” 几十个商人狂叫一声,各举棍棒,一起涌了过去。 乞丐们和商人在二门口厮斗起来,门台阶上下,门槛内外,顿时到处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伤号,横卧地上被人来回踩,发出令人心悸的哀号声。咒骂声、惨叫声和呼喊声不绝于耳,门口地方小,加上商人们又是同心一意,关帝庙人马竟然不占上风。然而关帝庙人马众多,一个劲的往里面压,一步步的将会馆的商人们往后逼去,让出了二门。愈来愈多的乞丐涌入院中,将商人们围了起来。一个商人落了单,顷刻便被打得浑身是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然而潮汕佬“好勇尚斗”的名誉也不是白来得,别看这里面不少人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的商贾,斗殴打架起来狠劲十足,何膏年轻力壮,拿着一条紫檀木的长凳,挥得虎虎生风,只要挨着的,无不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丁掌柜年老体衰,力道不够,便专门拿着棍子朝着对手脸、裤裆戳。一棍下去便是一声惨叫。 眼见商人们渐渐渐渐落了下风,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便传来了尖利的哨子声,这是召集国民军和警察紧急集合的信号。正在酣斗的乞丐们丢下器械,转身就跑,原本已经在会馆里打砸抢掠财物的关帝庙人马忽然潮水一般的退了出去。 开枪的是在外监护海阳会馆的白马队的下士张耕硕。他带着一个班原本是要按照林佰光的命令进驻海阳会馆的,但是遭到了慕敏的反对: “潮汕人在广州名声素来不好,地域隔阂很深,我们作为新来得政权,不能这样直接派人去会馆保护,会被人认为是给潮汕人站台。对以后的治安工作开展不利。” 因为她的反对,最终这个班驻在距离会馆有半条街远的一座破庙内。 由于这个小队的人连新话都说不来,更别说粤语了。所以慕敏另外派遣一个留用的衙役在海阳会馆门口监视,有情况再去向白马队告警。 这衙役眼见关帝庙人马冲进会馆,连忙跑去告警。虽然言语不通,但是他连比带划,也让张耕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赶紧一吹哨子,将白马队的士兵召集起来。跑步前往。 然而刚到海阳会馆门口,张耕硕便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来得不过几十个人,没想到门口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一个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却又手持棍棒扁担,气势汹汹。 “全体上刺刀!”张耕硕大叫一声。他的朝鲜话立刻引起了看热闹的百姓的主意。 “你!散开――停手――喊--他们。”张耕硕冲着乞丐们一指,对着留用的衙役说道。 衙役赶紧拉开了喉咙喊道:“三老四少们!官差到了,有什么话上衙门说!” 按照他的经验,往日他这么一喊,就表示衙役已到,各方一般就会住手散开。衙役们也不捕人。人散之后,照例是县令踏勘现场,伤员验伤,若是有人死了,仵作便来验尸。收队回去,自然会有人到衙门来“投案”。 然而张耕硕却又道:“你!坐下――抱头――”他做了个抱头的姿势,“喊――他们!” 这是元老院内卫系统的处置骚乱的标准流程。然而衙役这么一喊,丐头们却意识到澳洲人是要当场拿人,不由得心中恐惧:澳洲人法度极严,他们今天的行事,往大里说就是聚众作乱,澳洲人肯定要杀人立威,要是被当场拿住了,怕是等不到有人“投案”就被吊绞架了。 “大伙快跑!”丐头们一声招呼,乞丐们四散奔逃,海阳会馆门口一时间秩序大乱。看热闹的百姓商贩被撞倒的,被趁机抢去财物的,被推倒担子的……尖叫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张耕硕眼见乞丐们完全不理会元老院的权威,不由大怒,将机头扳开,朝着奔逃的乞丐们便是一枪。 “开火!”他吼叫着。 林佰光接到紧急报告的时候,林佰光吃了一惊,他已经预料到牙行的人狗急跳墙很可能采取暴力手段,但是他没有想到牙行能顷刻间动员起上百人来攻打海阳会馆。驻在会馆外“监护”白马队队员只有一个班的人马,要不是他们有南洋步枪,队长又能当机立断下令开火,恐怕根本就压不住场面。 即使这样,场面也很难看了。根据警察的报告,在混乱中看热闹的百姓因为混乱自相践踏受伤四十多人,十多间铺子不同程度受损,七个流动商贩货担全损。警察和国民军有三人受轻伤,现场抓捕四十多人,打死六人。 至于海阳会馆,去现场探勘的慕敏说:“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冲击会馆的乞丐有一人被打死,被捕者中受伤的有二十多人,会馆方面亦有一人死亡,几乎人人有伤。 “里面就好像打过巷战一样,遍地都是伤员,到处都是血迹。桌椅板凳无一不毁。”慕敏说,“我也算是干过治安工作的,大小殴斗见过不少,还真没看到这么能下狠手的。” 虽然斗殴双方都遵循“见刃为凶”的大明法律原则,全部使用钝器,但是击打的伤害并不少多少。骨折的、脑震荡的、内脏挫伤吐血的……刘三粗粗去看了一圈,说有几个伤员情况不乐观,估计活不到明天。 “咱们这治安环境还真是不乐观啊。”林佰光摇摇头,他心里很是愤怒,没想到牙行居然这么大胆,关帝庙人马又是如此的猖狂。青天白日公然纠集大批人马攻打会馆。这简直是要造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骚动 “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彻底取缔关帝庙人马。”慕敏是管理治安的,按照她秉承的标准,这事已经属于特大治安案件了,起码要惊动省厅一级了,“虽然我们警察力量不足,可以调动国民军。对城内外的各个窦口集中取缔收容……” “不,咱们现在的任务不是取缔关帝庙人马。”林佰光原本也有些跃跃欲试,然而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关帝庙人马看似势大滔天,但是他们本身是个即无经济主张,又无政治企图的恶势力团伙。就是一群拿钱充当打手的流氓无产者的集团。让他们继续在蹦跶几天并不影响大局。如果我们现在对他们进行取缔收容,这几万人的人口包袱我们就背上了。乞丐里青壮年固然可以送去劳动改造,可还有大量的老弱病残得安置。” 这些老弱病残,不仅要在相当长时间内供给他们吃穿,要让他们最终能够“自养”,还得还要设立“贫民工场”、“新生农场”之类的设施,配备大量的管理和照护人员。这对“人”“财”两缺的新生的广州市政府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可是不把他们肃清,广州的治安很难根本性好转。”慕敏说,“城内的各种治安和小额刑事案件里,关帝庙人马涉案比例最高。扒窃、贩赃窝赃、拐卖人口、盗墓……几乎都和这个团伙有牵连。” “所以我们这次要从严整肃,也是给关帝庙人马一个警告。叫他们收敛点。”林佰光说,“我们先要要治牙行。” 说到底,死几个粮商,对于元老院的统治来说无伤大雅,倒是给了他们整治牙行绝好的借口。 牙行虽然臭名昭著,但是一时间也掌握不到什么他们作奸犯科的罪行可以拿来惩办。现在他们倒是主动送上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 严厉整治牙行不仅因为他们垄断了米粮贸易,对元老院下一步的货币发行有潜在的威胁,更是给城内各种势力一个警告:不要随意,滥用暴力手段。 类似关帝庙人马这样冲击会馆和商旅斗殴的事情,在广州城是不新鲜的。即使这次受害的潮汕商人也干过不少类似的事。中古社会里,由于国家机器不健全,官府治理能力差,普遍有滥用暴力的倾向。在广州这样的中心商业城市里,商人们为了“争码头”、“夺财香”;缙绅和富裕市民为了私怨或者诉讼,都大量雇佣匪人争斗。除了关帝庙人马,珠江上的疍户,城里的潮汕人、客家人集团都广泛参与斗殴。和江南地区泛滥的“打行”如出一辙。而且这种斗殴由于还掺杂着本地特有的地域纷争观念,使得斗殴更为激烈。 “我们这次来个从重从严。杀个人头滚滚。可以让他们理解一点什么叫法制社会。”林佰光说。 慕敏正要开口,忽然有人来报告:“林主任、慕局长,有人来市政府门口投案。说他是今天冲击海阳会馆的主使人。” “投案?”慕敏出乎意料。 林佰光点点头,道:“知道了,把投案的人移送市警察局。” “老林,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顶包的人来了。”林佰光笑了笑,“照我看,你连提审的必要都没有,都是花钱买来得。要杀要打悉听尊便。你什么真话都听不到――他们也根本不知道。” 慕敏已经明白了。她回到市警察局,留用的牢头就来叫苦:“抓了这许多人,牢房里都塞不下了”、“一个个砸着牢门要吃饭,不要便满地拉屎撒尿”、“不知道如何是好”。 市警察局原是岭南道衙门,不像府县衙门都有监狱之设,只是利用空院设置了一个临时看守所。因为招不到肯当牢子的人,临高本身也缺少专业看守人员,只好暂时留用了几个过去的牢头牢子当看守,外面由白马队看守。 “……这伙要饭的花子身无长物,进了大牢倒有不要钱的稀粥吃了,捉来也是浪费。”牢头絮絮叨叨的说着,不住的用眼睛瞄慕敏的表情,“……如今里面人太多,天热了怕是容易传瘟,还请首长早点定夺发落了他们……” 慕敏笑道:“我元老院富有四海,给他们几顿稀粥喝又怎么了。至于拉屎撒尿,怎么拉的就怎么给我弄干净。我听说你原来号称‘活阎王’,治下的南海县县牢是‘十八层地狱’,怎么,治不了几个小鬼?” 官府过去很少抓乞丐:牢头牢子榨不到油水,还要劳心费力。这下一共抓了四十多号叫花子进来,便觉得澳洲人“多事”。 牢头原想说动慕敏赶紧把这帮乞丐都放了,没想到一开口就碰了这么个钉子。听这女首长的言下之意,自己要是不把他们搞定,以后这碗饭也别吃了。 他赶紧赔笑道:“局长!您说笑了,小的哪当得起。小的这就去弹压!” 慕敏却不说话,叫来一个下士:“你带几个人,跟着看守去弹压犯人,用一切手段恢复秩序,叫犯人们不许喧哗,同时把地上的屎尿都打扫干净。” 牢头回到牢房――这看守所原是衙门里的一处院落,将正厅作了办事的地方,两边厢房倒厦安了栅栏便算临时的牢房了。自然关不下四十多号人,所以这些人都散在院中。照规矩,这些人都得双手抱头蹲着,如今一个个站直了身子在叫骂,地上屎尿横流。几个牢子站在台阶上,拿着铁尺不住的吆喝。 牢头站到台阶上,双手叉腰,喝道:“各位三老四少!这里是广州府的大牢。俗话说王法如炉……”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被一片怪叫哄闹声淹没了,各种粗口脏话一起飞来。别看牢头号称“活阎王”,那是对一般的犯人。关帝庙人马这种人多势众的势力,一般的胥吏都是招惹不起的。底气不足,自然说话也不响亮。 牢头生怕丢了饭碗,扯着喉咙叫喊,正脸红脖子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人群中飞出,牢头看得真切,赶紧往旁边一跳,那东西掉在地上顿时摔的稀烂,臭气熏天,竟然是一团屎。台阶上牢头牢子身上溅到不少臭汁,一个个狼狈不堪。院子里顿时哄堂大笑。 牢头狼狈不堪,又羞又愤,只见那下士跳下台阶,举枪冲着距离台阶最近又笑得最欢畅的乞丐一个直刺。 刺刀如切豆腐一般直挺挺的戳了进去,乞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还没等场中众人反应过来,后面的几个士兵都跟着跳下台阶,一起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原本笑闹成一团的院子顿时大乱,囚犯们炸窝一般的四散而逃。 “蹲下,抱头!”随着下士的声音,原本还乱腾腾的院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安静。刚才还“天当被地当床,皇帝老子也不怕”的乞丐们一个个都乖乖的蹲下抱头,连动也不敢再动。 牢头看得惊心动魄,见澳洲人杀人如宰鸡鸭一般,杀伐果断片刻就将乱哄哄的场面给压制下来,不由得又畏又敬。他生怕下士回去一说,慕敏嫌他“无能”,赶紧又喝道:“刚才是哪个王八蛋拿屎砸老子的?滚出来!” 众囚赶紧往四面散开,露出孤零零的一个人来,正惶恐不安的蹲着,破衣烂衫上沾着屎尿。 牢头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王八蛋,看老子一会不叫你把屎给吃回去!” 正叫骂着,下士却穿过人群,抬腿一脚将囚犯踢到在地,举枪便是一刺刀了了账。 “报告首长,秩序整顿完毕。”下士报告道,“行动中击毙骚乱分子两人,我方无伤亡。” “稍息!”慕敏点头,“你做得很好,解散!”转过脸对脸色发白,有些犯晕的牢头道:“你叫伙房准备些稀粥,水多米少,不饿死就行。监督着一人一碗分发下去。” 牢头赶紧应了去了,慕敏关照将“投案”的人都押到预审室去,她要亲自审问。 事情发生之后这么快就有人“投案”,虽然知道是顶包的,但是主使人为什么要急着派人顶包,这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理解。毕竟她对这座中古时代的大商业城市里的魑魅魍魉的伎俩还是所知甚少,对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也了解不深。 预审室设在原来的花厅上,按照旧时空的规格重新装修间隔了下。 慕敏已经看过初审记录,投案的一共有六人,其中为首的自称是米商。 “就先把这个米商带上来吧。”慕敏说。 犯人很快带到,却是个老头,头发已经斑白,穿得倒是簇新的道袍。他上来原要跪倒,却被人带到椅子上坐下,用镣铐铐住手足,不由得泛起了奇怪又不安的神情。再看面前坐着的官儿居然是个女,顿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的话,丘柯生。” “多大了?” “五十五了。” 慕敏想这可够老相的,又问道:“为何事投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节 “今日攻打海阳会馆之事,实乃小人所为。听闻有人被打死,小人心中不安,且畏王法,特来投案。” “你所为何事要雇凶来攻打海阳会馆?” “海阳会馆里的米商,乃是小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慕敏知道他是来顶包的,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哦?所为何事?” 只见那丘柯生面色突然变得通红,咬牙切齿道:“那何膏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丘柯生说他原是广州城里的米铺老板。一直从潮汕米商手里批买货物,前年因为家中遭了回禄,损失惨重。为了营生,便向一直打交道的米商何膏举债,借了一百两银子。说好年利三分。以丘柯生在城外的八亩鱼塘桑基作抵押。 “去年年初,小的因为生意不好,周转甚难,只好与他相商,请他再缓一年。到期连本带利再还清。那何膏也允了,只是年利要涨一分。小的没奈何,也只得允了。” 然而这几年市面不好,生意不好做,到底年底一盘,别说还债,还亏去了几十两本钱。 “……到了今年年初,那何膏要小的还钱,小的还不出,便与他商议,将抵押的鱼塘桑基卖出--每亩也值四十多两银子。得了银子不但本息都能还清,小的还能落下百多两银子可以营生。谁知道他非但不允,说我的本利已欠他六百多两,小的与他相争,被他指使手下打伤,他又雇佣匪人硬生生将小人的八亩鱼塘桑基霸去,将看守田地的小人儿子打伤,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还是没了!屋漏偏逢下雨,小人的孙儿没多少日子也得病去了,”说到这里柯生眼圈都红了,“儿媳眼见日子无着落,又没了孩子,便改嫁而去。我原来好好的一家人,就被这帮潮汕佬害得家破人亡。”说着说着触动情怀,不由得放声号哭起来。 慕敏原以为这老头来顶包,说什么“深仇大恨”都是瞎编的胡话,然而看他的言辞表情又绝非假话――她可是受过专业的人体语言训练的人,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犯人,知道他们说得话是真是假。 这么一来,倒有些扑簌迷离了,慕敏想了想,问道:“既是你指使,银子是从哪里来得?” 这一问,顿时将丘柯生给问住了,他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小的卖了房子所得……” “你家的房子这么值钱,能雇来如此多的人?我听说雇佣关帝庙人马可不便宜啊。” 丘柯生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来,然而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小的卖房子所得。” 慕敏点点头,知道没有继续审下去的必要了。毫无疑义,这个小粮商即没这个渠道也没有实力去雇佣关帝庙人马干这么大一件事――再说了他是和何膏有仇,就算毁家报仇也应该对付何膏,不至于要打毁海阳会馆对付所有的潮汕米商。 不过,看似受害人一方的何膏,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为慕敏深刻理解这个社会又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这才叫达尔文丛林啊,弱肉强食习以为常,哪有半点传统社会的纯朴善良可言? 慕敏又审了几个顶包的,声称冲进会馆打死潮汕商人的就是他们所为。至于原因,都说和潮汕商人有仇。至于具体是什么仇,却都是如出一辙,不是抢了他老婆,就是奸了他女儿。至于一口咬定自己打死人的:足有六十出头,衰老的身子都佝偻了。看他颤巍巍的样子,慕敏心想这顶包还真不讲究:连个起码的诚意意思都没有。 她不知道本时空的司法实践在很多时候纯粹是形式主义的,死了人就要抵命,至于抵命的是不是凶手,官府其实并不关心。历朝历代都不允许顶包替罪,然而没有一个朝代能杜绝。明清的广东由于械斗成风,官府在处置大规模骚乱中允许顶包替死已经成了司法上的潜规则。 口供都是预备好的,顶包者只要上堂背一遍就是,谁也不会挑剔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这种套路化的口供毫无疑义,难怪林佰光对她说“不必问”。 看来,还是在现场抓到的四十多个乞丐的口供更有价值一些。 慕敏命令道:“把审讯科乙组的人派去看守所,现场审讯。” 审讯科甲组是从临高带来的归化民警察,乙组是皂班留用的衙役――是专门涌来干严刑拷打的活计的。 审讯被捕的乞丐用不着太细致的讯问,所以她就把这事交给乙组去办了。乙组的留用皂隶都急着要在新主子面前“卖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挺胸叠肚的拿着刑具到了看守所,就在办公的正堂上摆开了架势。 “三老四少们,”乙组的组长阴笑者,“兄弟今日是公事在身,身不由己。你们自己都要识相――这澳洲人的牢饭可不是好吃的。” 说着一声令下,手下众衙役齐声吆喝,将刑具劈里啪啦的往院中一投,只见什么板子、麻花鞭子、棍子、掌嘴的拍子、拶指……最后是一副夹棍。这玩意一拉一拽,就是最厉害的江洋大盗要拗不过。 这番阵势一摆出来,已经被刚才的刺刀吓破了胆的众丐一个个屁滚尿流。提上堂来问什么答什么。 多数被捕的都是听本窦口大骨安排来干活的,据说代价不过是事前事后“吃犒劳”,每人再给三百钱。头目待遇稍好,可得一两银子。 然而他们口中却没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些人都是听人差遣,只说大骨关照了来打海阳会馆,打死人不碍事,自然有人顶罪。 被抓的人个个自称都是普通乞丐,听人吩咐而来。慕敏并不相信,关照将人分开审问,很快就把其中的头目都揪了出来――里面还有一个大骨。 大骨不但是群丐的头目,还有自己的地盘“窦口”,在关帝庙人马中相当于“诸侯”的级别了,掌握的消息比一般乞丐要多得多。 慕敏命令先审大骨。他过去替人上过好几次堂,据说什么刑都熬得住,号称“杀打不怕”。然而那是在衙役用刑放水“照应”的前提下,如今无人放水,夹棍收到第二把,便再也熬不住,开口招认。 他招供说攻打海阳会馆的事情是文澜书院的管事师爷史题第出面办得。 “史师爷找到高爷那边,高爷便吩咐小的这边出人办事。小的不敢欺瞒。”疼得脸色煞白的大骨趴在地上,断断续续的招供道。 “史题第是什么人?他即是书院掌事,为何要攻打海阳会馆?” “这个,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大骨哀求道,“小的只是听高爷吩咐办事。” 慕敏再三讯问,还是只问出这些来。不过既然有了嫌疑犯,就有了侦查方向。她立刻下令捕人。 史题第还在文阑书院里办事,被突然出现的警察抓了个懵懂――怎么抓到自己头上了?不是已经预备了“投案”的人了么?慕敏也不废话,叫人直接给他上了夹棍,第一把没拉完史题第便涕泪俱下的招认是这事史题及介绍来得生意。 “小的只是居中介绍,此事和小的无干啊,啊啊啊……” “史题及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打海阳会馆?” “他是我哥子,”因为夹棍还没松开,史题第哀叫着,“求大人饶刑啊……他……他是何老爷的师爷……” 再问下去,原来何老爷是牙行的会首。这么一来,整个攻打海阳会馆的证据链就算齐全了。 慕敏向林佰光汇报之后,当即请刘翔签发了拘捕令。警察和侦缉队全体出动抓捕涉案的牙商。 张毓这会已经上了床,生意好,干活让他劳累不堪。天一黑,街道便宵禁,街闸也关了,象他这样的普通百姓人家便只有上床睡觉了。 他的眼睛还没合上,忽然远远的听到警笛长鸣,接着便有人在吆喝着要更夫开街闸。 “天都黑了,怎么有人要开街闸?”要知道这街闸一关,便是缙绅财主也不会轻易叫闸。张毓不觉得好奇,悄悄的从床上起身,在窗户缝里看出去。只见一队黑衣警察提着灯笼从街闸那边跑了过来,一个个脸色紧绷,显然是在办差。 他正看着,差点叫了起来,原来队伍的最后,提着灯笼的正是李子玉!他穿着黑色的警服,戴着铜盆帽,腰里还挂着一根红白相间的短棍。虽然服装有点怪,人倒是很精神。只见他也扳着脸,一声不吭的跟着队伍快走。 警察队伍经过了核桃酥铺子门口,一路过去不多远,停在了何老爷家门口。 何老爷他是知道的,是个牙行的商人,家里很是有钱――他家的太太小姐都爱吃张毓家的核桃酥和干点心,张毓常去他家送货。也见到过几次合家的老爷太太,人都挺和气,每月结账给钱也爽气。有次张毓去送货,何家太太一高兴,还赏了他几颗挂绿的荔枝――这东西可金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节 扫荡 第一百二十三节 薛家平日里在巷子里称不上“广结善缘”,却也没什么仇怨。何家比这条巷子的绝大多数人家都有钱,听说和官府有来往。不过薛家并不“仗势欺人”,不论主子奴才,都挺和气。 张毓紧张的注视着警察,只见有人上去敲门,大声的吆喝:“警察!开门!” 然后便是门扉被打开的声音,斥骂声,叫喊声和女人的哭叫声在夜色里混成一片,不一会,只见衣衫凌乱的薛老爷从大门里被揪了出来,脖子上已经套了链条,虽然神情还算镇定,面色却是灰白吓人。后面他的妻妾子女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张毓不忍再看,溜回了床上,心里暗暗纳闷:这是怎么了?薛老爷犯了什么法,澳洲人要突然抓他? 薛桂荣被抓到市局里连夜突审,没到半夜就全招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在开始审问前还试图和慕敏“讲斤头”。他还秉承着老观念,以为澳洲人的警察摆出这么大阵势是嫌他没有“孝敬”,借机讹钱。然而慕敏的三言二语让他知道自己想得完全错了。 “……我知道雇佣匪人打手对你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们也雇人,对手也雇人。打死了人买人命去顶。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官府也不管。”慕敏说,“不过,如今是元老院的天下,不兴这套老规矩。” 慕敏在审讯室里缓缓的踱步道:“过去的事情,元老院既往不咎。不过现在再有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你随便买几条人命来顶罪就能糊弄的过去了。就说你这雇佣匪人,闹市行凶,冲击公私机构,在我大宋,就是聚众暴乱,等同造反……” 这“等同造反”四个字,让薛桂荣魂飞魄散,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名。他要不是手脚都被铐在椅子上,大约早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了。 若如今还是大明的天下,他不会如此紧张。大明的官吏,都是惯会说大话使小钱。讹诈百姓钱财的时候,哪怕是一点小事情也敢说些吓死人的大话,一记金钟罩往往就能让良善小民被吓得屁滚尿流,倾家荡产。 牙行是紧附于官府身上的特殊行业,因而这套对他们来说没用。话说得越重,越知道你其实没没什么牌好出,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总能以彼此都能接受的价钱妥协。千里为官只为财,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牙行自然要满足官吏的索求,毕竟双方更多的是互相利用。 澳洲人若是还是行大明官府的那一套,那么自然还是按照过去的那一套:把投案的“犯人”收监,将抓到的乞丐释放,再派人来和他“讲斤头”:多少公费,多少私费,十二条人命够不够用…… 直接把他抓来,那就是进了“司法程序”――古代虽然没有这种术语,但是也知道“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转”。一旦人进了衙门,再要“讲斤头”私下运动,那就是要花费大钱的事情了。 薛桂荣知道慕敏绝非虚言恐吓,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三下五除二便将牙行给米商们“一点颜色”的谋划招了个一干二净。慕敏事先已经接到林佰光的指示,要她从薛桂荣口中尽量搜集牙行的信息。所以便仔细问了起来。 广州的牙行规模很大,涉及的行业亦很多,理论上只要进城的货物都要经过牙商之手。但是在实际运作中,牙行对各种商品的流通掌握程度并不一致。同样是大宗必需消费品的食盐,牙行就几乎毫无影响力,这不但是因为官盐没落,私盐泛滥,更多的在于私盐贩子多是悍不畏死的“恶枭”,别说雇来得打手,就是官兵衙役也是一言不合就亮刀枪。而且盐的消费量有限,绝对价值也不高,牙行对花大力气垄断就兴趣或缺。 再如百姓每日不可或缺的蔬菜:现在城内的蔬菜批发是由关帝庙人马垄断的。凡是农户进城卖菜,都得由他们转手――实际关帝庙人马并无官府发给的牙帖,是“野牙”。要农户俯首听命,靠得是暴力手段。牙行自然也不敢相争。 此外,获利丰厚的海外贸易,因为有大量官绅涉足,海贸商人几乎个个都有“大门槛”做靠山,牙行空有户部牙帖,只能吃一点残羹剩饭。 慕敏在审讯中得知,牙行基本上是欺软怕硬的,凡是某个贸易行业有大量的官绅插足或者有私盐贩子这般的强悍的团伙,他们往往就不能有效的行使官府的给予的垄断权。总体来说,是个标准的寄生行业。 至于人牙、房牙……这些牙人,虽然也算牙行的一分子,不过由于地位卑微,而且又有许多行业秘密,实际等于是另一行当,与这些上层的牙商隔阂甚深,薛桂荣对他们所知甚少,也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把何桂容收监之后,警察局全体出动,立刻开始搜捕相关人员。天色大亮的时候,牙行相关的涉案人员一个不少,都被从床上抓到了看守所里,慕敏派人分头讯问。同时命令警察将涉案人员的财产查封: “涉案人员的家眷、奴婢一律送贡院暂时拘押。派人查封他们的房屋财产、店铺和仓廪,严防有人趁乱打劫!对涉案人员的家眷、重要奴仆和主伙计要注意看护,要防止有人逃走或者自尽!” 虽然元老院的法律体系“不事株连”,但是在这样的案件上,几乎不可能不涉及到其家人和奴婢――毕竟这是一个“家天下”的时代。上到皇帝,下到小民,概不能免俗。涉及到赃款赃物的,几乎不可能和家眷奴仆无关。 牙行的头面人物在一夜之间覆灭,在广州城里掀起了极大的波澜。随即而来的还有广州特别市政府的取缔牙行的告示。 布告上宣布:自即日起,除了房牙、人牙等生活服务中介可以向市政府领取营业执照继续营业之外,凡是涉及商品流通的广州府所辖各县牙行一概取消,原明国户部、广州府、县衙门等各级衙门颁发的牙帖一概无效。商品在照章纳税之后即可自由流通。任何商家和个人不得留难。 布告一出,原本备受欺压的行商们顷刻扬眉吐气。各处牙行商人门前,顿时挤满了来讨要货款和存货的外地行商。一时间各处都传来牙商被殴、货物被抢的事件,幸而慕敏多少有所准备,在牙行商铺和住户密集的街道加强了巡逻人员,及时制止了骚乱。 紧接着,市政府公告栏和《羊城快报》上又出现了清理牙行善后的布告。善后公告是由牙行善后办公室贴出的。牙行涉及的贸易商品种类繁多,牵扯行商众多。而且林佰光从审讯材料中已经知道,由于牙行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挪用侵吞行商货款货物的情况非常普遍。有的牙商生活奢侈,日常开销极大,实际已经形成了很大的亏空。一旦开始善后清理。势必牵扯到大量的法律问题,所以刘翔决定由法务部广州巡回法庭牵头,商业贸易局和德隆银行配合,进行善后处理。 “慕敏只管抓人,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刘翔对梁心虎说道,“这事咱们得干好了!” “明白。”梁心虎郑重的点了下头,“我既然是主动要来广州的,自然要做出成绩来。” “我已经和契卡打过招呼,调若干审计人员给你,另外户房留用的老吏你也可以随意调用,他们对这种老式账目更熟悉,对里面的花样也更清楚。”刘翔说,“牙行是个小势力集团,我们先拿它练练手。下面还有更多的事情要等着你们去‘依法处理’。” 梁心虎心领神会,布告一发表,他就已经到了市警察局。随后,警察再一次全体出动,查封全城所有牙行铺面和仓廪。发出通告:限牙商三日内到善后办公室报到,交出旧牙帖和相关账本。牙商及其家眷、奴仆、伙计一概不得离开本城。听候善后处理。凡拒不报到,潜逃的,转移财物的,一律没收全部财物。 这雷霆一击干净利落。城中牙商乱成一团,待得反应过来已经全部被控制。有些人知道薛桂荣一伙人密谋要收拾米商的,不由大骂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得素闻澳洲人“法行严苛”的,忧虑自家亏空甚大,恐怕不得幸免,想到传说中澳洲人的种种“酷烈”刑罚,恐到时拷掠熬刑不过,竟有投环自尽的。 各处行商们,自然是弹冠相庆:他们受够了牙商的鸟气,还被侵占了多年的利益。如今澳洲人不但给他们出了气,取消了牙商制度。还要清理牙商的积欠,这如何不让他们高兴!一时间广州的各大酒楼到杯觥交错,招妓侑酒,到处是是一片欢声笑语。 不过一日一夜功夫,广州城里便已经几家欢乐几家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节 善后和收税 梁心虎来广州原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元老,除了负责元老吃喝拉撒警卫的市政府总务科人员之外,归化民里几乎无人认识他。这些年来他一直负责巡回法庭的工作,每个月按部就班的在海南大地上巡回,到了县城或者市镇上便开庭审理案件。 案子大小不一,从小孩在柴堆上撒尿造成的民事纠纷到行劫杀人的刑事案件,几乎无所不包,要说情节也不算太复杂,他这个科班出生的法学专业毕业生应付起来不算难。 不过,眼下到了广州,案件的复杂程度就呈现出几何级增长了。法务省和刘翔的要求是一样的,通过案件审理,将元老院的“法制精神”宣传出去,特别是民商法。 “中国古代法律在民商法方面是很落后的,”刘翔说,“所以我们才会有这么多商人‘信义’的神话,却又有‘无奸不商’这样的俗语。就我们的社会实践来看,本时空的商人亦是一个复杂的群体,既不太好,也不太坏。不过,他们总体来说还算‘讲规矩’,有一定的‘法律意识’,是整个社会中比较有法制观念的群体。但是官府多年来的打压和掠夺,对商人利益的漠视和险恶的社会环境,这个所谓法制概念也是要打个引号的。” “所以要给他们普法……” “没错。”刘翔点头,“清理牙行善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很符合宣传我们的依法治国的精神和炫耀我们缜密有效的统治技术――而这些又是过去的传统封建政府做不到的。” “好。” “不过我也有担忧,一是牙行的烂账太多,怕是抄家也抵不过他们的亏欠;二是行商借机报复或者获利,捏造事实――牙行不是好人,行商也不是善主。我们不能给市民一种咱们是为了整治而整治的观念。” “这个我完全赞同。”梁心虎说,“其实也不难。我打算在整个善后中贯彻三个原则:第一,谁主张,谁举证。说牙行欠应付货款或者需要退还货物的,要提出充分的证据,没有证据不算;第二,时效性只追溯两年,自我们入城开始起计算。两年以上的概不过问,以免纠缠于陈年往事;第三,坚持这是民商经济行为,不搞青天大老爷式的追偿理冤。确有刑事案件情节的,移交给警察局处理。善后办不经手。” “很好。”刘翔点头,“不过,万一清理下来资不抵债怎么办?” 他这话里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亏空太大了,咱们自己就捞不到什么了。 广州的财政开支可就指望着抄家发财。 可是这财发得得隐晦,得让群众满意,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样的吃相可就太难看了。 梁心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笑道:“好嘛,你这是搞公务员面试啊,既然这样我就说得更详细些。” 具体的措施是坚持一户一案,不打统账。张三的亏欠,用张三的财产清偿,不挪用李四的财产;对于亏空严重的,资不抵债的,采取比例清偿制;最后,采取无限责任的追偿制度。 “……大明没有有限责任的概念,我们采用无限责任的追偿也是符合习惯法的。而且从司法实践来看,本时空的商人大多是家企不分的,要搞清楚什么是家庭私产什么是企业财产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的财产很少现金,大多转化为土地、房屋之类的私有不动产,搞有限责任太便宜他们了。虽然有限责任公司是未来的趋势,但是现在搞不了也没必要搞。” 梁心虎说完,又说道:“我这些天看了看情况,觉得我们的普法宣传还不够。” 广东土著,尤其是普绅和商人们最大的恐惧还是他们对元老院的法律和行事方式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元老院到底想要干什么,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什么。 即使他们早就知道澳洲人重信重法,但如何个做法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犯忌违,从而很容易造成各种不必要的误会。如果在执行公务时抓了某势力的人,原本并不是针对这个势力、这个团体、这个族群,仅仅是这人犯了法了而已,但由于他们脑子里压根没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概念,或者不明白为什么犯这种放在大明是鸡毛蒜皮或理所当然的事情会被罚,于是脑补出“是不是元老院想拿我开刀啊?”、“是不是我无意中得罪了某元老啊?”等等,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逃跑甚至抵抗的发生。 “前几天我们取缔了牙行,抓捕了冲击海阳会馆的为首分子――林主任、慕局都和我说了一些情况:现在城里的潮汕商人气焰嚣张。在与广府和客家商人的交易中很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很显然,潮汕商人会错了意,以为我们又要象过去那样拉一帮打一帮。所以我的看法是想要向土著说明元老院的律法,最好的方法是现在印刷一批类似于《基本法》的小册子,低价或免费分发,里面用最简单易懂的词句讲述元老院最基本的律法,譬如元老院治下任何一位国民享有什么权力、自由、福利,不能违反什么事情如侮辱他人、奴役他人、非法囚禁之类。还有就是警察的概念作用和执法方式、元老院大致是怎样运行的一个政体等等,这样土著能大致理解元老院和大明的不同之处,以及做法,就算不明白其中的法律,至少不能做什么心里有谱,对于稳定民心施展元老院的国策有重要作用。”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记得类似的小册子我们在海南编撰过……” “就是我们法学俱乐部编撰的。不过还是太简单。广州是个大城市,情况复杂的多。我考虑应该加以修订添补――如果你同意的话,这几天我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 “好,你编好之后我会安排大量印刷分发的。” 刘翔又和梁心虎商量了些具体的细节才散会,接着刘翔又马不停蹄的和林佰光、郑尚洁等人开了一个小会,商量召开广州市工商总会第一次全体代表大会的事宜。 刘翔急着要开会,不仅是为了摸清广州的经济总量的老底,还有征税的目的。 眼下他们进城未久,百废待兴。行政费用和人员开支节节攀升。眼下市政府还有“开办费”和“财政返还”这两大块的收入在支撑。随着各项工程逐次展开,本地公职人员的招募,尽快解决财政负担就成为刘翔的重中之重了。 通过打击城内各种旧势力来“发抄家财”那是一时之计,无法持久。 但是征税是一件系统工程,现代社会高效的税务榨取机制有赖于现代化的社会管理体制和充分的统计学数据。有人评论现代统计学的发端正是政府榨取财源的渴望。 不过现在,大明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些模糊混乱的统计数据,统计项目即不科学,数据又有很多错误,以至于刘翔根本不敢用它来作为税务依据。 至于说广州原有的征税体系,主要是农业税。原本广州作为一个商业城市,商业税应该是收入的重头戏,但是不论是税种、税率还是征收手段,都很落后。负担更是苦乐不均,总体来说,官府对商税的征收管理很差,税种换乱不堪,税率随心所欲。横征暴敛,弄得民怨沸腾,商旅不行。私人得了好处,公家却所得无几。能够真正获得大笔收入的,只要海贸的关税。 现在刘翔要尽快搜刮本地的财源,就得尽快恢复税收。工商登记是第一步,通过发放营业执照,现在他们大致知道了广州城里有多少工商户,通过他们登记的从事行业、营业项目、从业人员和店铺大小,初步掌握了工商业规模的大小。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足以建立现代税收,因为这些数据还只是原始数据,并没有经过汇总和整理。何况这些工商户也没有符合现代会计标准的账务制度。再考虑到元老院自身的硬件水平和人员素质,也不可能采用太现代的征收模式。因此刘翔和财税口的陈策进行了讨论,决定采用两条腿走路。 一条腿是重点对相对条目清晰的进出口关税进行整顿,引入元老院的税务体系。关税是广州商业税的大头,整顿规范好了收益很大。而且毋须花费太多的人力和时间。 另外一条腿是利用现有的各行业的行会体系――广州城里凡稍大一些的行业,几乎都设有“公所”,实则就是行会。通过行会摊派税款。这样做征收和管理都较为简单。特别是用不着大量的税务人员。虽然有较大的副作用,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能够快速征收税款的方法。 “其实还有不少小的税源我们可以发掘。比如契税、印花税等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节 请柬 “其实你们搞不动产登记和工商登记有点急了,”陈策略觉惋惜,“本来这个发招换契的机会,是可以收一大笔的印花税的。要是等新币推开之后再搞就好了。” 印花税具有“税负轻、税源旺、征收易”的特点,自荷兰人1624年发明之后,很快为各国政府所模仿,元老院自然也不能例外。 印花税在海南已经开始实施,但是海南的印花税是以粮食流通券作为货币单位的,而广东这边是即将全面推广的银储券,所以并没有立刻被移植到广州来。 “这事我们也想过,现在所以这次发得执照和房地契我们都有年审制度。”郑尚洁说,“营业执照一年一次,房地契三年一次――” 陈策说:“你们考虑还挺全面啊。” “没法不全面,毕竟是财源啊。”刘翔说,“印花税这个税种好,广州的商业贸易很多,立契起券是家常便饭,有了印花税,聚沙成塔,就是常年不断的税源了。” “不过本时空的商贾百姓,立约起券的时候虽然有中人、保人、证人之类的名目,在衙门里备案的却不多。但是上衙门打官司的话,这些契约文书也算证据。我们推行这个印花税票怕是会有阻力吧――毕竟原本在衙门备案不是强制性的要求。”郑尚洁说。 “这个容易。”陈策胸有成竹,“没有印花税票的契约文书,打官司的时候不能作为凭证。只要几次官司一打,老百姓自然就懂了。” 他们又讨论了可以征收的几种税收。关税整顿是海关的事,要等海关来颁行具体的政策,刘翔决定先从流通渠道征收间接税。 计划是在城南和城东各设一个批发市场,经营大宗货物批发。通过批发市场的收购和投放,来调节城内商品的供求和物价刘翔并不打算搞粮食、棉布之类的民生物资的统购统销――这是市政府和元老院都力有未逮的。 虽然不搞统购统销,但是粮食、棉布和燃料三项大宗商品,不论运进还是运出交易,都必需在批发市场内进行交易,以确保买卖双方完税。征收的税种,以征收较为简单的印花税和营业税为主。商人缴税取得税票之后,才准运销。 “大宗商品强制在批发市场交易纳税,是否会引起商人驻足不前?”刘翔有些担心。 “他们从前运到广州,一样要遭到牙人的盘剥,难道给牙人的中钱、仓租和盘剥不是钱吗?”陈策笑了,“历朝历代为什么要设立牙行牙人这种在我们看来收益很小,又明显违反市场规律的事情呢?实际上是中国古代的传统政府无力管理复杂的商业行为,无法从中获得利益,只好通过将利益出让给个人来获取少量的收入。你可以把牙人看作是一种官府的包税人。类似的例子还有明清的食盐专卖体制,就其本意来说如出一辙:通过最简单的方式获取财源,简化管理。至于结果我们都清楚,国家巨大的财源在变相的包税制下反而年年亏损。” “这个就和让乞丐打更承担治安任务一样……” “是的,”陈策说,“传统政府无力承担许多必不可少的公共服务,怎么办?那就通过让渡部分公权力来交换服务,至于服务的水平如何,社会维持支出的实际成本有多大,官府并不操心,反正成本是由老百姓来承担――所以说在公共服务社会化这个理念上我们是领先于世界的。”他说了来了兴趣,“我们一直说大明的商业税少。真得少吗?不用下去调查光看史籍就知道商人的负担并不轻――钱都去了哪里?大多花费是消耗在‘潜规则’了。而我们的税收体系就是把这些‘潜规则’明规化,做到征税有法可依,减少这种灰色领域。” “张居正搞‘一条鞭法’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郑尚洁忽然说,“我担心……” 陈策笑了笑:“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最终失败,不是因为他的税法有问题,而是大明政府体制落后了。凡是现代社会体制下的税收,除了某些奇葩国家之外,基本没有闹出过大问题的。” “……另外,在城外要设立一二个大型副食品批发市场,让商贩、餐饮商家和农民直接进行交易。”郑尚洁在地图上比划着,“一来我们可以就地征税,二来可以有效调节市面上副食品价格――现在副食品批发环节里欺行霸市现象太严重了。” 关帝庙人马在各关厢暴力垄断了城外蔬菜、禽蛋、水产品批发渠道。强制农户和小贩都要从他们手中交易。这样的垄断不但流失了税源,还加大了市民的生活负担。打破垄断对争取民心和扩大收入都有直接的好处。 市政府并不直接插手批发市场的贸易,只是作为市场管理方存在,征收税款,收取场租之类的服务性费用。 但是市场里元老院必需有代理人,这样才能影响到市场的运作,各种买入、卖出的操纵市场的行为也得有一个商业实体来运作。市政府讨论下来决定由大昌米行操作粮食贸易,由万有操作副食品,由合作社操作大宗生活日用品,同时代销专卖的食盐和烟草。 “有了批发市场,我们就基本上控制了大宗商品的流通渠道。”郑尚洁说,“接下来就是看成果如何了。” 张毓的爹最近喜气洋洋,澳洲人进了城,他靠着大世界供应商的牌子,生意蒸蒸日上不说,最近又收到了甲长送来的通知,要他作为“小微工商户”代表出席“广州工商总会第一次代表大会”。 张毓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有张毓这个“精通澳学”的儿子,大红请柬上这几行字的意思明白的倒是比一般人理解的深得多。 实话说,澳洲人要请他去开会,他是多少有点意外的――不但他意外,张毓也觉得意外。因为他家的核桃酥铺子,别看最近生意兴隆,实际一直就是个夫妻老婆店,象现在这样能用上几个伙计学徒的,已经是近几十年没有的事情了。 这样规模的小铺子在广州城里,堪称满地都是。时时刻刻都在开张倒闭,能开三代虽然很了不起,但是在广州的商圈里堪称无足轻重。市政府把他们归类为“小微工商户”,倒也是名符其实。 要说这广州城里接到请柬的商人,大多是愁眉苦脸――自古以来,官府“请”商人赴宴也好,会议也好,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个“钱”字。 凡有用兵、灾荒、大工……官府肯定会想到商人们,要他们“乐捐乐输”。所以一听要“赴会赴宴”,高举之类的富商们都会头疼。 张毓家过去没资格“躬逢其盛”,他们这样的小微户就算一家一当都卖干净了也拿不出三五十两银子来。官府自然没兴趣在他们身上花费力气:小虾米是留给小鱼吃得。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张请柬,张毓的爹想到的就是自家终于发达了,要知道过去只有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豪商才有资格被官府请去“赴宴”,现在居然轮到自家了! 张毓想得却比他爹要复杂些。虽然他不知道请他家去开会是什么用意,不过他好歹看过许多“澳洲杂志”,算是“澳学人才”。从那些杂志上的文章里,他大概猜测得出澳洲人要把商人们都统合起来――就像在临高一样。 不论是他看过得澳洲杂志还是报纸,多少都有临高和澳洲人统治区各地工商会的活动报道,报道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核心内容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澳洲人的工商会,实际和广州城里的各种行会、会馆类似,只不过它是所有工商业者的“行会”,不再按照行业或者地域划分。澳洲人有什么命令,通过工商会传达执行;同样的,商人和作坊主们有什么要求也通过工商会上陈。平日里还举办一些活动什么的――虽然他看不出这些“活动”有什么意义――比如一起去种树之类的。 乍看起来,似乎和本地的行会、会馆并无不同,但是从报道上看,澳洲人的官府似乎要更好相与一些,工商会有什么问题去找官府,都能很快得到很好的解决――即方便又快捷,而且用不着花费各种杂七杂八的“规费”、“好处”。这一点张毓原本是不大相信的。但是自从他家和大世界“交上了买卖”,和大世界打交道的过程中的确是从未花费过一点“好处”却是事实。要知道别说是和茶居做生意,就算是给大户人家送货,也照例要有“回佣”、“点心钱”之类的花销。何况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澳洲人的警察尽管天天从他家铺子门前的街道经过,却从没有勒索过这条街上任何一家铺子一文钱的“好处”。这可就是天大的稀罕事了!难怪对面豆腐店的老板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节 巡警李子玉 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张毓不知道,但是澳洲人来了变了天却是真得。张毓识字,又多看了几本澳洲人的杂志,社学里混出来的人情世故也比他爹这个老实巴交的核桃酥店老板强一点。对澳洲人的道道有那么一点领悟。 “老豆,你只管去开会,”张毓对他爹说,“首长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要你上去讲话,你就照实说――反正都是好话。” “这个,这个倒是容易,不过要是首长要摊派呢……我听前街的牛老板说,官府请商人开会,总是为了钱。” “要摊派的话,您也只管应着,”张毓说,“天塌下来有大户们顶着,咱们有几个铜子?用不着替大户们操心。您着急,他们比您还着急。” 他爹虽然不是太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张毓一直看“髡书”,通“髡学”,对新来得“髡人”的认识显然比自己明白的多。 李子玉回到家中已是晚上9点了,晚饭是在警察局食堂吃得――加班照例是有一顿饭吃得。 这几天他连着加班,任务都是跟着大队人马去抓人。据说抓得都是牙行的牙商。对牙行,李子玉并不是太了解――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是“刁恶”之徒。首长既然要抓,那就抓好了。反正当差吃粮,叫干啥就干啥总没错。 抓捕工作也很简单,他这样的新人就是在路上拉警戒线,不许闲杂人等经过。看着那些临高来得警察指挥着人拿着木柱撞门,然后十几个人嗷得一声挥舞着警棍冲进去,大叫着“警察,都跪下!双手抱头”。他看着就觉得新鲜――这澳洲人真是干啥都新鲜,连抓人都透着新鲜。 他连着干了二天,记不清去抓了多少户人家了。除了拉警戒线,也跟着冲过几家――当然是在最后面,拿着根棍子嗷嗷叫,其实也就是去壮个声势而已。 被抓捕的多是大户。李子玉知道要在大明治下,那这几天他们参加抓捕行动的人不论大小都能发一笔小财:除了按官职大小分钱,冲进去拿人的时候大伙各显神通,能捞到不少好货。 不过澳洲人手下谁也不敢造次,别说浑水摸鱼,就是一个姨太太悄悄塞到他的腰里托他“照应一二”的一小块银子他都没敢拿,直接交给了队长还了回去。后来他发现,大伙交出来的东西还真不少。 交是交了出去了,李子玉心里还是挺心疼的――这块银子少说也有四五钱。白花花的银子动人心。李子玉自然不能免俗。 可是不交也不行,因为每天下班前的总结班会上,临高来得老归化民警察都会搞一种“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活动,不但每个人要提今天自己工作中的不足,还要提出别人的不足和错误。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可不行,都得有料的--说不出就别下班--对李子玉和广大新入警的本地归化民来说这种活动可真不是好受的。 收受贿赂,对官吏来说向来是“正常收入”,元老院要最大程度的遏制基层腐败,除了“严管”,就是不能让基层干部之间“结块”。同时,尽量营造“元老院无所不知”的氛围。 为了弥补这一遗憾和损失,他在食堂里放开肚子狠吃了一顿。巴望着是不是能把明天的早饭也给吃回来――明天是上晚班,要下午才上班。早饭午饭都要自己解决。 警察局供应两顿饭,这样一来又能给家里节约了一笔开销,再加上自己每个月领的八斗米,原先那个家中“吃干饭”的人俨然已是能养家的“顶梁柱”了。 “八斗米的工食就可以养活一个四口之家,警察局食堂还额外供应两顿工作餐,也不知澳洲人是哪弄来的金山银山可以这样挥霍无度……”李子玉一边脱绑腿一般嘀咕着,“这套衣服啊神气是神气,就这绑腿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也太难脱了吧!” 怨言归怨言,原本不大适应澳洲款式制服的李子玉是越来越喜欢这警察制服了,一穿上就自然的挺胸抬头,连走路都带着一阵风的精干。反观以前的自己穿着长衫晃晃悠悠四处闲逛,现在的李子玉仿佛已经是脱胎换骨的新人了。 “玉儿回来啦?快来泡个脚。”李子玉的娘听到儿子上班归来,赶紧把新买得澳洲热水瓶里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准备好。自从李子玉当上警察开始外出巡逻后,就养成了回家后用热水泡脚的习惯,温暖的热水正好能缓解白天双脚行走后的劳累。更消除被捂了一天的脚丫子的臭味。要知道这巡警上街还没几天,在市井中便得了“臭脚巡”的绰号。 钉了铁掌的牛皮底鞋一脱下来,就散发出一股弥漫整个屋子的恶臭,李子玉的娘捂着鼻子将鞋子拎到院子里去,里面塞上生石灰小纸包。这鞋子拢共只发了一双,据说要再发就得等明年了。 “难怪澳洲人的选拔考试这么看重跑步了,这几个月在广州城走的路比我过去几年还要多!”李子玉悻悻的向母亲抱怨道。 “你以为那八斗米是这么好拿的嘛?再说了每天出去走走路一个月就能拿到八斗米,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也是,我们这次参加警察考试的可有好几千号人呢,”李子玉说起自己当上警察这事就不禁洋洋得意起来,“不过我的活儿可没娘说得那么轻松啊,我们不光抓贼还要管一摊乱七八糟的事情。首长搞什么新生活运动,这个月又是全民卫生月,街上乱丢垃圾和随地大小便的归我们来抓,可别提多累了……对了娘,你和爹上街的时候可千万注意别乱丢垃圾啊,搞不好被抓进局里我可就没面子了啊。” “你说的这个‘局里’就是班房的意思吧?……你放一千个心,你爹一直给官府当差,王法如炉这个道理能不懂?爹娘不会给你丢脸的。”李子玉母亲满脸堆笑的说着,随后又收敛起笑容严肃的问起李子玉:“玉儿啊,你这警察当得能有出息吗?” “娘……我不是给你们说过很多遍了嘛,澳洲人那里是官吏一体的,要当大官就得从小公差开始做起,也就是首长们常说的‘从基层做起’。孩儿我又识字,现在我参加的学习部上一百来号人据说就是为以后当干部准备的……哦对了,这干部就是澳洲人的官呢。” “澳洲人的这套东西还真是越听越糊涂,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搞不明白咯。”李子玉的娘轻轻地摇摇头接着说道:“玉儿啊,我看这大官能别当就别去当了,这万一……万一要是大明官军回来了,虾兵蟹将们投个降小命也就保了,这当大官的可逃不了掉脑袋啊。” 自从大伯一家在西江上被水匪所杀,李子玉的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家人的安危,在这乱世之中当个大官显然没有保住自己小命来得重要。 “孩儿我自有分寸……娘,您可不能再官军官军的叫了,得管叫明军。”李子玉见自己娘亲忧心忡忡的赶紧安慰道,并且他对于明军几年之后还能不能打回广州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娘省得了……玉儿啊,既然你在澳洲人官府那里谋了份差,娘和爹也商量着该给你成个家了……现在你又是官身,想来对方的条件也不能太差……你有没有心仪哪家姑娘,娘去请王媒婆给对方说道说道……王媒婆她可会说了,谈成了十几桩婚事呢。双花巷的李全福认识吧,他家里那么差的条件都给谈成了……”一说到自己孩子的婚事,任何一个朝代的中国母亲都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半天。 “娘……这事我们再谈啊,阿贵回来了吗?”李子玉赶紧把话题岔开。结婚这件事他不是不想,只不过觉得自己现在还只是个“臭脚巡”,层面上低了些。最好再升一升之后再议――可以娶门第更高的姑娘。 阿贵名叫赵贵,是他巡逻时候的搭档,也是新入警的。赵贵原是个打短工的光棍,无家无业,如今租着李子玉家的一间下房。 “他早回来了,帮着扫了院子。又挑了水。”李子玉的娘叹了一声,“我看他人是挺好,就是脑子不好使。怕是也帮不到你什么。关键的时候你自个还是要机灵点。曾卷那孩子我看着挺好,竟没考上!” “没考上也未必不好。”李子玉擦干脚丫子,“听首长说以后招考干部多了,他是个好安静不爱说话的性子,也不一定适合当警察。” 说到曾卷,他想起当初自己和曾卷拍过胸脯要“护他的外甥”,如今别说给他出气,就是曾卷人也都没见过一次,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李子玉如今对几个朋友比以前上心多了――这个月的休息日得去瞧瞧他。 他娘还想就他的婚事再说几句,李子玉推说自己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得赶紧去睡觉,急忙溜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节 巡逻 李子玉漫步在街道上,有点无聊。大好的春日,不能呼朋引伴的外出游玩又不能高卧书房终日清谈。穿着臭烘烘的鞋子在街上乱转――干得事情,那是无聊又琐碎。虽说当年大伯说过:当差不自在,自在不当差。可是这样的当差,李子玉还是有点不适应。 当差苦,给澳洲人当差尤其苦――这些天他已经是深有感触。 所谓的巡警便是一天到晚就是在街上转悠。风和日丽倒好些,遇到下雨的日子就惨了――局里发一顶斗笠一件蓑衣。脚上换一双木底麻鞋,照样上街。这种日子,过去别说是衙门里的快班衙役,便是卖苦力都不去站桥头。 李子玉想起自家给大明“当差”的日子。卫所里的军户们,哪怕是“操军”,一年到头也是难得操练的,连集合“点卯”也要到发饷的日子――因为欠饷太久,“点卯”的机会就更少了。象他大伯这样的军官,除了每日照例上衙门报个到之外,就是役使卫所军户替自家干活了。正经当差的日子,一年中能有一个月就算顶天了。当初澳洲人打到广州城下的时候,卫所里紧张过一阵子,男丁几乎“扫地为兵”,十五岁以上的一人发一根木棍就算是“壮丁”了。李子玉也不例外给派上城了,家中一干女眷更始哭声震天――也不止他们一家,整个卫所都是一片嚎啕之声。不过李子玉只上了一天城就被他大伯悄悄的替换了下来。 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当差”了。他现在虽然还在“实习期”内,但是巡逻的时候已经没有老归化民警察“带队”了,所有情况都要他们独自处理了。李子玉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西斜,大约是申初了。离下班时间还早着呢。他们这一班,要到午夜才能下班。 白天还好,入夜之后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看街的”住的更房门前有一盏灯火。除此之外,便是大户人家门前悬得气死风灯了。星星点点,宛若鬼火一般。 第一天独立“巡街”,李子玉还有点战战兢兢,加上和他搭班的赵贵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人,让李子玉更是忐忑。幸好为了照顾他们,划给“菜鸟”单独实习的路段基本上是纯住宅区,街面冷僻,大多是住户人家,治安情况比商业街区要简单的多。按照海南来得老警察的说法:“这种路段你们就紧盯着有没有人乱倒垃圾,在墙角拉屎撒尿的。” 偏偏赵贵心实,赶紧问道:“要是光有屎尿垃圾,没逮住人怎么办?要不要到附近住户去查问……” 他看了一眼走在他后面的赵贵,赵贵三十出头,长得倒是挺结实。面相么,属于李子玉说的“老实的不会放屁”的。能把澳洲人的警察制服穿得窝窝囊囊的,他大约也算绝无仅有的,最要命的是,赵贵经常下意识的去抓裤裆,不管是在巡逻还是在办案的时候,让李子玉觉得很丢脸。 看赵贵的样子,实在脑子不灵光。听说他原来是给大户人家做短工的――要按李子玉的看法,赵贵比之大户人家的奴婢都不如――奴婢好歹衣食无忧,当短工的,做一天吃一天,今天没活干就得饿一天。澳洲人招警察怎么把这货也给招进来了?而且还不识字。 不识字也不去说了,关键是这赵贵还挺笨的。赵贵这样的“纯文盲”在警察培训学校属于“丙类学员”。招进来之后因为培训时间短,不可能扫盲,所以无法进行系统的理论学习,采用的是“跟班学习”,只进行基本的观念教育,体能和队列训练之后就直接分派下所,和其他警察搭对工作,实行“一对一”辅导模式。 由于李子玉识字,他就和赵贵搭了班,扫盲任务自然也落在他头上了。到年中考核赵贵要是不能顺利取得丙种文凭的话,不但赵要被扣一半工资,连他也得扣掉三分之一,并且本年度不得评优。这对李子玉来说既有压力但是也有动力。每天下班,他便拉住阿贵教啊贵学新字,讲新话。第一课教的便是教阿贵写自己名字,李子玉道:“阿贵你姓赵,这可是大宋的国姓,你小子祖上有德,来我来教你写“赵”字,这赵字啊,按新字写法就‘走’加一个‘x’。对!就是你喜欢做的那个动作,走着走着抓下裤裆,”阿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由又抓了一把裤裆…… 李子玉打心里是看不起赵贵的,自己好歹是个读书人,最后竟然要和这样的穷鬼下等人一起办差,可是回过头一想,千里为官只为财,这饷钱是实打实的。何况这是新朝,新朝用人不就是这样么,想当年樊哙还是杀狗的呢。 何况赵贵如今基本上是做了自己跟班,任自己颐指气使,决无不悦。自从有了赵贵,李子玉家里就多了个杂役――家里劈柴担水的阿贵全包了。李子玉的爹娘见赵贵勤快,平日里都是住在庙里,无依无靠,便将自家一处下房租给他住。 两人沿着街道漫步而行,他们每个巡逻班次至少要经过各个“签到点”8次。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要经过一次,按照他们的巡逻路线来说,用不着紧赶慢赶,慢慢走就是。要干得事情也很简单:盘查可疑人员,检查道路路牌和各家门牌完整性,督促沿路店铺按章悬挂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不许占用街道经营和堆放杂物;检查沿街的垃圾堆放点、粪缸有无做好遮盖工作――这些是巡警管理的重要工作。 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中产之家,期间也夹杂着些大户人家。所以街面要比贫民小户聚集的里巷要好些,不但路面上有碎石铺砌,连垃圾脏水也少许多。因为是居民区,除了几个妇女领着小孩在门前洗菜做活,连行人都没有几个,自然也看不到什么“可疑人物”。 巡警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熟悉巡逻路线上的住户情况。潘杰鑫要求各派出所、驻在所的警员警对自己管片上的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只有你们对自己管片上的每户人家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家里有几口人,几老几少,几男几女,你们才能在日常的巡逻中一眼发现出现的‘生人’。”潘杰鑫在课上再三提醒他们:要熟悉基本的民情。 “柳嫂子,洗米呐?”李子玉看到一个妇女正蹲在公井旁洗着大盆衣服,便打了个招呼。 “是两位差爷啊。又来巡逻了?”柳嫂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长相普通,可是笑起自有一股亲热劲道,“前些天下雨还见你们出来,真是生受你们了。” 柳嫂子在他们管片上属于“出趟”的女人,三十多岁,人很爽利能干。丈夫在药铺里当伙计,她平日里做拉纤的“房牙”补贴家用――虽说没牙贴,可是在这一片替人拉纤典买房屋也有几年了。 能说会道人头熟,自然是警察局重视的“积极分子”,因而指导他们的归化民警察就要李子玉尽量与她多接触,没事也聊聊天。 他们一到所里,就由管片牌甲的组头带着,依次去了巡逻路线上的每一户人家,一来混个脸熟,二来也熟悉下基本民情。这也是慕敏的“群防群治”的一个基本做法。 大多数百姓对皂隶之流都是畏惧如虎。至于新设立的警察,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澳洲皂隶,所以新警政体制第一点就要和谐警民关系。通过牌甲组头去结识管区群众,建立较为熟悉的关系是第一步。 “不要刻意的去谈话――尤其是不要‘打官腔’,要多用聊家常的方式去交流。人在放松的时候会说出很多有用讯息来。有时候不经意的闲言碎语会带给你重要的案情线索。”归化民警察说,“你和赵贵只有四只眼睛,上班也只有这么几个时辰。要把管片上的群众都变成你们的眼睛和耳朵。” “哪里,哪里,都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嘛。”李子玉有文化,这些新套路张嘴就来,可是他也懂人情世故,一句高调之后马上又说,“吃粮当差,吃粮当差。既当了差,就得对得起这份粮饷――柳嫂你说是不?” 这话透着实在,柳嫂是个玲珑心窍的女人,见这年轻的小伙不打官腔人又长得俊秀,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笑道:“是,是,是。自打你们来了,这里比以前太平多了。要往日,我出去倒个垃圾,还得锁院门。” 原来这市井之中,专有一种最下等的小贼,黑话叫“大把钱”,这号人没有“技术”,专候着平民小户人家出入门户不严的空档窜入院中偷窃,有什么偷什么,没有值钱东西的时候,一把扫帚一顶斗笠也要。赃物虽然价值不大,但是百姓毕竟也受了损失。是治安上典型的“小微案件”:案值极小,但是居民的反应很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节 信息 在警务工作中因为小微案件案值低,破案所需的人力物力却并不少。所以往往会采取抓大放小的工作思路,对杀人、抢劫等恶性刑事案件追查严格,对案值很低的盗窃、扒窃案关心甚少,或者等案子发得多了、抓到了犯人再“并案处理”。 这么做固然有资源不足不得已而为之,但是长久以后大量小微案件无下文,势必造成群众对警察治安能力的信任感丧失。 一旦信任感丧失,元老院警察机构提倡的“群防群治”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所以冉耀从办理警政一开始就特别提出要关注与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小微案件处置。由此引入的治安法庭、鞭刑、“抓浮浪”和劳动营等各项制度。同时,和司法部门合作,从法律上扩大了警察的执法权和现场处置权,再加上警察的巡逻制度,都使得此类案件的发案有大幅度的下降。 在广州虽然复制这套体系还不到一个月,但是这类小案件的发案率已经有所下降。老百姓有了安全感,自然也就愿意为警察提供更多的帮助了。 李子玉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得,哪里说得上谢。这几天街面上有什么情况?” “你们也真是啰唆,就这么一条街,几十户人家,哪能天天有新情况?要说有,那就是昨个刘家夫妻又打架了,大半夜的打得嗷嗷叫……” 柳嫂子说起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津津有味,而且还有大量的细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子玉听着,不住的点头,心里骂了几百遍“卧艹”,自己真是为八斗米折腰啊!来听个半老徐娘瞎掰。说到最后,柳嫂子说街上的王寡妇家最近晚上一直有男人出入。 “听说是个俊俏后生!”柳嫂子说着不觉咽了口唾沫,“这王寡妇看来也守不住了――也难怪,这煎熬……啧啧……”说着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李子玉,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你柳叔要有你这样的身板就好了……”说着便抛了个媚眼。 赵贵不由得抓了下裤裆,李子玉却浑身起鸡皮疙瘩。别看李子玉才不过十九岁,尚未婚配,风月场所却是去领教过不少回的,懂得女人的风情。他赶紧敷衍道:“柳嫂子说笑了。”说着他立马转了话题,“61号的董明珰家母女有什么新情况吗?” 柳嫂子调笑道:“到底是细崽,就惦记人靓女……” 李子玉嘿嘿笑了笑:“柳嫂子您别说笑了,我这是公事……” 董明珰母女从广东贡院接收甄别出来之后,就在这里租了一座小院子带着两个仆婢居住。她们是上了政治保卫总局发出的“关注名单”的人。照规定警察局要对其实施监控,每个月报告具体情况。所以李子玉遇到牌甲组头和积极分子,照例都要问一声。 “人家母女两个,能有什么新情况?若要有便是有了野男人了。”柳嫂子说,“我看她们倒是安分,董家娘子平日里大门不迈,倒是这董家姑娘颇为泼辣,常见她带着仆婢们上街,有时候去买东西,有时候就是去瞎逛。要不是如今换了天下,就她这疯疯癫癫的样,早被浮浪光棍骗了去!” “怎么?有人瞧上她们?” “子玉呀,你真是大少爷出身,不通世故!”柳嫂子笑着点了下李子玉的胸肌,“寡妇门前是非多。董家娘子是个寡妇,家里还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要不是家里有个男仆董祥顶门立户,早就被一干浮浪光棍抛砖丢瓦扰得不得安宁了。就这,还有不少人想讨她们的便宜……外面早就在传了:说董家娘子是原来董知府的姨太太,手里大约很是有点钱财,又有色又有财,能不让人起意?” 李子玉心想这倒是个治安情况:诱拐妇女儿童案是警察局的“重点打击对象”,便又多问了几句。 “……我听隔壁巷子卖茶汤的段婆子说:有人托她给董家娘子做媒。”柳嫂子絮絮叨叨,说起这样的事情很是起劲,“据说是大户人家的老爷,想纳她做妾,许了不少好处。日后董家姑娘出嫁,还愿意给一副好陪送……” “董家娘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有大户人家要纳她作妾?”李子玉直摇头,“柳嫂你唔好同我讲笑啦,” “呦,瞧你说得。董家娘子水灵着呢,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姨太太。你又是个细崽,不知道半老徐娘的好处……”说罢柳嫂子又是一个媚眼。 李子玉没见过董家娘子,自然也不知道怎么个“水灵”法。不过既是托人来做媒,应该和诱拐没什么关系。 “唉,同人唔同命。”柳嫂子叹道,“你瞧瞧人董家娘子,过去是知府家的姨太太,享了多少福!如今沦落下来,也还有大户人家愿意纳她去做妾,一样的吃香喝辣。王寡妇跟着他男人操劳十来年,也没落多少家当下来。如今守不住了还只能偷偷摸摸!” 李子玉胡乱应道:“给人当小妾也不是什么好事――寡妇熬不住了改嫁便是,他家又不是读书的大户人家,守节做什么?”他原想就此告辞,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这野汉子是你们本街上的么?” “应该不是。”柳嫂子摇头,似乎还有点失望,“他总是天快黑了街闸要关了才来,天亮开了街闸便走。听看街的说,象是个管账先生、师爷一类的人物。” 李子玉在记录本上记了下,因为他的师傅说过:诱拐寡妇案大多是光棍诱惑寡妇,两人“勾搭成奸”开始的。所以要留个心眼。 “这几天你帮我多看着王寡妇家。”李子玉叮嘱了下,和柳嫂子道了别,又向前面走去。 赵贵在刚才的谈话中一直没吭声,除了抓了几下裤裆外就和个木头人似的,这会突然开了口,嚅嚅道,“阿玉,年纪大的女人不……不……不好吗?” 李子玉没料到木纳老实的赵贵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来,吃了一惊,再想他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总不见得是“童子鸡”,笑道:“没什么不好啊,只不过大户人家纳妾,不论寻欢还是延嗣,总要年轻貌美的才是;若是要行采战之术的,就要少艾的女孩子。哪有找烂熟妇人的。”他打笑道,“你这么说,必然是知道这等妇人的好处喽?” 赵贵红着脸摇头道:“我?我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如何知道她们的好处?” 原来这赵贵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他原在城里打短工为生,经常出入几家大户人家做苦力帮工。有活的时候管家派人来叫,干个一天半天活,混两顿饭,给几个铜板。有时候运气好,会得些府邸里不要的旧物旧衣。转卖出去也能赚几个小钱。 其中有一家大户钟老爷家,家中有个粗使的仆妇姓乔。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姿色,被老爷勾搭过。不过运气不好,老爷玩了七八年腻味了,也就丢开手不闻不问了,没名没份不说,被早就忌恨的大太太直接打发到后院来干粗活了。 赵贵常去干活,和乔姐交集多了,少不得产生了男人的三大错觉之一:“她对我有意思”。有时候看到乔姐在忙,也赶着上去出力,献个殷勤。乔姐乐得有人帮忙,自然也是悦色以待,胡乱叫几声“贵哥”。把个阿贵乐得找不到北。晚上一个人空虚寂寞干那事的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乔姐。 不过想娶乔姐却很遥远,乔姐是钟老爷家的奴婢――想娶大户人家的奴婢,要付一笔身价。乔姐已经不是妙龄女郎,身价有个三四两银子也够了。可是对赵贵来说,他打生下来连一两的小银锭都没过过手。哪里去寻觅这笔钱。 要说存钱,那更是天方夜谭,他和他老娘两个都是做一天吃一天。若是一天没活干,便要挨饿。 日子便一天天的混过去了。他娘没什么指望,只是希望他能说个媳妇,闭眼前能抱上孙子。这在外人看来就是痴人说梦,他们往往会说,“什么?!阿贵还想讨婆娘?那我不是能娶王母娘娘了!” 每当此时,阿贵总是会涨红了说:“钟老爷府上乔姐对我可好着哩!每次额去帮工,总是给额眨眼睛。” 众人笑道:“哈哈,你阿贵吹牛也靠点谱,谁不知道吴妈是钟爷府上苟师爷的相好!” 赵贵总把这些话当作中伤,他笨嘴拙舌的也不反驳。坚信乔姐是喜欢自己的。等着他凑钱去娶她。 直到有一天,他去钟府里干活,在后院劈柴,尿急了去柴房的旁的僻角撒尿,听到里面乔姐“嗯嗯啊啊”的痛苦呻吟声,以为她有什么病痛,赶紧推门闯了进去,却见乔姐被苟师爷压在一张破桌上,光“哔”撅得老高,胸前的包子随着苟师爷的撞击剧烈摇晃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节 无头尸 撞破了苟师爷的好事,赵贵被钟家的仆役们痛打了一顿不算,钟老爷还撂下话来,永远不许他上门干活。 丢了钟府的活,他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不久老娘又过世了,失去了惟一亲人的赵贵觉得万分的孤单。干乔姐被苟师爷压在身下的身影却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他想:乔姐一定是被迫的。总有一天,他要把乔姐从钟老爷和苟师爷的魔掌下给救出来。 如今李子玉问起,他也不想把这往事说出来,只是低头走路,满脑子都是乔姐的倩影,默默的又抓了一把裤裆。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广州的宵禁令还没有取消,加之这里又是住宅区,天黑之后街面上已经完全没了行人。只有两人钉着铁掌的鞋子在石头路上的“吧嗒吧嗒”声单调的回响着。 李子玉关照赵贵点亮一盏灯笼,靠着一点微弱的亮光在街道上巡视。 他们的巡逻路程大约有25公里,要经过好几条街道。正好是半个多时辰一圈。这时候各处街闸虽已落锁,但是巡警自己有管片上所有街闸的钥匙,可以自行启闭。每次启闭,李子玉都要在工作本上写上时间――巡警出门巡逻的时候都发一个大如马蹄闹钟的“钟氏6号怀表”,以便严格掌握时间,特别是在经过“签到点”的时候必须写上经过时间。 夜间巡逻,不但枯燥无聊,而且广州没有路灯,月色若是不好,行走困难不说,寂静幽暗的环境对人的精神也有很大压力。 “一团漆黑,真吓人。”赵贵有点担心,这漆黑一团的夜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还真叫人有点毛骨悚然,“我可怕……怕……怕……”他连说几个“怕”,也没敢把“鬼”字说出口。 “你怕啥,这两边的房子里都住着人。”李子玉虽然心里也有点胆怯,却故作洒脱,“你又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不怕……不怕……那个什么的来敲门……” 一对碧绿的眼睛忽然从他们面前窜过,猝不及防的李子玉吓得浑身一哆嗦,定睛一看却是只猫,不觉松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大声道,“再说咱们是公差,有官身的人,带得警棍都是元老院皇标封过得,可压百邪……” 正满口瞎掰,忽然脚下一绊,李子玉顿时一个跟头摔倒在地,连带着赵贵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子玉摔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帽子拍了拍灰,骂道:“真晦气……”话音未落,却见赵贵浑身哆嗦,手上的灯笼乱颤,正要骂他几句怎么不好好的照着路,借着灯笼的光线,却见当街横卧着一具死尸! 这下轮到李子玉毛骨悚然浑身哆嗦了――尸体用粗布裹着,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人型,却没有脑袋。白布上渗出来得血迹乌黑的一大片。 别看李子玉军户出身,又经历了西江历险,杀人放火都见识过,但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当街横卧一具无头尸……也够瘆人的了。 他强定心神,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一边从赵贵手里拿过灯笼,仔细在四周照了照。这地方是一条支巷的巷口。李子玉探头看了看,支巷里面又黑又窄,散发着一股臭气,但是最里面却有晃动的亮光。 李子玉硬着头皮摘下警棍,叫赵贵打着灯笼在前照亮,打算进去看一看。 “阿玉,我看我们就别进去了……”赵贵微弱的建议道。 “不查勘一看,怎么去报告?”李子玉道,“走吧。” 赵贵无奈,只得提着灯笼往里面走,支巷里地面没有什么铺装,踩下去不是软绵绵的烂泥,便是硌脚的碎砖乱瓦。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娘诶,这地方可真吓人……”赵贵嘀咕着,不敢回头看路上的无头尸。 支巷里面的住户很少,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都是些穷苦人家,屋子矮小简陋,墙面剥落,露出里面的胡乱拼砌起来的碎砖断瓦。然而再往里面走了不多会,巷子一面的墙壁却忽然成了连片的砖墙,足足有一丈多高。李子玉吃了一惊:这不是大户人家便是寺庙宫观的后墙。再往前走,果然见墙上开着一扇小门。他走上前去推了一把,门是锁着的。 他刚实习不久,虽有本片的保长和组头带他大概走过一遍,但是对管片还很陌生,一时间也想不起这是哪里的后门。 经过了小门再往前走十多步,前面传来了潺潺的水声,原来这支巷的尽头是个河埠头。河水在夜色下泛出波光,所以在巷口才会看到闪烁的亮光。 李子玉在河埠头看了看,河涌上只有几艘疍户的小艇停泊着,没有灯光,也没有声息。没什么可疑的线索。 “咱们赶紧回去报告吧。”李子玉说道。 赵贵巴不得他这么说,赶紧道:“好,好。” 两人从支巷里回出来,但是要报警却很不容易。广州城里的警察没有电话,他们要报告,只能回到派出所,再由所里派出通讯员报告总局的刑事科。 当然,他们随身还带着起花火箭,可是这东西只有在发生骚乱和紧急情况的时候才能用。 “赵贵,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派出所……”李子玉刚说了这么一句,赵贵便魂飞魄散,拉着他的胳膊道,“阿玉,别,别,别丢下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都回去了这现场怎么办?”李子玉记得背得《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里的标准处置步骤,派人看守现场防止线索被破坏是基本要求。 然而赵贵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留下看守尸体,换李子玉在这里守着他也不愿意。正僵持着没奈何,李子玉忽然想到这里距离看街的住得更房不远,走过去叫看街的过来帮着赵贵壮胆就是了。 于是两人一起折返回去,更房离这里不过二三百步路,天上却下起细雨来,天色一片漆黑,赵贵赶紧拿出油纸套遮上,两个人又是紧张又是慌乱,花了好几分钟才将雨罩弄好。灯笼的光线愈发黯淡了。 然而回到街闸这边,看街的并不在更房里――出去打更了,两人赶紧去找,花了好一会才将打更的找到。李子玉这才想起自己连发现尸体的时间都没记录,他赶紧拿出“怀表”。借着灯笼光看了一眼,却是晚上1点刚过,差不多子初时分。他想着刚才那一番折腾,发现尸体的时间应该在12点刚过。 三人赶紧过去,然而到了巷口,李子玉和赵贵却大吃一惊:尸体不见了! 刚才他们离开的时候,尸体还倒卧在地上,现在地上却什么也没有了。李子玉劈手拿过灯笼,凑近了地面,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赵贵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皇天菩萨!这,这,可是无头尸……” 他这么一说,打更的也害怕起来:“莫非,莫非是诈尸?” 李子玉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无头尸刚才确实就在这个地方,这么一会时间又去了哪里?他不太相信诈尸这种事,显然是有人将尸体搬走了,可是他们一路走过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哪来得人? 三个人又在周围乱找了一气,什么也没找到。眼瞧着雨越来越大,李子玉一时没了主意:回去报告,没有尸体怎么说?若是不报告,这无头尸体又是刚才他和赵贵亲眼所见――他还绊了一个跟斗,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 打更的见找不到尸体,反而松了口气,笑道:“即无尸体,便是没这回事!少了一桩公事。省却多少麻烦。” 赵贵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刚才确是一具尸体,没脑袋。” 打更的看了一眼赵贵,满脸鄙夷,道:“差爷,人命官司向来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没有尸首,那就是没有案子。何必多事?别说这里连个苦主都没有,便是有苦主,找不到尸首,又有哪个官老爷肯接他的状子?再说这广州城里好几十万人,哪天不死个百十号人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一笑道,“黑灯瞎火又下雨,保不定两位差爷看岔了。小的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就是了。”说罢又哈了下腰,自顾自的打更去了。 雨丝愈来愈密集,街上只剩下李子玉和赵贵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子玉握着拳,他知道看街的说的有理。但是在万寿宫学习的时候,澳洲人又给他们灌输了另一套理念:他们是警察,有责任维护社会的安定,“保天下太平”――什么是社会的安定,“天下太平”,他李子玉的感受是最真切了。 刚才真真切切有一具尸体倒在地上,没了脑袋――路倒尸是不会切掉自己的脑袋的,这个人一定是被杀的!雨丝打在他脸上,在西江上大伯一家被强人屠戮的情景再一次浮上心头。他忽然下了决心,对赵贵道:“走!我们马上回去报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节 刑事警察 市局刑事科接到派出所的报告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派出所接到报告之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为了防止误报,先派人去了现场四周查勘了一番:现场什么都没有。别说尸体,连片布片都没留下。这么一来派出所也犯了嘀咕,然而所长看李子玉和赵贵两个人赌咒发誓是亲眼所见,也觉得不能大意,便派了个通讯员去市局报告去了。 市局的刑事科勉强能称得上刑警的只有从临高调来的五个归化民刑警。刑事科科长是乌项,别看他只有二十出头,却是里面资格最老的刑警,出身也很“显赫”:芳草地国民学校警政班第一期。而且是慕敏亲自带过的“高足”。 乌项接到报告也觉得蹊跷,他跟随慕敏在海南、济州和台湾,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凶杀案现场,就算没有留下尸体的,必然也有血迹、血衣、凶器之类的物证留存。象这个案件只有两个巡逻警察的报告的案件还是头一回听说。 虽然没有尸体,但是杀人案毕竟是杀人案,既然这两个巡警一口咬定确实有过尸体,还是应该现场勘察一下才才是。 不过眼下刑事科忙得很,由于地理位置和人口商业众多的关系,广州城的治安状况是非常乱的。元老院统治区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与其比肩。入城伊始,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更是案件频发。最多时一天内全城发生的抢劫、盗窃案件多达上百起。若不是军管会乱世用重典,对恶性案件犯罪分子采用即抓即审即杀的政策,加上军队不间断的日夜巡逻,才在短时间内将治安形势稳定下来。 即使这样,城内的刑事案件的发案率依旧频繁,盗窃、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刑警科忙不过来――乌项自己手头就有五六个案子要处理,既然这案子没有尸体,能不能正式立案还不好说,乌项就派了两个刑警先去看看现场,和巡警谈谈话。 刑警科里,接受过临高的正规刑事警察培训的只有临高调来的那几个归化民警员,要应对这么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市的刑事案件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就地招募了一批广州本地的警员。 其中的骨干,是原来起威镖局在本地从事“坐店”和“护院”业务的镖师。他们人数不多,但是对广州的社会民情非常熟悉,起威作为元老院最早控制的传统企业,其人员自然属于“政治上可靠”。 另一部分,则是留用的原来快班衙役,正役白身都有。侦缉队经过几轮清洗之后,留下的都是“历史罪行小,无血案”的,这批人元老院认为不甚可靠,但是他们对广州的三教九流,城狐社鼠的情况极其熟悉,对警务工作很有用处。也就补充到了刑事科来了。 派去的两个刑警,一个便是快班的留用衙役高重九,另一个是原来起威镖局的镖师李镇国。 李镇国是个地主子弟,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十二岁时已经能把一柄单刀耍得虎虎生风、泼墨不沾,十六岁那年,李家与邻村富豪因地产纠纷发生矛盾,对方收买土匪将李镇国的祖父、父亲刺杀。李镇国一怒之下将对方多人杀死,家乡自然是待不了了,带着家人改名换姓奔广东来投奔同乡了。从此就在起威当上了镖师。 他因为家庭出身关系,耐不得走镖的劳苦,却比较能言善道,常年在城里“坐店”,与地面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接触,对各种鬼蜮伎俩非常了解。所以在进城之后,就把他列为刑警的重点培养对象。慕敏和乌项都亲自带过他处理过一些案子。 这两个虽然没受过正规的刑警训练,但是过去从事的工作和刑警多少有类似之处,又有丰富的社会经验,跟着刑警实习了一个多月,对刑事侦察的思路和技巧也学习了不少,刑事科人少事多,就算是独立上岗了。 两人赶到事发地派出所,所长见总局真得派了刑警来,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他们到事发地点――李子玉和赵贵还在原地看守着。 可是到了事发地点一看却实在没什么头绪,地上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两人在据说发现尸体的地方端详了半天,没看到可疑的留存痕迹。 高重九是老公事了,又和李子玉和赵贵谈了谈,觉得他们不像是“中了邪”,要说天黑眼花也说不过去――尸体不是地上一块小石头,要两个人同时看花眼还真不容易。 “李爷,就算不是尸首,也是尺寸模样差不多的东西才说得通。”高重九在现场转了半天说。 李镇国点头,镖师虽是武人,但是心细如发,又是人情世故熟透,他也觉得李子玉不可能看错。 既然不可能看错,那么尸体或者类似尸体的东西去了哪里?显而易见的是不管李子玉他们看到的是否是尸体,那都不是活物,不可能自己走路,惟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趁着李子玉和赵贵离开找人的空档搬走了。 既然是搬走了,说明原来不打算抛在街上,多半是搬运中看到巡警的灯笼光,仓皇之间弃尸而逃。后来发现警察又离开了,才又返回去搬运。 问题是搬到哪里去了?原本又是从哪里搬来的? 搬运尸体的人抛下尸体之后,肯定是躲在附近,看到了李子玉他们离开现场,又折返回来。他们能躲在哪里呢? 李镇国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巡警巡逻的巷子是一条南北向的长街,名叫剪子巷,旁边就是一条无名的支巷,这条小巷子没名字。在前阶段的钉路牌门牌的治安清查中就编了个号,叫“剪子巷东支七巷”,意思就是剪子巷东面第七条支巷。这条巷子并不深,站在巷口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大户人家或者寺庙的后巷,到底是一个河埠头。 在这条支巷口的对面,是另一条支巷“剪子巷西支十一巷”。两条巷虽然相对,却不是十字交叉的式的巷口对巷口,实际上西支十一巷还要往南走二十几步路。 李镇国估计着搬运尸体的人应该就是躲在“剪子巷西支十一巷”。第一,虽然事发时天黑,但事发路段很直,也没有可以供人躲避的地方,如果有人在近处,李子玉他们不可能不发觉。而剪子巷东支七巷李子玉又是进去过的。 现在的关键就是这“尸体”去哪了?没有尸体,他们的工作就是无本之木,完全是浪费时间。 李子玉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在这一小块地方打转,心里很是紧张,万一弄出个“报假案”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搞不好连差事都给丢了。 想到这里李子玉不由得暗暗懊悔为什么不听看街的劝告,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赵贵傻乎乎的站着,时不时还是抓一把裤裆。李子玉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装傻。心道:这家伙倒是笃定!果然是人傻心宽。 这赵贵除了抓裤裆,时不时的还挥舞着手,驱赶苍蝇。 街巷里环境卫生很差,垃圾水洼到处都有,天气一转热,苍蝇自然就多。 可就这几只苍蝇救了李子玉,高重就忽然道:“李爷,你看地上!” 原来巷口有好几处地面都聚集着好些苍蝇,嗡嗡的乱转。可是仔细看,它们聚集的地方即没有垃圾也没有粪便。下面要么是泥土要么是铺路的碎石。没什么好招惹苍蝇的东西。 可是对高重九这样的老捕役来说这就足够了:没有污物,却有成群的苍蝇聚集,说明其上曾经有过血迹,而且量不会太少,虽然隔了一晚已经渗入泥土,人眼难以发现,却瞒不过苍蝇。这也符合李子玉“白布上渗出来得血迹乌黑的一大片”的说法。 昨晚虽然下过雨,但是雨并不大,还不足以将泥土内的血液彻底冲刷稀释。 李镇国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副手套和几根竹签和写有“大食数”的黄色纸签。在挥手驱赶走苍蝇之后,先用纸签逐一插在刚才苍蝇聚集的地方做好标记,再用竹签开始在挖掘起来,不一会,他就掘出了些黑色的泥土,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高重九虽然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但是李镇国毕竟是“首长的人”,也赶紧接过来嗅了一下:有一股血腥的臭味。 李镇国并不罢休,继续往下挖掘,只是他每挖几下,嗅一嗅,便将粘着泥土的竹签装进一个油纸小袋里,又写好标签,再换一根新得竹签。 李子玉看着只觉得新鲜。连他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要挖尸体的话应该用铁锹,就拿个竹签能挖到什么?他虽不解却依然饶有兴趣的看着。看着他一直挖了好几寸深,才从包里取出一把尺子量了量,在本子上记录几笔,又换一个地方挖。重复刚才的那一套,最后才和高重九嘀咕了几声起身。 高重九冲着李子玉一点头,笑道:“好小子,真有一具尸体!你们两个傻小子可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节 排查 李子玉不知道这老高的“发了”是真心恭喜还是调侃,只好闭嘴不说话。赵贵倒是“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既然确认的确有过尸体,自然就要确认这里是否是案发现场,高重九和李镇国都认为不是。他们的理由都是从血迹上来得。李镇国是从血渗透的面积和深度这么认定的。慕首长说过:人的颈部有动脉静脉,一旦被斩首,就会大量失血,渗透进泥土的血液不可能这么少。而高重九多年来看多了刑场上被斩首的犯人:头颅是六阳之首,血气旺盛,脑袋被砍掉会瞬间形成喷射状飞溅痕迹。但是周边墙壁和地面上都没有。 死者是在其他地方被斩首的,然后才被移动到这里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移到这里来呢? 高重九认为这不难解释,因为剪子巷东支七巷到底就是一条河涌,抛尸入河是个轻松简单的处理尸体的方法。即使过几天尸体飘起来,也早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警察就算想找事发地点也是大海捞针。何况城里的河涌大多和六脉渠相通,要是漂进了暗渠,搁在哪里烂掉了,真是神仙也不知道。 理顺思路,事情便很简单了:在发现李子玉他们离开尸体折返回去之后,就躲在附近的凶手迅速回到现场,将尸体运到巷底的河埠头上,直接抛入了河涌。 所以李子玉和看街的回过来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尸体现在肯定还在河中。 “不但尸体还在河里,就是抛尸的凶手也还在这条街上。”李镇国有点惋惜的说道,“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狗!” 他听乌项和其他临高来得归化民警察说过,澳洲人的警察局里有可以嗅味识人,专门用来抓捕犯人的狗。只要牵狗到现场闻一闻,就能寻踪追逐逃犯,非常神奇。 但是这种狗在警察局里并没有配置――澳洲人倒是带了很多各式各样,他们从未见过的狗来到广州,但是它们更多的是随同治安巡逻队在大街小巷和周边农村巡逻,龇牙咧嘴的低声咆哮着。李镇国只是听说会有个“警犬队”,到底什么时候有,连慕敏都不知道。 虽然没有传说中的澳洲警犬,但是他们还有街闸这个东西。 这剪子巷因为长度将近有五里,为了便于设闸管理,官府过去以两条东西向的主要道路为分割,分为南剪子巷、中剪子巷和北剪子巷。每段各设南北街闸,有“看街的”负责启闭。 案发现场在南剪子巷接近南端的一头,刚才高重九来得时候就长了个心眼,叫看街的不要开街闸――本来天色微明就要开街闸了。现在,整个南剪子巷依旧被封锁着,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除非这抛尸的凶手是个能窜檐走壁的飞贼,否则他肯定还在这条街的某个角落里。而杀人的现场也必然是在这条街的某处。 高重九这么肯定自有道理,街闸制度其实就是复活过去的“里坊”制。只不过城市已经不再是“棋盘格”,所以就采用了街闸的体制。夜间落闸之后,除了大夫和接生婆,普通百姓都不能通过,就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晚上也不会没事随便叫人开街闸。 这么一来,虽然对市民来说有些不便,但是在治安上确有很大的用处。除了能高来高去的飞贼,一般小偷窃贼夜间很难活动。高重九在衙门当差的时候,每次遇到上官切责严办的大案子,只要大概知道犯人在哪条街上,快班头子大多会让街闸关闭,随后衙役由保甲长领着挨家挨户的搜查,除非消息不准,否则缉拿犯人便是十拿九稳。 这法子屡试不爽,就是扰民太甚。但是对衙役来说却是发财的好机会:不论是挨户盘问还是搜查,店铺和住家都少不得拿出银钱来的孝敬,哪个要是不开眼的,把住家和铺子翻个底朝天再顺手牵羊那是轻得,直接弄个“通贼”嫌疑,拉到班房里款待几天,那就不是几百铜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李镇国也知道这个法子,平心而论这是眼下最简单最快速法子,找到了罪犯,自然也就找到了尸体。当即同意。两人马上回到派出所和所长一说:由所长派人将南剪子巷通往各处的街闸全部封锁,防止有人偷越街闸,一面又召集本片保长和组头来派出所开会,盘查最近有无可疑人员。 李子玉和赵贵呢,既然是本片的巡警也得出力。所长原想叫他们去看守街闸,但是李镇国说了,他们是第一发现者,还是留在所里合适,以便再想到什么可以马上询问。同时又派人去市局,要求派出仵工在河涌里打捞尸体。 所里值班警察分头出动,这会天色刚刚放亮,各家各户都还没出门,派出所一声招呼,除了一个卧病在床不能来之外,南剪子巷这片的保甲长们没一会便来齐了。 李镇国先询问了本地这几天有无可疑的外来人员,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按照新得户籍管理制度,凡是在本片住户商铺逗留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外来人员,都要来派出所申报临时户口。这项倒也不是现代社会的发明,王守仁搞保甲制的时候就有了类似的规定,不过当时的户籍体系还没有明确的制度化,执行效率也得看官僚和保甲长是否用心。 元老院在广州搞得户籍制度自然比简单的保甲制要有效的多,保甲长们头上有了专管的“官”――户籍警。自然办事效率提升了不少。尤其是目前各派出所的户籍警其实都是临高派来得归化民干部。自有一套办事手段。很快就把体制给建立起来了。 但是保甲长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表示最近没什么可疑的人物。最近城里新到的外来人口并不多:因为元老院大军北伐的关系,一般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过兵的时候兵荒马乱的,长途旅行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所以最近三天来报临时户口的外来人员只有十几个人。高重九知道一般来说在街面上当保甲长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起码也是见过些世面,能说会道,各方面都能敷衍的人物。看人的眼光比常人要“毒”一点。如果他们说没什么可疑的人物,那自然就不会有了。这多少让高重九有点失望。 至于说可疑的事情,保甲长们搜肠刮肚的倒是说出了几件,但是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和杀人案子都没牵连。 李镇国说既然没有可用的线索,便请保甲长们带路,和所里的警察一起挨家挨户的盘查。 李子玉和赵贵自然也得跟着一块去盘查。 就在他们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的时候,两个专管打捞尸体的仵工也划着小船来了。他们是专门负责城里河涌上尸体打捞的。仵工地位低下,待遇完全没有,全靠尸主和官府赏点钱。冬天水冷彻骨,夏天臭气熏天,除了乞丐之外没人愿意干这活。 两个打捞遗体的汉子划着一条小船,一人待在船头撑船缓缓前行,一人坐在船尾往河里放下一串用粗麻绳系住的巨型滚钩,一直垂到河底。这样在河埠头上下游各五十米的那一段距离里一段段地来回搜索。 河涌都是多年没有清淤过得,水底下杂物垃圾甚多,他们这样一段一段的搜索过去,滚钩拉住的重物倒是不少,但是拉上了全是各式各样的垃圾。两个人就这样在河涌里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更别说无头尸了。 消息传到正在盘查居民的两位刑警那里,这下高重九和李镇国沉不住气了。没有尸体就意味着他们前面的推断站不住脚。除了关照仵工扩大搜索范围之外,高重九和李镇国决定兵分两路。高重九继续盘查居民,李镇国重新回到现场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 既然要回到现场勘探,李子玉和赵贵自然又得奉陪。李镇国回到现场,这里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虽然现场什么都没有,但是街上发生了凶案已经在街面上传开了,两边街闸紧闭,各牌甲组头们正忙着挨家挨户的找人问话也证明了传说非虚。所以李镇国一回到这里,附近便已经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 李镇国先是来到了西支十一条巷,这条巷子挺长,沿着街巷一直可以走到另一条南北向的街上。这边的街闸照样锁闭着,很显然,入夜之后罪犯既不可能从这里进来,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要么他只是抛下尸体的时候巷子里躲一躲,要么发案现场就在这里! 李镇国努力的回忆着自己跟着乌项出任务时候的所见所闻和学来的知识。显而易见的是,一具尸体是非常沉的,一个人背负着的话,他不可能走很长的路。因此发案地点不会距离抛尸地点很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节 传说 抛尸地点留下的大量血迹也证明了这点,不仅如此,遗留的血迹还证明了凶杀发生的时候距离抛尸时间很近。 一个人的血量是有限的,被砍掉了脑袋的立刻就会大量失血。再一路运送,到抛尸地点的时候还能流下很多血,说明被害者从被砍掉脑袋的时间很短,案发现场到抛尸地点距离极近。杀人现场应该就在这东支七巷巷口为中心,方圆很小的一块地方。 发现尸体的巡警当时是从南往北行进,双方应该是迎头相撞,所以现场应该在东支七巷的北面一段路。 循着这个思路他往北面看过去,除了他刚才去搜索过的西支十一巷之外,北面的那一段平淡无奇,两边除了少数的铺户之外,全是住家的门脸。这一带的住户多是中产之家,门脸比较齐整。因为已交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气,家家户户大门洞开,只关着栅门。就这么看上去,瞧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李镇国又沿着自己推想中的可能的运尸路线走了一圈,冀图发现更多的血迹痕迹――既然在抛尸地点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说明包住尸体的东西并不是防水的,运尸途中肯定会有血液滴落,而且量不会太少。 然而这一圈走下来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发现。这和他的推理差得太远了,他决定自己先对这一段进行进户走访,看看有什么可疑的情况。他关照李子玉去把本段的牌甲组头叫来。 这人姓谢,四十来岁,是个小商人。生意很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水没不过脚背的买卖”。表面上做得是苗木生意,实际他做得是贩运烟草:从农户手里收购之后再贩卖出去。这买卖自从崇祯登基之后就成了犯法,严格说起来抓住是要砍头的。谢掌柜敢干这个自然也是有底气的,他平日里交游很广,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交情,所以这买卖做得一直很太平。 元老院进城之后,理论上烟草是专卖商品,不过专卖局现在对烟草的供应和分销还无力控制,他们的这样沟通城乡,收购农作物的小商人还是专卖局所输的香烟企业的重要供应商。所以日子过得挺滋润。 李子玉说这个容易,咱们也不用去他家找。他每天上午都要饮茶,去他常去的茶居找准在。 他是本片的巡警,经常接触保长和组头,对他们的情况很熟悉。好在谢掌柜常去的茶居就在这条巷子里,也不用劳烦打开闸门之类的事情。 谢掌柜常去的茶居很小,不过也有两层的规模。茶馆底楼店堂里坐着不少茶客。李子玉进去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他。企堂过来招呼:“李爷!您老怎么来了?是饮茶还是办差事?” 为了便于办事,三个人都在派出所换了便衣。不过企堂还是认得李子玉和赵贵的。 李子玉道:“是来办公事,谢掌柜今天没来?” 企堂的说谢掌柜的确还没来--一早被派出所叫去了,大约还有公事要办,三位要不先找个座头坐下喝口茶吃笼点心? 企堂说谢掌柜一般在楼上落座,三人便一起登楼,在楼上一个角落里选了张桌子,向跑堂要了一壶茶,李镇国折腾了一晚,肚子早就饿了,见两个巡警也是面露疲惫之色,当即说咱们也饮茶,且把肚子填饱再说。 李子玉过去是吃用享受惯了的人,只不过最近囊中羞涩,久已不饮茶了。只不过对方是总局来得上级,照着官场的规矩,自己不主动提出请饮茶已经是很不懂规矩了,现在对方提出来,吃完之后自己少不得还要抢着付账才算是“识相”――可是他又没有钱。 赵贵却傻呵呵的笑道:“好啊好啊。我正好肚子饿了。”气得李子玉直想一脚踹过去。 李镇国见李子玉脸色一阵变幻,便知他会错了意思,当下笑道:“这饮茶我来请!也算咱们相识一场,以后公事上还要多多帮忙。” 李子玉赶紧说道:“李爷……您说哪里的话。你老到我们这里来办差,哪有还要您老请客的道理……” 李镇国是镖师出身,看人眼光很准,这李子玉一看就是家中略有薄产,娇生惯养的少爷出身。出来当巡警大约也是家里遭了难,不得已为之。倒是和他有些共同点。不觉便亲近了几分,和颜悦色说道:“你是新巡警吧?用不着学老高那套――他是改不了的了,叫我同志好了。请你们饮茶算什么?你们是新人,还没有定级,没工钱的人怎么请客?我好歹还有几个工钱,请你们饮次茶也不是难事。” 他既然这么说了,李子玉才算是放下心来。李镇国叫了几笼点心,三人边吃边等谢掌柜,顺便也听听茶客们的闲聊。这叫听耳漏,不论是捕快办案还是镖师寻票找人,这都是获取信息的主要方法。 楼上的茶客闲聊的几户全是昨晚发现无头尸的事情,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新得信息说出来。 李镇国喝完了皮蛋粥,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到谢组头家看看他回来没有,楼梯上一阵脚步声,风风火火上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从穿着看应该是个家境还算宽裕的体力劳动者。他正张望着要寻一张合适的座位,靠窗那副座头上的茶客已经开口招呼他了:“老崔,这边来坐!茶是现成的,加个碗就成了。” 看得出,这个老崔是一个很受茶客欢迎的人,这种欢迎大概缘于他的小道消息比较多。此刻他一坐下,同桌的茶客中有人就一边往他面前的碗里倒茶水一边问:“老崔。最近跑哪儿去了?有几天没见你了,有啥新闻给咱说说。” “新闻?最大的新闻不就是昨晚街上发现了无头尸吗?” “说是无头尸,可是到现在连个尸身都没找着呢。两个仵工在河里捞了大半天了,什么也没有捞到!” “我看,是巡警撞了邪……” 一说撞邪,这种神仙鬼怪的事情最容易引起谈兴,众人议论纷纷,有说是撞邪的,也有说是巡警被鬼打墙了,还有说是有人施展邪术,搬走了尸体。 这时跑堂送上猪红粥和油炸薄脆,老崔拿起薄脆,道:“要说撞邪闹鬼,这条剪子巷就数那条东七巷最合适了,不闹鬼才是不正常。” 一个老头儿说:“老崔你乱噏廿四。东七巷就是条背街的破巷,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我在这街上住了一辈子了,也没听说过那巷子里闹鬼。” 茶客们都是街上的老住家了,知道老头所言不虚,也纷纷说老崔在吹牛了。 老崔却不着急,慢悠悠的吃了薄脆,才道:“你们知道那条巷子是哪座房子的后巷?” 众人一愣,纷纷寻思着。老头忽然一拍桌子,道:“莫非是枕波园?” 老崔不作声,边喝粥边点头。一桌茶客顿时议论纷纷。 李子玉分到所里当巡警的时候,在管区大致转悠过一圈,知道这地方,也听说过这故事。枕波园原是城里某富商营造的“金屋”。专卖安置富商高价从江南赎取的一个名妓。几年一过,富商不免喜新厌旧,来金屋的日子也渐渐稀了。这名妓在外出的时候便与一个书生一见钟情,暗中往来起来。日子一久便预备着私奔逃走。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富商听闻此事,不动声色的安排了人“捉奸”。书生原是通过婢女帮助,每晚从后花园小门出入,这一晚风雨大作,他刚进小门,便被人拿住,棍棒拳脚之下立刻招认了私情。 富商当晚先行家法,杖毙了为他们传递消息的两名婢女,预备着天一亮便将书生送官,革去他的秀才功名,好好折辱一番。没想到当晚家丁疏于看守,两人找到机会逃出来双双在园子内殉情自尽。从此就传说这座宅子就成了凶宅。据说这对情侣和两名被杖毙的婢女的冤魂频频在园内出没,据说富商就是被冤魂索命而死,其后便再也无人敢居住其内。 富商的家眷惊惧之下,便将这宅园低价卖给了紧邻的山陕会馆。 李子玉上班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五六十年了,虽说谁也没见过枕波园的鬼魂,但是这凶宅的名头依旧十分响亮。一般人没事决不会踏脚进去。 李子玉不算是什么唯物主义者,但是这鬼神之说对破案没什么价值,再说地上的血迹也都是真得。至于李镇国,他是镖师出身,镖师长走走夜路荒地,护院坐店又经常在夜间活动,稀奇的事情见过不少,但是镖师秉承“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身正气压百邪”的理念,对老崔说得也不甚感冒。 又听得他们一阵乱哄哄的议论纷纷,李镇国听了半天全是陈年往事,没什么新鲜内容,有点失望,忽然听到有人说:“枕波园闹鬼不闹鬼难说,不过昨天王寡妇家闹鬼可是真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节 王寡妇的韵事 这话一出,李镇国也就罢了――他以为这不过又是街坊流言,这种流言到处都是,天天都有,好事者咀嚼几天之后也就自然消散了。然而李子玉却是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巡逻的时候柳嫂子和他说过的王寡妇有了野汉子的传闻。 一个老头儿说:“老崔你这话里有话啊,不知道这王寡妇家的鬼是男鬼还是女鬼?” 老崔瞥了老头儿一眼:“金爷到底是闯过三关六码头的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这下李子玉愈发肯定此事和王寡妇的野汉子有关。 众茶客于是便起哄,让老崔说说是怎么回事。老崔微微一笑故作深沉,众人连催了几次,这才缓缓开口道:“话说昨天晚上……”忽然他像咽了口风似的卡住了,放下茶盏一跃而起,双手抱拳:“谢爷您老大驾光临……” 李镇国顺着老崔的视线望去,原来是谢组头走上楼梯了。这下,不但老崔那副座头上的茶客都站了起来拱手作揖的,其他座头上有认识谢组头的,也纷纷打招呼。谢组头拱手还礼,很是客气的敷衍了一番。 李镇国心想这组头面子还不小咧,大约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谢组头一面和人敷衍一面目光转过来看见了李子玉,顿时一脸惊喜,“小李同志,刚才你去过寒舍了?我听老婆说过了,这位是――” 李子玉低声道:“这位是总局来得刑警,有话和你说。” 谢组头“光棍一点就亮”,便知道警察有机密事要谈――他一早就被叫到派出所去协助调查,估计还是一码事。当下便朝老崔他们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和他们一起下楼,叫企堂的安排一个单间出来。 这茶居其实极小,并没有什么专门的雅座单间,但是谢掌柜开了口,企堂当即将他们引到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端上茶点。 李镇国问得还是和案情有关的消息,不过比刚才开座谈会的时候可就详细多了,所谓的“启发式问话”,常人往往会忽视很多小细节,如果你不专门的提醒一下的话那想不起来的。 虽然没有尸体不能进行尸检,然而李镇国从现场留有大量血迹大概推断的出死亡时间和抛尸时间相隔很近,说不定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就重点询问入夜到午夜前后他的牌甲里有什么异样的事情。 谢掌柜说他这几天睡得都挺早,没什么异样的事情。管段的人口也没变动――最近走亲访友的人很少,往往一天都见不到一个陌生人。为了表示他确实认真回答了问题,谢掌柜搜肠刮肚的把什么婴儿夜啼、两口子吵架之类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李镇国也不怕琐碎,一五一十的都往随身的小本子上记。 末了,李镇国问起王寡妇家闹鬼的事情,谢组头竟然根本不知道。不过他说王寡妇家虽然不在他的牌甲内,相距也不远。他对王寡妇的事知道的很清楚。王寡妇闺名秀珠,是清远县人。王寡妇的男人就是本街上的住户,给人看门打杂为生。因为家里穷,三十好几还娶不起媳妇,几年前听说清远县闹灾,一斗米就可以换一个大姑娘,便专门去了次清远,用三斗米换来了这个媳妇。 原本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稳当,谁知去年春天城里闹疫,她男人、婆婆和孩子都得病死了,就留下她一个。如今在街上为人缝穷织补,给人打杂维生。 至于说她家闹鬼,谢掌柜不太相信,因为他从没听说过此事,而且王寡妇今天一早出门神色如常,根本不象家里闹鬼的样子。 便叫人把传这话的老崔叫来,要他把这事说说清楚。 老崔一个饶舌好说闲话的人,还有出风头的爱好。他听说澳洲的捕快找他谈话了解情况很是高兴:众所周知澳洲警察从不搞过去快班那一套敲诈勒索的把戏,他去谈话,不但不会破财,还能增加自己在茶居里聊天的资本。 于是便表示他也是大宋的良善百姓,有责任协助元老院的警察破案。李镇国对此表示感谢,就请他说说刚才被谢牌甲打断了的那段“王寡妇家闹鬼”的新闻。老崔便洋洋洒洒说了起来: 原来老崔是个挑夫把头,南剪子巷是他的地盘。照规矩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凡是搬运重物,都得在他手里用工做活。不能找外人。外面的挑夫呢,也不能在这里找活――除非是从外面搬运进来。这叫“许进不许出”。当然他们在其他地方也得守这个规矩,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觅活。如果有挑夫想在这条巷子里觅活,也得上老崔这里挂号,按月缴茶钱。这样才能进挑夫们聚集的茶棚里等活。不然轻则折断扁担杠棒驱赶出境,重则暴打一段,叫你伤筋动骨再也吃不了这碗饭。 老崔虽说是把头,实际上自己也得干活。昨晚上老崔和手下挑夫们接了一个大活,忙到很晚才收工。回到家钟鼓楼上已经敲过了十一下,按照过去的时辰就是亥时了。老崔回家,王寡妇家门口是必经之路。他还没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声响。 声音来自王寡妇家方向,虽然当晚天色很黑,广州城里也没有路灯,可是在夜幕的背景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个男子轮廓的黑影正攀上王寡妇家的墙头。此人的动作十分敏捷,上墙,翻墙几乎一气呵成――象个练家子。 “说闹鬼那是我胡说八道。翻墙头的肯定是个人。” 这个讯息立刻引起了李镇国的兴趣,王寡妇家墙头的黑影,可能是个“练家子”……无不透露出可疑的气味。而且时间点又和他们推断的作案时间相近。 “既然见人翻墙,你怎么不报告巡警?”李镇国问道。 老崔笑道:“王寡妇不过是风流罪过,我又不是她夫家什么人,何必做这个恶人?翻墙的大约就是她那野汉子。” “她有野汉子?” “有,这条巷子里知道的大约也不止我一个。”老崔笑道,“寡妇熬不住有啥好奇怪的。她才不过三十,能没那个心思?”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李镇国问道。 老崔说得和李子玉从柳嫂哪李听来的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他知道的更详细一点,那就是这个“野汉子”并不象柳嫂说得那样每天天一亮就走,而是常常会在她家过夜。因为有天老崔带着人去送货,路过她家门口,手下挑夫渴的受不住,便进去讨水喝。好一会她才出来,当时的神色很不对路,而且他还闻到了股酒肉的香气,不但有酒,还是上好的酒。 “……她一个穷寡妇,平时都是克勤克俭的过日子,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二半花,怎么突然置办起酒肉来了。必然是有野汉子在家拿出钱来让她置办的。” 老崔经常带着挑夫在巷子里走街串巷,自从发现这事之后出于在茶居里嚼舌头说闲话搜集材料的需要,便注意上了王寡妇家。这一注意还真给他看出门道来了。 他说王寡妇最近有很多反常的地方,一是白天经常关着门――她做得缝穷打杂的活,时刻都要预备着有雇主来找,所以总是开着门,自己坐在堂屋地里边做活边等活;二是看到她常常外出买菜的量还不小――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菜也比过去精细。最后,这个平时穿的衣服中件件打补丁,头上只能插木簪的女人最近不但换上了全新的细布衣衫,竟然还插上了一根金簪! 李子玉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个挑夫把头居然这么有眼力见!自己天天在街上巡逻,王寡妇一天至少看到一两回,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老师上课的时候说得“要做生活的有心人,要注意观察”,自己虽然记在心上,却完全没有运用到位。 李镇国也觉得这是个线索值得追查一下,当即叫谢组头带路去王寡妇家实地查勘一下。几个人刚出门,却见七八个挑夫簇拥着两个挑夫正在吵嚷,看到把头出来,不约而同的迎了过来,都要说话。 老崔皱眉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当街吵闹象什么样子!” 原来有个挑夫今天一早出来到茶棚里等活,却发现自己的杠棒不见了。 杠棒是挑夫的吃饭家伙,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对于做一日吃一日卖力气的人来说,重新买一根多少也觉得心疼,何况起码半天不能干活。 这东西平常人不会偷――一般挑担用扁担进行了,只有经常挑重担的挑夫才用得上。失主便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一个同行身上。几句话一说,就闹了起来。 这种纠纷向来是不报官的,照例由本段把头来处理,要是涉及其他段上的人,就由双方把头出来吃讲茶。 老崔今天心情好,又要在两位警察面前摆面子,当即拍着胸脯道:“别吵了,这杠棒就算我的了。都回去干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节 失而复得的杠棒 他这么一说,下面人自然无话。可是那丢了杠棒的挑夫犹在嘀嘀咕咕。老催听了不耐,骂道:“杠棒都算我的了,你个猪兜还在嘀咕什么?” 原来这挑夫虽然免费得了杠棒,但是上面的绳子和布兜都没了――这两样东西倒的确没什么好心疼的,但是少了绳子和布兜仍旧做不成生意。特别是他的布兜是油布兜,专门用来给生猪行干活用得…… 李镇国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对挑夫说你把丢了的东西好好给我说一说,是什么样子的?大概什么时候丢得? 挑夫说这套绳子和布兜是专门预备的,因为他常年为剪子巷里“富昌裕”猪行干活。这富昌裕猪行在中剪子巷,靠着河涌,乡下来得生猪用船运到猪行后面的河埠头,圈养起来,每日屠宰卖给肉档、酒楼和大户人家。 猪行每天都有大量的猪肉和猪杂出货,所以他们常年用着不少挑夫给客户送肉。若整扇的猪肉,那只要用铁钩钩着挑就行了。但是猪杂和加工好的肉品就不能用钩子挂了,挑夫便用布兜子兜着挑。因为常给肉店干活,所以他们这几个常给猪行干活的挑夫都备有专门的油布兜子。 昨天他们照例也去猪行干活,活计结束之后他们照例将工具放在茶棚里――这也是老规矩了,一般是不会有人偷的。挑夫大多是外县来得,在广州多是寄宿在鸡毛小店里,没地方存工具。 没想到今天一早上工,茶棚里其他人的工具还在,唯独少了他的。 李镇国听了这个消息,眉头展开了不少。他问道: “你们等活的茶棚在哪里?” “南剪子巷西支十一巷。” “走,去看看。” 这下李子玉有些糊涂了,因为原本准备王寡妇家勘查――根据老崔提供的线索,王寡妇家墙头的神秘男人显然是最可疑的。李镇国突然改主意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个茶棚他是知道的――所里把这类体力劳动者聚集的地点都列为重点监督对象――那只是个简陋的竹子棚子,搭在一片建筑倒塌之后的废弃地上,里面放着十几张缺胳膊断腿用碎砖烂木头搁起来的桌子。粗瓷茶壶黄沙碗,十分简陋。 挑夫的杠棒就搁在一边的竹架子上,老崔说谁放哪里都是一定的,新来得总是放在最后,资格越老排得越前面,等到活的机会也大些。 李镇国看了看环境,这茶棚连墙都没有,自然说不上防盗,不过也不是完全门户洞开,因为看茶棚的老仇就睡在茶棚旁的一个芦席棚里。 老仇说平日里他睡的都不太死:倒不是怕偷东西,而是偶尔有人夜里办事,要叫脚夫力工出活,这都由他接洽。人在外面一敲门他就得起来。但是昨晚上他却睡得特别死,原本他四更就要起来挑水劈材烧水,今天却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这下李镇国更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他走进老仇住的草棚里,似乎隐隐约约的嗅到了一点气味,但是又不甚真切,正想开口,忽然草棚里又闯进一个人来,叫了起来: “迷香!” 来得不是旁人,正是高重九。 高重九原本正和派出所里的户籍警挨家挨户的盘查,要盘查到茶棚起码也得到下午了。他突然闯进这里来是得了新得线索。 这线索却是从打捞尸体的仵工那里来得。两个仵工捞了一上午,突然船尾那位忽然一阵兴奋,对撑船的说:“老大,停!有了!”之前。类似这种“有了”也有过数次,但钩住的都是河底的杂物,所以老大此刻并无多少兴奋,只是应付道:“那就拉起来吧。” 但河底那物的分量似乎很重,船尾那位弟兄一个人颇为费力,一番努力后,扯出水面的却不是尸体,甚至也不是其他杂物,而是一根杠棍。 要说一根竹杠棍,那是根本不可能沉到河底的,更不可能重得要费尽力气才拉得起来,杠棍之所以特别沉重,是因为上面被绑了一块石头。 杠棍这东西,第一不是值钱的东西,第二不是犯法的玩意,就算没用了不要了,丢街上自然有人有捡去烧火,绝不会有人特意绑上一块石头沉到河底去得。 两个仵工常年为衙门打捞尸体,形形色色的案子看得多了。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有问题,赶紧把船摇回去向高重九报告。 高重九是老差人,听了仵工的报告立刻断定这杠棍十有八九和无头尸案有关,他看了看打捞起起来的杠棍和捆石头的绳子,觉得这象是挑夫用得,向派出所一打听,就往茶棚这边来了。 没想到刚到棚子,就嗅到了一股迷香的气味。 李镇国赶紧问道:“真得是迷香?” 高重九点头:“没错。昨晚肯定有人在这里点过!” 用到迷香,不是劫财便是劫色,老仇是个又穷又老的挑夫,干不动活了在这里卖茶看棚子,既没有色也没有财,图得是什么?莫非真得是为了偷窃杠棒? 两人一交流案情,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便叫丢了杠棒的挑夫过来辨认,果然是他丢失的! 有人这么大费周章的盗取这么一根不值几个钱的杠棒,不可能是为了把它沉到河底,之所以要这么干,实际上是在“毁尸灭迹”。两人判断,这根杠棒很可能和无头尸案有关。 有什么用呢?李镇国心里一动,莫非是搬运尸体用得? 这个想法,不仅他有,在场的几个警察都起了类似的念头,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杠棒。 这是一根普通的竹杠棒,使用日久颜色油光锃亮已近暗黄色的杠棒,摸上去不但表面十分光滑,还有一种油腻感,这大约是因为挑夫经常帮猪行挑货的缘故。可是这么一根光滑的几乎有了“包浆”的杠棒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天,就留不下什么痕迹了。李镇国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把培训和跟随慕敏、乌项等人学来的鸡毛蒜皮搜肠刮肚的都翻了出来端详,也没从杠棒上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旁边的李子玉看得真切,他看到那石头和绳子还丢在一边,忽然灵机一动,说:“李同志,那捆绳子还没看呢。” 这么一说,大伙才意识到把绳子给忽视了。高重九赶紧把绳子捡了起来,绳子湿淋淋的,棕麻混着竹条子编的,非常结实。老崔说没错,这就是挑夫们常用的绳子。 绳子虽然从水里捞出来,然而入手依然油腻腻的,显然这玩意肯定是杠棒上的原配,挑运猪肉年深日久变成这样。李镇国问了丢失杠棒的挑夫,他说这绳子就是自己的。 绳子多年来浸透了猪油和血污,已经完全发黑,乍看上去什么都没有。李镇国举起绳子在日光下仔细端详,却发现了端倪,在看似完全发黑的绳子上,却有新鲜的污痕。李镇国和高重九都不敢肯定这污痕就是人血,好在市局里澳洲人有办法能鉴定这是不是人血。如果是,那毫无疑义便是证据了。 再结合到挑夫用得油布兜子……李镇国眼前一亮,问道:“还有谁有那种油布兜子?” 给猪行干活的挑夫不止一个,自然人人都有。当下谢掌柜的就拿了一副过来,说模样大小都差不多。李镇国把油布兜子展开到地上铺平,看了看,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有道理。 杠棒的出现,给了一直模糊不清的侦办一丝曙光。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去王寡妇家现场勘探,搞清楚那个半夜爬王寡妇墙头的人到底是谁。 王寡妇家距离茶棚不远,原要叫本甲的组头来,谢组头说不用劳烦了,她家的情况我知道的很清楚,路又不远,就由我来带各位去吧。 到了门口一看,这是个很破旧的房屋,正脸很小,连一开间都勉强,墙上白灰泥土剥落,露出里面的碎砖断瓦和黄泥拼凑起来的砖墙。屋檐也很低矮。不过一人多高。此时大门紧闭,从里面闩上了。谢掌柜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动静。 这下谢掌柜就奇怪了,因为一早他还见过王寡妇出门,如果她还没回来,那么门应该是反锁着的,既然从里面插上就说明人在里面。最近的是回南天,天气渐渐炎热又潮湿,白天各家各户都是关上栅门开着大门通风透气,青天白日的闩门做什么? 李镇国和高重九都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高重九各种江湖上的勾当都略通一二,当即从身边拿出软竹片来,从门缝中塞进去,慢慢的门闩往旁边挪,花了几分钟把门打开,门一打开,他们就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正是他们在老仇棚子里闻到的那股香气,只不过要更浓一些。 李镇国脸色一变,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堂屋,后面是个很小的天井,有一棵歪脖子老树,树上正吊着一个人! 谢掌柜不由自主的惊叫一声:上吊的正是王寡妇! “快,把人解下来!” 几个警察赶紧七手八脚的上去解绳子,李子玉心里暗叫晦气,但是也不得不上去帮忙,好在赵贵不是太在意,站在下面托人,很快就把王寡妇给解了下来。 解下来一看人已经断气了,不过尸体并不僵硬,死了还不久――结合今天一早谢掌柜还见过王寡妇,说明她上吊就是早晨到中午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的事情。 虽然没有仵作和法医,但是以高重九多年的经验,王寡妇颈部的勒痕是马蹄形的,末端不相交有提空带,这是上吊和勒杀的差别之处,马蹄形勒痕是上吊形成的。并非勒死后再挂上去的,说明王秀珠确系上吊身亡。 然而高重九和李镇国都觉得王寡妇的突然上吊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加上他们进屋的时候都闻到了迷香,不排除她是被人用迷香将迷晕过去之后“被上吊”的。这种案子高重九以前也遇到过――只不过是凶手用灌醉受害者的方法行凶。 现场勘查马上就发现了一些疑点。尸体下方的石板地上翻倒着一张凳子,凳子上留有死者的脚印。 第一个疑点就是在这张凳子上发现的。凳面上的那对脚印使李镇国感到奇怪。若说是王秀珠是踩着这张凳子在树枝上拴了绳子,然后把头钻进绳套一脚蹬翻凳子自尽的吧,可是检查下来,凳子的正面和各个侧面留下的痕迹仅仅是那对清晰的脚印,并无任何蹬翻凳子时留下的摩擦痕迹。李镇国叫李子玉搬来一张一模一样的凳子在院子的树下进行了模拟测试——手抓树枝,蹬翻凳子使身体悬空。结果表明,无论用再轻的力量蹬翻凳子,凳子上也肯定会留下痕迹。 再次对现场进行了全面勘查,王寡妇的住宅是一幢三进深一门面的平房。进门便是堂屋,旁边是厨房。穿过小小的青石板天井便是一明一暗的卧房了。从卧房出去,后面是个小院。堆些水缸杂物。地方很小,房屋卑小,家具物件也简陋,一看便是穷人的住处。但是一检查,刑警却立刻发现了许多不协调的地方。 床上的卧具很新,质地也好,显然不是王寡妇这样的下层平民妇女用得;床头发现了一个簇新的螺钿带镜梳妆盒――这是地道的澳洲货,紫珍斋的货色,光里面那面水晶镜子就价值不菲,最便宜的也要四两银子一个。梳妆盒敞开着,显然是被人翻动过,大部分东西已经没有了,可是里面还遗落一只珍珠的银戒指――虽说不是太值钱,也不是她这样的妇女戴得起的。类似的消费和身份不相符的东西还有衣箱里的衣服――都是新做不久的丝绸衣服。然而更直接的证据是衣箱里有男人的衣服,还不止一套。似乎这个男人经常在这里留宿。 很显然,这些都是那“野汉子”提供的。在厨房里他们又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痕迹:喝了半坛子的酒。没有吃完的风鸡腌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节 消失的疍家小艇 从发现的食品、用具、衣服来看,男人吃穿日用颇为讲究,应该是个有钱人。 接着,第二个疑点也被发现了。王寡妇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据谢掌柜说王秀珠是个爱干净的人,虽然家里穷每天早晨起来也会把家里打扫一遍。一个人如果要自杀,不大可能还会这么在意环境卫生。何况买菜的篮子和几百文铜钱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显然,她原来是准备去买菜的。 将法医的结论和之前发现的那两个疑点联系起来,刑警认为:王秀珠死于他杀! “我觉得凶手在找什么东西。”高重九说。 “财物?”李子玉小心翼翼的说。毕竟梳妆盒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未必是财物。”高重九皱眉,“床后的箱子里明明有五锭十两的银子。抽屉里还有些散碎银两――都没拿去。” 这两个地方都有明显的扰动痕迹,凶手明明看到银子却不拿,说明他找得并非银钱细软。扰动的痕迹在整个房屋里都有,只不过凶手为了给人留下“自杀”的假象,翻找的时候很小心。 到了现在,不论是高重九、李镇国还是李子玉都知道这案子“水深”。也基本上肯定了王秀珠之死与那具至今还不知下落的“无头尸”有关。老崔看到的爬墙头的男人有重大的嫌疑。 既然有了第二个受害者,案情就有了新得侦破方向。 凶手杀死王秀珠之后又被伪装成自杀假象,显然是为了灭口。王秀珠很可能是“无头尸案”的参与者或者重要知情者。 李镇国当即决定,从王寡妇周边的人际关系开始排摸,重点查清谁是王秀珠的姘夫。 王秀珠虽然是外来户,但是在南剪子巷落户也有十年了。周边熟人很多。邻居对她并无特殊的印象,只说她勤快能干,过去夫家人还在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她和夫家人有不睦或者外面找相好的事。 总之,王秀珠是一个在这广州城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小户家的主妇。 至于说她新近找了姘夫这件事,周边邻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们多是从柳嫂、老崔这样的“街头小喇叭”那里知道的,几乎没人真正见过这个“野汉子”。 一番排摸之后他们掌握惯于王秀珠姘夫的材料还是只有昨天柳嫂子说给李子玉的那些内容。 这么一来,侦察工作又陷入了僵局。不但没找到多少“野汉子”的情况,案情的一个关键环节:无头尸也没有找到。 “李同志……”李子玉有点迟疑,他跟着刑警跑了一上午了,心里有些想法,一直没机会说--照规矩他这种才上岗的新人是没资格说话的,但是李子玉在万寿宫一期也算是优等生,死记硬背的本事更是一流水平,几本培训班教材都背得滚瓜烂熟,这几本书里都有案例,澳洲人办案的模式,他也算是管中窥豹,略知一二了。 “……我有个想法,”李子玉鼓足了勇气,说道,“尸体会不会没有被丢下河,而是装到了疍家的小艇上了?” 这个思路让高重九等人眼前一亮,两人都暗骂自己糊涂,河道上可没有街闸,凶手把尸体往疍家小艇上一放,轻轻松松的沿着河涌运了出去。自己便是在南剪子巷翻个底朝天也没用! 然而他们一早到来勘探现场的时候,却没有在河涌上见到小艇,这使得这一推理的又增添了几分可能性。 几个人做了分工,高重九去调查这两艘小艇的下落,李镇国和李子玉继续在南剪子巷排查勘探。 牵扯到疍户,这事就有点棘手,高重九不免头疼。倒不是疍户有什么“政治敏感性”,而是疍户基本上是“化外之民”,大明对疍户是不闻不问。理论上说疍户也是有户籍的,不过他们的户籍是由本地河泊所管理的,目的是为了征收渔课。 年深日久,官府疲怠,河泊所只求搜刮渔课,对疍户的真实户籍情况完全不过问了。这些户籍基本上就和县衙府衙里的黄册别无二致了。甚至错得更加离谱。 疍户平日里在水上生活,漂泊不定,有自己特殊的语言和风俗习惯,与岸上百姓隔阂很深,极少有交流。所以官府对疍户的情况堪称一无所知。 高重九从街闸出去,绕到河涌对面的街上,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李子玉说的那个河埠头。河埠头很小,也是在一条支巷的巷底部。所不同的是这条支巷里居民比较多,经常有人利用这个河埠淘米洗菜洗衣服。疍户的小艇也就经常在这里停泊,向居民售卖河鲜。时间久了也就都认识了。据居民说,常来这里的疍户小艇有三四条,昨晚上的确有两条在河埠停泊过夜。一条的主人叫“阿水”,另一条大家都叫他“阿秋”。不过今天天亮之后不久这两条小艇就已经不见了。 除了知道他们叫“阿水”、“阿秋”之外,艇上有几个男女老幼之外,居民就提供不出什么线索来了:普通百姓和和疍户很少来往,小艇在这河埠头做生意七八年了,连他们确切的叫什么也无人知晓。 高重九寻思疍艇不大可能把尸体运出城外去――因为出城必经水关,水关上过去有关吏把守,现在亦是归警察管理。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小艇要出入广州,水关上必然要有一番盘查:水关的主要目的是抽税,所以盘查一贯是比较严的。小艇上又无地方可以藏匿尸体,多半是在半途中就将尸体抛弃了。 不过既然是经常进城的小艇,水关上的人肯定有印象。说不定知道一二也有可能。 整个广州城有10个水关,只要肯绕路,任何一个水关都可能出城,而且他们也可能没有出城,停泊在城内某个河埠上。高重九思来想去,一个个水关的去打听太慢了,不如去河泊所――现在改叫水上派出所去打听下。 高重九去调查疍家小艇,李镇国带着李子玉他们继续在南剪子巷昏天黑地的排查问话,折腾到日头快要偏西,还是一无所获。正觉得失望,乌项来了。 乌项原来并不打算过问这个案子,但是他今天忙了一天回到局里,看到新出来的《案情简报》,元老院警务系统办公条件极差,除了临高之外,大多数地方都没有电话可以随时联系。但他们所承担的使命却要求市局和分局、派出所、驻在所之间,派出所与派出所之间必须尽快互通情况,于是就按照旧时空五十年代的土办法:各分局和派出所每天中午12点向市局人工报告二十四小时内各种辖区内发生的各类案子。市局再将各分局、所报来的案件情况迅速整理成简报,打印后于下午2点前发至各分局、所。确保各处可以尽快得到最新的案情情况。 南剪子巷的无头尸没有下落不说,又冒出一桩“伪装自杀案”,这让乌项产生了兴趣。他当即又赶到了南剪子巷,正好遇到了正焦头烂额的李镇国。 听了李镇国的报告,乌项陷入了沉思。 迄今为止,高重九和李镇国的判断都没什么问题,包括对疍家小艇的追查也是一个突破方向。但是乌项觉得,肯定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无名尸案的凶手很可能是两人,因为要用杠棒搬运尸体,必须两人合作――王秀珠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她这样的农村出身的青壮妇女,挑一二百斤担子是不在话下的。和人合杠一具尸体更轻松。 从河里找到了杠棒和绳索,却单单不见油布单,凶手为什么不一起沉入河中?乌项估计,十有八九凶手是用油布包裹了尸体――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血迹,只有在他们抛下尸体的东八支巷口有血迹…… 乌项忽然想到:这是一具无头尸!既然是无头尸,头颅去哪里了? 凶手在搬运尸体前特意砍掉了头颅,这种案子一般来说都是和被害者有深仇大恨,所以特意将人头带走,其目的一是让死者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二来用作祭奠的祭品。 带着颗血淋林的人头是不可能走太远的,天亮之后很容易暴露。 不管是凶手,还是被分成两截的尸体,显然还躲在这个街区的某个地方。 乌项思量再三,说道:“走,我们再沿着已知的案发路线走一走。看看能找到什么新线索。” 李子玉心想这都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回了,就差把墙皮铲开,把铺路石挖出来了。还能瞧出什么新鲜花样来?澳洲人本事再大也不能无中生有吧。不过他也很佩服澳洲人的这种细心细致――要搁过去的官府,没尸体第一就不立案,王寡妇死了也不会扯出这么多道道来,直接一个“自尽”就完事了。绝不会自个没事找事的费心劳力的侦破案件,缉拿凶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节 山陕会馆 李子玉是管片的巡警,自然就有他带路。他按照乌项的指示,先带着他到了东八支巷口,然后又到了西十一支巷,沿着各个案发地点走了一遍。 乌项一路上很少说话,只在某些地方会停住脚步问几声。但是并不具体议论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端详。让李子玉觉得很是神秘。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东支八巷里枕波园后门的时候,乌项忽然问道:“这是哪里?” 李子玉赶紧道:“乌科长,这是山陕会馆的后门。” “既然是后门,为什么锁是挂在外面的?”他指着门。 门比一般的后门要大,双开的门扇。上面挂着一把生铁的挂锁,锈迹斑斑。 这一问,连着李镇国也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可疑点。这明明会馆的后门,门锁怎么锁在外面? 17世纪中国民间普遍使用的锁具都是挂锁。挂锁和弹子锁之类的近现代锁具最大的不同便是挂锁只能单向开启和锁闭,所以建筑门户上内侧都有门闩,并不用锁具,只有出门家中无人的时候才用锁将门户反锁。 李镇国知道,类似衙署、会馆和大户人家的后门、角门,虽然内侧也有门闩,但是晚上都要用挂锁加以锁闭,至于一般不开启的后门,那更是长年累月都是铁将军把门了。这种从内部上锁,主要是为了内部关防的需求,防止建筑内部人员与外人私相交通,继而造成偷盗和桃色事件。 所以这山陕会馆的后门居然是从外面上锁的,这就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因为这么一来,山陕会馆里的人要打开后门,就得从大门出来,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到后门来开锁。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难道昨晚有人从这山陕会馆的后门出来?乌项和李镇国脑海中都出现了这个疑问。俗话说:反常为妖。李镇国仔细看了看挂锁,锁具锈迹斑斑,然而锁孔周围却锃光瓦亮,显然这把锁新近才被打开过。 “这锁有问题!”李镇国兴奋道,“昨晚肯定有人从这里面出来过!” 乌项点点头,道:“是不是昨天还不好肯定,不过这的确是个疑点。” 李子玉壮着胆子道:“乌科长,李同志,这个,不算……疑点……” “哦?”乌项立刻有兴趣,这个年轻的小巡警居然立刻就提出了异议,“说说看。” 李子玉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小心翼翼道:“这是山陕会馆的后门不假,实际却是枕波园的后门。” 枕波园即已沦为“凶宅”,山陕会馆买下来自然不会用来住人,而是专门派一种“不怕鬼”的用场,那就是暂厝棺椁。 商人经商,书生游学,一旦生死异地,家乡的会馆便有义务替他们操办身后事。所以往往置办有义地。然而古人最重叶落归根,客死异乡的,只要条件许可都要扶柩还乡安葬。有些棺椁便暂时寄放在寺庙和会馆中。等待有照一日能运返故乡。所以较大的会馆往往在后面僻静处单辟一个院落用以厝棺。虽说广东的山陕商人不多,但是会馆也有这样的设施。 既要寄存棺椁,总不能从大门进出,一来有碍风水,二来会馆里人来人往,瞧见了未免丧气,所以向来都从枕波园的后门进出――可以直接使用河涌上的船只。 李子玉说为了便于棺椁出入,挂锁向来是锁在外面的。因为枕波园的“名气”,它和山陕会馆几乎是完全隔绝的,即使会馆里的人出入也不愿意走枕波园。 “运送棺椁的人,都是从后门运进去,又从后门出离开,就是拿后门钥匙的杂役也不敢穿过枕波园回会馆,宁可从后门绕个圈子从大门进去。所以这锁头向来是挂在门外,而不是门里面的。” “还挺邪乎的。”乌项点头,觉得这巡警掌握地方情况很到位,他又问道,“会馆管事和看门杂役都是谁?你找来我有话想问问。” 李子玉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会馆的大门并不在剪子巷里……” 原来这山陕会馆的大门是开在邻近的香药巷,按照大门开在哪条街就是哪条街的管辖范围的划分原则,这东支八巷里的一大片地方并不是李子玉的管区。 乌项听了他的话,立刻关照去香药巷的山西会馆。 一行人出了南剪子巷,紧赶慢赶的来到山陕会馆大门口,看门的见警察来了,赶紧把管事的叫了出来。 管事的是个“老西儿”,在广州经商三十多年,也算半个土著,只是广东话始终说不太好,听到乌项说得是“新话”,反而要松口气――比起广州官话来,这新话还更好沟通一点。 听说警察要问的是枕波园的事情,管事的颇有些诧异。这是城里远近闻名的“凶宅”,就是山陕会馆的人大白天没事的话都不会进去。何况里面都是暂厝的棺木,平常人避之不及,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这枕波园的确是山陕会馆的产业,不过很少有人进去。包括他自己也难得才进去一两回。要说里面的具体情况,得问会馆里的杂役老戚。 于是就把老戚叫来了。老戚说的话和李子玉说得一样,为了棺椁出入方便,他的确是从外面进出枕波园的,事情办完之后,他再锁好,从外面绕回会馆。乌项便问他为什么不从会馆这边进出?难道会馆和枕波园之间没有门? “我的爷,门自然是有得,小的也有钥匙。可是那地方阴气太重,大白天进去都觉得里面鬼气森森……” 从山陕会馆的夹道门打开,就能进入枕波园。不过平日里就算大白天老戚也不敢一个人走这条路。他宁可绕远求个心安。 “夹道门的钥匙是在你手里吗?”乌项追问道。 “这个自然,”老戚说,“这钥匙就挂在小的住的门房里。实话说,小的看着就发憷,能不用就不用。” “钥匙还在么?” “在,在,这东西没人偷。我今早还瞧见呢。” “除了你还有谁有呢?” “管事老爷有一把。” “后门的钥匙呢?” “亦是一样的,小的拿一把,管事老爷备一把。” 管事却说:“我是没有的。”他又加了一句,“你用得那把原来就是我的。” 见警察疑惑,他解释说老戚是去年才来的,原来的杂役去年春天闹瘟疫的时候死了,当时疫病很是厉害,会馆里病倒了一大片,他们没染病的都赶紧躲到城外去了避瘟去了。乱哄哄的一时顾不上,等回来,杂役已经病死,被善堂送去义冢下葬,连带着他带的几把钥匙也不知下落――其中一把便是枕波园后门的钥匙。 李镇国忽然道:“这个杂役是不是驻在南剪子巷,他老婆叫王秀珠?!” 管事的眨巴了下眼睛,道:“他住南剪子巷不假,他老婆是不是叫王秀珠可不知道,不过确实是姓王――她常来会馆给人缝补,人家都叫她王娘姨……” 李子玉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了:王寡妇的亡夫是给人看门打杂的,是去年春天闹瘟疫的时候死的,这么说来,王寡妇的亡夫就是山陕会馆的杂役! 这么一来,王寡妇的被杀和山陕会馆便多少有了些联系。他想起高重九说过,凶手在王寡妇家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后门的钥匙?! 凶手不会平白无故的找钥匙,他要这钥匙必然是要达成什么目的……莫非…… 乌项和李镇国相视一眼,李镇国说:“我们想进枕波园去看一看。” 管事的有些为难,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只是……这时辰不早了……” 乌项从口袋中掏出怀表,已经五点了,不过现在白日正长,所以日头看上去还很亮。他说道:“不要紧,天还没擦黑呢。我们进去看看,没什么的话一会就出来。” 管事的无奈,只好叫老戚去开门,带他们进枕波园。 老戚一百个不情愿,不过管事的既已吩咐,他是不敢违抗的。眼见这里有好几个警察,心想既是大宋的警察,又有皇标的兵器,煞气重,大约是能压邪的。 为了节约时间,乌项关照老戚打开后夹道门,从会馆这边进园。老戚无奈,只好拿上钥匙带路去了。 老戚带他们一路兜转曲折,来到后夹道。只见夹道底部有一道黑漆小门,油漆剥落,门上了闩,还挂了一把大锁,已是锈迹斑斑,上面依稀似乎还能看到道家的符箓。墙头上只见大树森然,树荫如盖。 “这道墙那边便是枕波园。”老戚说着,将钥匙插入锁孔,正要转动,忽然他颤抖了一下,惊叫道:“老天爷!” 几个警察都被吓了一跳,李镇国定睛看去,只见小门的门楣旁竟然有半个模糊的黑色脚印! 乌项赶紧凑上去看了看,脚印很模糊,但是从大小和形状来看,这应该是个男人的脚印,脚印很新,显然留下还不久。从潮湿的痕迹看,说不定就发生在昨晚今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节 义庄 乌项看了下四周环境,有人从隔壁的枕波园里翻墙进入了山陕会馆!他先是在枕波园爬上了大树,然后轻松的翻过了这一丈多高的院墙,下墙的时候他借着小门突出的门楣作为台阶。所以才会留下半个脚印。 李镇国道:“怪不得我们把南剪子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凶手!原来他早从这里跑掉了!” 乌项却道:“这说不通,若说他是从这里翻墙进了会馆逃走的,那后门的锁又是谁锁上的?若说还有凶手在外面锁门,那为何又要有人逃走,有人留下,又为何要杀王秀珠呢?这说不通。” 老戚道:“不碍事,在里面也是可以锁门的。” 这对三个警察来说可就匪夷所思了,乌项见识过澳洲人镶嵌在门板上的锁,的确可以双向锁门,但是挂锁怎么可能在外面锁好,人又进去呢?莫非是翻墙? “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老戚说,“门上有门。” 乌项也不管他门上有门还是没门,道:“先把这边的门开了。” 老戚不敢违拗,将钥匙把门打开,推门一看,里面却是一个不大庭院,虽说多年没有修缮庭院里杂草丛生,油漆剥落,一副破败零落之相,还是看得出当年精工细作的雅致。 庭院不大,老戚领着他们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进了花园。花园已经荒芜的不成模样,不但遍地荒草杂树,园中的建筑假山也大半坍塌了,唯有一条小径勉强可以通行。 天上日头正高,若是在街上,恐怕还是汗涔涔的。一进这园子,其时虽风静树止,然只觉一股寒气袭来,透人肌骨。地上腐叶烂草盈寸深。园子里的树木都是五六十年以上的老树,树荫入冠盖一般遮天蔽日。当初种在缸里的花树已经将花缸挤破,满是绿苔上的黑色树干开满了艳丽的花朵,说不出的诡异。 老戚不敢四顾,只在前带路――他说自己好几个月没有从会馆这边过来了。 “这地方,天一黑连强人都不敢过――不干净。” 乌项没心思听他的絮叨,他从小径上已经看出了许多人为扰动的痕迹:被踩倒的野草,掉落的枝杈……显然,就在不久前还有人从这里经过。 穿过荒芜的花园,来了一处院墙旁,老戚道:“就是这里了。” 院门早已腐朽掉落,穿过去,只见院中遍地枯叶。义庄似乎是原来的花厅改建而成,两边的厢房屋顶塌了半边,屋瓦上全是荒草,夕阳斜照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绕着半空飞舞,掉了漆的破木头隔扇门半遮半闭,被风一吹,嘎吱吱地作响。 众人虽是胆大,见了这等景象也不免在心中打鼓,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迈步进了正厅,见里面停了七八口黑漆棺材,搁在长凳上,满是蛛网灰尘。棺前是木牌位,各写着灵主的名字,有的年深日久,字迹已经模糊。屋中异味扑鼻,阴郁沉积,但是并无腐臭气味:棺椁中照例要塞满石灰纸包,考究的人家还有香木灰烬细屑,外面又是麻布大漆一道一道上过七八次,密不透气。 “后墙的门就这处院子的后面。”老戚不愿在这里久待,便要引他们往后面去。 然而李镇国却叫住了他:“别走,不对。”他说着一指地上。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了纷乱的脚印,一直通向一口棺材旁。 老戚惊叫了一声,顿时晕了过去。这下倒把警察给吓了一跳,李子玉赶紧把他扶起来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给弄醒了。李镇国道:“老戚,你吓什么?这摆明了就是有人进来过!” 乌项点头,道:“过去看看。” 他们小心的避开地上的脚印痕迹,来到棺材旁。乌项围着棺材转了几个圈子,马上发现了棺盖和棺身已经有了裂缝,有几处的漆面上留下了明显的磨损痕迹――有人将棺材打开过! 叫老戚过来看,老戚一看便大惊失色,棺盖上的木钉已断,显然是被人撬开过。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虽然棺材尚未下葬,但是私开棺椁等同盗坟掘墓。在过去那是重罪。丧家若是有一定势力的,决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吵闹起来,自己这个经管义庄的杂役怕是要丢了这份差事!他急得差点哭了起来。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钥匙我可是一刻也没有离身啊!” 乌项安慰他道:“老戚,你莫着急。为今之计,只有把这棺材打开看看,再做定夺――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警察一定会给你个清白!” 老戚原本已经六神无主,这下赶紧道:“但凭几位差爷做主。” “老李,小李,一起搭个手,我们把棺材打开。”乌项道,“老戚,你也来帮个忙。” 老戚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听警察的了。 四个人一起用力,只听“吱吱嘎嘎”几声,棺盖已经被掀了起来。几个人定睛往里面一看,老戚又叫了一声:“妈呀。”便翻了白眼。 这回三个警察可谁也顾不上他了,棺材里居然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物件――类似人形。上面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李子玉忍不住叫道:“就是这个!” 没错,棺木里就是他和赵贵在昨晚的雨夜巡逻中发现,后来又失踪的那具无头尸! 这下真相大白,那具不翼而飞的无头尸是被凶手趁着他们返回去找人的空档搬进了义庄,藏到了棺材里。 义庄里的棺材都是比较有钱的人使用的,尺寸宽大,放入两具尸体毫无问题。义庄内的棺椁除非是要启运或者下葬,否则经年累月也无人过问。即使有朝一日败露,时过境迁,那就真成了无头案了。 虽说开棺藏尸动静不小,但是枕波园素有“凶宅”之称,即使深夜有什么响动异状,常人也不敢过来勘察个究竟。 李镇国心中暗暗惊讶,这凶手还真不简单!此人能在漆黑的雨夜里搬运一具无头尸体悄悄进入荒废日久的“凶宅”之中,从容开棺藏尸,再悄悄的离去藏匿到王寡妇家中。到早晨发现警察逻网搜查,再毫不犹豫的杀死可能是他帮凶的王寡妇,从容布置成自杀现场,再以山陕会馆为通道,悄然从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脱身而去。堪称有胆有识。 既然已经发现尸体,乌项立刻派李子玉去市局通报,同时要市局派警察和仵作过来。对枕波园和王秀珠家做全面的现场勘察。 至于凶手是怎么反锁好后门又能进入枕波园,说来一点也不难。原来这枕波园的后门的一扇门扉上又挖有一道小门,门上另有小门闩。人可以低头而入。只要事先将小门打开,便可以在外面锁好门户之后回到园子,再闩上小门。不影响在外面开启锁具。 勘探人员从棺木内不但找到了无头尸,还发现了被丢弃的刀具――一柄分割猪肉用得屠刀。刀柄上有字号,正是剪子巷里“富昌裕”猪行。经鉴证人员对尸体伤口的痕迹比对,认为这就着用来砍下首级的刀。 虽然当地派出所没有接到报案,但是猪行丢了一把刀,算不上太大的事情,没有报案也是正常的。妥善起见,李镇国还是派了赵贵去询问是否丢失过屠刀。 赵贵很快就回来了,说该行确实在几天前丢过一把屠刀,因为价值不大,所以也没声张。 从义庄地面提取到的脚印一共有两组,一组和在后夹道小门上发现的脚印系同一人,另一组从尺寸看应是妇女脚印。经比对系王秀珠的脚印――可见王秀珠亦是凶案的参与者之一。 勘探人员在王秀珠家的厢房内发现了被泥土遮盖的新鲜血迹,又在墙壁和木门上发现了飞溅的细小血点,确认这里就是案发和斩首的现场。又从土灶炉膛内扒出未被烧尽的绸缎布料的碎片。还找到了两只没有烧尽的鞋底。 结束现场勘探已经是案发第二天的凌晨了。乌项带着李镇国等人回到市局,立刻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 根据进一步的现场勘探,他们初步得出了案发过程:凶手和王秀珠合谋,在王秀珠家杀死了被害人,将被害人砍下头颅。他们将被害人的衣物剥下,塞入炉膛内焚烧。又用迷香迷晕了老仇,窃得杠棒和油布,用油布将尸体包裹之后抬往凶手早已踩好点的枕波园后门。 不巧的是,在搬运途中,他们看到了打着灯笼正在巡逻的巡警,仓皇中丢下尸体逃匿。然而巡警发现尸体后又离去,给了他们机会。凶手按照原计划用王秀珠亡夫留下的钥匙打开了后门,将尸体按照原计划运入义庄藏匿。 随后他们回到王家。第二天早晨发现街道封锁,警察正在全力盘查,凶手认为事不宜迟,必须尽快逃匿。在逃匿前为了灭口他将王秀珠杀害,布置成“自杀”。随后找到钥匙,通过枕波园的后门,经山陕会馆悄然逃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节 谜团 凶手在整个过程中不但思考缜密,而且设计巧妙。行事更是镇定自若,在巡警发现弃尸之后还能重新回来收取,继续原计划;甚至在仓皇逃离的时候,他还不忘利用枕波园后门的特殊设计,重新锁好后门。此人的胆大妄为可见一斑。 以他藏匿尸体的手段和将王秀珠伪装成自杀的手法来看,此人对传统衙门的办案思路、手法非常熟悉。要么是累累前科的老江湖,要么自己就曾经是公门中的捕役。 从凶手未动王寡妇家的纹银来看,此人杀人并不为图财,图财害命的惯匪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处理尸体,他采用的种种手段都是在竭力掩盖案情。 凶手对路径的熟悉,对山陕会馆的,应该是本地人或者在广州长期生活过。 刑警们根据他们搜集到的各种线索,大致勾勒出了凶手的形象:年轻男子,年龄大在25~30岁之间,无须,长相斯文,从举止看很可能是读书人。身高160~165厘米之间,脚长大约24厘米。身手敏捷,可能身怀武功。会说广州官话,熟悉本地情况,很可能就住在广州。 仅有这个形象,自然是无法通缉抓捕的。刑警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这时候送来了仵作的验尸报告。 广州的一府二县的仵作都留用了――虽说他们技术简陋甚至多有错谬,好歹也是几百年来经验的积累,在没有培养出自己的法医之前就暂时只能靠这些人了。 仵作不但属于皂隶贱民,因为工作的关系更是人人避之不及,所以基本上家族内部世代传袭,经验的积累是有的,说到理论基本上是靠一本《洗冤集录》。自然满足不了刑侦工作的需要。特别是不能解剖尸体使得尸体检验效果大打折扣。为此不得不请刘三权充法医来执刀。 现在送来得验尸报告就是这么一份经过双重检验的混合报告。结论是死者是个中年人,尸体上没有衣物留存,年龄大约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身材矮胖,手足部皮肤细腻,生活优裕,不是劳动阶层出身。最让人吃惊的是死者的生殖器竟然被人齐齐割去,手法干净利落――报告注明:是死后割掉的。 乌项看到这里吃了一惊,死者还被人割去生殖器――这是多大的仇啊!再往下看,死因是斩首。不过,解剖的结果发现其胃中留存有大量的酒精,结合尸体身上并无外伤,应该是被人灌醉后杀死的。 “我看,这是花案无疑了。”高重九去追查疍户的小艇没有收获,接到通知说尸体已经发现才赶回局里。 凶手在被害人被砍掉脑袋之后又割去了生殖器――如果死者是小童,有可能是拍花的割去了行邪术合药,但是被害人是中年人,这样的行为除了涉及桃色案件之外别无其他合理的解释。 乌项和李镇国也同意他的看法,问题是要什么样的花案,才能惹得凶手对死者先砍头再阉割,如此的深仇大恨,恐怕得杀父夺妻灭子这样的级别才够得上。 “会不会是王秀珠亡夫的亲族干得?”李镇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要她的亡夫还有亲族,王秀珠早就被人娶回去了,就算她不愿意,这房子也断然不会允许她住。” 穷人家庭老婆亦是财产,更别说她本来就是买来的。王秀珠死了男人孩子,她男人若还有宗族里的兄弟,必然要把她娶回去解决光棍问题。就算不娶,把她或卖或者典,总能换些钱。至于这房子更不可能留给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了。 “所以她亡夫在本地不可能有同族兄弟,否则还容她一个人自在过活?”高重九说,“再说亲族抓奸是图财,不至于要害奸夫的命――还下手这么狠。” 乌项想了想说:“有一点可以肯定了,凶手应该不是王寡妇的姘夫,或者说,不是那个住在她家里的姘夫。” 证据很明显,从王秀珠家搜出来得男人衣服和嫌疑人的体型完全对不上,和被害人倒是差不多,说明这些衣服都被害人的。另外,经解剖提取了被害人胃内未消化的食物,其中多种食物都和在现场发现的剩菜有关。说明被害人是在王秀珠家吃的晚饭。 “柳嫂说疑凶是晚来早走,这说明疑凶并不住在王寡妇家。从现场的证据也证明也不常住王秀珠家。但是老崔提供的情况又表明确实有人住在她家――常住在王家应该就是被害人。但是疑凶和王寡妇很熟悉,还在她家过夜也是事实。我看他们很可能是相识甚至是熟悉的,至于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值得探究。” “会不会是‘一女二夫’,闹出争风吃醋的事情?”高重九说。 “争风吃醋有可能性,一女二夫不太说得通。”乌项说,“一女二夫都是穷苦人娶不起老婆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被害人和疑凶怎么看都不是穷人,不至于要这么凑合。要说王秀珠左右逢源,我觉得可能性也很小。毕竟她是个相貌平平的妇人,年纪又不小了,哪有这么大的魅力?” 大家都觉得乌项说得有理。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被害人到底是谁。”乌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的老师慕首长说过,杀人案侦破工作最怕遇到在野外发现的身无寸缕的尸体,因为这样的尸体很难辨识出身份。 在旧时空,警察借助户籍登记、失踪人口数据库、指纹和dna数据库、面部重建等一系列科技手段有很大的几率弄清无名尸骨的具体身份。但是在17世纪,除了刚刚建立起来的户籍制度,什么都没有。这个时空里,人口失踪是没有人报案的,因为衙门不管失踪案。要弄清楚最近有多少人失踪了,只有动员保甲力量去逐一调查。工作量很大不说,还未必能查到。 乌项不知道这么多的高科技,但是他知道光在城外的警察局设立的义庄里,等待鉴别身份认领的死因可疑的不明尸体就有几十具。 高重九是老公事,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难度。他想了想道:“我看还是要从姘夫留在王寡妇那里的物件入手。她的梳妆匣子是紫珍斋出得,伙计说不定记得是谁买的。还有那戒指、留下的衣服都可以查一查。” 乌项知道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当下表示同意。各自分工去查。因为刑警人手不够,便将李子玉和赵贵也临时调来“协助工作”。 高重九的工作是动用自己在下层社会里的老关系,调查最近有无符合疑凶特点的年青人。此人如果确是“江湖道上”出身,城狐社鼠中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般的公门捕快都会掌握一批所谓“耳目”,放在现代就是所谓的“线人”。高重九是几十年的老公事了,还和关帝庙头目是结拜兄弟,在广州城的灰色世界里是个很有地位的人,手下掌握了不少耳目。他到自己常去的茶馆坐了坐,不多一会便和几个主要的耳目接上了头。 以他的经验来说,类似南剪子巷里发生的这种大案,用不了几天便会传遍全城,城狐社鼠里多少会有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当他问起南剪子巷那桩无头案的事情的时候,这几个耳目却都是异口同声的说没什么消息。 这个反常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又问了问最近有没有听说过有类似疑凶这样一个年青人的消息。耳目们又是异口同声的说没有。有几个虽说自己回去打听一下,但是高重九眼光老辣,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应付自己。 “莫不成高老大下了封口令?”高重九暗暗嘀咕。这可是不多见的事情。关帝庙人马虽然在广州城里势大滔天,但是还是秉承“不斗势力”的原则。一般不干图财害命的事情,官家若有案子要追查,也是尽量配合的,实在是牵扯到本家要紧人物的,也会暗中和捕快“讲斤头”,抛几个替死鬼出来――总之让捕役和官府在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高重九意识到了案子的复杂程度――看来,事情并不仅仅是一次凶杀案这么简单。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再动用其他方面的力量暗中调查一下,看看高天士到底在捣什么鬼。 至于李子玉和赵贵,分到的是最无聊也是繁琐的工作,物证排查。 排查的活不难,关键是要细心。李子玉分到的工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从王寡妇家找来的银锭去找倾销店调查。 银锭其实并非大明的官方货币,只是官方承认的既成事实而已。所以银锭虽然以官锭成色最好,分量最足,但是官方并不垄断铸造权。任何店家个人都可以自己融化铸造银锭。不过这毕竟是专业活,所以多数人还是把这个工作交给倾销店去做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节 倾销店 倾销店实则就是清代的炉房,各种弊端自然也是一样少不了。什么剪子吃银子、抹油蜡、平码、升色、加称不一而足。不过这也还在一般商民容忍范围之内。何况开这种买卖并不容易,事关钱财,没有大门槛,硬背景开不了,还得有很强的鉴别能力,灌铅元宝这种东西历史源远流长,在没有破开之前是很难鉴别出来的。现实中有时候又不能将元宝剪开,全靠倾销店伙计掌眼。 广州城里的倾销店并不多,字号最老,招牌最亮的是“聚丰号”。这家倾销店是地道的百年老字号,当年佛朗机人来做生意,拿出来的付账的十字银饼据说就是他家主持看色的。不但城里许多大字号商户在他这里倾销银锭,广东的布政司的库银也大多是出自他家。 倾销店的门脸不大,还没到门里面就能赶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虽说销金化银是在门脸后面的工场里作得,其实也就是前后屋那点距离。起不了隔绝热气的作用。 倾销店的柜台比一般的店铺要高,但是又不如当铺那么高到要举起胳膊才能够得上的。一是为了让顾客看到里面剪银子,化银子的场面,免得有纠纷,二来防止强人跃身翻入柜台抢劫银子――所以店堂内不设其他大店铺内常有的招待客人的桌椅。 今天在柜面上掌事的是申老掌柜的儿子小申掌柜。他打小脖子有些歪,人送外号“申公豹”。别看“申公豹”年龄不大,看色的眼力却不下于乃父,大多数银子他只要一入手看一看便能说出大概的成色来,八九不离十。 小申掌柜正在柜面上忙碌。倾销店的生意是很忙的。银子在流通过程中越剪越小,到最后就成了一堆成色份量都乱糟糟的碎银块,不管是盘账还是支付都非常麻烦。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各处商户都要将收到的散碎银两送到铺子里来铸锭。衙门里收到的各种散碎银两也得来改铸成官锭。 瞧见有澳洲人的“官差”到来,“申公豹”赶紧上来迎接。 “……不知差官到小店来,有什么事情要小店效劳的?本店倾销,看色特别克己……” 李子玉说不用客气,我来这里是为了请你们鉴定银锭的来历,顺便再看看成色如何。说着就把银锭拿了出来。 “申公豹”接过来一看就觉得有问题,为什么呢,因为这银锭上的字号他不认得。 照规矩,只要是倾销店出来的银锭都会有铸上本店字号和银锭成色。这相当于商标,也是一种信誉的保证。但是这十两的锭子上铸的字号他却没听说过。 当时的社会上的倾销店是不多的,银锭流通很少的小地方不用说是没有的,只有在大商埠和行政中心才有倾销店。就整个广州府来说,也只有这府城里和佛山镇有倾销店,大小同业不过十五家。就算放到全国,倾销店也没有多少家。所以倾销店的掌柜伙计大多能通过辨认银锭上的字号看出银锭是在哪里铸造的,知道该字号的信誉如何。 信誉好的字号,商铺和百姓见了乐于使用,若是信誉一般或是字号很陌生,收到了这样的银锭,就不大放心,要来倾销店或者钱庄当铺之类的地方请伙计掌眼看色了。 字号既然如此重要,便有不法之徒伪造知名倾销店的字号戳记,伪造银锭这种事古已有之。各家字号为了维持信用起见,便于同业鉴定,戳记上各有暗记,外人瞧不出来,真假同业一看就知道。 银锭上的字号叫“三江茂”,小申还是头一回见到。就广州城里来说,除了大小同业铸的银锭,外来的银锭要么是两京的,要么是苏州、杭州、汉口、九江等大商埠熔铸的。基本上这些银锭的字号小申掌柜都知道。唯独这家没见过。 陌生的字号往往蕴含着风险,小申掌柜不得不慎重起见。 “这银锭的字号,小店从未见过。”小申掌柜说道,“应该不是本地的同业所铸。亦非本地常见的外地字号,大约是哪一家外地的新同业倾销的。” “成色如何呢?” “申公豹”端详着银锭,上面的成色标得是九三五。这大致符合他看过去第一眼的印象:这银子绝非足色。放在戳子上一秤,份量倒是分毫不差。 “差爷,这银子就这么瞧着,九三五看色没多大问题。”小申掌柜说,“不过,总觉有些不妥之处,不知可否容小店将这银锭夹开仔细瞧瞧?” 李子玉事先已经得到许可,当即答应。 小申掌柜将这银锭拿到夹剪旁。这夹剪就是专门用来剪开银锭所用。当时凡有银子出入的地方必有此物。这是一把刃口很短,剪柄很长的剪刀,一面的柄固定在一条宽大沉重的木凳上,另一边可以开合。“申公豹”左手持银锭放在剪刃口上,右手扶剪柄,瞅准了欠着身子屁股猛然往剪柄上一坐。只听“当啷”一声,银锭便被破为两半了。 小申掌柜将银锭拿起来,仔细的瞧了瞧,里面不是灌铅的,再看茬口,也有蜂窝状的断层,瞧着银色大致也不差。 然而这锭银子拿在手中,小申掌柜总觉得有些“唔系几妥”,这大约是算他们这一行的直觉。 这下“申公豹”为难了,若说“没问题”,且不说万一出了事情官府要追究自家吃不了兜着走,光“看走了眼”这个风评便对自家声誉影响极大。 可是说“有问题”,对方自然要问是什么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申公豹”思来想去,只有把他爹叫来出来掌眼了。当下叫来一个学徒,要他赶开把老掌柜叫回来。 申掌柜本不在店里――出去拜访客户去了。听说店里来了自己儿子也不敢下定论的银子,赶紧往回赶。到店里瞧见在澳洲官差在,少不得又得敷衍一下。这才到一旁听儿子说了这么一码事。 申掌柜拿过已经破开的银锭,又合上仔细瞧了瞧字号,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看了许久,方才放下银锭,问道:“敢问差爷,这银锭是哪里来得?” 李子玉说道:“这是查案中起获的赃物,特来请你们鉴定来历和成色的。”他看了申掌柜父子的表情,便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又问道,“怎么?银子是假得?” “是真是假,小老还不敢说。”申掌柜道,“不过这三江茂的字号,小老倒是知道它的来历。” 原来这“三江茂”也是一家倾销店,店面不在城里,而是在佛山。佛山是“天下四大镇”之一,工商业繁荣,人口众多。自然银钱流通也很发达,三江茂有这个天时地利,买卖做得很不错。 不过,“三江茂”几十年前遭遇了一场大火,不但店铺被烧个精光,店里的掌柜伙计也没逃出性命,连掌柜的家眷据说也在大火中丧命。这家铺子就被彻底的从地上抹掉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店铺即没了,打着其字号戳记的银锭自然也越来越少。渐渐的市面上就完全消失了。不过,老一辈人,特别是佛山周边的百姓,还是留有“三江茂”的记忆的。老申掌柜自然也记得这码事,认得这字号的戳记。 “……戳记是真得。这个我瞧得出来。”申掌柜道,“可是这银锭,可就不见得是三江茂出的了。” 白银是极容易氧化的金属,古人虽然不懂金属的物理化学变化,但是白银日久会发黑的现象是知道的。申掌柜说,时隔几十年三江茂字号的银锭重新出现,要么是有人当年存了这些银锭没有用――这是有可能的,窖藏白银几十年上百年都不是稀罕事。但是年深日久的“老银锭”和李子玉拿来的银锭,在银色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种,也是最有可能性的,便是有人不知怎么的弄到了当初“三江茂”的戳记,自己铸了一批银锭。 “成色真伪呢?”李子玉在笔记本上记下申掌柜的话。 申掌柜不言语,拿起银锭又仔细的看了看,把玩了许久,才道:“这是朱提银。” “什么银?”李子玉没听懂,追问了一句。 “朱提银。”申掌柜缓缓道,“据说是出自云贵一带洞蛮的银子。据说汉时就有了,只是一直不多。本朝……明国自奢安之乱后,流出的朱提银也是几乎断绝,小老儿也是跟随先父见识过一幅洞蛮土司贵人用的银饰。” “申掌柜,这朱提银,是银子么?” “不是我们这里的银子。”申掌柜说话很谨慎,因为朱提银打造的首饰在市面上也是有流通,自己贸然一句话断了别人的财路可不妥,“只听说是洞蛮用几种不同的矿石掺杂熔炼,但究竟是什么矿石怎么熔炼的便不知道了。那都是那些溪洞土蛮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秘法,咱们广州府中一介坐商,既没兴趣,也没本事去弄清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节 袼褙 申掌柜说这种银子虽然古已有之,但是市面上很少有锭块的,多用来做首饰头面,相当稀罕。 “此银较白银略轻,然宝色好且不易发黑。有大户人家铸成小锞子赏人玩的。”申掌柜道,“若说直接铸成这样的大锭,小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么说就是假银子了?”李子玉见他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就是不说真假,便直接问道。 “可不敢这么说,”申掌柜连连摇头,“朱提银自汉代即有,历代亦有流通。就算在这广州市面上,朱提银首饰的价钱也比银首饰的价钱要高。” 李子玉带着这个信息回到了市局,乌项听说这“不是白银”,当下关照李子玉把从王寡妇家抄来的所有金银,连碎块锭子带首饰全部带去聚丰号检验。结果是除了这五锭十两的银子和几件首饰是朱提银之外,其他都是成色不一的白银和黄金。 “这些银子和首饰肯定不是这个穷寡妇的,必然是死者或者疑凶留下的。”李镇国说。 “如果是疑凶的,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将朱提银带走,毕竟这不是常见的东西,留下来可能是祸根。我认为银子很有可能是死者的。疑凶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银子。”李子玉审慎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综合看起来是死者的可能性很大。朱提银按照申掌柜的说法,在广州虽然不是罕见,也非到处都有。而且还多是以首饰的形式出现,现在死者居然一下就带来了五十两朱提银,这就不得不让人把死者和云贵一带联系在一起了。 乌项想起最近慕局在归化民干部会议上重点提到过的几个问题,特别是提到最近的新币发行工作,要大家严密注意市场上的金融和经济方面的反常现象――朱提银银锭这绝对算是一个疑点。 他当即决定先向慕敏汇报这个情况。同时采取以下一系列措施:向全市各个派出所和治安卡口发出通告,要他们查找辖区内有无头颅;在《羊城快报》上刊登认尸启示――虽然这具尸体没有头颅,但是他仍旧寄希望于死者的家眷能够通过体貌特征描写来确认尸体身份。最后,继续就寻获的证物和线索进行排查。 排查工作少不得又落在李子玉和赵贵头上了。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是根据被害人的衣装去排查。 从现场找来的衣物证据着实不算少,男人的裤褂短衫足有七八件,还有从炉膛内掏出的未燃尽的衣物残片和鞋底。经仵作比对,尺寸和无头尸一致,应该就是被害者的衣物。 虽有衣物在,事情却并不见得简单。广州是商业大埠,又是地域政治中心,官绅商人众多,“百货云集”。不但本省出产的各色绸缎布匹种类繁多,还有来自全国各地乃至欧洲、东南亚、日本的纺织品。各种花色、质地、织法……加在一起恐怕有上千种。虽说有纱缎公会、吉贝公所之类的行业协会可以去询问,这工作量还是大得没边――何况店家进什么货,公所行会也未必都清楚。搞不好还得一家一家去问。即使问到了是哪家店的货色,店员也未必记得料子卖给谁了。何况料子要变成衣服,还得过裁缝的手。这里面兜转曲折,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因为当事人的遗忘而断掉。 李子玉思索再三,决定先从两只烧剩下的鞋底入手。 做鞋子的商店可比卖绸缎布料的店铺少得多了。排查起来容易的多。李子玉当即去了本地的一家有名的鞋铺,要掌柜给掌个眼,这鞋底大约是什么样子的鞋子,可能是哪里卖出来的。 掌柜的拿到这两只烧焦的鞋底,端详了一番,道:“这不是小店的货色。” “那是哪家的?掌柜的可瞧得出?” “哪家的都不是。这是家里女人自己做得。”掌柜的说,“差爷请看,这鞋底和鞋帮的用线和锥铤的针脚,就不是店里的手法。” 李子玉大失所望,暗骂自己糊涂:会在买店里鞋子穿得人并不多,多数人家还是自己做鞋穿得――他过去穿得也是他娘做的鞋子。 “……不过这鞋底,倒是有字号的。”掌柜的说。 “哦,是哪家?” 中古社会穿鞋的人不多,大多数穷人都不穿鞋,就算穿鞋也是自制的,或草鞋或布鞋。传统女红手艺,做鞋是一项基本功。鞋铺的鞋子多是有钱有闲的阶层才购置的。但是真正考究的人家,同样以自家女眷仆婢做鞋为上,很少问津鞋铺。 不过,不论鞋铺还是富裕家庭自做,鞋底多是外购的――做鞋底是件苦活。 做鞋底专有这行买卖,俗称“打袼褙的”。由掌柜的雇佣贫苦妇女,发给碎布条、糨糊,由她们在自家制作,按件取酬。 这做袼褙,就是用零碎布条用糨糊一层一层的黏合起来,然后用烙铁烘干成类似硬纸板一样的薄布板。然后把袼褙裁剪成一片片的鞋底,再用新棉布条将鞋底包边,最后再将多层鞋底用糨糊黏合在一起烙干。就是可以发卖的成品了。 “这鞋底的袼褙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南门外老侯家的货色。他家的袼褙用得碎布头里有麻布。鞋底料只有六七层,关键是糨糊里掺做土纸的稻草浆,不剥开来那是又硬又厚,剥开来连稻草茎都看得到――真正是样子货。大鞋铺一般不用,多是卖给做乡帮生意的小鞋铺和小贩的,自家零卖也不少。” 李子玉带着赵贵又找到小南门外的老侯家。老侯一看就认出这是自家的货色。至于去向他就说不上来了。这种鞋底他一个月要向各处鞋铺、商贩批销几千双,门面上零零星星的也能卖掉几百双。即使去掉不零卖鞋底的鞋铺的份额,余下的数字依然可观,商贩和伙计哪里记得住是谁买的。 何况这鞋底的磨损情况看,这鞋子做了有半年以上了,鞋底的麻线都有不少断裂了,鞋底有的地方都快磨出洞来了。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李子玉失望之余,正要告辞。有个店伙忽然插话道:“这不就是卖给昌裕的那批鞋底么?” 店伙这么一说,老侯也想了起来,这的确是他卖给昌裕的鞋底。 为什么店伙和老板都记得呢?因为这批鞋底的质量特别的差。昌裕给的价钱,低到一般袼褙作坊都不愿意接的地步,最后还是老侯接了下来,不过言明不包质量。所以这批鞋底用料里稻草浆特别多。布袼褙也只糊了五层。 至于昌裕为什么要订购这么一批劣质袼褙鞋底,老侯就一无所知了,反正他和昌裕是钱货两讫,卖了就完事了。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批鞋底全部卖给了昌裕,没有其他客户。 李子玉得到这个重要线索,问了昌裕的地址,赶紧带着赵贵又上昌裕了解情况。 昌裕的店面却是在北城――靠近小北门的一处荒僻街道上,是家一开间门脸的小鞋铺。李子玉和赵贵的光临顿时引起了鞋铺里一阵骚动,掌柜赶紧迎出来一番点头哈腰的客套。待到听他们问起向侯掌柜进得那批劣质袼褙之后,掌柜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又是上茶作揖又是拿出红包。李子玉好不容易才向他解释面白自己是来查案的,不管他的鞋子好坏。 “这鞋子可是你这里做得?”李子玉亮出两只烧焦的鞋底。 掌柜的接了过来,端详了一眼便说的确是他家的货色,除了鞋底是向侯家进的货之外,纳鞋底用得麻线是他家的。 李子玉想起鞋铺掌柜说的话,问道:“据说这鞋底不是店家伙计做得……” 昌裕的掌柜点头道:“的确不是我家伙计做的,我这鞋铺小,都是外包给人家做得。” 昌裕是家小铺子,实力不济,除了掌柜自己只有两个伙计。业务量很小且不稳定。所以经营模式是把鞋底、鞋面、麻线批来,外发加工给贫家妇女制作。按双付酬。 至于为什么要从侯掌柜那里定这么一批劣质的袼褙鞋底,掌柜面有愧色道:“实在是客人给价给得太低,小店又极想做这笔买卖,故而出此下策。” 原来在半年前,有客户向他订购五百双布鞋,说是给伙计的犒劳。但是给价很低,只有普通鞋子价钱的一半。 “……就这个价钱,还要有九五回佣,”掌柜的苦笑道,“要按照普通的做法,得倒贴钱才能做。可是小店难得有这样的大买卖,小的一时糊涂,钱迷心窍,就……就……应允了。” 既然如此廉价,又要确保赚钱,自然只能往假冒伪劣上靠了。好在对方也说了,只要穿上去十天半月不出问题,买卖就算成了。他自然就竭尽所能挖空心思的想出法子来偷工减料了。 “小店开张至今,虽不是什么老字号,做出这样的鞋子,也是头一回,真是惭愧。” 李子玉问道:“这批鞋子是谁买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节 死者 这样的买卖自然是有记录的,掌柜拿出账本来一查便知:买鞋的是一个叫史提第的人。 李子玉不知道史提第是谁,但是警察局里的刑警们可都知道。这个文阑书院的管事师爷因为牵扯到充当中人买凶冲击潮汕会馆,已经被抓了起来,如今正被关押在府衙大牢里。 乌项立刻提审史题第。史题第听说是问向昌裕买鞋子的事情,倒很干脆,立刻承认是自己经手的。 原来这批鞋子是他为文阑书院的学生购买的。作为广州最大最富有的书院,每年都有所谓的“衣鞋钱”――每人可以得一匹棉布尺头,两双鞋子。史题第作为文阑书院的实际执掌具体事务的师爷,在这上面择肥而噬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乌项想,既然这鞋子是文阑书院买得,那被害人很可能就是书院的学生或者相关人员了。 “鞋子都发下去了吗?” 史题第说这是去年年末的事情了,鞋子早就发完了。还多十几双留在在书院里没动。 乌项立刻叫警员去书院,将去年除夕发放鞋子的名册和剩下的鞋子都调来。鞋子经过比对,确认是和被烧毁的鞋子属于同一批昌裕的货。 案子发展到现在,慕敏觉得事情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命令成立一个专案组,由乌项牵头,专门负责此案。同时把李子玉和赵贵也给充实到专案组里来了。 专案组逐一走访,调查鞋子的下落。最后排查下来确认文阑书院内领到鞋子的人,连学生带教师、杂役,一共有二百四十多个人。 大多数人还记得这两双鞋子,因为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不管是自己穿还是给别人穿,基本上没超过三个月鞋底要么开裂,要么磨出了洞。大家对如此劣质的鞋子倒也很淡定――因为书院里发得东西一贯就是这么“黑心”。就说这和鞋子一起发的蓝布尺头,也是洞眼粗疏,而且还下不得水,一落水便糟烂的不成样子。 不过有些领到鞋子的人却不在书院。警察们排查下来有三十一个人目前下落不明。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向书院请了假的,原因五花八门,但是高重九知道这些人多是因为澳洲人入城这件事,生怕留在广州会遭遇什么不测,干脆回乡下去躲一躲风头。 一番调查下来,高重九汇报说不在书院的三十一个人中有五个住在本地,即不来上学,也不在家中,下落不明。建议把这五个人列为重点排查对象。 甲,何姓男子,南海县人。四十岁。南海县增生,在书院读书五年,一直考不取举人。已婚。家境比较困难。靠父母和岳父母接济。上个月月底某天说去和朋友饮茶谈事,家眷找寻多日无果,至今未归。此人平日读书刻苦,交游也不广泛。 乙,曹姓男子,三十四岁。南海县人,监生。已婚。在书院读书七年,平日很少去书院。本月月初某日外出去饮茶,至今未归。 丙,荀姓男子,二十六岁,海康县人,海康县增生。丧偶,在书院读书两年。此人据说在某大户家当师爷,基本不来书院。上一次在书院露面还是过年的时候发钱米。自此之后就没见到他来书院。 丁,王姓男子,二十四岁。番禺县人。童生。已婚。在书院读书三年。常来书院,不喜念书。元老院入城后不久不但他不再来书院,全家都销声匿迹。 戊,莆姓男子,二十一岁,广州后卫军户。未婚。在书院读书三年。读书比较认真。元老院入城后不久失踪,家中不知其去向。 然而这五个失踪人员和发现的无头尸都对不上,因为根据刘三的鉴定,死者的年龄大约在五十到五十五周岁之间。失踪的这五个人在年龄上都不符合。 因为鞋子学生不一定会自己穿,可能会转赠在亲戚朋友或者下人穿着,就此将这五人的嫌疑排除似乎也不合适。 专案组对这五个人的家庭成员和周边人员进行了盘问,询问鞋子的下落。除了全家都销声匿迹的王姓男子和不知道东家是何许人也的荀姓男子之外,其他人的家庭成员都回忆起了这两双鞋子的去向。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两个人的鞋子下落不明了。乌项一面叫人在书院调查失踪的荀三生和王栋的社会背景,一面又把史题第提了出来。此人在文阑书院的老土地,对书院的情况非常熟悉,也许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些有用的信息。 兵分两路,李镇国去书院调查调,了解到一个情况:书院里的掌院说荀三生是城里某个大门槛推荐入学的,说是海康县增生,可是谁也没见过他的海康县县学的生牒。 因为文阑书院并非官学,所以学生是否真得是生员并不重要。但是,文阑书院素来以“文章科举”著称,就算是富家贵人,子弟实在不成器考不出个秀才,起码也要弄个监生的名义才好入学来念书。象这样什么也没有就来得,在书院里可是很少见的。 “这个荀三生虽然入了学,却从来不到学里念书,不过三节来领钱米物件倒是一趟不落。看他的样貌言行,也不是个读书种子。”掌事的说道。 “这个推荐他入学的大门槛是哪一家,您老知道吗?” “说来这来头可大了。”掌院说,“是钟艾教钟老爷――本院的院董之一。” 这下引起了李镇国的兴趣,钟老爷在广州的缙绅中虽然只能算是一流的尾巴。居然会莫名其妙的推荐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书院,这荀三生是什么来头? 掌院说这位荀三生在书院纯粹是挂个名。平日里除了三节来领取书院的钱米物件之外,并不来念书。人虽然其貌不扬,倒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至于这位王栋。掌院就摇头了,只说是“浮浪子弟”,“朽木不可雕”。掌院对他所知不多,说他来念书纯粹是消磨时间,在书院里亦是去留随意。只是常在书院里勾引无知俊美学子。有些人贪图他的银钱享用,让他颇得手了几个,时时还有争风吃醋的事,弄得书院里乌烟瘴气。 “说起来这样的学生,我们书院是绝不能容他的,只是掌事的史师爷非要他不可,这才容他在书院里胡闹,唉!真是斯文扫地!” 从掌院的表情看,对史题第挟制书院的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李镇国从书院出来,又赶到了钟宅,钟老爷说这位荀三生的确是他荐到书院的,其实是他家的师爷――荐到书院里就是为了拿一份钱粮。这样的事情,院董们都是心照不宣的。 至于荀三生的去向,钟老爷说最近外面很乱,乡下的庄子里人心不安,前几天他就派荀师爷到乡下去了。 至于书院发得鞋子,他自然是没有印象了。不过鞋子应该是荀师爷自己穿得――“他老婆死了,没人给他做鞋。现成的鞋子能不穿么?” 这边乌项提审史题第也得到了重要讯息,原来这王栋颇有来头,乃是“沟王”家的少爷。 原来这王栋便是刘翔想找的工役头子王大鸟的儿子。他家因为世袭清淤通沟的工作,手里掌握有“沟图”,便得了“沟王”的绰号。 王大鸟在刘翔入城之后不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儿子也跟着人间蒸发,只剩下女眷和仆役在家。任警察局在广州城里城外画影图形明察暗访,还是一根毫毛都没找到。 想不到这案子居然会扯到王大鸟的身上!李镇国回来,两人将情况一对,觉得王栋这边的疑点较大。李镇国这时候提出了一个假设:死者是王大鸟! 无论从年龄还是体形来看,死者和王大鸟都很相似。 乌项却不太敢肯定,因为资料说上王大鸟只是府衙工房辖下的一个世袭工头,专管清沟挖淤――在衙门的衙役体系里,他的等级是最低的。只是个工头,也要下力干活的,然而死者身形富态,身上肌肉不发达,四肢都无老茧,皮肤也是细腻白嫩……怎么看都是个生活适意的有钱老财。 “这乌队长你可就有所不知了。他这个工头家里可有钱的紧。”高重九听了他们的对话,插话说王家有沟图在手,从来都是不管具体的施工的,都是叫手下的徒子徒孙去开沟――王家的历代家主虽然位份卑微,家里的私财可不少。 “……我觉得死者的确有可能是王大鸟,体形真得很像――现在又有鞋子作为证据。” “他家里既然有钱,为什么穿这么劣质的鞋?” “这不奇怪,”高重九说,“王大鸟这个人平时挺吝啬,就是在女人和儿子身上肯花钱。吃穿倒不算考究。” “假定死者的确是他,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要割掉他的脑袋和生殖器?”乌项说,“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沟图,凶手杀了人抢到手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冒着风险做后面那一系列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节 失踪的王大鸟 “或许是……有人不想我们知道王大鸟已经死了。”李镇国说道。 “这样的话割掉头颅还说得通,又何必割掉他的生殖器?”乌项依然无法理解。 “我想,很可能和砍掉他的脑袋是一个意思。”高重九沉吟片刻道,“乌队长,你知道王大鸟这个绰号是怎么来得么?” 原来这王大鸟“天赋异禀”、“器具雄伟”,极好女色,衙门里的同事便给他取了这么一个绰号。一来二去,反倒把他的真名给掩了过去。 “我从前和他泡澡堂子,他那活的尺寸的确挺惊人。”高重九脸上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意,“王大鸟这货很好色,家里妻妾好几个,还在外面乱搞女人。在衙门里可是很有名气的。” 这个说法多少有些道理,刑警们决定,先确认尸体是不是王大鸟的。 怎么查证呢,王大鸟逃走的时候很仓促,只带走了儿子老婆。丢在家里的女眷还有几个,找几个和王大鸟有过床第之欢的过来,总该能看出点特征来。 乌项派了几个警察到王家――王家虽未被查抄,但是出于监控之下――将王大鸟的几个小老婆都给传了过来。 经过辨认,确认南剪子巷的无头尸就是王大鸟! 在现场发现的若干衣物,经她们辨认,也确认是王大鸟的物品。 这样一来,李镇国的推断的斩首和割去生殖器是为了掩饰被害人身份的可能性又大大的增加了。 “折腾了三四天,我们总算站到出发点上了。”乌项感慨的说道。 查清受害者身份,凶杀案的侦察工作才算是开了头。 案情发展到现在,警察们大致梳理出了发案的全过程。 被害人王大鸟最近一个多月一直藏身在王寡妇家中,期间凶手频繁来王寡妇家与其会面。这个凶手晚来早走,晚上在王家过夜,有明显的掩饰身份的意图。王大鸟身在不测之中,还频繁与之见面,且留凶手过夜,说明两人不但相识,而且关系非比寻常。两人很可能正在秘密的筹划什么事情。 出于某种原因,凶手决定杀死王大鸟。杀人的动机很可能是为了夺取某样物品。乌项认为,凶手想要的东西很可能是“沟图”。 对于王大鸟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本沟图。他从家中逃走的时候金银财宝都不要,只带走了这本沟图。因为其重要性,沟图很可能是他随身携带的。 不过,依现有的线索来看,还不清楚凶手是否得到了沟图。 在杀死王大鸟的过程中,王寡妇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从王秀珠参加了处置尸体的工作来看,她很可能不是受胁迫,而是原本就与凶手是一伙的。凶手将她灭口说明王秀珠很可能掌握着很多重要情况――最少也知道凶手和王大鸟在谈些什么。 专案组经过讨论,决定从王大鸟、王栋、王秀珠三人的周边人际关系开始排查。同时,设法寻找王栋的下落――专案组认为,王栋很可能在广州城内另有住处。他这样好享受的年青人,恐怕不会安于蛰伏在某个角落里度日的,找到他应该要容易一些。 刘翔放下慕敏送来的最新一期《治安简报》,对林佰光说:“看来事情还不简单哩。” 林佰光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王大鸟这案子基本上可以肯定有政治性因素。”他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香烟掐掉,“很显然,凶手这么费尽心机的处置一个工役头目是说不通的。再说沟图这东西,说重要很重要,可是对个人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对头。还有这个朱提银,也透着古怪。”刘翔有些不安。最近市政府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新币发行事宜。突然冒出来的朱提银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这个,怕只有抓到凶手才能知道缘由了。”林佰光说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这东西对金融市场的新秩序影响不会太大。” 查获的朱提银数额不大,而且大图书馆给出的答复是朱提银并不具备大规模流入广州的可能性,即使大规模流入,也不要紧――朱提银含有镍,工业口对此非常欢迎。如果有土著愿意开展此项贸易,应该全部将其购入。 “最好如此。”刘翔说,他皱着眉头说,“我看,清沟淘淤的工作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们原来一直寄希望于能找到沟图,现在看来,情况有点复杂。王大鸟一死,沟图的下落就愈发扑朔迷离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动手。” 林佰光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另外临高那边也提出可以给予一些技术上的支持。” “有支持最好,要没有也得赶快动手了。前几天下了场雨,城区内涝还是挺严重的。我去水淹地区看了看,阴沟不排水,往外冒水。问题不是一般的大。可是人手还是有点不够。” 林佰光笑了笑:“我们现在有了初步的基层组织,就要运用起来,人手不够不要紧。叫保甲动员。三丁出一丁,统统上工地去开沟清淤。” “动员这么多人,吃饭可是个大开销,还有工具……” “可以先开征清洁费,按照房屋面积和常住人口多少征收。对重污染企业加征排污费。”林佰光说道,“广州现在还没有清道夫队伍,可以以此为契机先建立起来。” “好家伙,你这挨家挨户的征收,咱们哪来这么多的税务员?如果说交给警察局去征收,警察得跑断腿不可。” “清洁费可以作为附加税来征收。”林佰光说道,“这其实是一种地税,我们就把它附加在粮食零售环节上。每销售粮食一斤,加征若干清洁费――老百姓总得吃饭,要吃饭就得买米,买米的时候就把税缴了。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流通环节征税比较隐蔽,21世纪还有许多人以为直接税才是税,扯出‘中国人大多不交税’的奇谈怪论来,放在十七世纪能明白的人就更少了。” “这主意不错,可是这么一来粮食价格不就上来了?要知道我们本来还打算在粮食市场征收营业税呢。” 设立粮食和副食品批发市场的文件几天前已经正式下达了,林佰光这些天一直在看有无合适的设施可以利用――如果没有,就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新建。 “这个税额是非常小的。”林佰光说,“小到你可以忽略,但是每个月广州百姓要消费的粮食是个海量数字,加在一起就很可观了。” “好吧,真有你的。”刘翔说,“清沟顺便也把违章建筑和城里的垃圾都清理一下。咱们得好好筹划一下。” 清沟只是第一步,拆违建也是手到擒来。但是清沟之后大量的淤泥垃圾如何处理,拆除违建之后其中的居民如何安置,都要做到未雨绸缪。 从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一下子清理出成千上万的垃圾,指望四周的乡民以肥料的形式立刻消化是很困难的。必须有专门的地方堆放。各种违章建筑里住得贫民一旦房屋被拆无家可归,也必须有地方加以收容。否则都会引起严重的社会问题。 两人讨论好一会,就具体的安置方式,经费来源作了一番计较。刘翔拿铅笔算了半天,叹了口气:“这活真是繁琐。” “你这掌总的,细节就别抠太细了。具体方案叫小张去做吧――也给她一些锻炼的机会。”林佰光笑道,“她到我们这里来实习,最好有些具体工作给她,不要让她老做文字工作。” “也好。”刘翔点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份报告,这是郑尚洁送来的关于广州市工商总会第一次全体代表大会的会议纪要。刘翔知道眼下这次会议基本上是官样文章――因为元老院到底是个什么用的政权,商人们并不完全了解。出于“谁当皇上听谁的”传统理念,工商业者们在表面上必然是听凭官府摆布。要他们说真心话,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是官样文章,刘翔还是仔细的翻阅着纪要。第一次代表大会是比例代表制,大致上兼顾了各个方面。不过看发言,说话多的还是大商人大行会。中小商人基本没什么发言的。发言的内容也比较空,显然,在大盘未定之前,大家都不愿意表现的“太积极”了。 不过这个并不要紧。刘翔知道本次大会的主要目的是建立起下面的各个行业协会,将工商户们全部加以组织起来,以便向他们传达元老院的声音和指令,同时也为了征税上的便利。 有些较大的行业,比如纱缎、米粮、酱醋、印染、香料、海贸等等,原本就有各种公会,但是这种公会在组织性上相对要松散,因为从业人员的不同或者利益上的矛盾,一个行业有多个行会并不罕见。另外,数量庞大的小商人小铺子一般很难加入公会,实际上游离在公会之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节 销金看色 这样的“脱序”是元老院的治理思路所不愿意看到的。从民生来看,小微企业和个体户虽然规模小,但是在解决就业,方便社会生活上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果适度加以扶持,也是很好的税源。 但是他们实在又是小而散,不论是管理还是征税都要付出太大的行政成本,组织起行会来就比较容易运作。 而下一步的发行新币工作,特别需要工商户们的支持。 从三月入城到现在的三个月里,初步建立了警察机构,废除牙行,组建批发市场,国营商业企业在广州抢滩布点……说到底,都是为了策应新币的发行。刘翔要做到新币一出,就能在广州畅行无阻。能不能有效的控制和管理工商会,就会成为发行成败的关键。 这次工商代表大会,首先是梳理了全市的工商业行会、公会。颁布了《行业公会管理规章》,实行注册制度。所有行会、公会要在市政府进行注册备案;每个行会公会必须有固定办事地址,有专人负责;公会名下的所有“公田”、“公产”登记备案,否则不予承认。各行会名下的“官中钱”必须设有账目。 对原有同行业有多个行会的情况,因为其中情况复杂,各行会又各有公产,所以暂时不予合并。对没有组织行会的行业,责令其在一个月内组织行会,推举负责人。 刘翔的目光扫过下面的各项决议、命令的文本部分,把目光停留在第一届工商总会理事会的名单,高举毋庸置疑的担任了会长,郑尚洁是监事,下面的常任理事有三十人。大部分人他都见过或者听说过。其中有几个是政治保卫局控制的“隐干”,还有几个人是特意从小微工商户中选出来的――其中一个就是张毓的爹――用来平衡联合会里大户的势力,刘翔想,这几个人我们得好好的扶持一下,不是在经济上,而是在政治地位上。要把他们给抬起来。 正在思量间,郭熙儿走了进来,通报说工商总会第一届理事会的成员们都到齐了。 “我这就来。”刘翔说着站了起来,吩咐道,“再通知一下陈主任,说人都来齐了,请他去开会。” 几日后,夜幕低垂,广州老城的“聚丰号”倾销店已经上了板,然而从门缝间却有漏出的光线――极其明亮。屋顶上的烟楼上冒出的烟也说明这家铺子并没有熄火。 倾销店的大堂本应该和其他店铺一样不设桌椅,以免奸人借力桌椅越过一人高的柜台窥伺到了柜台后面的举动。但今天却是如大户人家的客厅一般摆上了长桌,一圈人围坐在一起,个个看着都是一副富态的样子,各自品着茶水。柜台后面一间偏房里火光冉冉,正是在倾银铸锭。 “申掌柜,平日里倾银咱们都是派下人来的,不让看,也就算了。今天广州府城这么多同道在这里,也不让咱们看看!”说话的是米行的朱老板,据说还是个宗亲,土字辈,不过从他爷爷辈起,金版玉碟上就没了他这一支的名字。靠着祖上积累的财富人脉,到朱老板这一代,已经是广州府米行的行首了。可惜前几年髡贼破城后,塞进了个大昌米行,朱老板的声势就这么弱了下来。这些年来,朱老板生意一直被大昌给压着,他的脾气也是越来越燥了。 “朱老板!小老儿一家可就指着这手艺吃饭呢!再说这小坩埚熔炼热浪滚滚的,各位东家都是有财神爷保佑的,万一冲着了,小老儿一家可得罪不起啊!”申掌柜毫不客气地回着。 “还吃饭呢!髡贼这玩意真推下去,你家也就该关门了!”朱老板毫不客气地顶着。“咱就想看看,以后啊,这门手艺怕是再看不到了!” 众人互相张望了一下神色,各个面面相觑――这朱老板是要自暴自弃么!大庭广众之下壮着胆子喊髡贼!这是要把我们都害死不成!髡贼,啊不,澳洲人来了快一百天了,也没说要动各个大……额……伪明宗室啊,金碟玉板上有名字的都没动,这朱老板发的个啥脾气?莫非他还真把紫禁城座上那位当本家,要效忠一番? 申掌柜被驳了面子,脸色气鼓鼓的一片红――尽管他一辈子都守着倾银炉子早就把脸烤得红红的――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小老儿大不了把铺子关了,去琼崖岛上投了澳洲人。澳洲人这银币小老儿我仿不出来,但我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一双眼一对耳,看成色听钱响,这门本事也不怕讨不到生活!” 朱老板一吸气似乎又要驳上几句,其他几位却是不干了,纷纷劝了起来。有劝申掌柜消气的,有质问朱老板今天发的什么邪火的,有引开话题的,各个舌绽莲花。唯有上首的那位高东家高举,坐得纹丝不动,一言不发,只是细细品着手中的黎母山乌龙茶。过了一会,场面冷了下来,互相望了望,各个都觉得无趣,便也学着高举不再说话,只是吃着茶点,品着茶。间或有人说些“这核桃酥口味熟悉,当是永清街外张家茶食铺的。”,又或者“这澳洲人的乌龙茶倒是养胃,配着茶点也不觉甜腻。”,不过大家最多附和一两声便又冷场了。 后面渐渐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传来,申掌柜闭着眼竖着耳朵听着力道,不是皱眉或是微笑点头,众人一看就明白,这差不多是快好了。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个跑腿的小学徒端着个漆盘过来,对着众人说道:“回掌柜!回各位东家!一锭一两六钱的水丝小锭已经凉好了,红布盖着;蓝帕子下面是咱们店里原就做好的一锭水丝。”轻轻搁在申掌柜面前,这小学徒又转身一溜小跑,从后面抱来一台澳洲煤油灯,连桌上的一盏,分了左右放在申掌柜前头,传了火,又把灯芯拨到了最亮。一时间大厅里光芒四射,只如白昼。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了申掌柜身上,连刚才莫名挑事的朱老板也是如此。行家要出手了! 申掌柜先是接过递来的抹手布擦了擦手,再用一个绸子织的手袋笼起了左手,然后才用左手去抓那枚新筑的水丝小锭。众人看在眼里,心中纷纷暗骂:平日里请你看银子成色时怎不见你戴手套!就这一晃神,分了心去啐人的几位就没注意到,申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柄小金锤。这小金锤在广府商界也是有名了,是申家的祖传宝贝,纯金打造,名唤金击子。又传说它是得了秘法加持,一敲金银,便能告诉申家的家主这金银到底成色几分。瞧了又瞧,敲了又敲,来回对比之后,申掌柜把金击子收进怀中,正襟危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过了一小会,又是朱老板憋不住,问了一声:“究竟如何,申掌柜倒是给个话呀!”可换来的,却是申掌柜斜蔑了一眼,牙缝边轻轻露出几个字“慌什么!” 朱老板又要发作,那小学徒却是恰好又端来一盘,这次却是三寸长,两指宽,一分厚的一对银牌,各家倒是都见过,只要镂上花纹文字,再打磨一番,便是各家都少不了的花签,用来给家中大小事务授权的。面前这两块,却是四四方方一整版,没有任何雕刻。申掌柜又是一番观看敲打,然后又是收拢起来,正坐中央,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样子。 后面又接连来了些不同大小形制的东西,都是成对,一件是刚铸好的,一件是申家原有的。 最后上来的,却是申老板的儿子,端着的盘子里除了两锭官制库银十两大小的银锭外,还有两根细棍。 申老板又是一番敲打,然后又起身让开了座位,让他儿子坐下,也从头开始敲打观察一番。自己却跑到柜台后面拿了些东西出来。大家对敲打银锭、银牌没什么兴趣——刚刚都看过一遍了,目光倒是集中到了老申的手上。那个长得像一条鱼的是银星戥子秤,能细称到钱下几分。另外一个是盒子装的,还没打开,但高举已经看明白了,必是西洋人造的天平——澳洲人造的更精细,他家里就有一台,平日里当宝贝供着。 父子两又是一番称量,然后又郑重其事的把各种工具收了起来——金击子还是老申放回了怀里。众人目光又是聚集到了老申身上。申掌柜酝酿了半天气氛,开口说了一句:“长喜,你先说说。” “是!爹爹!”申掌柜的儿子本是站在申掌柜身后的,得了申掌柜的话后,就向前迈上了一步,原本低头哈腰的姿势一改,顿时器宇轩昂了起来。在座的一圈人见了,颇有几个暗自点头的:不愧是准备接申掌柜班的小申掌眼,“火眼金睛申公豹”的名头也不完全是靠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节 开小会 申长喜团团一礼,施施然地解说道:“各位东家!这次高东主托小店辨别澳洲人的银元成色,实在是看得起小店过往一点虚名!自五十多年前小店的祖辈辨过弗朗机人的十字银饼之后,这广府地面上已是快有一甲子没做过这等活计了。” 座中诸人大多都是家传几代的生意,有几个在当年辨十字银饼时还是跟在家中长辈屁股后面的毛头小子,对此还颇有些印象,听到这申公宝讲古,也是微微颔首,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不过一个小辈在一干大叔大爷面前讲快一甲子前的古,实在是不合适,点出了自家的“权威”之后,“申公豹”就打住话头,突然出手一指,“唰”的一声风响,把众人的目光又聚在了一起。 “看成色,小子我有些把不准,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只靠两只澳洲油灯,还是比不过天上太阳好。而且这油灯虽亮,但火色还是带点发黄,今个若是销金看色,小子只能有请各位明日再来了。” 说话留几分余地,倾银销金这一行全是这份德性,大家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各拿各的架子等着“申公豹”接着的话。 “不过,这库藏纹银又叫雪花银,说的就是色泽纯白如雪,若是成色低了,就绝无雪白之色。就小的看,只从成色看,这澳洲银钱的成色只是稍逊库藏纹银少许,只不过熔化之后再看,却又有不同。”说完小申掌柜望了望老申掌柜,申掌柜只是捋着胡须,闭目微颔,并不发话,小申心中大定。 “官定库银足文得银九成三分有奇,这澳洲人的银子,依小子看当是八七五看色。”小申掌柜享受了一番万众瞩目之后才不疾不徐地下着结论。 围坐在一起的商人们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聚集在聚丰号里的商人们都是广州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不少人是工商总会的理事或者各行业公会的会首。基本上是本行业的翘楚,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在新成立的广州工商总会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今天刘翔在市政府召开了一个工商总会的特别会议,内容是元老院即将在广东发行新币,广州特别市是第一个。所以特意召开会议“晓谕”各行业的会首,要他们做好配合工作,保证钱币流通无障碍。 商人们都是成了精的,一听这是“晓谕”就知道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换句话说,这三个月,澳洲人在广州城里吹吹打打煞是热闹,都是垫场的,真正的压轴戏在这儿呢。 别看中国古代没有系统的金融学理论,但是从汉代的桑弘羊起,商人们对此多有无师自通的。因为朝廷的货币政策破产的固然很多,从中捞取巨额利润的也不少。澳洲人在海南搞得流通券体系,商人们多少有所知晓――有不少人因为和临高的贸易,已经接触过这种“澳洲”纸币。 现在澳洲人到了广州,在广州推行新币这件事上,商人们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实话说,商人们对流通券这东西并不是十分抵触,因为海南岛上这种纸币流通良好,澳洲人的官府也都认账――比起“只许我拿它当钱,不许你拿它当钱”的大明宝钞来说这就是非常有良心了。 不过,大明宝钞给商人们留下的负面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想到澳洲人可能会全面流通纸币,商人们的心里直犯嘀咕。许多人已经将手中成色最好的银锭秘藏起来,以备澳洲人搞当初大明的故伎:强迫商贾百姓将白银兑换成钞票。 然而会议上却没有提白银兑纸币的事情,新币依然是银子,只不过,变成了银圆。 银圆这东西商人们早就见识过,几十年前弗朗机人来广东贸易的时候,从船上卸下来的就是这种亮闪闪的圆形银饼子,后来红毛人也带来了银圆。这种番银因为成色好,大受商贾们欢迎。但是,商人们极少直接使用,要么是剪碎了称量使用,要么干脆直接改铸成银锭。 虽然去过海外的商人们都说在海外许多地方,这种圆形的番银是直接流通使用的,但是在大明可没人这么干:一来信不过银子的成色,早年来得番银倒是成色分量十足,后来来得多了,许多银饼子大小不一,成色分量也有差异,最后还是剪碎了称量着用才让人放心。 澳洲人拿出来的银元却和弗朗机人、红毛人带来的完全不同。虽说大小重量相差无几,然而精致程度却很“澳洲”――和他们卖出来的“澳洲货”一般的精致。每一个人一拿到手中,都忍不住久久的把玩。 不但色泽银白闪光,那近乎完美的圆形,精细到纤毫毕现的图案,让每个拿到人的都觉得这不是钱,而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和他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银元、银锭相比,堪称云泥之别。 不过,再好看的银钱,也得瞧瞧成色。商人们聚集在聚丰号里,就是想瞧瞧这澳洲银元的成色如何。 “成色如此,份量呢?”高举问道。 “每一枚合六钱七分六厘。”小申掌柜说道,“枚枚如此,不差分毫。” “这是澳洲钱,不足为奇。”有人笑道,“那半元钱和二十分钱呢?” “这两种小银元,成色就差了许多,”小申掌柜道,“看色都是六成。” 在座的商人们微微起了骚动。这话一说,有几个参会的掌柜东家就耐不住了,互相咬起了耳朵,场面一时嘈杂了起来。显然,澳洲人预备发行的三种银元,成色并不十分好。除了壹元币之外,另两种的成色比他们估计的都要低。单从外表看,三种银元的成色似乎是相差无几的。 朱老板哼了一声,道:“这澳洲人进城没几天,这聚敛之术倒是精纯!” 降低成色,这都是铸币上传统的聚敛之术。现在市面上泛滥成灾的各种崇祯通宝便是如此。更不用说各种私铸的小钱杂钱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粮食行的丁掌柜说道,“要说澳洲人要聚敛,何必铸什么银元,就把那流通券拿出来使便是――不收的杀头,岂不容易?” 丁掌柜的粮食行当因为受了澳洲人的取缔牙行的好处,说话免不了有偏向。不过这话却说得在理。澳洲人发行银币,不管成色如何,总还是银的。要说成色差,他们每天收进来的各种散碎银子,成色更是五花八门,每天光看色秤量就要费很大的功夫。 高老爷在他们讨论成色的时候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又慢悠悠的问道:“老申!大伙拿给你的样钱,是不是成色、份量都一样?” 参加这次会议的商贾们,每人都得了一套“样币”。拿来给申掌柜销金看色的,正是其中一套样币中的三枚银币。 申掌柜点头:“回高老爷您的话,这钱也真是绝了,我打小跟着爷爷、爹在这铺子里学生意,经过手的金银铜钱也算多了,从没见过这么整齐划一的钱。放在戳子上秤,枚枚不差分毫。” 大伙都是商场老手,自然知道这钱币成色份量划一的好处。 “成色份量整齐划一有什么用?”朱老板又发话了,“这银钱一到了市面上,自然有人去剪边磨面。你就看这市面上的铜钱,哪个不是这样?到时候一样要看色秤量了才能使。” 申掌柜道:“这可不一样――铜钱毕竟只是小钱,磨去一点,价值微乎其微,人也不与你争相。这银元可是六钱多银子,你磨去几分,收得人岂能善罢甘休?这澳洲银元不比十字番银,就说这齿纹凸边,还有这双面的图案,只要稍稍磨去一点,便有痕迹,哪个还肯收?” 众人为此又争论了起来,场面一时间如新水初沸一般。 高举突然发了话:“只怕申掌柜说的有理。” 作为目前广州府城里说话最有分量的豪商,高举一句话就让场面静了下来。 “我看,澳洲人推行新币是没得商量,铁板钉钉的事情,”高举道,“这银币成色好坏,在市面上能否流通,我们说了都不算。钱得用得出去,流得起来,才叫成事。” “高老爷,您的意思是……”发问的是粪行的行首,姓米,性子确实最爱投机取巧,广州府中风评极差,但霸着粪行这一大杀器,却也没人敢当面不给他面子。 其实这次工商总会开会并没有叫他,但是他消息灵通,听说了此事,非要到这次私下的小会里来“插一脚”。 “我的意思是,澳洲人现在是广州城里的皇上,他们要你圆你就得圆,要你方你就得方。好在这次给出的兑换方案也算格外体己,咱们把银子拿出来些兑成银币,也不算吃亏。莫要扫了澳洲人的脸面是最要紧的。” 他的话,大家都是懂得。牙行为了争牙贴,攻打潮汕会馆。扫了澳洲人的颜面,如今落得家家破财毁家――这可是前车之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节 商人们的心思 “咱们兑,咱们收,这都不要紧,成色高低,它总是银子。若是百姓认,也不失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若是百姓们不认,这也怪不到咱们头上。”高举说道。 “可是这成色……” “成色好说,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十足纹银,至于老百姓的银子,那是从来都不足色的。倒是这些进不得坩埚的钱,还得思量思量。”高举说着拍了拍手边的木匣子,极其精致的原木纹细木工盒子,扁扁平平的,正是澳洲人发下来装“钱样”用得。 大家自然明白高老爷说得是什么,那便是“澳洲宝钞”。 宝钞、钱票子、钱帖这种东西,对中国的商人来说并不陌生。宋金元一脉相承,都有相当成熟的纸币发行体系,特别是南宋的纸币发行和流通,在中国金融史上堪称奇迹――南宋以半壁天下支撑百年以上的贡赋和战费,在财税和金融手段的运用上堪称炉火纯青。到了元代,干脆以纸币作为基本流通货币。 元代末年钞法崩坏,纸币极度贬值大坏,但是纸币在民间的影响力和信用仍旧在。朱元璋当朝之后禁止铜钱流通,全面恢复使用纸币,并未遇到太大的阻力,说到底,民间对纸币这一事物并不陌生,朱元璋决定使用纸币自然也和他自己当元朝百姓的经验有关。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明宝钞是没有准备金的――这不算太大的问题,纸币以政府的威权作为保证,只要能确保纸币被市场接受流通起来。同时将贬值的速度和幅度保持在一定程度之内也不是不可接受的。要知道整个民国时代,中华大地上流通过各种纸币上百种,大多谈不上有准备金,币值也没有多稳定,照样流通了不少年头。 然而大明宝钞诞生的时代,明政府即无有效的基层行政能力,又不像晚清民国那样农村受到市场经济的全面渗透。而朱元璋对宝钞的错误认识又使得官府把纸币看作“无中生有”的敛财手段,朱元璋一次性赏赐给朱棣30万贯的超大面额钞票表明了其对纸币政策的无知,大量滥印钞票造成了极度通货膨胀不说,官府对自己发行的“法定通货”采取歧视性的政策。除了在全国有限的几个钞关上之外,都无法用它来交税。这种古怪的政策等于在发行方自己宣告不信任所发行钞票的价值――这在货币发行上大概也算绝无仅有的了。 自我歧视加上毫无节制的滥发钞票,使得大明宝钞在市场上不断贬值和萎缩,最后不得不退出流通市场,除了留下一个“巧立名目,与民争利”恶名之外,一点正面的东西都没留下。虽然有些文人笔记中宣称大明宝钞是被不信任纸币的商贾“罢市”在短时间内打倒的,实际上它还是勉勉强强的流通到了正德年间,虽然到这个时候它的价值和流通范围已经微不足道了。 聚集在这店堂里的商人们,虽说大多没见过宝钞流通,但是多少也听过祖辈说过。现在听说高举提到了“澳洲流通券”,大家的心不由自主的都提了起来――比起澳洲银元来,他们对这纸币关心程度要更上一层楼。 宝钞退出市场上之后,类似的钱帖子、银票、外国商人用得汇票,乃至江南一带的钱筹,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见识过,不过这些东西大多是支票、汇票性质的自治 新得流通券他们都已经看过了,和过去他们见到过得老得流通券相比,票子要略大些,不过比起市面上的钱帖、银票之类的东西要小的多。老得流通券已经很精美了,现在新得更为精美,纸张挺括厚实,摸在指间有一种令人难以名状的快感。 比起只有三种面额的银元,纸币的种类就多了,不但有三种等额的银元兑换券,还有好几种小额的辅币券。各有图案,十分精美。 如何换算,这在会议上都已经说明过,在币样的盒子里也有详细的图文说明书。只要识字,是不会弄不明白的。而且澳洲人的币制换算很简单,就是逢十进一的换算法。 “这钞票极坚实,不知是什么纸。” “大约是桑皮纸。”有人说。 “桑皮纸如何能做得如此光滑平整?” …… “别争了,这纸只有澳洲人才造得出来。此乃他们的秘传绝技。”纸行的会首老霍低声道。纸行是受澳洲货打击最早,继而又被控制最严密的行当。早年临高的澳洲纸大量倾销到广州,从高档到抵挡,硬生生将广州府的大小纸作坊都逼得关门,只剩下贩售纸张的流通渠道因为澳洲人需要分销的缘故,才算是苟延残喘的保留了下来。纸行现在除了贩售一些外地来得特殊用纸之外,大多数商品都是从香港的合作社分号进货。 除去纸,上面的图案花纹亦比过去的老流通券复杂百倍,在座的商人都知道这里面的关键:全广东市面上最好的雕版师傅也做不出这样的版来――哪怕是把京师给六部雕版刻印各种公文告身的工部衙匠找来,他也没这个本事。 “如此说来,这流通券不能作伪了。”有人说道。 “正是如此。”钱业公会的会首梁辰龙缓缓说道。钱业公会因为这次货币改制首当其冲和他们有关,在来到聚丰号之前钱业里的大小同行十三家已经开了一个闭门会议商议对策。会议上议论纷纷,但是对策却始终没商议出来,只好“先看看风头再说”。其实澳洲人发行新钱上的好处,他们同业一看便知。 “大伙都是买卖人,整天便是与银子铜钱打交道。每日收进来得钱,少不得都要看银子成色,鉴好坏钱,便是这样,也常常会收进潮银烂钱来。” 众人都点头。店家花在鉴别银钱上的精力的确不小。银子要看色,要秤量,铜钱亦要看看铜色好坏,份量足不足。少不得一番和顾客之间的口舌。若是遇到不好相与的客人,便有一场饥荒要打。更有一般歹人恶徒,专门用烂银劣钱私钱向各家商铺“撞铺”买物,若是走了眼收进去也就罢了,若是挑个眼,立刻便会在店铺门口撒泼大闹,店家少不得又要花钱消灾。 即使这般小心,盘点也总是会发现些铅块、烂潮银、蟹眼沙壳小钱。待到将碎银送去倾销店铸锭,又要在成色上和倾销店费一番口舌。总之,是说不出的烦难。 “如今澳洲人的银元拿出来,不管成色如何,一元便是一元,半元便是半元,只要不缺不少,谁都得认,这就是好处。若是能推行下去,于百姓于我等商贾都是莫大的好处。”梁辰龙道,“不过,澳洲人还有宝钞,这就可虑了。” “小额的辅币券,且不去说。”梁辰龙道,“如今铜钱不足,流通的大多是私铸官铸的劣钱,比这纸票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纸票子还省事些,只是这银元流通券……” 说着他的脸上流露出忧色来。欲言又止的态度将大家的忧虑一下都勾了起来。 钞票和银元等额流通,这对大明商人来说并不是稀罕事,自打中国有纸币流通起,纸币理论上就是和铜钱是等额流通的,宋朝的交子也好,大明的宝钞也好,面值都是“文”和“贯”。但是在实际使用上,纸钞的“文”和“贯”从来和铜钱对不起来。几十上百贯面额的宝钞买几碗浑酒喝,在明代是常事。 但是现在流通券对应的不是铜钱,而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还要等值流通兑换。商人们自然有所忧虑,首先,澳洲人有没有这么多的银元可以等值兑换,只要对金融稍有了解的人,必然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大明的商人虽然不懂金融学,超发的概念还是知道的。就说各家店铺发行的各种“铺票”――亦就是现代的购物券――往往超发,如果有人收集全了来兑换,不少店铺立刻就会被挤兑破产。 这还是其次,商人们更担心的是,澳洲人根本没有保证币值的打算:会不会通过抛出大量的流通券,将市面上的银子都套购了去。留下一堆纸币任其贬值――这套路他们虽然没亲自体会过,但是故老相传可都是听说过得。当初大元就是这么着把中原的金银都搜罗了去的。 说到底,流通券印得再好也是一张纸,哪里有真金白银来得踏实!就是黄澄澄、青灿灿的好铜钱,拿着手里也比这张漂亮的花纸来得踏实。 “若是只行银元,不行银元券,这便是莫大的善政了。咱们大小同业必然是戮力同心的办差。”梁辰龙捻须道,“至于这辅币券,市面上小钱缺得很,与铜钱并用亦无妨。”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钱业公会的这句话算是为会议定了个调子。大伙的眼光都投向了高举。(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节 生意上的大眼光 第一百四十六节 高举知道这是要自己去和澳洲人“打擂台”提条件。他暗骂道你们倒是嘴皮一碰来得容易。要说商贾们的忧虑,他一样是有的――谁也不是天生的觉悟高。愿意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去兑纸币的。 然而高举很清楚,这次币值改革元老院的决心极大。从与刘翔、郑尚洁的几次谈话中,他知道这件事并无转圜的余地。钱业公会想用打折扣的方式去执行,澳洲人是根本不会接受的。 高举并不清楚元老院为什么要搞新币改革。过去澳洲人在海南岛搞流通券,他估摸着是因为澳洲人手里缺银子,广东又是缺铜钱的地方,不得不用这个法子来弥补。但是如今他们的局面今非昔比,别得不说,就说元老院打败郑芝龙,逼降刘香,剿灭收服了福建广东各路海主之后,原本东洋、西洋的生意如今大多在他们手里。广州城里的商人们估计,光这一项,每年就有三四百万两银子的收入。照理说,他们根本就不该缺银子。 要说澳洲人自己的开销,那是俭省的不像话,即使是反髡最激烈的人士,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卑宫菲食”,除了好女色之外,生活享用上无可指摘。 想来想去,高举也想不出澳洲人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开销大量的银子,想出银元流通券这个花样来。 用银元,自然是很好,但是用宝钞,这可就有点不妙了。高举是商人,知道每次朝廷在经济上有所举措,必然会引来投机者逐臭而来,上下其手大发横财。由此造成的 他太了解广州了,别看坐在这里会议的商人们都是商界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可是他们所能调动的财富大概没有这城里银子的十分之一。在这个黑压压的千家万户的市民家中,假山的山洞里,屋子的石室内,院子的石板下,卧房书斋的箱子里,沉睡着大量的财富――这些银子若是被人利用起来,顷刻便是毁灭性的力量。别看澳洲人船坚炮利,在经济上打了败仗,一样在广州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高举不觉隐隐约约有些为澳洲人担忧起来。 担忧归担忧,这郑尚洁安排下去的工作还是要做。新币一发行,必须在市面上畅通无阻。 他斟酌再三,道:“大家的意思高某已经知道了。不过,发行新币是元老院看得极重,那日工商会的会议,在座的助威也都是去的,可有一点情商的余地?我看转圜的余地可不大呀。” “这不就靠高公出面了嘛。您老可是澳洲人的老相识了嘛。”朱老板说,“纵有些花销,大伙也是愿意报效的,绝不叫高公吃亏。” 话说得阴阳怪气,高举涵养功夫极好,只是微笑道:“元老院行事与伪明不同,素来光明正大,这等手段用不来。” 梁辰龙因为此事与钱业有莫大的关系,见高举不肯出这个头,又追问道:“此事难道一点余地也没有么?” 高举道:“高某虽是外路人,在这广州府,五羊城也落户三十余年了。一家一当皆在此。广州的安危,市面的好坏,都是与高某切身有关。” 他先自表立场,表明自己绝不会做“出卖大家利益讨好澳洲人”的事情,当然,这话不能明着说,点到为止。自然大伙也不见得能信,不过这不要紧,有个态度在,自己说出来的话就会比较说服力。 “……只是此事,元老院视为头等大事。我听闻已经派了户相来广州督办此事。纵然是文、刘两位首长也不见得能在此事上插话。” 这话一说,彼此面面相觑。在座的商贾们都露出了失望神情。大家都知道,高举的最大靠山就是“文相”,如果文首长都说不上话,岂不是大家都没戏?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高举不肯出这个头就足以说明澳洲人对此事的决心。 “这种流通券也不晓得发多不?说是说‘愿将流通券兑换银钱者,与银元一律”,如果票子太多,现银不足,那就……“梁辰龙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这个担心是大家都有得,现在被他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各家的忧虑和不满顿时如决堤之水一般的涌了出来,聚丰的店堂里一时闹哄哄起来。 朱老板又阴阳怪气道:“我看,将来这流通券一定不值钱。” 高举觉得他的话太武断了些。信用要靠大家维持,如果这银元流通券不是滥发,章程又定得完善,市面使用,并无不便,加上各行各业的支持,流通券应该可以维持一个稳定的价值,否则,流弊不堪设想。市场搞乱了,纵然有人能火中取栗大发横财,但是吃亏的大多数。 要是今天发行流通券的是大明而不是澳洲人,那他高举一定是避之不及,甚至要运用一切资源去破坏,因为明廷在宝钞上,在很多事情上都给了商人们足够的教训:官府的话信不得。可是澳洲人不同,流通券在海南已经运用多年,并无不妥;澳洲人素来又有重诺守信的好名声。高举对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他此刻并不言语,只等汹汹的讨论缓一缓,各家都发表了议论却又没有结论的时候才开口道: “高某倒有个看法,说出来请诸位斟酌,”他说,“这澳洲人的新流通券刚刚发出来,好坏虽还不晓得,不过我们总要往好的地方去想,不能往坏的地方去想。钞票发出来固然人人要用,但利害关系最密切的是我们商户,流通券信用不好,第一个倒霉的还是我们商户,所以我们要帮流通券做信用。流通券站得稳,咱们的生意才好做。不然市面纷乱,行情一日三变,大伙还怎么做买卖?” 这话和刚才满堂都是“趋利避害”的言论相比,顿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唷!”米老板道,“看不出高公倒还有这番大道理说出来!” 高举不理会他隐隐约约的讽刺,道:“大家请想一想,这流通券在琼州府已经用了四五年了,亦未听闻有什么不妥之处;澳洲人素来又是最讲信用。断然不会短视到行杀鸡取卵之事。” 这话有理有据,众人倒也无法反驳――在座的去过海南乃至临高的人不少,事实胜于雄辩。 高举接着又说道:“做生意怎么样的精明,十三档算盘,盘进盘出,丝毫不漏,这是小聪明。要紧的是眼光,生意做得越大,眼光越要放得远,大伙都是做大生意,眼光一定要看大局。” 他说着给自己点着了一支雪茄,缓缓吐出烟圈:“如今明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秦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诸位请想,这天下英雄里,谁实力最强?谁得本事最大?” 大明要亡,元老院要争夺天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还没有人这么明白的说出来。众人闻言都是一凛,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们做生意的宗旨,就是要帮元老院打胜仗!” “高老爷,”有个商人微皱着眉,语音嗫嚅:“你的话我还不大懂。” “那我就说明白些。”高举答道,“只要能帮元老院打胜仗的生意,我都做,哪怕亏本也做,这不是亏本,是放本钱下去。元老院打了胜仗,时世太平,什么生意不好做?到那时候,你是出过力的,元老院自会报答你,做生意处处方便。你想想看,还有比这更赚钱的生意吗?” “这话说得是,”开口的是粮行的丁掌柜,“纵然不给咱们什么好处,只要道路平静,百姓和熙,这买卖便做得。” 高举见有人附和,趁热打铁道,“不说将来的事,就说眼前的:元老院自从肃清了闽越海面的海盗,如今福建的糖、茶、瓷和各种山货,不用绕路走江西下五岭,直接走海路来广东,价钱降了一半多――你们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虽然并没有完全说服商贾们,但是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的抵触感了。高举软硬兼施,最终各家行会的会首们同意配合新币发行,全面使用银元和纸币。 梁辰龙坐着轿子回到家中,虽然高举说了那一番话,他依旧心神不安。梁辰龙的茂康钱庄在钱业中只是一家小同行,规模不大,但是他是梁家的同族族人,凭着这层关系,经常为缙绅们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银钱交易往来。所以在缙绅中关系深厚,当上了银钱业公会的会首。 澳洲人进了广州,茂康的生意受打击最大。因为他家与南北两京的银钱业的业务往来密切。广州易帜,城里的缙绅们有的逃亡,有的蛰居,南北交通也断绝了。茂康与两京的汇兑和放款业务几乎全部中断。眼下只是做一些本地的业务维持。 他来到自己办事起居的外书房,匆匆擦过一把脸,连丫环奉上的茶水也来不及喝,便铺纸研墨,动手写起信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节 发行前夜 信,是写给他的恩主梁公子的。梁家一直是他的后台,也是他的重要大客户。币制改革这件事一透出风来,就引起了梁公子很大的兴趣,要他时刻注意澳洲人的动向。 信件里,他详细的写了会议的过程和大家的态度,特别是提到了高举不遗余力的为澳洲人站台吹嘘的态度。看起来澳洲人这次币制改革是势在必行。会议上大家已经初步达成了协议,各行业公会按照规模大小和资本雄厚程度,分摊兑换新币的额度。钱业公会分摊额度最大,要兑换二十万元银元,这个数字公会内部认为还可以接受――毕竟澳洲人给出的兑换条件还算公正,算份量还算成色。白银换银元,说起来也不算吃亏。 然而梁辰龙也把自己的担忧在信里写了上去,他担心白银兑银币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要他们接受一定数额的银元流通券。 写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下一步必然还要涉及到收兑到的铜钱将换成辅币券的事情――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铜钱虽然不怎么值钱,好歹也是钱啊,换成纸片他还真觉得肉痛。 写完信,他将信件封好,摁上密押,叫来一个心腹,小声吩咐了几句。 信照例不送到梁府上,而是送到访春院去找月婉姑娘那里,月婉是梁存厚“梳拢”的,等于是他养在行院里的外室。很多不易光明正大的事情,都是通过她那里接头。 仆人领命去了,梁辰龙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吐出一口气来。 刘翔坐在办公桌,看着桌子上的最新人口统计表,根据广州警务系统建立起来之后进行的第一次户籍登记资料,他第一次知道了广州特别市的确实人口。 按照过去明朝留下的南海、番禹两个附郭县的行政区划,加上城外预计将要划入“郊区”的范围,包括河南岛等地,户籍人口一共二十八万三千七百人。包含了所有在广州有固定住所的常住人口。不包括诸如关帝庙人马这样的“浮浪人口”――这部分人口至少也有一万多。 新得户口登记不做非农和农业的区分,因为在17世纪这两种人口之间的区分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除了城里的伙计店员工匠农忙的时候还乡帮忙,乡下的农民短时间进城来做工,在广州城里还住着有不少货真价实的农民,在城里种地。因而只做职业大类登记――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人从事的职业基本上是终身制的。 户籍人口数字不包括疍民的人口,河泊所接收来得疍民数据很老,还是张居正时代的统计。按照这个过时的数据,在河泊所登记的疍民有二万二千人。但是留用的河泊所的老吏说,疍民的数字远远不止这些。由于他们居无定所,漂泊不定,所以很难确切统计人数,不过长期在广州城外西江和珠江水面活动的疍民不会少于四万人。 要彻底弄清楚疍民有多少人,除非让他们上岸定居。1950年广州市政府的第一项大规模实事工程就是修建疍民住宅,让疍民上岸居住,从而第一次控制住了这个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的群体。 控制疍民,让他们登岸居住编户齐民,对珠江水系的上上治安有莫大的好处,甚至对广州的治安都有好处:自古以来江河湖泊就是不法分子的天然隐匿地。 但是现在刘翔的广州特别市政府无力这么干,他只好暂时放弃控制疍民的企图。把主要精力放在新货币的发行上来。 新货币的信用,关键在于购买力能否得到保证。刘翔很清楚,一旦开始发行新币,钞票的发行就会象破堤的洪水一样。 一是广州的市面上本身的货币流通需求。这个数字到底有多少,谁也没有底――大明没有统计局,也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银行,到底有多少银子铜钱在市面上流通,谁也弄不清。财金省只能粗略的估计大约需要流通券大约一百万元。财经省唯恐不够,已经下令在香港造币厂加印数百万元的钞票。其次是广州市政府开销。广州市政府的开销比起过去的广州府来说,膨胀了一百倍都不止。新建许多机关并且维持运作,迅速膨胀的公职人员,收容的旧人员,救济灾民,市政工程……外加有增无减的军费需求。都急剧放大了需要投放市场的新币数量。刘翔和财经省特派员小组粗粗估算之后,已经对新货币的通货膨胀产生了忧虑。 刘翔拿起另一份秘密报告,这是最新的广州粮食库存统计。取消牙商,建立两个大宗货物批发市场之后,强制性的规定所有大宗粮食交易必须在市场内进行销售。外来的长途贩运粮商,成批出粜粮食的农户和地主,本地从事批发零售业务的粮行、粮店,都要在市场内进行。元老院的经营粮食的国有企业,合作社和大昌米行也在市场内开设了营业所。作为经营和干预粮食贸易的窗口。 同时,通过工商联合会和同业公会对城内的从事粮食批发、零售的大小粮食行粮店进行库存统计,这么一来,市政府算是大致弄清楚了广州的大宗粮食存底,贩运商、本地批发商、零售商的糙米总库存大约有2600吨。这个数字,大约可以供应整个广州市场一个月。 2600吨按照市政府过去对人口的估算,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不过林佰光认为过去的估算不科学。虽说总人口估计和统计的差别不大,但是每人每个月14公斤的吃粮数量偏高了。首先老人和小孩吃不了这么多,其次城市居民每个月供应11公斤勉强也够了。这城里的贫困人口占到了一半以上,他们的日常吃粮根本达不到月11公斤的水平。此外,广州的大户人家大多有相当数量的存粮――这在当时是惯例,大户人家往往囤积够全家上下食用二三个月的粮食。此外他们还能从近郊的佃户手里得到粮食供应。粮食供应不成问题。由于到缙绅大户的户籍登记中还包括了大量的奴仆,每户的人口少则二三十人,多则数百人,可以说减轻了相当一部分的供应压力。 另外,过去广州的一府两县留下的官库粮仓,没收“逆产”中的粮食,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七八百吨。这部分粮食中已经有一部分被拨出去作为广州市政府的人员工资和经费使用了。现在还有大约200吨 除了这些本地粮食,广州大世界的仓库和香港岛的上的仓库里,还储存着这三个月来从东南亚和海南运来的糙米10000吨。这是刘翔和财经省扣在手中的王牌。为得是应对粮食投机。 每次重大的币制改革,几乎都伴随着粮食等生活必需品的投机狂潮。特别是广州城这样的情况,就算从来没当过商人的刘翔也知道是粮食投机的好机会。 广东的粮食需要广西供应,两广的六七月是早稻收割的时间,往年粮价到这个时候应该是下跌的,但是广东本身缺粮,而广西目前还在大明的治下――梧州已经设下了水卡严禁一切船只上下行――通过梧州的粮食贸易也停下了。通常情况下,仅仅梧州粮食水运停运这个消息就足以引发粮价暴涨。 幸而元老院在取缔牙商清理牙行欠款这两件事上得到了潮汕粮帮的投桃报李,潮汕帮在市场上粮食批发价虽有小额上涨,却始终保持稳定。潮汕帮也动用起自身商帮网络的优势,从广东其他地方调运粮食供应广州。这大大减轻了粮食供应压力。让在广州全权主管经济和货币政策的陈策不至于大规模动用储备,而是偶尔通过合作社抛出少量粮食抑制下粮价的上涨幅度。 不过,仅仅依靠潮汕帮的“回报”是不够的,商人道德是趋利性的,他们现在牺牲利润,即是出于感恩的投桃报李,也是因为知晓元老院的暴力机器远非大明可比。但是,一旦利润够大,无论是良心还是畏惧都不在话下。所以在遏制投机,保证币值这事上要立足于元老院自己。 除了在香港岛储备大量粮食,企划院同时从各地区向香港岛调运食盐、棉麻布匹、腌干海产品和茶叶,随时可以调入广州来平抑物价。 为了有足够的渠道来投放,除了批发渠道,在零售渠道上商业合作社、大昌、万有在广州全市范围内通过接收盘让、直接买进等方式突击开设支店四十多家,零售网络基本覆盖整个广州市区和近郊主要市镇。为了保证乡镇供给,改装了流动售货船二十艘,全部配备了店员和货源,在已经基本平靖的乡镇下乡流动售货。郑尚洁指示售货船,也可按照行情收购农村土产,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为货币下乡做好前期准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节 税务局长 在金融方面,德隆银行除在市区的分行之外,在各信用社支店开设专柜,准备收兑白银、铜钱,做好存款和放款的准备。在德隆广州分行的石室金库内,准备好了收存杂银和铜钱的木桶和箩筐。特别是预备了大量的银行票据,财经省准备新币制推行之后,就开始全面推行银行间对公账户结算,以减少现金的使用。 刘翔指令警察局和郑尚洁通过工商联合会对广州的日用品存货、销售额和物价情况情况进行了秘密调查,涉及种类包括纺织品、肉类、水产品、食盐、茶叶等十几种。同时为了保障币改期间对市场数据能够进行实时分析,还预备在广州大世界内筹建区域数据处理中心,处理每日采集到的数据。作为广州的财经小组研判的依据。 最后,是广州市税务局的组建。在刘翔不遗余力的千呼万唤之下,五道口终于给他派来了税务局局长。 就在大世界“里世界”的一间元老专用套房里,艾志新元老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精干的短发,精心保养的钛架细框眼镜,手腕上的瑞士手表,配上最高级的白色荷兰细麻布做得衬衣和浅色卡其布长裤,衬托出一种金融精英的“雅皮士”风味。 可惜没有真正的皮鞋,这特供布鞋好虽好,穿着未免有点太文艺。艾元老不无遗憾的想到。 他再一次打量了自己,确定一切都妥帖无误,这才转身。恭候在一旁的生活秘书艾懿心立刻将一只高仿boss公文包递给了他。 “谢谢。”他接过来,这只从兰度的渔船来捞出来的包虽然只是a货,但是做工精湛,用料考究,并不输于正品行货。很受艾元老的喜爱――艾元老过去在国税局工作的时候也是一个以爱好精美物品著称的时尚人士。 艾懿心打着手势,问他是不是要出门?这位年轻的生活秘书姿容身材都堪称上乘,奈何是个哑巴――幸好她的失声是后天的,不是聋人。省却了艾元老学哑语的麻烦。 当然,要不是这个生理缺陷,这位可评为a级的女仆也不会在毕业的时候只被定为d级。以至于某些毒舌元老叫他“接盘侠”。 接盘就接盘,艾元老对此并不在意。艾懿心虽然不会说话,刚到临高的时候还是个文盲,但是学习能力很强,毕业的时候各项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到他手下几年,自学加上他的指点,已经是五道口的归化民干部中专业能力最强的人之一。要不是她是艾元老的女仆,他很可以提拔她担任一个重要的领导岗位,现在他只能满足于让她担任自己的私人秘书――不仅是“生活的秘书”。 艾元老在五道口长期负责财税工作,五道口体系里,财税工作一开始并不被重视。这也是无奈之举,不管是临高县还是琼州府,都不是富庶之地,农业尚且落后,更不用说工商业了。所以元老院的财政收入,很长一段时间靠得是“战利品”和“贸易”。后来逐渐开展的征收的,也主要是田赋和渔业税。海关虽然制定了进出口税和停泊税之类的税种,但是为了鼓励进出口贸易,很多是免征或者减征的,形同虚设。 一直到临高的工商业繁荣起来,税务部门才算是真正开始活跃起来,税务部门的归化民干部们也才第一次领会到“元老院万税”――征税这件事,大明即使在17世纪也是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的――税种之多,税率计算之复杂,都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给了他们一次结结实实的观念冲击。 现在艾元老就带着他在海南――主要是在临高――锻炼出来的税务队伍降临到广州来了。 “晚上不用做饭,我会在局里吃。你把行李收拾下,明天一早搬到局里宿舍去。”艾志新吩咐道,“市政府总务处会派轿子和力工,你要听他们安排。不要一个人随便出门,现在广州城里可不太平。” 艾懿心点了点头。 艾志新要去的地方是税务总局广州分局――说是广州分市,其实这个分局还代行广东全省的税务工作,大致伏波军能在哪里建立统治,税务工作就要开展到哪里。自然核心区、绥靖区和治安区之间的政策各不相同。 要说权力,艾志新得到的授权之大,堪称空前绝后。除了海关关税之外,整个广州乃至广东的所有工商税、农业税、渔业税……的征收全部在他的手中,专卖工作也在他的管理之下。在税种、税率和征收办法上有在“不违反大方向的前提下便宜行事”的权力。 自然他得到这么大权力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要在极度复杂的环境下完成税务工作――这担子可不轻。不但事情千头万绪,而且还要在人员机构都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完成工作。同时,他还得配合好陈策的财经工作小组发行新币的工作。税务征稽不仅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更是稳定货币的重要手段。通过税收可以有效的强制商户收取和使用新货币。 艾志新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被轿子抬进了盐课司:现在门口已经挂上了两块牌子:国家税务总局广州分局和财政省专卖局广州分局。五道口的财政收入里,食盐和烟草专卖也是一项重要收入,目前专卖局没有元老负责,亦是由税务局代理的――从广义上来说专卖也是一种税收。 他一路上已经习惯了积水和阴沟在六月的阳光下散发出来的臭味,此刻一下轿,却觉得空气一阵清凉。盐课司衙门是个老衙门,几乎和大明的历史一样长,而最近一次修缮也是嘉靖朝的事情了。这里墙高屋深,院落宽广,里面还有不少百年老树,郁郁苍苍。 因为广州刚刚平靖不久,各主要出入口还有国民军的士兵站岗。艾志新联系到自己进城的时候轿子旁边还有日本人卫队的武士护送,就知道自己面对的局面有多复杂了。 税务局和专卖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在仪门相迎。甬道两旁自然分出了两群人。左边的是以胡学凡为首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一部分是从海南调来的,一部分是过去广州城工部属下的万盛号租栈的工作人员。这些是艾志新的税务局的基本队伍。右边的是投向后经甄选后留用的旧人员,衙门里户房的书吏、书手、粮差、河泊所和盐仓的大使、各色书办胥吏……形形色色,从未入流的官,到胥吏等级最低的“隶”,一应俱全。 胡学凡作为税务局公务员中级别资历最高者对新首长的到来表示了欢迎。随后,由盐课司的老吏带路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设在一个还算齐整的小院落里――随着老吏走过那些高大的建筑才发觉这些房屋已经破败不堪,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斑斑驳驳,长满了青苔和霉斑,屋顶上满是蒿草,有的还长出了小树。他听老吏说,这里有一部分房屋年久失修,早已锁闭不用。一些老的盐仓已经坍塌。 这里可真够阴森森的。艾志新想。 办公室兼宿舍的院落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布置上了家具和各种日用品。艾志新关照随行的办事员将自己带来的文件箱打开,整理装架。自己抓紧时间又将城工部送来的有关财税工作的情况汇编阅读了一遍。 广州的财税情况比较复杂,这不仅是因为明朝的财税体系本身就很混乱,而元老院本身在广州和珠三角地区多年征收“合理负担”和“渔业税”,还在广州大量销售私盐。 过去艾志新在临高就研究过大明的财税政策,不过琼州府实在太穷太落后了,当地衙门在税收上的具体实践少得可怜。现在看着广州府的税务资料,不禁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大明不太重视工商税,除了田赋和盐课之外,其他税收统称“杂色”。而这杂色的征收,即混乱又复杂,虽然有明文的“部例”,到了各地却又是各行其是。 这其中对地方来说最重要的税收是商税,其性质类似清代的“厘金”。只不过商税是有定额的,每个州县都有具体的商税额度,有的高得出奇,有的低得可笑。至于这个额度当初是以什么依据制定的,已经无人知晓了。 官府派出胥吏在道路和渡口拦路收税,税率倒是很低,但是征收面极广,任何东西都可以课税,甚至一只鸡,一篮青菜也要交税。实行的是重复征税原则。也就是说一个农民带着蔬菜去市场贩卖的,路上要经过几个税卡就得缴几次税。 派去税卡征税的胥吏和书办不但没有收入,还得完成额定的税金收入。于是商税的税卡就成了一种变相的包税制度,税吏税丁贪腐和勒索商民也就是必然的事了。结果就是民怨很大,征收的税金却微不足道,大量的税金层层中饱食,流入了私人的口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节 工商业税种 甚至出现了征得的税款不能抵偿征税成本的问题,以至于一些地方干脆取消了商税的征收,由田赋中浮收来补足。广州的商税虽然没有取消,却也半死不活。取而代之的是地方商税。 倭寇平定之后,闽越两布政司另外设立了独立于原来户部商税体系之外的税课司局,在桥头和渡口设立税卡,税率由地方制定,收入用来支付军饷和地方防务,这些银子不由上交户部,所以地方衙门比较热衷于征收。不过,即使热衷征收,征收额度在艾志新看来也是微不足道,不能和广州这样的商业繁荣的大城市的地位相提并论。特别是他看到广州府下属的一个市镇,商税的收入只有区区170两,就知道里面的猫腻大得出奇。因为那个镇每年向元老院缴纳的“合理负担”就有450两银子。 不过,艾志新并不准备以此为增加税收的突破口。商税其实就是厘金,尽管征收方便,税额也不小,但是影响商品的流通。他的目光放在了门摊税、房地契税和酒醋税上。 门摊税是由地方政府向市镇上的永久性店铺征收的商业税收,因为古代社会并无完善的会计制度,官府征税也不统计店铺的铺本和盈利情况,基本上就是一种定额税。至于定得高是低,完全看运气而定。有的行业盈利极高――比如当铺,却只缴纳区区45两一年的税收,街边的小铺子,一年却也得缴几两银子的税。 广州的门摊税,是由各行的公会收取,没有组建公会的商铺,则是由官府制定牙商包揽代缴――这里面的花样有多大,不问可知。 艾志新看了下整个广州一府两县的门摊税总收入,每年可得大约一万多两――这个数字相当不错,但是距离他的心理预期还少得很。 房地契税,是按照卖价或者典价的3%征收。不过这个税种在许多地方多年不征收,琼州府所辖各州县更是连征收纪录都没有。艾志新发现,广州府不但一直在征收,而且契税收入相当高,仅南海、番禹两县,每年在契税上的收入就有2000两之多。这大约是因为大城市商业繁荣,房地产的价格更高,交易更为频繁的缘故。 至于酒醋税,这是明代延续宋代的税种,酒醋专卖在宋代是政府的一项主要收入。不过明朝对工商业的管理水平极低,并不能有效的控制酒醋的生产和流通环节,所以这项税收基本上是形同虚设。 “大明的税负不是太重,而是太轻。”艾志新在五道口的新区财政工作会议上如是说,“潜力远远没有发掘,还吹什么大明gdp如何如何,论到财政剥削效率,大明已经是个标准的落后国家了,不要说和欧洲国家相比,在东亚连日本都不如。” 在艾志新看来,明政府的税收普遍存在征收效率太低的问题,征收环节中损耗极大,跑、冒、漏严重。说是大量征发使用无偿的“皂隶”来办事,实际的隐性人事成本大的惊人。 要建立自己的税收队伍并不容易,特别是这支税收队伍在保持效率的同时还得大致保证大致的“廉洁”――即使是在21世纪,有着制度保证和无数条文规章和内控稽查手段的现代税务机关里,照样有人出身贫寒却在开宝马住别墅。 要以元老院现在的教育和行政体系来组建一支艾之新还看得过去的队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再者直接征税的问题甚多:第一是耗费人力,过去农业税没有取消之前,征收农业税消耗的行政人事成本往往抵消了征收来得税款;其次是容易激化社会矛盾,因为征税引发的矛盾甚至暴乱,古今中外都不乏其例。最后,现代税务是建立在现代财务制度上的,而大明的工商户使用的还是四柱结算法,较小的店铺甚至干脆只有流水账。 要推行新税法,就必须改会计制度,要让商人习惯于现款不过夜,强迫他们采用银行票据交易,而不是直接用现金……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收税却是迫在眉睫。 如果采用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过去他们实行过得“合理负担”。即由元老院提出“负担”总额,再由纳税户开会评议,各自自报承担份额。这种征收办法阻力最小,现在广州已经建立了工商业联合总会,采取这种方法很容易见效。但是艾志新认为这是过去他们缺少政权组织的时候采取的便宜之计。 如果采取这样的办法,那么税务机构制定的各种税率就毫无意义了,因为要么征收的税额低于税率,直接向工商户让出了利益;要么高出税率,那么税收就变成了“摊派”。加重了纳税户的负担。 最大的问题是:一旦采用这样的做法,势必要通过工商总会和各个行业公会,等于让这些机构操持了税务权力,容易造成税务分摊不公和合法的逃税。 艾志新认为,虽然广州的商铺没有现代会计制度,但是大多数商铺都采用四柱清算法,营业情况有账本可稽。而且明代无论官方还是民间,记账算账基本上是按照这套会计法,懂的人很多,可以找到不少现成的“账房先生”暂时利用。 利用这些特点,他决定采取“自报实缴,轻税重罚”的模式来征收,由工商户自己进行报税,税务部门定期随机抽检各家店铺的营业收入和利润情况…… 艾志新正翻看资料,几个士兵搬着几十本硬面本子进来了。一个办事员禀告道:“首长,这是林首长要我移交给您的《广州工商户资料汇编》――请您签收。” 这些册子是市政府根据工商总会上报的名单和城工部收集的材料汇编成的――上面罗列了所有“有固定店面的永久性店铺”,上到高举这样的大海商,下到街头巷尾的杂货铺子……无一不有。里面相当详细的罗列了店铺的地址、经营范围、营业状况、掌柜姓名和雇用情况。除了城工部以前的积累资料之外,这些资料的收集全靠了入城以来的一系列行政工作:清查户口、钉门牌、工商登记……如果没有这些早期工作,艾志新除了靠工商总会去摊派“合理负担”之外,大概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艾志新的皮包里已经作了一份基本的计划,大致来说他准备开征财产税、流通税和印花税这三大类,。 第一列是财产税,征收对象是农地财产,商地财产,巨型宅地财产,以及商船,工矿等相关财产。具体到税种上他准备征收: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税、车船使用牌照税、车船购置税、契税、遗产税和奴仆税。 第二是流通税,征税理由用于维护商品市场秩序。营业税不分具体细目,大致来说只要发生经营行为,获得营业收入全都列入征税的范围――自然是有一定的免征额度和范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从从新建立起来的广州的批发市场这个流通环节上征收。 第三是印花税,地契更换,契约交易需要元老院的法律认可和保护。征税对象,船只的出航许可证贸易,地契证,房契证,经营许可证,股权证,各种证都需要元老院的威权的维护。 最后是地方的行政附加税,附加在流通税环节上征收。艾志新和刘翔商议下来,决定开征城市清洁费、地方治安费、城市建设费和教育费四项。这四项税收由广州地方政府使用。其余税种全部为国税,征收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返还部分。 海关方面的关税、停泊税和吨位税,因为这块不归他负责,他就暂时没有作计划,至于食盐和烟草专卖,他暂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因为按照旧时空的专卖做法,是需要一整套班子的,他现在连税务机关都没法健全,当然谈不上搞专卖系统的。所以依然是采取在临高时候的办法:在批发源头环节一次性交税,然后由分销商分销的做法。至于对烟叶和盐场的垄断,这事情就可就复杂了,需要动用的资源也不是他这个财税局长能支配的。 艾志新把册子大概看了几页,心里基本上有了底。这时候市政府派来了通讯员:刘市长请他去开会。 “什么会议?”艾志新刚刚进城,手上事情一大堆,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开会,如果和财税工作没什么关系的,他就敬谢不敏了。 “是关于风俗业整理的会议。” “你转告刘市长,我手头事情太多,就不来参加了……”艾志新皱眉道。心想这刘翔也是当官当出派头来了,开个会也要凑人头。 “刘市长说了,这会议和您有关。”刘翔大概早就知道他不准备去,特意关照了通讯员,“整顿会议上要讨论广州的风俗税问题……” 艾志新立刻改了主意:“我这就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节 风俗业整肃 风俗税实则就是“花捐”,不管如何委婉。这是一种不太好听的税种,而且与“公序良德”背道而驰,政治上相当不正确。因而在临高的时候,就有一部分元老主张“废娼”。只不过临高乃至琼州府严重的人口性别比例失调,才使得维持这一体制有了充分的理由。 然而到了广州,这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且不说广东,起码在广州,并不存在严重的性别比例失调问题。这个“保证社会安定”的大理由失去之后,元老院中的废娼派又活跃起来。 主张废娼的元老人数不多,动机五花八门,有单纯从妇女解放,人权平等来看问题的,比如杜雯、姬信之类;也有从卫生角度来看的,比如卫生口的诸公――性病是卫生口一直头疼的一个问题;还有的是从治安角度看的,妓院素来含污纳垢,是不法分子隐匿、销赃的重要场所。 尽管元老院中对娼妓问题各有看法,但是对五道口来说,在广州是否禁娼主要是经济问题。 目前元老院控制区内的“黄票”虽然被课以重税,但是“风俗税”的收入总额并不高,一来自愿从妓的女性有限,大多是外地娼妓因为各种原因流散到海南来重操旧业的;二来目前元老院控制区内经济繁荣,男女人口比例又严重失调,女性的就业压力极小;国家警察在整顿社会秩序环节又严厉打击了人身抵债、人口拐卖等传统的娼妓来源渠道,明确从事风俗业必须遵从从业人员“自愿”、“自主”原则,使得娼妓的来源进一步缩小。所以整体来说临高包括琼州府的风俗业较之于d日前有较大发展,但是总体规模并不算很大。只是因为需求远远超过了供给,市场才显得非常火爆。 但是广州就不同了。这个南天第一名城工商业十分繁荣,自然也带动了“无烟工业”的发展。娼妓业规模大,从业人员亦众多,每年的消费更是无可估量。因为明代的衙门并不象国民政府那样征收花捐。所以这一行当的利润极其可观。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紫明楼本质上也是“无烟工业”――就这家企业的盈利率来说,是企划院下属国有企业中最高的。 这个奥秘,即使古人也是很清楚的。据说曾国藩攻克天京之后,到夫子庙即提出办花船以繁荣市面。 光复广州之前一年,程栋就曾经派契卡的金枝娇以“稽核账目”为由去广州,实际上她的主要工作是秘密调查广州的“财源”。在这份部门内部的秘密报告里,专门有一章节提到了广东的“花业”繁荣和这个行当内的现金流以及周边产业的经济规模大小。报告中认为,广州的“花业”及其周边产业的产值,很可能占据了广州第三产业的四分之一以上。是一个重要的财税来源。 这个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不但五道口早就注意到了,包括刘翔在内的地方系统的元老也在虎视眈眈。所以“禁娼”这一提案,遭到了他们的反对。 艾志新知道,刘翔是绝不会支持废娼的。原因无他,这是一笔现成的财源。对于捉襟见肘的地方政府来说,绝无自己毁弃的理由。但是娼妓业的剥削之残酷狠毒也是“废娼派”的重要攻击理由――元老们毕竟还是要讲究些政治正确的。 所以艾志新估计刘翔的这个“整理案”还是目前在琼州府等地推行的改良主义的那套,大致就是要贯彻国家警察在风俗业管理上的“从业自愿”、“人身自有”、“行动自由”三原则,严禁任何形式的鸨母、领家和皮条客。推行“自由雇用”和“个体经营”,完全禁止“奴隶式”。 果然,在会议上一开头就是这个调调。刘翔说了没几句,艾志新就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现在的时间很紧,能先谈有关风俗税的事情吗?” “恐怕不行啊,”刘翔被他的打断,脸上不免流露出不豫之色,“广州的娼妓业情况非常复杂,业态也有多种,如果不加以说明的话,恐怕你也没法制定确切的税种。” 艾志新一听也有道理,毕竟他对广州的风俗业的了解还是从金枝娇的报告里看来得一点东西。 接下来,就由林佰光来介绍具体情况。广州的娼妓行业,大致分为公私两个体系。公的便是乐户。乐户是贱民也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他们的户籍都是登记在府、县两级的礼房名下的。有专门的俳长管理。 虽然乐户并不都从事娼妓这一行当,但是允许他们从事的乐工、唱曲、演剧等等工作,在本时空均属于“贱业”,倡优并称,所以区分并不严格。由于他们有“官身”,必须无偿应承官府的各种差事,从典礼奏乐到官绅饮宴陪酒唱曲,无一不包。 由此,也衍生出来了官办的妓院,南北两京的行院规模都很大,广州也有这样的行院,专门接待官员缙绅,豪商大户。郭逸在广州,可以说是每个月必去几回――这是和官员应酬的重要场所。 乐户虽然隶属于“乐籍”,有每月五斗米的月例,实则多年不曾发放,也没有“包分配工作”一说,基本上都是自谋生路,从事官府准许他们的从事的乐工、娼妓、俳优之类的职业。 林佰光说乐户的成分很复杂,虽然他们隶属贱民,受到社会歧视,是受压迫的阶层,但是在经济层面上却并不太差。应承公家差事虽然没有报酬,却有相当不菲的赏赐;有的乐户自己开设妓院的,充当老鸨、领家的,大发横财的也颇有一些。 私的,便是各种妓院、私门头。其中的从业人员,即有乐户出身,亦有普通百姓出身。 此外,在白鹅潭等地还有大量的疍家的水上妓艇、花舫,这些妓艇数量庞大,高中低档次都有,情况就更复杂了。 “……从业人员的情况是相当复杂,不过妓院的老鸨、领家、龟奴这些人,大多出身乐户。他们多是世代从事这些行业,倒是娼妓的来源更为广泛。如果没有落乐户的籍的话,赎身之后就算是良民了。” “这制度可真够残忍的。”慕敏皱眉道,“我记得元老院颁发过废除贱民身份的法律命令,乐户的贱民地位应该一并废除。” “这不是问题。”刘翔说道,“我们要谈得是整肃这个行业。”他舒展了下腰身,冲着林佰光点了下头,“老林那里有许多黑材料,总之都是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我建议就不用念了,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看。我们现在来谈具体的整肃计划。” 刘翔的话说得很小心,避免刺激到慕敏:慕同志当然是位忠诚又理性的元老同志,设身处地的想她作为女性大概没法子心平气和的看着妇女被如此残酷的蹂躏剥削。他即要充分利用她的职业能力,又不能让她承担太多的压力。 整肃计划是林佰光和慕敏制定的,第一步是对全市风俗业进行全面摸排调查。这个工作现在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靠着户籍登记和对社会调查,警察局已经掌握了除了除疍家妓艇之外的城内外全部妓院和一部分半私明(私门头)的基本状况,一部分常年停泊在白鹅潭的水上妓家的情况也大致摸清了。 “……现在我们正在推行风俗业牌照登记制度,限令一个月内,所有妓院和相关从业人员都要进行牌照登记,登记之后发给经营牌照和‘黄票’。不登记的,以‘非法’论处。”慕敏说,“这一步是逼迫从业人员尽量出来登记,妓院是跑不了的,但是大量的私门头规模小,人数少,活动又很隐秘,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全部掌握。用这个方法来压一压。” “到这一步其实你就可以征税了。”刘翔对着艾志新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艾志新问道:“我想目前这个登记制度应该还是短时间的,并非定下了具体政策吧。” “是得。登记只是为了更全面的掌握情况。” “既然不是长久的规划,那么我们可以采用简单的做法。”艾志新说,“人头税和牌照税” 艾志新解释说这个人头税非常简单,税率也可以定得低一些。因为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不需要考虑负担的合理性,所以也不用制定太复杂的税率等级和征收规则。要求每个妓女每月缴一定的税钱即可。至于牌照税,以登记注册的妓院为单位征收。甚至也无须分等,不论大小,每月征收若干元就是。 这样作得好处是能够适应目前的低水平征收,不要事先定级核算,征收过程中也没多少空子可钻――发多少收多少。只要认字,能做基本的算术就可以征收了。 “这样的话征税负担肯定会加在妓女身上,她们受到的盘剥就更深重了。”慕敏表示担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节 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 “所以我们的税额不高。”艾志新说,“这相当于市场的准入税,到街边摆个摊,街道收五元摊位费,只是允许你在这里摆摊,不考虑你实际能赚多少。反过来想,就算不征税,老鸨子还不是一样盘剥妓女?别看衙门不向妓院征税,妓院花得应酬方方面面的钱远远超过了我们征收的税款。咱们进了城,妓院这方面的花销不敢说全面没了,起码也是没了一大半。” 业素来与衙门官吏,地方恶势力勾结,以其作为保护伞,但是这种保护必然是要付出大代价的。广州被抓的几个胥吏头目,每人家中都抄出十万两以上家产,这其中来自“花业”的孝敬占到了相当重的比例。至于地方豪绅,虽然明面上是不沾这种所谓“脏钱”,实则下面的豪奴用主人的身份为妓院撑腰站台,获取好处孝敬主子的亦不在少数。 “同时也可以淘汰低端产能。”林佰光说道。 “是有这个意思在内。”不分级差的征收统一税率,势必会淘汰行业中的弱小者。业的低端同样是廉价路线,要继续保持价格廉价,老鸨除了疯狂的压榨妓女之外别无他法。而新得法律废除了人身依附,采取了自由雇用体制,这就迫使老鸨领家必须支付工资:无形中提高了劳务成本。低等妓院在重税和劳务费用上涨的双重压力下只能退出市场。不过艾志新不愿意多谈这个问题,在一个女人面前谈业的升级换代,尽管是纯专业性的讨论也是相当不礼貌的。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妓女众多绝非好事,虽然一时间解决了所谓的问题,但是妓女很少生育,生育之后一般也不会很好的抚育。而所谓的‘性发泄’,充其量只是缓解了社会矛盾,并没有解决人最基本的生育繁衍需求,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麻醉药。”刘翔赶紧又来了一通大道理。 慕敏继续介绍说第二步就是废除这一行业中的人身依附关系,不论是买卖还是所谓的“领养”,一律转为自由雇用关系。妓女愿意从良另寻出路的,一律准予,任何人不得留难。同时广州市政府为愿意从良的妇女提供必要的就业辅助和婚嫁介绍。 “……同时我们会在妓女中发动‘诉苦’、“翻旧案”运动,将其中有民愤大,有人命案子在身的老鸨、领家和龟爪抓一批,公审一批,这样我们的举措就不会有什么反抗了。” 原本废除人身依附必引起老鸨领家的抵制,但是通过“诉苦运动”、“清理旧案”大抓大杀一批,不但可以摧毁反抗心,亦可以发一笔抄家财。 干这行的,不用说别得,“逼良为娼”四个字总是逃不了。就算是按大明律治罪也够喝一壶的。这伙人的罪名都是现成的,只要愿意想收拾谁就可以收拾谁。 “考虑到本时空从事业的妇女大多是被迫无奈,除了少数好逸恶劳者愿意继续从事这一行业之外,多数妇女应该还是有从良期望的。其中无家可归的,我们将把她们分批送往海南。” 大批妓女从良,不但可以补充元老院的工商业中的女性劳动人口,亦可缓解目前琼州等地元老院统治区男女比例失调,解决相当一部分移民的婚姻问题。堪称一举多得。 通过这一番杀伐整顿之后,即按照元老院现有的模式,重新构建广州的风俗业。艾志新听得很仔细,仔细的考虑着在广州的风化业的征税方法和具体的税率。当然亦得考虑本时空的低水平管理状态下的可执行性。当他听到慕敏在谈广州乐户的安置问题的时候,他发言道: “我建议把官办妓院接收下来。” 慕敏吃了一惊:“你是说……” “我是说可以由紫明楼出面接收这些‘没收财产’,搞一个紫明楼娱乐公司,”艾志新其实早有这个想法,无烟工业的高端路线怎么走,紫明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样可以盘活我们在风俗业整肃中接收下来的房产、设备和人员。使之继续发挥作用。” 接收下来的房产和设备固然可以挪作他用,但是大量的从业人员却不是那么容易利用起来的,特别是官妓院的人员几乎全是乐户出身,他们世代不事生产,虽然乐于摘掉贱民的帽子,但是转行的欲望却不见得很强,除非搞类似劳教农场一样的强制劳动,否则要他们转业还挺困难的,成本也大。 刘翔的脸色却不大活络,艾志新知道他的小九九,紫明楼是“国企”,利润是直接上交给元老院的。规模再大,利润再高,也和广州市政府的财政收入没多大关系。所以他后面还有: “虽然是国企,但是其中妓女缴纳人头税可以归地方所有。具体的税务分成可以再议。” 刘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艾志新这才继续道:“因为风俗业是被列入重税行业的,我们在编制具体的税种税率上肯定会有所考虑。” “你不是说向妓女征收人头税是暂时的吗?”慕敏问道。 “我表达的不严谨,人头税是暂时的,等到风俗业的新体制建立起来之后,我们就开始推行妓女的个人所得税――根据她们的收入制定具体的税率。当然,妓女是没有免征起点的,毕竟是‘寓禁于征’,让干这行的和想干这行的都得有点负担。” 艾志新笑了笑,说:“关于风俗业的税收,我暂时就考虑到这么多。不过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广州的经济情况有没有更详细一些的材料。我看了看,有太多的不确定的东西。许多数据靠推测,这可不行――广州的经济总量搞不清,财税工作很难搞。” “其实普查工作我们一直在做,但是我们缺少数据处理能力,资料积累了不少,没法及时统计出来。”刘翔说,“再搞经济普查,采集的数据得把我们活活淹死不可。” 刘翔这几个月的工作,主要就是在进行入户调查。目的有三个:新户籍制度登记、不动产和工商登记/社会情况基本普查。粗略的包括了经济普查的部分内容,但是并不太详细。这不是刘翔愿意简略,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 即使很简略的调查,采集的数据也已经非常庞杂。这就牵扯到数据维护的问题。 刘翔自己就是搞数据处理出身,深知如果光靠手工汇总计算大量的数据就是灾难。发动机行动、海南岛全岛人口和经济普查这些涉及大数据处理的工作,都依赖于元老院的计算中心服务器强大的处理能力。如果换成手工处理,几年都搞不完不说,差错率还高得要命。美国在十九世纪搞得人口普查,处理汇总数据往往要七八年才能完成。 现在广州要搞得这些普查,如果没有计算机系统作为支援,只靠手工汇总――广州同样没有这样的能力,一样得送回临高去处理――起码也得等个一两年才能看到结果。纵然刘翔已经打了报告要求在广州设立数据中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实也是个问题。 艾志新没等会议结束就离开了,作为五道口的干将之一,他的工作可不仅仅是广东兼广州的财税局长,五道口本身还有一堆事情要他完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阅读港库的流转报告。并且做出相应的指示。特别是在这前线打仗,后方还要搞金融改革的关键时刻,他更得紧盯。 不过在艾元老离开之前专门送了一份备忘录给刘翔,表示请他“会后有空的时候看一看”,刘翔散了会赶紧打开一开,这备忘录的内容是对洪部长插手“合理负担”的征收提出“忧虑”和“审慎的关切”。 这套外交辞令的意思刘翔当然是懂得。但是洪部长是军队的人,不归他管。眼下军情紧急,部队调动频繁,后勤部门有很大的自主权,除非自己上书元老院,上纲上线的开喷,否则不会有人在意的。结果就是他的头疼又加剧了几分, 来广府一百多天了,刘翔也头疼了一百多天。内内外外,上上下下,都无比头疼。 人还没来广府呢,勋素济的农村调研报告就“遍传天下”了,因为报告里暴露不足的事例主要集中在琼府治下,某些被刘翔批判为“有失身份”的运动家们又开始了一顿喷,搞得刘翔上船离开的时候颇有些灰溜溜的感觉。 等到了广州,刘翔发现除了自己头上又多了文使相等等几个现管的头头外,各个不同的山头都已经比他还早地伸了触手过来。有的早早的就圈好地盘准备着“天下布武”。伸得最长的就是军方――洪部长为了给军队后勤搞好保障,直接就自己下场了。要说这合理负担,潜伏期一直都是德隆系统在管,也就是说是五道口的地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节 跑马圈地 洪部长按标准的流程应该是先跟德隆系接触摸底,然后派军代表跟着德隆系的人下去盯着就可以了。可政权交接的这段时间,德隆银行从中央银行往商业银行的身份转变,一时间千头万绪,无人对接。结果洪部长亲自下场接见具体村镇一级的联络员,直接把“合理负担”给接了手……刘翔一到广州,看着这情况就愣了,洪部长您真的不是转运使啊!军方直接插手地方政务,还是村镇一级的地方政务,真的好么? 没等他开始抱怨,五道口的“备忘录”就雪片一样的飞来了,提醒他这“不合规范”、政治保卫局也送来了“备忘录”,提醒说下面的联络员感到“不安”――“不知道听谁得话才好”。 “难道是我要他这么干得吗?!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军方!”刘翔暗暗骂道,心想这事看来还是得找文总协调一下。想到这里他抓了下头皮,觉得自己的头发正在减少。 正想着怎么应付艾志新的新一轮“备忘录轰炸”,他看到桌子上标注着“来文”的文件筐里又多了一份新得文件 “洪部长……”刘翔看着封皮上的那个姓名,嘴角一抽一抽的…… 洪璜楠是以个人名义发来的元老之间的密件。这种函件说是“私人”,其实相当于“半公文”性质,大多是元老之间用来谈一些不想不能经过正式渠道的公事。因为正式的函件照例要“抄送留档”。这种可以“阅后即焚”的信件就很合适。 里面谈得的确是件公事。洪部长为了“万全确保军队和广东行政机构的后勤供应”,要求划出一大片土地作为联勤的后勤基地。用来耕种、生产。地点他都看好了,就在广州府北部的慕德巡检司一带,水肥条件确实不错,而且因为巡检司本质上是“国道路口收费机构”,是广府一众官僚的小金库、自留地,所以当地地主势力并不多,熟地多是官地,荒地大多无主,产权结构难得的较为清晰。刘翔也早就看好了这块地,准备等梁心虎下一波把这块的土豪劣绅清理一道后就跟吴南海那边谈集约化大农场的――天地会的广东农垦指挥部已经看上这里了。洪璜楠这一封“私信”过来,节奏可就被打乱了。 当然,洪部长这么提也不是完全没根据的,他要承担华南军的后勤支援。这个后勤支援并不限于正在前线打仗的部队,也包括目前已经进驻各县和要地的国民军和行政班子。甚至在广州城里,大多数行政机关的后勤也是联勤总部经办的。包括刘翔本人,吃得都是联勤供应的伙食――质量相当不错。洪部长办得伙食一贯的高标准:香港的海产品、临高的加工肉食品、文昌的椰子、台湾的风干鹿肉、济州岛的土豆、浙江的柑橘……都源源不断的弄来供应。所以弄一个农场“搞好后勤”,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你要办后勤农场,我还要办后勤农场呢!”刘翔想起王三苟和他汇报过,为了减少伙食成本――现在蔬菜肉食都是从香港运来的――建议在广州城外选官地开了个机关农场,自己种菜养猪。他觉得眼下屁股没坐热就搞生活福利恐怕会被人诟病,就暂时没同意。 自己的福利还没干,先满足你的,哼哼,你想得倒是美。刘翔心想 刘翔本来就对洪璜楠前期对地方政务乱插手就很不满,但那都是他上任之前,甚至是他表达就职意向之前就做下的事情,刘翔除了设法收尾、排除影响之外也没什么好喷的。再说进城以来,各部委机关放下背包就能开始办公,不能不说联勤的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不过这封“私信”的措辞实在令他不快。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是琢磨里面的遣词造句,就越是心中不爽利:这不仅是写条子,还是那种头上隔着好几级的上级给下面办事员写条子的风格。 “洪部长,我是州刺史,不是州牧,你是后勤部长,不是转运使。”看第四遍的时候,刘翔终于下了决心回绝这事。 不仅是措辞问题,关键这土地不能开口子,房地产是个敏感问题,邬德在他来之前和他打过招呼,涉及用地问题一定要慎重。 “谁都喜欢好地方。大火一进城,跑马圈地在所难免。你得控制住这种趋势,一旦成了既成事实,再要调整就是拖家带口的一大堆人,牵扯到的利益不是你再给一块地就能解决的了。” “兄所言之事,干系甚大,弟不能独裁。若兄确有此意,唯有抄送原文两份,一份送与文德嗣处,提请广东元老小组会议讨论,一份送与临高提请元老院常务委员会议讨论……”刘翔也不知道哪来的癖好,回绝别人的文书反而喜欢吊书袋子,故意写得文绉绉的。 花了一刻钟时间,回信的草稿写完,刘翔又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又花了十分钟誊写在信纸上,亲自腊封之后,拉了下左边墙上第二个铃铛拉手――这个拉手的线通过墙上的预留管道直接通到了隔着一个走廊的秘书处。没一会,敲门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进来!”刘翔头也不抬,直接招呼来人进门。 “首长!通信员叶思曼向您报到!”来的正是回临高期间配给刘翔的通信员叶思曼。本来叶思曼只是临时借调给刘翔使用,但在临高短暂而繁忙且丰富的那个把月里,刘翔觉得这个叶思曼能力很不错,就直接把他要了过来。 “走元老专用渠道,送到联勤办事处的洪璜楠元老处。”刘翔指了指已经用牛皮纸封装好并且腊封上印的信封,又问到:“张主任今天的摘要做完了没有?” “报告首长!张主任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在整理,过一会我就给您送过来!” “嗯,一会要她也跟着一起过来一下,这边还有别的任务需要她。”刘翔吩咐他把话带到后,就挥手让他出去了。 张允幂现在是“广州市政府综合办公室副主任”,这个“综合办公室”在设立的时候扯了好几张虎皮,什么“大部制”啊,什么“提高办公效率”之类的。但实际上的原因嘛…… 最开始张允幂从萧子山那边得了承诺,便跑到刘翔这边来“活动”。刘翔本就有点别样的心思,一听说这小美女要跟着自己到广州去,心中花都乐得开了好几季,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反正是去散心嘛,去那边只要保证安全,玩也好宅也好都无所谓,而且天天能见面,那机会可就多了……可等刘翔开始登船出发,到香港中转顺便接上一批已经等在香港的人手的时候,张允幂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很正儿八经地提出,她要“好好工作”,要“正式参加政府工作”,“我不是来玩的,是要来做出一番成绩来的”。这下又该刘翔抠头了,张允幂这小丫头能力如何刘翔可是一点底都没有,广州府刚刚“解放”,城市区、农村区的行政工作千头万绪,绝对不是一个完全没行政经验的小丫头能立刻上手的。做不成什么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万一她“圣母”一下,或者“赤色铁拳”一下,把事情弄砸了,刘翔可就要面对各个方面的压力了。 刘翔思来想去,发现也只有一个位置比较适合安排她,那就是刘翔的私人秘书――这个位置原来是郭熙儿的,不过私人秘书这种位置有一个也可以,一百个也可以。真要说起来,刘翔去了广州,手边上却没有什么值得完全信任的人去处理机要文书,张允幂的出现倒是非常适合――她是个元老,完全值得信任。但这个位置在一众丝元老的心目中,那就是桃红色红得快发紫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几乎成了某些元老的基本行动准则。至于秘书的本身职能,这些丝们是完全不清楚的,在这些人心中,秘书就是主人的床奴,仅此而已。张允幂是否受了这个影响,或者说接受了这种“常识”,刘翔不清楚,但即使把张允幂往最好的方向考虑,刘翔也不敢直接任命她为广州市市长秘书,这个任命传回临高,只怕某个德棍就要带枪上门了。 张允幂正在逐篇逐篇的扫自己刚写的文件摘要。往来公文多了,尤其是现在这些基层干部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公文的写作水平极低的情况下,刘翔不可能把时间花在给每篇公文批改作文上,因此早在他在琼州府上那一任的时候,他就让郭灵儿负责“预读”公文,写出文章摘要,刘翔则根据摘要的情况对不同公文采取不同的详略阅读方法。尽管张允幂被任命为“综合办公室主任”,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其实是在干秘书的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节 教育下一代 张允幂离开临高前,特别真诚的问过刘翔,当一个行政首脑是一种什么体验。只记得刘翔当时面露难色,瞪着张允幂看了好久。 “行政工作大致分为事务官和政务官两种,但我们现在的组织方式和掌控的地盘大小使得两个类型的区别并不太明显,不过可以明确的说,如果是真心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那么是绝对不可能出现‘报纸清茶一整天’的那种混办公室的情况的。”刘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张允幂这样完全没有实际经验一切全靠想象的小鲜肉去解释。最后无奈之下,他唯有默默地给张允幂的笔记本上装了一个航海背景的模拟经营类游戏,然后告诉了她一种“纯粹自虐”的“全海域托拉斯”的游戏目标。 “如果你真能自己达成24+2城全海域托拉斯,那么你大概能体会到一个比较负责的地区行政首脑1/10的工作量。”刘翔用一种既严肃又得意的语气对张允幂说:“里面给你放了一个很好用的修改器,即使你用了修改器,那也不错,因为托拉斯是修改不出来的。” 在熬过了对这个游戏落后多年的画质的反感后,张允幂离开临高后整个在香港的“业余时间”全部耗在了这个里面。经过一个月左右自己跟自己较劲,张允幂终于可以无修改地在波罗的海6港小区域建立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托拉斯贸易圈,然后她才发现,更多的麻烦开始了。 冬天农作物停产,海面随机发生海冰封港…… xx地区需要扩大鱼肉供给,然而从过去的经验看不应该立即新建渔业建筑,而是先到木材生产基地扩建伐木场,到麻生产基地扩建麻种植地块,否则产业链会崩。 军事封锁破坏了城墙外的生产,同时产生了大量流民,如果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熬过兵灾,整个贸易区域的生产都会崩溃。 面对着整理后有两掌高的文件堆,张允幂摇了摇脑袋,把自己从刚才那发散的思绪中收了回来。“确实很类似啊!”张允幂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一点点小小的佩服。“不过实际工作更加复杂!实际工作里面可没有pi那种方便的数据查看外挂啊。”张允幂的摘要只是把公文讲的是什么事,有什么要求之类的给提要了出来,具体牵涉的各种数据、报表什么的还得刘翔自己去读、去分析,还有不少公文是只管提困难、提要求,具体情况什么的是不说的,这一类如果不打回重写的话,还得再安排人手去调研。 目光落在右边单独拎出来的几份公文上,张允幂脸色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这几个家伙的东西是越来越难看了,必须给boss说说了。”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张允幂夹着这些整理好的公文起身了。 咚!咚!咚!“刘叔叔!” “请进!”刘翔无力地回应着。 “刘叔叔,这批的已经做好了,上面横着放的几篇我是彻底没辙了。”张允幂把那一大堆公文往刘翔面前一放,一脸委屈地说道。 “嗯,我先看看吧。你就在这里把这几个都抄写一份。这一份你做一个签注,然后留档――我的私人备忘录档。”刘翔直接把洪璜楠的“私人公函件”递给了张允幂。 复印机什么的设备,当初就被认为是“非必需电子产品”,除了带了一台作为样品模板封存在仓库,根本没有带过。复制文件向来是通过文印室的打字机打蜡纸或者手工刻钢板来进行的。像这样重要的复制量极少的公文要留档备份,抄送他人的时候,就只能真的“抄送”了。而元老之间的重大涉密文件的抄录,更是只能让“政治上信得过”的人员来做,比如“身心都忠诚于元老”的生活秘书,再比如现在这样更加奢侈地使用元老。 “这尼玛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刘翔打开了张允幂“搞不定”的其中一份公文,放眼望去那整齐的四六骈文结构瞬间就刺瞎了眼睛——这还是没看内容。仔细一看,拢共四百多个字,除掉二三十个字形过于复杂写得挤作一团难以辨识的“艺术字”,剩下的不影响阅读的文字综合起来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去年冬天广州罕见地下了雪,那是天地欢呼大宋归来的吉兆,但这雪严重影响了人民的生产生活,民间储粮不足,还要“合理负担”给军队支援,地方上强烈要求今年夏收的时候能免税。刘翔废了好大劲才“解读”出了这个文章的表面意思,但他又觉得这文章肯定还有什么“窍”——因为有些字句用词、用典太难受了,比如吹捧配发的农具好用的时候,写的是“躬行之劳,妇孺任之,仰乎耝耒之美”,正常逻辑应该写的是“之利”,然而不管是正常逻辑还是上下韵脚、平仄,都不应该用这个“美”字,它却偏偏用了……刘翔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发现了其中关窍。 “搞了半天,还在玩‘藏尾诗’啊!”刘翔忍不住笑骂了出来,惊得张允幂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望着他。 “刘老师。什么情况啊?” 刘翔某种特别的属性瞬间觉醒 “嗯,这个新宁县的公文说的是当地地主阶级齐齐上访,要求我们‘施仁政’,把今年的夏收税务给免了。理由嘛,一是去年冬天居然下雪了,而他们还交了一遍‘合理负担’。”刘翔先说了说表面的理由。“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刘翔点了点几个行尾的字,隔着两行点了一下。 “美、芹、欲、献、太、守”张允幂跟着刘翔的指头在心中把这几个字默念了出来,然后瞪着一双不知所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刘翔的表现欲马力全开。 “美芹,语出《列子·杨朱》,本来和鹅毛一样表示送的礼物虽然很菲薄但很有心意,不过用在我们这些‘大宋后裔’身上还有个意思”刘翔顿了顿说:“辛弃疾为了挽救风雨飘摇的宋王朝,曾经写过一个策论,就叫《美芹十献》。写这个公文的人,自比辛弃疾,这是想上位哪!” 张允幂很疑惑,因为新宁县办的代主任――归化民干部现在任县级正职的全用的是“代”——是个归化民,印象中应该是澄迈的富农出身,以前的公文来往虽然写的有很多问题,但绝对不会像这篇这样玩什么骈文――那个粗货根本没这个文化水平。 疑问提出后,刘翔只是感慨了一下说:“旧势力的反扑渗透方式还真是出人意料啊!”然而感慨之后却没多做什么解释,只是埋头换了另外一张公文看了起来。 张允幂闹了个满脑袋问号,见刘翔似乎不想更多的表现,却也不再死缠,回头继续自己的抄写大业了。 张允幂回头继续抄写,刘翔也不再说话继续看公文。其实刚才那篇骈文刘翔是当乐子看的,具体情况早就有政保方面通报过了。现在刘翔等的是进一步调查的结论,然后才好给下一步工作定下调子。不过那也是下一步的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手头上的事情。 最要紧的,自然是新币发行。好在现在这块有五道口多位干将到来主持,他只要做好支援配合工作就是,具体决策权在陈策他们手里。 其次的问题便是城市综合治理。这件事千头万绪,做起来很不容易。悬而未决的问题就有一大堆,但是好歹把警察队伍给拉了起来,基层治理初见成效。对刘翔来说,警察系统是元老院在广州深入基层的通知的重要网络,几乎所有重要的民事工作都要通过警务系统和由警务系统管理的保甲系统执行下去。警务系统实际上也担任着收集社会基本民情的工作。所以广州的市政基本上是“行政警察化”。而即将开始的“风俗业整顿”,又是警务工作的一个重头戏。 他正考虑着下一步怎么和慕敏谈具体的工作,张允幂忽然问道:“刘叔叔,你们最近谈的事情,是不是要整理广州的妓院?” 刘翔吓了一跳,这件事虽然并没有特别在小张面前避讳,但是他也从不在她面前具体谈论。毕竟这对女性来说多少有些尴尬。 “的确是这样的。” “我有个问题。我们进城之后,事情千头万绪,比整顿妓院妓女更要紧的事情应该很多吧?为什么要先从这上面开刀呢?” 刘翔咳嗽了一声,说道:“这其实是一个行政问题,我先来考考你,为什么我们选择这个作为切入口?” “要说是为了妇女解放,我觉得不大象,”张允幂微微一笑,“是不是为了扩大市政府的财税收入?” 刘翔含笑点头;“这只是其中之一。” “其二呢?” “我们来到广州,做得是行政工作。其实行得是革命之事”刘翔看到张允幂开始撇嘴,流露出一种“又来了”的吐槽神情,便觉得学习院的政治教育没到根子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节 自圆其说 “所谓革命,并不是外来词,也不是现代词。它的历史久远,我就不多扯淡了。就从现代意义上来说,革命是自然界、社会界或思想界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深刻质变――我们来到广州的一切作为,便是革命。” 张允幂被这一大堆词汇淹没了,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革命非常复杂的社会运动,充满了大量的从权、从急、从缓的措施,甚至有大量的反复乃至错误。说到底,治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无论任何事情,都要从社会环境和自我能力这些现实的角度来看待。” 张允幂似懂非懂的看着他,这让刘翔愈发得意。 “我们整顿风俗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的确是出于财政上的考虑,通过治理整顿,抓住这个游离于社会主流之外的巨大的灰色财源,使之“明朗化”;二也的确是为了‘解放妇女’”。刘翔说道,“这两个目的放在一起,不免有些自我矛盾,但是其中是有着联系的。” 妇女解放问题可不是因为刘翔受了杜雯的影响拍脑袋做出的决定,在刘翔看来,妇女解放一是意味着劳动力的解放,二是妇女解放必然加速传统宗法社会的崩溃,这两条哪一条都是对澳宋政权极为有利的,必须不遗余力地推行。但妇女解放工作必须一步步来――这不仅是因为社会习惯导致的阻力太大,更是因为广州新政权现在极为缺乏干部,尤其是妇女干部。所以他只能从整顿风俗业来入手。 “是不是因为整顿风俗业在传统社会遇到的阻力最小,获益却特别大?”张允幂说。 刘翔点头,孺子可教也! “是这样的。即使是传统社会,主流道德观念对业也是持有负面看法的。别看明末社会风气极其糜烂,秦淮八艳甚至名动士林,看似十分开放,但是。在整个社会道德层面上,始终是一种灰色行当。” 所以对业的取缔和整顿,在整个社会层面上元老院是有着“大义”的名分,社会的中上阶层是绝对不会跳出来公然反对的,否则就会直接把自己搞臭。 “别看风俗业为人所瞧不起,但是里面的利润是十分可观的,自古以来就是一块肥肉。”刘翔说道,“所以但凡业,都需要某种保护:你看,旧时空里当小姐的,大多养着一个所谓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保镖’。放大到妓院这样的商业性组织来说,面对的问题就不是一二个打手能扛得下来的了。这个靠山即要有黑的――地方恶势力,又要有白的――保甲、官吏、豪绅。 “即使有靠山,也不能保证妓院老板安全无事,因为他从事的本身就是伤天害理的买卖,其中必然涉及‘逼良为娼’、‘私刑拷打’、‘买卖人口’、‘逼死人命‘等诸多违法行为――即使在封建社会也是犯法的事,所以他们需要的庇护就更为强大,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所处的环境比一般的买卖人更为险恶,‘受香火’的‘神仙’更多,胃口也更大。一旦你打点不到,谁都可以给你上眼药。所以一个妓院行业,背后的利益输送渠道十分复杂。” 张允幂似懂非懂,只好点点头。 “我们要肃清广州城里的各路‘神仙’,就得切断他们的财源,不仅要切断,这笔财富还得为我所用――否则我们是支付不起这样一项社会改造所需要的经费的。另外,妓院往往还是各种犯罪分子的天然庇护所和隐匿地,所以这个社会治理的重灾区,我们一定要先拿下来。” 这番言不由衷,虚虚实实的话语好不容易才说完,刘翔的额头上已经冒汗了。不过看效果,似乎是唬住了眼前的少女。 “看来行政工作还真是不简单呢。决策这么复杂!” “正是如此。”刘翔说,“决策不仅要考虑目标,更要考虑自身的能力和定位。即使目标也要考虑是近期、中期还是远期。”他说到这里快要扯不下去了,赶紧埋头继续处理文件。 桌上的往来公文看了一大半,刘翔发现张允幂的工作越来越到位了。不仅是摘要写的更简明扼要,还能根据内容的不同为公文分好类再顺逆摆放,为刘翔的阅读工作创造了更好的条件。就目前来看公文的主要内容仍然不超出老三样:表功、叫苦、要资源。强力部门经由梁心虎带着法院系统团队加入进来后终于可以完整自洽了,因此最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商户们反应最强烈的乞丐强索硬讨在警察加强日常巡逻和几次公审公判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遏制,关于设立“请愿警”事已经在工商总会上透过风,大商户和行会会首都流露出很大的兴趣;攻打潮汕会馆中被抓捕的几个头目和对羁押的原衙门差役的审问使得警务系统掌握了更多的资料:广州府原来各个行会与黑社会纠缠不清的链条也充分地暴露了出来。慕敏对发起更大范围的“打黑除恶”行动兴趣盎然。今天的多个公文都是这几个系统表功加催促进一步行动的。 叫苦的则主要是下乡工作的那一批:农村情况十分复杂,虽然军队所过之处可以毫不困难的收取合理负担,办差支粮也是百依百顺,但是工作人员完全没法“沉下去”,除了那些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中被清洗过的村镇之外,其余各村各镇被地方势力把持极紧,而且这里的地方势力多为宗族势力,凝聚力极强,普通的分化瓦解手段几乎毫无用处。工作人员的社会调查几乎无法完成,连户籍登记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只能是村里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 村镇间治安情况不佳,冒出了大量的小股土匪。国民军目前只能控扼县城、大市镇和交通枢纽,只有“点线”,无法控制面。较为偏僻的村镇之间的运输对若无武力护送难以保证安全。人员和商品流通出现了迟滞,许多特产品难以外销,粮食无法运入,某些地方开始出现口粮短缺,粮价上涨的现象。农村的谣言很多,人心不稳……工作组认为亟需“抓典型”,用暴力手段整肃,清理匪患,同时对地方势力“杀鸡儆猴”――撰写报告的工作队员指出,几乎所有土匪都和本地地方势力有勾结。 刘翔一面看,一面在记录本上拟定工作内容:尽快派合作社下乡收购货物,运入粮食,稳定市场;国民军的剿匪工作如何进一步协调;农村团连武装的收编和整顿…… 正在此时,“咚”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毕竟跟小妹子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刘翔也不好锁门――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作死直接闯刘大府的门,不过这个“一般”不包括另外一名元老。刘翔一抬眼,张允幂一回头,几乎同时盯着门口那人。 来的是个稀客:丁丁。上层重组后,元老内部关于丁丁的不利传闻突然多了起来,据说是某些消息在女仆们的茶话会上流转的传闻慢慢渗透到了元老阶层内部,这一现象当然遭到了新一届政府的重视并采取了若干措施。要求全体元老“不要玩什么枕头风宫斗的把戏”。而这个时候他老婆潘妮的某些言论也突然开始暗中流传,引起了许多元老的不满。直接被当靶子的丁丁也不想继续留在临高受人瞩目,于是他就一通电报后就跑来广州“监督指导广州解放区的宣传工作”来了。其实主要工作就是筹办《羊城快报》。 丁丁闯进来后一看到刘翔和张允幂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又一脸发现了大新闻的兴奋,再又是那种没逮到什么干货的失望,最后又转为了某种嫉恨,就这么一会他的脸色已经把色谱走了一整圈了。刘翔也知道在广州的这几十位元老里有不少私下讨论他“想吃嫩草”的心思的,刘翔倒也并不在意,手上的公文一放,起身迎了上去。 “丁部长稀客啊!”刘翔伸出左手跟丁丁握了下手――丁丁右手胳臂夹着一些文件,伸右手明显不方便。“部长有什么指示,咱们洗耳恭听!” 被刘翔抢了个话头,在场的又有张允幂,丁丁只好顺着刘翔的拉扯先坐到客座的沙发上。“哪敢跟刘大人下指示啊!宣传处的小邱是我千挑万选送过来的得力干将,处里做的宣传方案你不批不说,还卡脖子不让调动宣传物资。老刘,是小邱还是我们文宣部得罪你了?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带着气说完,丁丁就把带来的文件往客座沙发旁的茶几上一放,推到刘翔面前:“我知道你是对事不对人的,这个方案我盯着他们重新做了一遍,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你先给我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节 宣传工作 刘翔面上不动声色,接过文件就翻看起来了,但这一句不答已经表明了他很不爽的态度。以前统治区小,县办又没有行政经费,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从中央下达,各具体执行的部位带齐人员物资到地方上来直接干活,县办则调动当地行政力量予以配合,就像那次台风灾害一样,宣传、招募工作都是直接临高来的班子在做,刘翔这边只是让警察等地方行政力量为他们“看场子”维持秩序罢了。但现在广州府这么大一摊子事,临高给了广州很大的自主权,各部委对系统内部署在广州的机构直接控制力直线下降,同时这些在广州的机构几乎都是归化民在执掌,因此广州市政府对这些“条条部门”有了很大的发言权。 市政府宣传处理论上是个从属于文宣口的,但刘翔觉得最近《羊城快报》宣传方向完全没能领会广州市政府的治理思路,因此对后续的方案全部没有予以批准,同时为了这个“条条部门”自行其是,刘翔还特意叮嘱了宣传需要的人力、物资各个关联部门,没有刘翔的批准不许给资源。 翻完了又一个新版的宣传方案,刘翔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搞掉丁丁了。 “他在宣传部的工作上很好的完成了新闻发行工作。”这个评价已经是刘翔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评价了。 拉了下铃铛,刘翔吩咐跑过来的勤务员给三人都上了茶水,就着茶水,刘翔又把那文件重点看了几章,好好地组织了一下跟丁丁谈话的思路。 抛开丁丁的工作能力不谈,这个问题更深层的恐怕是省部矛盾的问题――又或者称为条块矛盾的问题。当然对刘翔来说不是问题,只要底下都是归化民干部,刘翔可以用元老的身份强压着他们按自己的心思来做事,但这就不免给后来者开了个跨界指挥的头,这可是要努力避免。 “老丁啊!”开口语气颇有点沉重,刘翔又抿了一口茶水,窝进沙发里以一种很放松、没有攻击性的姿势跟丁丁继续说着。 “宣传理论什么的,我是绝对的外行,我是不懂的。”一句刚说完,丁丁似乎要插话,刘翔赶紧伸手虚按,不让丁丁开腔。 “但从行政工作的角度看,我觉得,这个宣传方案并不合适。”刘翔稍微观察了一下丁丁的神色,果然是一副“外行少插嘴”、“签字就可以了”的神态。 “你看,咱们其他的不说,先说最近必须马上上马的,这个妓女解放工作。”刘翔翻到了中间一段,指给了丁丁。“我先问一句,你觉得咱们搞这个解放工作,受益最大的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这群……”丁丁差点把“”脱口而出,眼角扫到了张允幂的背影,瞬间就改了口,“失足妇女嘛!” “从短期看,确实是这群人。她们会接受专业的医疗救助,还有我们的司法援助,帮助她们摆脱不合理的身契约束,可以从良,即使愿意继续从事这个……‘风俗业’的,也可以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这个方面看来,我们发动这么大的行政力量搞这个运动,就是直接解救了她们,说是他们的‘恩主’一点也不为过。”刘翔只能先顺着丁丁的意思往下说。 “从长期看……”那个‘但是’刘翔就直接跳过了。“从长期看的,我们通过这些失足妇女为切入点,把公检法的触角深入到了灰色产业的利益链条里,让我们能更准确地监控当地的黑恶势力,这是其一;这些被解救的失足妇女会被统一进行产业技能培训,最后掌握一技之长参与社会生产,我们得到了一批青年劳动力,这是其二;这其三嘛,咱们现在的男女比例如此失调,这些人最后不管是安排在广州就业还是安排到海南就业,或者打散分散安置,最终来说总是解决了好几百条精壮汉子的终身大事,这对咱们的社会稳定的贡献可就算不清楚咯。” 丁丁听了后越发不耐烦:“这些道理都不错,但这跟这宣传方案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个问题啊!按刚才的计算,咱们政府看似花了大力气,吃了大亏,最后就挽救了许多失足妇女,但最后获益最大的其实还是咱们政府啊!那宣传上是不是应该更平和一点,不要老是以‘这群……失足妇女占了大便宜’的恩人心态出发,而是更多的挖掘、解释这次行动的出发点和意义呢?”刘翔也差点用上了“”这个词。 丁丁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刘翔到底要说什么。这个方案是丁丁参与后拿出来的,他当然知道里面的大致宣传口径是什么。“元老院爱民如子”“元老院有大恩于天下”“元老院就是好就是好”“万恶的敌对势力/旧社会就是坏就是坏”,总的说来就是这样的腔调――或者说,一直以来,宣传部门基本上都是这个腔调。 “你看,咱们搞行政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最低水平了,老弟我水平稍微强点,喜欢找问题根源。像原来我还在琼山的时候,偷电报线的问题,除了抓紧严打以外,还得给它断根。自从把全县会打铁的人全都打包送临高培训当工人之后,那些人偷了电报线也没办法把东西转化成生活用铁器,再偷就没意义了,从统计上看,这个措施实施后偷电报线的统计数量直线下降。”刘翔本想举个例子,不小心又给自己吹上了。一瞟眼看到丁丁嘲讽的表情,刘翔知道自己又说漏了。 自从勋素济的下乡笔记在内部发表以来,刘翔很小心的不在吹自己在琼山的“政绩”,不过一时间说漏嘴也是难免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临高钢铁公司便宜的铁器潮水一样铺过来,让这些传统铁匠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才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那些为生活为劳动而去偷的人解决了,剩下还偷的那就纯粹是因为生的贱了。这种人抓一个就送一个去挖沙子。”刘翔加快了语速把故事讲完,没办法,他有强迫症。 “我觉得搞宣传也一样,要找准问题根源。元老院好不好,不是靠宣传吹的。不得不说,临高现在的局面,还真就是咱们500号人跟人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带着人民一锄头一锄头干出来的。尽管就本意来说我们是被迫劳动的,因为我们不干这个世界也没人能干我们想干的活,而且一定要抠字眼的话,‘同吃’这条绝对没达标,但我们确实参与了劳动,并且带领了老百姓一起更有效率的劳动……”眼看丁丁露出了“你丫别在我面前搞政治宣传”的表情,刘翔决定直奔主题。 “所以我觉得,咱们的宣传工作,应该多宣传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道理给老百姓讲清楚。说理也好,恐吓也好,说洋人有奇特的花柳病如果不从这边掐断传播路径最终会搞得家破人亡什么的,都好,只要宣传部门肯讲理,老百姓不管信不信,总还是肯听的。像现在这样一副‘看我给的好处这么多,你们赶紧磕头谢恩’的嘴脸,我觉得这宣传效果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别到最后,老百姓就来一句,‘元老们打下广州之后急急忙忙给们施恩’,那就真见了鬼了。”语境到了这里,这个“”用的如此自然,刘翔自己也没察觉到。张允幂倒是听到了,不过她背对着两位大叔,瞪着眼抿着嘴憋着笑劲,但她一颤一颤的肩膀已经暴露了她。 丁丁倒是没笑,刘翔最后几句话让他想通了一些事,现在正在沉思呢。 “丁丁同志看来还是可以……挽救的嘛”刘翔看着沉思的丁丁,心中感慨了一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报告!刘市长,有文件送到。”门外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陆橙。 陆橙的头衔“广州市妇联主任”。她不是刘翔挑选的琼山县的干部:当初要刘翔从琼山县点选干部的时候,刘翔是故意没点陆橙的――一来陆橙是属于秘密部门,调动其实不适合通过他的路线,二来陆橙也确实很妨碍刘翔“收人”。可没想到陆橙还是从干部处直接空降到广州来了。不知道是通过政保的线还是通过妇联的线。不过看她现在不再是“县妇联副主任”而是直接当了领头扛把子,看履历还在马袅受过杜雯的培训,应该还是通过妇联的线过来的――不过,不管她是什么线过来的,她是政治保卫局安插的“隐干”是肯定的。这个身份,即使是元老也只有慕敏和刘翔知道。 既然她是所谓的“妇联”负责人,最近的解放失足妇女运动的主要负责人就是陆橙了。既然她是被干部处另眼相看的培养对象,那么刘翔就要看看她能不能表现出这样的能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节 不想当秘书的张允幂 陆橙应声进来后一看,办公室里居然有三位首长――其中一位还是有些绯色猜想的小元老。对刘翔,陆橙经过杜女王的培训后已经死心了,当然也许更大的原因是郭熙儿被收房后传出刘元老是个“萝莉控”的传言,很明显陆橙已经够不上萝莉的标准了。其次她如今对嫁给元老“妻凭夫贵”这事已经不怎么热衷了。 作为新班子的“妇联主任”,其实妇女工作很少,因为在新解放的广州,族权和夫权还没有被打压,妇女工作根本没有执行的场景,倒是这个解放失足妇女运动兼顾了她妇联和政保两条线的工作内容。今天递上来的是一份关于建立“济良所”的报告,因为一进来就发现气氛有些诡异,陆橙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刘翔签了收条就主动告退了。 陆橙刚出去不久,丁丁也顺势退场:“嗯,小邱在领会精神上确实不太到位,我回去给他好好补补课,你忙我先走了。”然后又是一番客套。送走闯入的丁丁,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平静,依然是抄公文的抄公文,看文件的看文件。 啪的一声,张允幂终于把需要“抄送”的信件给抄完了,她对照着看了看,确定没有抄写错误了,才把文件的头尾向中间折起对齐,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拿出自己的私印印在骑缝的地方——洪璜楠的信并不长,才一页纸而已,没法做多张骑缝,所以只能单张对折加印。然后又在抄写的正文上用“抄送”的小印随机选了几个位置盖上了印章,才把这两份抄写件递给刘翔。刘翔稍微看了下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在信纸背面写上了抄送的事由,最后用自己的私印在自己签名的位置来了那么一下。一切都弄完了,刘翔一边往写好抄送地址的元老间专用信封里塞信纸,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情。 “刘叔叔?”张允幂又一次根据话题需要使用了致死打击。 “嗯?” “我想做点实际的工作。”张允幂决定把话说开了。尽管使用了什么综合办公室副主任的名头,但从她和林子琪的通信中发现临高那边的舆论场里仍然有不小的声音说她干的就是秘书的活,让她被林子琪好一顿调侃。 “啊?”刘翔的理工思维立刻陷入“综合办公室主任的工作也是很实际的工作,可以又深又广地接触这个广州府的政务运作,为什么她要说这是个不实际的工作呢?”的思维误区。 “嗯,我看刚才那个陆橙最近干的工作就不错,我想,那个怎么说来着,下一下基层?”张允幂不知道是早就想好了还是刚刚看到陆橙才临时想起来,举了这么一个“实际工作”的例子。 刘翔听了吓了一跳――妹纸你知道现在是在搞“拯救失足妇女”工作不?那些生殖系统疾病可不一定是只有器官接触才会传播啊!你要加入那个工作,某个德棍知道了不得带枪上门来了!小妹妹你是专门来坑我的么?刘翔赶紧从生物学的角度使用了大量学术名词给张允幂解释了一番下这个“基层”可能遇到的风险,倒是把张允幂闹了个大红脸,并在心中深刻怀疑这个怪蜀黍是不是趁机…… 在充分的交流后,刘翔终于理解了张允幂其实就是不想干名为“综合办公室副主任”本质上是“刘市长首席秘书”的工作后,刘翔不禁又挠起了头来。 刘翔抠头倒不是为小张的新要求烦恼,他发愁的是,小张如果撒手不干了――从现行体制上来说,元老是真的可以这样任性的――那现在的机要工作交给谁呢? 以前在琼山的时候,机要工作是交给郭灵儿的,这也是元老们的惯例――有什么能比枕边人更可靠呢?即使这个论断不成立,从人的生物性上来说各位元老还是习惯性的把涉密的东西交给自己的生活秘书来管理。现在刘翔的生活秘书换了人,郭熙儿一来不是熟练工,二来她算是个“学不进去”的人,让她看往来公文做个摘要,一页纸没看完就能打瞌睡,三来这郭熙儿性子有点“漏嘴”,也许是年龄小阅历少,她说话很容易就被套出很多外延信息。比如第一次被郭灵儿送上床的那晚,刘翔在贤者时间稍微问了两句就让她说漏了嘴,把郭灵儿之前对她“你年纪小不适合生产”一类名为关心的叮嘱都说了出来;又比如她对芹菜过敏,去食堂打菜的时候一般人只会对打菜的师傅说一声“不要芹菜”就完了,她却非要说“我不能吃芹菜”,却不知道这句话暴露了额外的个人信息,更悲剧的是如果打菜的师傅加一句“为什么”,她也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过敏,吃不得”……从临高到广州一路观察过来,刘翔早就把郭熙儿排除在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之外了,要不然也不会顶着压力接受了小张做秘书长的安排――实在是没有更多“可信”的人了。 不过一路上刘翔也发现这丫头居然对服装设计挺有兴趣,学校里教学用的一些纸样款式她已经裁剪得精熟,自己还能用素描图画几个自己设计的样板,虽然中山装的上半身+深衣下摆之类诡异的设计让刘翔完全莫名其妙,但不妨碍刘翔支持她继续发展这一爱好,在香港的时候紧急发信临高申购了一台试验款的脚踏式缝纫机,又给几个带服装设计天赋的和几个汉服党元老写信要求他们支援一些纸样、教材、设计图之类的,这些东西在进了广州后一个星期就陆续到位了,现在郭熙儿每天都在刘翔的官邸里搞自己的服装设计、剪裁,忙得不亦乐乎。 刘翔的思路不知道怎么又岔到了郭熙儿身上,然后自然而然地又跳转到了那青春生涩的美妙……嗯,赶紧把思路扯回来。刘翔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把身子更靠近桌子边了一些,一脸严肃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沉吟了一声“这个嘛……”,然后从右手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递给了张允幂。 “倒是有一个工作,不过要先提交政务院那边,通过了才能搭班子,你先看看。”刘翔想了想又说:“而且,按组织原则来说,我现在只能让你‘主要负责’某一方面的工作,不能调你到某个部门去,你一定要去也得走组织处的流程才行。” 张允幂来了个大小眼式的扬眉不屑,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心底里反对官僚主义作风。伸手接过了刘翔递过来的文件袋,张允幂就扫到了文件袋上的题目《关于在广州开办干部培训机构的建议》。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干部队伍总体偏紧,大部分现在身居中级以上的干部都在担当着与他们能力不相称的工作,即使这样,这种不合格的干部还很匮乏。”刘翔说道,“这种不合格,即体现在专业能力上,也体现在政治思想上。你这些天大概也见识了这批人的报告。” 张允幂点头表示同意。 “而我们现在,更是亟需补充更多的基层公务员,这些人都得从本地招考。这些人和咱们带来的干部还不一样――我们的影响力在这里是有限的,传播的信息是变形的,所以招募进来的,必然是深受旧思想旧观念浸染的一批人。” 在海南的时候,“大政方针”一向有元老们把控,甚至很多具体事务都由元老们亲力亲为,归化民干部除了因为感恩、上进等个人因素跟着干以外,对于“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么干是为什么”并没有太多的理解。具体来说,所有归化民干部基本上对于“我们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根本问题是缺乏认识的。 三农干部也许知道自己要把自己管的那片地建设成宣传画上的一样,工厂的归化民干部也许知道生产目标一类的指令计划,懂一些技术;但他们很少有人能说出为什么要给他们下达这样的生产任务、做出这样的产业安排――他们缺乏对整个澳宋、对整个工业化建设的认知。这在澳宋力量蜗居在海南时并不明显,因为一切都有元老院指挥,归化民干部只需要按着指挥棒走就可以了。不明白的问题,元老随时可以解答――各行各业几乎都有元老在第一线指导和参与工作。 而到了广东,极度缺乏的干部数量不仅要求所有人必须一专多能,同时为了保证海南岛作为世界唯一的工业化区域能持续稳定输出产能、发展科技而不得不把绝大多数有能力指导工业化建设、指导国家建设的元老们留在海南岛,而新解放的广南东路尽管人口、面积都远超海南岛,却只能零零散散聚集起三十多个元老,加上在香港工作的元老,也不到四五十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节 干部培养 刘翔作为这新解放地区中精华地区的总负责人,通过来往公文,他很容易就发现,很多归化民干部“迷茫”了。因为传统上来说,澳宋这样的“反贼”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结纳当地士绅“安抚地方”,通过军事压迫和未来政权的封建红利许诺来榨取当地的财物人力,为进一步扩张添砖加瓦,然后一路向前,直到攻入北京,改朝换代。 然而大宋澳洲行在呢?来了之后先是从挖水沟开始全城搞基建,刘翔不到一个月就拿了个“刘挖城”的头衔,拆偏铺,清沟渠,平整道路……做得都是些城建的工作;更有慕敏一干人等,搞些“清查户口、重建保甲、订立门派、工商登记”一类“扰民尤甚”的事情,惹得相关士绅怨声载道。这些动作说好听点,叫做“新朝初立,寰宇澄清”,表明元老院是个追求长治久安的政权,并非占山为王的匪类;说不好听点,这澳宋是不是拿下了广南东路就不思进取了呢?大宋的斧钺,是否已经满足于割据广府周边这一小块地盘了?对归化民干部来说,澳宋是否有由南向北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对被解放的广州土著来说,澳宋究竟想干什么,元老们神神秘秘难以接触还则罢了,那些容易接触的归化民干部也说不清楚,谁也不知道元老院下一步要干啥,这叫他们如何安心?最可怕的还是只落下了一只鞋子啊! 在了解了开赴广州前的干部短训班的培训内容后,刘翔就有了这个打算:先前的短训班更多的是让归化民干部快速地从纸面上了解即将解放地区的社情民意,而没有做纲领性指导,现在刘翔必须补上这一课。干部阶层整体“迷茫”之后,像那个骈赋公文一类的现象只会越来越多,思想领域一旦放松,旧思维就会千方百计地来占领。 一个月前,元老院正式在广州等新解放地区颁布了《澳宋公务员考试大纲》和相关“复习资料”,并且“考虑到伪明政权一直以来都在推行腐朽落后的教育内容,培育的受教育者除识字能力外其余方面基本难以达到澳宋公务员标准,针对这一历史现状,经元老院特别批准,广州特别市将于今年九月就辖区内总计741个公务员岗位进行特别招录考试,并依实际情况降低招录标准,具体指标由广州特别市常驻元老联席会议决定。” 这741个公务员岗位和先前招录的1000名警察将构筑成元老院在广东的第一批“本地化队伍”,充实到行政工作的第一线。 自然,能考上元老院公务员的,不可能是“无产阶级”。毕竟在本时空能念书的,最起码也是中农、小业主家庭出身。所以这个队伍注定是要带来许多问题的。即使有“无产阶级”,也和旧时空的“无产阶级”有着本质区别。正如元老院从收容来得彻底的“无产”的难民中提拔起来的干部,虽然在家乡他也是个佃户雇工,吃饱了饭当了干部,照样有和地主一样的思维模式。 改造思想,任重道远。但是元老院等不及“新人”了。在这急就的篇章里,元老院给了将近三个月时间让广州当地“读书人”有时间去读记背澳宋的公务员考试相关的东西,不管理解不理解,首先这个态度要转变过来。同时推出的还有贫寒学子考试贷款一类的政策,以最大可能转化、吸收旧知识体系下的识字人群,毕竟脸黑手黑心更黑的周洞天一脉定下的五两银子一本的考纲、要价更高的行测、申论的样题库可不是每个读书人都买的起的。不过《公共基础知识手册》一类带有科普性质的复习资料要价却是极低,而且大图书馆还很耐心地在相关知识点上注明这个知识点可以去买某某教材来深入学习,这样的东西就是逼着旧知识分子去自学的。 中国的传统知识分子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只要能给他指出一条“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即使他不能理解也会挖空心思去努力学习。刘翔觉得,虽然八股取士造成许多读书人挖空心思只钻研时文墨卷,对实学一无所知,但是也反衬出读书人在学习上其实是非常有“效率”的。 整个公务员考试的安排其实是“远水”,面对的也是当地土著居民,而刘翔需要迫切解决的是现有归化民干部的思想问题。因此最近个把月,刘翔都在想办法组织现有的元老们再搞一次干部培训――进而搞一所干部培训学校。 “……我和文总也商量过了,准备在广州搞一个干部学校,专门培养训练各级干部,毕竟现在招进来的新人太多。我看由你来出任这个学校的校长怎么样?” “校长?!”张允幂的脑袋摇得象泼郎鼓一样,“刘叔叔,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问自答起来:“十――八――岁――诶!” “有志不在年高。何况你已经十八岁了,是堂堂正正的元老。当个校长又有什么?” “可是……”张允幂说,“这是教育工作,我更想做一些实际性质的工作。” 刘翔心想这还真不容易糊弄过去,又说道:“我们的教育体系,一贯是注重理论联系实际的。学校是专门培养干部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实际工作去要他们实习,这还不是实际工作?而且这个实际工作涉及面会很广,到时候你作为带领学生实习的,指导工作的校长必然会参与到很多实际工作中去……”言下之意就是不会让你觉得总干同一种事而无聊。 靠着这套说辞,总算是把张允幂给说服了。 “设立干部学校的事情,还得等临高那边批复回来。不过我们马上就会召开一次干部培训班。你可以先练起手来。” 刘翔说:这一次干部培训最要紧的内容是要把归化民的思想认识统一起来,即使不能解决“我们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问题,也要先解决“我们为什么要做如下工作”的问题。 “为什么要做如下工作”并不是一个容易解释的问题。归化民干部的三观其实完全没有跟元老院对齐,很多元老院推行的政令他们不理解、不认同甚至会感到恐惧。尤其是像那个递骈赋上来的代县办主任,从政保的情报看,他在当了“县太爷”之后凭借自己远高于一般水平的工资聘请了好几个当地的旧文人当他的“幕僚”,绕开了组织部,直接把旧文人挂在了新体制上。而他聘请的这些文人呢?且不说他们日常工作生活接触中对归化民干部的潜移默化,也不说他们狐假虎威利用所谓的幕僚身份搞权力寻租,更关键的在于,他们会用旧式思维来应对元老院的行政措施。政保局最新的报告就是这些人在听说了元老院即将推行流通券的时候,这几个幕僚竟然当众惊呼“要完”,然后扯了好一通钞法如何败坏市面的话,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这事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位已经被幕僚们“大儒治国之道”忽悠瘸了的代县办主任又递上来了那篇骈赋公文……不一杆子撸到底实在是太对不住这位的表现了。 刘翔认为,这一是儒家的千年影响依然存在,归化民干部在海南时与儒家影响完全隔离还没什么苗头,一上岸就立马有人被“洗脑”了;二也是因为澳宋的干部培训没跟上,归化民干部面对繁重的工作难免会有倦怠情绪,从而又滋生出了自我否定,进而又进行了道路的否定。最后,也是关键性的,元老院没有及时的画出一个大饼来。 因此,一个团结的大会,一个胜利的大会,一个阶段性胜利的经验总结和未来展望的大会是非常有必要的。通过对前一段时间工作的总结,肯定成绩,表彰先进,可以培养这些归化民干部的信心;再通过进一步的学习宣讲活动,把元老院对“腐朽的旧文人”、“早已变质的儒家”的态度亮出来,让归化民干部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站的位置,看清楚澳宋所带来的工业文明的先进性,培养他们的文化自信,树立起一道坚实的三观防火墙――当然,如果树立不起来,就只能清退了。 为了这个大会和后续几天的学习,刘翔和其他不同领域的在广州常驻的元老一起,先拟好了大纲,然后由各领域的元老往里面填内容。不过金融体系先前只有孟贤一个人身兼多职,完全没时间去写稿子,刘翔只好代劳了一份讲义。现在金融体系诸多大佬齐聚广州,刘翔自然要请他们来“斧正”一番――毕竟刘翔在这块只是个论坛水军的水平,糊弄外行没问题,但如果关键概念上出了错误,那可真是流毒千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节 金融培训 这时间一到下午,事情就越发忙了。张允幂一遍还没翻完,工作人员就又敲门进来。 “报告!独墨元老已经在小会议室等着了,跟您昨天约好了的!”刘翔立刻就想起了约好的事情,也不耽搁,用手敲了敲桌子“叫醒”了正在看材料的张允幂,说道:“你有兴趣晚上拿回去再看,现在要开个小会,你也来。” 元老之间有很多事情并不适合在归化民来回出入的地方谈,除了丁丁那样直接闯的,正常情况下不可避免涉及到黑科技、黑政策等关于500圣人来历的事情如果要讨论,都会直接去顶层独立的一间小会议室——当然如果参会人太多,就直接把大会议室那一层楼清空了。独墨今天来是早就约好了的,是为了刘翔一份讲稿中关于金融部分的“斧正”。 小会议室里,独墨也没闲着,这点空闲时间他正好用来翻译一些文献――电子文献纸质化、中文化的迫切程度越来越强了,大图书馆粗拟了一个巨大的“文明图”,大致分成了社科云和自科树两大块,自然科学很明显有一些东西是需要另外一些东西作为先决条件的,比如硅钢硅铁技术之于发电设备,三酸两碱之于现代化工,而社会科学则没有这种问题,因此只能做成云状显示。独墨正在翻译的并不是纯粹经济学理论的文献,而是更加具体的关于金融风险管理的文章,对他来说既是翻译工作,也是对最近开展的工作的一个扩展阅读。而像刘翔,行政工作这么多,也不时会收到大图书馆发来的文献翻译要求,只是原来那些基于光通信、量子通信技术的“屠龙之术”文献的翻译再也看不到了,大图书馆更加迫切的是最近50年技术发展可能会点亮的各种技术的文献翻译。 独墨见刘翔带着“秘书”张允幂过来,并没有如其他好事者一般做出什么诡异的表情,就好像张允幂过来真的只是做一个书记员的工作一样淡然处之,点头招呼一番后就开始了正式话题。 “你写的东西大致上没什么问题。”独墨开门见山。 那就是还有不少“细节上的”问题了……刘翔心里帮他把吃进去的半句话给接上了。 “你这一段的想法主要是向归化民干部大致上讲清楚货币是个什么玩意,用的几个例子也是很常见的例子。不过涉及到我们现在要推广的银元,涉及到‘废两改元’,你这一段的说法需要改一改”独墨打开折起的一页,指着用红笔涂抹的一段。 刘翔看了个开头,就想起这段是说什么的了。无非是老生常谈,讲货币对政府来说并非是财富,政府并不以积累货币为目的,不能拿私人理财的思想去套政府的工作思路。刘翔想了一会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难道这不是久经考验的真理么?”刘翔心中的疑问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这一段从理论上讲是正确的,但你没分清这个理论成立的前提。这个理论对现代国家,也就是对掌握了铸币权可以按自己的需求发行信用货币的国家来说,是完全正确的。但你要注意,我们现在是推广银元,是推广贵金属货币。虽然我们也同时在推广纸币,但现在的纸币是以银元为依托的。你前面也讲了贵金属天然是货币所带来的三大弊端,对照这个来看你的这段发言,可能会对归化民干部产生误导。” 是了,如果归化民干部真把“不以积累货币为目的”当金科玉律,很可能会在行政作风中表现出对正在推广的银币和银元券的轻视,这有可能会对“新币”的信用产生坏的影响。 刘翔拍着脑袋“哎呀”了一声,浑然不觉自己这习惯还是当年被老板一字一句揪着改论文的时候养成的。刘翔心思狂转,对这一句“正确但不太合时宜”的话反复纠结,好一会后才说:“那改成‘不以积累货币为唯一目的’,然后加一段强调政府更重视货币的流通性和货币对实物生产的促进作用?” 独墨依然严肃脸,轻轻点了点头,翻到最后一页,说:“还要强调政府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货币的信用,我已经拟了一段话了,你可以参考一下。” 刘翔这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味——咋感觉是在实验室里被老板喷一样!刘翔神色古怪地读了读独墨手写的那段话,感觉确实写的更专业严谨一些,不过他心中又想到,这些字字珠玑的文字,那些归化民干部又有多少人能一字一意地读进去、理解到位呢? “果然是专业人士!还有什么问题,兄弟你也别客气,我嘛就是来当学生的,你尽管说!”刘翔干脆认下这个低姿态,放言求教了。听一些风评所说,这位独墨人如其名,性子较独,并不太擅长人际关系的处理,就连五道口那一帮人也总是评价他是个“学术宅”,想到这一点,刘翔心中那怪异的感受自然也能释然了——说不定这位前来穿越也是因为性格原因吧。 “这是最大的问题,其他都是些小问题,改不改都可以。比如这段,你讲gdp,用的是经典的小麦面粉面包的简单世界模型,我觉得现在归化民干部大多数都是南方各地人,北方的归化民干部很少,面包也不是他们日常接触的东西,你可以换成大米、米酒、烈性酒……”独墨也是毫不客气地继续挑错。 刘翔忙活了好一会,张允幂也在一旁速记谈话内容以方便散会后她和刘翔重新修改文稿。最后敲定了一些说法和概念解释后,独墨没更多客套就起身离开了。 “小张,要不这块你去讲?”刘翔在楼梯口与独墨道别后,突然问了张允幂一句。 “……算了,讲没问题,但我怕后面的提问。这些知识我自己都还没吃透呢。”张允幂思考了一下就回绝了。作为台柱子,她肯定是不怕当众演讲的,但能跳舞又能脱口秀还能机智问答的,可没几个人。 “要不就只讲不回答好了。”刘翔很“机智”的说道,“有问题一律写条子,然后汇总起来统一作答。这样效率更高。” 和独墨关于金融问题的课程切磋完毕,刘翔又接见了负责开沟清淤工作的市政处的干部,听取相关汇报。虽然没有沟图多少有些困难,但是林佰光指示先从六脉渠入手清淤。这不仅是因为六脉渠是广州的主要排水系统,最主要的是大图书馆里六脉渠的资料最为充分,而且这五条渠道是主排水渠,理论上所有的明沟暗渠都是排放到这五条渠道里。只要清理出六脉渠,根据渠道上的排水口,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其他渠道――不论是是明沟还是暗渠。 清理工作除了从大图书馆收集的资料之外,林佰光还从衙门的档案里查到了参加过清淤工作的工役,结合工房经手过清淤淘沟工作的书办,根据他们的记忆现场勘察沟渠路线和排水口方位 “目前已经探明排水渠道5705米,其中暗渠1961米。清淘2833米。”汇报的干部报告说目前还有1000多米暗渠大致知道走向,但是无法进一步勘察和清淤,因为渠道上面都有房屋,“这些渠道大多不是大型的渠道,非常狭窄,无法直接在渠道内作业,必须揭顶处理。” “为什么不拆掉违建?” “不少房主都有明国官衙发得地契房契……”干部也觉得为难,因为沟渠被占年深日久,官府衙门自己也不清楚,或是稀里糊涂或是有什么利益交换,都得了正式的地契房契。有的地契房契已经有百多年历史了。现在突然宣布这房子占地不合法,得拆除,恐怕会激起百姓不满。 为了安抚百姓,入城之后对明朝官府发给的房契地契一概是认可的。现在如果说要征收房屋,必然要支付相应的征地费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财政吃紧又正在货币改制的刘翔来说就是个难题。他的预算里根本就没有这笔开支。 “……特别是目前我们没有沟图,许多沟渠的具体走向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拆哪些房屋……” 沟图!刘翔不由得又想起了迄今还案情不明的王大鸟凶杀案――有人杀了他,夺走了沟图。到底是图什么呢?图什么且不去说,没有这图,总不能把广州城都揭开来看一看。 市政处的干部走了之后,刘翔苦笑道:“怎么样?体会到基层工作之难了吧。” 张允幂点头,认真的说道:“刘叔叔你说得对,繁琐,可是又都要认真的去做……” “不仅要认真,更要脑子活,思路清。”刘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下一个,我们来接见负责风俗业整肃的干部,这是我们目前的一个重要工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节 韩乔姐 广州南城的油栏门外,直通江边有一条土路,原没有名字――城中的百姓称其“油栏口外”。澳洲人来了清查户口钉路牌的时候,便按其地理位置和俗称,定名为“油栏口外大街”。 说是大街,不过是条宽阔些的土路。不过此地距白鹅潭不远,又地处商贩云集,食肆遍地广州南城外。多年前便已是南城市井小民商贾的冶游之地。这一带的店铺十有七八都是做的吃和玩的生意。一眼望去,酒楼连着酒楼,茶社挨着茶社,一早起来便都座无虚席,人声鼎沸。那些遍布全街的大小赌场里,更是生意兴拢。人们不仅在这儿赌纸牌、赌骰子,还赌斗鸡、斗蟋蟀、斗鹌鹑;戏棚里锣鼓喧天,正搬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新剧,既有从北边传来的“弋阳腔”、“昆山腔”,也有用本地腔唱得“土戏”。至于依赖这条街市谋生觅食的人,更是五花八门,从清客篾片、占卜相面的、抬轿撑船的、杂耍卖唱的,到卖花送果的、修脚篦头的、和尚道士、师姑卖婆、泼皮闲汉都有。他们一天到晚在街市上出没游转,一心指望在那些衣饰华丽、出手豪阔的客人身上碰碰运气,讨个彩头。 油栏口外大街即将到头的,接近江堤的地方,有一座坊门楼,门楼上镌刻着“乐坊”两个字。进了门楼,却是一道石板长巷,巷子很窄,两顶轿子若是相遇只能勉强相错。小巷两旁,是一个接一个的院落,这些带铜环的院门,通常总是开着的,左右各有长凳,坐着几个挺胸叠肚的闲汉……这便是行院了。 这些行院,大多是有着好几进院落的深宅大院。里面的房舍,不论规模大小,全都装饰着雕栏画槛、珠帘琐窗。讲究一点的,还在院子里凿池植树,垒石栽花。每一所行院,在江堤外都有一艘双层的画舫,用悬桥与行院的后楼相连。供人纳凉消夏,赏景观灯。入夜,江上渔火闪闪,行院与画舫灯火通明,明月悬空,月色倒映,舟影绰绰,来者无不沉迷忘记返。 这里的行院是广州城第一流的所在。来这里的有安享清福的名公巨卿,有不愁衣食的高人雅士……亦有仰仗他们生活的清客帮闲,虽然在此寻芳花费不菲,但过往的公子王孙、富商豪客,仍然趋之若鹜。他们在这里会友、接客、谈生意、论诗文,自然,也还要纵酒、豪赌、狎妓、看戏,想出种种方法享乐,把南国第一城最浮艳奢华的一角,舞弄得更加花团锦簇,五光十色。 元老院入城以来,这里一度萧条了若干时日。不过随着时局平稳,原本蛰伏起来的缙绅豪商们,又渐渐的恢复了原有的生活习惯。油栏口外大街不但恢复了往昔的繁荣,似乎又胜过了几分。 转眼日子已到了澳洲人的“公历”六月,已然过了立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南国初夏的阳光,即热且辣。太阳一升起来便已让人觉得燥热不堪。 现在是午后,正是日头最高,暑热逼人的时刻。便是市井小民,无事也不上街。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江边柳树上的知了懒洋洋的高叫着。 这条大街上的访春院,亦然是一派昏沉沉的景象,“老举”们散在各自的房中睡中觉,伺候的丫环和妈姐只要手头没有活计的,也都一个个靠在榻上,歪在椅上打瞌睡。连大门口负责看守门户的“门头”“俳长”坐在凳子上直打瞌睡。只有后院的还有人在忙碌,厨房院里为晚上准备酒菜活计一刻不停,烟楼打一早就冒着烟,到现在还没停歇过。 访春院中的一个小跨院里的正房里,本院的老鸨正和人说话。 坐在正中榻上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女子,穿着白绫袄,蓝缎裙。外罩是沉香色遍地金比甲,中年妇女微微发福的面孔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脸上敷着薄薄的脂粉,敲打好处的遮盖了已经开始松弛发黄的肌肤,嘴唇用得是“紫珍斋唇膏”,不但色泽正,还有一层微微的珠光色。 她手中拿着一个折子,慢慢的翻看着,一个丫环跪在榻下,轻轻的为她捶着腿。 摆出如此大架子的,正是访春院的鸨子韩乔姐,本院的所有者兼经营者。她原是乐户出身,早年也是羊城名噪一时的名妓,年长色衰便开了这家访春院――自然,不管当初恩客给的缠头多么丰厚,以她的财力也是不可能开出如此规模的行院的,背后自然有大门槛给她资助撑腰。 端坐在斜对面客座上,正慢慢饮着本院熬制凉茶的是个半老头子,穿着倒还算体面,只是头上的绿色头巾说明他身份低贱,是个乐户家男子。 这老头子姓方,身份是乐坊街里管仲庙的庙祝。据说管仲设立“女闾七百”,取“夜合之资”,“以佐军国”,成为历史上记载最早公开地、大规模地设倡者,所以被后世妓女奉为祖师与神明。所以乐坊街的街头便有一座小小的管仲庙。管仲庙不仅平日里妓女老鸨烧香祷告的所在,还是本地的行业公会。负责行院间的纠纷管理,妓女挂档销档等诸多事宜,平日里也由庙祝与官府接头,应付各种差使和索求。可以说是乐坊的土地爷。自然,方老头子没有他在南北两京的同行们那么威风,有着正儿八经的有着“韶武”、“奉銮”之类的官衔,但是在这乐坊里亦是个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 方老头的女儿原是行院里的老举,后来被人“梳拢”了去,如今脱了籍与人当妾,每年也总能弄些财物孝顺爹娘。他又给吃着整个乐坊的“香火钱”,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澳洲人来了之后,又委他当了乐坊的本甲组头。方老头只觉得诸事遂意。 只是这澳洲人的治下,事务十分繁琐。他当这个组头没几个月,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开会,而每次开会之后,少不得又有许多事务要办理。从街道卫生到治安管理,从户籍登记到行院客人登记……层出不穷不说,还要逐一落实。忙得个方老头四脚朝天。 “要都按这上面去办,咱们这些人还不得喝西北风。”韩乔姐终于放下了折子,叹了一口气道。 折子上写得是最近市警察局发来得“广州特别市风俗业经营管理条例”,条例共十八款,下面还有细目,条条框框,十分细致。 有的条目,过去已经布置实施过,比如行院必须进行工商税务登记;所有长期在行院中生活的人员要报常住户口;每所行院要建立人员花名册,并且报备给市局等等…… 还有的条目,虽然琐细,但是花些时间金钱,也容易办到。比如卫生方面的,建筑方面的。 真正让韩乔姐觉得“干不下去”的条款,是关于人员管理的,特别是关于老举的。 管理条例的第一条就是禁止收买女子为妓。从业人员必须遵循“自愿”原则。 这可就要要了行院的老命了。因为自愿从妓的只有乐户和疍民了。疍民娼妓多在花艇上从业,而且她们从不裹脚,自然不合行院的需求。如此一来,便只有乐户家的女子了。 乐户家女子,母女相承世代为妓的并不少见,但是人数来源毕竟有限,且乐户家女子大多不是“卖绝”身子。她们的人身权多在“领家”手里。领家有亲母也有养母,但是都是户籍上的母女关系。这样“自有身”的老举到大寨里卖身,等于是“挂靠”,获得的嫖资亦是与行院分成。老鸨能从她身上榨取的利益是有限,不管是“梳拢”还是“从良”,最大的好处都是乐户领家得了。 所以行院中除了有领家送来的“自有身”,老鸨亦要设法蓄养一批人身权由自己控制的老举。 这样的老举有从人牙那里买来得,亦有从善堂领养来得。其中不少是幼女,俗称琵琶仔。琵琶仔平日里由“寮口嫂”精心培养。容貌佳,资质好的,教她们读书、唱曲,乃至琴棋书画。平日里亦有丫环客嫂伺候。起居饮食与富家小姐无异,培养她们身形气质。资质低的女孩子亦不会浪费,根据其本身的能力,教给女红、烹调等手艺,留在院中充当丫环――专有一路寻芳客不爱红花专赏绿叶的--亦可卖给富家为妾。绝不至于亏本。 虽然这样从小培养的花费很大,但因为是“卖绝了身子”的,对老鸨来说便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特别是琵琶仔被人看上“梳拢”,更是一笔横财。 现在条例禁止收买女子为妓,等于是挖了妓院最大的财源的根子,韩乔姐如何不着急? 方老头笑了笑,道:“韩姐,这也是上面派下来的公事,行与不行,还不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是关照到了就算了了差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节 方庙祝 韩乔姐道:“方爹,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乐坊街是大伙的饭碗,一损俱损,若是真这么搞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大娘说得是,原本这女孩子的价钱就愈来愈贵了,如今还不许收买女子,都是‘自混’的,咱们还怎么做生意?”站在一旁的女子开口帮腔道。 女子三十出头模样,生得娇俏妖娆,穿一件水红色比甲,系着绿罗裙。花名“慕云”,是本院的“寮口嫂”。慕云是老举出身,风月场上的积年老手;又是某缙绅家的下堂妾,对大家礼仪风度规制所知甚多,便给韩乔姐觅来做了教导琵琶仔的“寮口嫂”。 寮口嫂的好坏关系到行院未来“摇钱树”的质量,因而在行院里亦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马上赔笑道:“慕姐说得是!原本买个小女孩子不过三两银子,若是去善堂领一个,更是分文不要。现在可不得了了,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模样周正些的,一样亦不会,人牙开口就要二三十两!真正是打劫一般了。” 这行情,慕云自然是知道的――自打澳洲人来广州办善堂起,去难民聚集的地方给几串钱几斗米甚至只要许诺给饭吃活命就可以随意挑选女孩子的好日子便一去不返了。 “这么下去,连琵琶仔都要没有了!”慕云多少有些忧虑。若是没了琵琶仔,可真是掘了她的根了!慕云靠得就是这个吃饭,真要废了,对于行院她便是无用之人,所谓无情,到时候韩乔姐一个翻脸不认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即无丈夫,又无三亲六眷,积蓄一尽,要么出家为尼,要么只能重操旧业了――以她的年龄,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得。 帮腔的妇人不知道她的的忧虑,只是一个劲的随声附和她。这妇人姓姚,亦是老举出身,,她容貌即差,资质又粗鄙,为娼三十多年都是在下等妓院混,因为善阿谀奉承,甘做老鸨的狗腿子,年岁上去之后便当上了“客嫂”。 客嫂说是伺候老举,实则起的是监视看管的作用。姚嫂自己是妓女出身,对妓女的心情想法洞若观火,因而管教起来每每能切中要害,称“一熨斗”,意即什么难弄的老举落到她手里都要被“烫平”。她对待老举十分凶狠,抽打“犯错”的妓女的时候心安理得,面不更色,还一边打一边计数。至于那些买来得不肯顺从为娼的的良家女子,折磨起来手段更是样百出,那厉害劲,称得上是残忍又冷酷。 韩乔姐信不过“豆粉水”,觉得还是用女人管女人更可靠些,便将姚嫂从下等妓院挖来,当了本院的客嫂头目。 方老头慢吞吞道:“韩大娘,明国从前亦是不许‘买良为娼’的……” 韩乔姐眼珠一转,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那会官府不爱管闲事,也没哪个不识相来得搬这个理!纵然有人不开眼,咱也有办法应付――” 那会她有大门槛的后台,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也是相熟的。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怕。可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本家如今不敢招惹是非,还专门派人叮嘱她“少惹事”;至于相熟的衙役捕快,要么被抓起来生死不知,要么投靠了澳洲人,如今都规矩的和店里的学徒一般。 最关键的是,她是见识到澳洲人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手段的――就说当初整肃这乐坊街的卫生,便让乐坊街上好几个老鸨、龟爪的屁股开花,罚去的银子也有二三百两之巨。 方老头见她表情踌躇,知道她心里所想,嘿嘿的笑了几声:“新官上任,难免要烧几把火。”说着他微微的斜睨了两眼。韩乔姐心中有数,当即关照慕云和姚嫂退下去。 方老头道:“你也是乐户家的孩子,这点手段都没有――算养女不就是了?等大了再叫她立个自愿为娼的文书便是。” 韩乔姐一晒,道:“我道你有什么高明的主意,这连撒把土迷人眼都算不上。若在过去倒还使得。如今却是不行:买个孩子得有身契――只要有这个身契,那就是收买女子为娼,可若是没这个身契,她往外面一跑,我凭什么去拿人?如今不比往日,闹将起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方老头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便是科场行贿,也没有现拿银子去贿赂考官的――都是打个欠条。如今身契不能立,要她家里立个欠条还不容易?身价银子算是你‘借’出去的,利息不妨写得高些,好断了赎人的念头。纵然她家以后发达了,这些年的利息你不也赚到了?若是没家里人的,更是容易:虚钱实契――她便是给你干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还怕她不愿意写?” 这番话让韩乔姐动了心,道:“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转念一想,这法子看似高明,实则也得官面上装聋作哑才行。如今是澳洲人的天下,警察最喜管闲事,若是遇到几个硬货闹将起来,自己这套说辞也未必管用。方老头这个人看似一副与世无争的好老头模样,实则是个人精。他绝不会想不到。 莫非这老头子还有后手的打算?她想到方老头和自己并无什么特殊的关系,这么热心的给自己出主意,实在反常。当下试探道: “这法子好,只是没有官面上照应,真闹起来一样不好收场。” 方老头呷了一口凉茶,道:“韩大娘你莫要担心,我即给你出这个主意,官面上的事情自然有万全之策。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韩乔姐暗忖如今也别无他法――若真要按照这“条例”行事,到手的钱财便要少了许多,且院里的姑娘人心也会不稳,保不定有不少人要“从良”――这是她万万不愿意的。如今且答应着,看他怎么说。 当下点头道:“这法子是好,只是官面上的事必有花费。你且说个数字,我也得掂量掂量值当不值当。” 方老头低声笑道:“韩大娘果然痛快。不过这花费多少我亦不甚清楚――你放心,总超不过从前的常例。” 超不过从前的常例,言下之意就是和过去给班头衙役的“规费”一样。这倒也不算难以承受。不过,她依旧不太放心,过去衙门里的三班的班头她都是相熟的,如今方老头云山雾罩的一番话,岂知他说得是否是实话?她忽然起了疑心,莫非这老头子赌输了钱,又或者恋上了某个粉头,入不敷出,借着澳洲人出新规矩的机会来诈骗钱财? 韩乔姐经营妓院多年,什么风浪人物都见识过,深知人心险恶,就算是多年相熟的老友,食面翻碗亦不算稀罕,何况方老头这样的人物了。 这倒不可不防,便试探道:“方爹,你这个官面上的照应是什么来头?嗱,你厄我我打柒你?。” 方老头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当下道:“韩大娘,你且放心。我们乡里乡亲多年,岂能陷你?只不过时候未到。到时候自然会叫你见真章。” 韩乔姐依旧半信半疑,她将袖子一甩,道:“真章不真章且不论,我可是不见真佛不烧香的。” 方老头含笑点头道:“知道,知道,我这个庙祝,管得就是烧香的事。眼下就有桩叫你知道真佛的事。你家的后院里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姑娘?” 韩乔姐一怔,冷笑道:“方爹你能知道倒也不足为奇。怎得?” “这女孩子是王栋那小子弄来得吧。这小子也真是胆大,澳洲人悬赏捉拿他爹,他倒还敢在外面乱逛拐骗女人!”方老头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管她是谁弄来得呢。”韩乔姐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小妮子模样不错,就是岁数大了些,都十八了。如今又搭上条例这个事,能不能吃这碗饭都难说――我可亏大了。” 这话半真半假:捆在后院里的女子,绝壁是个“靓货”。若不是澳洲人突然搞出个劳什子“条例”,严禁买良为娼的话,堪称飞来横财。不过,韩乔姐可不是轻易会被王法二字吓倒的人。 “你这可是买良为娼。”方老头眯起眼睛笑道,“不过,你只要按我说的法子,包你这几天就弄到执照。” 按照新颁布的广州风俗业管理条例,新妓女必须亲自到管片派出所声明是自愿从事风俗业,然后领取专门的“黄票”执照。否则就是非法从业,要追究老鸨和领家的责任。象王栋拐来的女孩子,自然是不可能“自愿”来当妓女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把她捆起来 韩乔姐将信将疑,见方老头如此有把握,自忖这老头子骗钱的心或许是有得,坑她结仇未必有这个胆子――姑且试一试再说。当下点头道:“好,就照你说得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节 应对之策 送走了方老头,韩乔姐把她的“哼哈二将”叫了进来,又吩咐把龟爪的头目黄相给传了进来。 黄相亦是乐户出身,略通文墨,年少时候唱曲“名动一时”,很得文士缙绅的“垂青”,“缠头无数”,然而倒嗓之后嗓子没恢复起来,原本清秀的身材也莫名的变得粗壮起来,即不能“卖艺”又不能“卖身”,自此就没了饭。只好在行院里混事。 他因为打小被人“将男作女”,硬生生的被掰成了只能提臀迎基,对女子反而不能人事。韩乔姐觉得这样的“豆粉水”用着放心。起码不用担心他和老举们乱来。 黄相虽说在院里不过是个“豆粉水”的头目,但是他是极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在这访春院里等于是半个管家的地位。 过来见了礼,韩乔姐呆着脸半天没说话,三人也不敢自己言语,只站在地上候着。 韩乔姐倒不是有心要摆威风,实在是眼下这事有点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遭瘟的澳洲人!”她暗暗的咒骂。世道一变,她忽然有点迷失方向的感觉,原本轻车熟路的事情,如今却都得三思而行――新来的官老爷的想法她还没摸清楚。 她最关心的,是慕云手下调教着的五六个小女孩子,她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二岁了,是可以应差出条子的“琵琶仔”,虽然这几个女孩子资质不算上佳,但只要调教好了,再过几年便有豪客愿意出钱“梳拢”,一人最少三四百两银子的进账是少不了的。若是调教得出色的,客人出手又宽,一千两银子亦有可能。 按理说这样的小女孩是最省心的,年龄即小,又在行院过活――都是给打怕了的,然而这几个孩子中有几个家里还有人的,若是知道这条例上的规定,保不定要上门来罗唣。特别是其中有个女孩子的伯父更是个无赖泼皮,必是要上门来生事,借此勒索钱财的。 若在往日,她自然是不怕的,如今正是改朝换代,挟私报复诬陷举发的事情层出不穷,为此破家丧身的人不计其数。访春院在这里经营多年,且不说遭了多少人的嫉恨,光是这财香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半响她才开口道:“你们也都知道了――澳洲人如今有了个新规条,”她迟疑了一下,“咱们也不知道澳洲人到底是个什么禀性,行得是哪一路的章程。不过,照着我的想头,当官的大约总是一路。澳洲人刚进城,有怀着争天下的心,少不了励精图治一番――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所以咱们得顺着点,这面子上的事得糊弄得过去――也别叫方老爹难做。” 三人自然是应和,毕竟韩乔姐才是行院里的主心骨。 “只是这条例里的几款涉及身契的,不能叫姐儿们知道了。”韩乔姐说道,“这事要是处不好,咱们这买卖就此关张也未尝可知。” 黄相道:“大娘,此事怕是瞒不住,纵然咱们自己篱笆扎得紧,客人也总有多嘴多舌的。姐儿们迟早要知道的。” 韩乔姐点头道:“我亦知这是缓兵之计。不过缓得一时,才能有所预备。”她沉吟片刻,道:“在院里‘自混’的且不去管她,凡是卖绝了身子,这几日都要叫她们写下了借钱的契:利不能高,但是本钱得高,高到断了她们的念。” “这‘虚钱实契’的,怕是姐儿们不肯写――她们又不傻,哪有平白无故背一笔债的?”慕云忧虑道。 姚嫂子道:“不肯写怕什么?先打一个‘满堂红’,再叫她们跪香,什么时候愿意写了,什么时候准她们起来!哪个不识相的,拉到后面叫她吃香油!” 慕云道:“姚嫂子,来硬得,事情固然能办成,可是这终归是‘虚钱实契’,站不住脚的――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逼得急了,若是姐儿们受人挑唆一起闹起来,真要对簿公堂,咱们原就不占理如今又没了靠山,怕是有一场官司要打!” 韩乔姐被慕云一说,亦觉得有道理。现在时事变幻莫测,虽说这行院的门一关似乎还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她依旧是这访春院里说一不二的主儿。可是外面刮起的风暴多少有些吹拂到里面来。这“条例”不就是一个? 真要把姐儿们逼急了闹将起来,保不准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她倒宁可澳洲人来征几个税钱――过去官府虽不征税,可是各路受香火的神仙也不少――只要不管她这里的事情便是。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踌躇起来。这时候黄相却道:“大娘,依小的看,不必叫姐儿们写什么借钱的契。条例小的才时已经瞧了。依小的一点见识,不如就来得光表些,把姐儿们都召集起来,就说从现在起,即使卖绝了身子的姐儿,接客得的钱也一概和院里拆账……” 这话一出,没等韩乔姐发话,姚嫂子已经跳了出来:“黄哥儿,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拆账,那是自混的姐儿才行的,若是全院都这般做,大娘还拿什么做营生?!” 韩乔姐也觉得这主意匪夷所思,由不说话,且看着这龟爪如何说。 黄相却不慌不忙,道:“既拆了账,她们便是有工钱的人。院里供她们的住宿、伙食,还有丫环服侍……哪样不得钱?纵然大娘不与她们细算,她们怕也不好意思白白使用罢?”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不错,过去除了有领家的“自混”老举,其他人的嫖资都是老鸨的,姐儿们除了从嫖客手里弄些私房钱之外,别无收入。吃穿用度自然也是老鸨子供应。如今改成拆账了,那么老举的一茶一饭,一汤一水,乃至现在她们穿戴的衣服,铺陈的被褥,点得灯蜡,住得房间……全都可以林林总总的给她们算价钱。要心狠手辣一些,姐儿们分到的钱,付账还不够用。 “……若是不够用,亦不打紧,大娘最是仁厚不过,欠着便是,只是要收少许利息――只要不是重利盘剥,大约澳洲人也不见得能说些什么。”黄相躬着身子,一脸谄媚的笑道。 这种事情行院里并非没有先例。有些没有“领家”当后台,完全靠自己“自混”的老举最后就是这么被逼到被迫彻底卖身的。 韩乔姐顿时眉头舒展,拍了下黄相的脑袋,笑道:“好你个兔崽子,真有你的!我怎么没想到!” “那是大娘仁厚……” “屁!仁厚能当饭吃?”韩乔姐一撇嘴,“就照你的法子办!” 几个人商议了办法,韩乔姐打发了黄相和慕云去了,只留下姚嫂一人,这才小声问道:“后院那姑娘怎么样了?” 姚嫂子心领神会,低声道:“如今还是不肯,不过话语里已经没那么三贞九烈了。”她说着得意的一笑,“要不是大娘您老心善,不让奴婢用太多手段,早叫她跪地上求着去接客了!” 韩乔姐微微点头:“你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不过她虽是寡妇,却还是完璧,又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若是调教好了,有人愿意‘梳拢’便是好大一笔财香。所以一不能叫豆粉水先糟蹋了去;二亦不便折磨过甚,若是身上留了疤痕,便不美了。” 逼良为娼,是有软有硬的。软得且不说,若是一是叫龟爪强暴,破坏她的贞洁,摧毁心理防线;二是用非刑拷打,逼得她吃不住痛苦。同时,严加看守,放着自尽。直折磨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施展怀柔手段,威逼利诱的,如此一软一硬,一张一弛,极少有女子能逃过。 然而这一套在那些尚是完璧的女子身上却要慎用――若是破了瓜,便无法给嫖客“梳拢”,老鸨白白损失了一大笔收入;拷打过重,肌肤留下了疤痕,更是贬抑身价。行院毕竟是那个时空的“上流社交场所”,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纵然大家都知道,亦不能这么显眼的表露出来。 姚嫂子道:“这个小的明白。所以小的派了两个人日夜看守她,绳索也没全解开。只是这妮子性情十分暴烈,若不给她好好吃点苦头,怕是不能明白大娘的善心。”她见韩乔姐还有些踌躇,便又道:“大娘你且放心,奴婢的这点手段您还信不过吗?保证她身上留不下疤痕来!” 韩乔姐道:“你的手段我是知晓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她把条例里有关当妓女必须自愿的事情说了一遍,“虽说方爹是拍了胸脯的,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大牢靠。若是真要领到派出所,或是当着澳洲人干部的面去领执照,她当场闹起来又如何是好?” 姚嫂子听她担心的是这个,亦有些踌躇,道:“若真是这样,倒有些不好办――她是无牵无挂的,也没个把柄可抓,容奴婢想个万全的法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节 逼良为娼 “你想且去想,只是得抓紧着点。”韩乔姐道,“澳洲人办事雷厉风行,何况这报户口的事情也拖延不得。万一被发现了有这么个黑户,罚起银子来可不是小数!” “是,奴婢知道。”姚嫂子赶紧低头应喏。 因为记挂着后院里的“俏货”,她一从上房里退下来,便往后院而去。 姚嫂这么巴结,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下等妓院出身,混到访春院这样的头等大行院里当客嫂,韩乔姐有一番“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事关自己的未来的生计。 这个“俏货”是不到一个月前王栋弄来得。这王栋别看年龄不大,却是花丛老手。他爹王大鸟好女色,儿子也不逊其父,很早便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 不过王大鸟虽仗着手中有沟图,颇弄得几个钱,毕竟算不得大富大贵,况他贪图女色,开销亦不小。没有这许多钱供这儿子在行院里胡闹。王栋便在行院里厮混“帮嫖贴食”,他人生的俊俏,又懂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结识的朋友,也都是些帮闲抹嘴,不守本分的人。在妓院里厮混的久了,受人挑唆,便干上了调占良家妇女,再转手倒卖的勾当。 调占良家妇女,对象多是中等人家以下的青年守寡的女子或是偏僻之地无甚见识的年轻女性,以好言私情诱其私奔出逃,择机再将其转卖――因为这类女子多半来路不明,没有中保,一般人家绝不敢买。敢于问津者多是有恶势力撑腰的妓院老鸨。干这行买卖害人名节,极易被苦主寻仇。若无相当的靠山亦是干不了。 王栋有乃父在衙门里的关系,自然有持无恐。澳洲人进城之后,他消失了一阶段,才重新出现不久――听说是因为他爹王大鸟的关系,王栋被澳洲人抓进去了几天,然而他也不知道乃父的下落,澳洲人见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便又将他放了出来。 王栋即对澳洲人无用,自然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只是家已经被澳洲人查封了。无处可去,好在行院的买卖又兴旺起来了,便干脆重操旧业,在各家行院里帮嫖贴食,倒也逍遥快活。十多天前,他突然给访春院带来了个少女,索价一百两银子。因为这少女虽是寡妇,却是“望门寡”――还是处子;又是大户人家出身,不但识字,还略通琴棋书画――这在行院里可是难得的“俏货”。以往常的惯例,四五百两银子都不在话下。韩乔姐和他讨价还价,最后以五十两银子成交。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妓院向来是狠狠杀价的。 至于被拐来得女人,在发现情郎带自己来得地方不是什么“有钱亲戚家”而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妓院的时候,那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了”。 被拐来的女子,少不得要吵闹,寻死觅活,抓咬踢打都是再常见不过,对姚嫂子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妓院里有得是法子“治”她们。 行院后院有处偏僻的院落,院门常年紧闭。姚嫂子来到门前轻轻敲打几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里面露出一个半老的仆妇,见是姚嫂赶紧陪笑道:“姚大娘!” 姚嫂子并不应声,抬腿便进了院门。院门里是小小的一处院落。此处地方虽小,却是行院里妓女提之色变的地方。三间正房便是“公堂”,两侧的东西厢房那就是“牢房”。凡是新来的妓女,都要在这里“杀威”,别说良家女子不肯堕落为娼的,便是除了这碗饭就没别得想头的乐户家女子,只要是卖绝了给韩乔姐家的,新落籍的妓女都要到这里来“喝香油”。所谓“喝香油”,便是口中含了香油,剥去衣服趴在凳子上用鞭子抽打,打一回就是三百下。口中香油一滴也不许落下,落下便从头开始打。再刚烈的女子,喝过两三回香油也不得不低头。 新来得要挨打,妓院的“陈人”也逃不掉,犯了院里的规条的,客人太少的,意图从良的……都会被带到这里来“过堂”受刑――照例是不许叫的,防着打搅了前面来玩的大爷的雅兴。 院子里渺无人迹,只有紧一声,慢一声的啜泣在院里回荡着,悲切凄凉,即使在夏日的午后也觉得瘆人。 姚嫂可不在乎这个,亦不看紧趋其后的仆妇,问道:“那女子怎么样了?” 仆妇忙笑道:“如今已经肯吃米粥了,只是浑身打得厉害,晚上还睡不安稳。今个一早还问奴婢能不能弄些清淤化肿的药来呢。” 姚嫂子得意的一笑,即愿意吃粥,便是有了求生之心,晓得身上的痛楚要药,显然是怕受折磨。水磨功夫下到现在,就得换软的上了。自然她若是以为可以拖延一时,也少不得要再给她点苦头尝尝――这可不是耍小聪明的地方。 “她既已软了,不必每日逼她跪砖。伙食亦可给得好些。只是晚间还得给她上镣铐――防着她自尽。”姚嫂子关照仆妇道。 过去有过这样的女子,假意顺从,乘着防备松懈的时候一索子吊死了。 死了人,不仅有官面上的麻烦――少不得花钱消灾――院里也觉得晦气。干这行的上上下下都特别迷信神鬼之所。疑心生暗鬼,是风雨如晦的日子里,往往会有“闹鬼”的事情,折腾的妓院里不得安宁。对老鸨来说,心理上的恐惧且不去说,还得请和尚道士来做法。又是一笔开销。 访春院过去就有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姚嫂子对此特别小心。 “是,奴婢省得。” “带我去瞧瞧。” 仆妇将她领到东厢房门前,开门落缩。屋子不大,里面暗沉沉的,方砖地上胡乱放着几张长凳,几块砖头,角落里的水桶中泡着一把竹篾条。当间两根木柱上都钉着手铐脚镣,其中一根上拷着个女子,正在不住的抽泣。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人的汗臭、尿骚和剩饭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姚嫂子却并不嫌弃,只顿了顿,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里面暗淡的光线。这才摇着步子走了过去。 闻听有人进来的响动,被锁在柱子上的女子抬起头来,她面色憔悴苍白,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衣衫褴褛,发髻散乱,然而肌肤柔嫩,骨架纤细,显是养尊处优的家庭出身。尤其是裙摆下的一双小脚,裹得周正玲珑,一看就是出于名家之手。 见进来的是姚嫂,女子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这些天每日苦打,白天皮鞭竹板藤条片,晚上跪砖顶灯,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见到姚嫂,便如小鬼见了阎王一般,止不住的浑身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 姚嫂心中得意,上下将女子打量了一番,道:“何姑娘,这些日子了,你倒是想好了没有?” 这女子正是当初从清节院里逃出来的何晓月。她随同刘三一行回到广州之后,被安置在善堂内,何晓月原是外地富家出身,因为未婚夫过世,被家里逼着过门守孝,婆家原不看重她,又怕她青春年少守不住,生出事端有辱门风,干脆捐了些钱米,将她送到了清节院去守节。何晓月在清节堂熬了半年多,这回好不容易逃出来,如何受得了善堂里的枯寂无聊。寻着机会偷偷上街闲逛,一来二去,便给这浮浪子弟王栋瞧上――她一个闺阁女子,纵然有几分泼辣,奈何常在深闺,不知世道险恶,又正青春少艾,三言两语便为他所诱,转手被卖到了访春院里。 初到妓院里也闹过挣扎过,然而妓院的手段也让她那点泼辣劲顷刻变成了哀号求饶。渐渐的,守贞的决心便淡了许多,只求能少受皮肉之苦,拖得一时是一时。 心中悔恨自不用说,然而事已至此,别说逃走,便是自尽都不能如愿。何晓月眼见这凶恶的“老鸨”进来,不觉已经胆怯了几分。 “嫂子万福,”何晓月低声道,“求嫂子慈悲,容奴婢托人捎信出去,奴婢家中还有几个银钱,要多少,自会奉上为奴婢赎身……” “赎身?”姚嫂冷笑道,“原来你还在做这清秋大梦!我告诉你,你那奸夫将你卖给院里便是三千两银子。如今你吃喝在院里,这账还没和你算呢!就拿三五千两银子来,大娘都未必愿意拿眼角夹你!” 三五千银子,即使一般的富户亦不是等闲就能拿出来的。何晓月知道这老鸨子不肯放过自己,心中即悔且恨,低声求告道:“求大娘发发慈悲,奴婢原是守寡的节妇,大娘若能饶过奴婢,奴婢情缘在院里为牛作马,伺候院中上下一辈子。” “呦,还真看不出来你是节妇,”姚嫂讪笑道:“即是节妇,怎么又与那浮浪光棍混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何晓月低头不语,只是一味抽泣。姚嫂知道她心理防线正在慢慢崩溃,当下乘热打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节 软硬兼施 “我告诉你,少作你娘的梦了!即到了院里,就别想着再装三贞九烈,早早的给我收拾干净了出来接客!你若听话,大娘自然找个有钱的为你梳拢;要不然,先叫几个光棍给你来点大蜡烛!再弄些精装挑夫船民的天天来伺候你――让你舒坦个够!” “不,不,不……求大娘饶过奴婢,奴婢绝不敢忘您的大恩大德……”何晓月早就被吓破了胆,如今听得要如此糟踏自己,当下一个劲的苦苦哀求。 姚嫂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又软语相劝:“姑娘,你即是望门守寡,又被弄到清节堂那个鬼地方去守节,想来娘家婆家都不拿你当回事,你又何必苦苦守节,白白吃这些苦头?我就说一句,纵然本院大娘准你家来赎人,赎回去了不也一样送你去清节堂过日子?” 这话让何晓月心底一震:堕落风尘她自是不愿的,然而回到清节堂那个抬头只能看到四方天,在房中纺纱织布,吃不饱,动辄还要挨骂受罚的活棺材里苟且度日一直到到死――她也是万万不愿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冒险跑出来了。 她见何晓月低头不语,知道自己这话已然打中了要害,又劝说道:“咱们这里做得虽不是什么光彩的生意,可姑娘们也是吃香喝辣,穿得是绫罗绸缎,起居有丫鬟伺候。哪点不比清节堂强?说句姑娘您不爱听的话,咱们院子里的吃穿享用,怕是你娘家也未必有这点享受!过得几年,有缙绅富商家的少爷公子瞧上了姑娘,自然从良去了。何必为一时的名节糟踏自己呢?” 何晓月默不作声,已经有了委曲求全的念头。内心的煎熬不觉在脸上表露出来。姚嫂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将脸色一转,厉声道:“何姑娘,我瞧你是个明白人,嫂子我是看你是个可人儿,所以对你手下留有三分余地,要不然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说罢,她自出门去了。仆妇将门锁好。姚嫂低声道:“你去账房,领几帖棒疮药给她敷上,再告诉大厨房,晚上给她做些好饭菜。” 仆妇心领神会,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又奉承道,“嫂子好手段。” 姚嫂得意道:“哼,别说是个守望门寡的小娘子,便是朝廷立了牌坊的节妇,只要落到我手里,照样叫她求着去接客!” 她回到前面,将情形一五一十的向韩乔姐禀告,说用不了几日,这何晓月便会从了。再调养几日,便叫她出来唱曲陪酒,慢慢的挑选愿意梳拢的豪客了。 “先叫慕云教她几天琵琶。”韩乔姐想了想,“且看她是聪慧还是愚笨。” “是。”姚嫂应道,又说,“只是这登记的事情……” “这事不急,且看方老头葫芦里的仙丹灵不灵。”韩乔姐沉吟道,“户口的事情倒是缓不得。这样,你且去报个临时户口,等她彻底从了,再去重新报常住。” 报临时户口毋须本人到场,只是居住时间不能超过15天。现在韩乔姐最担心的是领“黄票”的时候何晓月一嗓子“不愿意”,那可就是鸡飞蛋打了――派出所里众目睽睽之下,澳洲人素以不肯通融著称。 “依我看看,还得多用点怀柔手段。不要太压着她。”姚嫂道,“这小娘子在清节堂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是个富家出身,受不了那种清苦凄凉。咱们只要给她好吃好喝的,让她觉得日子比清节堂好过,事情便有九成九的把握了。” 韩乔姐点头:“这事容易。你去办就是。” “是。”姚嫂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去,韩乔姐又叫住了她,问道:“才时有人领来个孩子给我瞧,问我要不要――这原没什么,如今却有有些迟疑,你帮着拿个主意?” 姚嫂道:“孩子是怎么来得?若是拐子弄来得倒还好――根子干净――就怕是亲戚父母来卖得。如今有了个条例在,他们若是仗着是爹娘亲戚的身份拿这个做法,院里怕是很难应付。” 妓院是很乐于多买几个孩子的,只是现在澳洲人的行事尚不明朗,不论是韩乔姐还是姚嫂都不敢贸然从事。 可是韩乔姐又实在舍不得这潜在的“摇钱树”,她刚才已经“相”过这女孩子,人长得周正,又是本地人,看上去也挺聪明。 她迟疑道:“你说得是。我只觉得这孩子根骨不错,又只要十五两银子。不要着实可惜了。” 姚嫂的本意是不买为好,但是看老鸨的神情知道她放不下,便道:“若是要买,不如按方老爹的法子,算作养女便是――反正如今院里那几个女孩子亦得有个身份,多她一个不多。” 韩乔姐点头:“好,容我再想想。” 李子玉最近几日颇有春风得意之感,在警察局前天的业务考试中首次杀入了前10名,而因为无头尸案中李子玉坚持报案及后来在协助调查时的表现,虽然案子到现在还没破,但是潘首长他们已经显示出看重他的意思,不但专门找他谈话询问他是否对刑事侦察方面有兴趣。还把他从派出所的巡警这个最基本的岗位上给调到市局治安科了。阿贵也跟着鸡犬升天,算是“用功人员”一起上调了。 现在,李子玉已经不再是一个区区的基层警察了,而是一个“组长”了。当然,他所能领导的也就是阿贵一个而已。 这一切都充分说明首长要重用自己了啊……因此李子玉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每次都能比以住多吃两碗饭。 李子玉是小官僚家庭出身,功名利禄的心比一般人要强得多。所以最近他的工作劲头大的很。连吃饭都拖到最后一批人。 市局的伙食和派出所没什么不同,但是有食堂――同时还兼大礼堂用,里面的人也多。李子玉刚进食堂,赵贵就已经在招呼他了。 “玉哥,这里!” 原来他已经提前过来打好了饭菜,在座位上等他了。 自从跟着被调到了市局,赵贵对李子玉更加殷勤了,简直成了他的跟班。 “玉哥,多谢你了啊,没有你我这次考试死定了!来,多吃点肉。”说着赵贵就要把自己饭盒里唯一的鸡腿夹给李子玉。 “唉唉,别别别”李子玉见状赶忙把饭盒举起来躲过了赵贵递过来的鸡腿,“那也是靠你自己努力来的成绩啊,再说我们是一组的兄弟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嘿嘿,是,是的”阿贵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就埋头啃起鸡腿来。 李子玉这边还想说几句时就被桌子旁一名女子给吸引住了,在距离他们这里三桌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名女警员,也是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白白的鹅蛋脸很是好看,但与其他在广州警察局工作的女警员吃饭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同,这名女警员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脸上也是满幅心事的样子。 “唉,阿贵,你看那边那个女的是谁?怎么原来没见过?” 阿贵抬起嘴角带着几颗饭粒的脸,顺着李子玉的目光看过去。 “还是个靓女呢,不过我不认识……这样的靓女才不会和我说话呢,嘿嘿。” 这时坐在李子玉对面的一个人开口道:“那个人呀,她是前几天才从临高派过来的户籍警练霓裳,分到市局户籍科工作来了,不过……”对面的人把声音压低几分接着说道“说是老同志来指导咋们工作,但听说其实是因为在临高犯了错误才调动到广州来的……”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子玉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玉哥,什么原来如此啊?”阿贵一脸茫然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吃饭啊吃饭。” 吃完饭的李子玉难得的有半天休息时间,于是就准备去找自己的好兄弟曾卷张毓去看看他们的近况如何。李子玉先回家把制服脱下换上了一套澳式短衣短裤就出门向张毓家的核桃店走去。 这半年来在广州大街小巷穿梭巡逻让李子玉的脚力大增,很快就来到了张毓家。只见张毓家的核桃店里面有很多工人在前忙后的搬着东西。 “哟,张兄在忙呐?” “子玉兄,你可是稀客啊。”张毓一边招呼店内的工人继续工作一边出来接待李子玉。 “张兄你们店里这是在干嘛呢?” “是这样的,工商会通知我们家要创生产环境改造示范店,毕竟是我们在大世界的指定食品供应商嘛,你也知道首长们对卫生这块要求高,这不我们就请了工人来把我们家照首长的要求整改一番。” “做饮食的地方,这样搞搞干净也是应该的。” 本来李子玉以前很爱吃张毓家的茶食的,但自从看到警察局食堂里令人发指的干净后就对张毓家的卫生状况颇有些微辞了。 “哟,忙起来竟然忘记请李兄进来饮口茶了,见谅见谅,快请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节 公务员招考 李子玉向里边瞄了下热闹的施工场景说道:“不碍的,张兄家搞建设我站在这里聊聊天就行。” “真是太失礼了,还请子玉兄多多包涵……这段时间真是忙的焦头烂额,首长希望我们能扩大生产规模,叫我们去货款扩大门面还让我们开直销店搞什么前店后厂的模式。这几日看贷款政策就看的头大,咱们家的地方太小,还重新得选地方……” 张毓的爹半个月前由张毓陪同去了一次大世界,说是去“拜谢”――张家核桃酥铺如今生意火爆,欣欣向荣,张毓他爹便想到要去拜谢下洪首长。结果洪首长没见到,见到了张易坤。三言两语的一谈,等出来的时候张毓家就已经和德隆签了贷款协议了。 等到了家,张家父子才觉得不对味,他们原本根本没有扩大生产的意思,连装修店面这件事也很勉强,却稀里糊涂的签了贷款合同,即要翻修老店,又要开设新店和作坊。 然而此时再想反悔,那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张家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地皮倒不算难――广州城里空地空房有不少,张毓想若是开店,市口很是要紧,而好的市口亦是一铺难求。要再开成前店后坊实在有难度。自家的老铺不但位置好,又是三代祖传,颇有些小名气,还是把总店放在原地比较合适。 可是放在原地,又要扩大规模,还要顾及住家,占地就很局促了。一时间街坊邻居也没有要卖房。张家父子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把家搬出去,将原来的住家店铺全部改造为前店后坊的格局,只在店里设简单地宿舍供学徒伙计居住。 如此一来,便是大折腾了。找房子,搬家,拆房子……这一系列的活忙将起来,还得找地方临时生产供货:幸好张首长十分慷慨,将大世界里的空铺面暂借款了一间给他们生产。 除了提供过渡房,元老的关怀简直是“无微不至”:银行贷款采购支出专门指定了供应商,比如装修和营造工程就全部是德隆介绍来得――整个广州知道澳洲人是怎么修房子装修的木柜着实不多――比如这地砖、瓷砖的切割和铺设,全广州也只有两三家和大世界、紫记有来往的木柜能做,既然德隆愿意指定,张家父子也乐得简单。 除了建筑承包商,设备也是要从临高订货,三来二去的,这笔贷款倒是一点都不富裕。 “……这笔贷款数目可真真不小,”张毓有些担心,“虽说年利只有18%,可是我总怕有个万一……” 其实他还有点疑惑,因为这贷款他其实一两银子也没见到:德隆给他的是一本叫做支票本,类似经折一样的东西,承包商做完一项活,张毓的爹就按照事先的“合同”文书上的数字填写上去,签上名撕下来就算是付钱了。 张家这样的小市民阶层虽然平日里自然是接触不到票据,但是大概也知道这类东西,只不过他们手里的澳洲票据上的钱的单位不是“两”,不是“文”,而是“元”。 若说“元”,广州百姓多少知道一点“澳洲流通券”的概念,张毓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怀疑这是不是澳洲人的“流通券”。 是不是流通券倒是问题不大,因为承包商、供货商都收了支票,只是这将来如何偿还贷款却成了问题――广州哪里来得流通券呢?再说一两银子兑多少流通券,张毓也完全心中无数。 “你也知道澳洲人……不,首长们最是喜欢大工厂,讨厌小作坊的,这本钱自然要大。不过首长们既然把你们家拿来作示范……张兄,你们家要飞黄腾达了啊,恭喜恭喜啊。” 澳洲人三句话不离“工业化”、“规模化”,杂志报纸上经常有,对熟悉“髡学”的几个好兄弟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理论了。这最后一句更是让张毓稍稍宽心,笑道: “哈哈,哪里哪里。” “张公子!劳烦进来一下,你来看看这瓷砖贴哪里?” “好,好,我这就来。” 李子玉见他忙得很,赶紧道:“你快进去忙吧,我去找曾卷了。” “曾卷这段时间在准备考澳洲公务员的事情呢,你去了正好帮他参详下,今天就恕我招呼不周,下次我请啊子玉兄饮茶。”边说张毓边作了一揖。 “没事的,你就别客气了。”李子玉见他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虽然不是自己的事,也觉得心里畅快。真奇怪,自从西江冒险逃回广州之后,他和几个小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愈发深厚了。 曾卷此时正坐在屋内看着《羊城快报》上最新的招聘信息,桌子上堆放着考试大纲和《1635年大宋公务员考试题库》。 在广州夏日的高温里,光是坐在凳子上就是对曾卷的一种酷刑。为了避暑,他光着脚浸泡在一盆凉水里,慢慢的翻看着报纸。不时的斜眼看一下考试大纲。 上次考警察的失利给曾卷很大的冲击,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读书人可以轻松进入澳洲人的衙门谋份差事,结果澳洲人却没有展现出对他哪怕一丁点的格外兴趣,而李子玉告诉他警察局有大量临高来的指导员更让曾卷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显然澳洲人倾向于用自己培养的人…… 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概是难入澳洲人的法眼啊。 正当曾卷绝望之际,广州市政府的一份公务员招聘通告又让曾卷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原以为我曾卷下半辈子就要这样做蜡烛了……” 于是曾卷照着通知上的考试要求买了一堆大纲和题库,这套东西全加起来足足要四两银子。虽说不便宜也不比过去上社学用得《十三经》和各种时文墨卷集贵多少。加之曾卷又和原先社里的同学合买了一些书目才没让曾卷的父母脸色特别难看。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儿子要搏出身,还是咬着牙出了钱――总算没落到一些“考友”那样不得不向德隆借“考试贷款”的地步。 书是买回来了,但是阅读起来并不容易。因为书不但是用简体字,连字体走向和开本都和原来的不一样。更别说行文的习惯了。许多人拿到手一时间连怎么看都弄不明白。这时候曾卷过去读髡书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他阅读起来毫无困难,对文意的理解也比其他人要透彻的多。 不过澳洲人的部门职务仍然让曾卷头大,这澳洲人公务员考试是三千年未有之新事,完全没有前例可循,也就不好针对性的进行考试准备了。 “要是精通髠务的黄大哥还在就好了,现在也没个人可以商量的……”曾卷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胡乱的翻着书。 “曾兄在嘛?”这时门外传来李子玉的声音让曾卷眼前一亮。 “在的在的!子玉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曾卷顾不得擦干脚,几乎是从屋里冲出来迎接的。 “真是惭愧,这些日子也没来看望各位兄弟,不知曾兄近来可好?” “子玉兄在市政府当官差还能记得我们几个兄弟己是难能可贵了。” “曾兄这话说得,难道在曾兄眼里我李子玉是如此势力之人!?” “哈哈哈,断然不是,元老院占下广州百事待兴,警察局自然也是事务烦多,只说这爱国卫生月恐怕就把你们累得够呛了。” “那你知道还这样说,我看你是皮痒了吧!?”李子玉说着就捏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架势。 “李警官,我错了,别抓小民,小的可是大宋的良民啊。” 打趣了一番,曾卷就将李子玉请进了屋内。 “哟!曾卷你可真够努力啊,这么多书,原先在社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过?”李子玉指着桌子上的书堆笑着说道,“听张毓说你要去考公务员啦?” 曾卷沏好一壶凉茶递给李子玉后说道:“以前是没觉得有希望嘛,就靠我写的那些道德文章想谋个一官半职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澳洲人来了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是新气象,连这公务员考试都透着新鲜,虽说上次考警察失利了但我也还想再试试。” “曾兄所言极是,大宋确与前明处处都是不同,而且机会也是很多的。首长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凭曾兄的聪明才智日后定有一番锦绣前程。” “子玉兄谬赞了,眼下还是要先考上这大宋的公务员要紧……子玉兄今日前来老弟正好有些问题还想讨教下呢。” “首长说读书人啊就是些酸子,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是真觉得受不了了……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就是这大宋政府的官职搞不清楚啊,不知该如何取舍,这次招聘的也似乎都是些吏官,不知选哪个更有发展的前程,我还特意再研读了些前宋的史料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节 考试大纲 “前宋那些东西就不用看了,首长带来的都是三千年未有之物,就说我当的这个警察历朝历代可曾有过?我们还是好好研究招聘信息才是正途。” 随后李子玉就和曾卷一起翻起报纸来了,这次广州市联合招聘有税务、司法、海关、财务、民政、教育、卫生等十几个广州市建设急需配置的部门,因此机会可以说是相当的多。 “这卫生部门首先可以排除了,我又不是郎中……这财务部门似乎是要帐房先生,我虽会打几手算盘,可也不熟练――也不行……” “税务部门不错,商户都要归他们管,想来是个有肥缺的部门。” “哦?但我看澳洲人进来这么久了也没对商户收什么税捐,就是办了个执照,并且首长不是最忌讳对商家们收各种苛捐杂税嘛。” “那倒也是,不过你进了税务部门对你家还有张毓家都是有方便之处的,对了,还有你那个扑街的姐夫,既开店,也在税务的五指山下。要他好看多查查他的账便是,想来他也是知道厉害的。” “如此说来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曾卷顿时有了兴趣,“只是弟对澳洲人怎么征税一无所知啊。” “大约也不用你知道。无非是照章办事而已。” “税吏面目可憎。弟拉不下这个脸来。不妥不妥。” “这教育部就是当教书先生,大约你没有兴趣吧?” “嗯,没有……” “法务部看上去是要当讼师啊,大宋以法立国想来也是很重视此部门的。不过大宋的法也太多了,我们当警察就要学好几部大宋法,以前我一本大明律都记不完,而大宋的法律有的一部就比大明律还要多……” “果然严刑峻法……这首长到底是大宋苗裔还是暴秦之后啊?”曾卷听后不禁感叹道。 李子玉顿时色变,低声道:“哎哎,这样的混话不要再说了啊,你在外面这样说小心进局里去,首长的耳目远超你的想象。” “是我失言了,下次一定小心。” “其实吧首长的法律跟暴秦的法还是很不一样的,怎么给你解释呢……算了,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曾兄,这大宋的机构纵横繁复,非外人能解,今日我也只是雾里看花而已,不然我回局里去请教下临高来的前辈或许才能拿捏得准,你看如何?” “这样是极好不过了!那就有劳子玉兄了,今晚我们去大世界新开的澳洲火锅试试如何?” “我也不是为了你这顿饭才帮你的啊,等你考上了,我和张毓一起为你摆酒庆贺!”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曾卷不由得又流露出颓唐之色。 “哎哎哎,你是怎么了?如此颓唐!”李子玉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如今首长正在用人之际,只要努力,总能谋一个出身呢。” “只是这题目,小弟还真是觉得有些棘手呢……”说着他打开一本叫做《历年真题集》的辅导书,翻到“史论题”部分。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 “就这几道题目,小弟便无能为力,在社学的时候没读过新旧《唐书》,亦未读过《史记》和前后《汉书》……” 李子玉点头,这些都是“史论”,要读过史书才知道题目里说得是什么,但是社学中除了儒家十三经之外,并不讲授史籍,也不备此类书籍。教师也不鼓励甚至是反对学生史籍。至于一般的学生就算对史学感兴趣,这类书籍虽不稀罕,也得家有薄产的读书人家才会有。普通人家即买不起,也不会买。所以曾卷可以说是从未看过。他的那点历史知识要么是书坊里的演义小说里得来的,要么就是过去看“髡书”得来的一点七零八碎的东西。 “这些题目,不论出哪一道,小弟都只能交白卷了。”曾卷苦笑道。 “我家倒是有几本史书,你若想看,借予你便是。”李子玉十分大度,“再者阿卷你也不比太担心了,按照《大纲》,史论占分不多,还是要看‘常识’和‘策论’部分。这些都是贴合实务的。你用心多看几篇,揣摩下便是了。” 最近李子玉对公务员考试的事很上心――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公门中人”了,但是在澳洲人手下,晋升加级无不需要考试,难度是一次比一次大。李子玉为了自己的职业前途考虑,对澳洲人的考试方式和出题思路一直在设法揣摩。 “常识倒是好说,死记硬背便是。算学也不太难。只要记得那阿拉伯数字和澳洲算式,多演算几次也就记住了。唯独这策论不容易。”曾卷拿出一篇他的习作来,原来这策论十分复杂,先给出文章数篇,都是只陈述现象,并无立论偏好,然后下面又给出数问,或要求归纳总结,或阐述其中某些部分的文意,或提问成因解法,最后还有一篇议论文章。 “实话说,若非我多少看了些澳洲人的书,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曾卷叹息道。 李子玉笑道:“说来这就是我等通髡学的好处了!当初因为看澳书,被师长们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不务正业’,如今出身前程就要从这‘不务正业’上来了!这不是莫大的好事?你又何必担忧――就这广州城里,通‘髡学’的人有几个?便是那些大儒大约也不明白吧?这可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啊!” 他如此一说,曾卷不由得有拨云见日之感:不错,虽然题目有点艰深,但是正如李子玉所说:整个广州城里,有几个通澳学的人?所谓水涨船高,水落船低。自己这点水平,保不定还能考个头几名呢。 从曾卷家出来,李子玉看时间尚早,用不着急于回市局去。便拐了个弯往六榕街走去。 这条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山东点心铺。卖得,都是北方口味的面食点心。品种从开花馒首到杂粮煎饼应有尽有。 店铺一开张便得到了驻扎在广州城内外的伏波军官兵和干部的捧场――不少人是从山东来得,也有其他来自北方的人士。来到广东地界上饮食还是有诸多不习惯之处,因此对于这北方风味很是追捧。 不过熟悉内情的人知道这家店如此受欢迎还因为这里的店主董小姐是个在广府难得一见的北方美人,据闻还是前明广州董知府的女儿。在董知府服毒自尽后这董家小姐陷贼之后不自尽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凭着一己之力开起了店铺,说是要“自食其力”。 尽管董小姐开店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背后的咒骂:“寡廉鲜耻”、“背父求荣”、“水性杨花”等等,亦有人偷偷议论董家母女和某髡贼元老有“肮脏的交易”,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亲眼看到董家母女入夜便被悄悄的接到刘府尹的宅第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母女两人都是“新承雨露,两腮含春”…… 这样的流言蜚语,过去足可让女子蒙羞自尽以证清白。不过如今广州的社会风气已经不太讲究这个了:澳洲人的女干部女警察穿着露小腿的裙子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便是骂一百遍“寡廉鲜耻”也是无用的。何况这些女人都手握大小不一的权力,得罪了她们绝无好处。再道学的人,也只能口头过过干瘾,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董家的铺子,不仅卖北方点心,还兼顾女红活计,做些缝缝补补活计。伏波军的制服因为临时赶制很多时候都不大合身,于是有不少士兵就会来董小姐的店里改改尺寸或是缝补下破损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经过董小姐手的衣服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过李子玉却知道:这些改尺寸或者缝补的活计其实都是“缝穷”的女人们的做得,董家小姐不过是把店里揽到的生意再发给“缝穷”的去做罢了。 街上的铺子在门口都支起了凉棚,过去这凉棚挤占路面成了常事。现今有了规矩:凉棚只需斜撑着遮阳,不许落地占用街面。更不许在凉棚下摆设货物座椅。 自从“新生活运动”开展以来,这座千年古城也有了一点新气象,“偏铺”尽拆之后,街道不但变得宽敞,也干净了许多。李子玉走在街上也觉得神清气爽――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走进去不远,便见街边挂着一处布幌子,写着一个“董家铺子”的字样。这便是董明珰母女开得店铺了。 董家铺子是一间两开间的铺子,从光孝寺“审查”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卖掉了自己的几件首饰,加上手头的积蓄,买下了这处房产――当时因为时局不明,房产价格下跌,算是让她捡了个漏――不但前面有两开间的铺面,后面还有两进院落,居家和做买卖两相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节 董家小铺 这会还不到饭点,门前却已经聚集了不少顾客,从衣着打扮看几乎一半都是“吃澳洲人饭的”――因为口味的关系,本地市民稍有“身价”者很少光顾,倒是不少卖劳力的底层百姓都来尝鲜。 店铺门前,支着个大炉子,董祥正满头大汗的在铁饼铛上摊煎饼,这种煎饼和后世的杂粮煎饼并无不同,也是用各种杂粮推粉调糊烙出来得,不过董家铺子的面糊有两种,一种是纯杂粮的,另一种则加入了面粉,价格要高些。 至于饼里卷的东西--本地不种大葱,只好用黄瓜来做基本款,至于其他那就丰富多彩了,既有蔬菜、腌菜、薄脆、油条之类,也有卤得和干切的肉类下水,丰俭随意,量大价廉,正是所谓“穷人乐”。 李子玉还没进店,在门口煎饼的董祥就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哟!李警官,好久不见您老咧,快请进,这张饼煎完了就给您煎啊!” 她家的后门就开在南剪子巷,而这片区域是李子玉的巡逻范围。董家母女又是上了政治保卫局“另册”的人物,一开始就获得了李子玉的“关照”。 李子玉当巡警要在路面上待十多个小时,饿了买个煎饼所费无几又顶饱。便成了这里的老主顾。一来二去,就和这家人很熟悉了。 “可别啊……这新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我们大家讲秩序,我还是在后面排队好了哈。”看到排队群众投来杀人的目光,李子玉赶紧阻止董祥的开后门行为。别说纪律问题,这排队的人群中不少可是货真价实的“陈年假髡”,自己这种新出炉的“假髡”还是要识相一点。 “是咧是咧,那你先屋里坐,过会我给你端过来。”董祥一边陪笑道一边冲着里屋喊:“兰儿,先给李警官打碗粥!” 李子玉一挑竹帘进得屋子,只觉得浑身清凉。屋子里摆着十来张小桌子,一边靠墙的柜台上擦得雪亮,摆着七八只大瓷缸,上罩纱笼――里面盛得都是各式下酒小菜,什么水煮发芽豆、凉拌豆芽、澳洲泡菜、水煮蛏子……柜台里摆着酒坛和粥桶,酒器、碗筷都擦洗的干净发亮,看上去便觉得爽利清洁。 因为不是饭点,里面一桌客人也没有。当垆卖酒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是董祥的老婆兰儿,见李子玉进来,赶紧出来招呼,将他引到一张桌子上。笑道:“李警官,你可是好久不到我们这里来了!听说是升官了?” 李子玉故作矜持道:“哪里升官了,不过是调到市局里去了而已。” “那还不叫升官?”兰儿说着端上一碗凉茶,“我家小姐可还提起您呢,说您怎么突然就不上小店来了,是不是小店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 “哪里,哪里,我调到市局里,这里便不是我的管片了,自然不能常来了。”李子玉赶紧解释。生怕别人听了这话有什么误解。局里对巡警和管片商户、百姓之间的关系可是抓得极紧的。 “这样我就放心,我这就去叫我们小姐去――她可经常念叨你呢。李警官,你且喝几口解渴,我去给盛粥去。”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往里面去了。李子玉喝了一口凉茶――以他老广的身份来说这凉茶熬得十分不像话:料不对,味不正,火候更是差;不过想到这是董明珰亲自熬的,喝起来还是觉得挺美的。 不一会,一位年十六七岁体态轻盈的少女便从里面挑帘出来了,系着蓝底茧绸褶裙,墨绿比甲,外罩半臂。头戴点翠金步摇,即俭朴又庄重。她的神情十分大方,笑吟吟的来到李子玉面前福了一福:“李警官万福。” 她年龄虽不大,但是神情沉着,言语老练,气势上压人一头,李子玉赶紧起身,刚想敬个礼,忽然想到自己穿着是便服,便赶紧道:“不敢,在下有礼了。” “李警官客气了,”董明珰微微一笑,道,“请坐。” 待双方落座,说过几句客套话,董明珰道:“前些日子多亏李警官赶走了那些个地痞乞丐,否则奴婢店里的生意大约是做不成了。婢子原想李警官来了再感谢则个,却是好久不见李警官到来,还以为是哪里招呼不周,惹您老生气……” 董明珰说这话时笑魇如花美目流盼,把李子玉都看得都有些心神不宁。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是与众不同。”李子玉暗暗心想。 “哪里哪里,打击街头浮浪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乃是我们巡警的职责。那天我路过看到了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李子玉得意的用警局学到的理论向董明珰说到,感觉自己颇有侠士之风。 董明珰掩嘴一笑,顿时让李子玉一时恍惚。 “这大宋的警察就是和前明的捕快衙役不同,个个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呢。我们这些小民要过安生日子就全靠李警官你们了。”董明珰也不失时机的恭维道。 “哪里,哪里,都是首长领导的好。”李子玉知道不管那朝那代,“君恩宪德”挂在嘴边是永远不会错的,“我原是广州卫一个小小的军户,若不是元老院的简拔,也做不了这警察。全靠首长的栽培,元老院的政策好。” 李子玉说得一点不错,要是在过去,董家母女别说自己太太平平的开铺子谋生,不是被豪强所霸占了,便是被匪人所诱骗,说不定已经被拐卖给妓院去了。就在前不久,动董家母女主意的人也有那么几个。只不过现在澳洲人严刑峻法,无所不管,谁也不敢造次,董家母女能有今天的局面,真得要感谢元老院。 “李警官,婢子也知道大宋官府的规矩是不兴收礼的,这是奴婢娘亲老家平邑的金银花干――我见城里有卖瞧见有卖,便买了些。就送送一些给李警官,不成敬意――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务必收下……”还没等李子玉说点客气的话语,这董明珰就将一个纸袋硬塞到了李子玉的手里。李子玉刚想反对,只觉得鼻端飘来如麝似兰,似有若无的香气,不觉弄失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董明珰已经含笑着转身进了屋。 “李警官,你就收下了吧!这点东西算不上贿赂的!”端来盘子的兰儿笑道。 盘子上放着一碗稀粥――和广州本地的熬得黏稠的白粥不同,这是地地道道的“稀粥”,基本上全是水,碗底沉着些米粒,因为天气炎热,又放了些绿豆。喝起来倒是清凉爽口,配着重口味的煎饼吃正好。除了稀粥,还配了两碟腌菜。 李子玉刷一下脸就红了,即不好说什么,又不便立刻起身离去,只好先喝粥再说。 拿着两个煎饼果子的李子玉回到警局己是太阳西斜。今天董明珰的馈赠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小包金银花干自然不算什么,就是山东来得也不值几个钱。 然而令他心潮起伏的是拿装着纸袋:这是一个澳洲厚纸做得口袋,原没什么稀罕的,然而纸上却绘有几支兰花蕙草,笔法纤细柔弱,有几分脂粉气息,似是女子的手笔。 这莫非是董小姐亲笔绘制的?李子玉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猿意马,莫非这董明珰对自己有意? 董家小姐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的――过去李子玉是根本不想的。就算他日后袭了伯父的职,也只是个不为人看重的武将,根本不可能和四品正堂家的女儿结亲。 不过,现在是大宋的天下。她那爹也早就自绝于元老院和人民了,她董明珰要在过去就是“罪人家眷”,要发到教坊为奴的。他李子玉可是堂堂正正的元老院麾下的干部…… 即使这么想,他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董明珰,忽然觉得一阵气馁。不由得愈发憎恨起大明来了。 局里除了一些值班人员外大家都下班回家去了,李子玉于是往学习室走去。他知道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警察因为在广州无家可回,大多在学习室消磨时间。 因为巡警招录的宽松条件,很多大字不识的人都加入了巡警队伍,潘局长就设立了学习室,实际上就是个简易的图书馆,准备些报纸、书籍,也有黑板之类的教学设施。供警员们在工作之余学习业务知识和了解元老院的政策精神。 学习室刚开放的那段时间几乎没人去学习,不过在出台了业务考试成绩与绩效考核挂钩的政策后,学习室就变得火热起来。特别是在每月考试前几天,不提前占位置是绝计没有一席之地的。 由于本次月考刚结束,学习室里就没什么人在,留在这里埋头苦读大多是些需要补考的警员……正在踌躇之际,学习室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李子玉的注意——那个临高来的女户藉警前辈正在安静地看着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节 公考咨询 “既然她是从临高来的,想来对首长们事情也是很熟悉的了,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恐怕对这大宋的官职也是不甚了了吧……唉,姑且去问上一问,再怎样也比那些还要补考的人知道得多吧。” 虽说是这么想,但是要上去搭话却让他有些踌躇。从临高调来的归化民警察的警衔至少也是警察三级指挥员(少尉),几乎全是担任领导职务或者专业技术,对刚刚入行不久的本地警察来说,简直是云中人。一言一行自然都散发出权威感,令人敬畏。 这位据传说是被贬到广州来得练霓裳得职务是广州市警察局户籍科的副科长,对李子玉来说,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官”了。 虽说澳洲人素来讲“官兵平等”,上官很少有架子,包括元老在内都堪称“平易近人”,但是贸然和上官搭话,对在等级森严的大明成长起来的李子玉来说还是有点畏惧。 迟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 “长官!我是治安科的李子玉,有事想向您请教。”李子玉恭恭敬敬的站在练霓裳对面,用带着广州口音的澳州官话介绍起自己来。 话没说完,李子玉忽然发现这个年轻的女警的头发中居然夹杂着许多白发,顿时心中一震。 练霓裳抬头微笑着回应道:“李同志你好,你不用这么客气,请坐吧。” 李子玉赶紧落座,近距离的看练霓裳才发觉年龄虽不大,眉眼却有了细细的皱纹,看上去甚是憔悴。李子玉心想这练警官莫非有什么心事?眼见对方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赶紧道: “前辈是才从临高来的吧?” “呵呵,叫我同志就好了……是的,我来这里也才刚一个月。” “哦,在这广府可还过得习惯?想来广州的条件要比临高差多了吧?” “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从前颠沛流离的时候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也过来了。再者广州这地方,当年我也住过几个月的善堂呢。” “那您这是衣锦荣归了。”李子玉恭维道。 “荣归说不上,服从工作安排罢了。”练霓裳说着一脸寂寥。 李子玉一听知道被贬到广州的传言多半是真得,赶紧岔开话题道: “练警官您不是不用参加我们的业务考试嘛,怎么还在这里看书呢?” “首长说知识就是力量嘛,我们大宋之所以能每次战胜篡明就是因为首长们无所不知。作为大宋的子民也要多多学习。” 李子玉心想你个女子还要学什么学,不过还是好奇地问道:“练警官你在看什么书呢?” “哦,就是讲的一些大宋的案子,有些是命案,有些就是些家事,都是些小故事的格式,读着权当是消遣。也顺带增长见识。”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首长们却挺爱管这些家常琐事的……”联想起自己每天在大街上尽是管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子玉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呐喊:我可是要在澳州人这里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警务工作中琐碎小事可是很要紧的。在海南的治安工作中,家常琐事是占有相当比例的。小事情不及时妥善的处理,积累起来就会成为大事。比如这个案子――便是因为家庭暴力:丈夫常年虐待童养媳出身的妻子,因为派出所没有及时介入,最终妻子投毒杀了丈夫全家……” “啊,这也太歹毒了,简直有违伦常啊!”李子玉义愤填膺,“这等忤逆人伦的大案,判个剐刑也不为过。” 练霓裳略有些反感的看了他一眼:“法院审判下来,说是她杀人固然有罪,然而丈夫一家多年虐待于她――均有邻居亲戚为证,又有医院验伤的证据――事出有因,便判了终身流放高雄。” “这个,这个,也未免太过放纵了吧。”李子玉震惊道,“且不说几条人命关天,就这忤逆人伦,谋夫害长的恶行,容她一刀两断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居然还留她一条性命,真是匪夷所思!”说到这里,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了。 练霓裳冷笑道:“看来你没去亲手将她千刀万剐以卫纲常,着实有些遗憾喽?” 李子玉猛然惊醒,自己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公然抨击元老院的法律和判例――还是在一个“陈年假髡”面前,简直便是在自寻死路。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分辨道:“不是……我是觉得她害了几条人命――俗话说人命关天,杀人偿命。纵然是事出有因,饶她性命也……也……着实有些……太宽大了……” 练霓裳这才颜色稍缓,道:“你是新人,也难怪。伦常就让那帮酸子去说吧。单说案情,若是警察能及时介入,制止丈夫的长期施暴,后面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家常琐事积累起来亦是要死人的。” “可是,可是,这打老婆的事情警察也能管么?”李子玉依然不解。 “如何管不得?临高便有被自家男人打了的女子去东门市民事法庭告状的事情。亦有找派出所哭诉的。除了家庭暴力之外,每年我们基层处理的民事纠纷中各种家庭纠纷的数字也是不小的。” “女人挨丈夫打便要对簿公堂??!!”李子玉愈发震惊了,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悍妇!不由的脱口而出地说道:“这也太……太……太……”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已经失言了,现在再说什么惹了这冷面假髡女警的逆鳞,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只要她去向真髡进几句谗言,自己别说升官,大约连小命都难保! 他赶紧掩饰,将话头一转,道:“这在大明真是闻所未闻。本地纵然女子娘家有力,也是不愿意出面公然闹得,怕得是家丑外扬。” “其实便在海南,愿意说出来的女子亦不多。”练霓裳道,“至于说家丑,那也是男人出丑。女人被打了还不能说了?李警官,你这业务学习还不够啊。怎么还是伪明的那一套思想?”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只是有点稀奇罢了”李子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撇清,他知道自己这个话题下再说下去迟早要坏事,赶紧道:“听前辈一席话,胜读三年书!大宋的律法果然有异于伪明。我还要多多学习!请前辈有空的时候多多指教!” 练霓裳缓缓点头道:“指教谈不上。我看你还是个有药可救的人,我们就互相学习吧。” 李子玉听她的话语真是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他不敢得罪她,只好点头称是。赶紧切入正题: “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对这次公务员考试,只是这公务员考试闻所未闻,亦无前例可循。着实有些难以下手。有些问题不知可否请教下前辈?这考试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前辈久在首长底下做事想来知晓的更明白些……” “这公务员考试原本在临高也是没有过的,我只能说些我知道的了,有没有用还得看你朋友自己了……” “多谢前辈了,感激不尽……”李子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子玉询问的,关键还是选择考试职位上的事情。 “……我朋友原在社学念过几年书,能写能算,文章勉强也做得。条件都是相符只是这岗位数百,名称各异,又不知具体做些什么事情,不知道如何选择为好了。” 练霓裳看了看招考的告示,逐一解释了各个部门的职责,又解说的职位的大概执掌内容。令李子玉眼界大开:想不到澳洲人的官吏事务居然分得如此的琐细!难怪这公务员一招就是数百。 “……其实你朋友想考公,还是要看他想做什么,擅长些什么。具体的工作内容,以伪明的那点教育水准是远远不够用的。考上入职之后都要重新培训。所以说考什么都一样,就看他愿意做什么了。” “原来如此。”李子玉点头。 “若说是伪明,职位自然有肥瘦优苦之分。这公务员职位其实也有类似的问题。大致来说外勤工作辛苦,但是收入和发展较高;内勤相对轻松,收入也就少些,升职慢些――不过从事技术类的工作,只要能做专到精,升职亦快;若是愿意去外县工作,条件更艰苦,更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说日后前途更为广大。” “这么说元老院用人最重实务了!” 连霓裳点头:“正是。我大宋用人选官,首重实干之才:吃得了苦,下得了力,能办实事。这样的人自然前途无量。” “原来如此。”李子语连连点头。 “要说考公,能说得还有许多。不过你朋友即念过书,只要认真学习考试材料,考上大约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今后的前途,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她看了看学习室里大立钟,“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食堂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节 母女谈心 李子玉赶紧道:“我买了几个山东煎饼果子,夹卤肉的。可香了,练警官你也来一个尝尝吧。” 练霓裳看着用油纸包着的杂粮煎饼皱了皱了眉头,“学习室里吃这东西不太好,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李子玉这才想起平日里首长强调不要在公共场所吃刺激性强的食物,心想自己竟然一时疏忽了,赶忙把饼子收了起来。 目送练霓裳离开,李子玉心中暗道:“这小娘子还真不好弄哩。” 六榕街上,忙碌了一天的董家小铺摘下了幌子,董祥上好了门板,云儿擦洗干净桌椅,两人都去睡了。店堂里只有董明珰还在账桌上打算盘盘账。 她的算盘打得不算熟练,常常有停顿,珠子的拨弄敲击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店堂里。愈发让人觉得夜深人寂。 江姨娘剪了剪蜡烛花,心疼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去睡?这点账明日一早再算就是。” “一早就有人来交洗过的衣服,要记账,要发筹子。事情多得很呢,哪有时间再算账?”董明珰揉了下眼睛,“咱们这点小生意,算个账用不了多会。再说明天还得帮着兰儿洗菜呢――那些小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大伙都说娘你腌菜的手艺好呢。” 江姨娘扶着桌沿坐下,叹了一声,道:“真真是造孽!过去咱们娘儿俩在老爷家里,虽说不怎么得意,你也是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如今自己做买卖,不但要抛头露面,还要做这些苦活――娘倒是不要紧。你还是黄花闺女,这么操持,吃苦受累不说,名声也不好听。”她叹了一声,又道,“前些日子有人来说得那位祝老爷,娘倒是觉得不错。知根知底的大户人家,又是读书明礼的世家。若是当时答应了,也省得你现在这般操劳了!” 董明珰道:“娘,我倒觉得现在日子过得舒心。给人当妾有什么好的?您给董老爷当了一辈子小妾,除了受气就是受气。过去咱们娘俩窝在三间厢房里,轻易连个门都不敢迈。别说见到老爷大娘他们,就是见着有头脸的丫鬟仆妇都得低声下气的。白白受了多少窝囊气?老爷到您屋里来一回,厨房里有点好饭好菜,十天半月不来,就拿残羹剩饭来打发咱们。过年做新衣,我们娘俩也是最少的――我原不是他的骨血,没什么好争的。您好歹侍奉他十几年,也给他生过儿女,虽说没养住了,到底也不该这么作践您不是?那祝老爷你就肯定他能比董老爷好?我看这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江姨娘又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珰儿,我知道你生性好强,想自己做点事。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也总是诗书人家出身。你做了这样的营生,将来如何有体面的人家愿意聘你去?娘不要紧,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在那里混不是混?纵受些气,做低伏小的也就过去了。好歹能给你个衣食无忧。过两年再给你找个体面人家嫁了,娘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如今做这样的小生意,一来碍你的终身大事,二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做不下去了,又何以为生?” 董明珰笑道:“娘――你多虑了。咱们娘俩这十几年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说受气不受气。这祝老爷您就能担保他愿意养您一辈子?当初在董家的时候,您不也总是担惊受怕,只要老爷一两个月不来您房里,就怕老爷厌了您,要将咱们娘俩扫地出门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都不是问题,女儿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人――可是您就算看人的脸色,谨小慎微,也未必能有个好下场。还是自己养活自己有底气。至于这做买卖的事情,女儿还是那样想:这广州到处都有银子,就看咱们会不会去拣了,澳洲人来了世道又清明,买卖也容易做。” 江姨娘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又没再说下去。道:“娘是个没用的人,你有见识有主见。就依你便是。只是你自己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做买卖抛头露面少不了,行事须有分寸!” 董明珰应了个“是”。江姨娘又正色道:“今日你给那李捕快金银花,很不该你自己亲手去送,让兰儿或者董祥去做便是了。还有那纸袋上的花――是你画得罢?虽说咱们做买卖,结好公门中人是应有之义,这样做也未免有些轻浮了。” 江姨娘又道:“这且罢了。娘知道你这是在笼络他,可是凡事都得有个度!万一让那李捕快起了心思怎么办?他以为你对他有意,到时候托人来说媒又如何是好?应了他,即委屈了你,娘也舍不得――他毕竟是个胥吏;不应,反倒让他怀恨在心,这班捕快衙役,有哪个是善心的?要害咱们这样无根无底的人家那不过举手之劳。” 董明珰低声道:“娘,您说得是。是女儿想差了。不过,依女儿看,澳洲人的警察和大明的捕快衙役不是一回事。那李警官看其往日言行,虽有些世家子弟的浮夸,却是个正派人,断不至于如此。纵然有什么万一,刘府尹的通房丫鬟与女儿也算有些交情,事情若急了,可以去求告与她。” 从光孝寺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备了一份广州的土产薄礼去见了郭熙儿。为得便是与她拉关系。郭熙儿在广州没有一个熟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原就觉得无聊。董明珰的拜访正合其意。董明珰是大户人家里被挤兑出来的精明,察言观色会说话。郭熙儿又是胸无城府之人,三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手帕交,时常走动。这也是董明珰有底气开店的重要原因之一。 江姨娘道:“你总要知道分寸才好!求人不如求己呀。” 董明珰想这会倒是想到要“求己了”!她忍住笑,低头道:“娘说得是。” 江姨娘起身道:“我就不打搅你做事了,你做好了,早些去睡。”她的眼神即心疼又担心,“别累坏了身子。” “娘您放心好了,我一会就去睡。” “你的裹脚,安歇前亦要裹好缠紧。我这几日见你的裹脚都松了。”江姨娘正色“提醒”道,“你的一双脚当初可是娘费了好大功夫才裹出来的,不裹紧可就白费当初这番功夫了。” 董明珰已经偷偷松了裹脚好些日子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母亲的法眼,只好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大宋广州特别市警察局治安科每天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那些巡警和国民军逮捕的人络绎不绝地被送到这里。充作办公室的衙署大堂里经常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虽说这广州城里有国民军和伏波军两大强力武装驻扎维持治安,不过在这大明法统土崩瓦解而元老院的光辉还没有照耀大地的当下,想从混乱的局面里混水摸鱼的自然是大有人在。在最初的一个月里,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经过几个月的“严厉打击”之后,杀人抢劫之类的案件大幅度下降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诈骗、偷盗、扒窃、勒索、斗殴、毁坏公物、破坏卫生……之类的治安案件涌入。这倒不是广州的治安案件出现了爆发性增长,而是过去这些犯罪行为在大明的法制体系里不算案件,另一些则是因为过去百姓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都算是小微治安案件,案子数量自然就上升了 李子玉在治安科里主要就是处理这些被巡逻人员扭送来的人员。有的是在街上大小便、有的是打架,有的是街坊邻里纠纷……有阿贵这个毕恭毕敬的下属,李子玉对自己当初决定当警察这件事是越发觉得明智,要说有什么不太满意就是不能亲手给这些牛鬼蛇神们来上几棍杀威棒――警察局里不许用鞭杖之刑,干这事的另有其人。 “阿贵,你把这两个带到后面去给我‘挂’着,让他们先消消火,再交给治安法庭。” 李子玉把两个在城外殴打进城菜农,抢劫蔬菜的后生交给阿贵--在后面的拘留室里,有根装在墙上的横杆上,被挂起来的,单手铐在杆子上,身子不悬空,脚尖着地。挂上半天一天,有的人连尿都会失禁――正准备喝口水的时候,曾卷就哭着在出现在办公室里了。 “玉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他这进来一叫,惹得满屋子的人都朝他看去。李子玉更是被吓了一跳,再看曾卷的摸样:发髻散乱,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抓痕,有的已经渗出血来。衣服上满是成泥土,还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子玉赶紧迎过去道:““曾卷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说着他对阿贵一摆头,“拿纸笔来,做笔录!” “明女!……明女……明女不见啦!呜呜呜……一定是那个死婆娘把她给卖了……呜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节 报案 “什么?!不可能吧,明女再怎么也是你姐夫的骨肉,你姐夫家又不是过不下去,怎么会把她卖了?你们有先去找寻了吗?”李子玉有些惊讶。曾卷姐夫家的茶居,他们过去曾经去混吃混喝过。 “还不是我姐夫那个扑街的续弦!”曾卷说到她气得脸都白了,“那婆娘一直就念叨着明女是个赔钱货,要把她卖给别人当丫鬟。她盘算这事有一段日子了。没想到竟真下这个毒手!”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曾卷原对这个外甥女原没有很多感情,但是姐姐过世之后,孩子就成了姐姐在世上惟一的遗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完全不同了。 “哎哎,好男有泪不轻弹,莫哭!”李子玉赶紧安慰道,“来,说说怎么回事!” “我前天给孩子们去送些零食衣物,从茶居出来正好看到诚仔、华仔――就是我的两个外甥,你都见过的……” “这我知道,拣要紧的说。” “诚仔、华仔两个在街面呆坐着,也不玩也不闹,我和他们说话,他们就都哭起来了,说明女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说前天晚上便没见明女吃饭。”曾卷道,“我赶紧去找姐夫两口子,姐夫吞吞吐吐,那婆娘一口咬定明女是出去玩了,我再三追问,姐夫才承认明女‘不在’,我问去哪里了,他们开始不说,后来被我问不过去,那婆娘便骂我‘多事’,还说明女是自己跑了,后来又改口说是被‘拍花’的捉去了……我叫姐夫一起去找明女她也百般阻挠,这才和她争执起来被推搡倒地的……”曾卷气愤地说完后又哭着向李子玉哀求道:“玉哥你一定要帮我啊!这孩子丢了官府自来是不管的,现在我们一家要如何去寻啊……呜呜呜……” “曾兄莫急!这儿童失踪在我大宋是重案,你且稍坐,我叫阿贵来给你做笔录报案,我立即马上去向上级反映!” “玉哥,曾卷我发誓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回报你的恩情!” 李子玉顾不上和他客气,他记得在万寿宫培训拐卖案的时候,教官特别提到拐卖案的“时间性”,能在头24小时内报案处置,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较大。时间过去愈久,破案的可能性就愈小。 他赶紧到刑侦科,向当班的刑警报告这个案情。 当班的刑警正是高重九,刑警科的工作很多,他手头的各种大小案子就有十多个,不过儿童拐卖案是大宋警务系统中的“重案”,他不敢怠慢,赶紧关照先给曾卷做笔录,做好之后移送过来。 “姓名?” “只有个小名唤作明女。” “年龄?” “今年有十岁了。” “性别?” “哎?女的女的。” “家庭住址?” “是我的还是明女的?” “自然是孩子的。” “六榕街141号万胜禄茶居是了。” “失踪多久了?” “前天晚上便不见了。要不是我今天去送点心的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明女不见了。”一想到明女不知会碰到什么样的坏人曾卷就有些哽咽起来。 …… 曾卷在阿贵那里做了笔录――这时候案子还没有上升到拐卖案的地步,照程序只能算是人口失踪案。 高重九看了看笔录,看到李子玉亲自陪过来的,知道来报案的一定和这位李警官有什么渊源,自己不但不能漠视,还得显得亲切才行――万寿宫第一期里,就属这李子玉混得好,看得出很受首长的青睐。 要按照过去的规矩,衙门是不管此类的案子的。这广州城里一年失踪的妇女孩童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若要在以前大明的官府是决计不会管这类案子。拍花之类的案子,高重九当捕快的也破过些,不过多是偶然性的发现线索,深入侦缉,最后破获,很少有人报官之后破案的――捕快一般也不管这类事。偶然才会有大户人家要求寻人的。 快班的捕役们虽然“吃黑”是惯例,但是一般不吃“拍花的”的财香。这行不但离散骨肉,而且这一行行事诡异阴毒,即使公门中人也怕受他们牵连“有伤阴节”。 不过,虽无勾结,却不代表公门中人不知道他们的活动。特别是捕吏都有大量的下层耳目眼线,要下力气,找到一个人并不太难。所以高重九先宽慰了曾卷几句,这才开始问具体的案情。 然而看完笔录,又问了几句,高重九道:“看样子是你姐夫自己卖的孩子。” 曾卷急道:“差爷你说得是。可是他死不承认,他那个扑街老婆更是刁恶,所以我才到警察局来报案……” 高重九道:“你即是阿玉的朋友,我就不说拐弯话了。若是他自己卖得,咱们警察局还真管不着……” 曾卷急道:“怎么……”大约发觉自己态度不够恭敬――这是在求人办事呢! 李子玉也道:“九爷,您就帮个忙吧!他姐姐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不能叫人给糟踏了!” 高重九道:“阿玉你客气了。我不是不肯帮这个忙,但是照这个报案法,先不说能不能立案,就算能立案也一点用都没有――虽说如今把打拐作为重案来办了,但是大宋的法律也没说出卖子女是犯法。咱们去查,你姐夫只要拿出身契来,这案子就不是人口失踪案,警察也拿他没法子。” 高重九是老公事,别看他当大宋的警察没几天,元老院颁布的几部涉及到日常办案的法律和条例,他都已经熟读过几遍了――衙门里的捕快衙役虽然自己平日里为非作歹,但是在“法律意识”上却比一般百姓强得多,唬弄老百姓的时候律令信手拈来,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这么几句话信手拈来,顿时让李子玉和曾卷哑口无言。 “再者,按照大宋刑律,这报失踪案,失踪人是儿童的话照规矩要监护人――也就是爹娘才行,阿卷只是舅舅,不算监护人。他来报这个案,局里直接就可以不立案处理。” “那……那……如何是好?”曾卷急得要揪自己头发了。李子玉赶紧安慰他,又道:“九爷,你看是不是再想想办法?” 高重九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低声道:“法子是有得。可是你得叫你朋友这么说……” 怎么说呢,直接报人口失踪是不成的,因为曾卷不是明女的监护人,他报案是不予受理的。 “……就说他的两个外甥诚仔、华仔说,看到明女和一个老太婆说话,然后明女就跟着她走了,他们在后面叫也听不到。” 李子玉“啊”了一声,心想这是在伪造口供啊,不由得心里发憷,低声道:“这不成了报假案了吗?” 高重九道:“你想办这案子就得这么说。这样便可以怀疑有‘拍花’情节,按照‘拐骗案’立案了。只要立了案,我带几个弟兄去那茶居,使点手段,三哄两吓就就能把那女孩子的下落给问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就是你那兄弟的事情了。” 李子玉只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但是他知道高重九这老公事说得有道理。光是监护人这道槛他们就迈不过去。 李子玉思量再三,将曾卷叫到一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曾卷当即表示没问题--只要能救明女,他什么话都愿意说。 “你可要想明白了,你那姐夫到时候只要亮出卖身契,警察局也拿他没法子。怎么救明女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只要能让我知道明女的下落,我一定设法救她出来。”曾卷气势满满。 俩人商议停当,曾卷当即按照李子玉教的口径报案。高重九录完口供,就去办立案手续。 拐卖案在元老院的警务系统里属于重大案件,案子一报上来,值班员不敢怠慢,当即汇报到正在局里值班的乌项那里,立刻开始立案调查。不一会儿鉴证科的警员便带来了一套标准人像卡,李子玉也知道这个东西,通过报案人对对象五官的描述,可以很快地拼凑出来一个人相来,用起来很是方便――这倒也不算现代发明,古代衙门就有类似的做法,但是当时的人像写生水平很差,拼出来的画像往往和真人相差甚远,和这种栩栩如生的人像卡完全不是一码事。 警员很快就按照曾卷的描述拼出一幅最像明女的拼图,李子玉拿着这张画像跑去复印室要求复印――警察局自然是没有复印机的,用得是照相机的人像翻拍再印制的办法。印好至少也得明天了。 虽然立了案,乌项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安排下去,这时候高重九主动请缨:“这案子我去办吧。” “你身上已经有十几个案子了。” “不要紧,这种拐卖案主要是搜集消息,我广州城里人头熟,打听个一二天肯定有下落了――要是没有,估计就不好办了。” 乌项明白他的意思:“好吧,就由你去办!要尽快找到女孩子的下落,时间一长,人往外面一送就是石沉大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节 质问 高重九道:“治安处的李子玉原来是那一片的巡警,地头很熟,而且熟悉当事人的情况,让他跟我去办差吧。” 乌项点头:“好,不过他马上就有另外的用处,最多跟你干一两天。” “一二天就够了。”高重九显得很有把握。 乌项把李子玉叫来:“小李你既然熟悉当事人的情况,就决定你跟老高去办。” 高重九出来把报案回执给了曾卷:“你运气好,给你立案了。咱们这就出警去办!” 曾卷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多谢几位差爷的大恩大德,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保佑几位老爷长命百岁。” 高重九听着颇有些渗人,赶紧招手让李子玉让他起来:“快起来,大宋……啊……不兴这套哈。孩童失踪案拼得就是时间,咱们动作快点找到的机会才越大。” 高重九从警局出来,不去曾卷姐夫的茶居,先到了市政府斜对面的一家茶居,和伙计低声耳语了几句。 府县衙门口的的茶馆,平日里就是公门中人汇聚办事的地方。现在虽然府衙改了市政府,高重九的老关系还在这里活动。他一句话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过来。 出了茶馆,高重九对李子玉道:“明天晚上大约就会有回音了。且叫你的小兄弟安心。” 李子玉兴头一热,他和高重九接触不多,想不到竟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赶紧恭维了几句,说闲下来必要请他“饮茶”。 高重九有意笼络他,当下又客气了几句。 一行人来到万胜禄茶居,上午正是茶居生意最忙的时候,门口堆满了用过的蒸笼,企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兴旺的模样。 高重九大摇大摆的领着李子玉走进茶居,当间一站,先咳嗽了一声。 眼尖的企堂早就看到有警察进来,赶紧迎上来。一看却是熟人,赶紧招呼道: “九爷!是您啊,好久没照顾小店生意了,今天这是饮茶还是办差?先给您寻个座,上壶凉茶?” 高重九并不正眼看企堂,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老板在不在?” “在!在!”企堂间他不落座不回话,再看旁边站着的李子玉和曾卷――都是认识的,知道事情不妙,赶紧道,“我这就去叫他,您老这边坐……” “不必了,”高重九道,“我呢,今天是来办公事,叫你们老板夫妻都出来,问几句话就走。”说罢依旧站在店堂中央。 他这么一站不打紧,茶居里的茶客一般都是不乐意看到有“差佬”在旁的,更别说这差佬不是来喝茶的,顿时外面想进来的都不进来的,原本还想再喝几巡的直接结账走人。看得匆忙赶出来的老板夫妻暗暗叫苦。 曾卷的姐夫姓曹,高重九他是认识的――这种“正身”的快班衙役平日里都是满城转悠,人头极熟,而开茶居的人三教九流都要接触,为了能正常营业,对捕快衙役都是竭力敷衍的。 在曹老板的回忆里,他和高重九虽然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是也没得罪过他,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看到高重九身边有个曾卷,他的脸顿时就拉长了――这小兔崽子!草老板暗暗骂道,再看到还有个李子玉,更是暗叫晦气!这李子玉他也是认得的,过去和这前小舅子一伙时常来茶居混吃混喝,没想到现在居然当上了公差了! 不用说,这两个“澳洲捕快”是受曾卷这小兔崽子的唆使,来寻自己的麻烦了!想到这里,曹老板不由得菊花一紧,赶紧堆出满脸媚笑迎了上去: “哎呀!是九爷!您可真是稀客呀!来来来,这里坐,老婆,快给两位差爷沏好茶来!” 高重九毫不客气的推道:“不用了,你就是老板?” “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 “少来这个调调!我这是在办差,”高重九瞪眼道,“办案!” “是,是,”曹老板心里叫苦不迭,“小的就是老板。” “叫什么名字?” “曹学广。” “你老婆呢?” “这就来,这就来!”曹老板点头哈腰。 曾卷的前姐夫的婆娘黄氏端了两碗茶过来,高高举起,热情地招呼道:“唉哟两位官爷快喝口茶,这大热天的出来执行公务可把您们给辛苦了。” 曾卷看着这个恶婆娘谄媚的样子更是恨得咬牙,恨不得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不过看到这对“狗男女”只能一脸无奈的奉承,他心里暗暗叫爽,愈发坚定了一定要考上公务员的决心。 高重九并不接茶盏,背着手慢吞吞道:“我们是人民警察,不动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茶也不必喝了。你就老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了。” “是,是。”黄氏有些狼狈,只好将举起的托盘放下。 “你就是曹老伴的老婆?” “是,是,奴婢就是!”黄氏虽然泼辣凶悍,见官差还是怕得。 “叫什么名字?” “曹黄氏。” “你家有几个孩子?” “三个,啊,不,两个……三个。”黄氏被唬得走了神,一下说漏了嘴。 “到底几个?欺骗元老院可是犯罪啊……” 曹老板赶紧道:“回九爷的话:三个,是三个。” “都在家中?” 夫妻俩人的面色顿时紧张起来了,高重九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见他们没回话,又追问道:“到底在不在啊?” “在,在,在。”曹老板只好硬着头皮说。 “都叫出来看看。” “这个,这个,”曹老板面露难色,不由得看了一眼曹黄氏。 曹黄氏抢上来道:“这位差爷!几个泥猴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才多大,能干什么犯法的事?” 高重九道:“即干不了犯法的事,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们也是受上峰差遣,两位别叫我们难做。” 曹老板这时候知道这几个警察来是冲着明女来得,一个劲的推脱怕是唬弄不过去,赶紧道:“两个小的,就在家中,我这就叫人带出来给差爷瞧,大的去外婆家了,不在家。” 高重九哦了一声,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曹老板派人去把大的带回来,我当面都瞧过了,也好回去销差。” “这个,这个,路途遥远,怕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回来的。”曹老板吞吞吐吐道。 “没关系,反正今天出来就是专门办这个差事的,”高重九毫不在意,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慢慢等便是。”说着又招呼李子玉,“来,你也坐。”又对曹老板道:“不用在这里招呼我们,且去忙你们的,等孩子回来了,我们看一眼,问几句话就走。” 李子玉看他整套做派,对曹家夫妻百般刁难,却又滴水不漏,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两个穿着黑制服的警察在店堂中央一坐,别说外面的客人不愿进来,就是里面的客人也非得给赶跑了不可。 曹学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如何是好,眼见周边的茶客要么起身走人,要么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要看白戏。曹黄氏沉不住气,她道:“两位差爷到底办得什么差事?非要看个十岁的小女孩子?她又不是天仙,有甚好看的?” “这是奉命办差。”高重九道,“不得不见一见。还请两位见谅。”说着他招呼了一声:“企堂,来两碗茶,记我的账!”他又和颜悦色道,“老板娘,你的茶我们不能喝――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喝群众一口茶。这是我自己叫得,一会会账。” 曹老板眼见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苦着脸道:“明女她不在……” “不在去哪里了?” “到佛山去了。” “你才时说她是去外婆家了。”高重九道。 “没错,没错,正是回佛山的外婆家去了。” 高重九哈哈一笑,道:“你家的这个明有两个外婆,一个,是她的嫡亲外婆,也就是这位曾小哥的爹娘……”他一指曾卷,“明女到你家了没有?!” 曾卷大声道:“回九爷的话,没有!” “至于另一个外婆,”高重九很玩味的说道,“就是你曹黄氏的娘了。你小名黄屏,娘家就住在小南门关厢,什么时候又多出个佛山的娘家了?”他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厉声道,“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说!把明女到底弄哪里去了?!” 高重九这番话,不但当面拆穿曹黄氏的谎话,后面一句更是直指他们心中暗鬼,犹如雷霆一击,曹掌柜顿时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竟似站不住了一般。曹黄氏虽然心中惊恐,犹自强辩:“明女她有手有脚,我如何管得住她,许是贪玩野到别处去了。” “这么说她的确是不见了喽?” 话说到这里,曹黄氏也无法再否认,只好承认的确是这样。 “何时不见的?” “今天……昨天……” 曾卷忍不住大声道:“你胡说,我前天来明女便已经不见了。到今天早晨再问依然下落不明,你不但不管,还骂我多管闲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节 步步为营 茶馆里的顾客们顿时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高重九举起手,制止了曾卷,继续问道:“既是不见了为何不去寻?为何不来警局报案?” “官爷……小民这家里的小事哪敢劳烦官府啊。店里又忙所有才没上心。” 高重九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听听,这还是他亲闺女呢,跑丢了二天居然说‘没上心’?” 茶馆里的人群顿时想起了一阵鄙夷的议论声,曹学广犹如置身烤炉一般,深悔自己听信婆娘的话语,将明女卖给人家当丫环。 这年月,出卖子女老婆为奴不算稀罕事,但是多是底层贫民小户之家,或者是突然遭了灾祸,被迫如此。曹家这茶居生意并不差,也没遭遇横祸,这样平白无故的出卖女儿,一旦传出去是好很不好听的。 所以曹学广赶紧道:“是,是,小的糊涂了,这就去报案。” 曹黄氏一听说要报案,不由得急了。以她的见识里惊官动府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不但破费钱财,闹不好还要皮肉受苦――衙门里向来是“有理四十大板,无理大板四十”。不由分说紧插话道:“她野出去玩,几日不回来那是常有的事情。这女孩子大了,就不由家里人了。指不定受了那个浮浪子的骗,跟人跑了呢!哪敢劳动官府呢。” 曾卷大怒,指着鼻子骂道:“你个泼妇!我外甥女才十岁,你竟敢污她名节,毁人清誉!”说罢卷起袖管就要上去。 李子玉赶紧拦住他,曹黄氏犹自嘴硬:“她三天两头往外跑,叫她回来也不听,不是有了野男人是什么?!” 茶客们知道曹家情况的,纷纷摇头。有人便插话道:“事头婆,讲野要有良心……” 曹老板大窘,深知这么闹下去不但要惹官司上身,连带着对茶居的生意亦有很坏的影响,赶紧呵斥住老婆,道:“明女不见了是实,至于怎么不见了,小的也不知道。许是给拍花的拐去了,小的这就去报官。” “这么说你们早上和曾卷说可能是被‘拍花的’拐去了是实喽?”高重九道。 “是,是,是实,是实。”曹老板赶紧点头。 “报官就不必了,曾哥儿今日已经报案了。你看看看你们!当爹娘的还不如人家舅舅上心!” “是,是,是”曾卷姐夫只有频频点头哈腰,张氏瞪了曾卷几眼,心有不甘的低下了头。 有几个好事的闲人茶客起哄道:“九爷说得好!阿卷这舅舅做得地道!” 高重九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又嘱咐几句:“速速找人,别一天到晚忙着做生意了”、“把另两个孩子看好了!”,这才带着李子玉和曾卷出来。 从店里出来,高重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李子玉赶紧划着火柴给他点上:“九爷,你看……” 高重九吸了一口:“没错,孩子就是这夫妻俩卖得。不过,他们现在不肯认,我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能先到这里为止了。” 曾卷有些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个婆娘是个刁恶泼妇,不给她点苦头吃怕是不会说真话。只要把他们二人抓起来拷打一番必能问出下落来。” 李子玉赶紧摇头道:“不可不可。” 高重九吐出烟圈,道:“要在明国当差的时候,就凭她和案子有涉,一根链条拉到班房里叫她去跪马桶,由不得她不说实话。不过如今是大宋的天下,不能这么干。” 李子玉解释道:“屈打成招可不是我大宋的办案方式。这么干可是犯纪律的。” “那怎么办呢?”曾卷原以为警察到茶居去,明女的下落便是手到擒来之事。 “就不用明国的手段,今天要逼他交出身契,说出明女的下落也不是难事,”高重九悠然道,“不过阿卷,万一他不是把明女卖给人家做丫鬟呢?” 在这广州城里,收买女孩的,除了大户人家买丫鬟之外,还有两种。一种是类似扬州“养瘦马”的“契妈”。 这其实就是一种培养妾侍,嫁给有钱人的生意。契妈一般是年老色衰或是主人死后被主母逐出家门的妾侍,也有从妓院鸨母、“寮口嫂”改行的。其实过程和培养行院的高级妓女无异:也是从小物色穷苦人家的女儿,以低价将其买下,作为义母兼经纪人兼教练的身份将她们养育成人,按照大户人家纳妾的标准培养才艺、礼仪、言谈举止等等。通常配有丫鬟伺候,所以比起一般的高级妓女,声色艺不遑多让,却又“身世清白”,符合一些诗礼之家的道德洁癖。 再一种,便是被妓院买去,由“寮口嫂”调教,预备着做“琵琶仔”了 在高举看来,若是卖去做丫鬟,或是被“契妈”买去,都还好说。最怕是被妓院买去了。 曾卷失声道:“这,这,他们总不至于把明女卖给妓院吧!怎么说我姐夫也是她亲爹呀!” “这很难说。”高重九悠悠道,“若真是卖给人做丫鬟,你那姐夫何至于此?我看他不但心中有暗鬼,这个鬼还不小。” “真要卖给了妓院可怎么办?!”曾卷一下变得手足无措,他虽然和妓院没什么接触,也听说过那地方不但藏污纳垢,老鸨龟奴更是刁恶,便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少爷要去给妓女赎身也得被他们勒索去一大笔钱。 “……人,要回来不难。但是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问了出来,你姐夫这茶居大约是开不下去了。你和他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别得不说,那三个孩子你预备着带回去养活么?”高重九的烟头明灭着,“再说明女曾经身陷烟花之地,传出去也不好听。我劝你还是且留一步余地,这也是为三个孩子着想。” 曾卷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不知道明女的下落,还是有些丧气。 李子玉见他垂头丧气,劝道:“九爷说得有理。怎么说曹掌柜都是你三个外甥的亲爹。真弄他的身败名裂,日子还怎么过?” 高重九道:“你且放心,你家外甥女一定是被卖了――既不是拐骗案就不要紧。不论是大户人家买丫鬟还是被契妈买下,必有牙人作中保,一问便知。万一是被妓院买去了,这广州城里的各家行院也是有根脚的。今日一早我已经遣人去打听了,很快便有消息来。” “那就有劳九爷和玉哥了。”曾卷知道今天已经是欠了高重九和李子玉莫大的人情了。以他香蜡店小开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回报他们的。想来也只有考上了公务员,日后有什么事情再回报了。身上的压力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不过,今日亦有收获。”高重九嘿嘿一笑,转头问李子玉道,“大约阿玉也已经知道了。” 李子玉一开始莫名其妙,再一想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是以“拐骗案”立案的,凭得不过是曾卷转述的曹黄氏的一句话。认真查究起来是站不住脚的――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地方,澳洲人对纪律抓得极紧,万一要为这事吃了处分或者更糟,丢了差事怎么办? 然而今天在茶居里和曹家夫妻的一番对话,已经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承认了明女失踪可能和“拍花的”有关――这话是从“监护人”嘴里说出来,可就比曾卷的转述来得有用多了。李子玉最担心的“伪造口供”问题也就不复存在。 这高重九真是步步为营,处处都先立稳了脚步。李子玉暗暗想,心中暗暗佩服。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在这条街的商铺问问有谁看到过明女的。”李子玉道 这调查按照高重九的看法其实是多此一举。但是再一想就明白李子玉也是有用意的。既然是按照“拐骗案”立案,自然要按照拐骗案的流程办事,有用无用,都要过一遍手续。 “是个明白人。”他想。 三人沿着六榕街散发明女的画像,有几家店铺伙计表示对明女有印象但却提供不了更多有用的线索――自然原本也谈不上有什么线索,高重九也好,李子玉也罢,都是在例行公事,只剩下一个满腹狐疑的曾卷跟着。 很快李子玉就进到了董小姐开的铺子里。 “这个小姑娘我认识,经常站在我铺子前面望着吃的流口水。不过她的爹娘对她很是刻薄,从来不会给她买吃的,我看她可怜还私下给过她几次饼呢。”董明珰接过画像端详一会后如是说道。 “哦?这段时间可曾看到她?” “说起来确有好几日没看到她了,李警官是在找她?” “她现在失踪了,我们怀疑她被人拐卖了,你如果看到她一定要和我们及时联系。” “婢子和娘亲当初也是被人从山东强掳来的。身不由己孤身在外的苦处婢子最是了解不过了。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奴婢一定尽力。” 走完一圈,高重九关照曾卷且回去听消息。他和李子玉还要回局里去――得办些文书上的手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节 消息 “这董家小姐和你很熟啊。”回警察局的路上,高重九打趣道。 李子玉脸色一红:“当巡警的时候,常到她店里买煎饼吃……” “难怪你经常来这里买饼,董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呢。”高重九嘿嘿笑了几声。 “九爷莫拿我打趣。”李子玉赶紧辩白道,“没有没有,就只是我喜欢吃煎饼而已:价廉物美。再说就算我有什么心思,人好歹也曾经是知府家的千金,哪里瞧得上我这个小警察。” 高重九点上一支烟,吐出个烟圈,笑道:“知府家的千金,那是伪明的事,和大宋有深甚相干?不过这妹仔不是池中物,是个带刺的花儿。” 李子玉赶紧道:“哪里,哪里。小弟根本就没想过此事。” 董明珰送走了李子玉一行,当下关照兰儿去街边的刻字铺刻一个木戳子,上面刻得是寻人启事的内容。江姨娘不放心,问道:“刻这个做什么?” “帮着找人呗。”董明珰道,“万胜禄茶居家的女儿被人拐了,警察正找人呢。我做个戳子,盖在煎饼纸上,费不了几个钱,又能让多些人知道这事……” 江姨娘道:“你又在多事!他家丢了女儿,自有他家爹娘去管,如今澳洲人的捕快也出面了,你还闹个什么劲?咱们人地生疏,在这里又做着个小买卖,少惹是生非为好!” 董明珰道:“姨娘,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被拐子拐去了,那是祸害了她一辈子,咱们能尽一点力也总是好事。” 江姨娘忧心忡忡道:“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咱们娘两个孤儿寡母的,守着这个买卖也不容易――还是太太平平莫要惹事的好。” 董明珰道:“姨娘,咱们自从搬到这里来住,街坊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因为是外路人就欺负咱们。如今街坊上有事,很应该出一把力――再说这也是给李警官面子不是?现在卖他面子,将来他也得卖我们一个面子。他如今高升到市局里去了,将来前途不可估量,趁现在他位份还低,咱们和他多拉拉关系,以后自然有好处。” 江姨娘自知说服不了女儿,不免又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样样有理。只是你须得记得少逞强,莫要招惹来了是非――咱们孤儿寡母的,又是客居……” “好,好,我知道了。姨娘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的。” 高重九和李子玉回到局里,李子玉整理口供和报告,高重九还有其他案子要办,李子玉写好报告,便到治安科去报到――只要不牵扯到明女的案子,他还得给治安科干活。 刚回治安科的大办公室,就有人招呼他去局长办公室。 治安科没有归化民科长,由慕敏自己兼任。李子玉急匆匆的赶到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各科的警察,基本都是属于本地招募警察里的“骨干”。惟一的一个归化民警察就是练霓裳。 慕敏示意李子玉不用开口报告,说道:“今天把大家集合到这里来,事关风俗业整顿案。” 李子玉入警之后感到最难的就是正确理解各种“澳洲式词汇”,这种词汇在警察系统里非常多,这个“风俗业”也曾经是让他觉得摸不着头脑的词汇之一。 对于整顿妓院这件事,李子玉是有点不太理解的。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急务。 “……现在你们这几个人就临时组成‘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了。我自己兼任组长,”慕敏说道,“副组长是户籍科副科长,二级指挥员练霓裳同志。” 练霓裳站起来敬了个礼。李子玉等人赶紧起身回礼,只不过礼敬得七零八落,更有千奇百怪的姿势。 “练警官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都认识。”慕敏说,“平时的工作由练警官负责,你们听她指挥就是。” 接着慕敏开始布置工作。工作小组的第一项工作是对广州市的“风俗业”进行全面的摸排检查。 “……我们已经贴出了风俗业从业登记的告示,还发了《广州特别市风俗业经营管理条例》。第一件事是落实检查娼家和妓女的登记情况,其次是检查条例落实情况――不用说,指望老鸨们自己去落实是不现实的,所以要严查严罚:一次开警告单,二次就按照条例规定处罚。大家明白了吗?!” “是,长官!” 接着她又布置了开设济良所,乐户调查和在妓院和娼家发展耳目的工作,林林总总,说了整整一个下午。可怜李子玉虽然学着老归化民的样子拿着个小本本努力想记下“会议精神”和“领导指示”,但是他写得还没有听得快,前听后忘――幸而慕敏知道这些手下的水平有限,专门印了《风俗业整顿工作手册》发给大家。里面罗列了任务要点和遇到具体情况时候适用何种政策,如何处理。秉承元老院一贯的行政管理“傻瓜化”的理念。只要认字,智力正常,照章办事就行了。 从会议室出来,日已西斜,李子玉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知道今天晚上下班回家又是不可能的事了――新警察们如今也体会到加班是家常便饭的滋味了。眼见赵贵肩上挂着铁头帆布腰带从拘留室里出来,忙叫住他: “阿贵,你今天加班吗?” “科里说不用了。玉哥有事吗?” “我今天还要加班,你回去和我娘说一声,我今天不回去了。” 打发走了阿贵,李子玉正在忙活满桌子的文牍,忽然高重九急匆匆的走来:“明女的案子,有消息来了!” 李子玉听了一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来了!他赶紧起身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高重九说他下班之后又去了次市政府门口的茶居,他一早关照去查的消息居然已经有了第一个回音:有人说在镇海门外的一处客栈里,有对投店的夫妻形迹可疑:他们带着两个女童和一个青年女子。不似一家人。其中一个女童和明女的特征相符合:“广州本地人”、“十岁上下”。另外,时间也对得上。 “还不能确定就是明女,”高重九道,“不过,可能性很大。这对夫妻大约是人牙。” 镇海门外就是所谓的“海皮”,这是老广州人对珠江边的称呼,此时的“海皮”还都是自然状态的河滩,每年夏季洪水都会涌上江边,漫过街道,将低洼街道淹没,对于旧时空的广州元老,龙舟水漫天字码头的新闻直到90年代初还有,这还是修筑了长堤的结果。在本时空“海皮”一带岸边尽是停泊的艇户疍民。这里环境复杂,本地人和疍户隔阂又深,一直是广州的治安盲点之一。这个情况即使是澳洲人来了之后也没有改变――警务系统还没有能力去对疍户进行系统的清查登记。 躲在这种地方的人牙,自然不会是领有府县户房牙贴的“官牙”,十有八九是“私牙”。这类私牙暗中从事人口买卖,“货”多半来路不正,很多是从“拍花”的手里买来的。因为是犯法的勾当,所以卖价不高。行院很乐于从他们手里进货。 李子玉一听来了精神,道:“我们这就去……”这时候他才想到天已经黑了。由于治安形势还相当严峻,夜间除了若干城门留作紧急联络不关闭之外,其他各个城门夜间依旧是关闭的,由国民军把守――他们要出镇海门就得拿通行证。这动静可就大了:得找慕敏去签字。 高重九安慰他道:“你不要着急。天既然黑了,海皮那个地方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还得多叫些弟兄。” 李子玉知道高重九说得有理,那里是疍民聚集,若是对方与疍家有勾结,骚乱起来根本不是两个警察能解决的。权且忍耐一夜再说。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的和高重九一起去了乌项的办公室,汇报了案情进展,同时申请多带几个人去。 “海皮那地方全是疍民,真骚乱起来你们去再多的人也没用。”乌项沉思片刻道,“我开个条子给国民军指挥部。给你们二十个拔刀队跟着去。你们自己也要武装好。” 广州市局警察的几乎没什么武装可言。警务系统里普遍装备的1632式左轮枪在广州只配发到了警察见习协理员以上的警察――几乎全是北上支队的老归化民。对于刚刚入职不过二三个月的本地新招警察来说,他们中最高的警衔才不过是一级警士,职务不过是个组长。配备的武器自然也寒酸的很,标准配置是警棍和警察刀。有的留用警员还是按照习惯,继续使用铁尺之类的公人常用的旧武器。 这样的装备巡逻的时候威慑宵小自然是够用了,但是遇到骚乱就没多大作用。乌项深知那里环境复杂,一个不慎就容易引发骚乱。所以特别加强国民军士兵给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节 客栈 李子玉听说要去镇海门外,除了警棍之外,又把一直挂在桌子边的警察刀给挎上了。这刀的形制和明军普遍使用的倭刀相似,军户出身的李子玉自然不陌生。但是他天性不喜欢挎着刀到处乱转,所以一般巡逻的时候都不佩刀。 “这玩意你还是别带了,”高重九道,“用起来不方便。真有事咱们赶紧撒脚丫子跑路。” 疍民被视为贱民,与岸上百姓隔阂甚深,一旦有事很容易起冲突。疍户又是漂泊不定,随时可以驾舟跑路,所以对官府王法的畏惧也小于常人。一言不合,刀拳相见的可能性极大。在疍户聚集的地方一旦起了冲突,衙门公差讨不了好。 高重九慎重起见,另外叫了几个“弟兄”。这几个人按照过去的说法就是“白身”的“做公的”。刘翔整肃留用人员的时候,这种白身“做公的”只要没有“血债”和“严重历史问题”的去留随意。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退职”。以免澳洲人秋后再算账。 这几个人都是熟悉镇海门附近情况的,有的自己是疍民出身,总之都是可能用得上的人。 一行人来到镇海门。拔刀队已经集合好了。不过只来了十个人――国民军的任务本身就已经是超负荷了。小队长先来了个敬礼,用不大熟练的普通话表示“请阁下下达命令。” 李子玉早就知道澳洲人军中有倭寇部队,这还是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只见这些“倭寇”一个个个子矮小粗壮,腰挎双刀,背着步枪,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带着这样一班虎狼去执行任务,原本颇为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高重九却没有马上出发,他等了一会,直到有人从镇海门外进来,低声对高重九道:“人还在,就是靠江边的冒家客栈。” 高重九点了点头。 “这客栈有古怪!”来人小声提醒道,“九爷你动手的时候要小心了!”说罢低着头急匆匆的走掉了。 高重九回头对李子玉说道:“人还在,咱们走!” 说罢便带人出了镇海门,直奔线人所说的客栈而去。 这一带是珠江的江滩,本时空没有江堤,发大水的时候江水能直接漫到镇海门门前。地面全是沙地,放眼望去,沿着江边的河汊里密密麻麻的泊满了疍家小艇。江边晾晒着渔网和船上人家的破衣烂衫。 沿着城墙胡乱搭建着许多低矮的棚屋,建筑物极其密集,几乎到了屋檐碰屋檐的地步。光线昏暗。各种气味和响声瞬间冲击着李子玉他们的感官。 空气中最浓烈的气味便是鱼腥味,此地不但有许多渔栏,还有不少做鱼丸的小铺子。不管是渔栏还是鱼丸铺,都在当街杀鱼剔骨,街边一片狼藉,混合着血、鳞片和内脏的脏水四处横淌,腥臭难闻。 在这腥臭中,却又夹着着些许香气:鱼丸铺在汆鱼丸时候冒出的气味。李子玉暗暗皱眉,这地方的环境卫生可真够烂的。比起城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镇海门外的是贫民区住户并非疍户,疍户照规矩不准在岸上建屋,居民大多是来自各地的逃亡难民。由于地处江边,紧邻疍户的聚集区,所以此地开设有不少收购渔获的渔栏和船具、渔具铺,专做疍户的生意。双方即互通有无,又时常爆发斗殴。官府对这样的地带照例是不闻不问的,只要不爆发大规模的群死群伤的暴力时间,基本上是放任自流。因而这里的治安环境非常复杂。即使澳洲人来了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治安清查,情况也没得到根本性的好转,不过恶性案件的发案率下降了不少。 地理环境加上人员流动的便捷性,使得这里多少有些“法外之地”的意思。聚赌、私娼、销赃……各种非法活动在此相当猖獗,扒手、小偷、老千、流莺、拍花的、人贩子……各种行当也常常以此为落脚地。李子玉对这里不算太陌生――治安科是把这里作为重点地区的,他虽没来过,却看过不少的当地的材料。 他们这一队人一出戏就引起了街面上人士的注目。高重九并不瞻前顾后,只叫快走,直扑客栈――这地方消息传送极快,一旦惊动了人贩子,冒家客栈就在江边,把人往疍家小艇上一丢扬长而去,那真是要大海捞针了。 好在这一带地方不大,不一会便到了冒家客栈门口。这所谓的客栈不过是个小院子,黄泥墙,茅草顶,几乎紧挨着江边的滩涂。十几个渔架上挂满了鲮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门口蹲着几个闲汉在赌叶子牌。看到一队警察和国民军突然到来,顿时四散。 “快,围起来!”高重九高声喝道。说罢带着人往里闯去。 门口迎客的伙计被唬得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去,高喊道:“有差爷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差爷!不知您老大驾光临……” 高重九道:“你是老板?” “是,是,小的就是。不知差爷大驾……” “警察办案。我要逐一盘问房客,你带路!” 老板脸色瞬间大变,转身便欲逃走,高重九看得真切,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捆起来!”他喝了一声,一个“兄弟”立刻冲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条绳子来,三两下便将人捆上。 “瞧住了!当心自尽!”高重九大声道。 “兄弟”一巴掌打过去,老板顿时满口是血,下巴已经被摘了下来。 这几下鹰拿雁捉,快如闪电,李子玉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高重九抽了下鼻子,厉声喝道:“把住门户,不准走了一个!”再看高重九脑门上已经出了汗,面色较之刚才凝重了许多,铁尺也紧握手中。李子玉赶紧将警棍抽出,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客栈里顷刻已经乱成一团,好在外面国民军已经围住,出去一个便一枪托打倒,直接捆起来。 高重九并不过问院里院外的,直接带李子玉直接冲到一排“客房”的茅草棚子前,逐一踢开房门搜索。 房中大多无人,踢开天字三号房,房中光线暗淡,模模糊糊的只见竹榻上蜷缩着一个青年妇人和两个女童。头发散乱,形容萎顿。看到他们闯进来,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 “国家警察!”李子玉喊了一声,高重九却叫道:“广州府办案!你们不要怕!” 此时房门洞开,李子玉瞧得真切,竹榻上的两个十来岁的女童都不是明女!他的心顿时冷得掉进了冰窟一般。 “这……不是……明女……”他低声道。 高重九面色凝重:“幸亏不是明女!”说罢径直丢下李子玉,出去往下一间客房冲去。 李子玉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他们就是冲着明女来得,这会怎么说“幸亏不是明女”?他正疑惑,忽然竹榻上的青年女子猛得扑了过来,跪在他脚下紧紧抓住了他的小腿: “差爷!差爷!救命!” 李子玉只好道:“你莫怕!我们是大宋国家警察!正在办案!有什么话你起来慢慢说。” “是,”女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警察,但是听他说正在“办案”,知道他是公人,赶紧道:“是,是,奴婢是被拐子拐来得……”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害怕、后悔还是感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李子玉心里着急明女的下落,但是此时也只好安慰道:“你莫要哭,有什么话一会回局里再说。”他挂念明女,抱着一线希望又问道,“除了你和这两个孩子,还有其他被拐来的人么?” “听说是有的。”青年女子抽抽搭搭,道,“听说还有一个男孩子。关在隔壁。” 李子玉正失望,高重九又急匆匆的进来了,道:“阿玉,你且过来看看。这他娘的是个大案子!”他这么说得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李子玉只好跟着他走了出来,只见院子里已经捆着七八个人了,拔刀队一个个刀出鞘,杀气腾腾的四面警戒,如临大敌。 “我已经叫一个兄弟回局里报警了。”高重九道,“这客栈果然古怪!” 李子玉被他的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弄糊涂了:这怎么看也就是个人贩子的窝点,有什么古怪的? 看他的满脸疑惑,高重九道:“你小子运气好啊,撞上一个大案子了。”他说着点着了一支烟:“你知道采生折割么?” 李子玉被惊得一凛,这类案子他听留用的老公人说过,道:“怎么?!”又赶紧问道,“明女不在这里吧?” “不在,幸亏她不在,不然怕是今后难睡得安稳。”高重九吐出个烟圈,“我起初还以为只是误打误撞的抓了几个人贩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勾当!”他环视四周,“难怪这客栈造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多待。随时预备着跑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节 采生折割 李子玉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上爬了上来,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江湖上的勾当千百种,从顺手牵羊,虚言诓骗到杀人害命无所不有。而最可怕,最令人恐惧的就是这采生折割。 所谓“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 “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简单地说,就是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怪物。 李子玉小时候就听长辈说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诸如乞丐用拐来的儿童做成一个畸形的大头人:买来一个大缸,恰好把孩子装进去,脑袋露在外面,在缸的下部敲去一大块,作排泄用。孩子在里面动弹不得,过几年把缸砸破。孩子只长脑袋不长身子,活脱脱一个大头宝宝,因为四肢不能活动,完全萎缩了,胳膊腿软得像棉花,可以随意摆布。如引怪物,带到哪里,都会引来一大堆好奇的围观者。就是抓住也没招,他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人生下来就这模样。 还有“造畜”的市井传说――将人裸体刺破周身皮肤,杀死动物之后剥皮趁热裹上,就将人活生生的变成了狗、猴子之类,用来乞讨卖艺换钱――更是让幼时的李子玉常常晚上做恶梦。 后来他当了警察,闲暇时也听留用的老公差说过类似的案子。干这个的亦算是一门“手艺”,多是家庭时代相传。干这行的首先得找到原料、生坯。多以妇女儿童这样的弱者作为捕猎对象。妇女叫“条子”,孩子叫“石头”。“采生”时,往往利用种种骗术,像家里人突出恶疾,家中发生急事,或者用物品去引诱妇女儿童。亦有的使用迷药“拍花”。一个动手,几个人同时放风,得手后立即开溜。“折割”的方式,则是个千奇百怪,手法极其残忍。拐骗来的人,戮瞎眼睛,或者毁容,或砍去部分肢体,或人工做成各种残疾。再扮作一家人,四处行乞,作出种种可怜状,捞取钱物。 干这行获利丰厚,然而因为手段极其残忍,历朝历代都属于重罪,自元代起即为凌迟之刑。然而因为获利丰厚,这行“手艺”从未绝迹过。明清两代,甚至形成了拐骗-运送-处理-销售的一条龙服务。 广州府治下过去也破获过采生折割案件。不过,这大多是出于机缘巧合,引起了主官或者捕快的注意。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在地面上“采生折割”,只是带着“产品”行乞,官府是不过问的。一则过问对方亦可咬定是一家人,受害人往往即盲又哑,很难问出案由来;二来官府上下多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乞丐行乞都要在关帝庙挂号,关帝庙又按月有孝敬,捕快们一般也不愿意扫关帝庙人马的面子。 “就是在伪明,这也是头等的大案子。”高重九道,“可有得忙一阵了。” 李子玉赶紧道:“还要请九爷多多提携。”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自己人。”高重九含笑道,“明女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叫人继续去找!” “多谢九爷。” 一个“兄弟”过来,见李子玉在一旁,犹豫了下,李子玉作势就要避开,高重九道:“阿玉是自己人,但说不妨。” 他小声道:“九爷,刚才关帝庙有人过来打招呼,说高团头的给您请安,不敢请九爷高抬贵手,只请九爷照顾一二。” 高重九笑了笑:“这老小子,消息倒来得快!”他又问道,“高团头要怎么个照应法?” “兄弟”朝着院中捆着的几个人努了下嘴,“里面有个姓富的,让他恶贯满盈……” 高重九笑而不语。 “怎么办,九爷?”这个“兄弟”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大”,只要老大发话,即使有人看着,也一样叫犯人“急病身亡”。 “这事办不了。”高重九非常干脆,“你去回他派来的人。如今规矩和伪明不同,恕兄弟照顾不周了。请他多多将养身子,少操心。过几个月他办寿筵,我还要去为他祝寿。” “兄弟”点头领命而去。李子玉有些担心――高天士的大名他可是知道的:市局里挂了号的头牌人物。关帝庙人马的头领,在广州城里能量惊人。他们冲进这客栈还不到小半个时辰,他不但知道了,还派出了说客。难怪治安科里对关帝庙人马的情况极其感兴趣。 再想到这位“九爷”也是能量惊人――他原以为高重九不过是个经验丰富,人脉广泛的老公差,没想到连高天士这样的人也会和他称兄道弟。 这且不去说,和高天士有交情,甚至交情深厚的快班衙役有不少,但是他们没一个得到留用,有些则干脆被“清算”了。而九爷不但太太平平的留用,还很快当上了正式的刑警――可见澳洲人对他亦算是颇为信任。 “这伙人不简单呀,居然有高团头出面罩着。”高重九说着摸了摸下巴。 “九爷!”有个“兄弟”神情紧张的过来禀道,“您过来瞧一瞧吧,这地方他娘的不干净!” 高重九似乎并不惊讶,随着“兄弟”进了其中一间草屋,只见居中一张供桌,杂乱的陈设着香炉等物件,几支线香尤未熄灭。当中似乎原有神位,此刻已经不见,然而房中却随处散落着各种“邪物”:刻着符箓的木印、红黑罗绳,各色纸人,朱书符命,还有大大小小的七八个葫芦,上拴红头绳一条,外包五色绒。 李子玉厌恶的看着房中的物品,心中默念金刚经。高重九面色凝重,默默的端详着每一间物品,半响才道:“难怪高天士这老家伙要着急了!”他指着这些物件道,“你知道这些是何物?” “总是他们用得各式邪物。” “这七八个葫芦,每个都收着一个生魂。”高重九粗重的喘了口气,“这伙人不是折割造畜这么简单,他们是在采生。” 李子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门口靠了靠,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不要紧吧?要不咱们先去请几个道士和尚来做场法事……” 高重九摇头道:“法事,以后再做便是。你放心。咱们破了这个案子便是莫大的功德,这些含冤而死的孤魂野鬼只会感激你,”说着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喃喃念了几句《往生咒》。 高重九说这采生折割里的采生其实还有另一重意思:那就是将活人杀死,收采生魂供驱使之用。杀人的时候有一整套的法术仪式,将人杀死之后,其魂魄就被收在葫芦中,随时供主人驱使去作祟了。 李子玉听得毛骨悚然,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阴诡恐怖之事。不由得又向房门靠近了几步。 “我当差三十多年,这种案子也只遇到过一回。”高重九不胜感慨,“想不到你当差没一年便遇到了。” 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李子玉暗暗自嘲。不过他也知道当差办案,最重的便是经验的积累。跟着高重九这样的老差人办案,果然见闻长进不少,若是换做其他人,大约还是“唔基”。 高重九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这屋子里仔细查看半响,忽然走到门口,问道:“那个女人说的还有个男孩子,找到没有?” “兄弟”道:“没有找到人。” “叫几个弟兄来,在这屋子里挖一挖。”高重九道,“我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对。” 不一会便进来两三个人,他们做事极有章法,先将墙边的竹榻掀起,一个“兄弟”用手指捻了捻地面上的泥土,说了声:“是新土!” “挖!” 高重九一声令下,几个人一起动手,顷刻便将榻下的泥土挖开,没挖多深,便挖出了大块紫黑色的泥土――侵透了血迹。几个人精神一振,愈加使劲,一会便有人叫道:“小心!有了!” 几个人缓下铲子,不一会便从地里挖出一具孩童的尸骨。大约埋下去时间还不久,尸体尚未发硬。尸身上满是潮湿的泥沙。高重九关照在外面放一领芦席,将尸身放在上面。 虽然满身泥沙,依然可以看出当时被杀时的惨状,面上五官鼻口唇舌、耳尖、眼睛全被割下或者挖出,手脚趾梢亦被削掉,上身,胸腹被剖开,里面灌满了泥沙,不知道割去了什么器官。 “九爷,要不要打水来冲洗下?”一个“兄弟”问道。 “不用了,这是仵作的事情。咱们不要乱动尸体。”高重九道,“澳洲人要派人验尸的。” 李子玉看了一眼,便再也不忍观看,当初往肇庆逃亡的时候,也见过西江上也漂流许多尸体,然而如此惨状却是头一回见到。 “太惨了。”他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节 莫名的骚乱 “尸首可能不止一具。”高重九道,“他娘的,我进来就觉得这里味道不正!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臭味!难怪在外面晒臭鱼烂虾!” 李子玉一听还有尸体,正想说话,忽然外面一阵骚动。隐隐约约的喧哗声朝着这里而来,一个“兄弟”跑了过来,面色紧张道:“九爷,外面闹起来了!说这里有人采生折割,大伙要进来打死犯人……” 这种事在本时空并不算少见,一些罪行昭著,民愤极大的罪犯,往往在审讯或者被押到衙门的途中,就因为“衿民公忿”,被百姓“殴毙”。 高重九却知道不秒。他们进来办案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按照澳洲人的算法,还不到一个小时,拔刀队言语不通,不可能泄露案件情况,至于他带来的弟兄们,那都是懂规矩的。决不会随意向外面乱说话。 惟一的可能性便是高天士的人煽动起来的――只有他才知道这冒家客栈里藏得是什么鬼。 他这是急于要灭口啊!高重九心道。这“把兄弟”看来不仅牵扯进去了,牵扯还挺深。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大家先把犯人押到柜房里去!” 柜房不但房子较大,质量也好一些,可以多拖些时间,镇海门那边的国民军必然会出来镇暴――高重九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衿民公忿”,而是被人煽动起来的。其中必然混有一些危险分子,决不是靠几句呵斥就能拦住的。搞不好还预备着各种暗器,预备着趁乱下手。 他叫来两个弟兄:“你们看住里面一个姓富的,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让他死了或者自尽!” 拔刀队的小队长虽然听不懂外面的广东话,但是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和高重九等人的面色变幻也知道外面出了问题,不等李子玉命令,立刻用日语吼了一声,士兵一起抽出刺刀装上,在大门与柜房之间形成一个半月形的阵形。刺刀朝外,火帽上膛。 李子玉能说蹩脚的普通话,赶紧过去和小队长说,外面有暴民要冲进来杀人灭口,要他带着人确保犯人和现场安全。 李子玉的普通话和拔刀队日本兵的水平不相上下,俩人指手画脚的比划了好一会才算沟通明白。 “……你的明白?” “我的明白!”小队长点了下头。 “不要杀太多人……”李子玉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他们……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就是……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高重九道:“阿玉,你别瞎比划了,真打起来非尸横遍野不可。你叫他听你指挥,叫打谁就打谁,不要随便放枪!” 话音未落,只见大门口已经涌进来几十号人,看样子都是本地的百姓,一个个衣衫破旧,手中拿着从柴火棒、扁担到船桨竹篙之类的“武器”,气势汹汹的吼叫着涌入。 高重九一看大多数人是被煽动起来的普通百姓,不由暗暗叫苦。采生折割民愤极大,百姓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实属正常,过去官府对这类事情并不阻止。所以百姓们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有持无恐。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他倒不是贪图破大案之后“立功”之类,关键是澳洲人不是和稀泥的主,样样都讲要弄个明白。真要让他们把主犯给打死了,自己绝无好果子吃。 就眼前这十个倭寇,外加自己来得几个弟兄,要拦阻这许多人是绝无可能的,带来的十个倭寇虽然不惮于杀人,但是杀了无辜百姓不但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澳洲人脸上也无光。 正在思量对策,忽然另一面墙壁动摇,只听有人在外面狂呼乱叫:“里面有拍花的!”、“冲进去宰了他们!”、“打死拍花的!”…… 那客栈的围墙不过竹篱笆糊黄泥,如何经得住冲撞,不过片刻功夫,一堵墙便轰然倒下,瞬间涌入许多百姓来。 见到里面严阵以待的拔刀队,人群迟滞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又有人在叫道:“这是澳洲人的公差,都是杀坏人的!大家莫要怕!” 高重九运气大喊道:“诸位父老!拍花的已经被擒!请诸位莫要滥用私刑,待我等要将其押赴衙门,候官审问再凌迟处死……” “衙差要私放人!”、“打死拉倒!”、“差人吃了贼脏啦!”、“他们是一伙的!”……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将原本就在滚动的民愤烧得滚开,眼见涌进来的人愈来愈多。气势汹汹,李子玉只觉得身子抑制不了的颤抖。 拔刀队见势头不对,小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击锤打开,一个个枪抵肩,做好了射击准备。 李子玉知道这一排枪打出去,非死伤个七八个不可,自己进退不得,不由得满头大汗。眼见着百姓涌了上来,小队长不断的用眼角在看自己,正在两难,高重九道:“叫他们打一排空枪。打完了咱们就退到屋子里去死顶――这里距镇海门近,枪一响大队人马一定会来!” 李子玉连连点头,赶紧又和小队长一阵比划,小队长朝着士兵们嘀咕了几句,士兵们一起举枪,朝着暴民们头上便是一次齐射。 沉闷的枪声回响在空气中,子弹带着尖利的啸声掠过人们的头顶,院中瞬间弥漫着烟雾,涌进来的百姓发出恐怖的叫声,跌跌撞撞的互相推挤着朝着他们认为的大门奔去。原本汹涌而势不可挡的人群顷刻便瓦解成无数的惊慌的个体。彼此冲撞着,尖叫着四散奔逃。 高重九虽然面不改色,但是排枪的效果依然令他感到震撼,不仅是是近乎摧毁一切的声光效果,更是对人群意志的威慑作用。要在过去,一旦激起民变,公差衙役是绝不敢正面硬顶暴民的。不管是皮鞭还是腰刀,在红了眼暴乱的民众面前都不顶用。 即使在乱成一团的喧嚣里,他依然可以听到倭寇头目的沉着而别扭的汉语:“清膛!”、“装弹!”……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原本几乎已经拥满半个院子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十几个在混乱中被挤倒踩踏受伤的倒霉蛋,正在呻吟。满地都是丢下的扁担、柴棒、木棍之类的“武器”,还有许多破烂的草鞋。 李子玉惊魂未定,只觉得两腿发颤,手软的连警棍也抓不住了,要不是有绳子挂在胳膊上,大概找就掉了下去。再看高重九,面色也很难看。还是那十个倭寇,虽然面色凝重,却镇定自若,鸟枪斜举,已然是装好了弹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院外街道上原本喧嚣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江涛冲刷着河岸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可辨,李子玉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街面上传来警笛尖利的声音。不由得觉得浑身一松,差点瘫软在地。 乌项心情复杂的看着李子玉,不由得怀疑起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天生当警察的人?他想起自己跟随慕敏学习办案的时候,师父曾经讲过一些有趣的推理探案的故事,其中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姓柯的刑警,走到哪里都有凶杀案发生,而他也一次又一次的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个不起眼的巡警,入职前后没几个月,便已经从巡警上调到了市局治安科,如今为了追踪一个人口拐卖案,又破了一个大案――这运气好得令人发指。 采生折割案,即使在明国也是大案重案,而有人煽动百姓冲击囚犯,有明显的灭口意图,说明这案子背后的水很深。再联想到李子玉当初发现的无头尸案,案子至今未破,背后也是黑影重重。 从已经发现的线索看,这帮人不是拍花折割那么简单。乌项在学习的时候学到过,也听王兆敏和一些老公差说过,采生案中往往还夹杂着巫蛊邪术的成分。 他望着正在这间又破又乱的江边客栈里搜索的刑警,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现场已经被听到枪声赶来的国民军封锁起来。闻讯从城里临时抽调来得警察正在搜索现场。因为高重九说,犯人在江边弄这么大一个排场,不可能是为了目前寻获的几个受害者预备的,很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的遗体没有被发现。 “光采生的葫芦就预备了不下二十个,里面有琥珀的就有七八个,一个葫芦一个生魂,至少也有七八个人死在这块地,还有十几个空着,他们还预备着要接着干……”高重九根据他的经验说道。 乌项只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阴冷死气。比他小时候在十八村看到土匪当众杀死几十个乡民还要令人恐惧。 “报告科长!”一个警察气喘吁吁的过来报告,“发现了疑似人体的东西。”他说话的时候一脸厌憎。显然,场面绝不会令人愉快。 乌项点点头:“走,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节 现场勘察 柜房是整个客栈里最像样的一座建筑,是木结构的,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夯土地基。里面的布局也和一般的客栈柜房并无不同:居中一间有木柜,有上锁的立柜,柜上客簿,有茶具。并无可疑之处,东厢、西厢也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东厢后墙上,有一道用柜子遮蔽起来的暗门,打开暗门,是一个小院落,空气潮湿,江水澎湃轰然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到了江边了。 院落里有个四处敞开的棚子,靠墙有个砖砌的炉灶,架着铁锅,旁边散乱的放着切药材用的铡刀,各种大小的研钵,大大小小的盆罐箩筐,铜铁所制的炼药的炉鼎,地面上散落着没有加工的药材。乍一看,倒似是一家药铺的合药房。 然而这合药房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即有肉类烹煮的香味又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间或又混杂着香料药料和外面的水腥、鱼腥的气味。乌项一进到这个院子里就觉得胸闷欲呕。 高重九却知道这里大有关节。这里显然是这伙人恶行的发生地。他眼光一扫就看到干这行人必备的东西:割刀、铁针、用来止血的香灰和草药、还有一包一包的石灰。这里江风凛冽,各种气味容易散去,而外面大量晾晒的鱼干和江水本身散发出来的水腥味亦能掩盖这里的气味。 高重九站在院子里,默默的抽着烟。李子玉面色惶恐不安,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 “科长,你看。”这个警察掀开一口铁锅的锅盖,里面是半锅白色的肉汤,里面载沉载浮的飘着些带骨的肉,汤面上满是浮沫,显然没有去干净血水。 乌项不露声色,拿起旁边的笊篱,往锅中一抄,顿时在汤面上露出一只小脚来。看大小,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旁边几个正在搜索的警察再也看不下去,赶紧转过头去。 乌项面色凝重,放下笊篱。转头道:“老高,你怎么看?” 高重九道:“科长,这里应该就是他们采生折割的地方。煮人肉不是为了充饥,是合药用得。” “合药?”乌项只听说过人血能治痨病的,亦知道紫河车、红铅、秋石之类,但是没听说吃人肉治病的。 在这个灾荒兵乱遍地的年月里,吃人的事情并不罕见,不但外地不断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广州的近郊,灾荒时节偶然亦会传来这样的新闻。但是这都是饥寒所迫。杀人煮肉合药,对他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高重九道:“没错,人肉人骨,还有五脏六腑……在他们手里都能合药。各有用处。” 这些杀人害命造出的“药”是上不得台面的,用途自然也是见不得光――多是是春药、堕胎药和“架大刑”的药。价格高昂,又故作神秘,销路甚好。 乌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从小受得是元老院的现代科学教育,对这种神叨叨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问道:“这个,有用?” 高重九道:“若无效用,如何有人去买?大约是有的。” 江湖秘药是个很大的流派,其中花样繁多,门道不计其数。治安科抓过一些卖“秘药”的,多是用各种中药材制成,虽然里面也掺杂着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原料,但是总体来说多数还是有药性能一点作用。但这用人肉人骨做成的“秘药”能起什么药效? 乌项满腹狐疑,但是他当警察日久,深知人性的黑暗面是有时候深不可测。不管有用无用,这种勾当的存在就说明需求的旺盛。 警察在院子里展开进一步的搜索,愈来愈多的可怕景象展现在他们眼前,一口铁锅里盛满了已经炙枯的孩童的骨骸,木盘子里已经被炙干的内脏……一个警察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犹如收存珍品一般盛放着用着石灰收干的男童的生殖器…… 毁尸灭迹的痕迹愈来愈多,炉膛里有还有没烧完的衣物的残片,后墙直接通向江水的排水渠的淤泥里混杂着许多碎骨片和毛发。这可怕犹如噩梦般场景,即使还算见多识广的警察也难以忍受,有的人实在忍不住,赶紧跑出去大吐特吐。李子玉虽然还没开始吐,但是面色变得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高重九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暗暗狐疑:这伙人是什么来头?自古采生折割就是见不得光的,行事者多是流窜作案,极少在一地连续“做活”的。这么摆开摊子大干,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乌项抽着烟,看着赶来的法医科留用的的仵工清理人体残骸,眼见清理的差不多了,问道:“这里大约有多少人?” 带队的仵作道:“小的还未清点拼形,不过粗粗一看至少也有四五个人的骸骨。” 这也太多了!乌项想。 然而高重九刚才就认为受害者不止这些:有多少个收了生魂的葫芦,就有多少死者。 “地面有问题,土里掺着石灰,下面很可能有埋尸。”高重九说,后院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和沙子,沙子泛着白色,乌项蹲下去用手一捻就看到了里面的白色石灰。 乌项点头:“挖!” 仵工们在高重九的指挥下,开始挖掘地面。 第一个开挖的地方在距离排水渠洞口不远的地方,高重九认为这里很可能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点,这里有一块陷入地面的桌面大小的江石,表面略平坦。仵工在淘沟的时候,曾经发现这块石头的缝隙里有黑色的残留物,用竹签挑出来发现是血。 挖掘从石块前方开始,移掉上面厚厚一层的覆盖物之后,露出了下面潮湿的泥土,警察立刻发现了了一块地方的泥土颜色较之于四周要深一些,足足有三四尺见方。高重九一看就知道不好:这下面不但有尸体,数量还不少。 “沿着边缘挖,别太用力。”高重就吩咐道。 一个仵工挖了几锨以后,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乌项问道。 仵工没有回答,他显得很紧张。只见挖出的土里有一些已经发黑了芦席残片。 这下更坚定了他们的判断。下面就是埋尸地点! 高重九叫仵工继续挖,覆土不厚,不过一尺多,去除覆土之后露出一层已经腐烂的七零八落的芦席碎片,已经发黑。但是,在边缘依旧可以看到石灰的残留。 几个仵工接着往下挖,踩锨的脚老在锨上打滑。更多的芦席残片被翻上来。当又一锨土被翻上来时,仵工突然向后一退,像蛇蝎缠手一样哇的大叫一声,把锨一扔逃离了现场。 正在搜索现场的警察哗的涌了上来,高重九道:“乱什么?”他赶过去一看,只见那锨的锨头上,粘挂着什么东西,再看所挖之处,有一些红黑色的液体泛上来,将泥土浸湿。泥土里混杂着许多芦席的碎片。 让仵工丧魂落魄的是泥土里伸出了一只发黑的小手。 “混蛋!”高重九听到有个警察在咒骂。他脸色铁青,道:“继续挖!快!” 随着覆盖的泥土被不断揭去,芦席碎片已经遮盖不住下面的尸体,只见一只小小的胳膊从破了洞的芦席里直挺挺的伸出来,僵直的伸向空中。 仵工们加快了动作,芦席被全部揭开了,因为好奇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围观过来的警察和国民军们看了一眼便瞬间将面孔转了过去。 他们中有许多人经历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或是在从逃荒路上满路饿殍身上踏过。但是谁也未见过这么凄惨恐怖的场景。 打眼一瞧就有四五具的尸体,是用码柴禾的码法码的,码得很整齐,头足彼此交错倒置,因而十分紧凑,但从边际可见下面还有一层或不止一层。 这些尸体虽然已经不同程度的腐化,又混杂着泥沙,大多个头矮小,看身材不是女子便是儿童。有的甚至相当的幼小。更可怕的是,不少尸体肢体不全,和从天字三号房里挖出来的尸体相似。 在场的指挥者们,再也无法保持哪怕是表面的镇定,他们怔怔望着尸坑,一时不知该下达什么样的指令。人群哗然之后,便是一片寂然,现场内外的一切仿佛像影片中的定格一样,都凝然不动了,甚至连空气也凝固了――人们都被噩梦般的场景魇住了。 乌项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下达了指令:暂时停止勘察,立即上报市局慕首长! 不久,国民军又派出一个排荷枪实弹从城内赶来,彻底封锁了现场。同时另有一个连对客栈所在的海皮上的街道进行了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警察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搜索可疑人员。乌项的命令很简单:可疑人物一律拘捕。同时在江边架起了“打字机”,封锁港湾,命令江边的疍民的小艇一律不得离开。为了增强封锁的效果,从海岸警卫队又调来了两艘巡逻艇和若干艘小发中发机动艇,在江边监视。黑洞洞的火炮和“打字机”脱去炮衣,直指疍民的小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节 专案 案子不仅报到了慕敏桌上,还被直接通报到了刘翔和文德嗣的桌子上。上报之后不到一小时,连远在临高的冉耀也知晓了。 他立刻打了一个电话,于是在宿舍里正光着屁股摊着身子睡大觉苏莞就被秘书从床上叫了起来,通知:“带上工具,搭最早一班船去广州出差,有紧急任务”。 与此同时,已经在广州的刘三不得不拿起提包,到现场权充法医。 此刻,无论是高重九还是李子玉,对自己在追查明女的案子时候无意发现的这桩案子引起的波澜估计不足,不过以他们的见识,这案子就是搁在大明也够轰动朝野了。 整个广州市警察局的工作,瞬间似乎都围绕这个现场了。李子玉眼见着慕敏也到了现场,知道这回是闹了个特大案子了,紧张之余也不由得暗暗兴奋。 慕敏到了现场看了一圈,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自己在公安大学进修的时候老师讲授过的“陕西龙案”。但是“龙案”主要是图财害命,或许也包含有精神上的某种病态人格。和邪教搭不上关系。而此案带有明显的巫蛊邪祟案件的特点。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犯罪分子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一番常态的在这里大干特干。不过,这些情况只有依靠老公差才能弄清楚了。 尸坑已经清理完毕,尸体一共搁了三层,一共十八具尸体。经过在场的仵作的初步查验,死者全部是妇女儿童,又以儿童为主。和从天字三号房地下掘出的“一号尸体”相同,尸体均遭不同程度的人为毁坏,不仅有五官普遍缺损,还有内脏、肢体、生殖器和肌肉的缺损。死者的惨状就是积年的老仵作都难以直视。 慕敏指挥仵作给每一具尸体登记发现位置,编号。仵作给尸体喷上酒精,装在权充尸袋的草袋里逐一运离现场。又在现场点上熏香,在场的警察们终于可以摘下口罩了稍微喘息一下了。 虽然广州里发现的凶杀案、街面上发现、水面上捞起来的无名尸,用不了二三天就能超过这个数字,但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发生的凶杀案来说这已经属于特大案件了。 慕敏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国民军在整个客栈里排成行,手持长矛往地下刺,看有无其他的掩埋地点。 很快,士兵们就在柜房的地下发现了“2号坑”。 “2号坑”就在柜房的西厢房地下,形状与“1号坑”相仿,南北纵向,掘出两具尸骸,排列整齐,为一对男女儿童,年龄在四五岁上下,和“1号坑”不同,尸体保存完整,且有衣着。 接着,又在东厢房发现了“3号坑”,又发现九具尸体,尸体情况和“1号坑”基本相同。 就在勘验工作进行的同时,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地震般强烈的撼动了广州城。人们如潮水一般向镇海门外涌来。尽管国民军和海岸警备队已经从水陆两个方向封锁了周边,同时严禁镇海门外的居民出门,但是镇海门的城墙上,房屋的顶上还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的人干脆雇船在江面上看热闹,海岸警备队的警戒线外面,密密麻麻的停满了各种大小船艇。人声鼎沸到现场的警察都能听到。 李子玉在整个勘探中精神紧张极了,每搬出一具尸体,他都顾不上恶臭和恐惧,非要凑上去看一看,受害者是不是明女,然而大多数尸体因为高度腐烂,已经难以辨别面目。高重九安慰道:“这些都是埋了有段日子的,明女失踪才几天?你莫要担心。” 李子玉点点头,他知道高重九说得有理,不过,谁也不保证在这客栈的某个地方,有刚刚才掩埋下去的尸体。万一明女也被他们祸害死了,他可怎么去面对曾卷呢? 清理现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夜间,再无新得尸体被发现,慕敏下令封锁现场,暂停清理。她动身返回市局,下令组成专案组,定名为“65冒家客栈特大凶杀案”,连夜开始调查工作。 专案组自然是由她亲自挂帅,乌项担任副组长。出了从临高来得刑警,还从原快班留用人员中抽调了好几个老手,高重九自然也在其中。 “专案的所有嫌犯全部送原广州府衙门监狱,监狱内其他犯人全部清空。犯人分单间关押,上镣铐,上口衔,严防自杀!” “从明日起取消全部休假,所有可机动的警力明日一早在镇海门集中。” “明日一早,由国民军配合展开对镇海门外局面和疍户小艇展开逐户搜查。” …… 她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布置工作。随后又亲自和高重九和李子玉谈话,详细询问了发现案情的状况。 当听说案情是追查一起“拍花”拐骗案而起的,慕敏赞赏的点点头:“你们能把这样的案子放在心上,很好。”她说道,“我知道过去的衙门对这种案子一般是不上心的。不过这样案子与百姓息息相关,办好了,不是仅仅恢复了一个家庭的幸福,更多的是给了广大人民群众以安全感。” 高重九连连称是,李子玉则是深有感触。虽然他们这么卖力的办案子完全是出于私心。但是今天的场面极大的刺激了他,让他知道过去衙门不闻不问的纵容的背后会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 “老高,你是这城里的老捕快了。这案子还要你多多出力的。”慕敏盯着他说道,“我们对广州的地下社会了解有限。要多靠你的老关系了。” 高重九赶紧起身道:“慕首长,您老太客气了,这是一句话的事!只要您用得上我老九的,只管吩咐。” 慕敏问道:“听说案发的时候高天士当场就派人和你关说,要你灭犯人的口?” 高重九道:“确有此事。”他又说道,“我知道轻重,这是什么案子?不要说如今是大宋的天下,讲得是公正廉明。便是前明,我也不敢受他的请托――离人骨肉,丧心病狂的泼天大案,在里面吃黑贪墨,就算官府没看到,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也不能放过。” 慕敏说:“很好。”她不再追问这件事,继续问道,“你是广州府的老捕快了,见多识广,要请你多多出力了。” “首长说哪里的话,受人俸禄,忠人于事。我一定尽心竭力。”高重九道,“这次办案,我叫了几个老弟兄帮忙,这多少是有违规定的。不过,这些人挺有用的,要是首长能同意的话……” 慕敏点头,说:“好吧。你要用得人,你拟一个名单过来。” 高重九赶紧来了个不伦不类的立正敬礼:“谢谢慕首长!”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刘元老从双山寺回来了。 广州的警局还没有专门的停尸房,街道河面上发现的无主尸和待勘验的尸体全部送到大北门外的双山寺暂厝。为了保存尸体,把大世界冰库里储存所有的冰块都给运到双山寺去了。 刘三从中午开始就带着徒弟在那里忙活了。如今回来一身的消毒水的气味,脸色晦暗。 高重九见状赶紧退了出去。刘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响才说道:“这案子,太邪门了。”他摇着头,“太惨!” 慕敏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在里面滴了几滴薛子良最新试制成功的胜利牌金酒。 刘三接过来一饮而尽,道:“d日到现在,我也算见过不少尸山血海的场面了。这种情况还真没见过!” “什么情况?”慕敏轻声问道。 “我初步看了看,这案子有很浓的邪教色彩。”刘三说道,“你知道,中医学本身也有一些阴阳五行的说法。我虽然没怎么转眼过,但是里面有些内容还是相通的。受害人的五官、肢体的残缺,似乎都有一定的讲究,这些受害者很可能都是某种邪术的牺牲者。” 慕敏说:“老衙役们都说这是采生折割案……” “采生折割案不假,但是你别忘了采生本来就有巫蛊色彩。”刘三低声说,“现场的葫芦,报告里说几个里面装得是琥珀,据我猜测应该不是琥珀,而是人为炼制的‘尸丹’。这种采收生魂的邪术,我也略有耳闻。除了用来作祟之外,也有改命、延寿、厌胜等等多种用途。看这个客栈的规模,恐怕所图非小。” “你的意思是……”慕敏过去在政治处工作过,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很有可能与我们在广州的活动有关。”刘三说,“我还可以说一点,从某些痕迹看此事又牵扯到合大药,炼丹之类的事情。” 慕敏在旧时空也接触过地下邪教,但是没有真正接触到这类的凶杀案件,听到刘三的说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说:“这我没想过,不过现场勘探还没结束,要不你明天亲自到现场去看看?” “好。不过我也是一知半解。”刘三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节 专案组 “我的意见是最好打个电报,让新道教派个人来分析下。我记得张道长对中国传统邪教邪术都是有研究的。新道教里面应该有不少资料。” 慕敏点头称是。又问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工作量太大,我对人体解剖也没多少经验――就是在医学院做过一些。而且尸体腐烂毁坏的也比较厉害。只能做一些大概的检测,不太准确。我弄一个粗略的检测报告,更详尽准确的,要等苏法医来看了。” 根据刘三和法医科仵作的初步勘验,一共有三十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被发现,其中三个群葬坑二十九具,天字三号房地下一具。说“较为完整”,是因为多数尸体上都有五官、肢体、内脏的部分缺损,仅2号坑发掘的童男童女尸体保存完整。 “……除了这三十具尸体,从各处发现的尸体残骸非常凌乱,暂时我还无法断定这些残骸是从这些已发现的尸体上肢解下来的,还是另有其人。”刘三说,“我学得是中医药,对人体解剖学、组织学学得比较一般,要我拼凑对比遗骸是不成了。” “你就别谦虚了。”慕敏说,“其他呢?” “从已发现的尸骸看,受害者几乎全是女性和儿童。儿童的性别我还没有详细统计出来,不过大致是一半对一半。女性全为青年女子,我没本事做骨龄测试,无法确定每个人的年龄。只能从骨弥合角度看,成年人从十六七岁到三十岁,儿童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都有。” “禽兽!”慕敏咒骂道。 “禽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刘三苦笑道,“人性的恶,人心的黑暗面,真是难以想象……” 她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几乎全是女性和儿童’,这么说里面有成年男性的骸骨?” “的确有。”刘三说,“在现场搜集到的人骨中有一个头骨,从眉骨形状看,是典型的男性头骨。” “只有头骨?”慕敏忽然警觉起来。 “不清楚了,现场搜集到的骨骸太多,要逐一拼形才能知道了。” “这些受害者的死因呢?” “还没有逐一解剖,不好说。尸体有被采生的伤痕,有的内脏也被摘除,很难说具体死因。不过有几具尸体是被勒毙的――这个无疑。” 和刘三的谈话刚结束,又有人来通报:刘翔和林佰光都到了市局,文德嗣也派来了一个秘书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请两位元老到我办公室来。” “事情怎么样?”林佰光一进屋子问道。 “很复杂。”慕敏厌恶的嗅了下,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她脱下警服外套,又摘下无檐帽,丢在洗衣筐里。 “老林你是抽烟的吧?今天特殊,我办公室里只管抽。” 林佰光不动声色的点着了雪茄:“现场很瘆人吧。” “岂止瘆人,简直丧心病狂。”慕敏一屁股坐在高背藤椅上,“杀人狂。” 她大概介绍了下案情,刘翔和林佰光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想不到这案子这么大!”刘翔说道,“巫蛊案,这可是泼天的大案子啊!”他虽然这么说,眼睛却奕奕有神。 林佰光问道:“案子有些眉目了么?” “当场抓获了十多个嫌犯,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慕敏说,“不过实话说,我对案情还是有些疑虑的,这么大的案子,站在前台都是些小喽啰罢了,未必知道的真正的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们,呵呵,总逃不脱本地的某些大户豪强。要不然他们敢这么猖狂?”刘翔腾的站了起来,点着了一支雪茄,竟似有些亢奋。 慕敏疑惑了三十秒,立刻明白了刘市长的意思。不觉背后又是一寒。这刘市长是起了借机兴大狱的念头了,自古以来,这都是整治地方豪强的不二法门。不论是明初的空印案,还是清初的奏销案,无不如此。 不过刘翔说得不无道理,这种事情没有地方豪强庇护是不可能的,关帝庙团头高天士出面维护,正说明了冒家客栈不但有保护伞,而且保护伞的势力很大。恐怕还不止一个高天士。 “就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看,关帝庙势力牵扯其中已经是肯定的了,只是还不知道牵扯有多深。”慕敏说,“我觉得,关帝庙的高团头真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全搅合进去――这在大明也是主犯千刀万剐的,从犯斩首的重罪。” “他搅合多深,不是由我们说了算么?”刘翔说道,“我看这个案子值得大书特书,宣传部门要做跟踪报道。以充分彰显旧社会的黑暗,充分体现我们执政为民的精神。同时也给广州城里城外的魑魅魍魉一个严厉的警告。” 慕敏点头:“虽说如此,我还是希望能造出真凶。这样才能告慰亡灵。给百姓一个交待,也给我们自己一个交待。我们不能白当这里的统治者啊。”她迟疑了下,“至于跟踪报道,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细节不能太多,免得打草惊蛇。” “好,我让宣传科每次出报道前给你一份样稿。” “真是迷雾重重啊。”送走了元老们之后,慕敏陷入了沉思。无疑,这案子牵扯到巫蛊邪术――她真心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情。巫蛊历朝历代都是凌迟处死,甚至株连全族的重案。就算是皇亲国戚,太子皇后这样级别的人物一旦沾上了“巫蛊”两字都难逃一死!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就在这热闹的广州城下干出这样丧天害理的事情? 好在现在是人赃俱获,犯人都关押起来了,只要还能喘气,就要叫他们开口。她打了一下铃,秘书立刻从隔壁走了进来。 “去把审讯科的解布辽叫来。” 解布辽多年在皂班当差,人品不算太差,没干过太多缺德事。不但得了留用,在新东家手里夹着尾巴做人,卖力做事,因而相当受信任。 审讯科留用的皂班人员很多,自然他们这些人干不了审讯工作,其实就是充当“白手套”的角色――警察局留用他们其实也就是看中他们的“心理素质”。 在审讯科工作相对要轻松一些,不用象其他科室一样在外面疲于奔命。解布辽今天刚刚“伺候”了几个被怀疑在江面上谋财害命的经营横水渡的疍民。了了一件差事,回家睡得正香。忽然有人敲门,没等他弄明白就被叫到市局里去了。 “半夜三更的,有什么案子要办?”解布辽抱怨着跟着通信员一路赶往市局,人还有点迷糊。 “我告诉你,出大案子了。”局里的通信员小声说。 “什么案子?”解布辽顿时清醒了几分。 “具体不清楚,不过今天从镇海门那边拉到双山寺的尸体就有几大车。怕是件惊天动地的大案。” 解布辽一听,脑子顿时清明了过来,他倒抽一口冷气,乖乖,几大车尸体! 到得局里,才知道要见自己的并不是审讯科的科长,而是局长――慕元老。他立刻知道这案子的份量了。 慕敏大致将案情经过说了一下。 “……现在抓了十几个嫌疑犯。我知道这类犯人口风极紧,大约还念过咒,服过药,号称能架大刑;有的自知罪恶滔天,畏惧官刑难挨,唯求一死,会寻机自尽。所以我既要他们的口供,为屈死的百姓昭雪,还得留着他们的性命明正典刑。你明白么?” 解布辽精神一凛,不觉又来了个旧式礼节,弯腰叉手道:“小的明白!” 慕敏道:“你既然明白,就不要辜负元老院对你的信任。要尽快撬开他们的嘴,特别是他们杀人采生的目的是什么,幕后主使又是何许人。要真话,不许攀咬!” 解布辽忙弯腰道:“是!”他将慕敏的话回味了几次,这才道:“首长,这是邪术杀生案,这群人大约都有邪法护体,小的斗胆,能不能预备些狗血、月经布用以破法……” 慕敏一怔,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还真信他们有法术?” “是,是,小的糊涂!”解布辽暗骂自己糊涂,澳洲人最忌讳鬼神之说,自己张口就要“破法”,实在是自讨没趣。 不过,不备这些东西,他又觉得心里没底。因为过去他也拷打过这种邪祟案子里的犯人。确实有人受刑的时候“面色自如”。每次都要用这些污秽之物去破法厌胜。 然而有时候即使用了这些东西,犯人也未必会招,解布辽知道,凡是涉及此类案件的犯人自知不能容与世,往往十分坚韧癫狂,但求一死,有时候用尽酷刑也不能叫他们招供,最后往往是刑毙了事。要想叫他们招供,衙门里的刑具刑罚全不管用,往往要动用“非刑”拷打才能叫他们开口。 然而澳洲人这里却极恶各式酷刑,虽然他们也用拷问刑罚,但是自有一番套路,除了鞭、板、夹棍之外,皂班留用的衙役已经不再用其他旧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节 两真人 澳洲人的那个“手摇的小玩意”固然厉害,但是能不能撬开犯人的嘴,解布辽还真不敢说。因为夹棍这样的“大刑”在这类案犯身上也有失效的时候。 他思来想去,决定去找自己的师父求教。当下先告假,说要回去收拾下铺盖衣物:这种大案,没个半月一月不可能结束,少不得要住在衙门里。 然而出了衙门,解布辽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奔师父家。 解布辽的师父是个老皂隶,在衙门里干了四十多年,论及经验手段无人能及。不过他好些年前就已经从衙门退职,如今在家安享晚年,澳洲人清理衙门自然不会波及。当下备了几色礼物前去。 徒弟突然来拜,老皂隶自然知道有来意。动问之下,解布辽亦不敢透露太多案情,只说抓了行邪术的犯人,似有邪术在身,问不出口供,求师父能不能指点一二。 “……澳洲人不信鬼神之说,不准我用破邪的秽物,不知师父可有什么法子。”解布辽说道。 老皂隶道:“这事容易。你且去备下钢针,烧热了,蘸上粪去刺那犯人身子柔软之处,他便有再高的法术,也得开口招供。” 解布辽迟疑道:“粪亦是秽物,澳洲人怕是不许。” 老皂隶笑道:“你不要说秽物破邪,只说是拷问所需,加了此物,可叫效用加倍不就是了。” 解布辽道:“这也使得。” 老皂隶道:“若还是不行,我再教你一招。将犯人的两手两脚的大指并相缚。四处之骑缝。用艾炷于两甲角,反甲后肉,四处骑缝处。此所谓“鬼哭穴”,以针、艾炙可驱鬼魅,破邪术。” 慕敏自然不知道她的手下正在搞这神叨叨的一套,此时,她正站在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凝视着黑板上的案情图。 这间办公室是刚刚才收拾出来的――元老的命令,又是本单位首长,自然是叱咤立办。站在刚刚整理出来的案情图前,她本能的预感这是一个内情复杂又牵连甚广的案子。 只有等新道教的人来了再说了。她想。 临高,云笈观一间宽大整洁的办公室里。 “这事情也只有你能出马了。”戴锷说着拉了下他的道服下摆,竭力让人不要注意他穿着的新道教的道服。 实话说,张道长设计的这身“道服”,他个人觉得穿着有点尴尬:虽然戴道长对道教或者新道教都所知甚少,但是对传统道袍的飘逸的审美趣味还是比较推崇的,对这军服式的道袍着实不感冒。他倒是比较羡慕眼前的这位崔道长,穿着一身灰布的传统款式道袍,经过汉服社的“改良”,真是即飘逸又潇洒, 谁叫自己吃饱了没事干想上位自己主动要求出来当这个“二当家”呢?如今腐道长在苏北山东一带活动,依托沂州与当地盛产的各路民间教门斗得不亦乐乎,颇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意思。上次还专门写了一个条幅过来,说是请庄老爷写得,要他装裱好了挂云笈观的元老静室里。戴道长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如橼大字:“与人斗,其乐无穷”。 “你倒是‘其乐无穷’,老子当你的苦力劳工!”戴道长暗骂道。 别看腐道长人不在临高,新道教的建设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借助发动机行动之后元老院在北方打通的交通渠道,道长愈发勤快的写信,来信从简单的一张纸变成了厚厚的册子,其中的内容无所不谈,从新道教道观的建设标准到哪些神仙可以列入“正祀”;从道生的选拔教育到给新道教人员“定编定级”。事无巨细,他都有具体的指示。隔三岔五的,他还会寄回一箱子书,全是他“亲手改订校正”的道家典籍,要他安排出版。 “你这么干还象一个道士吗?!”看着这些被涂抹圈点,不时还贴上写有大段文字的纸片的书籍,戴道长不由的暗暗嘀咕――这篡改典籍也忒猛了点吧。他虽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道士,也对道长如此的大胆狂放感到忧虑。 不仅典籍被篡改,他们所在的这座由盗泉子亲手规划设计的云笈观也看不出多少传统道教的意思。 且不说那风格奇特,中西合璧式的牌坊式大门,就说那刚刚落成不久的大宣教殿:巨大的磨砂玻璃太极穹顶和墙壁上的大幅彩色玻璃镶嵌画玻璃窗,很难看出临高的新道教与大陆上的旧道教有何相同之处。要不是穹顶上巨大的太极图和矗立在殿宇入口处巨大的老子化胡图的玻璃镶嵌画,实在很难想象这座建筑居然是道教宫观。 来信多,要的东西也多。每次来信,腐道长都会开出长长的单子,要戴道长调拨发运的东西从五谷杂粮到建筑材料,书籍文具无所不包。弄得戴道长隔三差五就要跑大波轮船办事处发货运不说,问题是这些东西企划院并不会免费给戴道长。 东西第一要排供货计划,第二,得按内部调拨价付款。 排供货计划自不必说,戴锷跑断腿,磨破嘴,也多亏他是元老,新道教在发动机行动中表现又不错,总算不至于在计划里排得太后面,可是货款的问题却是实打实的。 按照元老院的宗教管理办法,不管是新道教还是临高的天主教会,虽然都属于“官方教会”,要受元老院的领导和管理,但是却基本没有拨款。经费主要靠自筹。天主教会有耶稣会这个金主,有信徒的“奉献”,财政比较宽裕。新道教可就窘迫多了。腐道长去沂州传教的时候,各方面还是借了发动机行动的东风。如今没这个东风可用,得自筹经费,这压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偏偏新道教这几年到处修道观,招募培训道生,派人深入海南岛内陆山区传教……花了大量的钱财和物资。特别是临高的新道教本山云笈观和在定安的道教圣地笔架山修筑的新道教的祖庭无极宫的修筑,不但规模庞大,而且建筑装饰十分繁琐复杂,虽然分了几期施工,每一期依然是旷日持久,耗费巨大。 财政上的紧张状态一直没有缓解。幸而张道长那边,时不时的会汇来些银子。多时上万,少时几千两,有时候还有首饰珠宝,古董文玩字画之类的东西。不用说,这些大多是张道长“与人斗,其乐无穷”中获得的战利品。 靠着这些银钱,他才能勉强支撑日渐庞大的教会组织。规模宏伟的宫观观也一点一点的从蓝图上变成现实。由于人手不足,他写了几次信要张道长回来,然而每次回信都避而不谈,戴道长只好自己设法招兵买马。 人倒是给他找到了几个,眼前这个胖子版燕赤侠就是其中之一。一般来说,旧时空的胖子到了新时空很少有继续是胖子的,眼前这个显然是例外。穿越几年来的辛劳只不过让他从100kg变成了90kg而已。 这位崔汉唐是他从芳草地挖掘来得。崔某人是一所不知名二本院校的美术师范生,当过中小学教师,个人看业余爱好十分广泛:武术、射箭、冷兵器、手工制作无所不包。对道教也有相当的了解,如果说张道长算是在家的火居道士,崔元老也算得上是个泛信的居士了――属于专业对口。 崔汉唐很乐意到新道教来当“三当家”,这不仅是地位的提升,就现实利益来说好歹云笈观建筑壮丽,办公室和宿舍也比芳草地大得多,顺便也豪华的多。另外在云笈观办公不比在芳草地,得时刻端着架子,“为人师表”。袁子光在芳草地的校内元老教师会议上,三令五申要他们“不要忘记教师应有的道德意识!”、“言行要有元老的觉悟!”、“绝不允许攻略在校学生――不论男女”…… 崔真人调到了新道教之后,除了管理教会事务继续他的教育工作,可谓如鱼得水。按照盗泉子的设想里,新道教的宫观还有负担着普及文化科学知识的功能。所以他要求道生的培养首先要注重文化和科学素养,这样才能担负起将来派往各地独当一面担任祭酒的工作。 崔汉唐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戴真人”,又把手头那份慕敏的电报仔细看了几遍,说:“我去是可以,不过这电报上也太简单了。只说有人采生折割,行巫蛊之事――可具体什么细节也没有,我怎么带法器呢?” “又不是要你去斗法。国家警察的意思是请你去当顾问,看看那伙疯子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不然他们都没法审问犯人。” “当顾问的意思我自然是懂得,但是我们身为新道教的人员,不趁着这个势在广州大张旗鼓的搞几次攘邪除秽的扩大些我们的影响,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崔汉唐说道,“最起码,也得打几次超度祈福攘灾的罗天大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节 闹鬼的衙门 戴锷不满道:“老崔,你以为这是什么事?这是一桩特大凶杀案啊。咱们不紧着去帮忙,扯这些淡干啥。” “一路归一路,破案要紧,咱们的专业也得抓紧。不然怎么提高我们在群众中的知名度呢?这可是扩大我们在广东影响的大好机会。我们总不能只在海南岛和山东传教吧。搞好了,可以在广州募一大笔钱,在广州也开上一个分基地,那时候是民望所归,元老院也没话说。”崔汉唐道,“我得在广州转个圈子,看看哪边的道观好,先搞一座下来。大伙都在跑马圈地,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崔汉唐隐约提到的“大伙”,实际是说临高教会的人,前几天白多禄已经悄悄去广州,看哪里可以圈到地,修筑广州的第一座大教堂――耶稣会的人已经许诺,只要能允许在广州建造大教堂,建设资金上他们会全力支持,还会从欧洲招募更多的工匠和艺术家来。 “这个你就随意好了。我是不反对的。”戴道长对开分基地,暴信徒这类事情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崔汉唐的话也在理,全局利益要考虑,本部门的利益也得考虑,“不过我话可得说在前头,如今广州是刘翔的天下,文总也在那里,小二十的元老窝在那一小块地方,你干啥都得有个准数,别给人揪了小辫子!” 于是崔汉便出发了。他和苏莞搭乘的都是大波航运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版的t1200型客货班轮。时速8节。除了办公厅派出的“专艇”之外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虽说苏莞和他就住在紧挨着的两件头等舱内,苏元老本人长相亦属不俗,不过崔道长对她还是相当的敬而远之。修炼道法久了,看人都有些神叨叨的。总觉得这位女法医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一路无话,除了略有晕船之外,两位元老顺利的来到了广州城,在码头上受到了林佰光的迎接。 码头上早就备好了两顶轿子,还有十多个卫兵和仆役负责搬运行李。 崔汉唐不认识林佰光,可是知道眼前这位是元老院的传奇人物,现在广州也是常务副市长一级的人物,当下俩人仅仅握手寒暄了几句。 “可把你们盼来了。”林佰光道。 “几个玩弄巫蛊的跳梁小丑而已!”崔汉唐毫不在意。 “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林佰光有些歉意,“照理说,应该让你们好好休息一天再说,但是现在案情又有新得发展,只好请你们先谅解了。” “好,好。”崔汉唐连连点头,“都是为元老院服务嘛。” “这事比较古怪,你不反对我和你坐一定轿子吧?有一段路,正好和你说一下基本的情况……” 崔汉唐心想这案子虽然很大,也不至于把林佰光急成这样,其中大约还有什么隐情。虽然他并不乐于和人挤一顶轿子,但是正事要紧,只好点了点头。 好在林佰光给他预备准备“挤”的轿子是原广东布政使的八抬大轿,轿子里很是宽敞。林佰光待轿子起轿,这才开始低声述说。 原来就在65特大凶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刘翔专门去了市警察局,和慕敏开了碰头会,又到专案组去讲了话,鼓舞士气。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当天晚上,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 当天晚上,刘市长和郭熙儿敦伦了一回,照理说,好事之后的贤者时间是睡得很熟的,然而这天晚上刘翔却睡得很不踏实:半夜里窗子老是砰砰作响,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打破窗户钻进来。 开始只是偶然的几下,过一会却变得很密集。接着又突然消失,然而过一会又重新开始。声音亦是时大时小。扰得刘翔无法入睡。 他的住处原本就是广州府衙中的后衙的正院――也就是过去董知府全家住过,后来又自尽的地方。解放广州那天,从后衙搬出去的尸体就有十几具,有服毒的,有悬梁的。照理说这是地道的“凶地”了。不过一来官衙多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经历过得世事变迁,生老病死之事甚多,原没这么多忌讳,二来元老院也不讲鬼神之说,刘翔搬进来住了几个月,也没什么异样。包括刘翔在内,早把这段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夜深人静之际,接连不断诡异的声响,突然间将他的恐惧感诱发出来。瞬间,他在进入后衙的时候,院子里那一具具覆着白布的尸体闯入了他的脑海,有一具尸体散乱的黑色长发还落在覆布外面――这场景清晰的仿佛就是昨天看到的一般。 刘翔一阵发冷,竭力不去多想,他拧亮煤油灯,声音终于小了些。 他犹豫了片刻,决定亲自看一看,给自己去去疑心。当下穿上衣服,又把须臾不离身边的防刺服套上,从枕头下将手枪取了出来,将子弹上膛。 手枪套筒的“咔嗒”一声,令他的心安定了不少――据说枪支刀剑都有压邪的作用,刘翔这样安慰自己,状着胆子走到窗边,猛得推开窗户。 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偏房、厢房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郭熙儿和那些仆役、卫兵应该都睡熟了,一对风灯在院门口发出昏黄的光芒。抬头望去,只见月华如水,深蓝色的天空好像高级的锦缎一样有质感,上面还飘着几缕白云。院子里别说猫狗鸟雀,连一丝风都没有,院中的桂树连枝条都没有摇晃一下! “嘶――难道真的有……”刘翔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按下那个颠覆自己三观的念头。 再一想,这院子里就住着十来号人,而整个老府衙,除了用作大办公室的几处楼宇之外,连后面的马厩都住满了干部和士兵,就这院子的大门外,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卫昼夜值班,有什么好怕的? 好在开灯以后撞击窗户的声音没有了,刘翔早就没了困头,干脆穿好衣服,坐在桌旁泡了一壶黎母山乌龙茶看起文件来了,等了许久并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放心的重新熄灯上床躺下,手里的枪却不曾放下。 不过很快窗户上又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如此反复折腾了数次,把他的神经重又刺激的紧绷了起来,要不是来自现代人的那种打死也不信世上有鬼的执念支撑着,估计他早就把“有鬼”两个字说出口了。 就在这时,“刺啦……吱……”床后的小窗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利刃划过玻璃的声音,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冲垮了,刘翔猛的坐了起来,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窗户灯火,用有点变调的声音高喊:“警卫员!!!!有刺客!!!” 这一喊不要紧,外面的警卫立刻吹响了哨子,随着尖利的哨声,整个院子的灯都亮了起来,负责警卫的士兵瞬间都涌进了院子。他的警卫秘书直接撞开门挥舞着两支左轮枪冲了进来。刘翔长出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双腿不再颤抖: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了…… 刘元老“遇刺”自然引起了广州元老重视。不过保卫元老不属于警察的业务范围慕敏自然不能过问,她光是布置专案组的工作就很忙碌了。保卫元老是办公厅元老护卫总局的工作,而有人意图行刺元老属于“谋逆案”,归政治保卫局来处理,此事便移交给政治保卫局广州分局。 午木亲自带着侦察员到刘翔住所搜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再询问刘翔的“遇刺”经过,却又语甚不详,午木当时就觉得刘市长是在撒谎。但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市长明明惊慌失措,却又言辞含混。 虽然午木觉得刘翔的神情反常,暗暗觉得蹊跷,但是对方是元老,他自然不能用某些手段来让他说真话,只好四面检查一遍就宣布收兵结束。 对于刘翔来说,白天的一番折腾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安慰。于是入夜的时候他很安稳的睡着了。然而到了半夜,窗户上再一次的响起了诡异的撞击声,不仅是窗户,连门扇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撞击…… 第二天一大早刘翔就气急败坏的带着一大帮警卫,乘坐轿子直奔警察局,一路上轿帘紧闭,连窗帘都没敢拉开,直到轿子抬进市局大院刘翔才在两个警卫的护卫下下轿了,然后就直奔专案组去了。 专案组里高朋满座,林佰光、刘三等人都在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开会,研究案情。刘翔顾不得打招呼,见到幕敏后第一句话就是:“有人要杀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惊得不是“有人要杀我”这句话,而是刘市长那憔悴的面容。 慕敏赶紧道:“刘市长,你不要着急!昨天午局长亲自带人过去侦察了,他那里已经把任务布置下去了。这是政治谋杀,又牵扯到元老,政治保卫局会下死力气追查的……” 刘翔颤声道:“他们没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节 崔真人 幕敏见他神情异样,一面安慰他,一面关照人将正在市局里的林佰光和刘三都请来。三人一起询问情况,刘翔不再隐瞒,把前两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中间还被做笔录的幕敏拦住详细询问了许多细节。 大致来说每次他打开门窗,或者一叫人,声音就停止。第二晚又出现同样的声音之后,护卫总局派来的警卫秘书命令哨兵在门外窗下站岗,声音也消失了。 “连续两晚都是叫了警卫之后声音消失的。虽然叫警卫再加个岗容易,可是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刘翔边说边擦汗,他看着幕敏:“很可能是那伙搞巫蛊的邪教分子用了什么邪术魇魔,要害我的性命!” 幕敏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虽说在公安战线上干得时间久了,多少见过一些诡异的事情,有些信“命”。但是对“闹鬼”是不信的。在她多年的经验看来,凡是“闹鬼”最后都是“闹人”。 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这么说,刘翔的精神十分紧张,甚至有些亢奋了,必须表现出充分的理解安抚他的情绪才行。 “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来看,元凶可能要对你下手了,不过这种手法确实匪夷所思,我看要现场勘查一下才能下定论。” “你看会不是真的是……”刘翔迟疑地说道,赶紧又加上了一句“我也觉得这有点说不通……” “肯定不会是闹鬼!”刘三打断道:“据我对神秘事件的了解来看,不论再玄奇的手段,最后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哦?你了解巫蛊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刘翔激动道。 “你行医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幕敏也好奇的问。 “没有没有,”刘三尴尬的一笑“我只是过去经常看tv的《走进科学》栏目。” “噗”的一声,一贯老成持重的林柏光刚喝进嘴里茶喷了一地。 刘翔恼怒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合着被魇害的不是你们是吧?” 看他的脸色亢奋,由白转红,刘三忽然想起这位刘市长有甲亢,要闹出病来可不得了,赶紧道:“你莫要生气,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凡事都有解释。你也不必疑心病太重了――要不你住我哪里去?” 最后还是幕敏心细看到刘翔难看的脸色安慰道:“我看还是咨询下新道教的人吧。他们的人应该快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我们直接在他的住所周边都加了双岗,守卫所有的门窗,事情就没有再发生过。但是事情很蹊跷。大家一致认为这和65案件有联系。”林佰光说完这桩“府衙闹鬼”的事情,崔汉唐陷入了深思。虽然他并没有看到现场,看法却和刘三一样:刘三的说法虽然搞笑,却是有道理的。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刘翔身边的确有“鬼”,就潜在威胁来说,这个“鬼”还是相当可怕的。崔汉唐原本因为晕船而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了。 轿子很快到了市警察局,为了办案的便利性,他和随员的住处就安排在这里的。 慕敏在院子里迎接这位“顾问”,心里直犯嘀咕,虽然她知道这种案子专业知识必不可少,但是怕来得是一个“神棍”。 眼见轿子落地,从轿子里先出来的林佰光,接着便“挤”出来一个壮汉,只见他身高180,体重大约也是180,头梳道髻,身着一袭藏青色道袍,背后一个龙飞凤舞的斗大道字。手持一根粗柄的拂尘,颌下留起一布络腮长髯,背后插着一柄桃木宝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嗯,就是有些胖。 这位胖版燕赤霞深厚,还跟着两个随从。一男一女都做道装打扮。一个是云笈观的道生,崔汉唐的徒弟,名叫“青云”,另一个是他的女仆小倩。 “简直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慕敏暗暗嘀咕,心里愈发觉得不靠谱。 这三位后面,是高瘦白净的苏莞,这是慕敏的老熟人了。她因为严重晕船,此刻还是很脸色煞白,似乎还没有从晕船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一番寒暄之后,慕敏关照人将苏法医先送去休息――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参加工作讨论,将崔汉唐迎进了专案组的会议室。 因为案情复杂,牵扯又广,慕敏立刻就开始介绍起案情来。 这几天,根据现场的勘验的情况,紧急制作了挂图和玻璃幻灯片。慕敏先大致介绍了65案件的发案经过和现场勘察情况,怀疑这是一起特大的邪术案件。 “……由于我们对这方面所知甚少,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又想要干什么,所以案情一直没有大的进展。” 崔汉唐问道:“犯人有口供吗?” “口供有,但是不多,有价值的更少,”慕敏皱眉道,“这些人大多是第一线的小喽啰,只负责执行做事――最关键的是,我们的警察:不论是归化民还是留用的衙役,都对这一套非常陌生,在审讯的时候无法辨别他们的口供真假,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突破口。效率不高。” 这是慕敏最头疼的一件事,为了打开突破口,她已经发出了许可,允许审讯科里留用的老皂隶“使用一切手段”――只要不死人,干什么都可以。但是结果却不如人意。有时候审讯人员可以感觉到犯人在撒谎,但是却无法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撒谎。因而在审问过程中十分被动。 现在大致掌握的情况是,被捕的人大多是采生折割这行的,他们平日里隐蔽在岸上,俨然是普通百姓。每年择期出航,多以船为家,在珠江水系的各条江湖上流窜,伺机迷拐妇女儿童。再在隐秘处进行“加工”。视不同情况,或者杀以祭神,食其肉,以骨煅炼为丸,可架大刑,可去私胎,可治劳瘵,获利甚厚;或以药刃残其肢体五官,造成瞽废之人,再转卖给乞丐以获重利 从他们的供词中可以得知,这种买卖多是一家一户的个体经营,尽管船与船之间时常传递消息,交流“货物”,形成一个隐蔽的地下网络,但是并无组织,一般也不合伙。 这次会汇聚到这里,是本行中一个姓富的人的招揽。说是有人要“做大活”,报酬丰厚,这才汇聚到这里。 到得这里之后,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是领头之人身怀邪术,这些人不敢违拗,只能在这里干“本行”。 “……这个姓富的人,名叫富文,召集这些人的也是他。不用说,他也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然而此人的口舌很严,虽然多少吐露了些情况,但是对幕后真凶始终避而不谈,再三拷问也问不出来。不知道是吃了药还是修炼了什么功。” 慕敏说到这里多少有些气馁。她看了看这个正捻着胡须的“真人”,说道:“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材料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场我们也还保留着没动,要不要现在就去去现场看一看?” 崔汉唐道:“这个不着急,人都死了暂时多放几天也没什么。” 慕敏听着满不是滋味,心想这“真人”还真是够心宽的。接着又听他提起刘翔的事。 “……我听林佰光说了,刘市长那里闹鬼了。情况我都知道了,这事情倒是不能马虎。我看还是先把这件事处理一下吧。” 慕敏见他胸有成竹,想这样也好。毕竟刘翔是元老,优先处理能够体现出“关心同志”来。再者不论是闹人还是闹鬼,元老身边必有隐患,尽快去掉对大家都有好处。当下同意。关照人准备轿子和马匹。 “且容我先更个衣再来。”崔汉唐说,“再准备些物件。”他问:“行李都在哪里?” “都在后院。”林佰光说,“我带你去吧。” 崔汉唐来到后院的宿舍里,他从临高带来的行李已经放在房间里了,青云和小倩正在收拾。 他支开徒弟和女仆,先简单盥洗了一番,洗去风尘之色。再换上一件干净的道袍,带上各种道家的“行头”。别看外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他那把拂尘是柄铁做的马尾下面还藏着一个核桃大的锤头,背后插着的宝剑鞘是桃木的,剑条却是从旧时空带来的正宗龙泉宝剑,道袍下面套着一身连体的不锈钢锁子甲,是他在旧时空自己做得――这玩意可不轻,但是危急关头效果比防刺服有效多了――起码可以抵御多种冷兵器。道袍的暗兜里还藏着一把电击器和元老标配的手枪;这还不够,这货还有从警察那里搞来的专用催泪弹。 这些东西份量很重,他平时自然是不能全带着的,但是今天是去现场,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一切收拾停当,崔汉唐在书桌上画了几张朱书符咒,连同朱砂、大小药瓶之类背了一包。这才慢悠悠的打着拂尘从房间里出来,说:“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节 装神弄鬼 一行人分乘轿子从市警察局出发,很快便来到了市政府。 为了防止有骇物听,轿子没有走前门:衙署的前半部分都改成了各部门办公室,到处是归化民干部和来办事的本地百姓――转为从后门出入:为了出入方便起见,王三苟早几个月便在广州府衙的后墙上开了一个可以通过轿子和马车的后门。 后门门外虽然冷冷清清,但是一进门便已是戒备森严。这里是外围警备,全部换上了国民军拔刀队和白马队的士兵。慕敏等人在这里下了轿子,崔汉唐看了下围墙,足有二丈多高。这个高度,不借助器材,人是爬不上来的。 政治保卫局的广州分局的局长午木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他们了。见到崔汉唐到来,他并没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崔汉唐还没出临高,戴道长的秘电就已经送到他的案头了。 新道教和政治保卫局看似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实际上新道教实际承担着着政治保卫局民间教门方面的工作,双方的合作关系远比表面上看上去深厚。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了。”午木介绍道,“刘市长在会议室等我们……” “先让我看看这里的势。”崔汉唐道。 众人默然无语,看着崔汉唐东张西望,心中都暗暗疑惑。 崔汉唐看过去,只见这是后衙的一个偏院。院子很小,但是房屋整洁精致,院里铺得是石板,正房前的两个花池子种着两棵桂花。正房三间,中间是刘翔的办公室,左右两间分别是他和郭熙儿的卧室:刘翔的夜间睡眠不好,平常都是独寝。 院子东西两面的厢房,看上面挂得牌子被改成了办公室、机要室和档案室。还专门辟出一个会议室来。崔汉唐细细端详:环境清幽,并无任何邪祟之气。更别说此时院子中就站着八名护卫总局派来的元老贴身警卫,身上十字交叉挎着两支左轮是标配,有的人手持双管霰弹枪,有的则腰插双刀。一个个杀气腾腾,都武装到了牙齿。 “走吧,咱们去见见刘市长。”午木说。 刘翔并没有出来迎接众元老,因为几天前慕敏已经向护卫总局的人员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出现在室外公开场合,警卫人员24小时贴身警卫,除必须人员之外,其他归化民未经许可不准接触刘翔本人。 虽然巫蛊案尚处于保密状态,但是有人企图“行刺”刘翔的消息已经在市政府里不胫而走。市政府里不免有些人心惶惶。为了防止消息进一步扩散,政治保卫局已经封锁了后衙内外,严禁人员出入,对所有进出人员展开调查。 滞留在后衙区域的归化民原本就有些惶恐,此刻看到这小小的院落里,云集了众多元老,这些归化民亲信一个个暗暗乍舌:这案子来头还真不小! 刘翔此刻正在会议室里闭目养神,他有甲亢的问题,夜间睡眠本来就不好,闹了这回事之后,晚上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稍一困倦就会做噩梦或是被梦魇,几宿折腾下来精神委顿不堪,人也落了形。 午木不许他见人开会,外面的事情又多,只好每天看文件下条子指挥工作。如此一来愈发显得憔悴。郭熙儿心疼男人,便叫新调来的总务科副科长韩月――王三苟已经荣升为正科长了――暂时停止送文件过来,自己亲自动手,调配了些补中益气的食物,服侍他吃了下去,又关照人取了屏风来,伺候他在竹榻上休憩。 刘翔此刻只觉得头脑混沌,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只觉得焦躁不安。斜靠在卧榻上也觉得浑身不舒坦。此时朦朦胧胧正欲睡去,忽然猛得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却见郭熙儿正俯视着自己,见他醒来,小声道:“首长,慕首长他们来了……” 刘翔微微点头,道:“扶我起来。” 郭熙儿赶紧伸手将他搀扶起来,又见他形容憔悴,赶紧又在旁边的脸盆里绞了一把毛巾过来。 刘翔擦过毛巾,觉得清爽了些,又喝了一口凉茶,这才走出屏风相迎。 客套一番,大家围会议桌坐定。慕敏介绍说:“老刘,这是新道教来协助破案的崔汉唐同志,听说了你的事情,说还是先到你这里来看一看,看看有什么问题,给你去去疑――刘大夫说你这些天晚上睡得不好,经常被魇。” 刘翔点头道:“刘大夫说得没错,这几晚都睡不好。” 崔汉唐不言不语端详着刘翔。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半天,居然就伸手向刘翔的眼睛抓来。刘翔早被他看得发晕,连忙伸手拍开他的胖手,愠怒道:“做什么?” “干什么?嘿嘿,嘿嘿嘿……”崔汉唐用与他身材很不相称的猥琐声音奸笑着,说出一句大家都熟悉的江湖骗子的台词来,把大家雷得外焦里嫩:“这位居士,我看你印堂发暗,眼皮发黑,早晚必有不测之祸啊!” 刘翔一听脸都黑了,他原本就心气不顺,觉得自己出了丑,大大影响了声誉。这崔汉唐虽然算不上太熟的熟人,好歹在临高、在琼山也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交流过生活秘书的使用心得,骂过执委会的娘。没想到上来就先来这么一套不吉利的江湖诀。拉着脸把手一指:“崔胖子大家这里谈正事呢,你t正经一点!!!” 崔汉唐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说:“哎,别急啊,我这就是跟你谈正事呢。”随即咳嗽两声,脸色一正,对着刘翔说:“站好站好,让我翻开你眼皮看看。我怀疑你被人下蛊了!” “啊?”刘翔一听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改口,连忙追问,“死胖子你别骗我还真这种事?” “淡定淡定,区区蛊虫而已,大不了全身皮肤溃烂或者肚子上肿起个包变得比我还胖或者全身往外爬寄生虫而已。”崔汉唐面色平静的说。 旁边林佰光见刘翔的脸色都开变绿了,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崔道长!咱们不搞封建迷信这套,大伙不是怀疑你的本事,你就别装神弄鬼了,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吧!” 崔汉唐这才收起那幅惫懒摸样:“那是当然,不过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去现场看看,找出刘市长中招的原因吧?慕局想必你已经探查过现场了吧?” 虽然侦破工作是政治保卫局负责,不过午木并无刑事侦查的经验,这方面的现场勘察工作实际上还是和警察局一起会同办理的。 “是的,不过只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对破案帮助有限。” 说着她从旁边房间拿出一个托盘来,中间放着一根玻璃试管,里面塞着一小片薄棉纸:“这是在刘市长窗户上提取到的污痕,有苍蝇聚集。估计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血迹、排泄物或者或者腐烂的物质――具体要等临高那边做了分析才知道;另外在后窗台上有一个很小的抓痕,比普通的猫爪还要小一点,但是又不像是猫科动物,倒是像……”说到这里慕敏停住了话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像婴孩的脚印吧?”崔汉唐冷笑着接口。 慕敏马上不说话了,刘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实话说,我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慕敏说,“我大概也听刘三和几个老衙役说过,这东西可能是‘小鬼’。现场遗留下来的东西都表明这些人是在采生魂,炼鬼。但是这些全是骗人的鬼花样,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真得‘小鬼’的……” 崔汉唐摇头道:“慕局长,你说得在我们看来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你也要想一想:采生魂巫蛊之术的源头,据说汉代就有了,而汉代的巫蛊术又有可能是从西域、蒙古高原传入的。这些邪术能够千年传承,一直到二十一……咳咳,到现在还有传承,岂能是一点效验也没有的单纯骗术?” “你是说……”慕敏揣摩着他的意思,“确有‘小鬼’?” “的确有,”崔汉唐用力的点了点头,“不仅有,刘市长很可能还中了蛊毒。” 在场的诸位元老除了刘翔都用见了神经病一般的神情看着他,倒还是林佰光沉得住气,说:“你的意思?” “我们去现场看看吧,这样我好判断的更准确一些。” 现场就在院子里的刘翔卧室,从东厢房里的会议室出来不过几步路。 刘翔的卧室就是正房的东房,本地很常见的建筑形式,前面有敞开式的廊檐,廊檐上悬着卷起的竹帘,窗户上的纸已经更换成了玻璃,里面还挂了窗帘。 慕敏指着窗户和门说:“血迹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你看上面还残留了一些。” 崔汉唐抬眼一看,见门窗上都镶嵌着玻璃,上面有些污迹,慢悠悠的走过去,抬起手小心的蘸了一点,送到鼻子下嗅了嗅,嘿嘿的冷笑了一声道:“小把戏。”然后又问:“那个爪印在哪?”(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节 装神弄鬼续 正在院子里执勤的一个警察赶紧道:“首长,在后窗上,小人带你去看。” 崔汉唐抬步来到后窗,这种四合院式的房屋原是没有后窗的,为了通风采光才开了后窗。并无多少奇特之处。 因为后面没有廊檐,房屋是矗立在屋基上的,窗户便显得很高,崔汉堂1米80的个头踮起脚尖也瞧不到窗户里面。旁边慕敏关照人拿一把梯子来。 崔汉唐颤巍巍的爬上梯子,木头梯子被压得吱嘎乱响。爬上去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窗台上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小脚印,只有一寸来长生有五指,确实很像小孩子的脚印却又小得多,指节也比人的要长。崔汉唐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个放大镜又在周围仔细观察,果然有新的发现:在离窗台十多厘米的玻璃上有三道若有若无的抓痕,痕迹极淡,若不是有些血迹还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脚印我们已经提取了石膏模,”慕敏说,“一会拿给你看,细节更清楚些。” 崔汉唐摇头道:“不用看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略一思索从椅子上下来,面色有些阴沉的对刘翔道:“居然是养鬼之术,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盯着刘翔的双目,见他听到这句脸色大变,腿脚一软,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去。 崔汉唐赶紧扶住他的身子,急吸了一口气,舌绽春雷喝道:“镇定!” 这一嗓子崔汉唐用上了十成力气,他身才魁梧,嗓门本来就大,又当教师多年也是练过的,这一下不但刘翔吓得一惊呆在当场,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样?”崔汉唐问道。 刘翔松缓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刚才不知怎么了,似乎是睡着了被魇了一般。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此刻他心有余悸,他刚才的感觉就像是光脚走在一片长满水草的浅水湖泊里,突然沉进深水谭里去,被冷水灌进喉咙,被水草缠住脚腕,拉向黑暗的水底…… 崔汉唐忽然道:“这里怎么有个熏炉?” 果然,在正房后墙和院墙的狭窄的过道空间里,靠转角的墙脚处放着一个熏炉。 熏炉并不出奇,只是个最廉价的陶制品。此时正慢慢的从镂空的花纹里冒着烟,一股淡淡硫磺混合着草药的气味,气味刺鼻。 刘三道:“这是我关照放得:这里的衙署房屋都是老房子,背阴的地方往往有蛇虫出没――这里的家蛇尺寸不小,虽然都是无毒蛇,还是吓着了不少人。所以在房屋的背阴潮湿的角落里放个熏炉,里面烧些驱蛇虫的熏香。” 崔汉唐走过去,揭开熏炉看了看,面色凝重。他低声向慕敏说了几句,又提出要到刘翔的卧室里去看看。 刘翔的卧室陈设很简单,除了尺寸有点过大的拔步床之外,只有桌椅衣柜之类最起码的家具。家具还都是过去府衙遗留下来的,已经很陈旧了。屋子是老屋,如果不是后墙上开了窗户,又把窗户纸换成了玻璃,不难想象屋子里的阴晦。 崔汉唐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突然问道:“这屋子原来是谁住得?我是说我们没来广州之前。” 众人面面相觑,这问题谁也没想到过。还是午木了解的清楚:“原是前广州知府的三个姨太太住得。这院子位置比较容易安置警卫,所以才选择作为刘翔的办公室和住所。” “这些人呢?” “董知府的家眷大多自尽了,这些人也不例外。”午木说,“有一个姨太太和她女儿活了命,如今就住在广州城里。”他看了看崔汉唐,问道:“要把她们传来吗?” “不用了。”崔汉唐道,“都是在这里自尽的么?” “大约是吧。”午木点头,“估计也不会集合了再自杀。现场的报告我看过,当时情况很混乱,连丫头都自尽了几个。” 崔汉唐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再看书桌上有个精致的青铜小香炉,里面积了不少香灰。便好奇的问道:“怎么?老刘你还烧香拜神?” “哪里,”刘翔苦笑着摆摆手,“我有甲亢的这个毛病,这病发作起来人特别亢奋,晚上睡不着。就找刘三配了点安神醒脑的熏香点点,感觉能安定不少。” 崔汉唐也不再多问,招呼众人回会议室里说话。 一干人在会议室里坐下,郭熙儿忙着端茶递水,崔汉唐也不多啰唆:“事情很明显,有人请了茅山术士来想用邪法来刺杀刘翔制造一个大新闻,看来你们在广州干得事得罪了某个有力的大佬啊。” 林佰光说:“我们打到广州来就是造反,连崇祯这个皇帝都给得罪了,还谈什么大佬。” 慕敏说:“我看这事情十之八九是本地的缙绅大户在暗中捣鬼,抗拒改造。” 崔汉唐摇头:“皇帝不会行巫蛊之事,至于本地的缙绅大户,他们可没这个本事。” 林柏光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别扯些没用的,先说说刘翔的毒怎么解吧!!” “毒?”崔汉唐闻言疑惑道:“刘市长中毒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刘三听了终于也忍不住了一头黑线的说:“不是你进门就说刘市长被人下蛊毒了吗?” “喔!误会误会,怪我没说清楚,刘市长他并没有中毒,他只是中了蛊毒――确切的说,和……嗯……‘降头术’相似。”崔汉唐说道。 崔汉唐见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忙摆着手说道:“别紧张,刘翔并没有中你们想象的那种毒虫,也不会浑身溃烂,变成异型什么的,他只是中了别人的“心降”而已。” “心降?”那又是什么邪法,严重吗?”旁边的郭熙儿急忙问道。 元老们在谈话,她作为生活秘书插话自然是很无礼。好在崔汉唐也不计较。 “这“心降”嘛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吧,搞不好也是要死人滴。”崔汉唐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这可怎么办?!”郭熙儿一听脸都白了,似乎自个就要晕了过去。刘三终于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阴阳怪气的,装神弄鬼的!你看你把人给吓的!!” 崔汉唐拍拍刘三的手示意他松开,将郭熙儿端上来的茶推到一边,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着符:“不是我故意绕弯子,而是想跟你们这些满脑子唯物主义的家伙解释这些巫术上的道道有些费劲而已。一会我再解释――我这就给他解咒。” 他说着起身肃立,慕敏问道:“我们要不要出去?” “用不着。”崔汉唐说,“只是我解咒的时候请你们不要出声,更不要拦阻。” 崔汉唐运用起自己新学会不久的催眠术来,他注视着刘翔的眼睛,双手牢牢的按住他的肩膀预防着他有暴起的动作,声音威严而且低沉的缓缓念道:“你是元老院的元老,你是广州的市长,你是跨越时空而来的天之骄子,你是命运选择的主角,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谁能威胁你,你有500元老的帮助,你手握成千上万的武装,你是安全的,有我天道大教的护佑,你安稳如泰山!接下来跟着我诵读《金光咒》,每日诵持此咒自能保你平安!” 崔汉唐的声音悠远而低沉,双眼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吸力,牢牢地牵引着刘翔的视线。刘翔只觉得崔汉唐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威猛,全身似乎放射出金光来,他,就他的护法真神,有他在似乎确实非常的安全。 刘翔不由自主的跟着崔汉唐缓缓地念诵起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说来也奇怪,随着咒语的念诵刘翔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崔汉唐引着他双目微闭,盘膝坐在地上。念诵了十遍金光咒,刘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去,人也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即使林佰光这样的外人也感觉得原本混混沌沌的刘翔整个人都清明起来。 慕敏、刘三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疑惑、又有写不以为然,但是看到刘翔居然就这么平静下来都觉得不明觉厉起来,对崔汉唐不免又高看了几分。 “这鬼火道士倒是有些道道。”林佰光忽然理解为什么当初本省的一个副省级领导会崇信个大伙看来就是个江湖骗子的“大师”。 崔汉唐闭目静坐,休息了一会,这才对几人拱拱手:“见笑见笑,贫道献丑了。”大家虽然觉得他说话不伦不类但也忍着没敢笑,纷纷表示不敢不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节 巫术 刘翔还没来得及说话,郭熙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崔汉唐脚下,感激涕零道:“仙长,大师……” 崔汉唐虽然不认识郭熙儿,也知道必是刘翔生活秘书之类的人物,赶紧将她扶了起来,道:“不必多礼,这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刘翔此时精神已经好多了,关于这件事他自感还有很多疑点,开口问道:“崔道长,我的住处你也看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稍安勿躁,这件事说来还有点复杂。我刚才说了,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你们这群唯物主义者肯定会把我当精神病。”崔汉唐慢悠悠的坐了下来,“容我慢慢从头说起。” 他看了一眼眼巴巴的正想挺热闹的郭熙儿,刘翔赶紧说道:“熙儿,你先出去。” 郭熙儿应了一声,很不情愿的出去了。 林佰光说:“好吧,那你说来听听。” “我就从刘市长中得心降开始说起吧。”崔汉唐又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开始科普起巫术“心降”来,“当然,降头术这个概念是在旧时空的东南亚才有得。但是这并不代表本时空的中国没有类似的玩意。心降又叫灵降――精神术降头师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力,令受害人产生幻觉,或迷失意识,做出匪夷所思的怪事来。这类的降头术,必须配合大量的符咒来进行,和我们所称的“符仔仙”所使用的符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功效十分快速,能在瞬间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做出他原本不想做的事情。使用灵降的降头师,通常是降头师里功力较为高强的一群。施法害刘翔市长的就是这样一个高手!“ “这不科学,哪里有什么精神控制啊?”林柏光觉得自己的三观就要崩溃了。 “好像是有的,一些高级的催眠师好像就能做到,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刘三说。 “是的,就是类似高级的催眠术,其原理是给受术者一个心理暗示,并让其信以为真,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精神催眠的效果,达到掌控他人生死的目的。”崔汉唐笑道:“《黑客帝国》里的设定大家还记得吧。在虚拟空间里的厮杀,尽管人的身体还在培养皿里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大脑在虚拟空间里受到的各种刺激会反馈到身体上,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死了’之后,真实的身体即使完好无损也会认为人已死亡而机能停止――这个有点玄学,但是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也是有过的。东南亚的土著巫师咒杀人的时候只需要当着其他人的面施法,然后让旁观者去告诉想要杀死的人:你被巫师诅咒了。然后这个人一段时间后就会死亡,即便医学上查不出他有任何病变!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当事人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所受到的教育就使他认定:自己死定了,所以他就死了。” 这样解释了半天众人终于明白了一点,刘三试探地说:“对方用闹鬼的方式暗示刘翔:你已经被诅咒了,刘翔相信了闹鬼的事,所以他就危险了。” “就是这样。”崔汉唐点头到。 林佰光提出了不同意见:“但是这种精神暗示实际上要有一定的环境因素作为支撑的,换句话说,与其说是被催眠,不如是自己下意识的相信这些东西。” “你说得没错。要达到目的,第一要有内因,第二要有环境。”崔汉唐侃侃而谈,“先说内因。降头术在东南亚流行,东北的狐仙最灵验,英国人至今还有许多人相信国王的触摸能治病……说到底就是有群众基础的,有信仰。上到帝王,下到乞丐都信这个。哪怕你读到了硕士博士,拿了诺贝尔奖,只要你在这个社会环境里长大,这些传统信仰就会在你心底里植根,只要能够适当的使用某些手段来激发,就能事半功倍。”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元老们,“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都是唯物主义者吧。可是你们扪心自问,每到夜深人静经过某些不太浪漫的地方,是不是还是会有些心虚胆寒,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些灵异的事情呢?半夜看过恐怖片之后,去厕所会不会心里忐忑呢?我们之所以能够不相信,是因为我们有理性这个武器来压制自己内心对非物质世界的恐惧……” 林佰光打断了他的话头:“好了,好了,别扯得没边了,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赶紧说正题。” “接下来就是外因了。”崔汉唐说,“既然人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种子,那么巫师只要找到适当的手段来让这颗种子发芽就行了。这样的手段多种多样:言语、行动、物件、图案……都可以来激发。最终让人信以为真,最后‘中邪’而亡。” “这么严重?那你怎么说刘市长没事呢?”慕敏问道。 “因为他是现代人,对于巫术本来就是不信的。内因不够,到现在他也只是将信将疑而已。他心里的唯物主义的火苗支持着他不会被吓死,要是古人还真不好说了。”崔汉唐摸着下巴道。 “那我现在没事了?”刘翔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脑门,“可是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用得是什么手段――要说我见的人也不少……” “我要不来说破你还真就有事,而且还是需要治疗的。根据科学家的研究,灵降只要让中降者服食大量的维生素b2群,增强他脑细胞的活动力,自然就能摆脱施降者的精神暗示。换句话说,维生素b2群便是破解灵降的特效药,旧时空可以在大街小巷的药局里轻易买到呢!”崔汉唐笑道。 “维生素b2群?谁穿越会带那玩意啊?就算有现在也过期了!”刘三道。 “说破了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再慢慢给刘翔做心理疏导了,比如念诵金光咒就可以。” 刘三说:“你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对吧。” 崔汉唐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算是吧。”他起身踱步道,“有甲亢的人睡眠不好,很容易得上精神衰弱――刘市长进城之后又是每天殚精竭虑的工作,别看他精神头十足,实际已经是外强中干,精神不济很容易中这个招。” 慕敏插话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个暗示是怎么下下去的呢?刘翔这里保卫工作原本就作得很到位,他也不吃外面的食物,至于见人,要么是归化民,要么是和我们有相当关系的土著。” 崔汉唐点头;“要说暗示,这地方本来就充满了暗示。就说最明显的:董知府的几房妻妾子女丫鬟什么的就是在这院子里自尽的吧?” 几个人都点了头。 “……搞不好,这里改作办公室和宿舍的这些房屋的屋梁上,都有人悬梁自尽过――我刚才仔细瞧了瞧,这会议室的屋梁上也有几处磨损。” 刘翔迟疑道:“这个我也想过,不过我没有看到现场――进来的时候都尸体都收敛了抬出中门了。” “没有看到,你也知道有过这么回事不是?脑补比实景有时候更恐怖啊。”崔汉唐摇着他硕大的脑袋,“我觉得刘市长自从进城后看到那些尸体心里就隐隐的有些害怕,自然也知道他们是在哪里自杀的。但是为了维护元老的威严,同时也不原意在百废待兴,手头事务一大堆的情况下就先去给自己张罗‘干净’的住处。等于是勉强自己住在了旧府衙内,其实内心还是很在意的。进城之后,你日理万机,自然想不到这些,可是潜意识里已经留下了种子……” 见到刘翔点头表示认可,崔汉唐才接着道:“这次的妖人也是利用了这一点。他布置了几个机关来增强对你的暗示,再用一种小法术作为引子,诱发你的内心的恐惧,从而让你方寸大乱,然后真正的杀招才会接踵而来。对方一共出了三招!!!” “等一下”慕敏打断道:“您能不能说详细点,比如法术的细节,杀招的布置等等,这样才有助于破案。” “好的,我知无不言。”崔汉唐点头道:“第一招,其实很简单:门窗乱响是因为有人用鳝鱼的血清涂在了门窗上面,晚上周围的蝙蝠就会扑上来,才会纷纷撞到门窗上,将本来睡眠就浅的刘市长惊醒起来,灯亮了蝙蝠自然就飞走了。” “这个其实我们想到过。”慕敏道,“大概也猜使用的是类似的手段,不过,窗户上只有污痕,没有血迹。” “血迹的话,那就太明显了。”崔汉唐说,“这个套路知道的人不少。广州是个大地方,道观众多,道术高人应该不少。妖人为了防着有人揭破他的手段,用了升级版本――涂得是血清。” 刘三点头:“对!血清是无色的,涂抹上去最多只有污迹。” “这么说妖人还懂血液学……”慕敏有些难以置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节 “惊”、“彩”、“尖”、“风” “我的慕局长,你不要小看自古以来的道术师,和欧洲的炼金术士一样,他们都掌握了大量的自然科学的知识和实验手段的――不用这个弄出点‘异能’、‘神迹’靠什么来吸引信众?中学历史课本上也把这些人说成最早的化学家哩。培根、达芬奇这样搞自然科学的大拿,在那个时代都是被人视为巫师、炼金术士的。只不过他们空有经验,理论指导是错误的,所以才会走进死胡同。” 刘三接口道:“血清也不算什么高科技,屠户肯定知道。我在德国吃过白血肠,就是用猪血的血清。” 刘翔长出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不过光有蝙蝠还吓不到我,我感觉得到还有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隐藏在暗处,后窗那边有一种利刃划过玻璃的声音。” 慕敏补充道:“不错,我们在后窗的玻璃上发现了划痕,还有某种很小的脚印。” 崔汉唐点头到:“我也看到了,那就是对方的第二招所谓的“尸婴”或者“小鬼”了!”见到众人面现不信的神色忙又接口道:“本来啊,我以为对方下的是某种蛊虫,所以一来就要翻看刘市长的眼皮,结果发现没有中蛊的迹象。再看到后窗的抓痕,就完全明白了……” “就凭这个脚印,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小鬼’,”林佰光说,“既然是生魂作祟,就是所谓的灵体,哪来得脚印?我看很可能是某种动物……” 崔汉唐满脸愠色,好像一部被剧透了的电视剧。很不情愿的说:“是这样。” “嗯?”慕敏一听对破案有帮助顿时来了兴趣“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崔汉唐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才故作神秘的说道:“要说这养鬼啊,其实跟养蛊差不多,都是江湖术士的不传之秘!这俗话说得好:‘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你别看术士们说起来玄而又玄的,其实真的用起来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招!!这说来嘛,可就话长喽。” 众人一看,这是要说评书啊?刘三连忙道:“说重点、说重点。” 崔汉唐撇了他一眼:“这重点就在于“惊”、“彩”、“尖”、“风”四个字上!“ “这‘惊’――有的地方也叫‘腥活’。一般是用不为大众所知的物理、化学手法处理道具,表演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效果来,使人惊疑不定,在心理上产生对术士的畏惧、敬仰和信任。另外,诸如画符、念咒、请降、作法等等,其实也是‘惊’的一部分。” “腥,江湖切口里就是‘假’的意思,倒是很贴切。”慕敏说道。 崔汉唐点头:“再说‘彩’,慕局长既然知道江湖春典,就知道春典里把变戏法的叫做‘彩门’。顾名思义,术士的彩也就是变戏法。比如这样!” 说着话他快速的把右手往袖子里面一缩,再伸出来的时候喊一声:“fire!” 打了一个响指,就见他的食指上燃起一朵蓝幽幽的火苗来,还不等众人吃惊他的左手一翻,已经多出一张空白的黄纸符来,只听他低低的快速念了几声听不懂的咒语,突然低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右手火苗往符上一指,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符上出现一个绿豆大的小火球,然后这个火球快速的在符纸上游走起来,所过之处纸面上就出现了道道神秘的符文,顷刻之间火球燃尽一张完整的符纸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戏法,近距离看来也很能震慑心魄。 “自然,我的手指和符纸上都是用化学品处理过的,”崔汉唐熄灭了火焰,“这“彩”靠得是指手上的动作,要多加练习,快过人眼的反应速度,基本就是魔术师的技巧。当然这是最简单的――别看简单,这套东西在21世纪还能骗钱――‘彩’里还有一些大型的,类似大型魔术。腐道长在山东和各种教门‘斗法’,这些教门都用过,当然更复杂,也更难破解。但是都可以归入‘彩’这一类里。” “你该去当魔术师啊。”林佰光笑道,“就这手速,上台演出一点问题也没有。” “哪里,哪里,其实我这点技术比不上情报局的张彪,至少变戏法我是纯粹的业余爱好者。”崔汉唐少有的谦虚了一下――因为他虽然懂‘彩’的花样,真正使用的手法技巧大多还是靠准魔术师张彪教得,欺师灭祖要不得。 “这‘尖’最厉害,是术士的看家本领,真功夫。一般有武、术、蛊、毒、降、星(暗器)等等门类,广义地说,什么占星、航海、寻龙点穴都算是‘尖’。都是各家各门的不传之秘。没有师门传承的江湖术士学不到多少‘尖’,主要还是靠‘彩’。 “最后这‘风’就是指观风望气、察言观色、踩盘子探路、打探消息之类。这都是本身的功夫,另外还要有‘媒人’――就是‘托儿’帮忙布置场地、施放道具,答话套词等等,几路手法灵活运用那真是千变万化直至匪夷所思的地步。” 众人听他说得精彩都忘了插话,也没人再催促他说重点了。还好崔汉唐自己及时把话兜了回来,开始说起这“养鬼”的秘术来。 他继续说道:“所谓‘养鬼’有着种种恐怖的传言,制作过程极其恶心恐怖――这里就不详细介绍了。无非是一些仪式上的东西,大抵属于‘惊’字诀,有使人看到甚至只是听说了就感觉害怕,起到自乱心智的作用。但是里面的“尖”确实是有诀窍的。”崔汉唐又喝了一口茶,还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颇为神往的样子。 众人原本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但是一听之下还觉得挺有料的,不觉都有点入神了。 “其实对术士来说‘养鬼’跟‘养蛊’基本上是一回事。都是通过寻找一些自然界中毒虫、毒草、异兽进行豢养、择优、杂交,使其性情更猛、毒性更强并且驱使它们害人的技术。使用提取的毒液或者活体叮咬来杀人。就像蛇毒一样,被毒蛇咬了如果别人不了解蛇的品种就找不到对症的解毒血清,从而无法解毒。有的擅长培养各种人体寄生虫,运用虫卵寄生来杀人;有些绝顶高手还能培育一些诸如狂犬病、破伤风、嗜肉菌等杀伤性强的病毒、细菌之类的东西,杀人于无形。堪称古代版的生化武器,” 慕敏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我陪社会调查部的元老去黎苗地区做原野调查的时候倒是也听说过:有的村寨养蛊盛行,有什么‘五毒蛊’、‘’之类,当时觉得挺稀罕的――原来小说里写得真有这么回事!” 崔汉唐说:“小说里写得也不是空穴来风啊。虽然五毒蛊的原理未必是五种毒虫互相吞噬,但是西南地区‘放蛊’盛行,必然是有一定的真实效用的,很可能是使用了某种毒药之类。” “现在你具体说说这‘小鬼’吧”慕敏是最关心案情的。 “这第二种嘛……应该是一种小型猿猴类动物。体型非常小……” 这下换成林佰光摇头了:“猴子再小能小到哪里去?在屋面上跑来跑去,从里到外这么多的岗哨,都眼瞎了不成?” “我倒是听说有指猴这种超级小猴子,但是它是亚马逊的丛林生物,要弄到中国来有点难度啊。”刘三对动物界多少有点了解。 “超小型的猴子又不是只有亚马逊才有。我就不扯马达加斯加的趾猴了――就说福建武夷山就产有‘墨猴’,这东西可以住在笔筒里,你觉得哨兵能看到它不?这种猴子的脚掌就很象小孩的手。术士养这种猴子,用特殊的方法让它的牙齿和爪子上含有多种各类致病的细菌或者毒液,被它抓伤或者咬到后不仅会中毒,还会发生细菌感染,最起码也给弄个败血症,跟科莫多龙类似――不过嘛对方没有想到刘市长的房间有玻璃。” 崔汉唐呵呵笑了几声才又说道:“这猴子体型又小,平时用爪子抓破窗户纸潜入屋内杀人于睡梦之中,可是你窗户上装的是玻璃,关上窗户它根本划不破,这才又逃过了一劫。” 刘翔苦笑道:“多亏我们是穿越者啊。” “要不说生产力的先进性不是白给的呢。”崔汉唐笑道,“至于这第三步嘛,就是利用冒家客栈那些恐怖的场景释放出想要咒杀你的信号。虽然冒家客栈的破获有偶然性。但是我毫不怀疑即使没有那两个误打误撞的警察,客栈的秘密还是会被发现的。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而已。我想这几天街面上就应该有人在传扬妖人在客栈搞得那套玩意是在秘密作法咒杀刘市长了?这就是你中的‘心降’了。至于刘市长为何这么容易中招?甲亢引起的精神衰弱是一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节 “小鬼” 然而他却没有说“另外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慕敏和林佰光却是明白的:后衙“闹鬼”是假得,“闹人”才真是得。 慕敏看了一眼刘翔,低声道:“崔同志说得已经很多了。我想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解开。对方怎么能知道刘市长住在那个房间?黄鳝血又是怎么涂到玻璃窗上去得?最后,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刘翔有甲亢,晚上失眠?” 最后一个问题尤其振聋发聩,因为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刘翔的身边人! 见到刘翔的脸色大变,慕敏又连忙补充道:“我是说,那种猴子有没有这样一种交流的能力,能判断人的行为并向他的主人透露这些信息?还有门窗上的鳝鱼血是不是它弄上去的?” “这怎么可能!”崔汉唐没有领会到慕敏的意思,一口否定,“畜生就是畜生,哪怕是猴子也没本事当侦察兵的。至于鳝鱼血嘛……倒是有些可能是这个小畜生干的――只要它能找到准确的地点――当然也不排除是人为的可能。” 午木听了目光闪动。刘翔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林佰光光皱眉道:“就算这黄鳝的血清是猴子涂上去的――这猴子又是靠什么在府衙这么大的地方里准确的找到刘翔的住所的?这地方别说一只猴子,生人短时间也有可能迷路。” “这个我倒是知道。”崔汉唐说,“秘密就是刘三的熏炉。刘大夫你在屋子后面放得那个熏炉驱蛇虫的主意真不错,不过这个夜夜都在冒烟的熏炉,等于是建了一个直通刘翔办公室的信标啊。” 刘三分辩道:“这样的熏炉市政府里少说也放了二十多个,猴子能分辨出来?” “慕局,我刚才请你办得事……”崔汉唐说。 “都好了。”慕敏起身在门口叫了一声,不一会两个警察便将原本放在刘翔办公室后墙外的熏炉和房间里的香炉拿了进来,放在桌子。 崔汉唐打开熏炉,里面厚厚的一层灰烬,还有一些没有燃烧干净的药锭残留着。 刘三拿起里面的熏药残留,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没有问题,这就是我自己配得。因为各个机关、宿舍用量很大,具体制作药锭是包给广州本地的陈李济的。” 林佰光脑子很快:“莫非有人在制作药锭的过程里做了手脚?里面添加了某些特殊的药物来供猴子识别。” “不,我估计不是。”慕敏说,“虽然做手脚不难,但是陈李济既然是批量制造,数量不会少,妖人怎么能知道哪些药锭是送到市政府,哪些会用在刘翔的办公室?随机性太大了。” “那就是有人在往熏炉里放药锭的时候做了手脚。” 刘三迟疑道:“似乎不是,至少我没有嗅出来……” “不,这也不可能。”午木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案发之后我们调查了市政府的整个总务工作流程,看看有什么漏洞。关于熏炉运作是每周由清洁人员将各处的熏炉收集到垃圾房统一倾倒,然后再由市政府总务科人员逐一放入药锭再分送各处--熏炉并不是专用的。哪个熏炉放到哪里,完全是随机性的。” 话说到这里,意味已经很明确了。这事十有八九和能够进入这个院子的,刘翔身边的归化民有牵连。嫌疑人虽然不少,但是嫌疑最大的显然是郭熙儿。刘翔脸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姬信。 “即使有人在药锭上做了手脚,猴子能循迹找到刘翔住得正房,这正房可还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呢,猴子不去办公室,不去郭熙儿的卧室,就这么精准的找到刘翔的房间?” 崔汉唐胸有成竹,指着刘翔房间里拿出来的宣德炉,“别忘记这里还有一个炉子呢。” “熏香就更不可能了。”刘三连着摇头,“熏香不但是我配得,连合药都是我亲自动手――只供给刘翔一个人用得。再说熏香只有夜里才燃,味道很小,在院子里嗅味道都很淡……” 他忽然明白了,卧室里的安神熏香气味虽然很淡,站在院子里却是很容易嗅到的。所以猴子才能准确的找到刘翔的卧室。 “看来,市政府里是有一定有内鬼了。”午木干脆的终结了讨论。 事情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不论是在窗户上涂鳝鱼血,在熏香锭上做手脚,还是将卧室内的熏香样本拿出去,都需要内贼的配合。 林佰光却还有异议:“老崔,你的推测的确很合乎情理,不过大多数猴子鼻子短,嗅觉的灵敏度要次于视觉、触觉和听觉,应该和人类差不太多,最多稍微灵敏一些。要我现在在院子里找刘翔的卧室,我是能闻到熏香的气味的,可要是在市政府外面靠着加了料的硫磺熏药的气味就能找到这里,我怕是做不到。”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崔汉唐说,“象墨猴、狐猴、指猴这类小型猴子属于低等种类,嗅觉中枢十分发达,很大程度上能够靠嗅觉来行动。只要稍加训练,按照特定气味找到某地并不算难。”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再有异议。 “既然道长对‘尸婴’这么熟悉,有没有可能把它找出来?”虽然崔汉唐说得挺圆满,林柏光还是觉得有点不可信。 崔汉唐挠着自己因为发髻太热有些痒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这个吗?本来破案的事不归我管,不过抓猴子嘛,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不过最好别抱太大希望,尽快弄几头警犬来才是正途。” “猴子还会来么?” “会,一定会。”崔汉唐点头,“别忘了刘市长还活着呢。妖人布了这么大的局,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不然他怎么向雇主交代?”崔汉唐答应的这么爽快还有另一个原因,“尸婴”是刘翔心里的一个“暗鬼”,虽然他已经把这一切都给揭破了,然而“暗鬼”不除,他心中的“疑心”就始终存在。还是除得干净一些为好。 “既然知道下一步敌人会怎么办,事情就好办了。”午木说,“猴子抓得到抓不到都不是问题,毕竟它说不了话。但是敌人肯定会继续利用这个内鬼,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来个人赃俱获!” 当下众人商议要做好保密工作,封锁消息,控制嫌疑人员。以免妖人知晓内部有变而蛰伏起来。 “巫法师,快快作法吧,髡贼已经破了冒家客栈,富文也被抓去了。再不做法怕是夜长梦多啊。” 广州城某处的一座“五通祠”内,高天士平日的养气功夫已经荡然无存,正对一名鸡皮鹤发的佝偻老者苦苦哀求着。 这老者是他特地从湘西请来的法师,号为“巫支祁”。他虽然是富文介绍来得,却和富文没多少关系,另有来头,来头还大得很――高天士暗中询问过富文他的来头,富文却只肯说些云山雾罩的话:这位法师曾得遇异人传授道法专能驱神御鬼,擅长合药,有起死回生之能。本是为一位朝中的大人物合大药的,具体多大的人物自然不是高天士一个小小的花子头能够知晓的,只是听上头人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富文不属于关帝庙人马,不过富家和关帝庙人马的“交情”可有百多年了。富家世代都是做拍花采生折割勾当,家传的手艺能将小孩子做成各种畸形,再将“产品”转卖给各地的乞丐。广州作为广东最大的码头,关帝庙人马自然是活动在三江流域富家最大的客户,往来也是最为密切。双方是“几辈子的交情”。 近些年兵荒马乱,灾荒不断,虽然“货源”来得容易,但是相对的行乞也变得困难起来,对“货”的需求变小,富文来广州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一个月前,富文突然来到广州求见高天士,一见面就拿出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来:足足有一万两,要高天士“帮个忙”。 一听他要帮的忙,高天士着实有些犹豫。采生折割合大药这一套,他是明白的。这是伤天害理的,极损阴鹫的事――当然,他并不怕“伤阴鹫”,而是干这个万一被官府查访到便是千刀万剐的重罪,自己作为提供庇护的一方也逃脱不了干系! 过去在大明治下,纵然出了事,拼着花些银子,再搭上几条乞丐的性命,还能把事情糊弄过去,但是如今是大宋的天下,这帮澳洲人严刑苛法,自己和他们的官员也搭不上关系,出了事情,自己是决计滑不过去的。 然而富文却不容他推脱,见他犹豫不决,便拿出一份澳洲人的“邸报”来,实际上是一份内部会议记录,里面有对关帝庙人马历史、现状、社会危害的介绍,还提及了要采取“适当的措施”。 “邸报”虽然是抄写的,但是行文口气用词,无不是澳洲人的手笔,看完这份“邸报”,高天士双手冰冷,胸中如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节 巫师 一万两银子让高天士动了心,但是让彻底的上这条贼船,却还不仅仅是这一张手抄的“邸报”。 这张“邸报”触动了他内心深处自澳洲人入城以来的最大忧患。祖宗传下来的这份家业,还能不能吃下去? 高天士虽说“花子头”的名目有点难听,身份也为人所鄙夷,但是高家历来锦衣玉食,起居之奢侈,享用之靡费,别说一般的小康之家,就是广州城里的一般的大户,亦不能和他家比肩。 这样的日子,高家已经过了百多年,澳洲人进城之后这几个月,虽然并未理睬他们,完全按是一幅漠不关心的态度,关帝庙人马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了。 各个“窦口”的“大骨”纷纷到他这里来叫苦,说自从澳洲人进城之后,管束极严,街道上军警遍布,无事不管。乞丐行乞虽未禁止,但是只要稍有聚众喧哗情形的,立刻就会被驱散,略有违拗就会被直接抓走――一旦被抓走,那就再也回不到“窦口”上去了。听说都被直接运到海外荒岛上去做苦力了。 过去乞丐们勒索商铺,即使有大门槛者都不能幸免,有的地方不得不按照店铺大小按月缴纳份子钱给关帝庙人马,。如今警察就在街面上,商铺随叫随到,有的大商号还用上了“请愿警”,乞丐稍有啰唣就会棍棒相交。过去经常对付商家用得诸如在铺面前唱咒骂店家莲花落的,直接在店门口拉屎撒尿躺卧的,或者更狠一点用钉子把耳朵面颊钉在铺板上的……种种伎俩如今全无作用,只要店家报警,警察一到便直接驱散,稍慢几步就是棍棒和辣椒水齐上。若是当街拉了屎尿的,那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抓到“劳动队”去每日扫垃圾清厕所。 警察如此得力,店家自然不愿意再给关帝庙人马钱,而广州市政府税务局在广州商铺中推行的地方税:治安费也就很顺利的推行下去了。 商铺上的孝敬即没有,百姓住户头上弄不到多少油水。再者骚扰百姓住户警察亦会出面干涉。至于过去给大户人家充当打手,参与械斗这笔大收入,在“潮州会馆骚乱事件”之后的严惩高压下已经无人敢问津。关帝庙人马不但没有得到好处,连带人都搭进去好几十个。 …… 如此种种举措,正在缓慢的挤压者关帝庙人马的传统生存空间。其他诸如收买赃物,庇护窃贼,黑市买卖……在澳洲人的严刑峻法和常态化巡视管理的压迫下也日渐萎缩。再这么搞下去,就算澳洲人不直接对关帝庙人马动手,他们也迟早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各个“窦口”的大骨已经在叫苦连天,求着要减每月的份子钱。 高天士很清楚,别看自己在广州城里人称“立地知府”,若是不能尽快扭转局面,用不着澳洲人动手,自己这个“广州府总团头”的位置也迟早也会被心怀不满的“大骨”们掀翻。 正是在这样的动机驱使下,他才决定参与此事。 尽管参与了此事,高天士也是留了一手的。他很清楚富文他们干得是巫蛊邪祟之事,这种案子一旦败露就是泼天的大案。所以他只答应提供地方和为富文提供“保护”。 镇海门外海皮开客栈的块地皮是富文亲自去察看了后选中的。虽然这里都是无主官地,谁占都行。但是在这种王法不如拳法的地方,没有他在背后派人撑台,冒大金想在那里圈地开客栈亦属妄想。 冒家客栈开张之后,这位巫支祁便到了。他并不住冒家客栈,而是在城中一处荒废的五通祠里悄悄住了下来――这处地方自然也是在高天士的控制之下的。 巫支祁一到便露了几手惊人的法术,高天士又敬又怕,把他当作半个神仙来看。 可是这位法师干得事情,可就不那么神仙了。不过这位巫法师合药的手段着实惊人了一些:要七个不同生辰,不同属相的孩童,分阴阳、按五行、分别取其头发、指甲、五官、手指、、心肝,再用人的尸油浸泡,设坛祭炼七七四十九天练成大药,还要抽其魂魄炼成法鬼,才能布成“七星锁灵大阵”,用七鬼之力为那位大人延寿、转运。 这抽取生魂之法,高天士曾去看了一次,结果任这大佬从小在江湖上打拼出来的铁石心肠也是吓得头皮发麻: 在阴历初一的亥时,将一名八字属阴的13岁13天男孩穿上红衣用绳子捆扎吊在房梁上,脚上坠一秤砣,红衣锁魂,秤砣坠魂;离地一尺魂魄不能随土而遁;又在头顶天灵盖上顶入一根用尸油淬炼过的钢针,名为引魂针,开泥丸宫引魂魄出窍;取下用死者的眼球作为养鬼之器,在极阴之地祭炼做成阴鬼。 还有一个黑衣女童被用针刺破手心脚心,再慢慢一点一点把血挤出来,慢慢窒息厉尽痛苦和折磨而死,再取其手脚祭炼。另有溺死的、装进瓦罐用武火烤死的、装进铁锅用文火炖烂的不一而足…… 巫法师还兴致勃勃的给高天士讲解:这抽魂嘛,就是不能让他死得太快,要让人在死前历尽痛苦,慢慢受尽折磨而死,这样痛苦而死的鬼,死后怨气极大,祭炼而来的灵力也就极大。把个高天士吓得魂不附体,回去睁眼睡不着,闭眼满是冤魂厉鬼。不得不请巫支祁来作法攘除。 自此以后,高天士便算是彻底上了贼船,就算他想跳船,也畏惧这巫支祁的邪术。 然而这勾当毕竟伤天害理,所以他专门派遣心腹带领不少弟兄在冒家客栈周边“看护”,一是防官府,二来也怕出什么意外,泄露了其中的秘密。 为了保证安全,高天士还专门传下令去,要各处乞丐盯紧澳洲人的动态,在所有衙门门口都安置了专门的眼线,一看到有大群警察军队大举出动就立刻飞报过去。 没想到冒家客栈竟然被自己的把兄弟高重九带着徒弟和几个“白身”误打误撞的给破了!澳洲人的警察、军队根本就没大举出动!白费了他的一番布置。在知道冒家客栈被破的一瞬间,高天士忽然有了一种报应到了的绝望之感。 请托高重九干掉富文不成,手下的徒子徒孙煽动人群冲击客栈意图灭口又不成。高天士在绝望中一度想到要自尽:来个自我了断,免得落个千刀万剐之苦还要祸及子孙。 巫支祁倒是镇定,告诉他不用着急,他已经下了咒法,将驱生魂夺澳洲人的广州知府刘翔的魂魄。刘翔一死,澳洲人必然方寸大乱。到时候危机自然而解。 一开始倒是顺利,在一个不见日月星三光的漆黑夜晚,高天士亲眼看到了巫支祁杀了一个拐来得孩子,用生魂和鲜血做引子,放出“小鬼”。他虽然几乎当场吓瘫,但是心里却安定了不少。 果然,第二天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汇报说刘翔一整天没有出来见人,再过了一天,又报告说刘翔坐着轿子去了一回警察局。自此之后便没了动静。据说是彻底闭门不出了。连市政府里的归化民也瞧不见他,据说是“病了”,住处周围的警卫也增加了。 这消息给了高天士极大的鼓舞,也对巫支祁的法术愈发信服。然而自从刘翔“病了”之后便再无消息,而最近又传出消息来,说刘知府近日里又露面了,“气色还不错”。 显而易见,巫支祁的法术不灵了。高天士的心又提了到了嗓子眼。 巫法师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用他毒蛇吐气般的嘶哑声音说道:“你急什么?要不是‘石翁’的面子,本祖师才不来趟这趟浑水呢,如今澳洲人破了我的阵法,坏了京里那位的转运之法,我岂能饶过他们?不过,他们既已破了我的阵法,再留此地亦是无用,且有术法反噬之险。你且安排下,我要尽快出城。” 高天士闻言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再也顾不得体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了几步抱住巫老头的双腿哭求道:“大师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可就全完了,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小人连个屁都算不上,可是城里还有几位老爷您不能不管啊!!” 髡贼发现了做法的据点,人赃并获。这巫蛊之事历朝历代都是大忌,髡贼岂能例外?一旦被捕的富文泄露出分毫消息――虽说巫法师说富文已经服了“秘药”,能架一切大刑,可这毕竟太玄了――抄家灭门千刀万剐的奇祸立至,现在这巫支祁嘴上响亮,脚底却要抹油,高天士怎能不急? 巫支祁挣了几下没能挣开这死命的拉扯,心道:“不给他吃个定心丸,料也不会放我离开。”冷笑道,“你且放心!本祖师出城只是另寻一个作法的去处,并不离开!澳洲人既然不开眼冲撞了本祖师,自然要让他们知道老祖我的利害再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节 邪术工厂 高天士闻言大喜道:“那是那是,就这么走了太便宜那帮髡贼,也弱了您老的名头不是?” 巫支祁再不理他,只是捏着胡子嘶嘶的冷笑了几声,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他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俯身扒开地面上一块方砖,下面却已经被掏出一个方穴来,底部是一块渗透着斑斑血渍的黑石板,上面依次摆着七盏粗瓷油瓶。 “高老爷,刺破你的左手无名指尖,在每个‘无心镇魂瓶’滴上一滴,快!” 高天士有些慌了,这老头巫术了得,动不动就拿生人鲜血为引,甚至能血祭拘人魂魄……想到这里,高老不由自主倒退半步,差一点儿就撞到桌上供奉着的看不清面目的神像……不知道是不是阴干了的骷髅做成的。 “怎么,几滴鲜血也舍不得么?”老头儿阴笑道,“放心,只是个引子,无碍。” 高天士虽然心中万分恐惧,但是亦不得不顺从,何况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不一条道走到黑也不成了。也罢,豁出去了!高天士狠了狠心,接过巫师递过来的七根金黄色的三棱针,在自己左手无名指尖轻轻刺破一点儿,然后挤出来一滴血,慢慢滴进那盏看着都吓人的粗瓷瓶。 巫师一边还不断提醒:“换针!一根针只能刺一下!” 颤抖的右手好容易挤出了七滴鲜血,高天士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抽空了。 “嘿嘿,行了,先找个地方坐吧,一会儿你可能会有点儿晕。“ “大师,您……” “只是借你的血做是个引子,没事的。”巫师说着用小刀在自己左手无名指尖划破一丝伤口,也分别在瓷瓶里滴了一滴,然后把七枚金针插在了“无心镇魂瓶“的旁边。随后将方砖复位。 “这……” “此阵一成,刘府尹绝难活命。”巫法师道,“只是这阵还缺一个怨念极重的厉鬼做阵眼!” 这干枯的声响只听得高老爷里颤抖不已,心道厉鬼不就在眼前!现在哪怕全广州的厉鬼都跳出来都不及这位巫法师让他害怕了。 巫支祁道:“我还要一个女孩子来做阵眼,你速速找来之后送到城外我的新下处!”说着他取出一页黄纸,在上面写上了几行字,“按照这个生辰八字和年岁去找!要尽快!” 这下高天士就烦难了。冒家客栈这些日子前后杀了几十号人,但是这些“生魂”的来源全是富文这帮“拍花”的供应的,关帝庙人马自己没有经手。现在富文他们全军覆没,要再找“生魂”,非得高天士动用自己的势力了。 弄个女子来对高天士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这女孩子找来做什么不问可知,一旦沾包了,便是实打实的铁证如山。高天士一想到这里浑身顿时抖个不停。 然而他不敢说个不字,只好答应了。 送一个人出城对关帝庙人马来说并不为难,澳洲人在城门口虽有岗哨盘查,亦不很严。高天士将巫支祁改头换面了一番,便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叫化子,叫几个乞丐护送了出城而去。 新得下处暂时便在大北门外的一座破庙里,这里义地义庄众多,等闲无人原意来。警察对大北门外的治安控制也很弱,关帝庙人马在这里有很强的势力,把巫支祁安顿在这里是相当安全的。 “你不是最喜欢折腾死人鬼魂么?这里到处都是!”高天士暗暗骂道。 骂归骂,对这位巫法师还得小心侍侯,这位法师别看老得象一把枯骨,生活享用倒是一点不差,不但饮食甚是讲究,还要每隔几日便要给他弄个女人来做“炉鼎”修炼。光为这女人的事情就让高天士头大了,幸亏他对这“炉鼎”的要求倒是不高,不讲什么生辰八字属相命格之类,只要年轻貌美都行――若是风骚妩媚的中年亦可将就。 市政府里,事情既已基本弄清楚,又知道刘翔没什么大碍,众元老们都散去了――他们身上的事情还多得。慕敏便请午木和崔汉唐一起回专案组研究案情。 请崔汉唐来说到底还是要了解对手是何许人,折腾这么大一个场面又想干什么。刘翔的事情说到底只是顺带的。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专案组会议室里,图板上钉满了现场拍摄的照片,由于照片太多,现场发现的一部分证物照片单独做成了一本相册。虽然黑白照感受不到那种鲜血淋漓感,但是恐怖的画面依然有着十足的震撼力,崔汉唐强忍着恶心和不适仔细研究了一番,又看了现场绘制的平面图,最后点了点头。 “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这案子还真复杂。”崔汉唐从平面图上抬起了头,“一个字‘乱’!” “哦?怎么个乱法。”慕敏问 “从发现的迹象来看,这里既有道术,又有各种巫蛊邪术。要说冒家客栈的目的,还真难说,感觉像个邪术工厂。” 崔汉唐指着照片:“总体看来,冒家客栈大概是在同时干好几件事。一是采生――也就是所谓的‘炼生魂’――你们发现的那些装着尸丹的葫芦就是;二是在搞某种邪术仪式,这邪术仪式还不止一种;最后便是合大药。” “难怪杀这么多人!”慕敏暗暗发冷,变态连环杀人案的案例她见识过,但是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法术”,杀害折磨如此多的生灵,比之于单纯的变态杀人狂更令人为人性的黑暗面颤抖。 “他们炼生魂做什么用呢?”慕敏问道,“还有邪术仪式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炼生魂多半还是为了邪术仪式。我看了下照片,里面有些器物应该是摆设阵法之用,大约是阵法上需要用到魂魄之类。”崔汉唐沉吟良久,道,“实话说,我也不是太懂里面的花样,他们用得并非正统的茅山术,不但源流复杂,而且杂糅众家。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们至少在搞三四种阵法,其中一种和改命有关。” “改命?”慕敏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年岁渐长之后难免对“命运”这个问题来个“存而不论”――别得不说,要不是自己公公非要到海南去“故地重游”,自己这一家人怎么会来到这个时空? 但是这东西毕竟玄之又玄,何况还要去“改”了。 “是得,自古以来就有人信这个,”崔汉唐面色凝重,“所以他们才会这么乱来,杀这么多人……” “他改什么命和我们没关系,”慕敏说,“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呢?” “不错,所谓逆天改命,本来有碍天道的。正经修道的人不会这么干,”崔汉唐说,“这些人动邪术的念头也就情有可原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跑到广州来干这个?” “我想因为这里是‘敌占区’。”慕敏说,“广州刚刚解放,按照一般规律,正是社会秩序混乱的阶段――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在这里干,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要紧。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只干这个。” “不错,改命,还有合大药什么的都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针对我们的。”崔汉唐说,“虽然我看不出来他们的具体阵法名目,但是看内容大致是咒法一类的。无非是要元老们不得好死,元老院快快覆亡之类的。另外,从客栈里还有地图、罗盘之类的东西来看,他们很可能还在鼓捣什么风水上的事情。” “风水?”慕敏莫名其妙,“我们现在又不盖房子。”她摇头,“杀这么多人,弄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就算到了20世纪50年代的西藏,不也一样有喇嘛要举行用秘密仪式来击杀p?还特地弄了人血、人油和面,内包人头、人内脏的大馅饼作祭品?” 慕敏没有说话,只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来,他们背后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喽?” “正是。”崔汉唐点头,“其他且不去说,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轻则折寿,重则暴毙――别看术士们平日里装神弄鬼的骗人,可是并不代表他们自己不信鬼神――当事人若没有相当权势财力,恐怕是无人愿意做得。” 慕敏点点通,陷入了沉思,这时候有警察敲门进来,送来了一分新得报告。 她接过来看了看,递给了崔汉唐。 这是一份发给办公厅的核对函件。在冒家客栈发现了七八张写有不同的生辰八字的符箓纸。崔汉唐来了之后就建议将这些符箓上的生辰八字电告临高方面,由办公厅核对是否是元老的。 现在结果出来了,其中有一份的确是刘翔的。 “看来,他身边的确有内鬼啊。”慕敏说。 话说到这里,就差说郭熙儿是内奸了。 “实话说,我不太相信郭熙儿是内奸。”一直没有说话的午木说。 “想不到午主任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节 广州风水学 “不,我是说,郭熙儿当内奸的动机和理由都不足。”午木很干脆的说道,“如果说要争宠,她现在并无竞争对手――她到刘翔身边靠得是堂姐的引荐。在传统闺房中,姐妹共侍一夫的都是联盟关系;其二,她来临高的时候年龄很小,现在实际年龄刚满十六周岁……” 崔汉唐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慕敏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 “她到临高之后,生活学习多在芳草地度过,所以她不可能是大明的奸细。”午木说,“她虽然嫌疑最大,但是能够进出刘翔身边,知道他生活情况的,并非只有郭熙儿一个人。我们的目光要放得广一点。” 崔汉唐表示无所谓:“抓犯人是你们的事,我只负责咨询。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你说得这些,我虽然不太明白,大概也能理解他们是在追求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以达到正常情况下无法达到的目的……”慕敏觉得有些拗口,“这么说吧,崔道长你觉得他们下来准备干什么?我们的侦破方向应该放在哪里?” “妖人的主要目的应该是用邪法坏我元老院的国运。”崔汉唐说,“看情况除了邪术之外,还有风水上的花样。妖人的背后老板不管是谁,都对我们恨之入骨啊。至于说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我看他们首先会狗急跳墙的谋害刘翔――冒家客栈被破获,对他们的士气打击很大,妖人如果不赶紧做出点什么业绩来,恐怕也无法向雇主交代。所以他们进一步施展手段就成了必然的事情了。所以我的看法和前面一样:他们很快会再把猴子派来,抓到猴子,至少能把内奸揪出来。” 这个算是重复了他在市政府说得话,所以慕敏和午木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等着他的“其次”。 “其次,他们布置的妖法阵法已被我们破获,妖道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另起炉灶重新搞这一套了。根据我的猜测,十之八九,他们会在风水上动脑筋――考虑到诸位元老的祖坟在哪里本时空无人知晓,所以这个破风水不会针对元老个人,而是针对元老院全体的。南北两宋的皇陵早就被挖了,所以这手段也不可能是针对赵宋家的。他们要行厌胜之术,唯有从广州的风水入手了。” “广州的风水?”不论是慕敏还是午木,都没听说过广州的风水有什么特殊之处。 “广州的风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慕敏问道,“眼下又不盖房子。” “可是咱们打算在广州建都啊。”崔汉唐说,“建都的选址,在古代是最讲风水形胜了。元老院要在广州建都,这不算什么秘密吧。” “虽然还没有宣布,不过对归化民和土著来说也不难猜到。”午木说,“广州毕竟是南天第一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不可能以临高为都的。” “既然元老院迟早要建都广州,进而夺取天下。先下手为强,破掉广州的风水,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慕敏感慨道:“真真不可思议。这些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动用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杀害了这么多的人,所为的全部都是虚无缥缈之事!” “我们觉得是虚无缥缈,本时空的人可不是这么想得。”崔汉唐说,“此乃厌胜之术,自古以来就很有市场。远得不说,就说本时空明廷为了攘除两大敌人:李自成和满清,先后派人挖掘破坏了陕西的李自成祖坟和北京房山的金陵。” 这两件史实慕敏都不知道,不过她当年参加单位的“红色旅游”到韶山冲的时候,听导游说过,太祖起兵之后,何健专门派人去挖太祖的祖坟。可想而知这玩意在传统社会里是很有市场的。 “他们会怎么做呢?”慕敏对此很是关注。她虽然不懂风水,也知道这种改风水的事情必然要起工动土才行,不可能躲在客栈里杀几个人念咒就能起效的。 这又挠到了崔汉唐的痒处,他咳嗽一声,拉长了喉咙:“要说这风水堪舆、寻龙点穴之术,其实我也没深研究,只不过我的外曾祖父曾经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他老人家走得早,我也没学过,只得了他的一本书,叫做《撼龙诀》的。我拿着这本书在这广州城里转了一圈,我这么一转才发现,这广州城里的风水它还真的不那么简单!” 慕敏心里暗道:好么这位真是一点他自己专业的事都不能沾――看这架势又要说评书了。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提醒说:“说重点、说重点!” 崔汉唐被这么一催,这才接着说出了一番道理来: “要了解广州的风水功能,就不能不说广州的大格局。我们来看图,广州的风水格局可用一句话来形容:‘六脉皆通海,青山半入城。’地理五诀中以龙为首,而这‘青山’则说的是伸入广州的山脉,风水学上把山看作是龙,也就是对广州城影响至深的‘龙脉’了。广府平原有不少于八条龙脉汇聚,其中一条入首广州,此脉自江西来,名为九连山,龙行不落单,一路有左右护持,蜿蜒而至白云山,越秀山为白云山余脉,艮龙入首,为广州主山,而镇海楼就是龙角,气乘风则散,界水即止,广州是三江交汇之处,此处山水,刚好解穴。而玉带河则是贯通东西的主要河道。龙有角能飞、有水得活。北宋时期玉带河两岸就是商业繁盛之地。” 崔汉唐看了一眼慕敏和午木,见他们没有叫停的意思继续道:“‘一片紫云南海起,秦皇频凿马鞍山。’这是明末屈大均的名句,说得就是广州的龙脉风水,马鞍山是说秦始皇派人破坏广州龙脉的往事。《广东新语》里说:‘广州背山面海,地势开阳,风云之所蒸变,日月之所摩荡,往往有雄霸之气。城北五里马鞍岗,秦时常有紫云黄气之异,占者以为天子气。始皇遣人衣绣衣,凿破是冈,其后卒有尉佗称制之事。’你们看当初之后这广州的‘天子气’让祖龙都能感到惶恐呢。” 崔汉唐说的是天花乱坠,午木和慕敏却没什么反应:他们不理解这其中的“妙处”,听了这一番宏论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慕敏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广州有‘龙脉’,有‘天子气’?而妖人要破坏这个‘龙脉’?” 崔汉唐原想再解说得详细些,但是看两人的表情都是“莫宰羊”,不由得有“明珠暗投”之感,兴致也少了大半,便点点头道:“是这样。你们看这张从现场找到的堪舆图。”他说着把一张物证地图的放大照片拿到桌子上。 “我仔细看了这张图,还看了他们用得罗盘,配合广州的风水地形,估计这伙人是看中了越秀山上小蟠龙岗的镇海楼。” 镇海楼是广州的名胜,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但是谁都没想过这镇海楼在风水上的意义。对于元老们来说,镇海楼的最大意义是防御上的。 崔汉唐说,镇海楼是广州龙脉的“龙角”,妖人很可能会在近期动镇海楼的主意。 “……没了龙角,那就是只是蛇了。”崔汉唐侃侃而谈,“还有一点,他们在越秀山上还做了另外一个记号,大约还有其他打算。” 听到有人要动镇海楼的主意,慕敏和午木交换了一下眼色。镇海楼是整个广州的防御重点之一,它的全城制高点的位置使得驻军把这里设为重点防御地区,不但有正规军把守,还有火炮多门,广州警察局也在镇海楼上设有观察点和信号站,白天用旗语烟雾,晚上用灯光传递信号。 这么一个地方想要破坏,除非妖人一伙全是特种部队。只要这伙人脑子还正常,就不会去试图破坏镇海楼。想要在镇海楼设圈套守株待兔怕是没戏。 两人不由得都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除了免费听了一堂“广州的风水”之外,等于什么进展也没有。 听了慕敏说得情况之后,崔汉唐也觉得有些无趣,他思索片刻又道:“破坏广州风水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你们看这堪舆图,上面标记了许多河涌渠道,特别是这六脉渠,如同城市的血管,流动才有生气,交错纵横--都是有风水学上的含义的……” 他刚刚说到这里,慕敏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叫住了他:“你刚才说什么?!” 崔汉唐吃了一惊,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就对了!”慕敏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她顾不上解释,摇了下铃铛,叫来一个警察。 “从临高来得苏元老现在在哪里?” “已经去双山寺验尸了。”警察报告道。 “你立刻去跑一趟,传个口信,”慕敏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口授道,“现场发现的尸骸中有一个中年男性的颅骨,请速做面部重建工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节 计算机三维颅面复原 双山寺是个大庙,就坐落在荒僻冷落的大北门外,距离城门极近,然而却是个本地人很少会去的地方,此寺主要的用途便是停放棺木。广州富家在长辈死后,为了寻找风水佳地下葬,往往要历时数年,便暂厝棺椁于此。外来商旅客死异乡,要运回家乡安葬的,除了有会馆的,也多半在在这里暂厝。“看街的”检到的“路倒”,水里捞出来的无名尸,也先送到这里。待衙门验看过,再送流花桥的官地火化埋葬。 此寺在旧时空一直存在到20世纪五十年代初仍存在,其内阴森可怖。二鸦期间侵占广州城的鬼佬不无夸张地将这里标记为“thecityofthedead”。 元老院进城之后,对这类设施萧规曹随,警察局便在双山寺设立了停尸房和临时的法医鉴定所,专门停放检验刑事案件和街道、水道上发现的尸体。 寺门内外,不管是临高来的小法医、还是广州城留用的老仵作,寺里留用的和尚,搬运尸体的仵工,来认尸的家属……人群进进出出,一派热闹又不显忙乱的景象,让这所原本远离尘世气息的阴森冷清之所,似乎变成了一片热闹的市集。 因为这里已经属于警务系统管理,所以门口照例有两个手持长棍的警察站岗执勤。警察拿出证件给门岗上验看过方才能进去。 双山寺虽大,内里的建筑却很是破败。不然也不至于沦为近乎义庄的存在。警察局接受这里之后,稍稍修缮了房屋,还改建了一部分建筑以适应新的用途。 在其中一个院子里,元老院警务系统里的首席法医苏莞正穿着全身式油布围裙,脚蹬油布高筒靴,头戴一顶圆筒形的油布帽子,戴着纱布口罩,两只手紧握一把长柄大笊篱,在小心翻搅着架在旺火上的大锅——锅里翻滚的水花不时泛起几朵油花,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院子里,一溜排开着十多个新砌的砖灶,上面都架着铁锅,一个个翻滚着冒着热气。要不是地上的油布单子上排列整齐的人骨,乍一见到的人多半还以为哪家老财家办事请跑棚子大厨在忙活。 小警察进来的时候,苏法医正拿笊篱捞起一块肉骨头,用铁筷子检查熟烂程度。小伙子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香味,不由得嘴里生出大量的口水来。可一想到这锅里炖的东西……一股凉气从背后直窜后脑勺,瘆人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正是紧张的时候,冷不丁旁边苏法医拎着大勺,从后背拍了小伙一下,“嘿!让开!干嘛呢,挤在这儿?没看我们正忙着的嘛!怎么,有事啊?” “报……报告!慕慕慕慕……慕首长说……”小警察一紧张,人都结巴了,“慕……慕首长说,从现场发现过一只……一只中年男性的头骨,希望您能尽快做个面部重建工作!” “怎么,有新发现?” 小伙摇摇头,表示不大清楚。 苏大厨翻翻手边的记录本,用笔做了记号,然后用大勺指着走廊边上的一只大锅说,“喏,46-1号样品正在15号锅脱肉,过一会儿就该出锅了。 小伙子偷偷舔了舔嘴皮,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我……我先回去了,慕……慕首长那儿还等消息呢!” 苏法医摇摇头,“唉!这么紧张?没见过大场面啊!” 这话让院里干活的老仵作听了都暗叹——这大宋专家心理素质就是好!架了一院子大锅,锅里炖着……这种恐怖场面,就是换了我这验了一辈子尸体的老家伙,也有点儿受不了啊! 经过了初期的乱相,双山寺从凌乱摆放尸骸碎片的恶臭熏天,到刘大夫喷撒消毒药水的怪味漫天,再到苏法医弄得满院肉香……法医和仵作们的工作对象――待检尸体,也都按规定一一编号、做了初步处理。因为尸骸实在太多,原本建得临时冷库放不下,只好临时从香港调运冰块来妥善储藏。用来脱去尸骸上的组织的特大号铁锅也不够:一般人家没有这样大的锅,铸造铺没有订货也不会做这么大的锅子。苏莞不得不叫警察局设法从跑大棚的厨子那里购买。 用水煮的方式去除骨骼上的人体组织是传统作法,不过水煮之后dna会被破坏,旧时空的法医很少这么干了,往往使用食腐昆虫来去除。她现在做不了dna检测,自然也无需顾忌。 最为难的是技术人员太少,包括来帮忙的刘三和他的徒弟在内,每天也只能完成几具尸体的解剖检验工作。到这会儿,苏法医也只能一面催促众人加紧干活,一面先拣着疑点比较大的“工件”下手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包括那名可疑中年男性在内的几具成人尸身的身份,成了专案组的调查重点。但凌乱的案发现场、残忍不堪的作案手段、还有案发时已经高度变质的“工件”样本,再加上根本不清楚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网,使得传统的熟人认尸很难实现。 还好有颅骨复原技术,也叫面部重建,是根据人的颅骨形状,来复原受害人生前基本相貌的一项技术。这项技术的依据是,在某个具体的位置,人类面部的软组织的厚度,基本上是一定的。颅骨的形状,在一定程度上会反映出这人长什么样子。再加上解剖方面的证据,比如生前健康状况、营养状况、生活经历等,这些可以给相貌带来某些改变的因素,综合起来对模拟模型做出修正,最终形成受害人的模拟相貌。 颅骨复原最初是有经验的法医手工完成的。经过去除残存组织、清洗、翻模(也有直接在原骨上进行)、塑形、修整、上色等步骤,最终形成拟合复原头像。这其中塑形是最重要、也最需要经验的道工序,具体作法先用塑土线在颅骨各个主要部位粘贴标记出具体的肌肉高度和形状,再根据这些塑土线形成的大致轮廓补土塑造,自然这工作仰赖于法医的个人经验和对人体解剖学的掌握程度。如果这一步出错,对最终的形象影响是很大的。 先进一些的手段就是计算机辅助颅面复原系统了。配合x光扫描和3d打印机,可以在不毁坏“工件”原样的情况下,直接打印输出立体的模拟头像。有很多考古发现的古人类头骨,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模拟重建生前相貌的。 苏法医穿越前倒是带了一套计算机辅助颅面复原系统软件,但x光机这里没有,3d打印机也没有。于是法医选用了手工和计算机相结合的方式――先去除残存组织,然后扫描颅骨外形,结合计算机模拟,手工在模型上塑形修整。 按照苏法医的说法,一可以练练手,防止多年不练手感生疏;二可以锻炼新人,一帮徒弟得经过实践才能走向成熟;三嘛,也是显示大宋法医的无所不能,可以有效震慑不法之徒。 为了节省电子设备,特别是三维扫描仪的使用寿命,一般情况下苏莞是不用这些设备的,主要是靠自己带徒弟手把手的教。准确度虽然差点,好歹也能大概看出个样子来。 不过这次要检验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案情又特别重大,她决定还是祭出这个神器来。 麻烦之处是这个神器上的电池已经基本上完寿了。所以她不得不带着一个类似大号拉杆旅行箱的黑色箱子:也有拉杆,也有脚轮。不过却比旅行箱重很多很多,这东西就是所谓的“钟氏5号移动电源组”。 这种电源组制造的初衷就是为了给移动的电子设备供电,毕竟就算是元老院治下,有稳定的电力供应的也只有临高而已。所以考虑了“可移动性”。 别看尺寸大得惊人,提供的电量却实在感人。为了保证用电的延续性,苏法医的这套系统由两组“移动电源组”和一个“手摇发电机”组成。慕敏专门派了几个警察为她摇发电机充电。 既然慕敏要求首先处理46-1号,她就先给做这个颅骨的复原工作好了。 这时候负责观察的小徒弟过来报告:“师傅……15号锅火候差不多了!” “好。”苏莞一挥手,“捞出来,准备翻模!” 小徒弟拿起笊篱,将锅子里翻滚的骨骸撩起来,沥干水,再摊在桌子上的大油布上。仵作在旁边看着,没脱干净的重新捡回锅里去煮。骨骸上都用铁丝挂着编号的小铁片,小徒弟很快就找到了46-1号颅骨。 被笊篱从锅里捞出来的颅骨在大火烂炖之下,残存组织已经脱离骨骼,头骨完整地显现出来。 “来!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苏法医托起木制托盘,仔细瞧着眼前的半成品,“开工了!专案组那边急着要结果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节 招供 先是翻模制作颅骨模型,这边已经有徒弟准备就绪,马上就可以开工。 没有塑胶可用,苏元老只能退而使用石膏来翻模了。考虑到纯石膏模具不便使用,苏元老让人准备了石膏绷带。这东西稍加一点水,然后缠缠缠就可以了。缠完固定之后趁着还没完全干燥,用刀片切割开来,再用石膏粉和刀片稍加修整就可以使用,比纯石膏的好用多了。 模具造好之后,刷上隔离剂――最简单的就连肥皂水也可以拿来当隔离剂用,等干燥之后再刷上几次,就可以铸造了。 有徒弟把糊状的石膏倒进模具,简单翻转之后,再加注几次,稍加等候,模型就造好了。拆掉模具,再次刷上隔离剂之后又可以做第二个模型——多做几个,一则可以当作备份,二则也让徒弟练练手嘛。 老仵作原以为这位女法医是要“煮骨验伤”,谁知她指挥几个徒弟一会儿功夫,像变戏法儿一样,就变出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白色骷髅!更让人惊奇的还在后面,苏法医让人抱来一只从临高带来的铁皮箱子,然后取出箱子里面的一只四四方方的扁形物体。打开来,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老仵作眼看这位女首长轻轻碰了一下这个奇怪东西,它竟然呜呜发声,不一会儿,黑色镜面竟然亮了起来!…… 苏莞打开电脑,连接上扫描仪,给脱去残存组织的颅骨做了个全面扫描,并在计算机里生成了数据模型。然后就是调取参数了。由于不知道更多的死者生前信息,苏法医只能根据死者的牙齿磨损程度和龋齿状况,假定他应该属于富贵阶层,生前的营养状况还是比较优越的。于是选取了一组相对比较丰满的参数——当然相对于普遍肥胖的现代人,还是略显瘦弱一些。 不一会儿,老仵作就看到,那个亮起来的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只虚线勾出的骷髅,不一会儿,在首长的操控下,那骷髅竟然慢慢长出皮肉,渐渐有了人样! “神器,神器呀!哎呀!这……”这位明朝法医一不小心,手里的镊子掉到了地上。 苏法医调整了一下修饰参数,感觉还算满意,就招呼身边的徒弟们:“开工,干活喽!” 参照电脑生成的立体图像,手工把和好的塑泥一点点儿塑到做好的石膏模型上面,一边还用刮刀慢慢修整造型。等到完全塑好之后,一个面貌生动的人像,就做好了。——当然,后期还有上色、沾胡子、修眉毛等步骤。如果前期调查发现受害者面部有疤痕之类的明显特征,这时候也可以做上去,以使得复原像更接近人物原貌。 做好之后,苏法医又调整参数,从颅骨的骨骼情况看,死者应该是个营养情况比较好的人,所以她选择了几个偏向肥壮的参数,并分别做了明式胡子发型和短发样式。 出现的人头像是一个中年男性,面孔微胖,除此之外,就是一张路人式的大众脸,看不出多少异样来。颅面复原术虽然很神,但是对技术的要求还是很高得,苏莞自己也不能保证有很大的相似度――50总是有得。 忙完这些,苏法医伸伸一直弯着有点儿酥麻的胳膊,招呼徒弟:“去,把这些成品,给专案组送去!” 专案组里这会已经取得了第一个突破。负责询问的归化民警察来报告说富文原意开口招供了。 “把他带来,我要亲自审问。”慕敏说道。 富文带来的时候已经稍稍收拾过,不过看他的惨白的面色和几乎被人“架”进来的身子,就知道此人大约是吃了不少古今中外的各种酷刑,能留下半条命就算不错了。 慕敏关照人先给他喝一杯“精力剂”,免得他招供的时候一口气吊不上来昏倒或者干脆直接挂了。 这富文自持吃过“大药”,据说又有“大仙”的“仙法”加持,不但熬住了各种酷刑,连手摇电击器也拿他没辙。连刘三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特殊的“药物”,能麻痹神经。然而他耐得住苦痛,却熬不了疲劳战术,连着将近一周的疲劳轰炸,加上解布辽的“灼鬼哭穴”的手段。别看这刑讯手段不见得比电击更厉害,但是在连续疲劳战术和强烈的“破邪术”的心理暗示之下,富文终于崩溃了。 这江湖上的人犯大抵都是这样,一开始咬牙死不开口打算熬过去,但是一旦熬刑不住立马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求一个痛快。 “政策想必已经向你说过了。你自己也应该明白。你犯下的罪行,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是罪有应得。”慕敏缓缓说道,“不过,只要你老实交待,配合我们缉拿妖人,我可以许你不受千刀万剐之苦。” “多,多谢老爷……夫人……”富文有气无力的应道。 “你说罢,从头说起。” 富家世代在珠江、西江和北江上驾船流窜“拍花”,做“采生折割”的勾当。富文子承父业,也做这个勾当。然而这些年天下不太平,百姓穷困,交通受阻。靠着豢养畸形人流浪四方猎奇博取眼球乞讨的职业乞丐生意也不好做。对“产品”的需求量大不如前。虽说兵荒马乱,获取“条子”比以前容易的多。但是卖不出去,弄再多的“条子”来也没用。 富文眼瞅着自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便将精力放到了“合大药”的买卖上。这手艺也算是这行里的。每年五月五日,富家都要将拐来的幼孩带到江上的一个秘密地点杀之,以祭邪神。祭神之后全家共食其肉,以骨煅炼为丸――这便是“合药”了,自然里面还要加一些其他东西进去。 丸药按照添加的东西不同,可架大刑,可去私胎,可治劳瘵,而且颇有“验效”,富家自己不出面,而是秘密卖给各种江湖郎中、“秘医”、三姑六婆之类,获利亦很可观。但是,这些“神药”的销量不大。最大的好处又被中间人拿走,所得不过度日而已 正在他觉得过去的好日子渐入窘境的时候,有人找到他,问他说有广州有一桩大买卖,问他原不愿意干。 富文自然原意,按照来人的授意,他招募了不少“同行”,包括出面开设客栈的冒大金也是他召集来得。 至于这桩买卖的幕后主使者是何许人也,富文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出面的人是一位老爷,大家都叫他“石翁”。 “石翁?!”听到这个名字,慕敏和午木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在多次针对元老院的破坏行动里,这个名字都时隐时现的出现过。没想到此刻他的身影又会出现在这里! 慕敏马上追问道:“这个石翁什么模样?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小的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他们说的……” 原来这“石翁”从不露面,一切指令都是通过他手下人传递的。 虽然人不出面,但是此人的权势财势显然不是一般的缙绅豪强。他遵照“石翁”的旨意,联络了高天士,在广州开了冒家客栈。 客栈开了没多少日子,“石翁”的人便领来了一个老道,据说是上面从云贵一带请来的法师,要为朝中某位大人“合大药”的。此人架子极大,高天士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对于富文更是不假辞色,只是每天催逼着要更多地童男童女和一些特殊生辰的男女尸身来“炼药”。富文召集来得同行足有十几个人,亦不得不疲于奔命去为他收集“生药”。 此人手段之残忍、行事之诡秘,富文也是生平仅见,看到他每日杀人分尸、炼尸熬油、喂养一些毒虫鬼物……饶是富文这样心狠手辣,吃人肉炼人骨的老手见了也是头皮发麻,背后发冷。 富文知道自己一时贪财是惹上大事了――他自己也拜邪神,吃人肉,炼秘药,对这套多少有所了解。一看便知这妖道是个中老手。“石翁”请这么一号人物来,决不是简单的“合大药”就能解释的通的。特别是客栈里几乎每日都杀人炼魂, 至于前后杀了多少人,富文已经说不清楚了。大约总有三四十个,不过有些尸骨并非“拍花”来得受害者留下的,而是关帝庙人马从城北的各处的墓地、义庄内盗取来得。都是些有特殊生辰八字或者生理特征的死者。有时候为了找一具特殊的尸骨,得连着挖多个坟墓,开许多口棺材。要不是改朝换代时局混乱局面,还真不好干。 随着杀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了退意,然而这贼船上来便下不去了。众人畏惧这老道的邪术,谁也不敢说个“走”字。加之高天士照护得力,一直没有露馅。没想到就在这巫法师说“阵法将成”,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却被高重九意外撞破,除了几个驾船出去“找条子”的算是躲过一劫之外,几乎全军覆没。(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节 捉“小鬼” “这妖人叫什么名字?为何不在客栈中?” “小的不知他的下处,”富文情知自己罪大恶极难逃一死,不过澳洲人已经答应饶他千刀万剐之刑,交代还算干脆,“只知他叫巫支祁,亦不每日都来客栈,要做什么,都是叫人传话。小的们依命而为,只有施法的时候才亲自来。” 这巫支祁的长相,按照他的口述制作了模拟像,不过慕敏知道模拟像的准确度靠不大住,再三追问他有无其他特征,但是富文说不出什么名堂来。这巫支祁很是神秘,来客栈多是夜晚,又喜欢用昏暗不明的灯光,说话的时候往往故作嘶哑以掩饰自己的真实嗓音――至于在客栈被捕的其他人,和这个巫支祁的接触就更少了。 虽然接触有限,但是富文大概知道这巫法师是在高天士的庇护之下,饮食起居大约也是高天士负责的――因为他曾听高天士嘀咕过:巫支祁饮食靡费,生活起居非常讲究。 除此之外,富文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慕敏关照将他押下去。接着她又叫来负责讯问拘押的归化民警察。 “这些人的审讯要继续下去,但是不用压得太紧了。有刑伤的都要及时治疗,严重的可以暂停审讯。给他们改善下伙食――一个也不能死了。” 这不仅是为了让他们能够自己上法场,更重要的是慕敏要借此机会彻底的挖出两广地区从事拍花、采生折割的团伙,这些团伙多半是世代传承的,有很强的血缘性和地域性。封闭性很强,仅仅进行打击只能遏制,无法达到摧毁的目的。要知道干这行的人可着实不少:据已经取得的口供来看,每年按期出航“做生意”的就有一百多条“船”。一年有多少妇女儿童惨遭毒手也就可想而知了。 苏莞的模拟头像送来之后,慕敏立刻关照叫几个过去与王大鸟相熟的留用衙役来,要他们来认为。结果他们一致认为这个石膏头像和王大鸟“像”! 这么一来,过去乱七八糟的许多线索一下都接上了。王大鸟的被杀,和他手中的“渠谱”有着直接的关系。 显而易见的是,“石翁”的主子在多次对元老院下手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求助于邪术。而这个“法力广大”的巫支祁正是在这样的思路下才会被请来的。他的云贵背景也说明了王寡妇家查到的朱提银银锭的由来。 慕敏推测,“石翁”的人和可能是用这些银子去购买王大鸟手中的“沟图”,然后出于某种原因又杀了王大鸟,将其头颅割下带走,冀图让王大鸟已死的消息彻底封锁起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沟图”,慕敏认为应该和他们的所谓“风水阵”有关系,否则无法解释要渠道图有什么用处。 “既然高天士和这案子有很深的关系,我们应该把下一步的重点放在他的身上。”午木说,“巫支祁即在他的照看之下,我们只要盯住高天士,不愁找不到这个巫支祁。” “是这样。”慕敏点头,“我看可以从长计议,先把嫌疑人和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们都严密监视起来放长线钓大鱼,顺便挖掉关帝庙这颗毒瘤。例外,崔道长还和我说了一个看法:这些人在搞妖术的同时还在‘合大药’,他们合这个药不可能是给自己吃,应该在城里有客户――这客户必是城里的缙绅大户,非常有钱的主。所以这城里的缙绅豪门怕也有牵扯。” “这样岂不是更好?”午木一笑,“昔日武帝太子巫蛊案,皇后太子妃嫔列侯大臣官吏百姓受牵连死者数以万计。咱们不搞封建社会那套诬陷株连,执行违法必究,执法必严就好了,只要案子牵到,一概从严从重。刘翔这个市长以后当起来就更顺当了。” 慕敏笑了笑,摇了一下铃铛,冲着进来的秘书说,“我要和刘市长、林主任谈谈,去安排一下。” 刘市长这里,崔汉唐正忙着他的“捉鬼”大计。 捉一只猴子说起来并不太难,但是猴子是否回来,怎么来对崔汉唐来说还是个未知数。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没弄清楚刘翔身边的“内鬼”是何许人。 崔汉堂和刘翔、林佰光等人商议过之后,决定设一个圈套,先抓“外鬼”,再抓“内鬼”。 首先是由特勤局广州分队的队长通知给总务处,为了保证刘翔居住院子的“警卫”要求,原来设在刘翔办公室院内的几个办公室全部停用。只留下为刘翔直接服务的“刘办”。除了刘办人员和相关的警卫人员之外,其他归化民出入院子均需持有特勤局签发的临时通行证。 清理无关人员之后,崔汉唐便在刘翔居所的院子里做了一场法事,装模作样的舞弄了一番桃木剑之后,他宣称已经攘除了“邪物”,“厉鬼”不敢再靠近了。原来护卫总局派在院内的警卫也可以撤销了,只保留房内的值班警卫。 院内警卫撤销之后,崔汉唐便让刘翔找机会将院子彻底腾空半天,他亲自带着徒弟和女仆在院子里布置“捉鬼大计”。 听起来唬人,其实很简单:在刘翔住所的周边安装捕兽夹,这种东西由两个半圆形带锯齿的铁环和动物肌肌腱做得扭力弹簧组成。撑开后摆放在地上。崔汉唐小时候做过不少来抓兔子、抓老鼠、抓黄鼠狼……很是管用。另外他还让徒弟青云搬来一口陶瓷大缸摆在在刘翔房后的小窗下面,里面装了半缸浆糊,缸面上放着一个遮盖用得“油纸斗笠”。 说是“油纸”斗笠,实则上面糊得是一层没刷桐油的薄纸。用颜色染过,只要不动,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斗笠。但是一点份量也吃不住的。 一番布置之后,便静待“小鬼”上钩了。午木已经调整了市政府内的人员布置,对能够出入刘翔办公室院子的所有归化民人员采用一对一的盯梢。 接下来便是守株待兔了。崔汉唐在院子里做法事,撤掉岗哨,说到底就是为了引诱对方再次出手――毕竟现在主动权已经到了他们手里。 崔汉唐秘密布置好了这一切,大摇大摆的坐着轿子出去了。不过到了晚上,他和小徒弟青云换上军服,混在护卫总局的警卫中又回到了院子里,每天给刘翔当起值班警卫来了。 就这样连续潜伏了几夜,却什么也没发生。 这天晚上,刘翔工作到午夜去休息了,崔汉唐在值班室里睡足了觉,这会精神正旺,蹲在屋顶下阁楼上的老虎天窗的窥视孔注视着院子。 这阁楼和老虎天窗是市政府搬进来放之后新近改建的,原是为了给工作人员一个可以当宿舍睡觉的地方,现在正好做了监视哨。 下半夜天色晴朗,月色明亮,月光透过桂树的疏影静静的洒在天井里,崔汉唐仰望明月,看得入神,丝丝寒意,轻轻袭来,不觉浮想联翩:那广寒宫中,清冷的露珠一定也沾湿了桂花树吧? 正yy间,只听树上的乌鸦呱呱叫了两声,崔汉唐一震,只见一团黑影从树叶间闪了出来,它在枝头上轻轻几个纵跃,抓着一根枝条轻轻一荡轻若无物的落到了正房的房顶上,然后轻轻嗅了嗅,直奔刘翔的卧房而去。 崔汉唐连忙拽了拽旁边的保卫人员,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说:“来了,都不许出声,一会听我命令。” 崔汉唐说完再看那猴已然身影不见,不过他并不着急,这猴子接受任务后没有完成不会轻易的离开。再说他还有神器在手――他举起一只护卫总局广州分遣队配备的红外线望远镜,仔细的搜索起院子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却见这猴子没有到后窗上而是在正房的屋顶上逡巡着――显然上次的失败已经使得它改弦易辙,换了另一种方法。崔汉唐正想看它如何动作,忽听屋瓦一响,原来那只猴子在房顶上使劲的搬起瓦片来,试图挖个洞进去,幸亏府衙的屋瓦下面全是烧制的望砖,要是一般的芦席大白纸薄板条之类的望板还真挡不住它! 这猴子挖了半天奈何不了那些望砖,急的吱吱叫了几声又跳到窗台上,只见它爪子弹出,对着窗户“吱啦吱啦”的抓挠起来,抓了一会儿没了耐性,又想跳到院子里。 不过这次小猴子失算了,它往地上跳的时候习惯性的先找距离近的地方跳,一下跳到了大缸上面。这口缸上只蒙了一层薄纸,哪经得住这么一压?扑通一声,猴子掉进了水缸里。 崔汉唐哈哈大笑:“倒也,倒也!”他手一挥,“速速前去捉拿!” 只听水缸里面“吱吱”叫了两声,小猴子一下蹿了上来,可是刚一露头就被一个网兜兜头罩了进去。原来青云已经冲了过来,他那网兜轻轻一罩就把小东西给捉了个正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节 内鬼和外鬼 青云大喜,正要提起网兜把猴子给抓出来,忽然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鬼哭一般,在这寂静的夜晚令人顿时毛骨悚然。青云被吓得一哆嗦,网子都掉了地,幸而这为网兜网眼极密,猴子入网之后已被缠绕住,仓促之间挣脱不开。急得在里面连连尖叫。 青云正要下手去捉,崔汉唐喝止道:“当心它的爪子,戴手套!”说着将网子的杆转了几下,让网兜缠得更紧。 青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挂在腰间的鹿皮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探手进去,将猴子揪住抓了出来。 这边小倩已经准备好一个竹笼子,将猴子装了进去。 这会原已回房的刘翔和就在市政府工作的林佰光闻听“罪犯落网”都过来了。 崔汉唐洋洋得意的指着竹笼里的动物,道:“你们看,这就是‘尸婴’了。” 在值班室的灯光下,这只猴子一反刚才的竭力想挣脱网兜的活跃劲,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刘翔一眼望去,嘀咕道:“这哪是猴子,分明是只老鼠!” 乍一看,这东西的确很象一只大老鼠:身体细长,有个相对于身体硕大的脑袋。体长不过三十多厘米,还有一根长而蓬松的尾巴,形似扫帚。深褐色的毛又粗又长,只是脸和腹部的毛基白是色,颈部的毛很长还有白尖。 灯光照到它的面部,刘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玩意可真够丑的!灰色的面孔上有一对很大的黄色眼睛,还长着一对非常大的膜质耳朵。在夜色下异常的诡异。 崔汉唐示意将灯光转开,只见猴子黄色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神秘的幽光,看上去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鬼猴子?”林佰光问道。 “实话说,我也没想到会抓到这个。”崔汉唐略略有些兴奋,“这东西真稀罕!还是进口货!” 被抓到的是一只原产马达加斯加的趾猴。这东西体型似大老鼠,跳跃的姿势象袋鼠,取食方式又极特殊,曾被列为松鼠或跳鼠一类,甚至另立一目。因为多在夜间活动,嗅觉和听觉非常灵敏。 “……这东西稀罕,真得很稀罕。”崔汉唐连说了几遍,“我原以为是墨猴之类。没想到是这么个稀罕货!它的叫声你们都听到了,说鬼哭都行,长相又实在可怕,走路是一跳一跳――简直是僵尸附体啊。据说马达加斯加当地人对这种猴子非常忌讳,认为被它跳上身子就会死亡,因此是见到就杀,还要把尸体钉在木桩上,以此把厄运赶走。” 林佰光制止了他滔滔不绝的自然科学课程:“这么稀罕的品种,能驯养?” “能!”崔汉唐点头,“趾猴对人类有很大的好奇心,经常会主动接触人类。否则怎么会有猴子跳上身子会有厄运之类的传说?而被猴子跳上身子就会死,很可能这种猴子带有某种致命的病毒或者细菌……” 他这一说,林佰光和刘翔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哎哎,这只是我的脑洞,真要接触了就会死,它的主人不早就死了。”崔汉唐说着拿起带套子的小棍子,从竹笼缝隙里伸进去,稍一晃动套住了猴子的上肢,不顾它的嘶吼跳动,硬是给扯了出来。 “你们看它的前肢――其实后肢也是――除了大拇指是扁甲外,其他各指都是尖爪。”崔汉唐说着小心的指着,“它的中指特别灵活,能够将树皮里的虫子抠出来……”忽然他不说话了,叫道,“小倩!把百宝囊里的镊子拿来!再取几个瓷盘子来!” 崔汉唐拿过钳子,关照青云拉住猴子的上肢,自己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在猴子的中指爪尖上拨弄了一番,轻轻一拔,将物件放在一个白磁盘中。 “不要动,这东西有毒。”崔汉唐正色道。 几个人凝神看去,盘子里的是个乌黑的指环一般的东西,类似于贵妇人们戴得指甲套,只不过尺寸小得多,做工极其精巧。 那猴子被拔掉了指环,在笼中又跳又叫。看样子很是愤怒。 “应该是用所谓的百炼钢之类的上好钢料打造的。”崔汉堂用镊子钳起,在灯光下仔细的看着,“这手工,啧啧!” “在我后窗上划玻璃的就是这个东西?”刘翔问道。 “没错。”崔汉唐点头,“这种猴子在森林里取食的时候,喜欢用中指敲打树皮来判断有无空洞,再划开挖取里面的虫子――这种习性正好被人利用来训练杀人的技巧。你看这玩意多锋利,一般的糊窗户的纸、纱、布之类怎么抵挡的住!而且这指甲套乌黑,还刻了许多细纹,很可能是用用什么毒药毒液炼制过。划破一点皮肤就够让人一命呜呼了!”崔汉唐指着猴子的左上肢,“我估计另一只中指上也有。” 刘翔听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再看着笼子里又跳又叫的猴子,只觉得暗暗庆幸!若非有玻璃窗护体,自己此刻大约已经进了翠岗。 林佰光问道:“不过它到底是怎么找到刘翔住得的房子呢?你说得气味引导……” “当然是有内鬼引路了。”外面传来了午木的声音,崔汉唐听他语气从容,略带自得,知道他多半也得了手。 只见午木穿着政治保卫局的黑色制服,昂然而入,身后两名政治保卫工作人员提着箱子和公文包,气派十足。 “内奸抓到了。”林佰光问道。 午木轻轻点头,其实这个内奸是谁,今天白天他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一直留到崔汉唐“抓鬼”成功之后才下令实施秘密抓捕。犯人的背景深厚,要办成“铁案”必须有过硬的证据才行。 刘翔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有点神经质的开始四面张望。 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个元老,便是崔汉唐的徒弟和护卫总局、政保总局等与案件有关的工作人员了。原本经常在这里出入的“刘办”和总务科的工作人员一个都不在。 午木示意了下,两名政治保卫局工作人员立刻将手中的箱子打开,取出几个物件来。其中一个在场的人都很熟悉,正是总务科配发的驱蛇虫的熏炉。 “这个熏炉大家都很熟悉,”午木说着打开熏炉,拿起一双火筷子,从里面夹出一块没烧完的药锭,“这是刘大夫配得蛇虫的药――是陈李济做得。案发之后我请他再三核对过,药锭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里……”午木拿起一把勺子,从灰烬里舀出少许粉末,放在桌面上的瓷盘里。 “这灰烬看似都是一样,其实里面混合了少量其他香料。”午木说着拿起药锭放在盘子里,用火柴点燃。 烟雾缓缓升起,笼子里原本缩在一角的猴子突然变得十分兴奋,在笼中来回跳动攀爬,吱吱乱叫。 “可是这熏炉不都是随机使用的吗?”刘翔急匆匆的说道。 “熏炉的确是随机使用的。不过有人可以在把熏炉放下之后再放入香料。”午木说道,“香料的数量很少,大约对方是计算好得,基本上可以和药锭一起燃烧干净,不留下痕迹。最关键的是,此人不但可以在熏炉里‘加料’,还能清掉炉灰,甚至直接将熏炉调包,所以我们那天研究的放在屋后的,本身可能就是一只没有问题的熏炉……” “不,不,不,你们这样推测简直是在拍推理剧!一点严谨性也没有!”刘翔的情绪有点失控,“我要和慕敏谈谈!她是专业的!” 午木说:“慕局长这会应该正在审讯嫌疑犯――要不是当场人赃并获,我们还真没想到……” “什么?!”刘翔这下跳了起来,“为什么不通知我就直接抓人?!” 午木没有接他的茬,继续说道:“猴子应该就是顺着这个气味的信标摸到刘市长住得地方的。至于具体他住哪个房间。他卧室里宣德炉里燃得安神香则是另一个信标……”他看着崔汉唐,“道长你的推测全中啊。” 崔汉唐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政保的同志干得好啊。” 刘翔猛得冲到午木面前,大声道:“你把郭熙儿带到哪里去了?!” 午木淡淡道:“她正在前面接受组织问话――你放心:内奸不是她,不过她也不干净。” 听说内奸不是郭熙儿,刘翔的脸色顿时由白转红,明显的舒了一口气。不过听到后半句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这会有些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失态,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个不干净法,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具体情况还在讯问过程中,”午木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郭熙儿是你身边的小喇叭,很多你身边的具体情况都是她泄露出去的。至于她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我们正在调查,所以这几天她不能在你身边服务了――具体什么结论要等调查结束之后才会有。就我个人的看法:郭熙儿不适合在元老身边工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节 奸细 “什么?!”刘翔还想说话,林佰光赶紧打断了对话,问道:“那么内奸到底是谁?” 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内奸必然是刘翔的身边人。现在政治保卫局给郭熙儿的定性是“泄密”,那么“内奸”就另有其人了。 “韩月。”午木说道,“市政府总务科的副科长。” “怎么?”这下轮到林佰光惊讶了,“是她!”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韩月不比前阶段被抓的叶姐。叶姐在广州站体系里第一不算“陈人”:在广州站的话语体系里,经历过第二次反围剿时候广州站撤退“浑行动”,是“共患难”过得。郭逸重返广州之后再调来和入职的,那就是“新人”。不管是什么来历,都是“新人”。 叶姐虽然一度在广州站元老的私人生活中几乎爬到了很高的位置,但是总体来说她就是一个“服务领班”的角色。并不算太要紧的人物。 韩月就不同了,她是随郑尚洁从临高调来广州任职的,不但是正儿八经的“检疫营”出身的归化民,还是经历过“浑行动”共患难过的“陈人”。 归化民出身,会侍候人,有文化,对大户缙绅家庭生活方式和礼节的熟悉……这些优势使得韩月在广州站的体系里上升很快。到广州正式解放前她已经完全压倒了过去广州站里掌握“内闱”大权的裴秀莉的秘书夏荷,成为广州站“内闱”的第一人。 广州解放之后,裴莉秀的地位进一步下降,在元老院的官阶表上她只是国有紫明楼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而郑尚洁成了广州市商业局的局长――说是广州商业,其实等于是整个广东,成了本地炙手可热的元老。 韩月自然也水涨船高,虽然前阶段她突然被调到市政府总务科是包含有“失宠”的成分,但是从郑尚洁的秘书正儿八经的成为“副科长”,从职业生涯来说也是个不错的转折。 林佰光想起郑尚洁和他谈调动韩月工作的时候曾经隐晦的提过,韩月“不大适应新环境”,“需要换个工作”,“有必要的话还是送回临高去重新培训一下”,自己事情多,没想到这么多,考虑到广州到处缺少有经验的可靠干部,就没理会“重新培训”这茬,根据她的工作经历直接安排到了市政府总务科去当副科长了。 上任几个月,他和这位副科长也算是“朝夕相处”,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问题――要说有什么让他在意的,那就是韩副科长对元老们未免过于“奉承”,对小事的体贴细心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此之外,她的一切工作表现都很正常,即积极又称职。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叛徒”,不仅对林佰光来说难以想象,刘翔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叛变?”林佰光半响才说道,“她可是广州站的老人啊,又是深受信任的归化民干部,当初浑行动的时候人心浮动都没动摇,现在居然会落水!” 午木说:“就我们监视的情况看,很可能和男人有关。” 林佰光苦笑了下,没再说话。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她具体是怎么落水的,牵扯的程度又有多深。”午木说,“不过搜查她身边和卧室里的物件,发现了十几份市政府文件的抄件,有正式的文件、备忘录,也有会议纪要――有几份的秘级还挺高,我们还发现发给她阅读的《广州社情》有短少的期数。” 《广州社情》是文宣部门在广州采编发行的一种内部刊物,专供本地的元老和一定级别以上的归化民干部阅读。虽然不是什么秘密文件,也属于机要管理的内容。 “泄密情况严重么?”林佰光很关心这个问题。 “要说泄密文件的秘级的话,最高的是机密级别。不过她是总务科的副科长,实际上掌握了我们所有机关的吃喝拉撒和人员调配情况――这些情报如果泄露出去的话也是相当严重的。”午木说,“具体泄密情况还要看审讯结果。” “郭熙儿的问题是不是和她有关?”刘翔眉头紧皱问道。 “目前还不太清楚,要看审讯的结果。”午木还是这句话,在没有具体的审问结果之前,他不愿意透露太多。 刘翔还想追问下去,崔汉唐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道:“刘市长你就别担心了,你那小秘书最多算是保密意识差,组织纪律性不强,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晚上打她几次屁股行了。你现在外鬼内鬼都除掉了,这才是可喜可贺啊。” 刘翔苦笑了几声,心想牵扯到政治保卫局的案子能靠打屁股就糊弄过去就好了。不过崔汉唐说得也有道理。他知道崔费心尽力的布置一番抓“小鬼”其实也有为他“除心魔”的意思在内,应该说也是很够意思了。当下强打精神道:“熙儿犯错误,是我没有管理好身边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的批评教育她的。不过我看熙儿还是很个好孩子,就是太年轻了,涉世不深,性格又有点单纯,难免上当受骗……”说着看着午木。 午木微微点头,知道他这是在“定调子”的暗示。不过调子到底最后怎么定,他也不能自己随便拿主意。牵扯到元老身边人的案子始终是最麻烦的。正如赵局长说过得,这类案子要考虑“个人与全局的关系”。 事情既已了解,各人各回自己的办公室。被捕的猴子,由于崔汉唐自告奋勇,便暂时归他式样,至于从猴子爪子上拔下来的几枚铁指甲和缴获的药粉、香料,全部送刘三处进行药理学鉴定,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 午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第一份审讯记录稿已经出现在他的桌子上,韩月不是什么专业间谍,也没受过“架大刑”的训练,审讯组里几个留用的衙役们把拶指往她面前一丢她就全招了出来。 午木快速的掠过审讯原稿,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从韩月身上可以牵扯出来的线索,慕敏把侦破的方向放在王大鸟、王秀珠周边的人际关系上,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突破。现在他们亟须新得突破点…… 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的眼中:“王栋”。 王栋是王大鸟的儿子,典型的浮浪子弟。当初王大鸟失踪之后,为了寻找沟图警察局曾经抓过他,但是他对他爹的事情一无所知,又给放了出去。之后因为南剪子巷系列凶杀案,又调查过他,知道此人在妓院街一带“贴嫖”混吃喝,和案子并无牵扯,也就没有再拘捕过。 “原来是他?!”午木小小的吃了一惊之后,仔细的开始阅读下去。 “老神仙,您看……”广州城内,一条曲折拐弯很少有陌生人出现的小巷里,一个小院落的后院中略显斑驳破败的土坯房里,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焦急地等待着家主期待的结果。 “唉……贼人已经察觉了啊!如果……能抢在贼人之前……斩断巫法师这根线,或许……另外,我需要时间。”一个骨瘦如柴面目枯槁的长须道人,将身影隐藏在昏暗的油灯阴影里,只把右手的风水罗盘递给眼前的胖子,“胡管家,您也是略通风水气运之学的,这样的卦象,太奇怪了!贫道活了五十多年,可从来没有遇上过啊。” 胖子凑近了罗盘,仔细辨认着。 “巫法师的的性命是小事,成败与否都不关大局。我们的重点是破坏宋朝的天命!按照我们老爷的说法,这宋朝崖洲一战之后,已然将帝王气运消耗殆尽。河南的宋陵早就被破坏殆尽,南宋亡后蒙元又派杨琏真伽在六陵挖坟建塔,行厌胜之术,有意坏他赵家的祖坟风水,怎么算,也不可能……可如今……道长,您看……“” 枯槁道士放下罗盘,用签子拨亮了油灯,低头思索着,“是啊,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从这几次的实地勘察和卦象推算,这赵匡胤的龙脉,并没有什么复苏崛起的征兆啊。” “唯一的可能,”老道士手指翻动着卦牌,慢慢地,停了下来,“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从《髡事指录》上来看……” “咳,老神仙也看这个?尽是些市井传言,未必真信哪!“ “可你们派出那么多人,有从临高传回准信儿的吗?”道士冷笑道,用手指点着桌子问。 “咳……您老有什么发现?”胡管家有点尴尬。 “发现倒谈不上。按照传言,至少有三种互相矛盾的说法……其一,传言当年陆秀夫负宋帝蹈海,宋人漂泊至大澳之地,并无帝王苗裔,于是几家大臣和平共处共和行政。照这个说法,或许复兴的是某个宋朝大臣的气运也说不定。” 胡管家思索着,“我家老爷也说了,共和之说并不靠谱。没有帝王,执政的大臣又不是世袭,怎么可能有一贯的帝王气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节 下落 “执政大臣亦可世袭,曹丕若不篡汉,曹家代代相传亦无不可。”道人道,“所以就有这第二种传言:宋帝只是个汉献帝一般的人物,澳洲一直由文丞相的子孙以首相的名义,代行帝权。听说,髡贼的头领,名唤文得四的,就是文信公的后代。” 胡管家寻思着,“可是您老也说过,这事不靠谱……” 有关文德嗣是文天祥后人的说法好几年前就有了。眼前这位道人当时就受自家主人的委托,秘密前往与文天祥有关的各处坟地踏勘文家的风水有无变化。 文天祥在北京就义后,遗体葬在北京小南门外五里道旁。另外同乡张千载将文天祥的指、发安葬于家乡江西富田文家村,文氏后人繁衍生息于此。 不但这两处墓地道人都去踏勘过,他还不远万里到过广东,四会县的文天祥母亲之墓――文母自广东启程赴北京希望能见文公最后一面,途中收到文公就义的消息,病逝于四会;广东连平县的“二女墓”――据说其两个女儿在投奔他的途中病逝于此――也去看过,都没有发现什么异象。 “再者,这文相的后人都是明白载于史册的,”道人道,“他一共就两个儿子:佛生和道生,都是病死军中,虽有一个女儿柳娘存活到他尽忠之时,毕竟也算不上文家的嗣脉……” 说到这些问题,胡管家自然只有聆听的份了。 “……文相被送到大都之后,他的二弟天璧和妹妹懿孙来见哥最后一面,对文信公身后事有所安排。当时便计议将天璧的儿子过继于文信公。这在文信公写给弟兄弟信中说过:‘升子嗣续,吾死奚憾……’。足见当时文丞相自己及文氏家人都认为他的儿子皆亡,只能过继兄弟的儿子来继承一脉香火了。如何谈得上有儿子逃亡出海,另立大宋呢?” “所以道长的意思是……” “我看这最后一个传言最有可能:髡贼根本不是什么宋人之后,不过逃亡海外的莠民,不知从哪里得了些异术,沐猴而冠,在外建国。如今见中原多事,便伪托大宋名义,用以蛊惑人心,图谋天下罢了!”道人拳头砸在桌面上,油灯跟着跳动着,“我看了贵主人搜集的髡贼文书无数,行文用句从不避历朝宋帝名讳,不少文书干脆直书‘赵构’、‘赵匡胤’,‘北宋’、‘南宋’……如此种种,若真是奉大宋为正朔,岂能如此悖礼妄为?” “这么说……”胡管家捏着胡须琢磨,“我们得查一查这个文得四到底是何方人士,祖坟在哪?” “正是。这正是贫道想禀报贵主人的。” “那……“胡管家低头在屋子里踱步,“前面我们算白忙活了?” 道人重新拿起了罗盘,仔细辨认,许久,方说,“也许吧,不过贫道觉得,先前的卜卦施法也不算白费,至少,他赵家的气运并没有兴起,这是可以肯定的了。” 李子玉这几天浑浑噩噩的,犹如在梦中。在寻找明女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破获了冒家客栈的大案子,从上到下都说他运气爆棚,祖坟冒青烟了。虽然他没有被调入专案组,但是人人都知道李子玉升职换岗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虽说没有调入专案组,冒家客栈大案引发的巨大波澜还是把他牵了进去:广州市局的警务系统几乎全部围绕这一案件运转起来。李子玉连着好些天都忙得昏天黑地,根本顾不上明女的案子,高重九被调到专案组去了,干脆没了踪影――其实便是知道他在哪里眼下也不便去打搅。 然而曾卷那边也不能不有所交待。李子玉刚干上治安工作,资历浅,经验少,不像留用的老公人那样有自己的“耳目”可用,只好借着工作之余,在各处茶居打听情况, 他现在有“虎皮”在身,又跟着高重九办案“亮过相”,因而各处都很敷衍他。然而一直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有时候得到消息赶去,却又是不相干的人。 这么折腾了十来天,眼瞅着一点消息也没有,李子玉想着是不是干脆用点手段,找个借口把曾卷的前姐夫夫妻扣个“嫌疑犯”的帽子,抓到局子里好好“招待”一番,他们自然就将明女的下落给招出来了。 这么干却是有很大的风险,李子玉毕竟是新人,对澳洲人的“无所不知”又颇为畏惧,犹豫了几天也没敢下手。 这一天李子玉正在写报告,却见高重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阿玉,别写了!”高重九也不客套,低声说道,“明女有消息了!” 李子玉猛得站了起来:“在哪里?还在广州吗?”他不得不急,要是将明女被卖到外地去,哪怕只是到东莞这样的地方,宗族豪强势力根深蒂固,高重九也无能为力。 高重九却不说话,示意他到僻静处说话。 李子玉一时懵懂,然想到冒家客栈案里有大量的儿童尸骨被发现,莫不成找到了明女的遗骸?想到这里他的脚都软了,脸色大变。 “这个你可以放心,人还在!”高重九见他面色忽然发白,知道他的想法。赶紧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且随我来。” 俩人来到办公室外的院子里的僻静角落,高重九这才开始说正事。 这些天他都在专案组办差,自然没有精力再为李子玉的事情去奔走了。不过冒家客栈案里牵扯到大量的人口失踪案件,他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动警力去调查广州城内的各种人口失踪和买卖案件,而且有“特大凶杀案”这顶大帽子在手,任何人在为别人保守秘密之前都要好好掂量一份。因而很快就得到了靠谱的消息。 “人还在广州城里,”高重九道,“我查到一个私牙,十多天前他曾经经手卖过一个女孩子,体貌特征和明女很相似!我问过他,他说这个女孩子是从小南门关厢的一户黄姓人家卖出来得!” “黄姓?这不对啊,曾卷的姐夫姓曹……” “他现在娶的老婆姓黄。”高重九提醒他道。 这下李子玉想了起来,他们去曾卷姐夫的茶居的时候,这女人叫做“曹黄氏!”而且高重九也说过,她的娘家在“小南门关厢”。 “这么说……” “没错。”高重九轻轻点头,“明女是被曹黄氏带到娘家卖掉的。” “这个歹毒的妇人!”李子玉咬牙切齿的猛拍了一下墙壁,他赶紧又道,“多谢九爷了!不知现在明女的下落何处?” “据人牙说,这曹黄氏原说要找个大户人家卖去当丫鬟,听说又要中保,得钱还少,便说还是卖给妓院当琵琶仔。如今就在访春院。” 既有确切消息,李子玉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称谢。高重九低声道:“你我是自己人,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客气,只是此事我无法出面,只能你自己去办――你且记得,这事虽是‘私’,办起来却亦得在‘公’字上站得住脚。” 李子玉用力点头,感激道:“多谢九爷提点!” 送走了高重九,李子玉回到办公桌前,怎么“化私为公”他心里已经有了底,治安科眼下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风化业整顿”。对妓院进行巡视检查,看看妓院是否按照管理条例执行落实情况是治安科的日常工作,重点就是查问有无“收买、逼迫妇女从妓”的行为。 虽然管理条例的第一条就是禁止收买女子为妓,从业人员必须遵循“自愿”原则,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胆大的人在白花花银子的引诱下依然铤而走险,有市场就有人倒腾,有人通过“私牙”依旧在做这样的买卖,几天前就有两家行院私买妇女被人举发。所以以“加强巡察”为借口去访春院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李子玉先去办了相关手续,带着本组的惟一组员赵贵出发了。因为最近发生了特大案件与人口贩卖有关系,所以去可能与人口贩卖有关的场合进行调查巡逻的,都要另外配备国民军人员。所以同行的还有几个国民军士兵。 进了乐坊街,李子玉熟门熟路,直奔管仲庙。这样的日常巡察工作照规矩是要叫本甲组头陪同的,方庙祝正在竹榻上喝茶歇息,见警察来了,忙不迭起身相迎。 李子玉也不废话,道:“日常巡检,随机抽几家行院检查下条例的落实情况。” 方老头子苦着脸道:“差爷!不是前天前才查过吗?您老这么三天一检,五天一查的,大伙还怎么做买卖……你老就不能体恤大伙一点……” 李子玉在治安科混了段日子,如今也随时拉得下脸来了,当下扳着脸道:“我倒是想体恤你们,谁叫你们前几天又有院子私买女子了?自己放明白点,老老实实的照着条例做生意,自然太太平平的。省得拉去扒裤子挨鞭子还得倒给银子。这叫什么?叫犯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节 访春院 方庙祝只得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不敢犯了差爷您的规矩!小的糊涂!今天查哪几家?小的在前面带路。” “随便看看就是。我指哪家就是哪家。” “是,是,”方老头心里直打鼓,他前几日刚刚帮着访春院的一个新姑娘上了临时户口――报临时户口这种事用不着本人到场,以他本甲组头的身份去派出所报自然没什么难处。难得却是怎么个让她“自愿”。 《广州特别市风俗业经营管理条例》的内容如今已经在乐坊街上流传开了,原本老鸨和领家们还想封锁消息,没想到治安科直接来人,不但在乐坊街上四处张贴,还在每家行院的大门照墙上都贴了,关照不得撕毁。时不时还突然来个抽查。前几日就有行院的老鸨子因为偷偷撕掉布告,被抓去判了鞭刑,三十鞭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罚了五百两银子。 比起屁股上鞭伤,这五百两银子的罚款才叫鸨子们痛彻心肺。这文告自然是没有人敢再扯了――贴了文告还不算,没多久衙门里又来人把姑娘们都召集起来“宣讲”。一时间这条例的内容竟是尽人皆知了。 如此行院里人心浮动。虽说老鸨多年来的淫威犹在,还没有哪个老举敢站出来和行院谈人身自有和待遇问题,但是行院里的整个的气氛却已经变了。老鸨和领家们也收敛了许多,动辄打满堂红,随意责打老举这样的事情也少了许多。 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要让何姑娘“自愿”从妓,这难度未免太大。方老头原已经找到了“关系”,只要老鸨子“搞定”的姑娘,去领黄票的时候不当场喊出“不愿意”就能过。 可如今风声这么紧,方老头不太敢去冒这个险。他寻思着凡官府的事情,总是开头紧,过些日子自然松懈下来,不如避一避风头再说。这女子没领黄票不能接客,最多白吃韩乔姐几个月饭,对行院来说也不算什么。再说韩乔姐的算盘是找贵客“梳拢”她,多花费些时间调教也等得起。 这警察三天两头的往乐坊街跑,莫不是嗅到了什么气味?如今不比往常,他在衙门里没了熟人,就有几个还留用的,也不敢随便和他说话。 方老头心里狐疑,脸上还是堆起笑容来一路招呼。 这会正是中午最悠闲的时刻,行院照例要到下午才会开门迎客。这会除了各家的一些昨晚“操劳过度”的姐儿,这会刚刚起床,慵懒的推开阁楼窗户伸着懒腰,青丝微乱,眉黛嫣然,虽无粉黛妆容,却别有一番风情,肚兜半遮半掩,和窗外的绿树红花相映成趣。 一行人行走在这片烟花之地,原本聚集在窗口的老举们顿时作鸟兽散,纷纷挂下帘子。各大院子的龟奴、客嫂、老鸨则纷纷探出头来,不知道澳洲人这又是来抽什么风,心里默默念念有词求神佛保佑澳洲捕快别进来。 李子玉目不斜视,带着人径直走过这些院子,直接来到访春院大门前。一指大门:“就这家吧!” 方老头心里暗暗叫苦,这访春院正是他“心理有病”的地方,没想到这警察第一个就抽到这里。 说不行自然是不成的,只有看韩乔姐的应变能力了。 坐在大门口负责看守门户的“门头”见有警察过来,噌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一个赶紧迎了上来请安问好,另一个悄悄的转身往后走去。 李子玉先看了一眼贴在照壁上的条例文告,确保一点毁损涂抹也没有。这才缓步往里面走。还每没到大厅,韩乔姐已经慢慢春风的迎了出来:“哎哟,是玉爷!还有这位赵爷!这是哪股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说着道了一个深深的万福。 李子玉暗暗惊讶,这访春院他和赵贵就来过一次,还是跟着其他老警察来临检的时候来得,根本就是不起眼的跟班角色。没想到这老鸨不但记得他,连存在感极低的赵贵都记得。连姓名都叫得出来。 行院这种迎来送往的销金窝,最会看人下菜碟,认人记人是最基本的本事。特别是要紧的人物,即使多年不见,只要当时的老鸨老举还在,一露面依然能叫出名字来。 李子玉道:“既然认得,那客套就不多说了,我等此来是例行检查,你不用害怕,大宋公务员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让你这里的姐儿们都到院子里集合,我带来得都是大头兵,唐突了佳人可不好!” 韩乔姐知道这群人有备而来,一味推搪肯定不行,自忖“家里”似乎也没犯了澳洲人的法。几个琵琶仔上次来检查的时候也过了明路,做了登记。只剩下一个何晓月还关在后院里没脱手。不过知道访春院里有这个人的人很少。警察总不见得是专门为她来的。 心下稍定,强笑道:“呵呵呵,这是哪的话,玉爷既然要来检查,这是公事,奴家理应遵从,但几个姑娘都还没起床,有劳玉爷现在厅上少坐片刻,奴家这就叫人去唤她们。”说完,道了个万福退下几步,叫来了已经等候在一边的黄相和姚嫂,要他们去将老举们都叫来。 “琵琶仔也叫来,差爷们要验看!”说罢对姚嫂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转身过来,满脸笑容的引着一干人往里面去。 李子玉还是第一次进这种高档行院,虽然以前仗着伯父的荫庇,也算是有“家世”的公子哥,但每月那点零花钱还不足以进这种高档场所消费,再者那时年纪还小,伯父无子,李子玉算是兼祧,对这个将来承袭前程的侄子管的很严。所以他即使偶有冶游,也不敢进这么阔气的风月场所,当警察之后虽然曾经跟着人来这里检查,但只在院中警戒,没进到大厅里。自然也就无从“体验”,现在总算是开了眼界。 访春院不愧是广州城里王公贵族趋之如骛的销金窝,单看占地之广就让人咂舌,刚进门就有一副巨大的澳洲大理石照壁,雕刻精美,一个大大的福字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绕过照壁呈现在眼前的是雕栏画槛的擎檐柱,足足有一十八根,支撑着角梁翼角,三层高的楼阁,窗户门扇无不镶嵌澳洲玻璃,月梁镂空,雕刻成精美的瑶池盛会,倒挂楣子上是传统的回字形纹,衔接处镂刻祥云,每层游廊上都悬挂着大红灯笼,可以想象夜晚时的金碧辉煌。 院子很大,地板铺着青砖,两旁每隔三步就有一盆富贵牡丹,开的正艳,一个戏台耸立在院子中央,中间由彩绸折叠成的一个巨大花苞垂落在舞台上方,左右两条抄手游廊,不知道通向何处。 无暇细看,韩乔姐引着两人进入花厅落座,丫鬟立刻奉上香茗。韩乔姐奉茶道:“这是今年刚下来的雨前毛尖。” 奈何李子玉不是茶客,赵贵更是对此一窍不通,俩人都喝了一口,谁也没体会出其中的妙处来。 韩乔姐暗骂俩人“土鳖”。要在过去,捕快衙役之类的人物,哪怕是班头一级的人物,来访春院也是没资格在花厅上落座的:这里来得都是达官贵人,岂是一个下贱差役能坐的?衙役们自己也识趣,多是在后面老鸨子办事的内厅说话。如今她不但请他们花厅落座,还奉上了头等好茶,居然连一句“好茶”的赞誉都没有。 如今自家的靠山们都缩了起来“韬光养晦”,也只好任由这群胥吏猖狂了! 她陪着笑脸,和李子玉拉着话,老鸨多是老举出身,尤其是韩乔姐这样行院里出身的老举,自幼都习得一套话术,只要你不是哑巴,再无趣木呐之人,一样可以能谈起天来。 就在这喝茶闲聊的功夫,院子里确是莺莺燕燕热闹非凡。院里的老举都被叫来集合。 这样的集合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所以老举们以为又是“宣讲”。 宣讲的条例内容,她们自然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暂时谁也不敢当真。吃妓院这行饭的人都不是良善之辈,自有一套弹压欺骗人的本事。妓女们要么是正“红”或是有人“梳拢”,那是院里的“特权阶级”,不但不受虐待,老鸨、客嫂、豆粉水还要奉承,自然起不了要“造反”的念头;要么“生意”普通,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但是她们都是被打怕了的,老鸨长期的淫威之下亦不敢出头。纵然有心,也害怕澳洲人的衙门和老鸨是一伙的。所以对这宣讲亦有些应付。 李子玉眼见来得人愈来愈多,却不见明女的踪影,不由心里急躁。他有心想问,又想到高重九的提醒:凡事一定要在“公事”上站得住脚。便按捺住情绪,干脆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着,打量着院里的一干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节 画舫 李子玉其实对这群粉黛并不关心,只将目光投向了“琵琶仔”。访春院是个大行院,常年蓄养的“琵琶仔”有六七个之多,大得有十一二岁,小的还在总角之间。大得已经习得一身的风流妩媚之态,小的却还懵懂之间。 然而内中并无明女的身影。李子玉有些着急,高重九的消息一般是很可靠,如果说明女不在这里,说明韩乔姐一定是把她藏了起来。 “玉爷,这是全院的花名册,请您老过目。”黄相已经端着一叠账册过来了。按照新得管理条例的执行细则,各家妓院都要“台账健全”,以备治安科随时查验。 太复杂全面的台账,对行院来说也的确有点为难,所以目前只推行两种,一种是花名册,行院里的从业人员,上到老鸨,下到扫地打水的粗使妈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登记造册。另一种便是按照客栈惯例,推行访客登记,只要在妓院过夜的,都要做登记。 李子玉翻开花名册,慢慢的从第一页翻起,其实他并不细看,直到翻到登记“琵琶仔”的那一页上才仔细看去:上面一共登记了七个名字,即有入院之后的“花名”,后面还有本名――这都是条例规定的。访春院做得还算挺规范。 可是这七个名字里不论花名本名都没有明女的名字,他想到既然曹黄氏是在娘家把她给卖了的,很可能会冒姓黄,然而这几个女孩子里没有一个姓黄。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琵琶仔们,人数也对:七个。 李子玉放下花名册,问道:“院中人都到了?!” 韩乔姐忙道:“都到了!都到了!”黄相使了个眼色,韩乔姐赶紧又道:“有位月婉姑娘,原是我们行院中的,不过她已被梁家大公子梳拢了去,如今算是梁公子的外室,虽还住在院里,却是不接客,亦不归院里管……” “这个我知道。”李子玉点头。上次他跟随练霓裳来“调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种情况在行院里很常见,“我是说,还有没有不在册上的人了?” 韩乔姐心里一惊,心想莫非这个警察知道了什么风声?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方老头,满面堆笑道:“哪里,哪里,奴婢怎么敢坏了您的规矩!确实都在册子上了,要说有,也就是月婉姑娘院里几个丫鬟妈姐――可她们都是梁府上的人,和奴婢这里不相干呀。” 她的这个微小举动让李子玉看在眼里,知道里面必有蹊跷,心里顿时有了底。当下合上本子,和颜悦色道:“韩大娘你说得话我信得过!这名也不用点了。不过如今条例上有放火防盗的治安规定,不知道你们都落实了没有?” 韩乔姐赶紧道:“玉爷,这些事既是您老吩咐下来的,咱们怎么敢不落实?上次关照预备的水桶、防火的沙子什么的,都预备好了。你要不信呀,奴婢这就带您过去瞧瞧。” 李子玉哈哈一笑:“好,好,我也有心要去检查一番。既然如此,就请你派个人带路,我要在行院里检查一下。”他不等韩乔姐开口,又道,“至于诸位就先请大家在这里稍候片刻了,等我检查完了还要宣讲条例。不可散开。”他对阿贵道:“你带着弟兄们在这里维持秩序,莫要惊扰了大家。也莫要走散了,我一会就回来。” 赵贵赶紧应道:“是!” 不让众人散开,行院里无人走动,他要找起人来便简单了许多,也省得他们寻机将人转移。 韩乔姐又是一惊,这李子玉来得果然蹊跷!警察临检,她是没权利回绝的,何况李子玉临检的理由不但光明正大,自己刚才还亲自邀请他“不信去瞧瞧”!这原是一句嘴上打滚的话,没想到居然给他立刻接了过去。 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着了你这个孺口小儿的道!韩乔姐心中暗骂。面上却依旧满脸笑容,道:“好好好,容奴婢在前引路……” “这怎么可以,”李子玉微微一笑,“大娘您是这一院之主,不敢劳烦。我看就这位姚嫂子带路吧。” 韩乔姐还要再说话,见他的面色毫无商量余地,只好道:“是,是。”转头对姚嫂道:“姚嫂子,你去给玉爷带路,要伺候好了!”说罢使了个眼色。 虽说有些担心,不过韩乔姐也不是完全心里没底。因为最近警察时常来乐坊街随机检查、宣讲,所以她也预做了些准备工作。 姚嫂赶紧福了一福道:“奴婢知道!” 李子玉点了几个精干的国民军士兵跟着他一起进去,一进一进的院子察看。 这访春院子面积甚大,重重建筑回廊院落兜转曲折,绣闼雕甍,不但让出身贫寒的国民军士兵啧啧称奇,即使有点见识的李子玉也觉得大开眼界。 因为人员已经在前院被集中起来,各院都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姚嫂子带着李子玉一行人,按照李子玉的要求,一个个的院落走过来。眼瞅着已经到了后院,依旧没有明女的踪影,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他原怀疑明女被藏在哪一间屋子里,然而一路上他要进哪个院子就进哪个院子,要进房姚嫂子也不拦着,摆明了理直气壮没有人的意思。他心想莫非高重九的消息是错的?然而他想起刚才和韩乔姐说话提到有无不在册的人,韩乔姐对方老头的询问的眼色――这里面必然有猫腻。 人,一定还在院里,多半是藏在什么地方。李子玉暗想,看着姚嫂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想,今天非得把你这个窑子翻个底朝天不可! 从后院出来,姚嫂子显然是松了口气,道:“玉爷!这访春院上上下下的屋子,可都给你瞧到了。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她看得出李子玉心中焦灼,然而还是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心中暗暗得意:任你有官身,还不一样喝老娘的洗脚水!这才当了几天差! 李子玉站住脚步,平稳了下呼吸,想到在万寿宫培训的时候,老师说过,要从细微中寻找线索。那么刚才自己走过的地方有什么被忽略的么? 他这样想着,忽然看到后院的墙上有个小门,用手一指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也不是,外面是河埠头。”姚嫂子陪笑道,“出去就是驳岸。” “打开!” “这个,”姚嫂子没料到他要开这道门,不由得一愣,嚅嚅道,“玉爷,这门外就是江边,跨过去便是院外了……” “我叫你打开就打开。”李子玉冷着脸,“你说是驳岸就是驳岸了?” 姚嫂这下抓瞎了,她迟疑道:“这个,奴婢没这后门上的钥匙……” 李子玉看她脸色彷徨,知道这门后必有蹊跷,忽然喊了一声:“来人!” 身后几个士兵应声踏上几步。李子玉道:“给我把门砸开!” 士兵们立刻应了,举起步枪就要砸。这下姚嫂慌了,赶紧道:“莫砸,莫砸,奴婢这就去取钥匙。” “你跟着她去。”李子玉关照一个士兵。 姚嫂无奈,只得取了钥匙,将门打开。 门外,果然就是白鹅潭。石头的驳岸上修有台阶。台阶下,正系着一条画舫。 李子玉眼睛一亮,问道:“这是你家的画舫吧?” 乐坊街上的各家行院,多有自己的画舫,用来做水上冶游之用。平日里多系泊在后门的河埠头上。 这艘画舫上悬的是“傍寒”牌匾,正是访春院是画舫――李子玉来访春院检查之前,已经学着高重九等人的做法,事先做了一番功课,对访春院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些。。 姚嫂的脸色大变,强作镇定道:“这画舫不是奴婢院中的,大约是谁家一时找不到靠泊的地方,借了这里停泊……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李子玉“呵呵”了两声,心里顿时有了底。 何晓月此刻正被关在画舫的舱房里,这些天妓院里的手段让她饱受折磨,早已将誓死守贞的念头抛开,有了委曲求全的念头。姚嫂见火候差不多,改用怀柔手段,让人把锁住她的手铐脚镣解开,又给她取了几帖棒疮药敷上。厨房每日送来得饭菜亦是有荤有素的精致小菜,昨晚上的饭菜,居然还有一小瓶苏州花露酒――她已经多年不闻酒味了。 这样的糖衣炮弹攻打之下,何晓月意志渐渐消磨,心理防线也渐渐崩塌。姚嫂时不时来再来劝说几句,已然是放弃抵抗了,前几日慕云过来教她弹琵琶,何晓月如何不知这是为卖笑作得预备,却也不敢不想再说个“不”字,半推半就的学了起来。 虽说是已经人了命,然而想到自己下半生就要沦为倚门卖笑的娼妓,何晓月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绝望,默默的以泪洗面,甚至起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然而自古艰难唯一死,何晓月虽然屡屡想到要“死”,最终还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节 停业整顿 今日她原在房中默习琵琶曲。何晓月在琴棋书画上从来也没什么造诣天?32??可言,她娘家虽也是个大户,可是女孩子在家中不受重视,略识几个字便算是有家教了。如今要从头学习,比起年岁小的琵琶仔更为艰难,因为几个指法总出错,慕云的面色便很不好看。 何晓月是被姚嫂打怕了,不敢不用功。慕云姑娘虽然手里不拿竹板藤条,但是何晓月知道自个就是砧板上的肉,人原意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 练到中途,忽然有妈姐过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带了出去,穿过夹道直接出了后面,送上了这艘画舫。将她手脚捆绑,丢在舱房的床上,口中塞上团烂布,警告道:“不要乱说乱动,过一会自然有人来招呼你!” 她心中惊惧,因为她这几日听妈姐、“豆粉水”和妓女们闲磕牙的时候听说过,行院里有时候会把生意不好或是年龄偏大的“过气”妓女卖给外地的客商或是水上妓家,妓女不愿去得,便直接捆了送到船上。莫非行院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干脆卖了换钱? 卖给外地客商当小妾亦可算是“从良”,对何晓月来说应该算是幸事。然而何晓月却不这么想。外地客商来自天南海北,一旦被卖等于终身不能再回故乡。何况在行院廉价买“过气”妓女的,多是奔走于道路的中等行商,这等商人多是出自偏僻之乡,经济条件一般不说,家中还有大妇掌家,买妓女回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吃香喝辣”的日子,等于是给家里买个奴婢。而且男人经商一出门就几年,家中都是大妇操持,若是大妇和善,尚可度日,若是大妇厉害的,妾侍被驱使劳作,形同奴婢,用不了几年便不堪操劳被虐待而死。 若是等而下之,卖给水上妓家,那更是惨不堪言。 所以一想到可能被转卖,简直和当初知道被卖到妓院里一般的五雷轰顶。 何晓月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幸好绳索只是捆了手脚,并未五花大绑让她动弹不得。她勉强从床上挪移到地上,靠着桌椅一点一点的蹭到窗口。 她虽然不知道这画舫是访春院的,但是看舱房陈设应该是有钱人家才置备的起的,心中愈发恐惧,莫非真要将自己卖给水上妓家? 这画舫的窗户上并没有镶嵌全副澳洲玻璃,玻璃虽然通透,但是对于坐“花船”的人来说,太过通透未免有不便之出。因而这窗户是别出心裁,周围都是细木格子糊着各色软纱,只在中间做出一朵多大的并蒂莲窗格,镶嵌上玻璃。 如此即能透光观景,又不至于将舱内“春光”外泄。 何晓月将身子勉强靠着小几站直了身子,凑在玻璃片上望出去,外面是处河埠头,似乎停着许多画舫花艇。 正在惊恐犹疑间,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侧过目光只见一个髡发黑衣的青年男子正在与人说话――说话的人她却认识,正是姚嫂。 这青年男子她在广州大街上见过,叫做“警察”,类似于原来的捕快衙役。何晓月逃出清节院被安置在慈惠堂,见识过“警察”的做派。知道他们口碑甚好,远非过去的捕快衙役可比。 警察来这里做什么?何晓月心中疑惑。只见这警察似乎是在训斥姚嫂,而姚嫂人挡在船头的跳板前,似乎是在拦阻警察上船。 何晓月顿时一凛,这警察是要上船啊! 虽然她不知道警察上船所为何事,但是这警察要上船,必有案子要办。她本想呼救,但又害怕警察和妓院沆瀣一气,回头自己又要遭受毒打虐待……正在犹豫间她忽然想到,若是真得沆瀣一气,为何姚嫂要拼命拦着警察上船?可见这船上必有猫腻,院里不能让警察知道!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有了底。然而她口中塞着布,要呼救也无法开口。她知道知道此刻再不发声就永远没机会了。 然而口中的布塞得极紧,用舌头根本顶不住来。何晓月再看四周,房内亦无什么可以助力之物,她生怕警察不上船,自己最后的机会也会失去,将心一横,勉强将自己挪坐到几上,缩起双脚,双眼一闭,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将脚朝着玻璃窗洞用力踹去! 李子玉正和姚嫂纠缠。眼瞅这姚嫂对于让他上船检查之事百般推脱阻挠,他愈发坚定了明女就在船上,正要叫士兵将姚嫂拿下,忽然听得船上哗啦一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间舱室的窗户玻璃已然碎裂,竟然伸出两只小脚来! 姚嫂一见,浑身一颤,差点瘫软下来。李子玉却知道这画舫上定有蹊跷,当即将姚嫂往旁边一推,喝了一声:“拿下!”自己一个箭步跳上跳板,便往画舫上去。 画舫上原有两个“豆粉水”看守,眼瞅着李子玉带着人其势汹汹登船,知道事情败露,不敢阻挠公差办案,便让出一条道来。 “搜!”李子玉一声令下,几个国民军士兵立刻散开搜索。 不过片刻的功夫,士兵们就带着一个女子出来,她看上去十七八岁,面容姣好,但却憔悴苍白,衣衫虽光鲜,却发髻散乱,骨架纤细。双脚上还有鲜血渗出,大约是刚才踢碎玻璃割伤的。 女子见到李子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喊道:“差爷救命!差爷救命!” 士兵报告:“舱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被捆着,口里还塞着布……” 李子玉见找到的不是明女,不由得心中焦躁,脸色铁青,对着姚嫂冷声道:“怪不得你不肯让我检查,原来你画舫里有病!” 姚嫂见再也遮掩不住,忙道:“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 何晓月见状有戏,赶紧膝行几步,砰砰连磕几个响头,哀声道:“求差爷救救奴婢,她们……她们逼良为娼!”说罢不由得伏地大哭。 李子玉虽然没找到明女,心里发急,但是眼下冒出来这个何晓月说明访春院大有问题,他原想就此逼问姚嫂明女的下落,转念一想现在有何晓月这个由头在手,访春院正撞上“风俗业整肃运动”的枪口,还不是任自己摆布!到时候就算把这窑子翻过来,拆开来找明女也使得。用不着象现在这样站稳了地步虚与委蛇。当下拿定主意,对何晓月道: “你不要哭,何姑娘,你的遭遇我已了解。你且随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不要害怕,我大宋法律是百姓的保护神,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有什么委屈冤屈,受了什么虐待伤害,回去慢慢细说!” 何晓月听他如此说来,心中大定,又磕了一个头:“奴婢求神拜佛,愿差爷公侯万代!一切但凭差爷做主!” 李子玉又转脸对姚嫂冷笑道:“这访春院又不是你家的产业,犯的着这般赤胆忠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看你还是很放明白一点!” 说罢他招呼士兵:“把这些人都锁上!带走!” 李子玉吩咐两个士兵留在船上,进一步搜索,以免船上还有暗舱之类。自己带着人回到花厅上。韩乔姐正等得心焦,她原想派一个妈姐跟在后面看看情况。没想到留在这里的赵贵看上去又蠢又木讷,却是一点商量也没得打,说不许离开就不许离开,任韩乔姐说破嘴皮也不顶用。 正心焦,忽然见李子玉板着面孔从后面出来,韩乔姐正觉不妙,只见何晓月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被瘫倒在地。 李子玉走到她面前,冷笑道:“韩大娘,我看你这院里还真是有不少花样……” 韩乔姐强抑心中惊慌,勉强笑道:“玉爷,奴婢不明白……” 方老头一看知道坏了事,赶紧出来打圆场:“玉爷!韩大娘她是一时糊涂,她是这里的老户了,懂规矩明白事理的人,大宋来得之后,各项规矩也是不敢有违的。只是老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求您老高抬贵手……”说着连朝韩乔姐使眼色。 韩乔姐正要上来再说什么,李子玉却不给他们做戏的机会,截口拦住道:“这些话,回局里慢慢去说。访春院私藏不明来源女子,逼良为娼。先停业整顿三天,等调查清楚再行发落,阿贵相关涉案人员全部带走!” 院中顿时乱了套,妓女、妈姐和豆粉水等各色人等一个个屏息凝气,不敢言语。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小小的警察到院里看了几眼,因为一个买来的女子就把大娘给抓走了!还关了行院的门!就是过去的快班的班头都没这么干过! 李子玉关照赵贵把韩乔姐先带回去,向“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的常务副组长练霓裳汇报访春院的情况。 “你告诉二级指挥员:我觉得这里的可能还有其他不法活动,需要进一步进行侦查。请求局里增援。”李子玉冠冕堂皇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抓典型 赵贵赶紧点了点头,把他的话复述了几遍,这才带着人去了。 赵33贵带着人走了之后,李子玉关照将大门紧闭,由士兵看守,将所有院中人员全部集中起来,前些日子的走访调查的时候警察局已经大概摸清楚了院中的大致情况,李子玉自然是有的放矢,将众人按照老举、豆粉水、杂役工匠、妈姐丫鬟和琵琶仔的区别逐一分在各处看守。 他将姚嫂、慕云和黄相逐一拘来问话,何晓月的事情,自然无需多问,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重点追查有无“私买琵琶仔”的事。 三人分开问话,自然不敢隐瞒,没费多大的劲,他们就招供说前些日子韩乔姐的确从人牙手中买过一个女孩子,十来岁,广州本地人。模样和明女大致不差,开始韩乔姐还不太想要,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又买下来了。 “……玉爷您老明鉴,”黄相弯着腰,一脸奴颜婢膝道,“大娘不是不知道大宋的规矩,也回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叫人牙把孩子送来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李子玉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好像是叫明女,”黄相道,“小的也只是人牙带她进来的时候见过一眼。” 李子玉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看来九爷的消息是准确的!他马上又追问道:“这女孩子现在何处?” “小的着实不知,”黄相说,“琵琶仔买来之后,都归慕云姑娘管束教导。豆粉水不许过问。且她们平日里都在后院,若不出条子,不到前面来……” 再问慕云,慕云说明女的确是送到她手里调教的,前些天都在院中,是昨日才突然不见的。 “……大娘叫姚嫂将她带了,带去哪里,奴婢亦不知情。奴婢不敢说谎。”慕云很是知趣,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回话,一幅温婉驯顺做小伏低我见犹怜的模样。 李子玉又问了琵琶仔里较大的女孩子们,她们都说确实见过明女。只是昨日又不见了。她们也不敢问慕云。 李子玉大致问得明白,这才将将姚嫂提来问话。 姚嫂一开口果然是百般推脱,不承认院中有明女,李子玉再三质问,亦是决不承认有此事。李子玉对此早有经验,知道这种“经久考验”市井泼妇好言好语多半无用,便关照将她铐起来挂在横梁上,只留脚尖着地。 没想到姚嫂当老举的时候因为“生意”不好,受老鸨的折磨是家常便饭,挨板子、跪链子、顶灯、喝香油……论到受罪熬刑的本事,也算是乐坊街上的头牌了。这点手段对她竟然无用。挂了她将近二个多小时,眼瞅着练霓裳都过来了,姚嫂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抽搐,还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明女的事情。李子玉又气又急,但是刑讯拷问他即没这个权,也没这种本事。 “这女人一定知道什么秘密,不然不会为个女孩子这么抵死不开口。”练霓裳听了他的汇报,立刻作了推断。 “组长高见……” “呵呵,”练霓裳冷笑了几声,“高见谈不上,不过访春院这么大胆,继续顶风作案,看来前面几家打老鸨三十鞭,罚款五百两银子的措施还是太轻了,这次得翻倍加码才行。” “组长的意思是……”李子玉心中暗暗高兴,要找到明女,顺便给曾卷的前姐夫那对狗男女一点好看,案子闹得越大越好。 “现场办公!就地处置。”练霓裳道,“正好给这里的各家行院都提个醒。” 她因为吃了卓一凡的挂落,案件结束被隔离审查了一个阶段,虽然后来放出来恢复工作,但是“缺少警惕性”这个评语是落了档案了,练霓裳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档案材料,但是随后她被“高升”到广州,似乎充分证明了这是一次左迁。因为她的心里是窝着一团火的。 可是她到了广州当得是户籍科的副科长,和各种案件没有直接关系。后来任命她当了整治风化业的副组长,才让她有了一展手脚的机会。 她原就想抓一个“典型”好好整治一番,正苦于没有人撞枪口。访春院不但私买民女,还在逼良为娼。正是个合适的对象。 “对,一定要严查严办!”李子玉赶紧附和,“不管这访春院里还藏着什么罪恶勾当,我们都要把它翻出来!” 练霓裳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觉得他虽然是旧军官家庭出身,工作很努力,对待旧社会的态度更是坚决,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好感。 “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发了话,这就算定了调子。练霓裳可以调配的资源可就多得多了,她几个命令出去,又调来了若干国民兵和警察,不但将访春院包围的严严实实,连乐坊街路口也派上了哨兵。虽然没有禁止通行,但是来冶游的大爷看到这幅模样哪里还能有雅兴。便是已经来吃酒打茶围的,也忙不迭的走人了。各家行院不由得暗暗骂娘,这是又折腾上了! 慕敏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但要严惩,还得“连坐”。她在工作会议上明确指示:因为妓院这个行业本身就充满了灰色领域――严格说起来即使在大明,妓院的很多行为也是违法的。但是多年来妓院横行无忌,甚至已经成了“规矩”。要让整个行业意识到“法律”的严肃性,不仅要严惩违规者,还得用连坐的方式来放大违法成本。 既是抓典型,场面便铺开了。原本莺莺燕燕,歌扇舞衫的花厅上被辟成办案的临时场所,一切装饰尽数撤去,放上座椅图板。院内众人,韩乔姐的亲信全部拘捕关押在一处院中,其余众人各回下处,不许出入亦不许在院内走动。 被扣押的韩乔姐的亲信,自然有审讯科派员过堂审问,其他人亦由警察和临时加派来的归化民妇女干部逐一谈话,要各人“背靠背”的“检举揭发”。重点是要老举们检举老鸨和院中的种种不法之事。 李子玉知道看这情形是要把访春院往死里整了,心里暗暗高兴。姚嫂虽然架得住妓院里的折磨,却抵挡不了审讯科几个留用衙役的毒手――没多久便尿汗泪齐下,哭着说原意招认了。 “你仔细说,明女到底去了哪里?” “明女去了哪里,奴婢委实不知,”姚嫂浑身颤抖,跪伏在地,“昨日大娘给了奴婢一张纸条,上有生辰八字和属相,要奴婢在本院琵琶仔中选一个属相相合,八字相近的出来,带到……” 说到这里她象是受了什么惊吓似得,突然闭了嘴。两个审讯员作势便要上前,练霓裳摆手制止了他们。道:“姚嫂,你虽是韩乔姐的心腹,也是老举出身,前半辈子吃老鸨龟奴的苦还没吃够么?你这浑身的鞭痕伤疤,莫非还要感谢老鸨所赐?” 姚嫂垂头喘息着,眼瞧着几个髡贼衙役虎视眈眈,她知道这些人原都是前明衙门皂班老手,个个心狠手黑,只要眼前这髡贼女子一个眼神,就能叫自己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然而自己若是招了,之后这碗饭就被想吃了。正没奈何间,练霓裳已经不耐烦了,一个眼神过去,几个留用的衙役立刻将一副拶指猛得甩到她面前,摩拳擦掌就要上来。姚嫂这下再也支撑不住,一迭声的说愿招,供称明女是被带到了月婉的院子里去了。 “月婉?!” “是,她……她……是梁公子的梳拢的姑娘。”姚嫂低声道。 “她人在院中吗?” 待在一旁陪审,已经吓得腿脚发软的黄相忙上来禀道:“自打月婉姑娘被梁公子梳拢之后,就一直单独住一个院子,说是在我们院里,其实是独门独院的,另有门户出入。服侍的人亦是梁家派来得。她在不在,小的们委实不清楚。” 练霓裳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梁公子?” “是梁存厚,梁公子。” 他说的时候着重说了“梁公子”三个字。因为梁存厚家不但是本城一流的缙绅,还和元老院有莫大的关系,就说紫记当初在广州开设的慈惠堂,就是得到了梁家的大力支持的,后来郭东主在广州作生意,和梁家也是过从甚密――一直到了澳洲人兵临广州城下,火烧五羊驿之后,这种关系才渐渐趋冷。但是有这段往事在,梁家还是颇受澳洲人礼遇的,算是重要的“统战对象”。 以练霓裳、李子玉这样的身份,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于梁家都是望尘莫及。黄相一提“梁公子”三个字,李子玉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要按照过去的老规矩这就算过去了,谁也不会再提月婉一个字。 “既还是你院中的姑娘,自然要受盘问。”练霓裳道,“立刻派人把她传来!” 李子玉却知道其中的关节,他踏上一步,低声道: “练组长,这个梁公子可是过去郭首长的座上宾,现在的几位首长也见过他。您可要慎重……”(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破门而入 别人听了这话或许犹豫,那练霓裳却是最恨大户,又性如烈火,不听这?33??犹可,听了这话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是首长的座上宾又如何?” 李子玉一看面色不对,赶紧道:“自然也是要依法行事的。” 练霓裳当即下了命令,派人去拿月婉过来问话。“倘是请她不来,便是拖也要将其拖来。” 旁人见了,皆暗中咋舌,俯首听命不题。 几个警察去了,不多片刻便回来回禀说里面的仆妇应门,说月婉姑娘“不在”,问去哪里了“不知道”,至于院中有无明女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干脆是“没有”。连院子都没让进。 这几个警察或是留用的衙役,或是新招考进来的,对他们而言缙绅家这种态度再正常不过。这些人对地方缙绅素有畏惧,何况对方不但是广州的头等缙绅,还与首长交好,是郭东主的座上宾。原就觉得练霓裳“多事”,现在对方既然“不在”,这练警官的撑得蓬自然也就可以顺势落下去了,大家也乐得省事。 练霓裳笑道:“这倒巧了,要在找个人就偏偏不在。”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无檐软帽拍了拍,戴在头上,正了正冠,道:“既然她不肯来,那就我们去‘请’她来。随我来!” 几个警察一听觉得这话不善,一个个都暗暗担忧。正所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她练霓裳是琼州来得“陈人”,万一闹出了什么事,首长自然要担待,自个可都是没势力的小百姓,到时候免不了被丢出来当替死鬼背锅侠。丢了饭碗事小,别再闹出个牢狱之灾来。不免有些迟疑。 李子玉赶紧上前道:“这个,练组长,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看这事是不是先请示一下慕首长……” 练霓裳也不答话,转身对着众警察道:“你们哪个不愿意去的,留在这里执勤便是,我决不怪罪。原意去的随我来!” 众警察面面相觑。这话说出来意思更是不善。去,要得罪梁家这个大缙绅,不去,自己这差事以后怕是就不那么牢靠了。事还没办,就成了风箱的老鼠。 李子玉一看知道练霓裳是铁了心要上。他心里原已打了退堂鼓,然而一想自己到访春院就是为了找明女,如今明女就在月婉的院子里,岂有不去之理,便要站出来。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李子玉刚迈出脚来,赵贵已经开了口:“这个,小的……我跟您去好了。” 赵贵在市局里给大伙的印象就是“笨蛋”,平日里连囫囵话都说不完全,靠着李子玉才能混到治安科里来当差。没想到居然会头一个出头!一时间众警察也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真得愚不可及。 练霓裳大约也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好,那就你随我来。” 李子玉一看阿贵已经拔了头筹,赶紧道:“我也去!” 练霓裳点头,“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在院中命令:“下士,带一个班随我来。” 出了院子,又命人将黄相押来,在前带路。 一干人沿着夹道一路往后,将近后院的地方夹道上有一道侧门,打开侧门,内里却是个小院,石板铺地,院里又有一道门户,朱漆门扉,黄铜环兽,很是精美。 不待练霓裳吩咐,李子玉便上去抓住铜环叩门。不多片刻,门扉轻启,出来一个中年仆妇,见来得还是警察,不由得不耐烦道:“你这位差爷也真是多事!刚才不已经回过了,姑娘不在家!也没有你们要找得什么明女暗女……” 李子玉自当了警察,还没见哪个老百姓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眼见这仆妇竟不等他答话便要关门,赶紧拦住她道:“你莫要着急!你听清楚了,是我们组长要见你们姑娘!” 那仆妇不耐烦道:“什么组长组短的,你家的族长与我家姑娘有什么相干?我家姑娘不在家,请他改日再来吧!”说罢也不待李子玉说话,砰的一声将门合上,差点没把李子玉的鼻子给撞烂,只听里面门闩一响,已然是下了门闩。 这下,任由李子玉再怎么敲门叫喊,里面干脆是一声不出,再无人应声了。 练霓裳道:“不用敲了。”李子玉灰溜溜的回过,恨恨来道:“没想到这妈姐这般猖狂!” 练霓裳却不答话,只问:“这院子还有没有其他门?” “有,有,”黄相赶紧道,“还有一处门是开在外面的巷子里,从巷子里可以直接到乐坊街上。那边的门才是正门,梁公子来院中多是从那里出来。” “这院子倒是修得奇!”练霓裳道,“大门居然修在这里!” 黄相道:“差爷……差……大娘……您老有所不知,这院子原不过是个堆杂物的偏院,梁公子梳拢月婉姑娘的时候,嫌院中人来人往的嘈杂,便花钱将这院子全部翻修改建,门也是那会开得,为得是他出入方便。连着院中的假山花草,家具陈设,前前后后就花了一万多银子。” 李子玉不由暗暗乍舌――访春院这样级别行院里的头牌老举,光梳拢本身的花费就要四五千两银子,这梁公子光是给姑娘布置住处就花了一万多两!这手面! 自己这种所谓的“世袭前程”的“武家之后”,真是连人脚上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丧气之余,心里亦是隐隐的嫉恨。 “果然是有钱的大户。”练霓裳的话不咸不淡,但是不论李子玉还是黄相,都品得出其中蕴含的怒火。 黄相颤巍巍道:“大娘!要不容小的再去叫一回门?他们与小的相熟……” 练霓裳淡淡道:“不必了。”说着提起声音大声命令道:“下士!” 国民军的下士应声上前:“到!” “给我把门砸开!” “是!”下士应了一声,军队和出身本地的警察不同,并无任何顾虑。练霓裳一声令下,几个人立刻涌上去,先用枪托砸门,只听得砰砰乱响,漆片木片横飞,朱漆门扉上顿时砸出许多坑洼,露出木纹来。然而这门扉用得是上好木材,坚固且厚,又闩着门,七八个人轮流砸,门户纹丝不动。 下士见枪托无效,又叫喊了几句,几个士兵立刻跑了出去。李子玉正觉得惊心动魄,士兵们已经抬着撞门槌进来了。四个人一组,抬起撞门槌狠狠的朝着门扉撞去。 “一……二……砰--砰--砰--砰--” 随着士兵的号子,包着金属槌头的圆木桩沉重的撞击在门扉上,厚重的门板在有力的撞击下震动着,灰尘从门框里落下,伴随着从门上脱落的木片飞散开来。 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所有人的内心。 黄相张大了嘴巴,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吧?! 李子玉却觉得心里暗暗痛快。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女子的清脆叫声:“什么人?!这般放肆!” 话音未落,早已在撞击下开裂的门闩喀嚓一声断为两截,两扇已经破裂的门扉轰然洞开,其中一扇毁坏的太厉害,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的摔在了地上。 “咱们进去吧。” 练霓裳说着便头一个往门口而去了。 进得门来,只见这里又是一个小院,面积不大,但是收拾的精巧雅致,比之于访春院又要胜过一筹。 院中已经聚集了七八个男女仆役。为首的,二十上下年纪,梳双鬟,穿着宝蓝色比甲,下系水红绫子孺裙。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灵活转动的眼眸透出些许慧黠,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练霓裳一看便知道这丫鬟是大户人家中掌权得势的那种“红人”,多半还是老爷少爷“收用”过得。看一干仆妇都环绕在她周围,知道此人多半就是这院中“管家”一类的人物。 只听她开口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当差的差人,竟敢如此无礼!这里是梁家的外宅,休得无礼!” 这丫鬟见为首的居然是个女差人,不由得一怔,见练霓裳并不再往里闯,又道:“你们为首的是哪一位差爷,请出来说话!” 练霓裳冲着李子玉点了下头,示意他出来说话。李子玉一愣,看到练霓裳的表情,忽然明白她是不屑于和对方说话。当即站出来道:“我们是广州市警察局治安科,‘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人员。今天特来访春院检查条例落实情况。在检查过程中发现访春院存在私买女子、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等违法行为。目前正在办案过程中,请你们配合!” 这番话他是考虑过得,自觉完全符合澳洲人制定的各种法律。因而说得字正腔圆,理直气壮。连带着练霓裳也微微点头。 “这里是梁府外宅,与访春院无干,你们速速退出去!”丫鬟毫不动容,干脆利落的回绝道,“梁公子大人有大量,绝不计较你们鲁莽狂悖i之举!”(未完待续。) 二百零一节 波谲云诡 练霓裳冷笑道:“这不是访春院的地?地契可还在市政府里存着呢。”33 “地契是谁家的,奴婢不知道也管不着,但是这院子如今是梁府的外宅。没有我家老爷、公子的吩咐,谁都不许进。若要进来查案,请你们老爷派人到本府上取张帖子来。奴婢自当扫阶以待,”丫鬟道,“现在么,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她说着高声道:“送――客――” 这丫鬟傲睨自若,完全没把练霓裳一干人放在眼中。李子玉多少有点知道练霓裳的脾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而且对明国的一切都极为仇视,尤其是官吏缙绅,简直是视若寇仇。不由得暗暗担心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 她要真拔枪把这丫头给毙了怎么办?李子玉暗暗忧虑,别说这是个“有脸”的大丫头,就是普通一个仆役,被人打死了梁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练霓裳只简短的下了一道命令:“下士,上刺刀!” 一声令下,国民军士兵齐齐拔出刺刀,瞬间插上步枪,一排雪亮的刺刀瞬间在院中闪耀。两个原本迎上来准备“送客”的家丁不由得都缩了一下,露出了胆怯之色。 正在这关头,只听忽然有人高叫:“且慢!” 声音即高且尖,院中诸人不由自主的都顿住了。 随着声音,只见一个女子从正房快步而下,几乎一路小跑的疾走过来,直到练霓裳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道:“奴婢月婉,给这位差官请安。” 这一下波谲云诡,不但练霓裳等人怔住了,连着院中的奴仆也都愣了。 李子玉定睛看去,见这女子十八九岁年纪,姿容昳丽,一双秒目微濡。着一身深蓝色织锦孺裙,裙裾上点点梅花。外罩水红色褙子,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简洁之余又不失清新优雅。 这就是梁公子梳拢的“外室”了。李子玉心想,这样的女子,虽说是个老举,可是自己过去别说一亲芳泽,就是连看一眼都难如登天。 他原以为这必是个娇纵艳丽的女子,没想到居然肯如此的低三下四。 练霓裳也怔住了,半响才道:“你就是月婉?” “是,奴婢就是。”月婉低着头回道,“才时奴婢在后面歇午,不知差官到来,下人们愚鲁,多有得罪,请差官莫要计较。奴婢在这里赔罪。”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又道,“冒犯差官,总是奴婢管教无方。差官若有什么责罚,奴婢不敢有怨。” 李子玉做梦也没想到情势居然转变的如此之快。月婉如此做低伏小,顿时把练霓裳原本要强制搜检的气势给挫了下去,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应对。 月婉见状又道:“几位差官请先到前厅,待奴婢奉茶。有什么差遣,尽量吩咐,奴婢一定照办,决不违拗。” 练霓裳道:“你且起来说话!”待她起身,这才说道,“茶就不必喝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刚才也讲过了,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月婉连说了几个“是”。练霓裳便问起明女的下落。 “这个女孩子确在奴婢院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叫明女……”月婉道,“若是差官找得是她,奴婢这就叫人带她出来,交给差官。” 李子玉原以为她要百般推诿,死不承认,没想到她立刻就承认了。练霓裳大约也有些意外,问道:“既如此,为何你的婢女不认?” 月婉低声道:“总是奴婢管教无方。您老明鉴,她是梁府上的红人,平日里多少有些娇纵。”说罢她转身道:“随雲!” 那大丫鬟原叉着腰,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听到月婉叫她,立刻回道:“奴婢在。” “跪下!”月婉一声喝斥,随雲浑身一颤,一双妙目已然红了,却不敢违拗,噗通一声跪下了。 “差官办案,你一不来回我,二不与差官相商。无礼狂悖之极!你平日里读得书都到哪里去了?!” 随雲虽然满脸的不服气,却一句话也不敢回嘴,月婉训斥一句,她便在地上磕一个头,说声:“奴婢该死”。眼泪却止不住的淌下来。 李子玉知道这婢女平日里多半心高气傲,被月婉如此折辱,羞愤可想而知。不由得心中隐约有些同情。 月婉训斥了几句,道:“梁全,梁顺,取家法来,打她四十板!” 家仆们赶紧应了,立刻跑着取了家法来,将随雲拖翻在地,噼噼啪啪的打将起来。 “总是奴婢的不是。”月婉低声下气道,“若这里还有人有什么不是,差官要带回去审问的,奴婢亦无二话。总之全由差官发落便是。” 练霓裳这下如同拳中棉胎,一点力都着不到。正想说什么,忽然后面有仆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李子玉一眼便认出这是失踪了十几天的明女! 只见她衣着整齐,脸色也还算好。大约吃穿上没受多少委屈,只是一张小脸满是惊惧胆怯之色,想得出这些天她受得苦楚。 若不是有高重九、练霓裳,还有澳洲人,明女便是永堕风尘,万劫不复了!再想到自己这些天来来回奔走,到处追寻明女的踪迹却又屡屡扑空……种种甜酸苦辣,顿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走上几步,叫了声“明女!”将怯生生的明女一把搂入怀中,眼泪竟止不住的掉下来。 明女原受了不少惊吓,有些木讷,李子玉是这些天来她看到的第一个熟人――舅舅的好友。她原是被打怕了“不许哭”的,如今被李子玉拥在怀中,多少天的委屈害怕顿时爆发出来,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 “玉舅,玉舅,你怎么才来啊……” 李子玉原打得主意是装作和明女不认识,以免露出“假公济私”的尾巴,此时却再也无法隐藏心中的情感。生怕有人要夺走她一般的紧紧的搂住明女道:“玉舅来救你来了!你莫怕!玉舅这就带你回家!”声音也哽咽起来。 在场的诸人无不动容,几个警察心中都明白了几分,一个个唏嘘不已。练霓裳虽面无表情,眼圈却也红了。道:“莫要哭了,人找到了就好。先带回去录个口供……” 月婉在旁紧咬嘴唇,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韩大娘是犯了忌,买了不该买的人!这下不仅毁了访春院,连带着梁公子这边也会受牵连。不由颤声道:“总是韩大娘是有眼无珠!奴婢亦是一时糊涂,缺一个小婢女,见她聪明伶俐,便要了过来,不知犯了老爷的虎威,罪该万死……”说着又跪下了。 练霓裳道:“你起来!”她心里还有个疑问,问道:“即是要个小丫头服侍,为何要选生辰八字和属相?” “多谢差官大人大量。”月婉起身,赔笑道,“这也是有个缘故的,奴婢身子一直不好,前不久请个相面的看了看,说奴婢八字有问题,身边服侍的人都要配着八字和属相,免得冲克了。”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练霓裳点点头,她又问了几句院中的情况,月婉回答都很明白,没有含糊其辞的地方。正说着话,家丁过来回报:“四十板已经打完,请姑娘发落。” 李子玉转眼望到院中,只见刚才还颐指气使的随雲卧在春凳上,发髻散乱,满脸是汗,疼的浑身颤抖。 月婉原满脸堆笑,此刻面色一变,冷声道:“再打二十。” 家丁一愣,却也不敢不从,只好退下去继续行杖。院中噼啪起落的板声和随雲渐渐低落下去的呻吟呼痛之声交织在一起,裙子上渐渐渗出血迹来,在场诸人面露不忍之色。 家主责罚奴婢,只要不死人不算犯法。再者这是梁家的家务事和案情无关,练霓裳自然也不便干涉。至于梁家的仆婢,那是更不敢多话了。 赵贵这会却忽然插话了,他走上一步,对着月婉道:“月……姑娘,不要再打了……要死人的……” 月婉原见他虽也穿着澳洲人衙役的公服,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土气木呐,原没把他放在心上,没料想他会突然插话求情。迟疑了一下道:“这位差爷宅心仁厚!您老放心,这是小板,奴婢打小挨惯的――打不死人的!如今多教导她几板子亦是为她好!” 她看到练霓裳脸上的表情很不好,忙又道:“既然这位差爷说话了,且饶她这遭!”说着转头朝着院中喝了一声:“停吧。” “原是决不轻饶的,如今有这位差爷给你求情,”月婉正色道,“还不上来谢过!” 随雲已经迈不开步子,两个仆妇左右搀扶着,勉强来到台阶前,在赵贵面前跪下,喘息道:“谢差爷恩典……”说着便要磕头。 赵贵双手乱摇:“使不得,使不得。莫磕头了。” 月婉道:“今日有这位差爷为你求情,就这么饶过了日后若是再有这样自作主张擅作威福的事情,定要打断你的腿!”(未完待续。) 二百零二节 疑点 随雲低声哭泣道:“奴婢不敢了。” “抬下去!”月婉道,“到我房中取药给她敷上,好生将养。” 练霓裳见明女已经获救,院中诸人的口供也没涉及到还有其他非法贩卖人口,再在这里看这老举的威风也无意义。不过,挑丫鬟要选生辰八字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她的疑惑。 虽说月婉的解释合乎情理,但是目前正在追查的“冒家客栈特大凶杀案”里,案情里有大量童男童女,生辰八字的内容。这个节骨眼上这女子突然要挑一个特别的八字和属性的女孩子做丫鬟,未免令人起疑。 她当即关照将院中的仆妇家仆逐一带来,询问是否知道请道士给月婉算命这事。 除了负责巡更做粗活的家丁之外,都说确有此事,还说身边人要选八字也是有得,证据就是月婉身边的丫鬟奴婢仆人一个多月前换过。原先她身边八字不合或者属相相克的仆役都回梁府去了。 一圈问下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李子玉刚才泄了底,未免有点“立足不稳”的心虚感,再者明女已经找到,再主张进一步搜检未免有“挟私报复”之嫌。便提议就此收队,回去专心处理访春院的案子。 “我还是放心不下。”练霓裳思索再三,“这院子说到底也是访春院的地方,搜检一番再走,花不了多少功夫。”当下便和月婉说了,要她将全院的人都集中起来,然后搜检整个院子。 “搜检本院……”月婉似乎有些吃惊,面露难色道,“差官您明鉴,奴婢平日服侍老爷,房中多有些妇道人家的物件,似乎,似乎,多有不便……还请差官大人免检。” 练霓裳不由得脸色一红,她大约知道这些“妇道人家的物件”是什么,她还是处子之身,不免有些尴尬,道:“你放心,我们只是看看院子里有没有可疑的人,并不会翻你们的东西,更不牵扯到私房用具。” 月婉脸上千般不情万般不愿,还是勉强应了下来。 练霓裳因为牵扯到女子闺房,便不叫众警察相随,只点了李子玉的名,随同着在这个小院里察看了一遍。却见其中陈设精美,用具华丽,其中还有许多澳洲货。李子玉边看边暗暗息,这样一等一的豪门大户里,以自己的见识真是难以想象。 搜检过后又逐一点了名,即无可疑人员,也未发现什么要紧的物件。书房里倒是有成橱的梁存厚的私人信函、账册。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大案子,没有搜查令,练霓裳自也不便拿出来细细察看。 查检结束,月婉将众人送到门口,又客气了几句,见人都走了。这才叫家丁到后院取些芦席之类的东西将门户掩了,明日再寻个木匠来修理门户。这才回到正房院中。 有小丫鬟送上茶来,她端起浅浅的呷了一口,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问道:“随雲怎么样了?” “已经敷上药了。”婢女回道。 “叫梁顺回府去禀明公子,把今天的事说一说,再去给随雲请个大夫来。” “要捎信吗?” “不用,叫梁顺刚才看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路上有警察盘问,照样说就是。” 小丫鬟退下去不一会,又进来一个婢女,端来了一盘点心。她放下点心却不退出去,月婉待她将房门合上,这才低声道:“东西没事吧?” 丫鬟答道:“不要紧。东西都好得好。我也是押宝,赌他们不会乱翻东西――澳洲的衙役果然和外面人说得一般清廉讲规矩!也多亏了他们清廉,不然这事就非牵到公子身上不可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都要吓死了!多亏你在前面拖住他们,不然光桌子上那些书……” 月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 “就是委屈随雲了。”婢女说道,“我看髡贼已经对这里起了疑心,东西还是要尽快换个地方才行。” 说话的婢女正是随雨,是梁存厚身边贴身婢女之一。她原不在月婉身边伺候,今日是特意来传送物件的,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事。 在随雲抵挡不住髡贼警察的瞬间,俩人便做了分工:月婉出头去拖住澳洲人,随雨在后将有可能出问题的东西收藏起来。 “也幸亏姐姐你在,换作其他人大约是要抓瞎了。”月婉低声道,“东西现在不能动,焉知澳洲人在外面有没有设圈套?在这里藏一时还不要紧,若事由紧急,一把火烧了就是。只是这个女孩子没了,访春院又遭了难,再寻一个可就难了……” “这不是急务,”月婉眼含忧色,“请姐姐回去转告公子:凡事还是先站稳了脚步再说。髡贼毕竟与大明不同……” 练霓裳收队回到警局,先找慕敏汇报了情况,慕敏听完她的报告,点头道:“你做得不错。可是犯了一个错误。” “我知道撞门进去搜查有些冒失――”练霓裳以为首长要怪罪她不经请示就直接撞门进去搜查的事。 “不是。”慕敏说,“临检的权力在你,你觉得可疑,当地又确实是访春院的范围,进去搜查并无不妥――元老院可不承认有什么法外之地――只是临检讲得就是突然性,让嫌疑分子猝不及防,来不及隐匿他们的罪证。你和那月婉在前面纠缠了这么久,便是真有个大活人,他们也藏起来了。” 练霓裳顿时恍然大悟,想到月婉在前面又是磕头,又是说好话,再来训斥处罚婢女,打了四十再打二十――原以为是为了讨好自己或是趁机泄愤,原来竟是为了拖延演戏!不由的脸涨的通红,双拳紧握,又悔又恨道:“想不到竟着了她的道!” “你也不必自责了,”慕敏道,“这女孩子的生辰八字的确很可疑。你在报告里把她的八字和属相都写上,我们会请专家来研判一下――这事到底和冒家客栈那案子有没有勾连。” 练霓裳道了个“是”。慕敏又说道:“不过这次你们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说明这位梁公子在访春院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以后慢慢再查就是。你去吧。” 练霓裳敬了个礼,正要退出去,慕敏又叫住了她:“那女孩子怎么样了?” “现在在李子玉那里。看样子身子无碍,就是受了很大惊吓。明日就叫她父母具结来领回去。” “不,这事不着急。孩子你且先照看几天――李子玉毕竟是个男人,”慕敏说,“她可能知道不少情况。等她平静下来你再和她谈。” 练霓裳走了之后,慕敏打了个电话给午木,将访春院里的情况告诉了他。 “虽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不过从月婉等人的表现来看,他在访春院的外宅里肯定有问题。” “我这就安排人手去监视。”午木说。 李子玉将明女带回警局,先到食堂弄了些热饭给她吃――访春院里不许琵琶仔们随意吃喝,吃得即少不说,里面往往还加入各种药材,据说都是“将养姿容”用得。让她一直觉得肚子饿。这会见了热腾腾的饭菜,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李子玉说了几声慢些吃。颇为爱怜的看着这个朋友的外甥女。明女也是他打小看大的,还没留头的时候便跟在他们后面叫舅舅。自己和张毓他们经常逗她玩。看着她吃饭又想起她幼童时天真可爱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柔情来。 只是这孩子放在警局总不是事,但是叫曾卷领回去又不合法――曾卷不是监护人,至于叫她父母,那岂不是才出狼穴,又入户口。何况明女的继母还有贩卖人口的嫌疑。 练霓裳回来,将慕敏的意思说了,李子玉道:“组长你工作这么忙,哪能让你再帮忙带孩子!不如我带回家去,让我娘照看便是。” 练霓裳一听,正合心意。不过她想了想又道:“这怕是不妥,你和这孩子有旧吧?若是带到你家,将来办理案件的时候难免有站不稳的地方。” 李子玉听她口气,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当下感激道:“不要紧。她又不是我亲戚。这孩子如今是证人了,没处去,我这个办案的警察不带回去,难道送到皇华寺那个鬼地方么?” 当下便决定让赵贵先送明女去李子玉家。李子玉又嘱咐了赵贵几句。便起身去找曾卷――即是报喜,也是让他能及早放心。 练霓裳没了看孩子这个负担,干脆不去宿舍休息了。又回访春院去“现场办公”。她在局里先将法律手续办妥,签发了一张拘捕令,正式将访春院内韩乔姐、黄相、慕云、姚嫂等一干人全部拘捕到案,逐一审讯。 韩乔姐在市局转了一圈,又被送了回来。原以为已无大事,没想到一回来便要“过堂”。带到花厅上一看,不由得面色惨白――有这几个“魔王”在,自己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未完待续。) 二百零三节 拷问 练霓裳当初因为家庭变故,几乎沦落风尘,因为对老鸨之类极为憎恶。明明审讯科里有受过现代审讯技巧培训的归化民警员,她却偏偏点了解布辽等几个过去留用的皂班衙役――都是心狠手辣的用刑老手过来讯问――关键是还要杀杀老鸨的威风,打破她们在妓院中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心理优势,否则妓女心有顾虑,难以打开突破口。 解布辽见练科长点自己的名,紧着巴结还来不及,何况这韩乔姐当初得罪过他,这种堂而皇之公报私仇的机会岂能放过。练霓裳也不怎么懂审讯,就由解布辽安排,她问过几句姓名年龄之类的话,解布辽便带着下手上去,二话不说先将韩乔姐衣裙剥下,赤条条如捆猪一般捆在长凳上,篾条编得小板浸了凉水,上来便是四十小板。 解布辽这种公人都是家传的手艺,下手轻重都在收放自如,从前他年轻的时候曾经院里一个“妈姐”相好,这妈姐过去亦是院中的老举,年岁渐长生意不好,便沦为仆役。解布辽原有意花几个钱給她赎身。没曾想韩乔姐狮子大开口,非三百两银子不办。这事就黄了。后来妈姐病死,解布辽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这会下手即重又狠。可怜韩乔姐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当老举的时候又是红倌人,没吃过太大的苦头,这顿小板直打得她魂飞魄散,连“救命”二字都叫了出来。 众老举、豆粉水、妈姐一干人都聚在厅下,见平日里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老鸨被打得皮开肉绽,赤条条入条快要涸死的鱼一般在长凳上打挺惨叫,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快。那些韩乔姐平日里的亲信:慕云、黄相等一干人,则面色惨白,几欲晕倒。 练霓裳却暗暗诧异,她原还担心这些旧公人因为过去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会对韩乔姐这样的老鸨手下留情,可也没想到这前公差居然如此的卖力。从韩乔姐声嘶力竭的呼疼和求饶和她不顾绳索捆绑的拼命挣扎来看,解布辽别说放水,还加了料。 四十板打完,韩乔姐已经是幽幽然只剩一口气了,屁股和大腿如发面馒头一般肿起数指高,淤青发黑。 练霓裳皱眉道:“你怎得打这许重?打得这般模样,再拷问的时候又如何用刑?” 解布辽哈了哈腰,毕恭毕敬道:“科长您老有所不知,这班老鸨龟奴最是刁恶,这一上来不打掉他们的威风,决不会老实。再说您老是个女子,那老鸨必存了懈怠轻视之心。所以小的給她点苦头尝尝,所谓官不威,爪牙威!” 练霓裳摇头道:“虽说如此,接下来又如何用刑?” 解布辽笑道:“这有何难?若要行杖,小的先几板子給她屁股上开个花,让她双股的淤血先散了,行杖行鞭,再打个四五十也不会出人命,最多留个板花下来――她一个老举出身的鸨子,还能在乎这个?若是科长垂怜她,小的这里有铁链,先叫她跪上去回话,再不老实,套上拶指,先拉上一把,任她是铁人也得开口!” 他说得此气闲神定,让刚刚回过神来的韩乔姐听得肝胆俱裂,顾不得双股如火烧火燎一般忙叫道:“奴婢愿招啊,求老爷饶刑!” 练霓裳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韩乔姐的大小亲信们,一个个面色惨白,脑袋缩得恨不能掉到脖腔里。老举们则一个个探头张望,开始交头接耳的说话,有得甚至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板子打得有效果,练霓裳心想。 因为接下来要问的事情牵扯到案件,练霓裳不得不放弃“公审”这个戏码――好在今天这次事情一出,访春院就是整顿风俗业中的反面“典型”,到时候怎么料理韩乔姐都不在话下。 审讯的重点是访春院与梁公子之间的关系。韩乔姐原不敢说,只说是因为月婉的关系,梁家对访春院有所照顾。这话在练霓裳看来倒也算合情合理,只是这话能糊弄外来的归化民干部,却糊弄不了本地土著。解布辽知道她家与梁家素有渊源,便说韩乔姐不老实,用蘸水的牛皮鞭子又抽了几鞭。 这几鞭抽得原就淤肿不堪的屁股顿时皮开肉绽,差点叫韩乔姐灵魂出窍,杀猪似的嚎着叫饶命。满院人都听得打冷战。 “你叫姚嫂拷打女子,逼良为娼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要受这罪?”练霓裳平日里很严肃,感情少露于表,此时却觉得心中痛快,调侃起韩乔姐起来。 “都是奴婢该死,奴婢愿招啊。求老爷饶刑啊――” 韩乔姐哭哭啼啼,再也不敢隐瞒,招认说梁家的确是访春院的后台之一。之所以说之一,那是因为梁家对家声看得很重,不愿直接为娼家撑腰。平日里若有什么结交官府、缙绅的事情,都是由钟家出面。 钟家在广州城里,勉强亦可算是缙绅一流。这家的家主钟艾教钟老爷祖上原是乡下的地主,祖父进城经商发了横财。子弟念书,出了几个秀才,算是衣冠中人了。钟艾教自己考了个秀才,一直考不中举人,到了四十多岁干脆捐了个监生。钟老爷家里有钱,又和文阑书院的掌事莫容新结了儿女亲家,混上了文澜书院的院董之职,堂而皇之的也混入了“缙绅”之列了。 钟老爷这种缙绅和梁家自不能相比,不过正因为他们出身低微,多少还有点破靴党的做派,许多事情正经缙绅不屑不能去做得,正好叫他们去出头。有一回梁家老爷子的小妾过生日,钟艾教钻营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让自家太太与梁老爷的姨太太拜了姐妹,搭上了梁家这条线。 除此之外韩乔姐就所知不多了。韩乔姐和钟家的女眷走动很勤,和梁家的女眷却完全搭不上关系。不过,访春院过去有几次遇到为难事,都是通过钟家通过梁府的势力解决的。梁存厚梳拢月婉也是钟家在其中穿针引线。 “梁存厚号称素来不近女色,为何要梳拢月婉?”练霓裳问道。 韩乔姐龇牙咧嘴,忍着痛道:“男人哪有不好女色的。只不过他家规矩大,不许随意勾连行院女子,若不是给他家为妾为婢,也得卖绝了身子在他家做家伎――梁家自家便蓄有戏班子。当初钟老爷说梁公子要梳拢月婉,奴婢都吃了一惊呢。” 四年前,月婉十七,已是本地极红的清倌人了。不少缙绅老财都想梳拢她。韩乔姐自也是待价而沽,准备卖个好价钱。没想到钟老爷却悄悄的来访春院,说梁存厚有意要梳拢月婉。 “铺房间”的代价是六千两银子。这个数字虽不比其他财主来得更多,但亦是中上水准。韩乔姐有心想来个“价高者得”,奈何不敢得罪梁家,便忍痛答应了。 梁存厚梳拢月婉之后,立刻大兴土木,将访春院的一处偏院修缮一新,金屋藏娇起来。 “……她那里用得仆婢全是梁府派来得,虽与奴婢院子有门相通,平日里关防甚严,除了从奴婢院中取些酒食、衣饰外,几无往来……就是月婉,奴婢也是十天半月方能见到一两回。” 妓女老鸨都是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虽说此时深受苦刑,疼痛难耐,但是从练霓裳的讯问内容中还是感觉的出澳洲人对梁家有所企图,因而赶紧加以撇清。 “梁存厚多久来一次月婉院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么?” “有时候每日都来,有时却是几个月不到。再者月婉院中另有门户,他来去自便,奴婢也不完全知晓。”韩乔姐道,“至于客人,他常在月婉院中宴饮,听闻客人甚多。” “都记得是谁么?” 韩乔姐有心想说不记得了,然而又怕解布辽手中的牛皮鞭子再抽将下来,忙说:“奴婢多少记得一些,只是有些人奴婢也不认识――” 练霓裳要她将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出,韩乔姐不敢推诿,拣着自己觉得不太要紧的人说了五六个。 “……就这些?” “这几位都是常来的,奴婢记得。至于说来得人,那还真不少。只是日子久了,一时想不周全。有的客人,奴婢也不认识……” 练霓裳心想这可以慢慢的再细问,她把话题转到要紧地方:“月婉最近请道士算命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韩乔姐忙不迭的点头,说月婉最近身子不大好,延请了许多大夫看了都无效。后来梁公子说有位京城来得道人,道行甚深,便请他来与月婉测八字。 “……这道士亦为本院上下不少人相面――道行着实了得!” “他有说有人与月婉八字相克么?” “说过,为此梁公子还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不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多月前,”韩乔姐道。 “哦,这道士叫什么名字?”练霓裳问道 “叫做木石道人。”(未完待续。) 二百零四节 木石道人 练霓裳在访春院取得的供词很快到了慕敏的案头,慕敏下令立刻复制一份,转交給午木。梁存厚已经上了政治保卫局的“观察名单”,任何牵扯到他本人和家族的材料都会复制一份装入为新建的卷宗里。 对梁存厚的侦察工作,是政治保卫局的事情,慕敏是不过问的。但是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访春院里与冒家客栈的案子有什么关联。这是一种长期从事警察工作造就的直觉。她給练霓裳送去一份手令,要她在访春院里“挖根子,抓典型”,特别是要查清院里迫害妓女的事情。 慕敏在内部通气会上透露了此事,果然立刻引起了各路人马对访春院的浓厚兴趣,整肃风俗业是元老院在广州的重要施政纲要之一,不仅牵扯到“转变社会风气”、“社会改造”、“妇女解放”这些正面因素,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更有“整肃治安”和“税收”两方面的好处。因而有关部门纷纷要求深度涉入这一事件,以此作为“典型”。 主持会议的文德嗣当即大笔一挥,宣布各部门在访春院成立联合工作组,展开“现场办公”。 此令一出,宣传口便捷足先登,丁丁先派人去做专题报道,紧接着刘市长也紧着派人去进驻,然后商业局和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的归化民干部也去了……访春院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乐坊街上的诸人却都知道:访春院这是要完。 慕敏自然乐得大家出力来帮忙。何况她的用意主要是借此敲打梁存厚,逼得他有所举动。 只要他动了,必有破绽。 慕敏心想,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关帝庙人马。这个脓疮,也到了该破的时候了。 “老神仙,您看这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依旧是广州城中的陋巷中小院落中的土坯房里,一俗一道,正在窗下对谈。 “月婉那边无恙吧?” “虽说访春院已是一锅废水,她那里倒还平静。髡贼亦未过来啰唣。进出即不禁止,也不盘问。”胡管家道,“此次搜检,公子真是吉人天相!” “这都是贵主人平日里厚待下人积下的功德,”道人捻须道,“只是访春院这边是废了,甚是可惜。” “老神仙说得是,只是让随雲姑娘很吃了些苦。”胡管家慨叹道,“我家公子也想请老神仙拿个主意,月婉那边,去得去不得了?” 道士点头道:“自然是去不得了。髡贼搜检月婉的院子,必然对贵主人起了疑心,这是一;二来髡贼正在访春院里兴大狱,我听闻韩乔姐、慕云等人都身受苦刑,怕是一五一十都招个干净了。三来如今访春院内髡贼云集,敲扑声震天,哪个富家公子会巴巴的赶去去享受这般风景?反常为妖,髡贼岂能想不到这点。” 胡管家点头称是,又道:“韩乔姐那里不要紧,她们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说……” 道人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他便是韩乔姐口中的木石道人,虽然面貌苍老不堪,其实还是壮年人。这即是多年来云游各地风餐露宿,道路劳顿的痕迹,也是他有意为之。 他虽以云游道人的面目示人,其实原在锦衣卫当差。以堪舆、捉鬼驱魔、治病为幌子,深入各地查访民情,监视官吏。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废除锦衣卫监视官吏的做法,他没了差事,便受朝中大佬“石翁”的招纳,为他效力办事。 自从髡贼于八年前到琼州,他这些年来一直在为主人奔走此事。奈何几次密谋,都功亏一篑。这次他到广州来,不仅要对髡贼施以厌胜之术,更担负着主人的一个重要使命。 “不是我多心,恐怕髡贼已经在乐坊街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们去钻了。”木石道人缓缓道,“我们从访春院找孩子,真真是一大失策!”说着不由得扼腕长叹。 因为外面风声很紧,关帝庙人马根本不敢再涉足拐卖儿童的勾当,人牙亦不敢随意买卖来路不明的孩子,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这才会起了通过月婉的关系从琵琶仔里找合适人选的念头。 其实明女的八字亦很勉强,只不过在他们能够染指的女孩里她算是最接近的了。巫支祁又几次警告说能够做法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再找不到合适的孩子,阵法便彻底废了。木石道人这才动了用琵琶仔的脑筋。琵琶仔中多有拍花的拐来,来路不明的,人不见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而这个明女因为是偷偷买来的,连派出所的临时户口也没报,更加“干净”。 没想到髡贼的警察竟然如此的顶真,为个小女孩子在广州城里翻天覆地的寻找,最后不惜硬闯缙绅家的外宅!不论是木石道人还是其他参与此事的人,谁都没有料到这一点。木石道人一想到此,不由得暗暗懊恼。 原本自己不显山不露水,稳坐钓鱼船。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在髡贼那里“挂了相”。不仅如此,还将梁家牵扯进来。 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挂相,溜之大吉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次却不行,他身上肩负的使命可以说一桩也没完成。花了大笔的钱财,反倒倒赔进去许多人命――虽说落网的都是花钱雇来得,但是万一髡贼从中打开缺口,借机兴起大狱,旁得不说,梁家一旦被牵扯进去,他家在京师的亲戚、同年、师友可还有不少人,兴师问罪的话,石翁的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他想了片刻缓缓道:“月婉那里的东西,要尽快销毁――不要再往他处转移了,被人逮到,便是铁证!何况髡贼对缙绅的体面毫不在意,难保再来一次搜检!” 胡管家道:“小的明白。” “至于月婉姑娘本人,倒是无需多虑,髡贼一时半会不会拿她做法,”木石道人道,“髡贼尚念着贵主人当初帮衬的香火情分,且他们在广东立足未稳,若无相当的理由,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髡贼本性暴戾乖僻,切莫为些许小事去触他们的逆鳞。现今不比往日” 胡管家道:“道长说得是。” 木石道人叹息道:“你我也是多年的知交,有一句话我亦是不吐不快,不足为外人道。” 胡管家道:“老神仙言重了。请说。” 木石道人缓缓道:“我原以为巫支祁法术极高,必能在城中揭起大风浪,没想到他的道术竟然被破――许是大明的气运尽了……” 胡管家面露惶恐之色,朝廷气运低落,帝星暗淡,这是木石道人几次来穗都提到过得。这次他们做下如此法阵,最后却一败涂地,莫非真是天命在髡贼那边? 想到今年正月流寇破了中都,焚毁皇陵,这大明的气运,真是坏到了极点。莫非这髡贼也是应劫而生,大明真得要亡了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背生凉意。 道人继续道:“我很快就会弃了此地,你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待寻到新得下处,我自会与你们联络。” “是,那我就静待道长的消息了。” “请转告贵主人,暂敛爪牙,蛰伏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熊督虽已退入广西,圣上并未降罪,如今正调广西各路狼兵、土司助战,听闻亦要宣调白杆军。” “这么说,朝廷有收服广州之案?”胡管家面露兴奋之色。 “正是。” 胡管家走了之后,木石道人叫来自己随身的小徒弟,低声嘱咐几句。 “你去联系莫老爷,叫他传话给高天士:供品已经没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速速再去弄一件供奉。” 木石道人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立刻除掉这个妖道,然后立刻离开广州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他不能不对主人有所交待。这位巫道长的道术灵也好,不灵也罢,正如溺水之人,总得有一根救命的稻草要抓。 他默默的倒掉了胡管家的杯中的茶,将茶盏洗刷干净。茶中他已经下了毒药――这毒药是他从东厂弄来得,按照剂量多少,分为一日发,两日发,三日发,多最多可以七天发。东厂过去常以此来秘密处死所有让皇帝和东厂感觉“讨厌”的人。胡管家回去之后活不到明天晚上――即使请了大夫,大约也只能诊为绞肠痧发作。 梁存厚下不了这个手,他可是下得。 说来毒死胡管家他还真有点伤心,胡管家早年就是他手下一个番子,打天启年间受命来广州监视梁存厚的祖父,原浙江右布政梁有年,打入梁府为仆到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是他属下的一员得力干将。然而他多次和自己见面联系,知晓的事情太多,目标太大,一旦被捕,必然将梁家牵连进来,后果不堪设想,还是速速除去了干净。 好在除了这道术,他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时间还能不能赶得及。要是大明亦有髡贼那样瞬间便可传递消息的“电报”就好了。木石道人不禁想到。(未完待续。) 二百零五节 新机会 “华夏时事版块,第一则――” 小茶居里,曾卷拿着报纸,正在读报。身边几十个茶客,一个个都凝神倾听。 这在茶居读报的活是张毓介绍給他的,自从张毓家得了贷款扩大经营规模之后,他的读报赚外快的生涯没时间继续下去了,再者这几个小钱他也看不上眼了。便推荐了曾卷去――读报不仅要识字,更要理解报纸上数不清的“新话词汇”,一般的读书人只能读,对其中的意义茫然无知,所以这活还得“通髡务”的人才做得下来。 要在过去,念得不过是澳洲人刊物上的话本小说,传奇志异之类,不过自从澳洲人占了广州之后,愈来愈多得人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宋”有了浓厚的兴趣,也对澳洲人的种种施政有了关注――毕竟他们在城里的种种作为都是和广大市民的生活息息相关。 曾卷这样的人便很是吃香了,不仅一般的小市民对他另眼相看,连带着附近一些大户瞧见了他也都很是客气,有的还拿着报纸和抄来的公告请他去解说上面文章的内容。 “年初参与攻破凤阳、挖掘明国皇室祖坟、焚烧朱元璋曾经出家的皇觉寺的流寇头目李自成所部,已确信于本月攻入关中平原,明国都督洪承畴与该部多次交战皆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本报观察员认为李自成部应会向咸阳方向运动,并试图围攻咸阳城……” “因部分流匪向京杭大运河区域运动,明国朝廷以担心运河漕运被流匪破坏,已正式下文命令今年江浙地区的漕粮全部到上海县集中,然后由海运运往天津卫……” …… “国际时事版块,第一则……” “本月进入澳门的英国商船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今年四月中旬,英国东印度公司与葡萄牙驻印度果阿总督达成协议,葡萄牙方面允诺英国商船可以自由进出,税务和物资补给上享受葡萄牙商船待遇;同时英国东印度公司承诺向葡萄牙在果阿、锡兰等印度地区殖民地销售火药等军事物资,并承运葡萄牙库存在澳门的澳宋产军火产品……本报观察员认为荷兰与葡萄牙在印度、婆罗洲、龙目群岛地区的殖民地争夺将日趋白热化,而名义上同时统治葡萄牙的西班牙王国政府似乎对此无动于衷,英国这一举动充分说明了英国并不满意荷兰在亚洲地区的行动……” “朝鲜李朝不顾我元老院在济州归属问题上的一再忍让,漠视济州岛自古以来便是我国领土的事实,近日再次派遣船舰和士兵侵扰我济州领土。我济州驻军予以迎头痛击,全歼来犯之地。外务省近日发出严正警告,希望李朝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马尼拉最近崛起的传奇人物范·拿诺华伯爵新近开启了一项事业,其在巴拉望岛的东南沿岸圈出了一片专属开发区。这位曾经在多个地方神奇地开掘出金矿的‘掘金者’这次能否再现奇迹呢?本报特别采访了几位在澳门休整的西班牙船长……” …… “大宋解放区时政要闻,第一则……” “第一艘飞剪式贸易快船的主体已在香港造船厂完工,本月下旬即可进入舾装阶段。该船将很快投入到大宋与欧洲的贸易航线上。” “昨天,第八届职业技能等级考试圆满结束,考试成绩将在本月下旬张榜公示。本次考试涉及的工种包括钳工、车工、电工……第九届职业技能等级考试将在今年十月份举行,据悉此次考试将首次在海南省的临高和三亚两地之外新设济州、高雄和广州三个考点,以方便当地参考人员……” “本月,三亚电报交换总台落成,标志着海南全省环岛电报工程的全面竣工。近期将进行电报收发测试。投入运营之后,来自天涯海角的讯息只需几分钟便可传递到临高、海口……” “济州岛国营马场传来喜讯,这一批次新诞生的马驹全部存活。” …… “本地要闻,第一则……” “刘市长今日视察旧贡院改造工地。经过过改造之后这里将作为广州市行政管理学校。担负广州和广东全省的干部的培训和进修工作……” “冒家客栈特大杀人案又有数名嫌犯落网,警察局表示,仍有部分嫌犯外逃中,希广大人民群众提高警惕,时刻注意身边有无可疑任务和事件发生,及时向本组牌甲或就近派出所报告,警务机关将给予提供有用消息和扭获嫌犯者一定奖励……” 丁丁到广州之后,《羊城快报》的版面大幅度扩展了,增添了国际、国内、文化生活等多个版面,当然大多数内容还是从《临高时报》上转载的,但是本地新闻的采编也花了一定的力气。 因为这份报纸不但牵扯到元老院在广州的各种命令和政策,在内容上亦属于丰富多彩,喜闻乐见,很能娱乐贫乏的市民生活,报纸的影响很容易便扩散开来了。 时政版面虽然不多,上面的消息却不少,曾卷一条一条的念下去足足用去了一个小时。 读报口干舌燥不去说他,读完了很多人还有问题要他解说。 “阿卷,这电报是什么东西,如何能传送信件?” “这济州岛又在哪里?为啥朝鲜人要和我们争?” “公务员考试,便是澳洲人开得科举吧。” …… 曾卷一条一条的都解说一番,有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随便瞎扯了糊弄一番。但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冒家客栈的案子。 “冒家客栈的案子,除了缉拿逃犯之外,还有下文吗?” 曾卷摇头道:“今天没有新消息。” 冒家客栈案自从发案之后,一直是广州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报纸上连载的案情纪要成了最近茶客们最关注的新闻。 见众人有些失望,没有新得问题了,他才道: “今天的内外时政版都念完了,我去休息,一个时辰,哦,两个小时后念生活版。”曾卷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口喝了一碗陈李济的凉茶。也不管围着的这一圈闹哄哄的听客,径直走到后堂去了。拿起棕树叶打制的扇子好好地扇了几分钟。稍稍定神便不再多耽搁,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开始了复习。 “阿卷!你果然在!” 曾卷正在摇头晃脑死记硬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曾卷抬头一看,却是那同窗好友张毓,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阿毓你又来送茶食?太破费了!莫要再送了,你们到底也是小本经营……”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毓笑道,“一会你去阿玉那里把这个带去吧,给明女尝尝――核桃酥大约你们也吃厌了。我现在送的是个新玩意。”张毓故意话头说半截,吊着曾卷的胃口。 曾卷却没有流露出馋相来,叹道:“这次真是对亏了子玉兄了!”说罢眼圈顿时红了。前几日李子玉派人说明女已经找回来了,他一路狂奔赶到李子玉家,和明女两个抱头痛哭――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对这个外甥女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澳洲人的书上说:凡事都是失去了才知道最宝贵。这一刻,他对此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 感激高兴之余,曾卷暗暗惭愧,自己也是七尺男儿,也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事关自己的至亲骨肉,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若不是李子玉倾尽全力,明女多半是找不回来得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澳洲人的公务员,日后才有机会回报李子玉的恩情了。因为这几日愈发“发奋”了,连出来赚钱的时候都带着复习资料。 “阿玉还真是有义气!”张毓道,“还有一桩喜事,我昨日收到识新的信了!” “哦?!”这下曾卷瞪大了眼睛――陈识新去临高的时候广州还是大明的――“他在临高怎么样了?” “他在信里说,他到了临高,受了洪首长的推荐,如今跟着一个西洋人学画画。不用付学费,澳洲人还发给他生活费。日子过得不错。澳洲人说了,他们很需要会画画的人,学成之后自然有饭吃,叫我们不要担心。他最近会回广州来探望父母,到时候再一聚。” “想不到识新也发达了。”曾卷说道,为朋友高兴之余,对自己到现在还是“碌碌无为”有了一种强烈的焦灼不安感。 市井传言:华夏兴,元老皇。澳洲人的到来带来了大把的机会,他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抓到了,自己却还什么都没有…… “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当浮一大白!”张毓沉浸在美好未来的向往中,哼唱起最新的澳洲小调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曾卷却没他这么快活,他另有心思:就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还要抓紧背书呢。扭头又开始念一段、背一段。(未完待续。) 二百零六节 兄弟情谊 曾卷冷落了张毓,他也不恼,先从大陶壶里倒了两杯凉茶,尝了尝,是没加糖的那种,微微点了点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曾卷右手边上。然后他又轻轻打开纸包,露出一片片鹅黄嫩香的茶食,一时间芳香四溢,弄得曾卷侧目不矣,口中已经叽里咕噜舌头打弹,根本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了。 “这是何物?”还是经不住勾引,曾卷一边问,一边伸手拿了一块嗅了嗅,确定是食物的香气,便要往嘴里塞。 “这是澳洲人的茶食,唤作‘曲奇’,从澳洲人那边拿的方子,刚刚试做出来。” “嗯……”曾卷的手已经停不住了。 “只是这东西精贵,不止要上好的白面过筛,还要鸡蛋、白糖,还有什么奶油――这是蒙古货,广州哪里去寻?只好用猪油――首长说以后可以考虑用水牛奶来做奶油――饶是这样也花了不少的本钱。家里也只试着做了十斤,我这便送过来让几家茶楼试试水,若是好卖,我家以后便要多一种茶食卖了。” “嗯嗯嗯,好吃。”曾卷听了“成本颇高”也不以为意,仍然手抓个不停,说好吃时还喷出了些碎末,心疼得不得了,又用手擀到桌子边上收在手心,先一口凉茶把嘴里的咽下去,再扬手一拍,把手里的碎末拍进了嘴里。 “怎么样,不错吧!” “嗯嗯嗯,真好吃……”这“吃”的音还没发完,咔嚓一声又一片曲奇进了嘴。 “嗯,那就好,给你的这包是我家婷儿妹子亲手做的……”张毓故意说道。果然,曾卷就呛到了,又是拍胸又是灌水了一番,曾卷红着脸说:“阿毓,婷妹她在你家?” “是啊,如今买卖大了,用得人多,家里正缺人,我堂婶过来和我娘一说,她就到我家来做事了――” 曾卷也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脑内剧场中,一脸桃红地发了好一会痴,才突然缓过劲来,换作了个严肃脸,奇道:“不对吧!按伯父的脾气,你家若是拿到澳洲人的秘方,怎会让婷妹帮忙?你们家不是号称传媳不传女的么。” “呵呵,这方子哪有什么稀罕的。”张毓笑道,“都写在澳洲人印的书里。只是一般的人家,即寻不到物料,也没有烤炉去烤。” “这等秘方,就直接印在书里大伙随便瞧?”曾卷这回有点惊讶了。 “是啊,此等雕虫小技,澳洲人其实不在乎。”张毓言语中充满了土豪掉根腿毛都能压死人的艳羡,“不过烤制却颇费功夫,须得是不见明火焖炉,还要掌握火候――这是最难的,澳洲人有‘温度计’,不管拿什么材料烧火,多少度多少分钟,掐好了百试百成。我们店里可就难了,虽有现成的焖炉,我爹也是烤了三四次才算摸索明白。” 曾卷家是做蜡烛的,自然知道火候的重要性。为了保持火候,都非煞费苦心――做某一种蜡烛的时候就只烧某种柴火:用炭、用柴还是用砻糠,再或者用稻草,火候各有不同,十分微妙。他爹说当初跟着他爷爷学生意的时候,为这个可挨了不少“暴栗”。 如今澳洲人用一个温度计,轻轻巧巧的就解决了。 “嗯,有的有点焦。”曾卷砸吧着嘴,扬了扬手中那块咬的只剩一半的曲奇向张毓示意。 “我和爹说了,就算花大价钱,温度计也要买一个――可惜现在广州没货,洪首长说他想办法帮我们从临高进一个来。” “唉,你家自从你抱上那位洪元老的大腿,就越发的发达,越发的先进了。”曾卷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忽的神色颓废了下来。不过马上,他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捧起了《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开始了读背。 张毓知道曾卷对自家的堂妹有意思,刚才那阵摸不着头脑的话,大概是个什么来由,张毓也能猜个七八分,心中有意撮合,却也没什么合适的话好说,也许就如曾卷自己的意愿好好学习澳洲人的科考材料,最后能中了澳洲人的举,便能成就他的心思吧。 他想着从随身的口袋里逃出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我刚才从澳洲人的书局里买来得。且借给你看。” “什么闲书,我现在可没时间看……”曾卷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封皮上赫然印着《申论200题真题解析》。 曾卷的读背大业又一次被惊讶所中断。“你……你……你小子真有钱!这本书要卖12元!我爹忙一年都攒不下12个银饼子!”他忽然止住了话,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毓,“这书你借给我看?” “不借给你看我又没用――我是不打算考公务员了,家里的生意离不开我。”张毓俨然是新进商业精英的口吻。 “可这也太贵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张毓着重在“借”这个字上,“至于钱,你不要担心。我家上次试制的‘单兵能量棒’通过鉴定了。伏波军联勤签了个大单子。澳洲人还要给我家上机器,建新厂房,专门生产这个东西,预付的定金已经到帐了。买一本书不算什么。” “12块买一本书不算什么……”曾卷念叨了几遍,苦笑道,“就这本《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和一本考纲,六个银饼子,害的我还要找德隆搞助学贷款,现在每天要到这个读报点读报干活还债!你小子家里,我算算,除了陈李济,你家是第二家让澳洲人注资办厂的了吧!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 张毓自己也时常感叹要不是当年拼了那么一把,先就跟髡……澳洲人搭上了关系,自家那间小小茶食铺现在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阿卷,这夏天一过就要考澳洲人的第一次恩科了,你好好努力吧。书你拿着看――咱们是好兄弟。”张毓用很诚恳的语气说着。 曾卷默默地看着张毓,下嘴唇一抖一抖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语此时如此苍白无力。 “嗯,与君共勉!”曾卷有力地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转头继续啃那本无法完全理解,只能死记硬背的《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去了。 张毓不再打搅他,挑开帘子走出来。听到外面还在闲聊未曾散去的茶客们在热烈讨论着刚才曾卷读的内容,有识字的还把《羊城快报》铺在桌子上指指点点。 “这电工是个什么玩意,不是雷公电母嘛?怎么又电公了?澳洲人的新名堂?” “这是工匠的工,不是公母的公,”有识字的人说,“这天上的雷电也使得着工匠?” “这葡萄牙和西班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西班牙的国王又管着葡萄牙呢?话说上次曾家小子不是说这西班牙就是弗朗机么?上次好像又说西班牙北边有个叫法兰西的,跟这弗朗机还不对付!这泰西诸国怎么感觉乱糟糟的。” “那什么济州岛上生了几匹小马有什么好说道的,还特意发了个稿!”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话说这马怀孕比人还长,得十二个月呢。而且不是几匹马,是春末夏初这一波就生了二百多匹小马驹,还都活下来了。你知道这马是什么行情么?” “这冒家客栈的案子,怎么到现在都没破?这伙澳洲警察我看也稀松平常!”一个茶客大言不惭道,“抓丢垃圾吐痰罚款倒是拿手的很……” …… 喧闹声中,张毓看到放在一边的头版上鲜红的大字写着《广州特别市政府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今日召开》,正要仔细瞧瞧,几个过去的熟客看到了,招呼起来 “阿毓!你可是稀客啊!” “来,来,快过来一起饮茶!” “阿卷又要用功,你给我们说说这报纸上的事情。” “就是,你和澳洲人相熟,想必比他知道的更明白。” …… 张毓这些日子跟着父亲跑买卖,为人处世大有长进。做买卖是要讲人缘的,当下笑着拱手为礼,和周围人打了一圈招呼才落座。 茶客们最关心的,还是最近的冒家客栈大案。 “阿毓,你说这冒家客栈的案子,到底有什么花样在里面?闹得满城风雨,到现在也没个准信?这群人伤天害理,澳洲人拿到了,也不审,也不剐,就这么押着?” “这群拍花,真真是罪该万死!我听人说他们还在搞什么妖术?” “没错,真正是在搞妖术!”一个茶客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听说刘大府都着了道,几乎一病不起,后来还是从临高请了位道长来才攘解的。” “据说还收服了一个小鬼,我二姨家的三兄弟的表妹的小叔子是市政府的清洁工,他说得。” “我听五仙观的张道长说,这伙妖人是想来破广州的风水!坏了本地的龙脉。” “广州哪来什么龙脉,你那张道长连个道牒都没有。” ……(未完待续。) 二百零七节 广州龙脉传说 眼瞧着俩人就要为“张道长”的道行深浅问题争执起来,张毓忙道:“这事,我还真多少有点知道哩。” 这下,立刻就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张毓和澳洲首长有关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是“权威”的身份了。 其实洪元老根本就不在广州,更别说向张毓透露多少消息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是在宣传部门注册的“舆情员”,不但平日里要向上级部门汇报民间舆论,也要做“引导”。 因为元老院对丁部长的宣传工作的结论是“总得方向是正确的,总的效果是好的”,所以这回他虽然到了广州亲自抓文宣,却只能管《羊城快报》和一些宣传策划上的事宜,“舆论导向”之类的较为敏感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另一位元老。 这位秦元老一到广州,就举办了第一届广州舆情网络培训班,成员全部来自和元老院有相当关联的当地土著和他们的家眷。按照秦元老的高论:目前只有既得利益集团能发自内心的拥护元老院,只是为了几张流通券的都是靠不住的――不但靠不住,拿钱干活免不了敷衍了事。 不管他的理论是否符合现实。张毓就当上了这个差事,干得还挺起劲。他倒不在乎每个月领那几张流通券,关键是这件事与他是“专业对口”,他过去读得那些“髡书”,如今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当然,舆情员是秘密工作,他作为一个商家少爷,也没很多时间泡在茶馆里和人吹水。不过商家平日里交游广泛,遇到合适的机会扯几句,倒比一本正经在茶馆里说话来得有效。 冒家客栈的案子一开始,广州的元老们中有人认为应该“严格保密”,以免传出去“有骇物听”,还会造成对“新社会”的抹黑。不过多数元老还是反对“捂盖子”,事实证明这种事情不可能保密,一旦传播出去,被人添油加醋,只会越抹越黑。还是主动透消息比较好。 因为案子牵扯到政治阴谋,且还在侦察过程中,案情透露多少合适是个重点。为此文宣部门和侦察机关进行了讨论,制定了“两个舆论方向”的材料。 第一个,自然是报纸上的“官方消息”。内容以简要的案情介绍为主,重点突出“拍花”和“人口拐卖”的罪恶行径,同时指出其中有“巫蛊”“邪术”的迷信成分在内。但是对案情和侦破过程不作太具体的描述。 第二个则是“小道消息”,由舆情员在各种场合发布。为了防止消息过于整齐划一,还专门编了十多种“宣传材料”,重点都是小市民感兴趣的内容,比如抓到的“尸婴”实际是一只猴子;办案现场的巫术细节和毫无效用的阵法;广州的龙脉传说;澳洲人侦查的科学性…… 虽然是小市民感兴趣的内容,但是核心却是“反对封建迷信”和“元老院的先进性”。 这些说辞张毓全都学习过,现在大伙正在讨论龙脉的事情,正是学习资料上有得东西,当下脸上露出了“有料”的笑容。 众茶客多年在吹水的环境中浸淫,早就了熟悉了这种笑容,当下一个茶客立刻給张毓斟上茶来,急切道:“你且说说,这妖人坏广州龙脉的事情?” “龙脉?龙佢老母!”张毓开口先来个“语惊四座”。 为什么说“语惊四座”呢,因为广州有“龙脉”,秦始皇挖断马鞍岗坏广州龙脉这些事在明末就已经流传很广了。否则屈大均也不会把这一传闻收录到《广东新语》里去。 “我不是风水佬,也不懂风水,只是看不惯人装神弄鬼而已。”张毓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主旨很简单:大致就是否认广州有龙脉这回事。 “就说从这大伙都知道的马鞍岗说起好了。这次冒家客栈案里,据说逃走的妖道要在马鞍岗埋设镇物,以免澳洲人重堵马鞍岗缺口,修复龙脉。可是这事实在不靠谱…… 张毓侃侃而谈,先从时间序列看上去最早的第一个故事讲起。那就是秦始皇凿马鞍岗的传说:按照堪舆的观点广州城的前身番禺城“负山带海”,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同时,番禺城本身地势依山傍水,中间有宽阔的平地,有其地势像“飞龙吸水”,即白云山像一条巨大的苍龙盘踞在珠江的北部,而越秀山就是这条龙脉的龙头。 据地方史志记载,番禺城北面有个叫马鞍岗的地方,秦王朝时岗上常常有怪异的紫云黄气出现,有占卜者认为这里是生龙口所以会冒天子气。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听说广州有紫云黄气出现,怕影响到大秦王朝,特派人前来岭南凿破了马鞍岗。 “……诸位都是广州城里的老住户了,自然知道本城周围,叫做‘马鞍岗’的地方至少也有五六处,不过说到破龙脉的那一处,便是大北门外象岗山与越秀山的相连山脉的一段。” 众茶客点头,张毓说得这些他们都知道,并没什么新鲜的。不过既是“吹水”,自然要“从头慢慢道来”才来得尽兴。 “既这豁口是人工挖出来的,这个浩大工程由谁来完成?”张毓说得兴起,清了清嗓子,“秦始皇那会,广东还是百越的地盘,没有州县,不通驿道,道地的化外之地。不可能派个太监来宣旨就挖了。来挖的只能是派来征伐百越的几位秦朝大将了:屠睢、任嚣和赵佗。” 这下茶客们都有了肃然起敬的敬畏感。虽说只是三个人名,没看过史籍的人是根本不知道的,别说这些最多只是“识字”,多半还是“不识字”的普通市民,就是正儿八经进了学的举人秀才也未必知道这三位是何许人也。得愿意在史学上下功夫的读书人才会知道。 张毓暗暗得意,卖弄道:“先说屠睢。他第一次征百越很快就失败,还没摸到广州的边他老人家自己就挂了,打仗还来不及,根本来不可能把大量士兵用在挖土上。 “再说任嚣和赵佗?这就更不靠谱了。”张毓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要挖断马鞍岗还是需要很多人力的,任嚣筑番禺城虽然不大,但他同时要修筑各县城池。将手下人马分驻各处,不断镇压小股的百越余孽,不要忘了,当时有南海、桂林、象郡三个郡,加起来十几个县呢。老任怕是没这个闲心,也每没人力去挖山。”张毓竖起一个手指。 “任嚣没多久就挂了,而赵佗就更不可能挖龙脉了,这一正一副两统帅早已有不臣之心,要不是任嚣早死,秦亡之后在南越称帝的也许就是任嚣本人也未可知,任嚣在临终的时候嘱咐赵佗,:‘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可以立国’。你说他都要自己立国了,何苦要挖自己的龙脉?诸位说这哥俩会老老实实按照嬴政的指令挖龙脉吗?”张毓再竖起另一个手指。 众茶客点头称是。他们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详细的从历史从逻辑上来考据一个传闻,不但合情合理,且丝丝入扣,众人不但觉得新鲜,更是发自心底的感到敬畏。连茶居的老板伙计也听得入了神。 张毓继续道:“实际上马鞍岗开凿要到洪武朝了。大伙大约都听老辈人讲过,前朝的时候广州是三座城,到大明才变成一个城的。当时将三城连为一体,再往北扩,越秀山是广州城外最高的地方,修筑新城的时候便也包进去,也策应安全。假如不凿马鞍岗,这北门打算开在哪儿?” “这么说,马鞍岗的开凿是本朝――明朝的事情喽?”有茶客吃惊的问道 “正是。”张毓道,“这都是地方史志上有得东西。一看便知。” 众人听完不禁恍然大悟,啧啧称奇之余,又有人问起永嘉侯建镇海楼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毓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传说是这样的,据说大明肇始,永嘉侯朱亮祖收复广州,听信风水先生之言,恐越秀山有天子之气,在奏请朱元璋和刘伯温批准后,遂在山上建镇海楼,企图镇越秀山的王气。” “但这里有几个疑点,一是假如秦始皇的传说成立的话,广州龙脉已断,再建也无用,根本用不着镇压;二是假如说有天子之气的话,历朝历代在越秀山埋葬的官宦大户,平民百姓不知凡几――大伙都是去过越秀山的,满山都是墓碑――也没见过谁家出了皇帝。” 虽说镇海楼到底有无镇压之意张毓并没有彻底的否定,但是镇海楼没盖之前广州便已经存在了千年,山上葬人的坟墓一层一层不知凡几,却没出什么像样的皇帝,这可是铁得事实。 张毓说到这里,肚子不觉有饿了,不由看了几眼别人桌上的“粉果”,老板不待众人吩咐,赶紧取了一碟过来请他用。(未完待续。) 二百零八节 茶居老板的忧虑 张毓吃着粉果,慢悠悠道: “咱们再来数数在广州建政的朝廷,”张毓边吃边说,“要说一统华夏的那自然是没有;便是偏安江南的也没有过。充其量就是割据一隅的藩镇。南越国国祚不过一百年,南汉享国五十余年,一蟹不如一蟹,这广州的有龙脉之说我看系靠唔住噶。”说罢拍着肚皮慢悠悠说道。 他这番话说完,茶客里顿时有人挑大拇指:“张小哥儿真是满腹经纶啊!” “哪里哪里,”张毓嘴上谦虚,却掩不住满脸的得意,“读史读来的一点心得而已。”他想起舆情员会议上传达的精神,又补充道:“其实这些皮毛,多读基本澳洲杂志就有了。比起大部头的史书来,不但说得条理明白,讲得也透彻。” “都知道张小哥您是‘髡’……啊‘澳学’精深啊。”茶客们纷纷恭维。 “广州即无龙脉,澳洲人要夺天下,岂不是有莫大的变数?”有人已经开始担忧起大宋的前途问题了。 “澳洲人的龙脉自然在澳洲,和广州有什么关系?”一个茶客道,“再说琼州府也没听说有什么好风水,澳洲人照样发达起来喽。” “风水好?大明的中都凤阳府倒是风水好!出了个朱皇帝,弄得老百姓都出去要饭逃荒!”有个茶客是茶贩出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张毓一听这话对路,赶紧道:“不错,自古取天下者,无非‘民心’二字。”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那茶客意犹未尽,感慨道:“这几年走南闯北,我看就我们广东和江南算是洞天福地了。其他地方,竟都有了末世之相!” “说起来广州还真是个风水宝地哩!哈哈哈。” …… 张毓见宣讲的也差不多了,自己另有事情,便起身告辞。离座没走几步,茶居的老板又向他招手。 这茶居的老板是张毓的旧相识,当初正是他“发掘”了张毓,在茶居里給茶客们念各种乱七八糟的“澳洲小册子”,招揽了不少生意。也让这小茶居有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那时候张毓是“受恩”的一方,如今却完全不同。老板感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但长高了许多,气韵生态亦和过去不同,举手投足俨然有了种“大人物”的味道。 “这化骨龙,真真是走运!”老板心道,不知怎么的勾搭上了澳洲人!澳洲人也真是有病!花钱去扶植这么一家小茶食店!如今张家茶食店不但生意火爆,还盖了大作坊,专门給澳洲人供货,进料出货用得都是大船――俨然已经是广州城里的头号大茶食店了。连自家要进他家的货也得提前订立购销合同,言明每月用量多少,先付定金,不然根本别想拿货――这做派,过去有哪家茶食铺子有? “来,来,到这里来。”老板招呼他往单间里去。张毓忙道:“我还有事哩,家里正忙。” “不用很久。“我这里有件事,一直委决不下,你和澳洲人相熟,能不能給我拿个主意?” 这倒不能不听他说说,毕竟这位茶居老板当年对他也算有“知遇之恩”,当下爽快道:“拿主意不敢当,只要您信得过,給您谋划谋划还使得。” “想必阿毓你也知道,澳洲人正在发新币。限定到”老板看了眼外面,确定伙计们各司其职,茶客们高谈阔论,这才压低了声音,“银子换银圆,这个倒没什么,红毛和佛朗机人也用银圆,只是这银元券和辅币券……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这不就是过去老人家说得大明宝钞么!” 就在一个月前,即六月一日,财金省正式在广东大区开始发行新币。因为事先在商界已经召开了吹风会,而且兑换是银子换银币,除了兑换时按照成色要付出不同的手续费、工本费之外,大家拿出去的是银子,拿回来的还是银子,并没有吃亏的感觉。除去因为成色问题需要扣减些“贴水”外,商户百姓谈不上多大的负担。何况过去成色不一,份量各异,如今换回来的大小银币不但成色、尺寸划一,份量也不差分毫,又没有假银子的顾虑,堪称公私两便,因而兑换银币工作没遇到多大的阻力,甚至还很踊跃。 但是随着兑换工作的推进,开始全面收兑铜钱发行辅币券和半元、二角的银币流通券开始出现在市场上。这立刻就引起了广大市民,尤其是中小商人们的担忧。 对于茶居老板这样的小商人来说,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们这样的小商人,日常经营生活中主要接触的就是小额货币。虽然来饮茶的客人中也不乏出手阔绰的,但是大多数客人的消费不过几百文到一二钱银子。而他出去买食材,交易额度也很小,除了少量的大宗用货之外,鲜活食材都是每日零买进货,用得也主要是小额货币。 广州没有光复之前,他用得是各种好坏不一的铜钱,因为本地铜钱不足,亦用一种商家和大户私铸的小银豆,分量不一,成色么也只能大概看一看,好坏是没法计较――毕竟这东西实在太小了。好在沾个“银”字,只要不是成色差得一塌糊涂,总能花出去,不过要费些口舌。因为小额通货不足,不得已的时候还自己发行过“茶筹”,用来給老茶客找零和向熟悉的商家的进货。自然这也得费一番口舌,还得陪些人情。 要说澳洲人铸新币,他原没什么反对的,银闪闪的大小银元拿在手里不但沉甸甸的,看着也舒坦 现在澳洲人要彻底收兑散碎银子和铜钱,取而代之的纸币的辅币,这对小商人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了。 “……阿毓,你想想看,我这里一个客人能有多少流水!多得都是几百文钱的生意。一天能收几个银角子?不用说都是付给那辅币券了。更不用说澳洲人又要发银角子券,说是和银角子等额流通。客人要拿出来付账,我总不见得说不收!我这一家老小、伙计学徒的干一天,换一堆大宋宝钞回来――说是等额流通,到底只是一张纸……这个,实在不放心啊。”老板一幅“身家性命托付”的表情说道,“你和澳洲人熟,又受到元老的照顾,这事到底有没有个谱?” 说起这个来,张毓自己也是感慨万千――为什么呢,因为茶居老板的一席话,和他爹说得几乎一样。 张家茶食铺如今已经在张易坤元老手中改组成了“张记食品有限公司”,至于改组的细节张家的人自然谁也闹不明白,都是张易坤搞得――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张。 张毓的堂妹也是为此才被送去“学澳洲记账”――张家茶食铺原本可没什么账房先生――这澳洲记账和大明的记账异同之处也就罢了,关键澳洲记账讲究的是“现金不过夜,钱款账户划拨”。 现金不过夜,意味着每晚盘账结束,现金就解款到德隆银行的张记公司账户。要在过去,都是张毓的母亲亲自把钱箱搬到后面的居室里,关起门来仔细清点,再分门别类的归置起来。 要说把钱存在大铺子的柜上取息这种事张家也想过,不过他们店小流水小,商铺又是一开门就有花销的地方,存不下几个钱,这些年生意不好,年年都是拿积蓄倒贴。这种事就没有想头了。 如今生意倒是好,可是钱财却不进自己家门:直接送银行去了,拿回一本折子来,自家铺子有多少钱,就是这折子上的几个数字。看不到摸不着。做小本生意的人难免有点心慌。这是还在次。最关键的是,花钱也不能随便花! 过去张家茶食铺的财务是家店不分,张毓要买个烧饼,张家老爹去茶居喝茶吃个糯米鸡,张毓娘去买个菜……都是直接从柜上拿钱,流水账上纪一笔就算不错了,忘记了干脆也就不计了。虽然大致知道生意状况如何,具体的盈亏非得到了三节,还了账款,收了欠债,两相抵销,再冲上各种零零碎碎的收支账目,这才能知道盈亏的数字。因为混入了家里和个人的花销,店铺的实际经营情况就是一笔糊涂账。 现在可就不同了,公司的账目是和家里的开销完全分开了。张家父子和店里的伙计学徒一样,按月从店里领一份“工资”。除此之外,不能再随意向账上开支。最关键的是,所有公司的花销,只要超过一定数字的全部得用“支票”来支付。而且销货方还必须提供“发票”。 这套体系不仅在张记食品公司推广,澳洲人正在整个广州城内强制推广执行。凡是规模以上的商业和手工企业,全部要改用这套财务制度。 于是乎,张毓父子很快就发现自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是响当当亮闪闪的银元却越看越少。(未完待续。) 二百零九节 货币的信用 除了门面上的零售和部分批发和小额进货还能用到现金之外,他们和上下游的大客户之间的货款交割已经开始采取“票据化”结算模式。 如此一来,张记食品公司的法人张毓他爹在“钱”这件事上看到的就是票据,他每天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盖章和签字,看着票据一张一张的进来,又一张张的出去,让耍弄了几十年银子铜钱的张毓他爹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安全感。 私底下,免不了要和他这个宝贝儿子嘀咕嘀咕--这澳洲人的事有准信没有? 新币发行这件事是元老院在广州施政的重要举措,秦元老负责的舆情网络自然也是要做出相应部署的。特别是张毓自己也是商人家庭出身,自然更有发言权。 这个可就比刚才说点“闲话”来得复杂了,不但要“宣传”出去,还得“说服”他人。张毓琢磨着紧紧把每周舆情培训上的话说出去还不行,得有更有说服力的辞才行。 “何老板,这大宋的宝钞靠不靠谱,我不敢说,”张毓娓娓说道,“不过您老觉得澳洲人办事牢靠不牢靠?” “这个的确没说的。”何老板点头,“我虽是小本买卖,没和澳洲人做过什么生意,可是也听人说,澳洲人经商最讲信用。即不仗势欺人,也不拖欠货款,以次充好。” “这就是了。”张毓知道这茶居老板其实对澳洲人观感甚好,因为这里距离承宣大街近,衙门里的衙役公人,豪富之家的奴仆,以及攀附在这些人周围的各种城狐社鼠时常会出入此地,他不是什么有大门槛作靠山的人,免不了要受他们的勒索,间或伺候不周,还要摔碗砸桌。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澳洲人来了之后,市面顿时为之一清。警察上街巡逻,治安整肃,不但城狐社鼠不敢滋扰,澳洲人自己的公人差役来店里饮茶,也都按价付款,绝无吃了一抹嘴喊声“记账”就走人的现象。为了这个,何老板也翘了好久的大拇指。 既有这样的基础,说服起来就不算太难。只要从澳洲人的善举德政上着手就行。 “……你想,澳洲人即是重信守义之人,岂能在这钱钞的事情上作假,坏自己的名声?”张毓说道,“澳洲人若要求财,这广州就是他们的天下,只要进城大略三日,要多少金银财宝不可得,何必用这样的手段敛财?” 何老板似乎有些被说服了,可是这毕竟事关钱财,多少年来习惯的白银铜钱现在变成了一张纸片,并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通的。 “再者,流通券一物,在琼州府已经流通了许久,过去广州偶然也见。虽说在本地行用不开,可是在琼州可是畅行无阻多年了,亦未听说变成一张废纸之事――城里去过临高做生意的人可不少――您老肯定听说过。” 何掌柜倒也的确听不少茶客说起过“澳洲流通券”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只是作为一桩奇闻轶事来听,没想过有朝一日澳洲人会在广州也用。说起来的确没有人说流通券有问题――当初去做买卖的人,虽然去得时候都得把银子换成流通券,但是走得时候要再换回银子也从没听说有什么为难的。他有些被说动了,不觉微微点头。 “再者说了,我们这样的小买卖人,能摸到多少银子?一天忙到头,除了能落些散碎银子,收到的还不是各式各样的铜钱――您说说,这铜钱又能比澳洲人的辅币券值钱到哪里去?” 这话却是很要紧。大明虽没“劣币驱逐良币”这样的说法,但是市场上这一规律已然是有效的。大家拿出来花用的铜钱,几乎全是又薄又轻,掉到地上甚至会一摔两半的劣币,很少能见到分量足的好钱。 要说这种铜钱有什么价值可言,不如说多年来大家用制钱已经习以为常说形成的信用――大家都认可它是一种“钱”。 不论是张毓还是何掌柜,都不懂货币的定义,但是这些简单的道理也不是想不明白。 “……再说了,何掌柜你过去手紧的时候不也做过茶筹,给茶客找钱,给面行、菜贩结账么?你说你那竹子做得筹码值什么钱?靠得不就是你在这里多年开店积攒下来的信用!” 何掌柜一拍大腿:“阿毓我明白了!说到底这澳洲宝钞也好制钱也好,大伙能用就是靠个信用!” “正是。”张毓点头道,“人无信不立,如今这世上,谁最有信用?” 何掌不由感慨道:“阿毓,你说得有道理。你到底是读过书的,看得就是清楚。” “哪里,哪里,”张毓谦虚道,“这是我的一点小见识。再说了,辅币券也是可以换成银元的,您老真不放心,凑齐了一千文的票子去换银元不就是了?你拿着银元总该放心了吧。” “正是,正是,”何掌柜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兑换布告上明明是有写得,真真是糊涂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张毓见时候不早了,便告辞出来,见曾卷已经在外面开讲社会生活版的连续报道:《明女失踪记》。 虽说因为追查明女下落的缘故破获了冒家客栈的案子,但是明女案本身并没有多少刑事侦察内容,但是社会意义很大,丁部长认为这是一次宣传元老院制度优越性和揭露明国人口买卖黑暗暴行的绝好题材,准备把明女失踪案搞成17世纪的“玛德琳失踪案”。宣传部门借此大张旗鼓的搞了专题宣传。以突出元老统治下的老百姓“享太平”、“有人权”。 于是这案子的报道便在文宣部门的几个笔杆子的策划下,变成了一部长篇连续报道。 很少在广州公开露面的文德嗣也在《羊城快报》上专门撰写发表了一篇题为《每一名儿童都是元老院的孩子》的文章,为整个新闻宣传推波助澜。 被报纸长篇报道一渲染,明女失踪案竟成为广州街头热议的事情――要不是冒家客栈案实在太过惊悚,夺取茶居的头号话题不在话下。 看到曾卷正摇头晃脑的读报,正说到高重九和李子玉去茶居调查“苦口婆心”,明女的父母还是拒不说出她的下落。不觉微微一笑,阿玉这下可发达了,都上报纸了!想到这里他由衷的为自己的小伙伴感到高兴。 此时此刻,广州紫明楼中,总经理办公室套间的“休息室”里,裴丽秀穿着一件镂空真丝睡衣半卧半躺的靠在一张真皮沙发上,半露,一副慵懒的模样。 她此刻还没有从中午的酒宴中的酒精中回过神来,裴丽秀才从临高回来,广州光复之后不久,她就被召回临高去了。与广州站的归化民员工疑神疑鬼的“裴首长是被召回去问罪”、“已经下了大牢”这类的说法完全不相干,她回去实际是去和负责商务工作的李梅谈紫明楼改组为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的具体方案的。 紫明楼在广州多年,以“澳洲式享受方式”在传统的行院中杀出了一条新路,成为广州站利润率最为丰厚的企业。这一“无烟工业”的巨大前景自然不会被商务部门所忽视。考虑到仅仅搞“休闲会所”面对的潜在顾客群太过狭窄,几经考虑之后,商务部长李梅便提出以紫明楼为龙头企业,搞个综合娱乐公司。同时,还要展开连锁经营。 在临高的几个月里,她马不停蹄,到处跑部门,谈合作,要政策,找设计师谈话,到工厂看样品……一心要让紫明楼更上一层楼。 扩大经营范围,开设连锁字号,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投入。靠财政拨款自然是没戏的。好在广州正在大搞风俗业整顿,原来官家行院是敌产,自然是要没收的,风俗业整肃过程中,少不了还要“打老虎”树典型立威。这几个“大老虎”完蛋了,留下的产业也可以顺势接收过来。更不用说还有现成的人力资源…… 裴丽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匆匆的从临高返回广州,正式着手自己的工作。 此时她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紫明楼的总经理兼元老院代表。裴丽秀对自己的总经理任命倒没有什么怨言,明郎和李梅原以为广州光复她只是当了个国企总经理未免会有所失落――毕竟郑尚洁都当了广州的商业局局长。 不过裴丽秀却不这么看,能回紫明楼主持工作让令她满意。她的政治野心有限,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再说比起临高她更熟悉广州,紫明楼不但是她事业开始的地方,凝聚着她的大量心血。也是她的主要的对外社会关系的纽带……广州作为南天第一大城的底蕴到底和临高那里的暴发户不同,临高的一些土著新贵时常能让裴丽秀把白眼翻到脑后去,还是广州的世家公子更得裴丽秀的欢心。(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节 紫明楼的扩张之路 她一回广州,城里几个紫明楼的常客富家公子哥儿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在紫明楼里摆了设宴,为她“接风洗尘”,有大明官身人家的子弟没敢来,不过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表示自己“偶感风寒”,“改日再来拜访”。 中午的酒宴,宾主尽欢。送走最后一拨客人。裴丽秀虽然头晕乎乎的,但是精神却十分的亢奋,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 她的秘书夏荷满脸春风的将她迎到休息室里,扶她安顿好,又端来“醒酒汤”。韩月被突然调走之后,原本已经边缘化的夏荷重新掌握了紫明楼的“内闱”大权。成为紫明楼的头号“红人” 自然不错,最近传出韩月突然被拘捕的消息更是让夏荷走路都带着风。连带着紫明楼里的上下员工都知道夏秘书这是有“喜事”。 “应酬上还是少喝几杯,虽是果子酒,到底也伤身。”夏荷说着又送来了最新的《广州社情》,还散发着阵阵墨香。 “旧友重逢,难免要多喝几杯。再说将来公司要发展,还少不得他们的捧场。”裴丽秀揉了揉太阳穴。随手翻了翻《广州社情》。看到了里面有关明女失踪案的最新报道。 这个案子她饶有兴趣――倒不是保护妇女儿童权益这种事,而是报道中出现的董明珰。董明珰她是认识的,以前她还是广州知府小姐的时候,虽然在董府中地位不高,但是本着布闲棋的目的,紫明楼对董明珰母女还是有所应酬的。不过,她并未对这位庶出的小姐留下多少印象。这次明女事作中董明珰的表现很是让裴丽刮目相看。 这种思路,要放在炒作盛行的21世纪自然不算什么,在17世纪根本不是常人所有的么! “没想到这小妮子胸中还大有沟壑,利用这件事来宣传自已的店,当时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番经营的才能呢。这又是自已开店又是打广告的还颇有些手段呢。” 当初怎么没发现她是这块料?看来还是新社会能发掘人才啊。裴丽秀其实对改造社会这些东西并不是太感冒,忽然之间似乎又理解了为什么元老们对此特别的热衷了。 她随手翻开第二页,是风俗业整顿行动中的第一只“大老虎”――访春院的整顿记实。《社情》上的报道不包含多少感情色彩,平铺直叙的记录事实,内容也比公开报道要详细很多。 风俗业整顿是裴丽秀最关心的事情。她从临高拿到的不是投资,而是“政策”。这个“政策”能落实到什么程度,完全得看风俗业整顿上的成果。 访春院因为是第一个实打实的翻出来犯有“逼良为娼”、“私贩人口”罪行的大行院,作为典型,工作组正式进驻之后,这家行院基本上就是被“灭了”。 工作组在访春院里开展的“挖根”运动,在练霓裳严刑拷打韩乔姐、黄相、慕云、姚嫂这一干过去院中的“当权派”之后,原本看似平静如死水的访春院里犹如火山爆发一般。 不但妓女纷纷出来控诉受到的虐待和剥削,连妈姐、仆妇、“豆粉水”也跟着出来“揭发”、“控诉”。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连黄相、姚嫂这一干爪牙也痛哭流涕的诉说自己的“惨史”,表示坚决与韩乔姐“划清界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裴丽秀掠过前面的妓女诉苦,老鸨罪行的内容,直接落到后面对访春院的具体情况介绍上,这里详细罗列了访春院的占地面积,建筑结构,人员构成和固定资产情况等等。让裴丽秀能充分的评估这块“肉”有多大,又有多少是可以自己吃下去的。 紫明楼是企划院直属的国企,虽然算不上“一级国策公司”,也是元老院目前财政的一个重要来源。过去这自然没什么,无非是插入大明吸血的无数吸管之一。现在就不同了,紫明楼身在广州,却是企划院直属国企,利税全是給中央的,作为广州市政府来说就只有地税的收入了。 换而言之,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做大做强,吃肉的是企划院,刘市长这里,充其量就是喝口汤。 更何况紫明楼的扩张计划,打得是广州整肃风化行动中没收财产的主意。广州特别市对紫明楼的扩展计划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裴丽秀到临高跑了一圈,有不少人都或含蓄,或直白的点出了这个“中央和地方”的问题。 “访春院这块肉还不一定能顺利的吃下去呢。”裴丽秀放下《社情》,喃喃自语道。 “首长,苏爱来了。要不要请她进来?” “来了?请她进来吧。”裴丽秀精神一振。苏爱被索普从肇庆解救回来之后,一直安置在紫明楼里。她既无处可以投奔,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名妓出身,除了紫明楼这样的“服务性企业”之外也的确没她的安身之处。好在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到紫明楼也算是专业对口,就专门做些接待和培训上的工作。 “首长。” 苏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裣衽福了一福。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依旧是万般恭顺,行过礼,立刻站到一旁垂手听候吩咐。 要在过去,于私她是裴丽秀的“手帕交”,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于公,她是堂堂的广州巡按身边最得宠的如夫人,裴丽秀与她相交,那是攀附。 现在可不大相同,裴丽秀不但是正儿八经的统治广州城,乃至整个广东的元老院的元老,在大宋是“贵不可言”;亦是这自己能栖身维生的紫明楼的大掌柜。自己不过是“丧家之犬”,在她手下靠着过去的交情混口饭吃。这两者的关系可不能搞错了。 所以她到紫明楼之后,从来不敢以裴丽秀“故人”的身份自居,总是毕恭毕敬,做小伏低。 裴丽秀对她这套做派也见怪不怪了,心里也颇为受用。她将手一摆,客气道: “我们姐妹还客气这个做什么,坐,坐,陪我聊会天。” “是,多谢首长。”裴丽秀低声道,小心翼翼的在下首凳子上坐下。 裴丽秀把苏爱叫来,自然不是和她叙旧或是谈诗论词――当初苏爱就知道,这位裴姑娘是个草包,别说诗词歌赋,就是写几个字,还不如书香世家的丫鬟。充其量也就是识几个字罢了。 过去的紫明楼的贵妇沙龙里,裴丽秀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好客热情的女主人罢了,要谈到风雅的东西,她是一窍不通的。 裴丽秀其实是在打访春院的算盘――访春院她虽然没去过,但是听人说过这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行院,不但房屋宏丽,地理位置也极好。如果紫明楼能占下来,对未来的业务发展大有好处。 这还是其一,裴丽秀的野心还不止于此,在她看来,旧行院丰富的人力亦是可观的资源,正是补充紫明楼日益扩大的的员工队伍的合适人选,对开展多种经营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她到底是个现代女人,对旧式行院一无所知,对其中的“从业人员”是怎么一个思维模式更是难以理解。 好在她现在有苏爱在,苏爱是江南名妓出身。行院的种种套路自然瞒不了她,正是可以倚重的对象。 不过,苏爱是扬州瘦马出身,伺候男人的本事一流,要说到具体的办事管理,她可就力有未逮了。何况多年来卖笑为生的生活,使得她有很强的依赖心理。当个顾问可以,独当一面,主持一方工作可就不成了。还得另外寻个可靠的能干的人…… 裴丽秀想着,开口问道:“苏姐姐,听说你过去是江南院里出身?” 这话,在苏爱还是高巡按的“如夫人”的时候是不兴问的。即使是名妓,也不见得有多光彩。现在自然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是,奴婢过去是在扬州的行院里。”苏爱不知道裴姑娘为什么突然问起过往的事情,答道。 虽然裴丽秀几次叫她不要再自称“奴婢”,她依旧用这个谦称。 “那对行院的那套规矩,一定是很熟悉的了。” “这个自然,奴婢打小就在院里,一直到十九岁被高大人赎身。院里的事情看得多了,上上下下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 “那姐姐对本地行院,又知道多少?” 苏爱这种名妓都是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她又识字,每天看报,知道广州市面上的各种风吹草动,脑子一转就立刻知道了裴丽秀的意思――她是看上了访春院啊! 她一点没觉得惊讶,自古以来,官宦仗势欺人,谋夺他人财产的事情便是家常便饭――当初要进剿澳洲人,说白了也是有人看上了澳洲人的产业,逼迫他们投献不成才闹出来的。大明官宦做得初一,也别怪澳洲人来做十五。广州现在是澳洲人的天下,择肥而噬那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一节 先进工作者 特意来问自己,想必是下一步有借重自己的意思。 访春院这块肥肉吃下来,澳洲人自然不会轻易一关了事。苏爱自诩很了解澳洲人――那就是“视财如命”。当初他们仓皇从广州逃走的时候,火烧眉毛,刀架脖梁,郭东主照样来个乾坤大挪移,紫明楼里除了搬运不便的粗笨家伙,几乎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澳洲人虽然有这独树一帜的“紫明楼”,对行院和乐户的内幕却所知甚少,自己不但是乐户家,更是打小“行里”出身。显然属于澳洲人说得“专业人才”。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就能混上“老鸨”的级别了? 当下喜上眉梢,忙不迭道:“这个首长可算是问到人了。本地的行院奴婢所知不多,不过奴婢原就是江南的乐户,打小又是在行院里受得勘磨,内中情景可说是一清二楚。若是有用到奴婢的地方,奴婢自当竭力报效。” 裴丽秀微微点头:“苏姐姐的本事,我自然要借重的。” “是,是。”苏爱连连点头。 “苏姐姐,你说行院里的女子们,有几个是真心原意吃这碗饭的?”裴丽秀忽然问道。 这话却问得稀罕,苏爱一时间不知道她话里到底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这些日子澳洲人在报纸上大张旗鼓的报道“风俗业整肃”,“解放妇女”的调子很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指斥妓院“逼良为娼”…… 她品了品裴丽秀话中的意思,又想了想前面的问话,立刻猜透了裴丽秀心里的意思。当下陪着笑脸答道:“首长,要说都是心甘情愿吃这碗饭的,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象奴婢这样乐户家的女子,人人视为贱民,世代不许做士农工商的勾当,老老小小的只会吹拉弹唱,靠着唱曲卖笑为生,不吃这碗饭又能吃那碗饭?纵然要改业从良,也是年纪小得才改得过来,象奴婢这样的残花败柳,便是改业去做妈姐,人还嫌弃奴婢太笨呢。”说着又是一自嘲式的笑,“说句没志气的话,这行做久了,只求鸨子人和气些,奴婢们日子好过,做起‘生意’来也起劲些。要说什么其他想头,竟也没有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裴丽秀的表情,见她微微点头,似乎有了什么主意。苏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原想再添上几句,再一想还是少说话为好。 只听裴丽秀又问:“明国广州董知府家的小姐――董明珰,你可认识她?” “奴婢不认识――董知府到广州的时候,奴婢已经流落到肇庆去了。”苏爱道,“不过倒是听说是一位能干的女子:据说天军入城董逆服毒之际,小妮子竟自已跑去找刘大人讨要家当,光是这份胆识就让人佩服,更别说她如今奉母开店,自食其力,真是一位女中豪杰呢。奴婢若有她这样胆魄气魄,何至于沦落肇庆吃这许多苦头!” “新社会嘛,女人能顶半边天。”裴丽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吐出了一句过去很少说的政治口号来,“那是在明国处处受制才不得显现,现在在我元老院的新体制下女人就能充分发挥各自才能,读书经商那是样样不比男人差的。我看这位董家小姐倒是位可造之才……可惜……” 苏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了个“可惜”,再一想却明白了。裴元老是有意提拔她,可惜董明珰是“朝敌”的女儿,地道的“犯官家眷”,没按照大明的规矩贬为官妓就算是网开一面了,哪里还能重用。 苏爱沉思片刻,道:“首长也莫要觉得可惜。她有这么个小小的局面,是大宋的天恩浩荡。这一点小生意犹如一株幼苗,经不起风霜,首长若是此时能施一些雨露,想必也是极好的。” 裴丽秀明白苏爱话里的意思:直接招揽董明珰是行不通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施些恩惠收拢她的心,为自己服务。 李子玉这几天非常得意:整个警察局都在传说他被文首长接见的事情。 几天前,他受邀参加了广州市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这次表彰大会说是广东全省,其实多数是广州特别市的先进工作者。为了宣传鼓动更多的本地土著出来参加工作,特意选拔一批广东光复以来新参加工作的新归化民工作人员作为典型――李子玉就是这么被选上的。 参加表彰大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论是开大会、听报告,还是观摩“澳洲建设成就纪录影片”,参加联欢会……对这个年轻人来说都是即新鲜又有趣。而老归化民满口的新词汇和“标准的”新话更让他自惭形秽。 三天的大会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天的中午是集体接见。八十名先进工作者在排成阶梯型的三排椅凳上等待接见。当他看到看到“大宋两广制置使”,传说中的“文首长”从大堂的边门出来,面带微笑着的向大家招手示意,满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文首长微微侧着身子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微笑着也鼓着掌。顷刻之间一种完全不知所以然的巨大激动侵入了李子玉全身,他不自觉跟着老归化民一样,拼命的鼓起掌,欢呼起来。 这个场景每当他回想起来满身充满了干劲,热血沸腾。文首长,听说可是澳宋最大的官,以前他不信,但是那天接见他时,从旁边的慕局和刘市长的眼神中他能感觉到。文首长很和蔼,问了点他什么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根本不记得,当时光顾着激动,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堆为元老院服务之类的话。回家后和父母一说,可把他俩高兴坏了,母亲还特意做了一顿好菜好饭,父亲和他还喝了酒,一顿饭吃到了很晚,父母再三叮嘱让他好好干早日混上个警察的官做做,为家里长长脸。李子玉每当想到这里都会从心里都会偷笑,低着头奋力地在文件上抄写治安口供备份。 “小李,还没吃饭啊?干劲很高啊。”有人从走廊的窗户投进头来。 “呀。九爷。”李子玉抬头一望,发现哪位高重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子玉不好意思的说道,“九爷,午饭吃了?” “正要去食堂。”高重九晃了晃手里的用餐券,“怎么你还没吃饭?要做先进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哪里,这就好,还有几个字。写完这份备份,我们一起。九爷。” 过了一会儿,李子玉停下笔,从抽屉里拿了张餐券就快步的走出了治安科的房门。高重九,站在哪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搞得李子玉很不自然。 “九爷,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李子玉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不知所措挠着头问道。 “没事,感叹小子,你的运气真好,刚入行就给你破了这么大案,我做了这么久的公差,你的遭遇可是少见见啊。听说还受到首长的接见了?” “哪里,哪里,这不都是九爷带着吗,小子只是打打下手。”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嘿嘿,小子不错,还知道顾着老人的面,不傲。有前途。”高重九拍了怕李子玉的肩膀,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子玉啊,这次老哥要,求你帮忙了。” “九爷,哪里话,自己人,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能帮忙一定帮上。” “没什么大事。是这样:这次我们两个被慕局保举送到临高去培训,你也知道老哥字认得不多,到时候你可要帮老哥啊。老哥可是知道你是读过书的人,哪个什么考试什么的一定要帮着老哥点哦。” “什么?去临高?我们?培训?” “你不知道?”高重九停下脚步看着李子玉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李子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九爷,我真不知道。” 高重九一把拉着李子玉继续走一边悄悄的说:“我是刚从我们科长和我说的。傻小子,这是一次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啊,没听人说过吗?要升职,必须得到临高进行警务中级培训三个月。老哥这次可是托了你的福,也要被送去临高,我们科长说了,原本我是县衙的老人,文化程度不高,不可能参加这种培训的。” “哪里,是小子托了九爷的福。” “嗯,你还别说,我们大澳宋就是和前明不同,论功行赏,一点不含糊,老哥我做了一辈子公差,案子破了不少,老爷除了夸奖几句,给几两银子,何时有这般好处落到我头上?到老也不过个衙役!” “嗯,嗯,是,是。”李子玉点着头,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天降喜事啊。虽然高重九言语不祥,但李子玉想过一会儿到科长哪里好好问问。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后院食堂。李子玉排着队打饭时,感觉很多人都在关注着他,甚至还听到几句这小子运气真好之类的话,午饭都多吃了两碗。(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二节 光宗耀祖 下午,李子玉的工作热情高涨,抄完文件,他又随队出了两次任务,都是去妓院进行抓捕。最近各妓院的匿名举报信特别多,大量的有关老鸨、领家虐待迫害妓女致死的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 这些举报信件到了警察局,全部转到目前正在承办风俗业整顿案的治安科来。简单的整理分析之后就开始按名单抓人。 不论是海南来得归化民还是本地留用招募的人员,都谈不上有现代法制观念。何况干妓院这行的基本上没好人,抓来也没什么冤枉的,慕敏也有意确保对风俗业的高压态势,于是有线索就抓人成了惟一的办案标准。 抓来的人直接投入临时拘留所,慢慢勘问。李子玉忙得脚不点地,又是登记,又是录口供,又是办理手续。虽然忙忙碌碌,却一直没看到科长,他心里心中有点忐忑了。一直到快下班时,练霓裳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门就对着李子玉拍拍手上的文件,对他说:“阿玉,恭喜你,你被局长点名去到临高接受培训。这是通知书。” “谢谢练科长!”李子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肚子里。他接过科长手上的通知书,啪得来了一个“澳洲式”的立正。 “不要客气,都是元老院的恩典。”练霓裳感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心里竟还有一点点的羡慕,“出发的时间还没定,不过就是这几天了。你天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 “是!” 李子玉拿着调令文件,治安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周围的同事都围了上来,大家都恭喜这李子玉,有说李子玉运气好,有人说李子玉是福将,有人说李子玉得贵人提携,大家都要李子玉培训回来后升官了不要忘记自己。李子玉一边应酬着同事,一边看着通知书,虽然努力想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镇定表情,还是乐得嘴角直往上翘。 通知书上短短几行毫无感情的简单字句在他读来简直是绝妙的锦绣文章。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沁人心脾。他顿时理解了为什么社学的老师说“好文章亦可用来下酒”。 情不自禁的一遍又一遍把调令看了几十遍,直到每字每句都快背出来。李子玉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通知书贴身收好。下班时间已到――要在平日里,他总是要推迟一点下班,但是警惕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家里人,和家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的心情。 还没到家门口李子玉的声音已经老远得传到了院子里。 “老豆,阿妈,我回来来了!” 李子玉的母亲迎了出来,才刚走到院门,就看见李子玉风风火火一路小跑的走了进来。 李子玉家虽是军户,却也讲究“规行矩步”,举止端正。给澳洲人当差之后,做警察也得有“威仪”,所以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让李母非常吃惊。 现在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忐忑,紧张的看着李子玉: “玉儿,出了什么事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子玉拉着进了堂屋。看见父亲正坐在条案边上看着报纸。李子玉转身把他娘摁倒在茶几边的椅子里,对着父母说道:“爹,娘,儿子这次发达了,刚才已经来了通知,要儿子去临高接受培训,回来可是要弄个官做做了。没想到吧,前几日我们还在想的事,今天就发生了。你们说儿子的运气好不好?”说着,李子玉从怀里掏出了那种调令在手上晃了晃。 “什么?真的?”李父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一激动差点把条案上的杯子打落下来。 “爹,你看。”李子玉把调令递给了父亲。李父上下看了几眼后问道“这个培训?” “爹,是这样的:在大宋官场的规矩,不经过培训是不能当官的,哪怕你已经是官,要提拔一级前,必须要再一次进过培训后,才能上任。所以也就是说你儿子――我马上要当官了,虽然是个官小一点。”李子玉把从高重九哪里听来的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哎。爹明白了。”李父脸色变得通红,一转头对李母说道:“孩子他娘,快去,到巷口,找田屠夫哪里去买两斤猪头肉,不,买一个猪头,再打两斤酒!我们李家又要兴旺发达了!这是全是祖宗保佑!快去呀,愣着干嘛?快去快去。回来还要祭祖呢!” 李母连声应了,忙去取了篮子就往外走。 李父高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看着同样激动得流泪的李母转身出了堂屋。回过头来对着李子玉:“什么官大官小,这是官身!官身!” 李子玉心想我早就是公务员编制了,再上去还是公务员,要说这就是官身,那他早就有了。不过这话没法解释给他爹听,只好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父亲说得是。” “有了这第一步,才有后面的,我去请祖宗牌位,你叫上赵贵,把堂屋理一下,抬张八仙桌出来。” “赵贵,回来了?” “他今天是早班,下午便回来了。”李父道,“他跟我说你要发达了,我还觉得有点玄,没想到他说得竟是真得!” 李父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报纸说道:“怪不得,报纸上登了你的事。看来一点不假,澳洲人果然是要提拔你了!” “哦?我这几天忙得很,还没空看报呢。我看看。”李子玉说着就要去拿报纸。 “急什么,先办正事,你去把赵贵叫上,让他来帮忙打打下手,他虽不是我李家的人,也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又有些福气――他到我们家之后,你的运气一直不错。我看你以后可以和他结为异姓兄弟。说不定哪天他会帮衬你呢。” 李子玉应了。正说着话,李母提着猪头从外面进门来了,喜孜孜道:“田屠户倒是凑趣,知道你要上临高去培训了,又送了半副肠肺。待我都洗刷干净了做。” 香案已经摆出来了,祖宗牌位也请出来了。李母喊了声:“来搭把手。”赵贵从堂屋边上的厨房里跑了出来接过了李母手中的酒和猪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李母跟着赵贵进了厨房忙活起来,堂屋里的父子俩却优游起来:李父一遍又一遍看着调令,不时还拉着腔调诵读一遍;李子玉却捧着报纸看明女案的系列报道。等到李母和赵贵把祭奠的东西都安排好,李母才出来招呼道:“当家的,东西装备好了,时辰不早了。” 父子俩放下手中的东西,大家站到香案前上香叩拜,祭奠祖宗告慰祖宗在天之灵。阿贵虽不跪拜,也在旁观礼。祭拜完祖宗,一家人加上赵贵入席吃喝,一直到很晚,直到李父喝得酩酊大醉才结束。 因为局里事情多,又要办交接,手上几件事得尽快处理。第二天一早李子玉便回到局里,刚进治安科,就看到有人带着个年轻人进来了。穿着绿罗褶,一双细结陈桥布鞋,清水布袜上束着玄色挑丝护膝,头戴缨子帽。一看便是城中的浮浪子弟的打扮。 只听他进来便大声嚷嚷“冤枉”,说“自己好好的走路,又没偷又没抢,连痰都没吐一口,为什么要拿他进衙门?” 抓来的警察并不应声,将他直接拖进了登记室,拍照登记。李子玉也没当回事,继续做他的文案工作。 还没过去几分钟,在登记室里办手续的警察突然冲了出来,高声道:“快,快找大夫!” 预审室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涟漪,兼职的卫生员赶紧拿着医药箱进去,有人则赶紧去找警察局的值班大夫。 李子玉走过去看热闹,却见登记室的地上,刚才带进去的年轻人正在抽搐,口吐白沫。几个警察围着他,有人拿诸葛行军散给他嗅,有人给他解衣,忙乱成一团。 这人神志尚未昏迷,只一个劲的撕扯着胸前的衣服,用力的喘息着,暗哑的嗓子喊着要喝水。不过几分钟功夫,突然一下脑袋就歪了过去,浑身都跟松散开了一般。 李子玉暗道不妙,原本浑身抽搐,现在突然松弛下来,多半已经魂飞魄散。 果然,叫来的大夫一号脉,便摇了头,说已经没气了。 “真倒霉!”抓他进来的警察跺脚道,“好不容易逮住,又死了!这下专案组那边不好交待了!” 李子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犯了什么小事的浮浪子弟,一听这话赶紧问道:“死者是谁?” “还有谁?冒家客栈案里正在秘密追捕的人犯之一:王栋!” 抓捕王栋比预想中的多费了些时间。自从王大鸟失踪继而被杀之后,他就是“丧家之犬”,没有固定的住处,只在各处妓院“贴嫖”混饭。晚间也多歇在行院的门房、后院之类的地方。 风俗业整治开始之后,警察频繁出入各大行院,王栋因为干过“调占拐卖妇女”的勾当,自觉有点不稳当,便再在妓院出没,躲到一家与他有旧的乐户家的“私门头”里混了些日子。(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三节 翦除羽翼 奈何他手里没有余钱,卖笑的姐儿不但爱俏,也爱钞。三五日一过不拿出钱来,这面色和话语便很不好了。老鸨便絮絮叨叨说他来借住不报临时户口,也不肯拿几个钱出来应酬牌甲,她是没法再担待。逼的他只好走路。 他手中无钱,又无去处,只好回到乐坊街重操旧业。没想到当即就给在那里守株待兔的警察抓个正着。 谁也没想到,王栋居然会在被抓到警察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死了!由于冒家客栈案的特殊性,他的死亡给这案子又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看起来敌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尾巴露了出来――急于要灭口了。” “这说明我们的侦察方向还是正确的。”说话的人是午木,他虽然口气沉稳,实际上心里颇为焦急,从无头案到现在,几个案子串在一起,线索不少,也抓了很多人,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不但神秘的石翁到现在杳无音信,连那个做法的道士也没有抓到。 午木的为难之处在于,政治保卫局自己的行动部门很小,他徒然顶着一顶广东政治保卫总特派员的帽子,实际和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他的部门不同于其他部门,工作人员可以就地扩充, 结果许多基本的侦察工作都要委托国家警察来办理,包括眼下这起案子,实际就是广州警察局在侦办。这样的委托第一增加协调难度,二来等于加大了国家警察在政治保卫领域的发言权。所以这次赵曼熊把行动处处长周伯韬派来,对他来说犹如一场甘霖。 周伯韬拍拍袖子上的烟灰,说道:“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这案子和广州的缙绅们有莫大的关系。特别是梁家,纵然不是他们主使,起码也是重要的后台之一。” “可惜咱们手上没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证据这东西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太重要。”周伯韬说道,“元老院和缙绅是敌我矛盾关系。这不是法律问题――主要我们在广东立足未稳,要撼动根基牢固的缙绅还是有难度的。如果贸然要搞缙绅,他们联合起来反扑的劲头,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干部数量怕是会吃不住――到时候那就真得是政令不除广州了。我的看法是可以从文澜书院和关帝庙这两个地方下手。” 进入广州之后发生了几起大案要案,几乎都有线索指向这两个地方。周伯韬认为可以先从它们下手。 文澜书院是广州最大的书院,因为院产丰饶,一直是广州本地缙绅垂涎的肥肉,围绕院董、执事的争斗从未停歇,这些年钟艾教依仗梁家的势力,莫荣新靠着和高天士结亲,两人合伙把持了文澜书院,把每年几千两银子的收入归入囊中。 “钟艾教和莫荣新,还有高天士,这三个人应该都是缙绅们站在台前奔走的角色。”周伯韬说,“过去留着他们是因为我们的人力物力不足以对付,现在广州市政府好歹也搭好了架子。干掉他们第一是敲山震虎,警告缙绅们不要乱说乱动;第二也是翦除缙绅的羽翼;第三那就是刘市长的好处了:关帝庙人马不用说了,那是个毒瘤;文澜书院呢,全城的读书人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怨言很大,干掉文澜书院,不但可以让刘市长发横财,还解了读书人的气,对了,教育口说不定也得感谢你,这算盘好不好?” 午木笑了:“想不到你才来几天,就把广州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你忘记我是什么出身了?当私家侦探卖得就是情报。我虽然才来几天,可是我在临高每天都看你们送来的资料汇编。”周伯韬说,“广州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的这点行政能力,简直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你这特派员的工作不好干啊。” 正说着话,有人送来了文件。周伯韬接过来翻了翻,说:“没什么新料,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午木接了过来,这是韩月最近一次的审讯材料――没有什么新的内容。无论如何审讯,她只供得出一个王栋,此人不但是勾搭她落水的人,也扮演着“联络人”的角色。她从市政府弄来得文件,在刘翔的熏炉里捣鬼,都是王栋关照的。至于王栋又是听谁的指示,韩月自己也不知道,只听王栋说是“朝廷命官”――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午木知道,韩月的角色按照情报体系里来说是抵挡的角色,虽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其实得到的回报和在体系里的重要性都是最低的。一旦败落,身败名裂送命的也是这样的人――堪称情报界里的炮灰。 这么一个出身可靠,经历过硬,又有很大的前程的归化民干部叛变,无论这么说都令人惋惜。但是韩月的落水动机在午木看来并不算太稀罕。韩月已经二十出头,又刚刚被从元老身边“发配”出来。 作为女性归化民来说,几乎人人都做着一个被元老“纳幸”的梦。韩月作为元老的近身人员,虽然是女元老的秘书,亦算是有很大的机会的。现在她被从元老的“身边人”队伍中驱逐,等于永远和这个梦无缘了。 年华老去,终身无靠,又失去了希望,没有男人对她们好过,现在出现了一个甜言蜜语的小白脸,不但让她的感情和生理需求都得到了满足,更许诺给她一个未来―― 他想到政治保卫局在广州办理的连续两件“内鬼”案都是女人,心里很感慨:旧的思想、旧得道德观念,真得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退。难怪赵曼熊不同意他在广州开办政保培训班,一定要在临高的归化民中招募。 “相比之整个世界,临高只是一个现代化工业化社会的孤岛。但是这个孤岛是经过我们彻底改造过得的孤岛。只有在这个孤岛上经受过充分的教育和洗礼的人,才能保证他对我们制度和文化的忠心。”赵曼熊如是说。 “给了她全新的人生,给了她全新的生活,还有远大的前途,却抵不住男人的一句话,女人还真是感情的奴隶。”周伯韬自嘲的说道。 “不,我觉得是我们没做好。”午木摇头,“我们把自己的观念套在归化民身上,觉得女人做到这个位置上只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会对元老院更加感恩戴德。忘记了不久前还是他们还是地道的17世纪的土著。连刘市长的小蜜――从小就在芳草地念过几年书的――都会被什么‘求子’、‘催情’的鬼话所迷惑,韩月这样压根没在临高好好改造过思想的人就更别提了。再说韩月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女人了,在本时空她就是地道的老姑娘了。要是早给她弄个丈夫,这个王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感情空虚,被男人乘虚而入……” 然而骗上了床――甜言蜜语――死心塌地――鬼迷心窍――玩弄利用――被抛弃……周伯韬自己暗暗补充道。他办多了离婚的案子,这种事看得太多了。 “想不到你对女人还挺了解。”周伯韬开玩笑的说道。 “哪里,哪里,”午木略略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可惜勾搭她的王栋今天刚抓到就死了!” 难道这逃跑中的法师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形? “尸体已经被送去苏法医那里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周伯韬说,“至于我们,还是先考虑下怎么对文澜书院和关帝庙人马下手……” 与此同时,苏莞拿着放大镜,在聚光灯下站在王栋已经被开天辟地的尸体旁,完全不理会已经锯开了脑壳和身旁桌子上已经放满了各种器皿的器官,仔细的看着王栋已经发青僵硬的一条腿。 脚踝上有十分清晰的两个小点。苏莞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游标卡尺,仔细的量了两点之间的间距,记在本子上。然后满意的直起了腰身。叫道:“把这堆东西都给我装回去,缝合好。” 她的徒弟带着嫌弃的表情走了过来清理苏莞留下的“战场”――因为工作量太大,她已经把自己留在临高的徒弟也给叫了过来使唤。 这徒弟也是女性,据说家里是屠夫出身,所以不晕血。也看惯了开膛破肚的场面。苏莞对这徒弟可没有男性元老那种温情,不但尽情使唤,打骂起来毫不留情。不过这么一来,她的技术也进步很快。 “先把那个胃容物瓶子给我拿来!”苏莞忽然想起了什么,“快!” 正要开始收拾的徒弟犹如被鞭子狠抽了一下似得,赶紧取来一个大号的光口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罐子灰中带绿的黏稠液体,似乎还夹杂着许多杂质,散发出腐败的酸臭气息。 苏莞一点也没嫌弃这令人恶心的东西,只是拉好了口罩,将瓶子中的东西倒在一个大号的白瓷盘里,用探针拨弄起来。(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四节 蛇踪 “蛇毒毙命?”周伯韬难以置信的拿着验尸报告问道。 “没错,就是蛇咬。”苏莞坐在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只脚丫光着,另一只把鞋子挑在大脚拇指上,一颠一颠的说道,“虽然我没法检测蛇毒,但是种种迹象看,应该是银环蛇。” “这么说警察局里有蛇了?!”午木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下办公室周围。 本时空生态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况也比较多,地处南方的广州城中各种蛇类并不少见,特别是他们进城之后占用的各种衙门,多是百年老房子,蛇虫出没。不过自从刘三在各处设置熏炉之后,已经很少见了。 “不是在警察局里被咬的,”苏莞说,“从被咬到毒性发作有一个较长的过程。王栋进局子不过几分钟。不可能是在局子里被咬的。” “那是在路上?” “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把他给灭口了。”周伯韬甩出一支雪茄给苏莞,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看来王小鸟身上的秘密还不少哩。” “被蛇咬了,居然自己不知道?他被捕的时候可是正在去妓院的路上――被蛇咬了不是应该立刻去找大夫么。”午木觉得不可思议。 “银环蛇不一样。”苏莞说,“咬伤浅,疼痛感不强,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人往往会忽视,等到发作的时候就没救了。” “有人身上藏了一条银环蛇,害死了王栋?” “恐怕就是这样。”周伯韬说,“我们正在抓捕的那个法师是云贵来得――山区本来就多蛇虫――又有浓厚的巫蛊背景,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逃的巫支祁。” 既然王栋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巫支祁所杀,那么他应该在被捕前不久就见过巫支祁。周伯韬在地图上勾出了王栋被捕的地点。然后再根据警察提供的被捕时间和死亡时间,大致标记出他从被咬伤到被捕之前的可能的活动范围。 “这个范围可不小啊。”周伯韬仔细的研究着地图。 午木比周伯韬更熟悉广州的情况,他看了看说道:“他被捕的地点接近北城――我看巫支祁很有可能就藏身在大北门外的某个地方。” 大北门外人烟稀少冷清,多得是各种祠堂义庄棺材铺,到处都是死人比活人多的建筑物,而且流动人口极多,大量的关帝庙人马在这一带活动居住。广州市政府对那一带的控制很弱,到现在保甲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巫支祁藏在那里可以说是相当安全――而且随时可以出入城池。 “我们可以把侦破重点放在那里。”周伯韬虽然没干过警察,也知道能缩小排查范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大北门外这个范围也够大的。”午木却知道那一带他们已经搜索过几次了,因为范围实在太大,他们又缺少有力的情报支援,几次搜索都一无所获。 “有个线索你们可以参考一下,”苏莞插话道,“死者的胃里有藕片的残留――这东西不能长久保存,一定是新摘下来不久的,如果他死前的最后一餐是在那个什么巫支祁藏身之处吃的,那么周围一定有河流或者湖泊。” 午木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说道:“流花桥……” 这几天李子玉正忙着办交接。这天中午他刚吃完饭,一进治安科的门,就被科长叫到面前。 “小李,你先回家,收拾一下。下午五点到警局后院操场报道集合,晚上有集中整治全市治安工作的行动,任务完成后晚上你们直接去临高。其他事情你别管了。都安排好了。” 李子玉只得回家通知父母,一直到了下午4点半就回到警察局,立刻去了后院操场。原本后院的花园改的操场,过去的月亮门还保留着,不过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花木全被铲除了,河池也被填埋掉,只留下一片空旷的平地。 平日里操场门口并不设岗,今天月亮门这里却有两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却是蓝色领章蓝色帽箍的人在看守,出入都要查验证件。 轮到李子玉查验证件,不但再三核对他的照片,还专门核对了板夹上的一份名单――显然只有在名单上的人才能进入操场。 李子玉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紧张感,他忽然意识到,今天的行动根本不是什么全市治安整治,而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特殊行动。 等检查完证件后,李子玉才进入操场。一进操场便吓了一跳,操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足足小二百人。都排着队。这时候,就看到高重九正在朝他招手,李子玉见有熟人,赶紧走了过去。不觉低压了声音道:“九爷,你也来了?” “嘘。小声点,站我边上。”高重九朝边上的人递了一个眼神,旁边就空出一站位,李子玉悄悄地站了过去。 “九爷,有大案?我看这样子不像是去治安整治啊……”李子玉看了看周边,身边的大多脸熟,都是局里的人,有几个他知道是过去高重九用得“弟兄”――白身衙役,这回特招进来的。 “那不过是个借口。”高重九知道澳洲人最注重保密,不到关键时候决不会随便告知。上下口风极严,和过去的衙门不同,“我看很可能事关上回我们揭出来那个案子。” “不是说人都抓到了吗?审讯科的弟兄都累得和死狗一样了。” “听说幕后主使没有缉拿到案,我看这回这么大的阵仗,十有八九是要去抓这幕后主使了。” “这么大阵仗!”李子玉暗暗吃惊,这幕后主使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听说,”高重九把声音压低到几乎耳语的地步,“这幕后主使会妖法……” 这可吓了李子玉一跳,不由的紧张道:“妖!?……”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了,赶紧又压低了声音,“妖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真有妖术你也不用怕,”高重九倒是满不在乎,“自古以来不管什么妖术都对付不了官标皇封,再说首长自然备有破邪的秽物预备着。” “可是一路进来没见到有人拿马桶……” “说不定是女人的月子布。”高重九道,“这事你不用担心,看看首长调了多少人马过来,我跟你说:你看,这上是我们兄弟,那边是朝鲜人的白马队;那边是倭寇的拔刀队,还有国民军……” 李子玉不停的东张西望,整个操场被挤得满满当当,白马队、拔刀队、国民军防暴队……像切豆腐一般,一块一块码放着,由于制服夜色不同,看得是分明清楚。高重九用手肘碰了一下李子玉轻声的问道:“小子,看出什么道道?” “嗯,白马队和拔刀队都来了五六十号人,国民军来了三四十个,我们也有五十多个。诶?不对,这些人好像不是警察。”李子玉回头看了看这边的警察都是站的松松垮垮,互相咬着耳朵,东张西望着。 那边的二十多个虽然也穿着警察制服,却都和月洞门前站岗的人一样,戴着蓝色的领章。站得笔直,动都没动,连说话声音也没有一点。 “这队列,这气势,啧啧啧。”李子玉道,“咱们局里可没有这样的。” 这时候,又走来几个警察往队伍里钻,高重九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瞪了那他们一眼,这些人才规规矩矩的在后排找了个位置。 “阿玉,这就是虎狼之师,就冲这个气势,明国如何比?”高重九朝边上努了努嘴说道:“这些人,我觉得这些人可能就是大宋的锦衣卫。” “啊?!”李子玉差点叫出声来,他这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些站在四周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黑衣人。虽然他们的制服除了帽箍和领章和警察无二,但是武装带束得整整齐齐,一个个双脚叉开,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你看,这些人面无表情,但是双眼冰冷,目光凌厉。都是些……嗯,严酷冷静之人,和厂卫的骄狂又有所不同。”高重九道。 “别再说话了,也别动了,站好。”一个女警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这些警察,点点头:“嗯,人齐了。”说完她就站到了排头的位置。她转头对众警察说道:“今天我带队,干什么不用多问,照命令行事――你们都放心,我们只负责带路和打下手。” “练科长,那些蓝领章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威风?”李子玉按压不住好奇地问道。 “他们……”说道这里就看到练裳衣的脸不由得一抽,转过头不在说话。 李子玉和高重九对望一眼,好像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什么,不经背后有点凉凉的感觉,他们现在可都听说了,练裳衣现在可是慕局的心腹,而且这位还是慕局特意从临高调来的女警察,居然谈虎色变,让他们更加确定了黑衣人是锦衣卫这么个事实。(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五节 深夜出击 “政治保卫局”五个字刚在李子玉和高重九的心中种下种子,就听见有个声音高声喊了起来。 “立正!” 刷得一声,所有黑衣人都站直了,双手放下,脚跟并拢。动作划一,仿佛一个人似的。整个操场顿时一片寂静。 几个人急匆匆的从月亮门里走了进来。从身形,李子玉大概看出这大约是慕局长,至于其他人他就辨别不出来了,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似乎是个道士――这又是什么来头? 操场上有高出地面的主席台,平日里开露天大会的时候用得。这几个人一起上了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在操场旁的两个夜间照明用得火炬笼却并没有点着,所以这一干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慕敏用刚好让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简单地说明了任务内容,抓捕行动将在大北门外的流花桥附近展开,行动时间是明天凌晨。全体人员将在夜间分批次机动到抓捕地点,等候统一指令行动。 她宣布了几条纪律,又交待了几点注意点。随后命令各人领取装备。 “乖乖,抓个人还要领东西?”李子玉心想。 各组发到的东西各不相同,警察这边因为不承担主要抓捕工作,除了制式的警械之外,只加了厚布做成的绑腿套和手套,并且再三关照一定要戴好。 各组领取穿戴完毕,慕敏又派人逐个检查了装备,随后低声下令:“出发!” 流花桥畔不远处有一处大户人家的坟园,这坟园面积颇大,一面是土丘,一面是池塘山坡下朝阳处便是坟茔,主人家在池塘旁修筑了三间房屋用作祭祀之用。又盖了几座房屋与看坟的家人居住。 后来这户人家败落下去,坟园便沦为停放棺椁的义庄。房倒屋塌,草木深深,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加之四周全是义地荒坟,距离流花桥的化人场又近,平日里除了几个乞丐歇在义庄内,兼顾看守之外,便成了人迹罕至之地。 此刻,在停放棺椁的三间厅堂的后面耳房里,高天士正与那巫支祁在一间密室内商议对策。与前几天不同,高天士的语气有些不善:“巫法师,你的法术到底还灵不灵?据上面传来消息:那髡贼知府不但任然活蹦乱跳的,还因为闹鬼的事情恼羞成怒,可能这几天就要对关帝庙人马动手了!到时候你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高某的一家老小可全在这广州啊!!” 自从巫支祁搬到了这里,高天士不但派人在周边关防护卫,严密保护。这且不算,这巫支祁看似一个穷道士,实则生活享用堪称豪奢,不但饮膳力求精美,还要高天士供应女人用作鼎炉,每隔三五日就要换一个 即要保密,还得源源不断的供应女人,这事十分难办。高天士虽然因为这件事上得了许多银子,但这劳心费力的事情却着实不好做,时不时便供应不上,惹得这道士大发雷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老者冷笑不止,半响才道:“全家?高团头你真当老朽不知道吗?你那一房扬州小妾怕是早带着你私生的儿子回老家去了,想必带的细软不会少吧?” 高天士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房外室的事情十分隐秘,平时也是极少探视,别说是手下的大骨,就连自家的大妇都给瞒着,这老头怎么知道? 高天士强撑道:“一码归一码,出来混的谁还不留一条后路?要不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老子吃饱了和澳洲人作对?都是提着脑袋过活,高某只是不想让我高家断了香火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高某要是逃不脱,可别怪我把什么都给供出来!!!” “嘿嘿,逃脱?”老者又是冷笑连声,“恐怕你也明白,就算别人逃得脱,你也是死定了。你关帝庙人马在这里横行多年,城里的官儿缙绅人人都要卖你的面子,怕你手下的人去给他们捣乱――我怕是澳洲人一下手拿你,你就是丧家之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我怕他个鸟?”高天士怒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关帝庙人马也有几万兄弟,真逼急了,咱们兄弟活不了,广州城也得砸个稀巴烂。” “高贤弟,这种狠话你还是到你的兄弟面前去说吧。”巫支祁道,“咱们现在还在一条船上,吴越同舟还讲个同舟共济呢,你现在就想跳船?晚了!贫道是方外人,想要走早就一走了之了,倒是你自己有家有口……” 这话说得高天士顿时泄了气,瘫软在椅子上。 巫支祁鄙夷的看了一眼他,凝视着如豆的油灯,幽幽叹道,“咱们的事情败了!澳洲也有能人那……我的咒术已经被人破了!又派灵鬼去杀刘翔可是灵鬼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它已经被人收了!” “灵鬼?”高天士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见过那个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呐,这老者爱若性命。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妖物也会栽在澳洲人手里! “那,那现在怎么办?!”高天士色厉内荏,不由得换成了商量的口气。 “你且少安毋躁,为我再护得几日法,待我将转运之法行完,我自然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你,即舍不得广州这块地,就只有自求多福了。”巫法师说着,自顾自的盘膝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再也不理会高天士了。 高天士面若死灰,他现在才知道这条贼船上得下不得。他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已经临头了!然而他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多久也不会讨到什么新主意了。不管是这个巫法师还是“石翁”,都已经把自己当作一颗“弃子”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义庄外面,漆黑的野地里鬼火磷磷。高天士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一瞬间,他起了向澳洲人举发的念头。 然而,他马上又抛开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这半人半妖的巫法师太过可怕,就算没有法力,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到澳洲人手里也只有千刀万剁的份! 巫支祁见他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禁冷冷一笑。将斜倚在桌角的竹手杖收了起来,塞上盖子。他望了望窗外,此时晨中钟鼓楼已敲三更,子时已过,正是夜色最浓厚的时候,今夜又是月黑星稀之夜,窗外的月色分外浓厚。忽然他面色一变,掐指默算,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阴晴不定,迟疑半响,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洒在草丛中,又弯腰布置一番,最后取出一个黄皮葫芦挂在门口径自回屋去了。 抓捕队夜里分几路秘密出城,在大北门外几处地点秘密待机,等候侦察人员的最后消息。因为这一带民居极少,又是关帝庙人马的势力范围,生人非常惹眼。虽然已经知道要抓捕的法师就在坟院内,却无法按照常规的套路派遣便衣人员进行监控。不得不请特侦队出马,派出几组潜伏哨夜间进入在附近进行潜伏监视,用对讲机实时进行汇报。 “已经确认目标就在坟院内。” 一个通讯员一路小跑的跑进大北门的关厢的一处更房,向等待在那里的慕敏等人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好,我们立刻行动!”慕敏一挥手。 崔汉唐此时正与黑暗的泥土小道做着斗争。大北门外是丘陵地貌,除了城门口延伸向北的一条官道外,并无像样的道路。多是泥泞狭窄的小路。对说披着20斤的锁子甲还带着一堆装备的人来说,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行动绝对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除了这铠甲,还有一堆七零八落的道具。因为行动比较危险,他没有带上徒弟和小倩,各种道具也就无人分担,只好一个人背着了。 好在他体格甚壮,总算还能支撑。 一出城他就完全找不到北了――环境都看不清楚,倒不是他夜盲,实在是临高的夜间照明对于本时空来说太过先进,在临高待得太久的结果就是完全不适应17世纪那漆黑的夜晚了。 崔汉唐仿佛又回到了d日之后不久,在百仞城的岗楼里站夜岗的时候,整个百仞城灯火通明,可是在这堡垒之外,就是无边无际,如同海洋一般的黑暗。 此刻,他又身处这样的黑暗之中。能勉强辨认方向的,就是前面带路的当地警察背后的夜光条。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道袍下摆完全被露水打湿了,裹在腿上走一步就绊一下,如果不是他经常练武下盘比较稳说不定就得摔上几跤。不过尽管心中腹诽这个该死的大明同行藏的这么偏僻,他仍然大踏步的跟在走在队伍的前面。 荒坟、败棺、枯骨不时出现,四周鬼火磷磷。万籁俱寂中,凄厉的犬吠声和夜枭的怪笑声近一声远一声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崔汉唐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六节 抓捕(一) 在他的身后练霓裳咬着牙默默地跟随着,随时保持戒备的态势,就算是滑倒了也一声也不吭的默默爬起来跟上。 她原本作为户籍科的副科长用不着参加缉捕行动,不过广州的资深警察本来就缺少,有过完整训练的警察指挥官就更少了,所以便自告奋勇的申请参加行动――在她心目里,自己到广州来有戴罪立功的性质,为此特别去向慕敏争取来得。 慕敏因为崔汉唐坚决要求在抓捕的时候打头阵:“你们不晓得他们这种妖人的门道”,也有点担心他的安全,练霓裳的身手她还是相当有把握的,就指派她跟着崔汉唐――“时刻保卫首长的安全”。 练霓裳自然知道这是慕局长给她表现的机会,当然了要是万一着崔道长有了什么闪失,她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在她身后,是充当本地向导的几个警察,他们多是熟悉大北门外地形的当地人。不过,还没有人在深夜来过这里,几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极度紧张的表情来。 他们受训不足,对夜间野外徒步也没有经验,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很快就已经气喘如牛了,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勉强保持着不掉队而已。 在他们身后,是一小队国民军步兵,却是各有千秋:即有腰挎砍刀,背负弩机的黎苗山地连的士兵,也有腰挎双刀的拔刀队士兵,还有穿戴着圈套皮革和藤制防护装备,手持盾牌,头戴钢盔的防暴队士兵。 抓捕人员抵达坟院外围已是四更,天色正是最黑的时候,月黑星稀,四野一片漆黑。抓捕队悄悄的坟院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按照计划,抓捕队在黎明时分趁着天色微明,能见度较好的时候发动袭击,将妖人一举擒获――慕敏要求尽量“活捉”。 要不是有这个要求,实话说也轮不到崔汉唐打头阵。 崔汉唐抵达阵位的时候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块断裂倒卧的墓碑上,在一座荒坟背后气喘如牛的喝着水。 这里就是特侦队监视哨所在地点。潜伏在这里的特侦队员小声小声道:“首长,就是这里了。”说着指了下方向。 崔汉唐喝了几口水,从坟堆后探出头来,顺着特侦队员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百米开外,地势微微隆起,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到一堆黝黑的建筑。他默默的举起自己的红外望远镜,在镜头里他看到了一道破败的围墙,门户紧闭,四周环绕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和。墙外树下草深过膝,勉强有一条小路通过荆棘来到阶下。 围墙虽然破败,高度却不低,以他体格要翻墙难度大了点,崔汉唐心想,看来还是得直接撞门冲进去。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将近凌晨四时,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他和慕敏约好,五时开始行动。 “大家就地休息,轮流监视!”崔汉唐说道。 眼看着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天光微微放亮,崔汉唐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接近五点。他点了点头,示意开始行动。 两个负责开路的黎人国民军士兵点点头示意明白,拔出砍刀,一前一后猫着腰潜伏过去。他们接受过潜入训练借助门外的杂草树木互相掩护着靠近,眼看到了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突然脚下绊了一下,草丛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两个人顿时面色大变,情知触动了机关,偷袭不成已经变成了强攻,便一跃而起,向门户前猛扑过去。 崔汉唐暗骂一声要遭,起身便往冲前,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接着小腿上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吃了一惊连忙低头看去,原来脚下踩着一条小蛇。这蛇不大也就1米来长,全身有黑白环相间排列――正是一条剧毒的银环蛇,蛇的肚子被自己踩在脚下,一条细长的尾巴不住的甩动,蛇嘴正死死的咬在自己靴筒上。 崔汉唐暗叫一声侥幸,这条蛇明显是有毒的,幸亏他们今天为了增加防御护面积都穿了长靴或者用了厚裹腿。当下抬起另外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下去,把舌头从脖子处踩到了地上,脚下加力碾了碾,腾出的另一只脚又跺了下去,四五脚之后把个蛇头踩得稀烂,眼见是再也活不了了。 这一会的功夫,两个打头的黎人士兵已经几步冲到门前,将砍刀从门缝里插了进去一挑,动作很熟练但是门闩并没有打开,原来里面是用门环插住的,只得用刀尖插进门缝一点一点往外拨。 门栓不开,按照后备计划两个国民军防暴队员已经端着撞门槌从后面赶了上来 崔汉唐却等不及他们跑过来,低吼一声:“闪开!” 只见他助跑了几步带着风就冲过来了,两个黎人士急忙闪在一边,崔汉唐头一低,身子一侧,一肩膀撞在了门上! 崔汉唐身高接近1米80,体重超过180斤,又穿了一身20多斤的锁子甲,全身上下200多斤,这一跑起来都带着风。砰地一声撞在门上,不但门闩断成了两截,连门框都晃了几晃,顿时从门楣顶上连着泥土掉下一个黄皮葫芦来。 崔汉唐甩了甩有点发晕的脑袋,活动活动肩膀,刚想自吹自擂几句,突然瞥见地上滚动的葫芦。 那葫芦经这么一摔,掉下几块泥封,葫芦肚上露出几个眼来,葫芦里还发出嗡嗡地声音。 崔汉唐突然脸色大变,喊一声:“快跑!”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自己三两下把道袍脱下拧了拧攥在手中,同时拔腿就往外跑。 两个黎人士兵看见崔汉唐这么生猛的一撞都有点吃惊,正要突进去,却看见崔汉唐拔腿就跑,不禁呆住了 等他两个想明白情况不妙再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从那葫芦里钻出一群半个手指那么长的马蜂来,这些马蜂比一般的胡峰要大出一倍,身体乌黑发亮,借着早上的微光可以看到身上黄色的条纹,略一盘旋就冲着他们扑了过来。 黎人士兵久在山区,自然知道这马蜂的厉害,立马撒腿就跑,一个反应略慢落后几步顷刻便被那群胡蜂一扑,连蛰了几下。疼得满地滚动哀嚎,片刻就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群马蜂蜇了人以后也不飞走,就在大门口围着葫芦上下翻飞。众人一见这马蜂毒性如此厉害一个个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崔汉唐暗骂了一句废物,在原地转了几圈把自己的道袍穿好,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个东西来。却是临高自制的发烟手榴弹,他猛得一拉朝着门前直摔了过去。 这罐子掉在地上,顿时碎成几片,众人不知道这道士弄什么玄虚,却间罐子里顿时冒出滚滚白烟来,顷刻便将整个门户笼罩起来。 老的归化民的军警自然知道这是发烟弹,新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心道这是什么法宝? 崔汉唐却顾不得得意――发烟弹固然能驱散马蜂,可是自己的视线也被遮挡了,要是这妖人趁乱逃走,岂不是反而便宜了对方。他顾不得烟雾散去,大喝一声道:“快,上!” 发烟弹的效果不错,葫芦旁已经掉了一地的死马蜂,有些马蜂还没死透在院子里的地上扑棱着。 院子虽然大,里面却没什么建筑。只有三间正房看上去还像样,两旁都是些后来搭建的长排小房,已经破败不堪了,破败的门窗都敞开着,望进去里面停得都是一口口的棺材,很是瘆人。 国民军士兵们立刻散开搜索,崔汉唐带着人直扑正房。练霓裳有心要冲在前面,却被崔汉唐拦了下来: “当心机关!”他说着,适宜大家和正房拉开距离。 正房的门窗都关着,刚才这一闹,若是妖人还在里面,必然要有所行动。崔汉唐虽说自告奋勇要打头阵,其实对敌人到底会耍什么花样并无确切的把握。毒蛇、马蜂他刚才都已经见识过了,下面又是什么呢?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冲进了院子,将四面都已经围困的铁桶相仿,这妖人只要还在房中,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正想着,到后院搜索的士兵也回来了,报告说后院除了一个厕所之外,别无他物。 “上催泪弹!把这妖道给我赶出来!” 崔汉唐一声令下,几个防暴队员立刻举起霰弹枪一阵猛射,顷刻之间便将正房的一扇窗户的窗扇打得粉碎,随后一口气投入四五枚催泪弹,三间正房里顷刻之间便冒出滚滚浓烟,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正房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嚏声,崔汉唐大喜,这妖道还在!他暗道只要人还在,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不由得故作轻松的说道:“一个小小的毒蜂葫芦就敢拿出来显摆,既然咱们进不去,就让他自己走出来!”说完神气的把手往身后一背,傲然而立。(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七节 抓捕(二) 一分钟过去了,屋内偶尔还能传来几声喷嚏和咳嗽声。崔汉唐不屑的道:“小样还挺能撑,看你能撑几分钟!”然而五分钟过去了,烟雾已经变得稀薄,屋子里还是没有其他动静。 “这,这t不科学!”崔汉唐挠着自己的脑袋,“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既然人不出来,那就只有自己进去了。有了刚才遭遇毒蛇和马蜂的经验,崔汉唐终于不再打算身先士卒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队伍来干。 两名头戴钢盔,身批防护甲的国民军防暴队的队员竖起钢盾,慢慢向房门摸过去。后面,手持霰弹枪的防暴队和手持弓弩的山地步兵交替掩护。 崔汉唐紧盯着突击队踢开房门冲了进去,里面即没有传来叫声也没有枪声,不过三五分钟时间,有防暴队员从房门口出来,示意“安全”。 “不会是真得死了吧!”崔汉唐这下着急了,这妖道是案件的关键人物,真死了不但线索就此中断,连带着“明正典刑”的宣传结果都会逊色不少。自己跳出来要当先锋,这责任可就都在自个脑袋上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进了屋。 屋子里阴暗潮湿,破损不堪,说是三间正房,实则里面的隔墙早已毁损不见,站在正房门口就可以把整个房间一览无余,只见房内墙体生霉,墙皮脱落,地面上铺设的砖块亦只剩下几块碎砖,房内并无家具,只有几领烂草席胡乱丢在墙脚,大约是乞丐们过夜的时候用得。 要说还有什么留存,那就是正房墙上有处神龛,炉瓶三事自然早就不翼而飞。神龛中既无神佛塑像也无神主牌位,倒是悬着一轴水陆画,看保存状态应该是新挂上去不久。出于对宗教的兴趣崔汉唐对着画像多看了一眼,然而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这里现在是义庄,悬挂普济众生的水陆画不算太突兀,但是水陆画卷轴一般只在法会上悬挂,哪有这么无缘无故的直接挂在神龛上的。 崔汉唐想到这里,伸手便画摘了下来,画后面居然是一道小门! 他不敢冒失,急忙退后几步,示意防暴队员撞门。 门很轻松就被撞开了,里面无声无息,什么反应都没有。 崔汉唐焦躁起来,他仗着自己有锁子甲护身,也不隐蔽,掏出战术手电筒,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陈设精洁的房间,面积十几平方米,家具只有一桌一床一凳,细看都是些考究之。桌上放着一盏烛台,点得还是“澳洲蜡烛”。 桌子上整齐得摆放着一些木格子,里面装着各色粉末,一些细瓷小瓶翻倒在旁边,床铺凌乱,似乎人走得很仓促。靠墙不协调的胡乱堆放着一些破烂的瓦罐,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嗯?崔汉唐的眉头皱了起来。投入催泪弹之后他和士兵们都听到了咳嗽和喷嚏的声音,说明房内肯定有人。他看了看窗户,这间密室有一个很小的窗洞,开在靠近屋檐的地方,十分隐秘。妖道只要躲进密室,紧闭门户就不会受催泪弹的影响。 可是这人现在到哪里去了? 床榻虽大,却是矮脚榻的款式,只比地面略高而已,床底下是藏不住人的。其他地方都是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崔汉唐皱了皱眉,大声道:“来人!把这床给我搬开。” 话音未落,只听到头顶上一阵金属片划过空气的脆响,暗叫不好,赶紧双臂抱头蹲下,只觉得自己身上劈里啪啦的被许多东西撞击,布帛撕裂之声不绝于耳,不觉惊心动魄,心道应该戴个钢盔进来。 念头还没转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变调的喝问:“什么人?”,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噗通”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崔汉唐暗叫不好,猛得站起身来,只见陪他进来的士兵已经委顿在地,生死不知。他顾不得多看,一个箭步冲出密室,外面两名士兵倒在地上。眼角处一道人影眼角冲出房门往左侧的墙上扑去!! “我操,”崔汉唐骂道,紧随着他冲出门来的,练霓裳来不及瞄准,操枪便射,子弹打得墙砖上火花四溅。崔汉唐赶紧叫道:“别开枪!抓活得!”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那黑影已经冲到墙边,在墙角紧蹬几步,身子窜起,胳臂在墙头轻轻一搭,身子斜着一飘就翻出墙外去了。 “快追!”崔汉唐急得跺脚,只见练霓裳将手枪一丢,箭步上前,同样三步两步也蹬着墙壁追了出去。 崔汉唐身子沉重,象打夯机一般的在墙根蹦跶了半天,连个墙皮都没摸着,心里正着急,忽然园子外面响起了枪声和犬吠声。他这才想起外面也是有人守候的,心中大定,啐了一口唾沫道:“让你牛逼!尝尝大狼狗的味道!”说罢带着人赶紧从大门出去绕过去增援 练霓裳上纵身从墙上跳下,见那逃走的是个身穿灰袍的瘦干老头――别看老,腿脚却灵活的很,从墙上下来一个翻滚已经直起身子,正要发足而逃。练霓裳知道这是要犯,顾不得多想,大喝一声:“哪里跑!”一个虎扑,直接将老头扑倒,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没想到这老头身体灵活的惊人,似还有缩骨的功夫,练霓裳的擒拿手几下都没拿住他的关节。反倒被他一扭身,挣脱出去了半截身子。 练霓裳从前练过武术,入警之后又学习过马伽术,缠斗能力远胜常人,三下两下又将老头扭住。 俩人正在缠斗,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正是浑身披挂的崔汉唐赶来了,他一手提着手枪,一手却拿着个大号锤子。妖道见对方有援兵,知道纠缠愈久自己愈难脱身,情急之下,使出全身气力,将身体一扭,一脚将练霓裳踹了出去。自己趁机一滚,脱身出来。 然而其它方向的人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七八个人一条狗瞬间便将老头围在了中央,妖道一看对面有三支火铳对着自己,还有一头猛犬虎视眈眈,心中暗暗焦急,短火铳他并不甚害怕,在他心里这玩意打得不准,击发又慢很容易闪避,但是他知道灵犬最善追踪之术,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跑不过这头畜生。 “要是灵鬼待在身边就好了。”老头心理暗暗后悔,不该把灵猴派了出去。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局面再坏他也要搏一搏,至不济临死也得拖几个垫背的,所以反而定下神来,抬起手来指着明显为首的崔汉唐喊道:“同是道门中人,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有本事划下道来,老夫接着就是!” “好啊!”崔汉唐露出一脸的坏笑:“你是选单挑呢?还是选群殴?” “单挑如何,群殴又如何?”老头明显听不懂他的现代新词。 “什么意思?”崔汉唐狞笑着,把手向着众人一划拉:“很简单!单挑就是你一个打我们五个,再加上那条狗!群殴嘛,就是我们一群打你一个!” 老者一听这话气得胡子直哆嗦,又看到崔汉唐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指着崔汉唐咬牙切齿的说道:“巫某人出道四十年,纵横大江南北,叱咤十万大山,任我也自诩为邪道一脉,见多了奸诈之辈,可也从未见过似你这般无耻之徒!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说着胸口剧烈起伏,剧烈咳嗽了起来,嘴角居然流出了一丝血迹。 崔汉唐却毫无愧疚之色,他哈哈一笑:“那是你见识的太少了,若是到了数百年后,比我不要脸的人海了去了,我这样的只能算作忠厚老实……”说完看着老者惊愕的表情,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巫姓老者一咬牙:“无耻之尤!!老夫和你拼了!!!” 他手一扬,几道黑光直奔崔汉唐脸上打来,似要打烂这张讨厌的胖脸。崔汉唐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一抬手臂用袖子挡了下来,这些黑光打在他的衣袖上叮当几声落在了地上,竟是一些锥子,头部尖锐,通体漆黑,显然是淬过毒的。 崔汉唐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幸亏这道袍的袖子宽大,又是加了料的:原来崔汉唐痴迷古代的机关暗器,设计道袍时想起在原时空看电视剧水浒传时,见蜈蚣岭的道士凭着道袍衣袖上缝着的数十枚铜钱跟武松打了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十分的厉害,就在自己道袍的袖口内衬里面缝了数十片马口铁的鳞片上去,挡子弹是不行,挥动起来挡一般的手抛暗器不在话下。 这暗器只是虚晃一枪,趁着崔汉唐片刻分神,他将身子一纵跟个猿猴似得蹿到崔汉唐身前,双爪齐出,一只手在他眼前一晃,另一只手直取下阴,竟是猴子偷桃的手法,那手指上竟都套着一双铁爪!!旁边众人来不及援手都发出了一声惊呼。(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八节 抓捕(三) 崔汉唐身子虽然胖大但是动作却颇为迅捷,他一只衣袖往上一甩就跟铜墙似的挡住了自己的头面,另一只手便要去抓妖道的手腕,没想到妖道的手却比他快得多,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响声,崔汉唐只觉下体一凉,不由得大叫一声纵身跃出一米开外。 他惊魂未定,赶紧往下体看去,只见从小腹到胯裆,道袍已经裂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虽有护身锁子甲遮挡,裤裆还是被划开了些许。顿时“君子坦蛋蛋”,夜风吹来,只觉得嗖嗖的凉意。 要不是有锁子甲的护裆遮挡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生的幸福就彻底玩完了――更何况这老鬼擅用毒物,划破了肌肤保不齐就此进翠岗也犹未可知。 崔汉唐死里逃生,不由得又惊又怒,把才时多少有些戏弄的情绪收了起来。 练霓裳见电光火石间首长遇险,顿时脸都白了。因为首长关照不要开枪,她大声道:“放狗!” 只听“汪汪”两声,训犬员放开手中绳索,早已跃跃欲试的狼犬对着老者直扑过来,三四米的距离那狗瞬间即到,一口向着老者的胳膊咬来。这老者毕竟乃是一代魔头,喝一声:“找死!!”手中铁爪对着狗的下巴挑了过去,这一下要是扎上,那狗绝对死定了! 就在这时崔汉唐趁着老者一分心,抬起手中剑来对着老者,手心电光一闪,“噼啪、噼啪”一阵轻响,只见老者如遭雷击,动作顿时僵硬,那对铁爪也落在了地上,接着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不住的哆嗦起来。 崔汉唐反手收剑入鞘,指着老者问道:“怎么样?这闪电的滋味不错吧?” 老者听了顾不上哆嗦,急急的问道:“你、你、你说、说什么?这是什,什么法术?” 崔汉唐把手一向天一指傲然道:“神霄派,五雷天心正法!” “啊!你再说一遍!”老者听了面目狰狞,挣扎着想要向崔汉唐扑过来。 崔汉唐吓了一跳,扬手再给他补了一记“五雷天心正法”,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老者。 只见老头滚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作一团,一股尿骚气传来,连小便都失禁了。 抓捕队员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瞧见这位崔道长的剑上发出一道蓝色的火花,直打在妖道的身上。距离近得多的练霓裳却瞧得明白,剑上喷射出的是一根极细的丝线,顶端缀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正是这东西打在妖道身上让他倒下的。 她想起审讯课上周首长说过的“手摇电击法”――犯人的反应和这妖道如出一辙,大约是同样的手段的。 抓捕队员们一拥而上,将妖道戴上手铐脚镣,连嘴里也塞上了东西――防着他自杀。正要带走,被崔汉堂阻止道:“先把他给剥光了搜一搜!”他生怕这妖道身上还有什么玄奥。 当下这巫支祁被扒了个精光,连裤衩都没留一条。赤条条的被众人架着。崔汉堂犹怕搜检的不仔细,关照人将几盏马灯全部点亮,将个巫支祁上下都照个清清楚。崔汉唐捡了根树枝,在他干枯的肌肤上戳来戳去。 巫支祁没料到会受此奇耻大辱,他口中塞了东西,只能呜呜乱叫。崔汉唐喊道:“给我抓紧点!胖爷还没搜完呢!” 练霓裳不解,旁观的抓捕队员们也流露出一种不明所以然的神情。心道这又不是什么美女俊僮,不过是个穿着衣服是妖道,脱光了象妖怪的老头子,这崔道长如此兴致盎然,不知是什么癖好? 崔汉唐见众人的神情,也来不及解释,不多片刻,便在他肋下挑起一小块皮,他命令几个队员抓紧妖道,自己狞笑着戴上手套,揪住这块皮肤,竟然猛得往下一撕。只听一声嘶啦一声,巫支祁一声惨叫,竟被他活生生的撕扯下一大块皮肤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崔道长下手如此狠辣,竟然活剥人皮!然而再一看确又不对劲,这人皮剥下来居然没有流血。 “这是人皮不假,”崔汉唐将手中皮膜一扬,“却不是他的。” 练霓裳见剥掉皮膜的地方虽然有些发红,却没有破皮流血。再看这皮膜,竟是一个口袋。她没敢打开,只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将东西收了进去。 崔汉唐又在这妖道的手臂和大腿上找到了同样的口袋。只不过尺寸小了许多。崔汉唐骂道:“胖爷就知道你身上有鬼!都给你薅干净了,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最后连发髻都被拆开了,果然发髻里亦有物件。崔汉唐关照把他身上的衣物和搜检到的物件都分类用袋子装了。另外从坟园里弄了一领破蓑衣给妖道遮体。 这巫支祁原本就干瘦老丑,经此一番折腾,披头散发不算,光身子披一件蓑衣,简直和妖怪一般无二了。巫支祁受此奇耻大辱,心中怒极,口中说不出话来,身体不断挣扎,被押送警察乱棍齐下,吃痛不过,只好乖乖的被链子牵着走了。 崔汉唐关照练霓裳等人将妖道押回去,他自己又返回坟园暗室做进一步的搜索。 坟园这边已经架起了多个电石灯,将园子各处照得雪亮。被马蜂蛰伤和暗器所伤的士兵已经被抬走――崔汉唐估计是凶多吉少,这妖道是西南一带出来的,偏嗜用毒,而且下手极狠毒。从今天他遭遇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一样兵器不萃毒。 坟园里,李子玉等一干警察和政治保卫局的人员正在分散搜索。崔汉唐回到密室中,和负责登记证物的李子玉一起仔细勘验登记妖道留下的各种“玩意”,别看密室不大,里面收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着实不少。有些他是认识的,都是游方道人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用得道具。另一些却是各种“丹药”和药粉。他逐一嗅了嗅,心道这老家伙的收藏还真全。等结案了得设法弄到自己手里来。 墙边有一对精致的竹杖,崔汉唐拿起来瞧了瞧,突然面色大变,又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李子玉正糊涂,只见崔汉唐从道袍里掏出一副皮手套戴上。又道:“小心。” 李子玉闹不明白要他小心什么,只见崔汉唐弄来一个油布口袋套在竹管的下端,又在把柄上轻轻旋转。只见竹管下端竟然伸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脑袋,接着便是黑底白环的蛇身――竟是一条剧毒的过基峡! 他久在广州,自然知道这东西的毒性极大,这次出来抓捕,大家都穿了厚布裹腿,也是防着夜间行路被蛇咬伤,没想到这房间里就藏着一条! 只见崔汉唐屏住呼吸,直到蛇身完全滑入口袋,这才将袋口收紧扎好。抹了下脑袋上的汗,说了声:“好险!” 要不是他多少有所防备――王栋的死已经警告了他们――如果刚才随意把玩竹杖,恐怕就被这玩意给咬中了! 崔汉唐知道广州可没有银环蛇的血清――蛇毒血清的制备和保存非常麻烦,只有临高总医院才有存货。万一给咬了铁定玩完。 另一根竹杖已经空了,应该就是在门外被他踩死的那条。如此看来,今天的抓捕行动要不是准备充分,自己已经死上好几回了。心有余悸的同时,不由得暗暗佩服腐道长――他在鲁南和苏北那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还能打下一片江山的? “首长,这是……”李子玉也是一脑门的冷汗,这么诡异的东西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这是蛇杖,”崔汉唐道,“据说是湘西一带出得,专门用来放置银环蛇害人的。”他拿起竹杖演示着,“你看这东西多精巧,竹节里面全部被打通,正好容纳一条1米来长的银环蛇。蛇杖底端有个活门,在手柄上一拉就能打开,然后在手柄这端移开一点,轻拉蛇尾,激怒毒蛇探出头去咬人。你看这尾端出口地方还有机关,可以卡住蛇身,只让它能露出头咬人而无法逃走……真是用心歹毒。”他感叹着。 李子玉只听得惊心动魄,想到这大明的天下竟然有这许多的魑魅魍魉,他原本只觉得澳洲人的统治比大明要好,老百姓过日子安定,还体会不到“旧社会的黑暗”,自从发生了巫蛊案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使得他愈发体会到两种社会两重天的区别了。 “这伪明的官府,平日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情!”李子玉由衷的气愤道。 崔汉唐微笑着点头道:“这就是区别啊。” 因为有发现了蛇杖的事情,在房内搜检愈发小心,前后忙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房内的物件登记提取完毕,最后便只剩下墙脚的一堆破烂瓦罐了。 崔汉唐生怕这堆瓦罐都是饲养毒虫“养蛊”之用,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戴上口罩和手套,再讲瓦罐启开。没想到打开罐子,里面都是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碎块,银闪闪的象是散碎的银子。(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九节 物证 一个个瓦罐打开,里面都是这样的金属碎块,粗粗看来,数量还真不。崔汉唐瞧了瞧,觉得有些类似道家炼丹术里的“药银”,又想到案情汇总里提到过“朱提银”,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招呼李子玉道:“这些瓦罐原样用木箱运走。” 眼见密室里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发掘,崔汉唐这才出了屋子,外面已是天色大亮,红日东升。他看了看手表,已经近临高时间7时多了。外面的照明灯已经全部拆除,警察们利用日光开始对整个坟园进行拉网式的勘查。练霓裳正在现场指挥,看到他出来立刻敬了个礼。 “首长――” “有什么吃……不,新发现吗?”崔汉唐只觉得肚子里发空,差点说漏了嘴。要在临高的云升观里,这会小倩已经准备好一大碗辣子肉燥拌面了。虽然鸡肉做得臊子着实无味,但是好在辣椒地道,菜籽油也好,配上各式香料和一点白糖,依然是滋味无穷。 想到拌面的滋味,崔汉唐不觉咽了口口水,肚子也不由自主出发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练霓裳只觉得一阵尴尬,李子玉赶紧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首长,这是我带的核桃酥,本地有名的张家核桃酥,您尝几块吧。” 崔汉唐本不爱吃这种酥性又甜腻的点心,但是此时肚子空空,吃什么都香,风卷残云便将一包核桃酥都给吃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水,大力拍了拍李子玉的肩膀: “小伙子,有前途!” 李子玉差点没被他拍了个马趴,只满脸堆笑道:“都是托元老院的福。” 练霓裳很看不上这副嘴脸,转过脸去看着警察搜索。这时候有警察来报告说发现了新得可疑痕迹。 崔汉唐一行人跟着警察转过去,却见房后堆集着大量的炭灰,几乎有半人多高,其中还混杂着没有燃烧干净的碎炭。后院存放棺材的棚子地面上,还有曾经堆放过木炭留下的痕迹。 地面上沉积的黑色炭末不但颜色很深,沾染到的面积也很可观。这里必然堆积过大量的木炭。 显然有人在这里大量使用了木炭。但是这里是存放棺椁的义庄,不是化人厂--流花桥倒是距此不远――何况化人厂一般也不用木炭。 从痕迹看,这些东西还很新鲜,应该就是最近一段日子使用的。崔汉唐张望了下,看到一座棚子下胡乱搁着十几块大号城砖,上面还有累累的焦痕,地面的泥土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长期烘烤过。再抬头看棚顶,不但被熏得乌黑,还有许多烧焦的黑点黑洞。显然是飞溅出去的火星烧着的。 崔汉唐已经明白了几分,当即关照大家仔细搜索。不多会,便有人发现有棚子的角落里似乎有泥土翻动的痕迹,动手一挖便挖掘出一个大号的铜鼎似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崔汉唐摸了摸铜鼎的外表面,又打开上面一个奇怪的长长的器皿看了看,已是了然于胸了,道,“这东西埋下去还没多久,没有土花。” “这是什么?”练霓裳好奇道。 “炼丹炉!”崔汉唐重重的吐出三个字,“这妖道!玩得花样还真不少!”他一挥手,“大家重新搜一遍!这里牛黄狗宝还没掏干净!” 接下来的搜索中,又发现几口棺材内藏匿着大量的炼丹用料。结合发现炼丹炉的情况,崔汉唐确定,这妖道一定还在这里炼丹。 “这妖道倒是多面能手。”崔汉唐心道。 回到政治保卫局,巫支祁已经被投入了专门关押“要犯”的政治保卫局内的特别监狱,由于案件愈来愈多的出现了政治阴谋的影子,为了确保安全,案子涉及的人犯全部转移到了这处秘密监狱内――看守警卫全部是由海南来得老归化民担任的。 “这案子真是地里的花生,一个牵一个,好像永远也拉不完一样。”周伯韬看着摆了一屋子的证物感慨道。 午木说:“我有预感,这巫道士也未必是幕后真凶。不过,至少关帝庙这股势力是死定了――他们洗不干净这干系。” “关帝庙人马从我们进城开始就是釜中游鱼,只不过一时间没有实力去处置他们而已。”慕敏说,“现在算是名正言顺。可惜没揪出后面的黑手。” “要揪还怕揪不出,”周伯韬笑道,“就看咱们刘老爷能下多大的决心了。” 崔汉唐大咧咧道:“你们几个别装深沉发感慨了。这一屋子的证物有什么要问的赶紧,我还要去补觉呢。” 粗笨的东西放在地上,从密室里搜来的小物件则摆了满满一桌子。绝大多数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崔汉唐只好逐一解说。 桌子上的东西堪称是琳琅满目,除了各种药物、矿石、符箓之外,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其中一碗莲子尤其显眼。慕敏拿起一颗来,这莲子不但尺寸大,而且入手颇为沉重。 “这是莲子么?” “如假包换。”崔汉唐笑道,“不过这莲子可是有法术的,瞬间便可发芽开花。” 周伯韬点头道:“我知道,古书笔记上常有这样的记载。” 崔汉唐让人取来一个小瓷缸来,取出一枚莲子放入水缸中,并在其中倒入热水,盖上盖。过一会功夫,把盖子揭开.在热水的水面上.竞开放出了数朵鲜艳的莲花,这下连元老们也有些惊讶起来。慕敏问道:“这个法术怎么做到的?学来玩玩倒也有趣。” 崔汉唐笑道:“这个有点麻烦,待我细细解说。”秘密在于:先用特大号之莲子,将其中央之莲肉挖去淘空,只剩下连着莲子外面的薄薄的一层。然后,用通草加入染料之后,做成小荷花及小荷叶,用绿色之租线作为荷花之梗.将其紧扎在一起,在线之另一端则用小铅粒粘连在莲子之内。然后,再用胶水将莲子之两半合在一起。在表演“瞬间生莲”时,术士可将此类特殊之莲于放于碗内水缸内.加入热水之后盖上,不一会儿,热水便会将粘胶溶开。而莲子及通草则因吸收了热水而产生膨胀,于是通草便会浮出水面,但莲子则因铅粒的作用而仍然留在碗底。 “其实用冷水也可以,不过热水比较快。”崔汉唐道。 “这些很薄的袋子又是做什么用?” 崔汉唐戴上手套,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将皮膜袋的黏合处挑开。将里面的物件倒出来,扒拉了一下。 “这是人皮做得,”崔汉唐略带炫耀的说着,“当然是染过色的。质感颜色都很真皮肤一般无二。做成口袋黏在身上,不管怎么搜身,都不会被人发现。一般都用来贴身秘藏一些轻、薄,又非常贵重机密的东西。” 从肋下发现的口袋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黄色纸包,展开里面是不知名的灰色粉末,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来,包药粉的纸也绘着符箓。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这么贴身秘藏的东西,必然是这妖道危急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东西,我估计不是毒药就是救命的药。” 再拆开其他几个口袋,里面东西亦是大同小异,无非是粉末和薄片类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有什么用处,只有妖道自己知道了。只有一个口袋中装着的是一本薄薄的小书,只有两个火柴盒那么大,纸张薄如蝉翼,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极小的字。崔汉唐略略看了看,知道这是本道术“秘法”的书。这“秘籍”是妖道吃饭的家伙,自然要贴身藏着的了。 “这些碎块是银子吗?”慕敏看到瓦罐里的东西,问道。 “已经送去鉴定了。”一个警察说道。 “不用鉴定,”崔汉唐摇着脑袋,“我原本还吃不准这是什么。不过自从挖出那个炼丹炉和满满几棺材的砒石、雄黄、丹砂之类的东西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些都是药银。” “药银?” “不错,又有人叫它苗银、德国银的。确切的说,是砷白铜。” “苗银德国银是镍白铜好吧。”周伯韬纠正道。 “好吧,反正是白铜的一种。不过这肯定是砷白铜――不然他也用不着那些炼丹的家伙了。” “朱提银。”慕敏说道,几个人同时点了下头。王大鸟被杀案中在王寡妇家提取到的朱提银一直是一个谜团。现在把几个案子联系到一起看,众人都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崔汉唐嘀咕道:“莫非他们真得是准备造假银子?” 午木说:“这么看来王大鸟的凶杀案和这案子的关系还很深了。” “不错,王家父子被害,和巫支祁还有背后的什么石翁有着莫大的关系。”慕敏说。 “现在巫支祁落到我们手里了,不怕他不开口。”午木轻轻捶了下桌子,“把他的嘴撬开,很多事情都能水落石出了。我建议立刻突击审讯巫支祁!”(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节 活尸 巫支祁昏昏沉沉地张开了眼。他只觉得浑身痛楚,可是到底哪里痛却又说不清楚。自从被捕之后,他就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严刑拷问。 晕厥又醒来,不断的重复,巫支祁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无间地狱”,然而他自持多年来修炼的“架大刑”之术,不论怎样的苦刑都算是熬了下来。 可惜自己贴身秘藏的秘药和符箓没了!他在痛楚中暗暗咒骂那个有雷法的胖道士,这几种秘药,有的可以迅速止血疗伤,有的能让人不知痛楚冷饿,也有服下去便升仙的毒药……巫支祁对自己的前途并不抱有期望:自我了断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现在要寻死也难如登天。肿胀的口中塞了皮枷,别说咬舌自尽,便是说话都说不出来。他全身一丝不挂,连头发都被剃得精光,想上吊都找不到绳子。现在身处狭小的砖室中,长仅容他蜷着腿躺下,宽仅容转身,站起身来,天花板就在头顶。四壁光秃秃的铺砌瓷砖,室内仅有一个木桶充作便溺之用。门是用拇指粗的铁条编的,砖室外是一片空白的砖铺地,微微有些光线投射进来,虽然视野受限,但仍可分辨出他是在一间大屋中。 屋子中平日里一片死寂,髡贼守卫每隔一段时间巡视的脚步声就是惟一的声响。脚步自远至近,再从从门前经过。任何不必要的响动,都会招来守卫的厉声呵斥以及不知什么东西的惩戒――每每会让人发出尖锐的号叫声。从这些痛苦的哀号中巫支祁知道这屋里不止一间砖室,冒家客栈被抓的其他人应该也关在这里――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听到富文的哀号声。 “哼,都是无能之辈!”这些人的生死,巫支祁自不放在心上, “吱――嘎――哐!”铁门撞在砖墙上的声音陆续响起。 “出来!”“出来!”守卫们粗暴地将犯人们一个个从砖室里拖出来。巫支祁认出了冒家客栈的里的各色人等等,个个形容委顿,麻木中透出惊恐。 这是作甚,巫支祁心里想着,可是要上路了? 他并不怕死,甚至还巴望着能赶紧死。可是他们这样的囚犯注定不得好死,从他干上这勾当开始,师父就告诉过他,干这行万不可落入官府之手,否则必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被那木石道人抽去的一魂一魄――道人说了:若是他敢有叛卖之举,便灭了他的一魂一魄。死后三魂六魄不全,便是阎王爷也不肯收,只能做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巫支祁不由打了个冷战。 守卫们将犯人一个个靠墙呈“大”字形牢牢锁住,大屋的铁门开了,进来几个奇怪打扮的人,他们身着白色箭袖连裤衣,戴着手套,穿着及膝的靴子,好像都是用油布制成,只露出头脸。怪人们大多用挂在两耳上的一块布挡住脸,只露出眼睛,只有两个人露出面孔,但他们的腰间还挂着奇怪的面具。男人认出这两人正是午木和崔道长,解布辽不在其中――他壮硕的身形很好辨认,男人稍稍松了口气。 午木点点头,守卫们立正敬礼,鱼贯离开了牢房。午木似笑非笑地扫视了这排犯人:“巫蛊?采生?你们这班杂碎!”他从鼻孔里嗤了一声:“都是不入流的玩意!今天,叫尔等开开眼界,知道我元老院的手段!”说罢,他对崔道长点点头:“道长,可以开始了。” 崔道长兴奋地搓了搓手,将随身的小皮箱放在桌子上。巫支祁心中一紧:又要炮制我等了吗? 皮箱打开,里面却不是各种吓人的刑具,只是一个银白色非金非玉的方盒子。崔道长翻开盒子盖,将盖子内侧朝向犯人们,却是黑漆漆一片。犯人们正疑惑间,只见道长在盒子上按了些什么,盖子突然发出了亮光,显出影像来,犯人们不禁瞪大了眼睛。 画面上显出了一些背影,破烂的衣衫,骨瘦如柴,枯黄的头发,佝偻着背,垂着双手,拖着脚,用一种奇怪的步伐蹒跚地行进。这不就是随处可见的饥民么,有什么奇怪?男人暗暗地想。画面渐渐转到了人影的正面,裸露出的皮肤是铅灰色的,布满了交错的伤口,胸口甚至露出了肋骨,灰黑色的肠子从肚子上的口子中流出来,挂在两腿间。男人的心里一紧,这绝非活人!似乎为了印证他的判断,画面一转,显出人影的脸。“啊!”有人控制不住叫了出来。人影的脸就是活骷髅,鼻子已经烂掉,仅剩两个黑窟窿,眼珠浑浊干瘪,嘴唇也已经烂光,露出枯萎的黑色牙肉,黄色的门牙异常的狰狞显眼。“吼!”人影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黑洞洞的嘴巴似乎要吞噬一切。 “啊――”犯人们齐声尖叫,墙壁上流下几股水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 “这就受不住了?”崔道长鄙夷地挥手扇了扇空气,“杀人碎尸,剥皮拆骨,烹尸炼丹,你们也算经过点场面,怎么?没见过活尸?乡下土包子!” 画面继续转换,仿佛是高处俯视,目之所及,脚下几丈到处是黑压压的活尸,向着空中伸出如林的枯瘦手臂,五指箕张,指甲锋利如刀。 活尸们吼叫着,画面里满是腐烂的狰狞面孔。巫支祁身上渗出冷汗,这一定是无间地狱!突然,一个男人惨叫着掉到活尸们的头顶,无数的枯手立刻牢牢地抓住他全身,瞬间淹没在活尸的面孔中,画面上只剩活尸们攒动的头颅组成的海洋,以及几抹血色。 这是要把我等喂活尸?巫支祁恐惧地想。接下来画面又是一变,一个髡贼女子惊慌地逃跑,四周是慢慢围上来的活尸,女子尖叫着,竭力躲避着活尸的枯手,身上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很快,女子被活尸团团围住,发出绝望的惨叫。女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已撕得精光,雪白的肉体上布满了青灰色腐烂的枯手。活尸们揉捏着鲜活的肉体,女人已叫不出来,断断续续发出凄惨的哭声。一只活尸张开大嘴,嘴角挂着绿色涎水,凑近女人的脸颊,缓慢、坚定地咬了下去。 “啊――”女人重新发出高亢的惨叫,活尸左右摇摆着头,慢慢地将这块肉撕扯下来,女人的脸上多出个血坑。更多的活尸纷纷张开大嘴,向女人的全身各个部位咬去……一直活尸挪到女人两腿间,跪下,将女人的两条大腿扛到肩上,往前一挺。。。。。活尸前后耸动着腰,女人已发不出声音,头歪在一边,脸上血肉模糊,僵直地躺在地上,胸腹上是几个活尸的头颅在蠕动,白色的小腿挂在活尸肩上,随着挺动的节奏晃动着。另几只活尸从后面爬过来,托住女人的小腿,朝小腿肚上咬了下去……活尸继续在挺动,肩上的小腿渐渐变成了血淋淋腿骨,活尸们发出愉悦的嚎叫……。 画面暗下去。巫支祁仿佛从梦魇中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崔道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尔等活着就是个错误,于世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他提高了声音,“尔等的性命一文不值,尔等的罪孽百死莫赎!”他嘿嘿笑了两声:“所幸,在我伟大的元老院治下,没有无用之物,就算是尔等――”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好像要吊起犯人的好奇心,“……也是有用的。刚才你们看到的,你们将统统被制成活尸!”他又停顿了一下,让犯人们细细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你们将被抽取二魂四魄,从此不会造反,不会思想,更不会死!就算把你们剁碎了,你们也死不――魂魄不全,阴曹地府都容不得你去,只会受永生永世的无边痛苦――成为元老院的奴隶!你们的妻女,将会做成尸妓!被劳改队的犯人、矿坑里的奴隶,千人骑、万人睡!你们没有出头之日,你们要偿还你们的罪孽!这样的日子,将伴随着你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直到千年万年!” 崔道长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几句话像恶毒的诅咒,不,是残酷的预言,狠狠地击打在犯人们的心头,带着余声在他们脑海里回荡。 “首长饶命啊!我要揭发,我要赎罪……”一个犯人突然崩溃,失控地哭嚎了起来。 “啰嗦!”崔汉唐不满地哼了一声,手朝下一挥。 一个怪人上前一步,挥起了手里的短棍,“啪”一声重重击打在犯人张开的嘴巴上,鲜血飞溅,顺便把他的惨叫堵在了喉咙里。一颗牙齿撞在巫支祁的脸上,打得他脸颊隐隐作痛。犯人一声不吭地晕死过去。 “哈哈哈哈……”崔道长发出恶魔般的笑声,“急什么,等你们变成活尸,凡是你们知道的,元老院都会知道。哈哈哈哈哈……”说罢他一挥手,“先把这个原意赎罪的带出去炼做活尸!”(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一节 供词 巫支祁看着昏死的犯人被拖走,胖道士又开口了,却是对着自己说的,“你自诩邪道中人,可对这活尸之术有所研究?,不如介绍一二,如有可取之处,正好在尔等身上试试。” 巫支祁浑身打战,说不出话来。胖道士好像谈性大发似的,“这澳洲活尸之术,是当地土人所传,以秘药炼魂,使魂魄渐散。初时不觉,似行动如常,进而日见消瘦,茶饭不思,喜生食活物。待得十天半月,会神智不清,暴躁易怒,常人饮食已无法入口,唯有活物可稍减饥渴。再过数日,则型容枯槁,肉身渐腐,偶有尸虫傍身。此时魂魄半数离体,已无神智可言,有问必答。嘿嘿,有什么秘密,此时就全问出来了。再挨得数日,活尸将成,就是刚才看到的那样,只余追逐血食之本能,永生永世受那煎熬之苦。” 胖子一口气说完,看看面无人色的众人,继续道“可惜此法虽然精妙,然耗时过久,无立竿见影之效。后经阳伞道人改良,以秘术蒸活尸之血,注入活人体内,只需三四个时辰,活尸即可大成。我估计着,再等个一时三刻,那位想赎罪的就会知无不言了,要是他没来得及说完,下一位……”他伸着手指在空中滑动,指向巫支祁旁边那人,“就是你了!” 巫支祁斜眼看去,那人全身软瘫,耷拉着脑袋,眼神涣散,似乎已经精神崩溃,口中喃喃说着饶命,招供之类的话。 就在此时,门又开了,有三个怪人拿着一根顶部有一个圆环的棒子,分别套在一个人的脖子和两只手上,推着那人进来了。那人依稀就是刚才被拖出去的犯人,只是分别短短时间,此人已眼窝深陷,肤色死灰,与刚才画影中的活尸有几分相似。 崔汉唐走上前去,用带着大手套的手拨弄犯人的脸,啧啧赞叹:“手艺不差啊!”同时挥手示意,三个怪人推着犯人朝被绑着的众犯走过来。同时说到“此活尸还有一妙处,身上带有尸毒,要是被他们抓了一把,咬上一口,免不了也要变成这样,只是他们胃口太好,会弄的肢体不全。当然,对你们是没什么区别的。”边说着,那三个怪人就强迫犯人的头在众犯身上摩擦,被碰到的犯人都极力躲避,可惜被绑着也躲不掉。 “此人眼下炼化未久,神智未失。等下他狂性大发了,那张嘴就是一口!”崔汉唐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巫支祁嘴唇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其他犯人求饶之声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昵语。 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时辰未到,诸位宽心稍候。”过了一会又显得不耐烦的样子“闲着也是闲着,吾等不如戏耍一番。我现在开始问这个活尸,诸位想说的也可以说,要是比这个活尸说的快,道爷一高兴就赏点什么,要是还不如这个活尸管用……崔汉唐顿了顿,“那就赏它一块肉!” “他全招了。”崔汉唐洋洋得意,“起初这妖道还不肯说,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抽了一魂二魄,胖爷少不得又得表演下法力无边,做法将他的魂魄收回,起码也费了胖爷一甲子的功力,这才让他五体投地,信服胖爷的法力!再问他就是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了。哼哼,求得不过是免收魂魄,纵然千刀万剐也原意。这买卖真值!” “少宣扬你的封建迷信了。”午木不以为然,“还是请慕局先谈案情吧。” 虽然崔汉唐摧毁了巫支祁的精神防线,但是案情复杂,线索众多,具体的审讯工作还是由有刑事侦查工作经验的慕敏亲自主持的。 “案情比我们的想象的要复杂,但是总得来说和我们先前判断的差不多。是一个反元老院的集团所为。这个团伙的头目便是在多次政治案件中都出现过的‘石翁’。”主持具体侦察工作的慕敏说,“巫支祁说,石翁是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是京城里的大佬,一个叫木石道人的道士负责联络安排他们的工作。顺便说下,这个巫支祁很害怕木石道人,说他会抽魂之术,自己不慎被他抽去了一魂二魄,只能受制于他,到广州来干这铤而走险的买卖。” “真是瞎掰……”林佰光不由自主的评论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丢了魂魄?” “这亦有道术――”崔汉唐正要解说,午木打断了他的话,“这方面的科普我们喝茶的时候你再谈,先说案情。” “更稀罕的情节还在后面……”慕敏说道,“巫支祁虽说被抽了魂魄,但是木石道人许以事成之后还他魂魄,再给三万两银子的酬劳――这在大明可是巨额的酬金了――而且当场就下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巫支祁这才会到广州来。据其交待,此行的目的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是破坏广州的风水,诅咒元老院。坏元老院的气运。他们在冒家客栈大肆杀人炼丹,就是在制作所为的‘镇物’,再放入六脉渠中,扼杀广州的生气,使其变成绝地。”慕敏说,“据他交待,镇物已经放了一多半了,只是因为冒家客栈被破获,才没完成。” 在场的元老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林佰光问道:“这么说那本渠谱就在他手里喽?” “不在他手中,”慕敏说,“渠谱是高天士带给他的,他按照渠谱形状绘制了一张‘镇物图’之后又交还给高天士了。 “第二个,是为石翁改命转运。似乎这位石翁对自己的仕途不满意或者不放心。”慕敏继续道,“不过,同样由于冒家客栈被破获,这个所谓的改命转运的阵法没能完成。巫支祁供述说木石道人对这事很着急,冒家客栈败落之后,他躲避到坟院还在催促此事,并且严令高天士为他找人,可是高天士没法弄到合适的人牲祭品,阵法就一直没能完成。” “这事会不会和明女那案子有关系?挑生辰八字,挑属相?”午木说。 “非常有可能,不过牵扯到巫术方面的事情我们不太懂,还是要等崔道长的进一步审讯。” “都包在胖爷身上!”崔汉唐猛拍胸脯。 “第三个,那就是在广州利用炼镇物、行祭祀法术大肆杀人的机会,利用人体器官炼制一批‘秘药’。这里面的情况可就复杂了,不仅为石翁炼,因为‘原料丰富’,巫支祁自己,还有那批‘采生折割’的家伙也跟着一起沾光,炼制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大药’。” “靠!”午木不由发出了嫌弃的声音。几个人都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那些药银呢?”午木问道。 “巫支祁说这是他躲藏到坟院之后才开始炼的――木石道人只关照他炼药银,却没说做什么用。” “从王寡妇家搜获的朱提银是他的么?” “不是,”慕敏回答道,“巫支祁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寡妇,也不知道她的住处。” 这下到是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原本以他的身世背景和查获的“药银”,这朱提银是巫支祁所带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根本不是! “这么说来,曾经出入王寡妇家的两个男人中的另外一个并不是巫支祁了。”午木说。 “没错,王大鸟不可能有朱提银,将朱提银藏在王寡妇家的人应该也是杀害她和王大鸟的凶手。” “立刻逮捕高天士――他在这案子里牵扯面很广,很可能是个居中联络奔走的要害人物!” “迟了,”慕敏说道,“巫支祁交待说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用蛇杖里的银环蛇咬了高天士――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人应该已经死了。我已经派人去高家打探情况了。” “王栋也是他杀得?” “不错,王栋和高天士都是他杀得。”慕敏道,“据他说,这都是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道人要他‘扫干净脚印’。” “这木石道人还真不简单。” “综合情况来看,木石道人应该是石翁在广州的代理人。”慕敏道,“我们知道广州城里有一些缙绅大户可能也参与了阴谋,但是很可能他们每个人只知道一小部分,掌总的就是这个木石道人!我们现在正在突击审讯有关木石道人的情况。” “木石道人的情况另说,取缔关帝庙人马刻不容缓――就算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收容甄别全部乞丐,也应该将他们的上层骨干先一网打尽。里面恐怕还有许多参与阴谋的知情人。不赶紧收网的话,敌人怕是会逐一灭口!”午木说道。 “我完全赞成午主任的看法,关帝庙人马在这起案件中不但涉入很深,牵扯面亦很广。” “这事还要刘翔的首肯,不过他一定会理解事情的紧迫性的。”林佰光道,“我这就去市政府安排!”(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节 拆招 高天士“暴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广州城。这个赫赫有名,连缙绅都要忌惮三分的“立地知府”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突然就“发急症”死了,使得高天士之死立刻成了广州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传闻高天士是“中了邪”,有许多人绘声绘色的说高天士其实和冒家客栈案有关,行邪术被炼出来得妖物反噬了,浑身溃烂,暴毙身亡。 传闻自然也传到了梁存厚的书房里,梁存厚闻讯只是微微一笑。关照打探消息的小厮退下。 已是初夏时分,外面阳光灼热,分外刺眼。然而站在书房的雕花长窗前,却依然凉爽宜人――阳光照不进深阔的屋檐,只能在走廊里投射下拉杆的影子。 廊下的雀鸟都已经挂到了长廊深处,免得它们受日晒之苦。几个丫鬟正在廊下站班伺候,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亦不闻。 虽然还是垂鬟少女装束,其实这几个丫鬟多已过了花信年华,有两个已是过了三十--带班的婢女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了。广东盛行锢婢,梁家也不例外,能在梁存厚身边伺候的,自然不会是新进府不久的婢女。 见主人出现在窗口,带班的婢女走上一步,准备听候吩咐。见主人毫无表示,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这高墙环绕的深宅大院,依然不能让梁存厚感到安全,他甚至觉得脚下的地基正在缓缓的动摇。 澳洲人在广州城里的折腾,自然对他没什么妨碍,甚至可以说是有利:过去光是每年应酬各级衙门上下人等的“例银”开销便少了几千两银子。街面整洁,道路畅通,他虽然出门都坐轿,到底看出去也觉得清爽舒适。 然而从乡下送来的信件却让他感到危机迫在眉睫,他在南海、番禺、东莞等地乡下的田庄管事纷纷写来书信,说澳洲人已经开始丈量田亩。大量的“隐田”怕是难以继续“隐”下去了。 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在丈量田亩的时候,免不了要牵扯到过往“投献”土地的问题,因为外面风传澳洲人很快就要重新制颁发地契。按照澳洲人过去在海南等地搞得政策“投献”的土地所有者若不主动来说明问题,重新注册地契,就不再承认原主对土地有任何权益了。也就是说,过去中小地主和富农通过“投献”土地产权再拿回“永佃权”的模式来躲避税收的方式快要行不通了。 消息一传出,当初投献给梁家的许多地主和富农都人心动摇起来――公然索还地契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要梁家“想个法子”的呼声可一直没断过。有人甚至直接到梁家来询问。 虽说今年的夏赋澳洲人依然是“萧规曹随”的使用大明的旧例,秋赋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但是“清理田赋”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自己若是不能赶快想个应对之策来,梁家在各县的田庄恐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这偌大的家族,看似枝繁叶茂,欣欣向荣,若是少了佃户缴来得租子,便是无根之木,顷刻便会轰然倒下。 正在苦思冥想,随雪悄悄的从书房深处走了出来,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他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房深处而去。 书房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藏书间,满满的书架书柜。他在一口书柜上轻轻拨弄了一下,书柜的竟似一扇门般的打开了,他举步走进去,里面却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四周却不是粉墙,而是怪石嶙峋,天花板是宽厚的石条――这里是书房后墙外的假山的山腹中。 密室中是个粗衣木鞋的老者,正是木石道人。 他不但换了装束,连相貌也变了许多,苍老不堪,看上去活脱脱便是一个多年劳作的老农了。 “你来这里可不妥当。”梁存厚的声音很是淡漠,“我这里树大招风,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木石道人哈哈一笑:“公子你放心,澳洲人本事再大,还能看到六脉渠里去?老朽是土遁到你这里来得。” 梁府里有一处暗渠可通六脉渠,梁存厚早听说这渠道里宽阔似河涌,可以划船。年轻时也曾因为好奇想下去看看,但是一打开石板下去,里面漆黑一团,满是脏水污物不说,光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浊之气就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据说过去就有窃贼企图从渠道里偷偷进入大户人家行窃,结果被里面的浊气熏死的。 这木石道人却能在其中通行无阻,梁存厚知道他素有“秘术”,也不足为奇。道:“高天士如今已经死了。可是巫支祁却被髡贼抓去了――他可是知道不少东西的……” “可惜当时还要派他的用处,没及时将他除去!这帮城狐社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木石道人恨恨道,“不过公子你放心,这个乡下的鬼火道士还是有些道行,熬得住髡贼的大刑――何况我抽了他的魂魄,他就算是为了死后能进阴曹地府也得熬刑不招。” 梁存厚道:“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道长你在广州亦不安全,还是走为上策。” “我若是此刻走了,石翁托付的大事又如何是好?”木石道人摇头道,“六脉渠中的镇物已放了一半,只可惜如今法物无法再炼了,这阵法亦只成了一半!这也是髡贼的气数未尽!”他叹道。 梁存厚也暗暗叹息。 “镇图即不成,髡贼气运正旺,贫道还有一计,只是需要梁公子您鼎力相助了。” “但言不妨。”梁存厚道。 “石翁在南京时候,曾听堪舆圣手云中岳大师提起,广州素有帝王之气,虽有镇海楼和马鞍岗的开凿,然王气未消。髡贼占据广州,虽不能成帝王之业,割据一隅成就个草头王却非难事――如今朝廷多事,东南又是财赋所出,决不能容髡贼鸠占鹊巢,坐大一方。石翁这才遣贫道来破此城的王气。云中岳大师言:城北白云山乃广州地脉所系。在白云、越秀二山之间凿渠,将马鞍山处凿断,则王气四散,髡贼终不能夺我大明之气运矣。”木石道人说道。 梁存厚点点头,开凿沟渠是工程,不是几个人躲起来偷偷摸摸可以干得了,不但要有人力物力,还得得到髡贼的允许。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木石道人又道:“幸而髡贼如今正在挖沟清渠,若有髡贼素来信任之人能向髡贼上书,提议开凿北濠,与东濠涌打通,此事便可成。” 梁存厚明白他的意思了,道:“道长的意思学生已经明白了。定当尽力!” “此事的难处和风险贫道亦是明白的。石翁说了:公子在广州的担的风险干系,他决不会忘记,日后必有补报!” “我若贪图平安富贵,何必与髡贼为难?若论与髡贼的交情,学生亦不逊于高举,只要稍加颜色,何愁不成广州的新贵!”梁存厚冷笑道,“只是学生知道髡贼所图,谋得是掘我等读书人万世之根基!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梁家世受君恩,岂能不明白这点道理。你且放心,学生定当尽心竭力。” 送走了木石道人,梁存厚却知道这事并不容易。梁家虽然和髡贼早有联系,还有合办善堂的往事,按理说应该是除了高家之外最炙手可热的“澳洲新贵”,但是自从何如宾渡海征伐,到髡贼火烧五羊驿,梁家和澳洲人的关系就已经疏远了。这几年也就是通个吊问,礼尚往来而已。髡贼进城之后,梁家即没有去攀附,对澳洲人的邀请反应也只是应付,所以双方的关系不但没有修复,反而愈发冷淡了。 访春院那件事之后,梁存厚意识到自家其实已经在澳洲人的“注视”之下了,自家去上书,在髡贼眼中便是“无事献殷勤”。万一再有精通堪舆的高人看出其中端倪,自家便是万劫不复之祸! 所以自己出面是万万不可的。必须另外有人――此人不但要受髡贼的信任,还得和自己没什么牵连。 有一刻他想到了黄禀坤,但是转念一想,黄此人对髡贼虽然恨之入骨,在髡贼处又有老关系,但是他知道自己反髡的真面目,万一事情败露,他是绝不可能挺住髡贼酷刑的。 他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吴佲,此人亦是玉源社中人,髡学甚是精通。他的社学同学中有好些个人如今都在给髡贼当差,正是髡贼喜欢的人才。 他虽然认识自己,但是交往很浅,最多只是认为自己对髡贼“反感”。纵然将来败露,自家也撕掳的开。 最关键的是原本梁存厚有意要提携玉源社的一干人,预备着今年安排他进府学,中一个秀才,然而因为澳洲人占领了广州,这事彻底黄了。吴佲到现在还是闷闷不乐,对髡贼一肚子怨气。 利用他去献策,倒是一个绝好的人选。他暗暗想到,澳洲人不是正要开科举么?就让他去!(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三节 黄公子的 “孔子,姓孔,名丘,鲁国卿士家的庶子,祖籍宋国商丘……”林尊秀狠狠地把抄来的文稿摔在桌面上,愤愤不平地叫骂道:“这是拐着弯骂孔圣人数典忘宗呢!” 黄二少爷莫名其妙地望着林尊秀,一副不懂梗的懵逼状。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林尊秀知道这位髡务达人水平太次,无奈解释了一句,却发现黄禀坤仍然没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也不再理他,自己喝凉茶顺气去了。 “圣人祖上乃是宋人,殷商后裔,被国君放逐才到了鲁国做客卿。”梁存厚倒是一脸平静,继续给黄禀坤解释。 这么个数典忘宗,髡贼骂人居然还用上典故了……然而我居然没看懂……黄禀坤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羞辱了一番。 林尊秀见黄禀坤“悟了”,似乎自己的气也因此而顺了些,又拿起了文抄看了起来。可没看一会,又愤怒地摔到桌上。 “竟敢把董子的大功德如此贬低!竟敢把我圣教比作邪神淫祀!” “我与这髡贼不共戴天!”一时激动,林尊秀竟然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指着大世界的方向大叫了起来。 别看林尊秀是玉源社的骨干分子,堪称“精通髡学”,但是他的主张是“中学为体,髡学为用”,思路就是搞“髡务运动”,吸收澳洲人的技术和体制上的某些优点来给大明续命。 澳洲人这直接就要挖“中学”的根,他如何能不急? 他这一叫骂不要紧,却把黄禀坤吓了个半死,连忙拉扯着他坐下,口中“悄声!悄声!”的劝诫不断。 这里虽是梁府的东花园,梁存厚担保“滴水不漏”的机密地方,但是对黄禀坤来说,髡贼的“无所不知”成了一种刻骨的恐惧感, 梁存厚始终安坐如钟,手里还拿着一本《申论200题真题解析》慢慢翻看。这次聚会不但是梁府是在梁府内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进入的东花园,就连能进入这地方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都遣走了。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 林尊秀手上那份文抄,是前天髡贼开完了干部会议,过了二天才由“关系”抄了复件送来,今天早上梁存厚就看过了。现在看他这么大反应,想是一时半会难以看完,梁存厚觉得不如先让黄禀坤看,免得耽误功夫。 黄禀坤双手接过,道了谢后,才一边连声“逾越了!逾越了!”地告罪,一边展开文抄。 这文抄的内容是前天下午刘翔和张好古在“每周干部培训例会”上的讲话。自从韩月被被捕之后,这些东西想弄出来就难了--不过也只是从第二天就能拿到变成了要到隔天止后。毕竟没了韩月,还有其他人……尤其最近,髡贼给那些留用的吏员们发的是小半澳洲是银饼子,大半是流通券,某些犹犹豫豫的人答应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的时候更爽快了些――只要肯付现银。 不过,少了韩月,使得他们得到的文件的密级大幅度降低了,时效性也差了很多。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身份多是“留用人员”。 黄禀坤看髡贼的文章早已习惯,没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两份手抄文稿看了一遍。梁存厚见这位髡务达人已经看完了,也不急着要他把文稿递给林尊秀,而是直接问道:“贤弟可是看完了?不知道有何感想?” “……”黄禀坤眉头紧锁,仰天长叹道:“我圣教危矣!广州士绅危矣!” “愿闻其详!” “唉!且不说这刘大府如何臧否古时先圣,诸位且请细看这张姓髡贼的文稿。”黄禀坤翻开第二份文抄,推到众人中间。“这张姓髡贼讲的便是宋人到了澳洲之后是如何由夏入夷的。先是否圣教,批圣学,再借百家遗稿胡乱拼凑一番,还来者不拒用上了泰西诸夷的东西,自我标榜为华夏文明之火……且再看这刘大府胡批我圣祖皇帝的这段,说圣祖皇帝‘不学无术’,‘多沿用蒙元蛮制,在政治文化上是一次彻底的反动’,‘与其说是光复华夏,不如说是延续辽金元一脉相承下来的落后野蛮的政治体系’,‘流毒数百年’,‘天文历法上,不仅毫无进步,反而大大退步,以至于连蛮夷蒙元都不如’……”黄禀坤指着几处关键的地方,好好阐述了一番“髡贼威胁论”,最后总结道:“髡贼在琼崖岛上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告诉那些泥腿子,这天下民生,不用我圣教那一套也能搞的好……”说到这里,黄禀坤突然有些结舌――平心而论,何止是也能搞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我等的圣教,在髡贼眼中,就是一文不值。” 玉源社最后留在这里的形单影只的几位核心听了,无一不是面路凄婉之色。如林尊秀少数几人,也听出了黄禀坤话语中的不对,怒目而视,只盯得黄禀坤讪讪不能再言。 “社中同道,只有这几个了!”梁存厚突然换了个话题,感叹了起来。自从髡贼宣布要在九月开“恩科”,玉源社的反髡舆论场迅速崩溃瓦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止外围成员走了个精光,连小阁楼在坐的秘密团伙都渐渐有人退出――吴佲便是最早离开的,据说还去髡贼那里告了密,想要混个功劳。然而髡贼似乎对他们毫不在意,不仅玉源社最后核心的诸人没一人被捕,就连临高来的黄二少爷也安然无恙…… “黄兄,我等素知你家与那髡贼有血海深仇,这广府沦陷百余日,朝廷竟然毫无动作,想必是那奸臣庸吏阻塞了圣听。”梁存厚突然热切地对黄禀坤拱手道:“不知道黄兄可愿意铁肩担道义,进京把这广府的消息传出去!” 黄二爷早已觉得广州这里已经没有了打倒髡人的希望,心中八百个愿意;但他也知道,他“根基浅薄”,凭他的出身,在广府就已经没有任何活动能量了,更遑论继续北上,甚至“告御状”。他一直的打算,也只是撺掇玉源社中的人一起西进,向新上任的熊都督“禀明髡情”而已。如今这梁存厚突然如此热情地请他“把消息传出去”,他反而一时迷茫,不知道如何回应。当然他也知道久久不语只怕梁存厚这位难得的“忠勇之士”会怀疑他的诚意,他也就只是略一恍惚,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熊督在广西正整军备战。看似颇有声势,实则败局已定。”梁存厚徐徐道。 在座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熊文灿仓皇从肇庆逃出,一路狂奔到梧州之后,居然靠着梧州的少量团练和从肇庆退下来的散兵游勇获得了一次“大捷”:将髡贼追到梧州的人马击退,保住了梧州城。“髡贼落水者无算,获髡帽十五顶,内一顶系髡贼主任戴者”。 因为这个所谓的大捷,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最终朝廷没有追究他责任,让他“戴罪立功”,目前熊文灿正在梧州开府,调兵遣将,征粮修船,摆出一副要东征的模样。对于广州城里的死硬分子来说,梧州的熊总督就是他们的期望。玉源社没散伙之前,大家争论最多的也就是熊文灿要有多少人马才能光复广州。 “……若是有个三四年时间筹集粮饷,裁汰老弱,徐徐练兵造械,或许尚有一战之力,只是他失陷广东,丢失肇庆的罪责朝廷虽未追究,但是圣上求成之心甚浓,熊督十之八九会仓促进兵……”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在近十几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因为皇帝或者中枢大臣催促进兵,最后一败涂地,丧师失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可以预见熊文灿也逃脱不了这明末将帅的宿命。 “……何况髡贼是否容得他整军练武亦难说,他虽据梧州,然肇庆天险已失,手中不过几千惫兵,朝廷虽有援军,没几个月也到不了。澳洲人若是进兵,梧州失陷便在顷刻之间。他此刻是自身难保,贤弟若是打的这份主意,还是趁早息了这份心。”梁存厚似乎早有考虑,“我所谓传递消息者,非是在两京之地,而是在江浙之间。” 原来梁存厚祖父梁有年曾任浙江右布政使,其父梁文道也曾任两任知府,父、祖两代留下的科举“同年”、“同僚”的关系资源相当丰富。虽然年岁日久人情淡薄了许多,但江浙一代也有不少“同年”的致仕官宦士绅一年中有三四封书信来往,尤其最近几年,好几个不常联系的“同年”也是尺素频申来重叙旧情,最后当然是不会忘记请梁家帮忙这跑腿送信的小厮采购些澳洲奇物。梁存厚的打算就是动用父祖辈的关系网,把广州府这番“巨变”传递到士绅势力极大的江浙一代,再通过江浙一代的各种政治社团“上达天听”。(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四节 宗子世兄 “只是这路途难行!广府周边已经乱成一锅粥,髡人兵威镇压的诸县尚且尤可,可一离开髡人辖地,各处乡民匪类便无法无天了,若走陆路,无论是去湘、赣还是去闽地,都不安全。如此一来,若是要去江浙,便只能借髡人的海路,直往上海去了。”说到这里,梁存厚也掩饰不住心中无比的诡异感觉,轻轻“唉”地一叹,又说:“只是不知道这髡人是否严格盘查,这借髡人海路的法子说不定比走陆路更加凶险……”话到这里也足够了,梁存厚拿眼神紧紧地盯着黄禀坤看。 黄禀坤迟疑着沉吟了好一会――当初梁存厚要他去珠三角较为偏远的县发动义兵造反。这个计划后来嘎然而止。原来澳洲人虽然在各处传檄而定,但是偏远地区的道路治安很乱, 官府权威的暂时消失使得原本就很孱弱的对“王法”的敬畏完全消失,趁着乱世冀图大捞一把的歹人到处都是,乡下地主宗族结寨练勇自保。一时间遍地都是各种“人马”。土匪、宗族、地方豪强,各种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农村顷刻便陷入了混战之中。广州通往珠三角各处内河的航船全部停开。走陆路亦不安全。梁存厚原本在外县预备接应的人因为交通中断也断了消息。黄禀坤再有抱负,也不敢就这么去盲目的送死,只得滞留在梁家消磨时光。平日里的消遣便是与玉源社诸人讲解“髡学”,谈临高和琼州的见闻。 梁存厚有时候也参加这样的“讲学”,除此之外是见不到人影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梁家的奴仆们对主人的事情都是矢口不言的。他就这样过着形同软禁的生活。 最近各处“治安整肃”工作有所进展,至少在广州周边各州县的道路和河运已经基本安全,再偏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了武装护送队,这计划才有了继续实施的可能。这件事他已经和梁存厚提过,一直没有下文,没想到现在居然要他去江南活动求援了! 从心底里说他并不想去江南求助。这种滋味他想也想得出来――那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勾当,而且说得都是丧气的事,那些缙绅们身处十丈软红之中,过着安逸的日子,能有几个忧国忧民的原意来听他这个丧家之犬“号丧”的? 他宁愿象梁公子当初布置的那样,只身潜入边远县份,组义兵,练乡勇,杀髡贼,重温当初自己追随父亲左右率兵剿匪灭寇的往事――每个书生都有一个“醉里挑灯看剑”的梦,黄禀坤也不例外。 梁存厚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琼崖岛上数十万,广州府中百余万,有熟悉髡情之士,有慷慨激昂之士,得而兼之者,惟黄贤弟也!”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亦不得不应承了,这才毅然应道:“小弟知道了,这送信之人必须也是个熟悉髡情的,放眼这百万广府之地,舍我其谁!一切但凭梁兄吩咐!” 也许因为这份《内部培训资料》对在座诸位刺激太大,今天的花园里的诸位都失了兴头,没一会,不多的几人也都散了。如最近几个月一般,这边刚散了,就听珠帘屏风的隔间也有了响动,似是有人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去了。众人也都仍旧以为是梁家的长辈在隔间听他们的议论,都不以为意,也如常一般没特意去追问梁公子,互相拱手拜别后便各自散了。 只是黄禀坤却没有马上离开,待众人都离开了,这才重又提起去外地集结义兵的事情。 “此事毋须贤弟费心。”梁存厚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愚兄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梁存厚站在院子门口目送黄禀坤步等人离开,并未如往常一般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拐过几个回廊,到了父亲院子的后花园的一间雅阁前面,整顿了一下衣冠,唱名道:“小弟存厚,问宗子世兄安!” 这位“宗子世兄”便是张岱了。自从被社中好友勾起兴趣,张岱便一直策划着往南国一行,要亲自去看看髡人的新样景,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去尝一尝正宗的澳宋美食。只是当时那个年代的物质条件,使得“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张岱的行程就一直拖到了去年年末。 张岱的爷爷张汝霖是万历二十三年乙未榜进士,与梁存厚的爷爷梁有年是同榜同年。而后梁有年做到了浙江右布政使,管着张汝霖的老家;张汝霖也做到广西布政司参议,管着梁家的一路财源。两个老家伙晚年各自走上一方诸侯的高位,反倒联系得紧密了。这份“年谊”随着两家也代代有人中举、维持而保持在不温不火的程度,当然到了张岱、梁存厚这一代,更多的还是互通江浙、广里之有无的经济联系。张岱起了南下的心思,家中和他自己的首选落脚点自然是这个“世交”的梁家了。原先安排的是年前到广州,在世交之家里过个广里风味的年,等正月的热闹过后就去临高看个稀奇,却不想先是今年天气邪乎,广里居然下了雪,再后来年节还没完全过去,这髡人竟然就已经拿下了广州城,张岱自然也就“失陷”在了广州城里,不敢随便乱跑了。 虽说广州“失陷”,怎么着梁家也苦不到张岱。刚开始慌乱的时候,梁家也建议他先躲到杏坛镇梁家老宅,然而一来从爷爷那边继承的吃货天赋让张岱舍不得这广里方便取食的各色各样新奇食物,二来这髡人在广州城里一番兴作也引起了张岱的兴趣,与其躲到乡里,不如就在城里就近观察。梁存厚的老豆梁文道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自无不可,说到底张岱与髡人毫无瓜葛,而且是来广里“访友”,髡人没什么必要非要去动他——其实他心中髡人已经不是一个“匪”的形象了——但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至少要显得梁家“重视”张岱,于是张岱就从偏厢客房搬到了梁文道自己院子后花园的雅阁里居住,“暂避风头”了。 说到底张岱还是梁存厚这一辈的人物,而且张岱的文名、底蕴都远超羁縻广里的梁存厚,因此梁存厚平日里也是蓄意讨好张岱。初来时张岱就明说了对澳洲髡贼的兴趣,梁存厚便让张岱也参与到玉源社小楼再座的活动。本是想让张岱在隔间旁听一两次,再由他梁存厚来隆重介绍“绍兴名士”登场。可没旁听一两次,这广州城就变了天,处于安全考虑,梁存厚也不敢随便就让张岱亮相――非常时期,一个北方士子突然出现在“敌占区”,他梁存厚可难保社中人人心齐――于是张岱这几个月来都依然还是隔着屏风珠帘“旁听”玉源社的活动。今天这场再座,梁存厚也是特意让张岱旁听,因为他本就准备走张岱的路子把“广府巨变”的消息带回江浙、甚至带回京城。 “贤弟无需多礼。”张岱四十好几的人了,对着三十多的梁存厚,自然是笑纳了“世兄”的称呼。就在梁存厚送客的这一会,张岱已经坐了下来,一边细品新上市的名为“曲奇”的澳洲点心,一边拿着一本申论样题细读,旁边还放着好几本不同版本的各式应考资料,都是梁家从市面上搜罗而来的。 “世兄,黄禀坤此人,你看如何?”梁存厚与张岱这段时间也算日日亲厚,知道他是个随意的性子,也不再多虚礼,直指问题核心。 “激昂之士也。”张岱不咸不淡地应着,这种态度让梁存厚很吃惊。 “世兄,可有何不妥?”梁存厚赶紧追问了一句。 张岱先是默默不语,看完了手中的一题,翻了面,才又答道:“没什么不妥的,北上传递消息,这个人很好。只是我不准备跟他一起回了。”顿了一顿,张岱转过头来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梁存厚说道:“我还是要去临高看看。” 梁存厚听了不禁眉头直皱,心道莫非这位张世兄也被髡贼蛊惑了?想来应是不会啊,他家业人口都在绍兴,而髡贼此番表现出来的对儒生的敌视又是如此明显,张岱不可能对髡贼有好感――不过也说不定……若是从忠义角度去考虑,这位张世兄莫非是想亲自去临高“探查髡情”?毕竟黄禀坤是个“外人”,虽然可以通过梁家的老关系搭上江浙士绅的线,但话语权毕竟不强,而若是复社里的大佬张岱亲自去探查一番,说出来的话就更可信了。 “世兄莫非是要亲自深入虎穴?此诚大义之举也……”梁存厚一边按“忠义路线”去捧张岱,一边观察张岱的表情,却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都是人精”梁存厚心中评价了一句,也不再废力气了,又寒暄了几句,问了些饮食起居的闲话,便就告辞而去,径自去找他老豆梁文道汇报这个新情况去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五节 对比强烈 站在门口送走梁存厚之后,张岱不知为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踱了回去。轻轻从自己的书匣里取出一扎已经微微泛黄的纸,又坐回了座位上。 “石匮书曰汉高帝之功胜汤武实(此字辨识不清)桀纣龁痛其国人不能徧四裔也我高皇帝之功胜尧舜……”这一段是张岱自己写的《石匮书》卷一高祖本纪的总结段,而他左边放着的是《华夏文明的认知》这份讲稿的手抄稿。 这手稿据说是髡贼的广州府尹刘翔所著――梁府内这样的“髡贼文书”甚多,张岱也翻看过不少。每次翻看这些文书,他总会想起杭州的赵老爷。 赵老爷自从平息了中元节的风波,在杭州城里已经成了颇有权势的豪强。趁势又帮助官府平息了米骚动,算是在杭州站稳了脚跟。张岱作为复社在浙江的重要成员,也经常和他往来。见识了许多澳洲书报和新鲜玩意。 “朱元璋在历代开国皇帝之中属于‘得国之正’的第一集团,不讨论先秦的上古时代各个传说中的帝王,朱元璋凭借‘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功绩而得国,与秦始皇、汉高祖是一个等级的……然而他在体制设计上,因为知识储备不足、过份相信国家机器的暴力手段等原因,不仅把蒙元一些不好的制度继承了下来,还开创了很多在实际行政操作中纯粹想当然的错误做法,比如……” 张岱自己是非常推崇高祖皇帝的,这与政治正确无关,从他的《石匮书·高祖本纪》里面的遣词造句完全可以体会到这样一位脑残粉的心情,所以当他看着这一段评价髡贼评价朱元璋的文字,他心中满是厌恶。 快速地翻了翻自己的手稿,他更关心的是这一段:“有人于此,一习八股,则心不得不细,气不得不卑,眼界不得不小,意味不得不酸,形状不得不寒,肚肠不得不腐。……八股一日不废,则天下一日犹不得太平也!”这是他南下之前刚刚写好的《科目制总论》这一章里的文字,而刘大府的演讲稿中居然一字不差地引用了……心有灵犀?别见鬼了……那么,刘大府是如何知道这段文字呢?张岱可是真的很确定自己没把这几章给别人看过。 反复仔细看,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张岱感觉自己又看出了些门道。这篇文章是某位被假髡官员雇佣的幕僚先生以“仰慕”之名“拜读”,然后求抄录一份而得到的手抄稿,所以有些东西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显而易见的是这句“被引用”的话,前面一段里已经用“澳洲话”,髡人又称为“新话”的文字写过一次了,这句“引用”再来一遍,便就重复了。但来回翻看,比对字迹,这段应该和前面几个地方一样,应该是那个假髡官员写在发言稿的行间空隙里记的小句子。只不过前面刚开始几页那人誊抄时很注意,凡是这种加注的,都换了个字体抄写,而到后面,很明显是加注的文字却没有换字体,想来是抄书的人写累了,懒得动心思了。那么这段“引用”过来加注的文字,到底是那个假髡官员写的,还是刘大府在大会上演讲时说的呢?张岱想了想,应该还是刘大府说的,因为那个假髡官员明显文化水平不够,比如前面标明的一段加注,窦太后的窦字太难,直接写做了“豆老太”…… 这段竟不是先就拟好的文字,却是刘大府临场脱口而出的……莫非,真有心有灵犀这种事? 如果不是……那么这梁家只怕早就被髡贼渗透得像筛子似的了!若这段文字是从自己这里来,那必然是髡人收买或者勾引了梁家的家仆,翻看了自己的文稿。而且这家仆必然还身份不低,因为他还得识字……亦或是……梁家已经……张岱觉得不能往下想了,已经是在自己吓自己了。 “唉!澳宋!”张岱叹了叹气,却不知道意指何处。 吃过了两块马蹄糕,饮干了手中这杯润世堂袋泡凉茶泡出的茶水,张岱又盯着手中澳洲人烧出的瓷杯发呆。 张岱自号陶庵,好古玩,富收藏,精鉴赏,对瓷器颇有研究。张家是绍兴的郡望,分作两房,是为东西二张,张岱是西张的长房长孙,他爱陶瓷器物,又有家中财力支持,是以年纪轻轻便很能搜罗一些名器。再后来,张岱便嫌弃那些陶匠画工太烂,所作的瓷面画粗陋不堪,便起心思要自己起一窑,创个“绍窑”或者“张窑”出来。仗着家中身份,又掏出自己的体己,雇了景德镇的老窑工,硬是起了一个卵窑。犹记得第一次开烧,烧了四天,两尺长、碗口粗的上好松木柴,一半干陈三年有余,一半新斫尤湿,用了四万五千斤。然而一窑打开,破损开裂的不说,完好的却没一个能入自己眼的。连烧几窑,虽然“完好”的成品渐渐也多了,但仍然未能达到张岱心中期待的效果。因为投入大、初期亏损严重、市场前景不明,张岱那个时候正又是科考不顺,渐渐家中有了“玩物丧志”的风评,长辈严厉申斥之后,这个陶瓷项目也就下马了。 张岱想要什么样的瓷器呢?以颜色论,纯色素身的,白则必如盐如雪,青则必如天光湖色,红则必如丹朱鹤顶;釉彩的,则要胎色纯净,绘图精妙,配色和谐……张岱最看不惯的就是瓷器的芒口,以前他把玩瓷器时最大的困惑就是为何这些瓷器都不能做到通体有釉,就算是收藏的一些宋瓷官窑、据说是当年内中禁藏的名器,也是口沿或底足有一圈素胎在外,又或者底釉上有五六个芝麻大小的痕迹,这在张岱看来完全是不可接受的。 然而等他自己开窑烧瓷的时候才发现,这瓷上作画非比纸上作画,一来不论这瓷器用途如何,大致总都是圆形,曲面上作画本就不容易;二来釉料干涩,很多作画技巧根本用不上去;三来釉料色与烧之后出的釉彩根本不是一回事,画的时候是看不到成品效果的,比如青花是黑的,粉彩是暗的,全凭经验。更不用说烧制的时候,匣钵、支钉、叠烧、火候等等诸多法门,都影响成品的形态与质量。而芒口、钉眼之类,实际操作才知道,若是不留芒口,或用支钉撑起,这釉料就要与匣钵粘连一处了。 可手上这个澳洲素色瓷杯,通体施釉,型仿竹节,外壁青而如竹皮,内壁黄而如竹篾,杯底也有釉彩,却是如内壁一般的竹篾黄,浑然天成,若非把玩,只怕真以为是一只竹节抠出来的杯子。而且翻来覆去反复查看,张岱却是无法找到任何芒口或者钉眼。 正因为自己曾经玩过瓷器的票,张岱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中间的学问有多大――张岱并非是个只会把手艺鄙视为“奇技淫巧”的迂腐之人。思来想去张岱也想不明白手上这个瓷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更别说在梁文道书房里见到的难得一见的澳洲秘窑骨瓷所出的大荷叶盘,对着光竟然能影影绰绰看到自己放在盘子后面的手…… 若真如髡贼所言,他们是崖山之后,于海外立国,而中原沉沦腥膻百年后又有高皇帝再立华夏,可两边分别发展,以瓷器看,大明这两百年来的进步远远落后于澳宋。而若非要把这些贬作“奇技淫巧”,只谈道德文章,当年在杭州完璧书社中所见的十三经注疏,也是远超当世。然而从刘大府的讲稿中看,这“远超当世”的道德文章竟然还不是澳宋的思想主流。“儒学在个人修养问题上,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大家在自我修养、在人际交往中秉持这些儒家的理念,对自己对社会都是很有帮助的……在治国的角度看,儒家就是‘懒’,或者说逃避现实。他们先假设了一个美好的社会形态,也就是‘人人都是君子’的社会,然后把剩下的问题都归结到如何让每个人都成为君子上……然而从社会实践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完全不现实的方案……”刘大府的发言虽然显得偏激,但张岱很容易就读出了这些髡贼对儒家的态度——百家之一,擅于修身,不适合治国。 不适合治国!儒生们最大的骄傲,就是无论谁得了天下,最后总是要请“商山四皓”、请“诸葛亮”、请他们这些读书人出来治理天下,然而澳宋却说,儒家不适合治国!他们不仅说了,做了,还能把自己治下领土治理得井井有条,还听说那隔海相望的琼崖岛上,澳宋不仅把那穷乡僻壤治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在容纳天南地北几十万难民的前提下把那千百年来都是蛮荒生僻之地的琼崖弄得蒸蒸日上! 不仅打脸,还用事实打脸! 还是要去看看,要去亲眼看看啊!张岱想去临高的决心此刻无比坚定。(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六节 忙碌的刘市长 要去琼州在广州并非难事,澳洲人没打进广州之前,大波航运就在天字码头设有字号,每隔几日有班船往来于临高-广州之间,十分便利。如今珠江江畔的五羊驿已经被大波占为广州营业部,班船也改为每日开行,不但有前往临高的,亦有开往琼山的班轮。 张岱要是想去直接买张船票就可以出发。不过当时人出远门不易,客居更有种种不便之处。为了旅途顺利起见,略有身家地位的人,出门前都要写信请托目的地的熟人照应。若没有亲朋好友在当地,也要转弯抹角设法找一个,带一张介绍人的帖子去拜访求得对方的照应。对于缙绅大户来说,这样的彼此来往照应更是常事。 张岱去临高自然也做这样的打算。梁家和澳洲人有联系,他原本就是准备请梁存厚设法安排的。 如今广州失陷,梁家也是“世受皇恩”,自然不便和澳洲人再有所来往――实际上现在全广州的缙绅们都是这个态度,谁也不原意自己落下个“投髡”的口实,给自己的亲朋故旧惹来无谓的麻烦,特别是不少人的父兄子侄还在大明为官游学,更是不敢和澳洲人再有什么往来了。 梁家即无法出面,张岱还有后招:杭州的三水赵秀才。 在杭州,赵引弓与他往来频繁,可算是“朋友”――这倒不是张岱折服于赵引弓的特殊气质或者人格魅力,而是出于张溥这位复社领袖的关照。 这位三水赵秀才的“澳洲背景”在杭州的缙绅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张溥的看法更进一步:赵引弓其实是髡贼的代理人,很有可能他自己就是一个髡贼。 髡贼在广东的作为,张溥并非一无所知。不过,和东虏相比,髡贼于大明是有利有弊,并非东虏那样纯以野蛮抢掠为能事,若能加以引导利用,不失为大明续命延寿的一剂良药。 因此他暗示张岱,不妨与赵老爷结交,维持一定的友好关系,在关键的时候便是一个可靠的沟通渠道,多少也能掌握一些髡贼内部的情况。张溥知道:朝廷对各路敌人的了解,堪称惊人的无知。 张岱没有张溥考虑的那么复杂长远,但是他素来好新奇精美之物,三水赵老爷带来得各种“澳洲货”正好满足了他的需求,因而也乐于从命。 这次南下,他特意去拜会了赵引弓,请他写了一封“八行”。 听说他有意去临高看看,赵引弓显得十分殷勤,当即拍胸脯表示都在他身上,立刻写了一封“八行”给“润世堂主人”。 张岱不知道润世堂主人是何许人也,不过既是写给他的,到了临高只要找到润世堂一切便好办了。 没想到到了广州,便听说广州亦有润世堂的分号。如此一来,事情便更加简单了。张岱计较已定,派了个小厮拿着自己的名帖去润世堂投贴,说自己将择日拜访。 “……通过对全市风俗业的治安整肃、工商登记和入户调查,清理整顿小组初步掌握了整个广州市区(含四门关厢地带)的妓院和风俗业从业人员的情况 “市区共有登记挂牌的妓院194家,登记从业人员1548人,辅助从业人员3445人。妓女年龄最小者10岁,最大者55岁(注:不含琵琶仔)。16~25岁青年妇女,占妓女总人数的50弱。具体年龄分布见下表…… “妓女来源上,乐户出身者占到总人数的62%,疍户出身者27%,良家出身者11%。然而在调查中我们得知,许多乐户出身的老鸨领家购买贫家女子,冒称自己女儿,以避开法律上禁止逼良为娼的相关禁令,因而这项统计并不能真实的反应妓女的来源…… “根据我们对妓院规模,装潢程度,消费水平和社会上传统看法的综合评估,广州的妓院大致可分为四等。头等妓院多以‘行院’或者‘大寨’(水上妓寨)的形式存在。经营规模来说,妓女最少10人,多得可达20人以上,另外还蓄有‘琵琶仔’若干人。建筑装潢陈设很考究,妓女普遍年龄较轻,姿色较好,多出身乐户家。大多粗通文墨,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者亦有。有的名妓在本地甚至全省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妓女受虐待程度较少,生活水平较高。这类妓院的消费价格很高,多以宴饮唱曲侑酒打茶围陪客为主,但是此类妓院在风俗业中数量极少,市区范围内仅有9家,只占整个行业的不到5%,从业人员134人,占从业人员的86%。……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头等妓院的妓女从业人数比例不到10%,头等妓院的辅助从业人员,包括打杂、厨师、客嫂、工匠等人数却占到了整个辅助从业人员三分之二以上。营业收入和利润占到整个风俗业的一半以上。规模效应十分明显。…… “二等妓院主要是在规模和上小于头等妓院,但就具体档次来说,与头等妓院不分伯仲。本地多唤做‘半私明’。二等妓院多以‘书寓’或者‘画舫’等形式经营,宅邸小而精致,从业妓女仅有1~2人,另有婢女和琵琶仔若干人。实则婢女亦系从业人员。经营情况和头等妓院相同。其中也有名妓。这类妓院从业者多为‘乐户’出身,往往采取家庭式经营。老鸨和妓女往往是母女关系。二等妓院市区范围内共有38家,从业人员(含婢女)80人。…… “三四等妓院完全是纯粹的肉体交易,场地简陋,也无排场。四等妓院甚至并无正式的房屋,仅在城外荒地搭建茅棚窝棚供妓女三四等妓院多以中下层社会的嫖客为营业对象,从业人员或年龄较大或姿色略逊。因为卖春价格甚廉,为榨取最大利益,有的妓女一昼夜要接客二十多人。妓女受虐待压迫也最为严重。这类妓院亦是性病的高发区,有关三四等妓院妓女的性病摸底调查情况见下表…… “除已经登记领取营业执照的妓院外,尚有以尼姑庵为形式的妓院6家,经营情况大致与一二等妓院相似,另有疍户花艇,‘咸水妹’和乞丐大骨经营的‘土窟’,因为场地和人员流动性较大,初步估计从业人员员应在1000~2000人之间,多为无户籍流动人口…… “妓院之外,广州尚有相公堂子四五处,经营规模和形式大致和二等妓院相似,从业人员约50人,目前也列入风俗业整治范围之内……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风俗业在广州的规模不但大,而且相关从业人口占市区人口的百分比亦相当的高,这和它是一个四方杂处的贸易港口城市的关系很大……” “这份《广州风俗业情况初步调查报告》已经改的差不多了。”刘翔满意地合上了稿子,对张允幂点了点头。张允幂此时的表情就像多年前--那还是d日之前刘翔还在博士生没生出来给老板打白工的时候――刘翔指导过的某个急需一个月内完成大论文的妹纸的表情。 “二作就给陆橙吧,人家给你当狗腿当了半个月了。”刘翔很随意地在封面的作者那里帮陆橙把名字给添上了。张允幂“嗯嗯”地满口答应,眼睛却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 刘翔只当没看到,随便又扯了些工作的事情后就把张允幂给打发走了。 张允幂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陆橙托着几份文件款款而来,张允幂神秘一笑,算是回应了陆橙的招呼,径自就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陆橙斜眼瞟到文章的封面,还有那两个很违和的强行插入的名字,心中微微有些小激动,但不到几秒钟便又稳住了心神,很有节奏地敲响了刘翔办公室的门。 “市长,今天有人拿着杭州赵元老的名帖到润世堂广州商务站登门,说是要求见‘润世堂主人’。”陆橙把手中牛皮纸盒的公文匣递了过去, “赵公……嗯哼,他的消息?”刘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讶地差点把应该“哔”掉的词当着归化民的面给说了出来。“莫不是这边打下广州了,老赵那边形式很紧张?上次不是说他‘视察对日贸易航线’去了么?应该没问题啊!”刘翔心中暗自揣摩着。 “来访者是谁?有没有送来名帖?” “有,”陆橙说道,“叫张岱。这是他的名帖” “张岱,这名字挺熟的……应该是个名人。”刘翔端详着这封大红名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没有封面,只用黑色硬纸壳封装的“元老专用读物”,翻了好一会,才在“z-张”条目下找到了张岱的名字。 张岱,复社……江南士林……刘翔把书页一合,动作稍微有点大,发出了沉闷的“砰”的响声。(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七节 润世堂旗舰店 “来人怎么说?” “说三日后再来听回话。” “我知道了。” 照理说张岱这事应该归外务省来处理――元老院没有统战部这么个角色――但是外务省在广东并无代表,暂且就由刘翔的市政府代为管理。一般的和土著著名人物的统战工作,要么是他亲自出面,要么就是林佰光出场。 张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广州呢?刘翔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备忘录,在关键字查找栏目中的“z”字栏里找,不一会果然找到了一份电报摘要。 电报是三个多月前杭州站发来的,关键字:张岱、杭州、赵引弓、临高。赵引弓在电报里报告说:张岱有意要南下,极有可能会到临高来。 幸亏我还记得这码事!刘翔心想,咱们这信息处理和共享的水平还是太低了。 他立刻在一张便签上抄下号码,打铃叫来了新来得秘书:“去把这份电文的全文抄件找来!” 杨世祥坐在焕然一新的润世堂广州旗舰店里,看着敞亮的厅堂,晶莹剔透的玻璃柜台,心中无比满足。 光复广州之后,杨世祥就在刘三的劝说下,将总店从临高迁到广州。虽说如今的临高繁华和人口不在广州之下,但是地理上的劣势使得它无论是面向销售市场还是原料产地都嫌偏僻。 杨世祥也对到广州这样的“大码头”来拓展业务跃跃欲试。两人一拍即合,润世堂的总店便搬迁到了大世界。除了门市零售之外,杨世祥还准备在本地开设新得制药厂。 因为是全新的总店,杨世祥这些年又赚了不少钱,力求“气派”。在装潢上堪称“不惜工本”,在大世界的商业街上租下了最大一处门面。按照传统药材店铺的模式装修一新,硕大的金字招牌是从临高老铺拆来得――以示“不忘本”。柜台后面那面对着大门的墙是一丈高的巨大药柜,樟木做面,白松木做里,比临高老店里柞木的药柜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柜台则不再是那种老式的大木柜,而是如紫明楼所用的一样的玻璃柜台,里面展示的全是中成药,以及一部分“澳洲神药”。当初设计时自己还提出要把大药柜也改成全玻璃的,但奈何刘三以“太丢传统了”给否决了。杨世祥对此深表遗憾,同时觉得完全无法理解――澳洲人自己就是最“不讲传统”的,全玻璃的大药柜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设计为什么要拿“丢传统”当理由。 想当年自己的梦想不过是有朝一日能让自家的字号重回佛山,给爹好好的争一口气。谁曾料想,如今润世堂竟堂堂正正的到了广州开起了这等的大字号!相当当初爹过海购买药材,为海寇所掠,船货一空,孤身逃回临高,在祖父神主前恸哭不已的情境,今日之景足矣告慰爹的在天之灵也了。 不提这些不堪回忆,杨世祥想起了那个姓叶的军爷:名唤叶思曼者,乃是刘大府的贴身侍卫――传达过来的最新指示,心中不由又有些忐忑不安。今天他除了“视察指导广州旗舰店的工作”外,还有个特殊的任务,就是接待一位指明要见“润世堂主人”的江南士子。这位“宗子”虽然科场不顺,四十多了依然连个举人都没考中,但其在江南人文荟萃之地他以一介秀才的功名却混得声名斐然——这段是那个叶军爷给杨世祥讲的——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不过这广府改天换地之时,一位江南士子出现在广州城内,还要见“润世堂主人”,这就耐人寻味了…… 刘三是一位元老,身份尊贵自不可言,这几年随着元老院的势力扩张,元老的威权日重,即使他们仍旧保持着亲民低调的风格,一般的归化民和土著也觉得地位上差距愈来愈大。万一有了个什么好歹,他杨世祥可担待不起。 问过了那日当值的伙计――按澳洲习俗应该叫售货员――当天只是来了一名小厮,前来递出了一张名刺和一封“八行”,也没说当日求见一类的话,只是要那售货员把名刺递上去,把要求提上去:“三日后再来恭候回音”。 杨世祥也已经年过不惑,从这点事情上他看出了对方的紧张和期待,心中也大致认定对方应该不是什么探子之类的,不会有绑架元老的意图――这要见的“润世堂主人”明显不是指的他杨某人,而是那位结义金兰刘三元老。 今天早上送名帖来得小厮又来了一趟探问消息,昨天已经接到刘三通知的杨世祥便着人回了话,下午到晚间随时可以见面。那老仆却回道晚间多有不便,未中之时天热客少,他家主人便来叨扰“问诊”。双方就约下了这次见面。 相较于绍兴,广府的太阳当然更毒一些,按髡人的书上所说,这天南之地靠近赤道,太阳的角度更高一些,若是比量影子的长短,同一时刻,自己在广府的影子应该比在绍兴的短上一截。没一会张岱就自己回过神来,自己又“思维发散”了。作为一个已经不惑,光荣加入老秀才军团的中年人,他很明白自己之所以怎么也考不上举人,除了运气不好和打从内心里反感八股文之外,更多的就是他“上场懵”,一看考题自己就“思维发散”得无边无际,最终也就“不知所云”了。说起来,这髡人用的“思维发散”这个词果真精妙……不过,好像思维又发散了…… 一顶小轿已经停在了自己住的小院子的小门外,为了避嫌,今天他没有用梁家的轿子,而是外面轿行雇来得。张岱已经穿戴整齐,步到门外,只和梁家的门子交代了一声“今日去市面上逛逛”,便一矮身钻进了轿子里,随身小厮将手中的藤箱打开,里面却是有着厚厚的木棉保温层的保温箱,从梁家冰窖里取来得碎冰镇着几瓶格瓦斯,小厮摁下弹珠,恭恭敬敬的将瓶子递给张岱,这才关上箱子,手提着在外跟随伺候。 轿子悠悠起身,张岱好好地灌下了一口冰冷的饮料――他需要再冷静一下。 今天的行动,虽然也算是“三思而后行”,但终究有失轻浮了。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要员,但自己在江南文坛的名望,自己老张家在江南一代的势力,让自己终究显得还是有些价值的。自己这样的尴尬身份,来意不明的一番“拜访”,究竟会让对面作何想法?若是对面是东虏,是闯贼,自己大概绝不会生出“见一见”的想法,即使如现在一样不幸“失陷”,自己大概除了想办法逃走之外,剩下的也应该选择自尽以全忠孝了吧。这髡人到底是什么地方让自己生出了“见一见”的心思呢? 轿子缓缓而行――倒不是轿夫故意拖延,而是现在广州街道大改造,实在是“满城挖”――张岱也在轿中缓缓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广府夏日的午间,可以不出门的人都不会随便出门,润世堂旗舰店的厅堂里除了店员之外,就是杨世祥这位大东家了。大东家坐堂,整个店里的气压都降下来了,新招来得店员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翻箱倒柜地检查每个药屉里的药材,又或者拿着干湿抹布把玻璃柜台擦得蹭光瓦亮,反正不管真忙假忙,一个个都不敢把自己闲下来。 旗舰店里坐堂的医生却是文昌县的老店保和堂许家的二儿子许芝灵,虽然两家“相隔甚远”,但海南岛上拢共只有那么几家有家学有店铺的医馆,相互之间也算得上个世交了。这许芝灵按传统来说是没资格继承家业的,但他进学不成,独爱钻研医术,天份比他哥哥许芝参还高,琼州医界都认为保和堂四代人只传嫡长的传统只怕要在这一代断掉,却不想这澳洲人一来,这许芝灵就弃了老家根基,跑到临高去考了澳洲人的中医医师资格证。拿了证,又过了刘三的筛,进了编制,一路下乡上山送医送药攒了功绩,现在终于升调到润世堂旗舰店坐堂。 许芝灵见正中午没病人上门问诊,大东家坐在堂中威压得众人一阵瞎忙,反倒比有病家来时更累,他便拿出了元老院刊发的《中国药典》,随意翻到一章找这位“杨世叔”求教了起来。店中的伙计们见坐堂的许医生和大东家讨论得逐渐热烈了起来,才稍稍放下了心,不再瞎忙刷存在感了。 争论声中时间过的飞快。店门口传来轿夫落轿的吆喝声,这才把杨世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许芝灵很识相地迅速告退――他知道今天大东家其实是在等人。那天接待那位“江南士子”的伙计见到小厮上来投帖便知道大东家要等的人到了,朝里面点点头示意了一下,杨世祥也整顿了一下衣冠,正衣振袖,缓步走到了店门口。(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八节 临高的文事 “望闻听切”之中,“望”之一字其实也带一些相面之术。眼前这位中年人大致三十有余四十刚出头的面相,额角、颧骨皆不显,可见自幼衣食无忧;眉间有结,额上有纹,应是忧思过度心情郁结;下车时手脚平稳,踱步时体态舒缓但腰肢硬板,说明他不缺乏锻炼但习惯性的久坐……关键是,此人绝非任侠之辈,某些担忧尽可去了。 “可是绍兴张先生?”杨世祥拱手一礼。 “学生正是。”张岱也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唇红齿白的富家翁,也拱手还施一礼道:“学生三日前曾借光三水赵先生的名刺,请见润世堂主人,不知――” “哈哈哈哈”杨世祥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意:“晚生正是这润世堂的东家……” 呃……张岱有点发愣。还可以这样?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求见润世堂主人”了,但……你好歹把头发剃短啊! “午间日毒,张先生还请入内叙话。”杨世祥不由分说,便侧身把处于懵逼状态的张岱让进了润世堂里。 澳洲人设计的这间旗舰店,别的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大世界的店铺设计理念是现代式的,面积偏小且结构紧凑。因而没了前店后坊的结构,更没有大小院落。若只是店铺营业,这样的设计其实很好;今天会客就显得局促:没有合适的私人房间。店面后面不是库房就是帐房,还有一个包装车间。“经理办公室”虽然附设会客室,也不过二十几平方米的面积。按照现代人的标准倒是不显窄,但是对他们这些“旧社会”过来、已经习惯了高堂大厅、序分左右的人来说实在有些不适应。所以杨世祥请他在沙发上落座之后,张岱不由得四下张望,看这全新款式的店铺。 等到店员把凉茶点心端到茶几上出声告退,张岱才缓过神来。 茶是用玻璃杯装得,泡着黄色柑橘片的红茶――这玩意他在赵引弓那里喝过,知道叫“柠檬红茶”,夏日饮来最是消暑解渴。他是个美食家,并不像许多人那样忌讳生冷之物。何况澳洲人的饮食是出了名的干净。 虽然刚才已经喝了格瓦斯,这玻璃杯上泛起细细水珠的冰红茶还是勾起了他的食欲,当下端起来小啜了一口。只觉得清新宜人,又过于格瓦斯。 旁边的盘子里,却是几片焦黄色的点心,看起来类似酥饼,带着涡纹,却有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腻香气。 这大约便是那“曲奇”了。这东西的大名,他在梁府就听说了。梁家正式的点心里没有这东西,但是家中略有头脸的婢女姬妾,都遣人去买这种新奇的澳洲点心吃。 放下杯子,这才仔细端详这位“润世堂主人”,不由的暗暗疑惑。 “这……” “学生便是润世堂的东家,这润世堂本是佛山杨润开堂一系,自先父那一辈分了家,落户琼崖才有了这润世堂。”杨世祥起了个话头,见张岱毫无反应,才想起来他是个江南士子,对杨润开堂这样的广南百年老店毫无感觉,说了也是白说。“澳洲人入了琼崖后,因为‘避瘟散’和‘诸葛行军丹’两方惠民济世的成药,小店与那澳洲人有了合作,后来更是合了股。不过这润世堂的店东,一直都是杨某。”杨世祥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主动把话题引入了对方感兴趣的方向。 “惭愧惭愧。在下只――”张岱本想直接说自己是直接奔澳洲人来的,却又觉得太过突兀且失礼,便又把前后因果重新组织了一番:“在下在江南时多有所闻,都说这广里充斥澳洲奇物,颇有美食珍玩。又有那三水秀才赵引弓者,在杭州贩售澳洲人的书籍为业,其人又精于澳学,我社中多位好友与之交往,深服其人。某遂起意南下。十里送别时,赵先生赠我名刺,言若有需,可于广里润世堂店中相问。先生既肯不吝一面,想是与那赵秀才相识?只是不知……” 自己问出这句,张岱也大概想到了,若那赵引弓确实是个“髡贼”,不论是真髡假髡,这润世堂的“澳洲东家”却是不适合和自己见面的。如此说来,面前这位杨东主倒是当前最佳的会面人选了。 两人随意叙谈了几句,张岱有意探问临高的情况,杨世祥原就有“宣讲”的任务,便把话题朝着“临高文学事”上引, “……澳洲人来了临高,一番兴作,不仅重修了茉莉轩书院,重整了学田,诸生们都得了钱粮,有书可读,还办了自己的澳学。”说到这里杨世祥一脸得意地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幼子于圣贤一道上是没什么指望了,就送去了澳洲人的学校。”看着那张得瑟的面孔,还有那捻须晃脑的样子,张岱就知道这位杨大夫的幼子只怕是在澳学里学业有成,但杨世祥自己没把话得瑟出来,张岱反倒尴尬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恭维一下捧个场。 “那澳洲人讲的东西倒是有些意思。有那么一天呐,我就问那小崽子,今天在学中都学了什么。那小崽子说了不少算学、这个力那个力,还什么圆球滚下斜坡之类的,尽是些闹不明白的玩意。我本是听烦了,准备抽几下手心就放他走的,他却又说,今天还讲了燧人氏、有巢氏、黄帝、炎帝、嫘祖、仓颉等等。”杨世祥说的入神,目光已经失去焦点,十分自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凉茶,才又接着说了起来。 “我就奇了,这澳洲人也讲上古先贤?便要那小孙儿好好说一说澳洲人是怎么讲的。”话到这里,杨世祥先是“唉”地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却不再复述儿子的原话,而是自己重新组织归纳了一番:“这澳洲人啊,他们认为,这些上古先贤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发明的东西,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 张岱皱着眉头,忍受着“生产力”、“社会生产”、“生产效率”一类闻之似有所指但却拿不准具体含义的专有词汇,听了将近10分钟的澳宋二手版人类文明工具史观又或者称为科技史观。从燧人氏掌握了火开始,人类开启了灵智,制陶、草药、种植、桑蚕,每一次发明都极大地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活。而技术也是在不断进步的,从穴居,到树巢,再到木屋、村寨,最后夯土为墙,烧砖筑城,又或者从“采首阳之铜”到炼铁锻钢,而技术进步的关键,则是依赖于文字的发明和知识的传承…… 张岱自己是个修史的,尽管在另外一个时空他是以美食家和散文而出名,但他真正的心血之作《石匮书》就是《明史》的骨架子。若要分类,他的历史观当然还是传统的正统史观和英雄史观,第一次接触到唯物史观分类中以工具发展、科技发展为索引的全新概念,对他的震撼可想而知。孔孟之儒都讲究“法先王”,讲究今不如古,故而要法先王以恢复三代之治。“法先王”作为一种政治正确,尽管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没人敢正面挑战。荀子倒是提出了“法后王”,但却不是说一代更比一代强,而是先在心目中构建一个尚未出现的、或许会存在于后世的“理想王”,然后要求现在的人君加强自我修养逐渐靠近这个“王的模版”。且夫后世千余年,治《荀子》者稀几,所见又各不同,可谓是“稀有的异端”,学术思想并未广泛传播。而今时今日,张岱在一家医馆里,听到了逻辑完整、叙述详细、论证充分的新的历史观,既肯定了“上古先贤”的伟大功绩,又指明了人类社会继续发展的道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此刻充斥着张岱的大脑。 叙述完之后,杨世祥慢慢地品尝了好几块曲奇,张岱才缓过神来。而这缓过神来,也只是从发呆状态变成下意识寻求交流的扭头找人而已,面对着这间屋子唯一的可交流对象,张岱倒是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杨世祥也只是这个全新的历史观的n道贩子而已。杨世祥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又把话接上了:“这按澳洲人的看法,炎汉两代,前汉之赵过,后汉之张让,作代田牛耕,作翻车渴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二人才是两汉之大贤者啊……”与翻车、渴乌相比,原始的桔槔更算不上什么了! 听了这句,张岱倒是有些接受不能了。赵过,史书上寥寥几笔,暂且不说;那张让,可是十常侍啊!今上扳倒魏忠贤才几年?这阉宦弄权之人,竟然被澳洲人看做后汉之大贤?这是要置蔡邕、卢植、郑玄诸位先贤于何地? 三观不能对齐,果然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九节 唯生产力论 (228节有修订,请先重看228节再阅读本节) “……澳洲人来了临高,一番兴作,不仅重修了茉莉轩书院,重整了学田,拖欠许久的诸生们钱粮也发了,不至于冻饿饥馁。士子们都有书可读。澳洲人还办了自己的澳学。”说到这里杨世祥一脸得意地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幼子于圣贤一道上是没什么指望了,就送去了澳洲人的学校。”看着那张得瑟的面孔,还有那捻须晃脑的样子,张岱就知道这位杨大夫的幼子只怕是在澳学里学业有成,但杨世祥自己没把话得瑟出来,张岱反倒尴尬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恭维一下捧个场。 “那澳洲人讲的东西倒是有些意思。有那么一天呐,我问犬子:今日在学中都学了什么。那小崽子说了不少算学、这个力那个力,还什么圆球滚下斜坡之类的,尽是些闹不明白的玩意。我本是听烦了,准备抽几下手心就放他走的,他却又说,今天还讲了燧人氏、有巢氏、黄帝、炎帝、嫘祖、仓颉等等。”杨世祥说的入神,目光已经失去焦点,十分自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凉茶,才又接着说了起来。 “我就奇了,这澳洲人也讲上古先贤?便要犬子好好说一说澳洲人是怎么讲的。”话到这里,杨世祥先是“唉”地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却不再复述儿子的原话,而是自己重新组织归纳了一番:“这澳洲人啊,他们认为,这些上古先贤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发明的东西,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 张岱皱着眉头,忍受着“生产力”、“社会生产”、“生产效率”一类闻之似有所指但却拿不准具体含义的专有词汇,听了将近10分钟的元老院二手版人类文明工具史观又或者称为科技史观。从燧人氏掌握了火开始,人类开启了灵智,制陶、草药、种植、桑蚕,每一次发明都极大地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活。而技术也是在不断进步的,从穴居,到树巢,再到木屋、村寨,最后夯土为墙,烧砖筑城,又或者从“采首阳之铜”到炼铁锻钢,而技术进步的关键,则是依赖于文字的发明和知识的传承…… 张岱自己是个修史的,尽管在另外一个时空他是以美食家、文艺家和散文而出名,但他真正的心血之作《石匮书》就是《明史》的骨架子。若要分类,他的历史观当然还是传统的正统史观和英雄史观,第一次接触到唯物史观分类中以工具发展、科技发展为索引的全新概念,对他的震撼可想而知。孔孟之儒都讲究“法先王”,讲究今不如古,故而要法先王以恢复三代之治。“法先王”作为一种政治正确,尽管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没人敢正面挑战。荀子倒是提出了“法后王”,但却不是说一代更比一代强,而是先在心目中构建一个尚未出现的、或许会存在于后世的“理想王”,然后要求现在的人君加强自我修养逐渐靠近这个“王的模版”。且夫后世千余年,治《荀子》者稀几,所见又各不同,可谓是“稀有的异端”,学术思想并未广泛传播。而今时今日,张岱在一家医馆里,听到了逻辑完整、叙述详细、论证充分的新的历史观,既肯定了“上古先贤”的伟大功绩,又指明了人类社会继续发展的道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此刻充斥着张岱的大脑。 叙述完之后,杨世祥慢慢地品尝了好几块曲奇,张岱才缓过神来。而这缓过神来,也只是从发呆状态变成下意识寻求交流的扭头找人而已,面对着这间屋子唯一的可交流对象,张岱倒是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杨世祥也只是这个全新的历史观的n道贩子而已。杨世祥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又把话接上了:“这按澳洲人的看法,炎汉两代,前汉之赵过,后汉之华岚,作代田牛耕,作翻车渴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二人才是两汉之大贤者啊……”与翻车、渴乌相比,原始的桔槔更算不上什么了! 听了这句,张岱倒是有些接受不能了。赵过,史书上寥寥几笔,暂且不说;那华岚可是扰乱朝纲的十常侍啊!今上扳倒魏忠贤才几年?这阉宦弄权之人,竟然被澳洲人看做后汉之大贤?这是要置蔡邕、卢植、郑玄诸位先贤于何地? 三观不能对齐,果然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再细想一下,这赵过是农家之人,农家是墨家的分支;华岚一介阉宦,走的却是奇技淫巧……额……机心械饰……额……总之就是搞“发明创造”的,算起来也是墨家……《孟子·滕文公》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张岱下意识地就把这句给念叨了出来,却发现杨世祥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张岱干脆地问了出来:“澳洲人如此,颇似墨者,墨者无君无父,这……”后面的话若真要说出来,真的不会惹麻烦么? “呵呵呵!”杨世祥想起曾经看过的某一期《临高时报》上征求古籍的公告,回道:“张先生!这《墨子》一书,照澳洲人的说法,宋南渡之时已多有散逸,及至今日,澳洲人手上残留的仅是五十三篇,其中还有八篇只有名目而无内容。张先生手上若是真有《墨子》七十一篇,或可献于元老院,也是一番大功德。” 听了这话,张岱神色讪讪――张家虽是地方豪族,又是三代藏书,收藏极丰。但却非千年世家,家中不会主动收藏《墨子》之类的“异端邪说”,他对墨家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儒家学说上对墨家的批判。 “再者,”杨世祥难得掌握主动,不免打开了话匣子:“不管这千余年前的墨家如何……不妨我以杏林之事设寓――若有一古方,内有兜铃、草乌为佐使,医官见之,曰‘此大毒,不可用!’,敢问张先生,可乎?” 张岱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一些虎狼药方中也会用到马兜铃、草乌一类猛毒之药,若是不看君臣佐使,方伍配比,只看有毒物就说不可,当然不妥当。但明显,杨世祥这是要把墨家比作那“古方”,设事寓理一番,却让张岱难以回答了。 杨世祥也不是真的要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那医官不止于此,又说‘此毒方,不可流于世,方中诸味,概不许用’,于是乎桂枝也不许用,麻黄也不许用,人参也不许用,鹿茸也不许用,只因那古方上有这些,便都不许用。张先生,如此作为,可乎?”杨世祥越说越激动,语气也是越来越严厉,看张岱的目光渐渐都有些仇视的味道了。 这“医官”说的就是儒家了吧!而且,您老这是把我当成那位袁学官了吧!话说那袁姓学官会不会和前几年被处死的袁督师有关?那袁督师也是广府的举人……张岱的思维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开始发散了。 气氛正尴尬间,忽听得门口迎宾的小厮一声脆喊:“东家!您来啦!” 杨世祥听了微微一愣神,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站了起来,看向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贤弟!你怎生得空也来了?”杨世祥赶上门口,非常自然地伸手与刘三握了握手。 “劳烦大哥了!我这也是领了任务来的!”刘三松了手后又拍了拍杨世祥的肩膀,两人并肩而立。 “这位是张岱张先生吧!”刘三缓步向前。张岱也大概明白这来的是个“真髡”,应该就是这润世堂的澳洲东家,早早地就站了起来拱手作礼。却不想刘三却还是向他伸出了右手,脸带笑意。张岱想着刚才杨世祥与刘三握手的样子,知道这大概就是澳洲人的见面之礼,对刘三直呼其名的下意识的厌恶感也略压了压,心中哂然一笑,伸出右手与刘三握了下。自己还没开口,就听得刘三语中带着怪异的情绪连声说“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莫非我的文名已经震惊了这群海外遗种了?”张岱难以理解刘三那诚恳的“久仰”到底有多久,只得照着惯常回应道“哪里哪里!惭愧惭愧!区区薄名有辱清听。” “不知道先生千里迢迢,从江南到此,所来何为呢?” 刘三的语气透露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但张岱也是没脾气――不说这位是这广州立地太岁的元老之一,单说自己现在坐着的这间铺子,这刘元老也是大东家,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主人公,自己则是个拿着名帖上门求见的客人。 沉吟了一会,张岱大大方方地回道:“夕在杭州与友人同游时,与三水赵秀才相识,得他多方介绍澳洲风物,在下心中神往之,故而南下,以求门路去往临高一观。”(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节 旅游动机 这“赵老爷”三个字,张岱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刘三听了这句,心中确定了情报无误。这张岱南下的消息早就到了临高,但因为张岱的行程安排并没有走海路,而是走的福建沿海的陆路,一路上交接的人手都是复社的各种关系,因此对张岱何时才能到广州、到临高,情报部门并不能实时掌控。再者,张岱虽然在文学史上有一定地位,在江南士林里也有一定地位,但相对而言他的情报价值并不太高,因此临高只是给各地主管发了常情通报,说有这么个事,碰到了就关注一下,没注意到也无所谓。有了这一系列的前提,张岱在年节的时候到了广州,临高这边忙着整军备战,广州城内则忙着过年,这才被忽略了过去。 “只为观光而来?” 张岱这下可有点着恼了――难不成我还需要骗你们不成!不过他素来以风雅著称,自然不会轻易流露出不悦之色,微微点头道:“学生只是一介闲人。闲不住了,便四处走走。” “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之时,广东又在战局之中。先生这位闲人在这个时候到来,来意不得不让我等有所慎重……”说着刘三微微一笑,满脸都是心怀叵测的味道。 张岱虽有文人的倨傲,但是也知道战乱中“军法无情”,沉吟片刻道:“学生来广州是一时之兴,且学生来时,广州还是大明的治下,如今的局面,亦非学生所能预料……” “我个人是相信张先生来广州并无恶意,不过这年头出一趟远门并非易事,张先生肯定不会是一时兴起就往这天南之地跑。” 这话便有了盘问的味道。张岱知道此人是来打探自己虚实的,若是回答不能令他满意,别说去临高观光,只怕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保。 虽说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多少是心有不甘的。他略一思索,道:“学生来此的目的,才时都已说了,便是往临高观光,看看这传说中的世外桃源,百工技艺外,别无他图。学生不过一介书生,即非朝廷大臣,亦非军中宿将,求见润世堂主人,亦不过图个异地他乡有人照应而已。” “张先生乃是一地郡望,又是江南的文坛领袖,愿意来咱们这边看看,我们是欢迎的。其实你到了广州就直接来与我们接洽,当时就能安排你去海南岛了。”刘三试图同时表达诚意和不在意,顺便还有点指责张岱不相信元老院的意思。张岱闷不做声,刘三便继续说道:“不过这走马观花也是看,深入了解也是看,张先生来我大宋,到底是想看什么呢?” 正如午木预料的,张岱现在索性也就放开了:既无性命之忧,对面的这个刘元老又是慎而重之地应对着自己,那自己又何必瘪瘪擞擞。 “素知一方水土一番风物,澳宋治琼,海南风情为之一变。听闻澳宋本土远在万顷波涛之外,在下恐怕是去不了了,只能就近去海南看看这澳宋的风土人情。”说到这里,张岱觉得如果只提这些的话,似乎留在广州也是看的到的,于是他又不得不说的详细些。“在杭州时多见澳洲事物,皆精巧,更难得者,凡其形制,纵百万亦如一也。在下对此万分好奇。在下最感兴趣的,还是澳洲秘窖所出的瓷器……”张岱详细地表达了自己对澳宋的工艺陶瓷“遍体施釉”技术的兴趣以及对秘窖骨瓷的喜爱,并提出了想要看看的要求。 这倒是让刘三有些意外:午木做的张岱心理素描和行为推测中认为,张岱虽然很可能来临高看看我们的社情民生,但这不会是主要的,临高的中西合璧再夹杂现代风格的绘画、音乐、文学作品,以及在另外一个时空发展成熟的各种娱乐方式,甚至包括紫明楼的不可描述的服务,都可能会是张岱来临高“看一看”的目的。但张岱现在当着刘三的面,说他对规模化生产有兴趣,对陶瓷工艺有兴趣,这倒是让刘三始料未及。 张岱说的那款竹节杯子刘三很熟悉,因为那是瓷器厂的元老们带着归化民工匠第一次搞定高低温两次加工的工艺时做出的产品。窖变的几个意外产品被元老自己留着做收藏了,成色最好的几个分送给了相熟的几个元老,其他的都包装成了高档礼物外售了出去。刘三作为医药口的大拿,自然和陶瓷产业多有业务接触,因此也得了一份赠品。具体是什么工艺流程,刘三肯定不清楚,不过原理他倒是明白。于是刘三决定从这边入手与张岱多聊聊――反正他的主要工作是与张岱多聊天,录音内容会交给午木那边的专业人士做分析。 “那遍体施釉,原理倒是不难。”刘三笑着答道。 “哦?还请不吝赐教!”张岱多读“髡书”,知道澳洲人对于原理一类的东西并不藏私,但是具体做法往往避而不谈。当年一本《光学初论》只讲原理不讲工艺,可把社中几位给吊的馋死,最后不得不托人来广里寻购书中所说的各种镜,只是还未有消息,自己就南下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得偿所愿了。不过就自己这段时间于市面上所见,广里大约是没有的,真要买只怕还是要去临高。 “所谓陶土,本质上讲其实是石头末子。”刘三一开口就觉得心好累:跟张岱讲陶土的化学成分那必然是原始天尊讲道,一个说天书一个听天书。 “放到窖中烧,也就是把它烧化,重新凝聚成型。釉彩也是如此,本身是一些彩色的石头,当然,在高温环境下它会发生一些变化,通常是还原反应――哦,这个你不用在意,反正就是物性发生了改变――因此釉彩本色与烧制后的颜色大多是不同的。” 张岱听了这段后非常无奈:他也知道肯定是物性有了变化,那么关键就是那个什么反应了,然而刘元老却是不愿意多说。这种不愿意,不是怕泄露了秘密的那种不愿意,反而是一种不耐烦的不愿意,就好像在文会上某人提出了一些蒙学上就该掌握的问题,其他人懒得搭理一般。张岱难得被归类为一个无知之人,心中自是不快,略点点头附和了一下,继续听着刘三说话。 “但这不同釉料,熔化的温度可不一样。”刘三说到这里,又想起张岱可能没有温度概念,便又解释了起来:“如果把水结冰的温度定为0度,水烧开的温度定为100度,那么有的釉彩可能要七八百度才熔化,有的则要上千度才熔化。” “水烧开了,温度就不会再上升了么?”张岱突然问了一句。 刘三倒是被问住了――水温到了沸点开始汽化,温度不再上升对他来说是个常识,但如何证明?好像的确没看到过哪本书深入浅出的解释过。在古代没有温度计,温度只有高低之分。难以确切的量化,更没法解释了。但也不能当面就不解释了,刘三很机智地立刻接口答道:“确实不再上升,但原理解释起来很花时间,咱们还说这釉彩的事。不同物质熔点不同,日常里也不是看不到,张先生随便找个铜匠银匠一问便知:锡铜铁三物放在同一个坩埚里烧,必然是锡先化,然后是铜,最后是铁。” 锡比铜先化,这张岱倒是知道,点了点头不再打岔了。 “釉料也是如此,你说的那个杯子我也知道,内外两色嘛!肯定有一个是高温釉料,一个是低温釉料,先烧高温的,再烧低温的,自然不需要留芒口了。”刘三一口气把谜底揭了开来。 张岱听了心中细想:先烧一种色,没涂料的地方就是支撑点,再烧“低温釉料”,那烧好的釉面就是支撑点。果然不需要芒口、支钉!只是要烧两次,成本高了不少。他那个下马了的项目,只烧一次,成品率都那么低,要烧两次的话只怕早就被家里停撤了。而且这刘元老道理说的够明白,却还是和《光学初步》一样没什么鸟用:一窖起烧后,如何控制温度?不同釉料的那个什么“熔点”又是多少?自己要是细问的话,且不说这个澳洲人的杏林妙手懂不懂,就算懂,也不嫌麻烦地给自己说起来,只怕自己也听不太懂。 “器物精妙一道,澳宋果然甚之甚矣!”张岱恭维了一句。 终于等到这句了!刘三心中一喜,立刻故意追问道:“先生莫非以为这不过是奇技淫巧,与生民无益?”终于可以带进原先预备好的节奏了! 这句略微有些欲加之罪的问话把张岱弄得一楞,不过细想一下,这等技巧除了做些奢侈品,好像确实与民生无益啊!难道还有什么说道?张岱倒是来了兴趣了! “在下并无此意,不过……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一节 于民生有益者 “尊驾提及此事后,学生略想了想,觉得这等技巧,似乎除了做些精美器物,以为赏玩之物外,似乎确实无甚大用啊!”张岱一副严肃脸,正儿八经地反问了回去。 “哈!哈!哈!”刘三大笑而起,在厅堂中缓缓踱步――不是他拿乔,尽管理论准备是有了,但陶瓷这个方向确实没怎么准备实例,他得自己好好寻思一个例子出来。刚走两步,他眼中出现一物,想起了一些相关技术的只言片语。“管他是不是这么回事,先忽悠着再说!”刘三决定冒充内行一回。 “张先生,若说‘与民生有益’,我但任说一好处,若是那只争面子不争道理之人,只需要说一句‘小惠未徧’,便可无限质疑下去。不如张先生先说一个标准,什么叫‘与民生有益’?”刘三先按着剧本把坑挖好。 张岱一听,先是一愣:“这髡贼也知《左传》?”――遂又回想起那《十三经注疏》,心中对刘三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些,却不知道《曹刿论战》这一篇是旧时空的小学课文…… 而后张岱细细一想,旧日文会上,也多是有那种文痞无赖,只争面子不争道理,不论你如何剖析分辨,他都一概不理,只挑细小针脚不断质疑,不论大道,只谈微末,一来二去看似激烈,实则于学问毫无意义。若是被他拿住了一点话头,必是翻来覆去啰唣不休。这刘三倒颇有此等文痞之风。 但凡文会上有了这种苗头,主会之人必以身份压制这等无赖,若是累教不改或者情节恶劣,便就驱逐了出去,再冠上个“文痞”的名头,以绝往来。现如今这刘元老话未开说便要先划下道道,反倒是拿他当这号人看待。以张岱的闲散性子不禁也有些火大,心中又一细想,莫非在这澳洲人眼中,圣教中人都是这般不堪?不禁又生了一丝悲意。 “先生但说无妨,是否与生民有益,公道自在人心,区区又岂会胡搅蛮缠!”张岱回应的话语不禁有些带着火气。 “市井百姓生养多艰……”刘三对答时不自觉地也吊起了书袋子,嘴上接得顺溜,心里却有些别扭了起来。“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小孩子养大着实不易,不说各种意外,只是一阵风、一口凉水,便能夺了一个孩子的性命。因而不得不往多了生,说是多子多福,实际上不过是盼着多生几个,夭折来夭折去,总能活下来几个。”刘三先评论了一下当前社会的现状。 张岱虽然是富贵公子,但也并非对中下层社会毫无认识的纨绔,对着刘三说的情况一回想,自家东西两房里的家仆、家生子、长短工家里,生了新儿女自然是喜事,若是与自己亲善的下人,说不得心情好的时候还赏点什么;若是折了小儿,亲善的也不过是在自己这里叹一声晦气,看看能不能从自己这里讨点烧埋银子,无论成与不成,顶多哀怨个一两天,便不再提了。平日里听闻了这些,想到的不过是“下人家又有红白事,又来讨银子,忒的麻烦”。而今刘元老从医生的角度把这事情的根本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张岱再是豁达乐观之人,也有些忧郁。只是这又与那陶瓷工艺有何关系? “活下来了,养得半大不大了,也是心烦――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食量涨了,身量、力气却是没涨,若是在乡间,农活重的干不了,若是在城市,这半大小子又没人愿意雇工。”刘三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偶然来了兴致才翻看的元老间通传的一些社会调查实录,心中触动了一下,说出来的话更带了几分真情。“家里活下来的孩子多了,便就养不起了。熬大了的,能做事的,就要同父母一般担起养家的责任。小的若是多了,又不能自食其力,就不得不想办法、走门路,送去学徒,不管如何总有一口饭吃;若是遇到变故灾荒,无以生计,便职能出卖自家骨肉了……” 听到这里,张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却也不作评论:这等“忧民之思”,不管真情假意,往日文会、诗会上也听了不少,然而大多也就是叹一叹罢了,至多再说几句“我若中举”、“我若得授差遣”、“我若为一地方父母”便就要如何如何的豪言壮语,然而焦点很快就会转到他为何还未中举、得差遣上,至于那些用来引起话头的“民”,便没人不知好歹地再提了。只是不知这髡贼又会如何说? “若有一物,能让一千个这样的半大小子能自食其力,不仅解决自己的温饱,若是勤快,还能稍许补贴家用,张先生以为,此物有益民生否?”刘三先开了价。 前面铺垫这么多,现在刘三划出了道道,张岱也确实不能昧着良心说“广州与琼府生民两百万,一千少年,‘小惠未徧’也”。何止不是小惠,往少了说也是一千个家庭解脱了一份负担,实际受惠的人何止三五千人?而为一地方官,做一县宰,除非是分到了畿望紧上的好地方,否则辖下人口只怕还没有五千。一物便可惠及一县生民,怎么不是“有益民生”? “诚若此,是为大善!”张岱叹道:“还请不吝赐教,究竟何物,能惠万千生民?” “哈哈,张先生来广州时日也不短,入夏以来,这广州城里遍地都有冰棍不知先生可曾饮过?”刘三反问了一句。 冰棍,作为大吃货的张岱当然吃过。他对新奇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澳洲人的各种新奇食物他早有耳闻。到了这个澳洲云集的广州城自然要大快朵颐。何况也方便:紫诚记名下的冰铺每日都要给梁府送一次冰块,除了冰块之外,随车而来的是各色冰棒、格瓦斯之类的冷饮。他昨天下午还吃了一根荔枝味的――这玩意跟陶瓷有关?和民生又有什么关系?张岱一时理解不能。 “原来张先生吃过,但未见过这冰棍如何贩售。”刘三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又顺手一指,指着药店墙角阴凉处免费赠饮凉茶的两个布裹的大缸,一个写着“热”一个写着“凉”。 “张先生不妨来看一看,其实那些半大孩子贩售冰棍,用的就是这个。” 张岱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两个大缸都用素色棉布的棉套裹了个严实,揭开了同样缠了布的盖子,凉茶的药香扑面而来。张岱定睛一看,原来这大缸不是自己预想的陶瓮,而是壁面素白、口沿幽蓝的一件瓷面器皿。 “这是――”张岱疑惑地问了一声:若是瓷器,以这么大的体量,外壁这么薄实在让人担心。若说不是瓷器,那壁面又明显是瓷器釉面的光彩。 “搪瓷。搪瓷大缸。”刘三解释道,“便是珐琅……” 搪瓷?嵌珐琅?那是铜器啊!景泰年的掐丝嵌珐琅器倒是颇为有名,当年但有一件便是宫中禁藏,直到如今,也只是少量面世,张岱自己家里也只收藏了不多几样小件。而且面前这件大缸,通体素白,只是口沿有一圈蓝色,与“嵌珐琅”根本完全不搭边么! “先生说笑了,珐琅器乃是铜胎。”张岱摇头道。 嗯?铜器?景泰蓝?刘三自己愣了。咦,好像有谁提过,搪瓷用铸铁做芯好像要到19世纪。 机智地回忆起关键信息的刘三立刻点头道:“即能用铜,就不会想着可以用铁么?”至于底釉与铁芯的吸附黏着问题就被刘三忽略了。 “铁质坚硬,又能延展,可以做得极薄,铜贵而铁贱,用来做内芯才能便宜又好用。先生请看,这口大缸也是遍体施釉,大体素白,留下个卷边的口子,第二道烧蓝釉。釉面把铁芯完全封住,这样既得了铁芯的坚固耐用,又有釉面隔开铁芯不与液体接触,因此不会锈蚀。只要在里面垫一层碎冰,再在外面裹一层保温层,啊,也就是这层棉罩,便可保持里面装的冰棍数个小时不化……”至于这搪瓷大缸是不是真的用了这种工艺来生产,刘三才懒得管,只要现在把张岱忽悠住就行――反正从道理上也说的通。 “若是用陶缸或者木桶,这么大的体量,光是容器本身的重量都够一个半大小子受的了。若不是采用这种工艺,便只能在街边摆摊而售。”刘三继续侃侃而谈。 张岱心中,服气,也不服气。这搪瓷大缸轻便、干净、坚固等等好处,卖冰棍的半大小子背着这个搪瓷大缸的确可以省力许多,亦能带更多的冰棒。但是,他在街头见过的许多贩冰的小贩并不是用这搪瓷大缸,而是里面装着棉被的小木箱。 他沉吟道:“刘大夫说得是。不过这搪瓷大缸似乎亦非必要,学生在街面上见到的贩冰人,用得不过是个木箱,内用棉被包裹而已。”(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二节 说客 刘三一愣,因为临高的冰棍生意大多是红花会垄断的,而红花会一水的搪瓷保温桶。根本没有人用木箱棉被的。他到广州来之后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本地小贩装备不同,而是想当然的把临高的记忆给代入到了广州。 被他如此一问,未免有些尴尬。今天的谈话,他一直把握着主动权。看着这位历史上名闻遐迩的人物在自己的滔滔不绝之下除了点头便只有发问和附和的份,心里早就有了轻慢之心,没想到被对方揪住一个差错,轻描淡写的一问,顿时便让自己有些狼狈。 他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卖冰棍的小贩用木箱棉被,不要说在广州城里是这样,便是倒退回旧时空,不也同样如此?!哪家个体户卖冰棍用得是搪瓷缸的?忘得干干净净! 本来这例子就牵强,被张岱这么一点,刘三忽然意识到刚才的谈话其实毫无疑义,自己并没有在根子上说服张岱什么。张岱之所以愿意抱着如此谦虚的态度,一是他的确对这些“奇技淫巧”感兴趣,愿意听自己扯淡;二来,自己有“地主”之威,他不得不听自己扯淡。 这帮酸子,果然都是死不改悔的反动文人!刘三看着张岱那张平静的面孔暗暗骂道。 他干笑了两声:“先生说得是。这例子的确不甚妥当。” 张岱是要去临高观光的,眼前这位长篇大论的“润世堂主人”乃是“地主”,去临高还得要他多多照应,自然不能让他下不来台,便道:“其实刘大夫说得,学生亦是明白的。这广里城能租借到搪瓷大缸去卖冰棍的半大孩子之所以能自食其力,靠得是一则是这广南、海南,终年温和少寒,家中略有薄产之家,都愿意买来消暑;二来也是这技巧之力能于这“离火炎炎”的天南之地造出冰块来。若没有这份本事,这桩善举怕也是做不来。” 这即是承认了“技巧之力”对“民生”的好处,又带着点余地,得有“天时地利”的配合。不是你靠着奇技淫巧便能改天换日。 刘三心想这酸子倒还真有一套。自己和午木、刘市长等人的研讨预案多少有些自以为是的成分在内。 张岱说了几句之后,又不言语了,显然是在等他继续发挥。 刘三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套路演完。 “先生说得是,天时地利亦是要紧的一环。”刘三道,除却‘有益民生’之处。技术本身的原理,更是有军国民生诸多大用啊!”刘三又把话题往他们讨论过得方向引了一引。 张岱继续保持着微笑。他已经明白:这次会面中,杨掌柜到刘元老尽管身份不同,担负的都是“说客”的工作。 至于目的,不外乎是宣扬澳洲人的“奇技淫巧”是与夫子大道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的“正道”。 要说张岱对澳洲人的“奇技淫巧”并不反感,他来广州多日,看了许多澳洲人的书报,听过玉源社的人的讨论,对澳洲人的种种作为是持肯定态度的。但是在他看来,这只是“术”,用好了,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用坏了,反而坏了人心。远非“道”,更别说凌驾于“大道”之上了。 然而他无意与澳洲人辩论,从他们煞费苦心的布局来看,澳洲人似有招揽他的用意在内。这让他在警惕之余不免有些得意,得意之外却又多了些愤懑:连这海外的澳洲人都如此看重自己,朝廷却视自己为无物! “请先生一叙,学生洗耳恭听。” “张先生也是治史之人,想来也知道北地的戎狄向来是缺铁的。”刘三好整以暇,先从讲古开始。“昔蒙元自逃归漠北,铁器来源断绝,以至以骨为箭;东虏起兵作乱时,起家的家底也不过是祖传的十几副铠甲。辽、金、蒙元倒是军备齐整,然究其原因,不过是自辽时得了儿皇帝献的燕云之地,有了汉家子为其耕地、作冶,故而辽、金、元三朝强于史上诸胡。”刘三开始传播他的工具史观。 其实这论点是有问题的,且不说吐蕃,便是同为北方戎狄的西夏,它的冶铁业便很发达,铠甲兵器极其优良,而且它并不占据燕云十六州;隋唐的突厥人在草原上炼铁作兵,也不靠汉人工匠。 张岱点头,蒙古人缺铁他是知道的。当时晋商的一个大买卖就是走口外,贩运蒙古货,一本万利的勾当,而铁锅又是蒙古人最喜欢的商品之一,至于蒙古人是不是真得需要这么多的铁锅,那就不关商人的事情了。不少北方的缙绅掺和这种生意。在京师算是公开的秘密。 刘三也点头回应道:“既然缺铁,那就是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有需求就有利润。澳宋一位大贤说,‘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说完这句元老们人人知晓的“名言”,刘三故意顿了顿,等待张岱消化这句。 虽然对“百分之多少”的表述不习惯,但张岱这几个月来读了不少澳宋书报,也知道10就是一成,100的利润就是“其利倍之”,脑子里稍微转化了一下,就迅速理解了这句。“此言大妙!商贾逐利之本性昭然若揭!”张岱击节而赞。 “说句实话,铁器最大的需求还是日用铁制品。一家之中,铁锅重几斤,锄头、犁头又重几斤,钉子什么的零零碎碎,合起来也有斤把,摊到每个人头上,每人分得一两斤铁总是有的。全用刀枪的军队能用多少铁?大头兵多是矛手,一杆长矛看着大,矛头才几斤铁?一壶羽箭,只算箭头,也没几两铁。”刘三继续剖析道。 张岱虽未见过正兵、战兵,但南京好歹也是两都之一,常备军虽然松懈,但架子还在那里,旧时与社中人同游南京时,也曾观望过。现在一回想,别说大头兵用不了几两铁,便是一些百户、试百户之类的军官,配的衣甲都是纸甲,身上真正的铁器也不过是一把装样的刀剑,想来也不过几斤的分量。 可是一牵扯到火器,这用铁的数量就大了,一杆三眼铳至少也得十斤铁,而军队使用使用的火器又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张岱还记得天启年间看到的邸报上刊发的圣谕,上面列举的辽东军队火器数量,除了头号二号发熕是个位数之外,什么九边神炮、虎蹲神炮、头号二号弗朗机,铁涌珠炮之类的都是数以百计,至于铁连珠炮,铁三眼铳、鸟铳这些更是论千计算。其中要耗用多少铁料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眼前这髡贼的人马,那更是以火器见长,尤擅大炮,能“一炮糜烂数十里”,而听闻铸一“大将军炮”便要用料几十万斤;澳宋又擅作大铁船,一条铁船――先不管能不能浮起来,光是那体量,怕不是有几万万斤铁了。船上又有几十门的“巨炮”。髡贼军队拥有铁的数目只怕是个天大的数字了。张岱随意应和了一声,等着刘三继续讲。 “朝廷为了防备蒙古人,不许铁器出口。因为你即使卖的是铁锅过去,他们也能想办法熔掉重新打造武器。但这种禁运作用不大:既然蒙古人的需求旺盛,商人往往想尽办法走私。当然,也不仅限于走私铁器,食盐、粮食都是走私的主力。远得蒙古,近的东虏,都有商人为其走私货物。道理嘛,还是那句话: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利润。” 听到这里,张岱不禁想起社中喜好议论时政的几位,有次聚会时,说起上次东虏之所以能够入寇京畿之地,根本原因是晋中的奸商给东虏指了路,心头顿时一片灰暗,不由得叹了口气。当然,张岱并不知道那几位之所以有如此“见识”,是因为读了当时隐秘发售的一期澳宋出版的时局分析杂志。 诚然,大炮快枪铁船,靠得都是“奇技淫巧”,但是这刘大夫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个。 “五金之中,唯有金与锡不易锈蚀。”刘三顿了一顿,见张岱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常识”不需要他去更多解释,就接着说了起来。“然则上古先民早就知道,采炼的赤铜性软兼且不适合铸造,反而是掺入锡砂后混炼而成的青铜,不仅适合铸造,而且造出来的器物较之赤铜更为坚硬。因此三代之时,兵器礼器多为青铜。 “然而青铜虽然比赤铜硬,但却脆。这市面上的小钱劣钱,多掺铅、锡,稍微磕着碰着就碎成八瓣了。究其原因,还是混合了锡,物性改变如此而已。”(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三节 不在点子上 “张先生,我们刚才也说到了,铜铁锡之中,锡是最易熔的又不易锈蚀。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把锡烧熔后,镀到铁的表面,这样铁就不会与水气接触而生锈了。我澳宋已经有了这样的铁制品,先制造这么厚的铁板或者铁丝――”说着,刘三用手指一夹,比了一个比篾片厚不了多少的缝隙给张岱看,接着说道,“然后浸在熔融的锡水中,让它表面上镀一层锡,再把镀层刮得厚薄均匀,就成了极好用的马口铁了。” “为何叫马口铁?”张岱冷不丁地一问,憋得刘三无比难受——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嗯――这铁我们先卖给了澳门的葡萄牙人,他们转手卖给了其他西夷,葡萄牙人把澳门读做‘马口’,其他西夷便把这种铁称为了‘马口铁’。”另外一个时空的“马口铁”得名确实是这么个途径,只不过方向是反过来的。刘三借用了这个说法糊弄了张岱一顿。 张岱一想,这广东产的铁,在其他地方也叫广铁、南铁,似乎澳宋这种新的铁制品叫“马口铁”亦无不可,只是“惟名与器不假于人”,这髡贼果然粗鄙无文,竟然让一帮番夷倒逼过来给他们自己的产品定了名。 “用这种马口铁做的铁桶、铁丝之类的民生日用的产品,平日使用并无不妥,但若是要搜集这些东西回炉重铸成武器,则必然要被熔成铁锡合金,而铁锡合金则物性生脆,并不适合做武器。若是历代早有此等见识,只管放开了卖马口铁到北方去又如何?以只能日用的马口铁换来内地急需的牛羊马等大畜,不管是用来耕地还是用来吃肉,于民生来看,怎么看都是赚的。” 这个法子对张岱来说的确有些出乎意料,确实是个新奇的做法,不过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见小忘大”。 “这髡贼果然只会见执于微末之事!”他暗暗道。 蒙古之所以为患,与铁器流入能有多大关系?张岱深知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无不在人力物力上百倍于四方蛮夷,若是国朝富强,民生宽裕,四方蛮夷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为患。 一旦朝政昏暗,奸孽当道,武备废弛,蛮夷便会趁乱发作,有铁无铁,实在不足为凭。说到底,要对付四方蛮夷的侵害,一要朝廷有威,慑服四夷;二要有德,用文明教化戎狄。 什么卖马口铁换牛羊马匹,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蛮夷用骨箭石刀便不能打仗么?我泱泱上国,还缺几头牛马不成? 这位刘大夫的“高论”看似高明,其实根本没说到要害上。 就这立论的水平,还想贬抑夫子之道,真正可笑至极。 张岱思至此,心中鄙夷,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 刘三一时间弄不清他的态度,不过看样子,张岱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也没有显示出备受打击的情绪。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充当着好听众的角色。 他意识到,自己和刘市长、午木等人搞得预案对张岱没起什么作用,他有些失望:你纵然不是“倒头便拜”,好歹也露出点惊讶激动的表情吧! 挫败感愈来愈强,看着油盐不进,气闲神定的张宗子,刘三觉得自己没法再按照剧本演下去了。 场面一时非常冷清,一个发愣,一个等着。过了许久,张岱才开口道:“刘大夫的心意学生领了。” 这下倒把刘三弄的莫名其妙――我又没馈赠他什么礼物 “张先生――” “学生南来,就本心来说,不过是看看新样景,尝尝澳宋美食。真去了临高,以原来的心思,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一番。而今,得刘大夫如此提点,在下此去,倒是要真真正正地好好看一看这澳宋了!” 刘三干笑几声,心里把出主意的本家刘市长骂了几句。 “只是不知――”张岱终于决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在下虽然有些薄名,但真论起来,也不过是些吃喝玩乐的名声。家中虽有些薄产,但真与大富大贵之家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在社中,开口说话,听是有人听的,但若说些什么想改变政局的话,大概也只被那些社中真正的大佬当做谈笑。思来想去,在下这等斤两,并不值得大宋朝廷如此费心对待。敢问刘元老,如此‘礼遇’在下,究竟为何?” 既然摊开了说,刘三反而去了“按剧本走”的种种桎梏,心里反而一松。张岱是个聪明人,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元老都聪明。自家这点小伎俩,真正是班门弄斧! 说到底,大家还是想让历史名人折服于自己,享受那种凌驾于名人至上的快感。 “因为你有莫大的文名。说出来的话,对那些大明的官僚儒生来说,更有信服力。” 张岱微微点头,这个他懂。 刘三酝酿了下感情,说道:“我大宋元老院,远承殷商天命,近续大宋法统,此番回归华夏,为的是要带领炎黄子孙往前大跨一步,让我华夏在接下来的两千年里,继续领先世界诸国。不管是这岭南,还是江南、淮南、河南,包括长城内外,白山黑水,大漠东西,但凡汉唐旧疆,我们终究是要统一的。但我们放眼望去,就算是华夏人文荟萃之地,那些所谓社会精英,在我们看来不仅是井底之蛙,还自欺欺人,或许对蝼蚁来说,猫和大象是一样重——都可以一脚踩死它。但某些蝼蚁,连‘可能被一脚踩死’这个概念都没有。对我们来说,踩死一只蚂蚁和踩死一片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我们预想的新华夏来说,少死几个人总是好的――尤其是那些受人蛊惑,本来可以在新华夏得到新生的百姓。” 稍微顿了一顿,刘三才肃容对张岱说:“而先生是一个愿意睁眼看一看的‘大明精英’。” “在下家中三代为官,世受皇恩……”张岱虽然听了颇有感触,但仍然表明了立场。 刘三打断道:“我们并不在意你是否投诚。只是希望明朝内部有那么一些人能够认识到我们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不在意我是否投诚,但希望我能看清楚澳宋的实力,并把这份观察的结果带回去,带回江南,带回士林,带回大明。归根结底,澳洲人确实不指望我是否投诚,他们指望的是在更多的人意识到澳宋的实力后会在将来选择投诚啊! 这份结果是否应该带回去呢?想想张溥对自己的叮咛,还是应该带回去啊——大明朝堂,上下内外,对东虏无知,对流寇无知,对西夷无知,对澳洲人更是无知,“连‘可能被一脚踩死’这个概念都没有”。是无知而亡,还是知敌而降? 他一时陷入了深思。 “我看,我们说服他很难……”刘三灰溜溜的对刘翔说,顺便把下午的会面过程讲了一遍。 “算了,人毕竟是宿儒,论玩嘴皮子咱们哪里是他的对手……”刘市长此刻不得不扮演安慰者的角色――毕竟这剧本主要是他搞得。他转换话题道,“至少他现在去临高的心情愈发迫切了不是。” “这倒是。”刘三还没有从失败感中缓过劲来,“他在等我们的船票,船票一到就起身。” “咱们的确辩不过他,不过不要紧,让事实去说服他吧。” 张岱回到梁府已是黄昏,回到自己下榻的小院,他回忆起今日的会面,说起来,髡贼还真是一群“妙人”。他现在愈发肯定的一点就是,髡贼绝不至于扣留自己,不但不会扣留,还会好吃好喝一路伺候周到的让自己游览临高,充分的让自己看这“澳洲景”。 这群澳洲人,倒是“制度自信”的很! 实话说,他并不太相信各种消息中吹嘘临高是“人间天堂”、“千百年未有的治世”――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除了谁也没见过的三代圣王之世,即使汉唐盛世,亦免不了冻馁之人,逢到饥荒,也少不了饿殍满路。这刘大夫吹得“生产力”真能解决这些? 想来,不过是因为他们治下州县少,人口亦少。又有些奇技淫巧的法子,能造许多玩物还取大把的银子。纵然有水旱灾荒,亦可从做生意的盈余中拿出贴补罢了。 这法子,用在一州一县固然使得,治下州县一多,便会顾此失彼――何况他们再能赚钱,总不见得把天下黎庶的生计都包揽下来。就说这广州,虽然入城几个月来气象一新,但是乞丐亦未绝迹,因为战乱,四乡流民逃入的倒增加了不少。市井穷苦大众,虽得粗安,也不见得安居乐业。 澳洲人又是如此的穷兵黩武,小小的琼州,供养数十万大军,又造炮,又造大船,花钱似流水,能有多少银子花在民生上?想来临高是澳洲人的京城,必是不惜金钱人力,装点一新,用以粉饰太平――不外乎当年隋炀帝故伎――出了临高,可就未必如此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底如何,自己且先去看看。(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四节 新来的法官 这天中午的时候,法务省的沈睿明元老临高抵达广州。 作为法学会的一员他来到广州是为了加强广州的司法领域的工作。原本广州城里司法界的元老只有一个梁心虎,忙得脚不沾地不说,活也干得差强人意――毕竟司法口本身也没几个像样的归化民工作人员,梁元老本事再大也施展不开。 原本城里的法律工作就不少,巫蛊案告破之后,按照刘翔的思路又要公审公判,作为“普法”教育的重点案子来抓;连带着还有“新生活运动”、“风俗业整顿”、“社会治安强化运动”、“工商业新秩序”和“清理田赋”等一系列社会经济改造运动――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司法工作来为之服务。这么一来,梁心虎可就招架不住了,和马甲在电报里一诉苦,就把沈睿明给调来了。 沈睿明在d日前不过是个本科毕业没多久的小律师,生活平平淡淡。偶然之下得知虫洞的事,那颗建立后宫的粗胚心立刻就被激活了,辞去工作就南下投奔光明了。d日之后几乎法学会所有人境况都不佳,沈元老只能勉强在法学会混日子――他那法学学位是在某海事大学拿得,在讲究出身四大家的法学会里简直就是歪门邪道。要不是他好歹把司法考试考了出来,还正儿八经的有了律师证,他差点就沦落到和安熙称兄道弟的地步了。 沈元老和法学界的大多数同仁一样,一边当到处“借调”的“基本劳动力”,一边在法学会干活,参加各种法律的编纂工作。随着统治区地盘越来越大,司法实践活动愈来愈多,对法学人才的需求量也大了。仲裁庭成立之后,法学会里的成员才算是摆脱了“兼职”工作,被充实到了各个巡回法庭去工作。 元老院提倡“依法治国”,但是掌握现代法律知识的人却不太多,地盘小的时候倒不觉得有多匮乏,统治区一扩大,立马就显得捉襟见肘。 按照司法和行政分离的原则,地方行政首脑是不过问司法实践工作的,但是地盘一天比一天大,法学口的元老却多不出来――至于归化民干部,因为法学口在人力分配上又处于最低一级,没培养出几个人来。 于是乎,一直被人视为“废物”的法学口元老变成了香饽饽。为了满足各地方的需求,法学会制定了巡回法庭制度,将元老院管辖下的各个行政区域按照人口多少划分为多个巡回法庭管辖区,定期巡回审理案件。 法学会除了走不开的马甲长期驻扎临高外,其他人轮流出差,其他人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分散在各地,包括台湾、济州和越南等地,最近加上了广东。江南山东还未建立完整政权的地方是不用去了,在有当地官府的情况下抢了对方生意不是明智之举。 沈睿明接到去广州通知的时候,正从济州岛回临高的班船上下来――他刚刚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高雄-济州的巡回法庭审理工作。 接到这个通知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也没觉得太意外。大陆攻略一展开,法务省的工作重点自然就要转到大陆方面去了。 既然接到了通知,沈睿明一下船,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法务省,找到了马甲。 “你辛苦了。不过接下来的任务只会更辛苦。”马甲开门见山,“你拿到通知了?” “拿到了。”沈睿明点头,“如果你没有什么具体指示的话,我明天就出发。” “不要着急。”马甲说,“广州堆积了无数的工作,你早去一天,晚去一天并不要紧。我们得先把事情给理顺。” 沈睿明明白马甲说得“把事情理顺”是什么意思。严格说起来,元老院的法律机构一直是一个“办事机构”,秉承着“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的原则,运用的法律体系不但不完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混乱。当然这不是法学会的问题,而是现实不得不如此。 沈睿明道:“仲裁庭的格局太小,而且名不正言不顺。以前是没条件,因陋就简,现在广东在手,地盘扩大不只一倍,人力上更是有了本钱。再维持权宜之计的旧体制好像就说不过去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会里的同仁们都是这么议论的。” “因为大家都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们法学会准备开个扩大会议,正式弄个章程出来,讨论一下我们今后的体系和方针。”马甲看到沈睿明眼里有了喜色,心想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马国务卿的意见呢,是要我们搞一个完整的法律体系了。当然,是搞成tg式、德国式、英国式还是美国式,这要我们提议案,走完程序才能决定。”他满意的看着瞪大了眼睛的沈睿明,“你且回去研究研究,后天我们开会。” 法学会的扩大会议异乎寻常的火爆。不但仲裁庭的成员到齐,法学会的成员更是一个不拉,反正只要有点法学背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出动,都想在未来的体系中占有一席之地。 “咳咳,大家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都发表。”马甲见来得人比估计还多,嘴角不由得微微露出笑容来,看来元老们对法律这个顶层设计还是很看重的。法学这一行当将来大有可为啊! 眼见着大家都还有些迟疑,马甲又说:“虽说现在体制改革了,仲裁庭等于是最高法院和最高检察院的结合,但是具体怎么搞,也还没理顺清楚,执……内阁的几位也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安熙作为马甲心腹第一个发言:“所谓法律体现的是统治阶级的利益,在本时空,就应该体现的是元老院是广大元老们的利益。”与会元老纷纷露出了这不是废话的表情,安熙见没人接话茬,只好自己接下去:“要说维护统治,莫过于英美法系。” “英美法系的优点很明显,运用方法灵活,普通法和衡平法相结合,不拘泥于形式,当然美国式的比英国式的更好,制定法较多,相对符合我们的法律习惯。更重要的是最高大法官拥有法律解释权……” “咳咳,美国式体系确实有独到之处……大家还有什么看法?”马甲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安熙这人啊,虽然很会奉承,但是在领会领导精神上面差了那么一点。 作为法学会的一分子,他自然是更喜欢美国式的体制。言语中也多次表达过这个意思。问题是元老院不喜欢。架子还没搭好就想着把手伸到解释权,不怕扯着蛋么,况且在场的还有非会内的元老,传出去影响不问可知。 第二个发言的是许可:“诚然,英美法系的一大优点是入门门槛高,需要大量的实践和知识储备,将来垄断这一行业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些元老后代们,那些没有继承席位的后代们可以大量进入行业,也算是一种保障,但是――”他顿了一下,“但是入门门槛高更有可能会带来大资本影响控制司法的倾向,有钱人请好律师很容易脱罪。将来的国家肯定是多民族的大帝国,经济水平差距大,要是让人觉得司法偏向有钱人还好说,要是引发了别的矛盾,那可是贻害无穷啊。” 沈睿明接着开口:“元老后代一个个进入司法领域,再加上家族内拥有元老席位的成员,这就是新时代的法律门阀吗?到时候大家政权夺利,咱们的法治还搞不搞了?”他越说越激动,弄得安熙想说的“那就立法禁止元老后代进入司法领域就好了”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还是马甲拍了板:“英美法系的精英、门阀化确实是个大问题,生搬硬套肯定是不行的。退一步说,现在这个时空我们上哪去找那么多有经验的法官?同志们,十年内我们是要搞定整个中国的,这么大的盘子到时候我们能拿出多少菜?” 马甲一席话算是彻底枪毙了英美法系派,单论大陆法系的话沿用旧时空体制就成了比较现实的选择。目前元老院的法律体制还是相对混乱的,仲裁庭庭长由元老院主席任命,仲裁庭既是最高法又是最高检――此时元老院的检察院还没有踪影,不过是仲裁庭下设的一个办公室而已。在过去元老院统治仅限临高一地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多案件需要专门设立检察院,一个检查办公室足矣。而在接连占领多地的过程中,又以军事审判为主,元老院自然也没有心思关心“敌人”的司法权利,几个归化民干部按照首长给的罪名判了就是。而有几百万人口的广东成为大宋领土后,案件数量成指数型增长,检察办公室这几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应付这么多,况且还有海南除临高外的各府县需要处理。因此目前案件公诉和建国初期一般,主要由慕敏管理下的国家警察代行职责。(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五节 顶层设计 “这样的做法当然是很不严谨的,不过要拉起检察院的班子对我们来说还办不到――缺人啊!”马甲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睿明,“所以仲裁庭的意见是一般刑事案件由国家警察负责直接呈送起诉,重大案件――特别是涉及到死刑的案件和社会影响很大的案子,还是要由检察官办公室来负责起诉。” 所谓的检察官办公室,完全是虚设机构。眼下对检察院这块并不看重,需要检察官准备较为严谨的起诉材料的时候才由法务省的元老来临时充当一下。在法务省这个所谓办公室只有一个邮箱号码,连办公室和专职工作人员都没有。 沈睿明原本跃跃欲试要在研讨会上把最高检的架子给搭起来――借此问鼎最高检的院长--没想到马甲先把最高检这事给毙了。 沈睿明要争取这个最高检院长的位置是因为在法学会里,看似大家一团和气,都为“依法治国”而奋斗,实则内部门户山头之见依然存在。从“五院四系”毕业出来的法学会成员和其他院校出身的的法学生们完全是两个山头的。马甲虽然很信任安熙,但是只把他当作得心应手的杂役,真正涉及到顶层设计的时候,往往只和“五院四系”的出身的成员进行讨论。沈睿明算是非五院四系出身,但是能跻身于这个核心圈子里的一个特例。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是法学会内少有的正儿八经当过律师的人。 但是他这海事大学法律系的文凭是个硬伤。所以最高法这块基本上他们这些“野路子”是没戏的。 以法学口元老的稀缺程度来说,就算安熙这样的地方二本大学成教学院出来的法律大专生在法律界开宗立派都不算问题,但是最顶层的位置毫无疑问还是会被“五院四系”的人所把持,沈睿明便想到了曲线救国,瞄上了最高检的位置――现在没人把检查院业务当回事,他就去捡这个漏。 “我们目前的主要问题,是司法人员素质低下――大家都知道,法学是一门很高深的综合性学科,旧时空接受过十二年的正规教育的学生经过高考的选拔,再经过四年的本科教育,还要参加通过率不足十分之一的司法考试,才能真正从事这个行业……” 马甲没有说现状如何如何,这是人人皆知的。元老们普遍的共识就是如果归化民能达到旧时空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水平,那就是求之不得的高素质人才了。而在司法领域,司法口长期处于人力短缺的状态之下,除了少量从事行政事务性工作的归化民干部之外,归化民司法人员极少,素质更是谈不上了。 现在人力方面,人力资源部门已经开了口子,内部机构调整的许可也下达了。但是仓促之间要培养出足够的司法人员――且不论是否合格――几乎是天方夜谭。 沈睿明赶紧道:“针对这种情况,我的意见是出一套类似朱元璋《大诰》的指导性案例给归化民法官作参考。” 说着他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手稿。 “这是我在历年巡回审判中搜集的各种案例,同时对具体判决进行了详细说明。我们以前的法律编撰比较滞后,具体审判中运用法条上有混乱的地方。所以这次在济州岛我重新根据新颁布法律条文进行了修订。” 这是沈睿明的宝贝--和法学口的很多元老不一样,他虽然不是五院四系出身,但却是正儿八经当过律师的人,在实务上的经验和体会多得多,所以很早就开始着手编撰这本案例集了。 “等等,我记得我们是发放过一本指导性案例手册的,包括警察也有。”安熙在意见被完全否决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说话。 “这本案例选效果还是不错的,归化民干部上手速度大大加快,依样画葫芦总比对着咱们搞得那些条文来的容易。不过那本手册主要是为了配合国家警察的实务操作。内容偏重于治安法和刑法。少量涉及民事法。”马甲说道,“作为给法官的指导书来说太偏科了。” “我们法学其实包罗万象。”沈睿明喝了口茶,“所以下一步我的提议是编撰一套而不是一本指导性案例,原来那本的受众主要是管治安的那些归化民。而新一套丛书包括内容更广泛,有关民事、商事……只要本时空较为常见的诉讼案例都可以搞一本。一来给现在的归化民作范本,二来给以后的法学生当教材,一举两得。” “小沈说得有道理,”马甲点头笑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沈睿明赶紧道:“我也是考虑到这些基层审判的事情不能总是我们元老亲历亲为――再者检查权也不能一直委托给国家警察,迟早还是要收回来的。但是这一揽子事情要交给归化民去干,只能让他们先依样画葫芦――实话说能画的象就很好了。” 姬信发言道:“法条编撰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暂时也不需要再编撰修改什么新的法律条款。我觉得法学会的同仁可以把精力转到这方面来。另外案例比法条相对容易改写,我们现在积累了大量的司法文书档案,可以请有时间有兴趣的元老一同帮忙。” 董时叶也跟着说道:“我们教育口包括我也有几位元老有一定法律经验,依靠原时空的资料整理还是没有问题的。”董时叶一个非司法部门的成员这么积极当然不是为了学雷锋:一方面在教书之余搞点容易又能刷功勋的活计做做没什么不好,另一方面这著书立说的事情几乎每个元老都有涉猎,而有法学会、仲裁庭背书的好事可不常有。 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除了对于法律系统的设计规划,以及指导性案例——法学教材的细节讨论,还有对司法归化民的培养问题,后者争议较大决定另找时间开会。会后众人各自散去,沈睿明与其他人告别,然后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会场,在那里等他的是马甲和几个法学会的同仁。 这是法学会核心圈子的小会议,谈得自然属于“顶层设计”的内容。因为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争权夺利”的内容,所以基本上只限小圈子的讨论。 这次的讨论依然是围绕法务省的自身的定位来展开的。大陆攻略展开之后,法务省全面扩充,原本模糊不清甚至有点混乱的职能和权力定位也需要厘清。 在原时空,司法部是一个很奇怪的部门,名义上是最高行政机关下的专管立法的机关,但实际上其他各部门都有行政立法权,司法部最后只能沦为只管司法考试的鸡肋,在本时空,马甲也有类似的忧虑:虽然法务省理论上管辖范围极大,连一般作为独立机构的最高法和下属各级法院也归属在法务省管辖下,大有“涉及法律的事情都归法务省”的意思。但是具体职能定位、权力却模糊不清,下设的机构不但随意,而且多是虚设。 沈睿明开门见山:“马院,我仔细查了现有的资料,法务省这个事情,目前看来是无解的。”这句话并没有出乎马甲的意料,他很淡定的示意沈睿明接着说:“这次全体大会虽然做了机构改革,但是最核心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元老院本身是最高权力机关,而元老们几乎所有人都有行政职务,等于立法权和行政权不分家,这种模式下法务省想有点作为不太现实。” “这个问题不要死抠老经验,本时空有特殊性……”马甲边说边心里想这真是书生之见!他心里很清楚,元老院上层对法律的观点完全是“工具论”的调调,不管是文德嗣还是马千瞩,虽然理念不同,对法律的态度倒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对“司法独立”嗤之以鼻。 沈睿明被他一点,立刻明白了马甲的意思。他接着说道: “在原时空,司法部与我们有相似的尴尬,我看我们再纠结法务省本身意义不大,在元老院体制下再折腾也就这样了,不如另起炉灶。”沈睿明给马甲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元老院的体制类似于伊朗的专家会议,但术业有专攻,显然不可能人人都是立法专家,您还记得当初卢炫提出的那个议案吗?” “你是说搞tg的法律委员会?”马甲下意识的提出反对:“法律委员会的职权太大了,审核议案的权力现在我们就想抓还不被人喷死,到头来肉没吃到,反而惹一身骚。” 说着他摇了摇头,虽然法学界的人士对架构权力体系有专业优势,但是元老中的很多人对权力的敏感性是惊人的。想要曲线救国玩暗度陈仓的把戏并不容易。 “不愧是马院,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沈睿明先拍了一记马屁,“元老院的各位都是专家,自然不希望有人‘妄议’他们的提案,但是元老院在设计上是上议院……” 二百三十六节 招兵买马 马甲明白他的意思了。元老院人人或者说大多数人都自认为精通政治法律,自然不愿意整出个法律委员会给自己的议案加一道审批程序。但是将来给归化民准备的下议院就不同了,不会有元老承认归化民水平高到可以完全自行其是,不必经元老院审核,原时空美国的上议院对下议院提案就是有否决权的,法律委员会完全可以作其中的第一道审核程序。从另一方面来说,元老院在未来是要退居二线垂拱而治的,到时候法律委员会的作用不问可知,若是元二代元三代乃至元n代不成器,法律委员会在元老院再进一步尤未可知。 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下议院至少是三十年后的事情,沈睿明目前年不过三十,三十年后正是壮年,而马甲姬信许可这几位就不好说了。看到马甲的脸色有异,沈睿明忙解释这不过是个人的一点浅见,还要领导的意见为准。 马甲叹了口气:仓促之间也难为他提出这么个提议了,建议是好建议,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啊。 “这事再议吧,元老院里人精太多……”马甲含蓄的说道,“今天我们开这个小会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机构改革的事情。组织处的明处长和我谈过,说各大机构的部门调整要尽快了。我也表达了意见:法务省的设置本身就不科学,特别是把最高法也算在法务省下面,旧时空没有第二家政府这么干的。” 这话说到在场众人的心坎里去了,纷纷点头称是。 “……这件事,明朗也和我说了,说法务省不能用司法部的概念去套,当初是按中央政法委的概念设置的,所以把相关内容都归口在法务省,现在考虑的确欠妥,所以决定要调整一下……” 具体来说就是准备将最高法分出去单独成体系。但是在具体业务领导上仍旧受法务相的指导。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调整,不过多少也是个进步――所谓名不正言不顺。”马甲挠了下头皮,“另外,就是最高检的设置。明郎的意见是要我们调配一个元老担任专职检察官。为以后正式建立最高检做好人事和架构准备工作。” 马甲对沈睿明露出了微笑,“我考虑了下,觉得你最合适。” 沈睿明一瞬间都愣了:“我?”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图谋已经没戏了,没想到马甲居然主动提了这事! “嗯。” “最高检?” “确切的说,是检察官办公室的检察官。”马甲说。 话里的意思沈睿明当然明白,组织处任命高级职务的特点是“就低不就高”,很多方面大员都是从本部门的常务副职或者“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二三把手的职务担当起部门工作的。过个一年半载再转升到正式的岗位上。这样做一是有试用的意思,二来也免得某些元老骤进高位引起众人的议论。 说是检察官办公室,其实就是最高检,说是常任检察官,将来就是最高检的院长…… 沈睿明激动的小脸一阵通红,马上谦虚的推脱了下: “可我原来也不过是个新手律师,也还不过三十岁。” “这有什么关系?刘三原来也不过是个小中医,现在不也开宗立派了?大家都是重担在身,有心去坚持就好了。”马甲心想你本来不就是这个打算么! 说到这个份上,沈睿明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那我一定努力干好检察工作!” 马甲点点头,含蓄的笑道:“你这个常务检察官,等于就是最高检的检察长。听起来的确威风。不过现阶段只能算是个光杆司令。组织处已经批了编制给你,可以正儿八经的要人了。不过人员培养,制度建立,部门协作等等都要你白手起家,实话说难得很啊。不过你放心,你有难处,会里都会尽量帮你的。” 第二天,正式的任命就下达了。沈睿明家的女仆从前跟着读书人的爹读过些书,知道自家首长升了大宋的御史大夫,自然喜不自胜,连带他的波斯女仆也兴奋不已,虽然这女仆不知道啥叫“御史大夫”,但是主人升官总是好事。 沈睿明却知道职位高,责任更重。自然没敢闲着。先是私下拜会了姬信。别看姬信位不高,权不显,几年来默不作声的鼓捣一个“土著权利保护协会”,不争不抢,反而养出了莫大的人望。超脱的地位和专业素养,隐隐约约就有法学会二把手的意思了。 两人就人员来源和培养机制进行了一番探讨,最后决定由姬信负责教材和案例的编纂,而沈睿明负责为司法口招兵买马――并不仅仅为检察官办公室。 马甲给他这个甜头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现在法务省百废待兴。归化民司法干部比本时空的大熊猫还稀少,沈睿明想要日后顺利转正,这“附带的任务”也得办好。 要大量扩充就牵扯到人员来源的问题,要说本时空最理解司法的,除了元老们就属像王兆敏那样的刑名师爷了。而师爷这一行当又以绍兴为魁首,沈睿明是上海人,一口吴语与他们交流起来倒是无碍。 别看很多元老对绍兴师爷这样的旧体制人员抱有很大的成见,但是在沈睿明看来,这些人算是少有的能理解法律概念的专业人才了。他们的“奸猾”主要是环境造成的,单论职业素养来说并不差。 问题是这样的“人才”并不多,一座县衙门只有一个,全国的刑名师爷,连在幕的、失业的、学幕的,加起来大概还不到一千人,整个广东充其量也只有几十个。原来海南各县的刑名师爷大多留用在法务省内,加上留用的部分府、县衙门的刑房书吏――这些人连现有的职位都填不满――更何况这些人大多积习甚深,和元老院期望的“新人”标准相差甚远。 司法是国之重器,马虎不得,沾染旧社会习气的人不能大用,更不能安排在重要岗位上――元老数量的有限使得监督不可能面面俱到,而司法不公的情况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不但危害元老院的形象,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思前想后,沈睿明还是决定从头开始培养归化民,所谓一张白纸好画图嘛。 第二天下午沈睿明前去拜访了杨云――归化民的干部人事安排都在他手里。 杨云对这样“新店开张找伙计”的元老见得多了,他们总是热情似火,然后痛陈本部门对元老院的大业有多么重要,多半还带着点“小礼物”,至少一半的人会提出请他吃饭,三分之一的人邀请他去临高紫明楼“洗个澡”。 所以他对沈睿明的套路完全视而不见,照例把“可分配人员”表格浏览了一遍,又计算了各部门最新的需求申请和企划院给定的“优先级”之后,杨云批给了他二十五个人。 “现在干部紧缺,你就先凑合一下吧。” “人数倒还凑合,毕竟广州那边的公务员考试也招了不少人。”沈睿明大致看了看这些人的人事资料,“不过他们都是要作为种子的,这履历似乎太空白了……” 这二十五个人都是芳草地行政干部培训班毕业的学员,从履历来看,大多是芳草地的学生出身,少量是工厂优秀职工提干,总得来说就是大多没有经过太多的历练。基层经验欠缺。 “我这里的能力止于此了。”杨云说,“如果你要基层经验较多的干部,那得去马袅农讲所去弄――农村干部培训这块他们做得还是不错的。” 沈睿明心想那不是杜雯的地盘么?马袅农讲所现在的正式名称是马袅农村基层干部学校,是杜雯把持的社会工作部的地盘。别看社会工作部隶属于民生劳动省,实际却是个独立王国。而在农村基层干部的选拔、培训和任用上,社会工作部更是有极大的发言权。 杜雯和法学会并不对付。《启明星》上经常有杜雯的署名文章:“警惕讼棍乱国”、“以法治名义给反动阶级提供保命符”、“严防资产阶级法学腐蚀我们的肌体”之类的文章。公开抨击“依法治国”的元老她算是独一份了。 “干部调配不是人力资源部门统一进行的吗?”沈睿明想到去见杜雯,满心的不乐意。人能不能搞到不说,去了之后少不得听上三十分钟的对“资产阶级法学”的批判。问题是按沈睿明的理解来说这批判全不在点子上――这主要是屁股问题,而不是理论问题。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农村基层干部这块,其实我们只是承办组织手续。”杨云说道,“具体的人事安排,社会工作部的建议权是主要的……” “找她要人,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这也不见得,”杨云微微一笑,“反过来想一想,把司法这个专政的刀把子掌握在可靠的工农干部手里这个诱惑也不小吧……” 二百三十七节 续招兵买马 沈睿明虽说对去见杜雯不感冒,但是思前想后,觉得杨云的建议不错:法学会几乎人人都有外派巡回法院的经验,属于元老中对基层社会情况相对了解,但是对于归化民干部培养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杜雯自盐场村就开始培训讲学,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前段时间勋素济的文章沈睿明也仔细看了,倒不是对下乡本身有什么兴趣,而是重点查看了归化民干部的表现――这些人的表现很大程度上能看到未来司法归化民的行为模式。在他看来,杜雯所培养出的干部是执行能力最好的一批,当然也存在手段粗暴,不够灵活等缺点,但沈睿明觉得,这些人来当法官反而能够人尽其才――只讲法律不讲情面,才是当好法官检察官的最高原则。 杜雯很忙,经常各地游走下乡,不过这几天回临高述职,沈睿明赶紧让秘书去预约见面时间。 “小沈你来了啊”杜雯从文牍中抬起头来,“你不是要去广州了吗,怎么有空上我这个地方来了?” 他的来意,在约见的时候已经说明了。和杜雯约见,不能简单的说“谈一谈”、“聊一聊”之类,必须说明主题。这规矩大得简直赶得上几位“相”了。 沈睿明瞄了眼桌上“铁人”的石膏像和宽大的办公桌后墙上悬挂的若干位领袖的画像,有点紧张:“这不是怕您太忙,找着空档就赶紧来拜访了嘛。”他接着说:“我就开门见山了,主要是在司法干部上需要你的帮助。” 杜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对于如何说服杜雯,沈睿明是做了充分的功课的。杜雯对什么“依法治国”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她和马督公一样,对基层控制力是非常看重的。所以就从这方面入手。他想了想,说道: “这次大陆攻略展开之后,我们的地盘扩大很快。但是问题也不少。就说我们司法界的情况吧:虽然我还没到广州,但是广东方面的报告还是看了不少的。总得来说,除了县城的核心区域,大部分大方都处于无法状态。有宗族存在的,由宗法管控:这还算好的。更多的是由地头蛇等黑恶势力把持。老区海南的情况稍好些,但是百姓的司法观念淡薄,相比我们的‘官府’,更信任当地长老一类人物。相比之下纯粹的移民村落比较好,毕竟村落都是重新组成的,干部得力,我们的制度落实到位。” 杜雯没有接话。 “但是。”他重重叹口气,“我们的归化民法官太缺了。自元老院进驻广州以来,原本大量在大明统治时期被忽视的案件,我们基本都捡起来了。这第一是为了与旧社会划清界限,显示元老院的先进性;第二也是加强基层建设的重要举措。毕竟我们的很多施政是需要法律座位后盾的……” 杜雯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沈睿明知道杜氏理论的“终极奥义”没法院和检察院什么事的。所以他决定不在这上面太纠缠太多,直接进入主题。 “老百姓长期在明国的统治下,旧思想根深蒂固。我们崭新的司法制度起了很大的思想冲击的作用。效果是非常显著的。问题就在于我们的人手不够,检察官还好说,目前用警察机关来暂行替代――法官就是大问题了。目前广州就两位元老法官坐镇着,当然我们法学会这几年也带了些徒弟,不过你也知道这对于一个五十万人口情况复杂的大城市是杯水车薪。特别是下一步我们要在整个珠三角建立起核心区,对司法人员的需求就更大了。”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这来了?”杜雯不急不慢的说。 “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大家都是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的福祉努力嘛。”沈睿明知道对杜雯说“为了元老院服务”没啥效果。 “呵呵,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福祉?那为何到现在连劳动者权益保障法都没有拿出来?”杜雯敲了敲桌子。 沈睿明一时语塞,归化民劳动权益到现在还没有出台法律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目前各部门乃至各工厂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现在出台法律影响太多;二来劳动者权益属于人权的一部分,而人权必须和社会发展接轨,现在的元老院政权还不能说有多先进,搞这一套还不是时候。 “好了,我也不和你深究这个了。”看到沈睿明支支吾吾了半天,杜雯说:“你们搞的法律总是要比封建社会反动阶级那套强的,当然你们要是搞成资产阶级护身符那一套,我就恕不奉陪了。 沈睿明赶紧说:“那是自然的,我们法学会的宗旨就是依法治国嘛。不论当事人是出身于哪个阶级哪个背景,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偏袒富人也不会偏袒穷人,一碗水端平。” 杜雯沉吟了下说道:“我记得广州已经开始招考公务员了,司法口的招考数量也不少――为什么不立足本地来培养呢。海南人口就这么点,识字方面也成问题,行政干部尚且不够,要招满司法方面的人才更无从说起。” “事实上还是招了一些人的,但是不敢多招。”沈睿明说,“这方面我是有顾虑的。司法口招生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大多是有宗族背景或大商人背景的。你也知道,在大明的社会环境下,能读书的人很少是穷人,至少是小康之家才能供养的。司法是国之重器,这些人不必说都是家里指望‘朝里有人’的了。这些人我们不能说不要――毕竟识字率摆在那里,但是不敢全用他们。否则司法界就成这些人的后院了。但是这样一来能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了,贫民们基本没有识字的,从头开始培养太费力气,现阶段没这个精力。只能从广州城的小商人,手工作坊等有一点闲钱能供着上学的良家子中选择,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堪堪挑了不到百人。其他的都给行政方面的挑去了。” “所谓的良家子弟,不过是些软弱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小沈啊,你居然认为他们是可靠的,真是……”杜雯开始摇头了。 沈睿明心中一喜,这样的谈话,最怕对方无话或者毫无表态性发言,现在杜雯直接批评司法口公务员考录,就说明她对此事有兴趣。 “你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矮子里拔将军,不让大地主大商人子弟和宗族分子占据的比例太高。所以也希望社工部能给我们调派一些政治上可靠,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去广州充实司法队伍。” “你说得我明白了。”杜雯说,“不是我说你们司法口这些人,尽整这些虚的东西。假模假式的弄个法庭,还要检察官、法官、公诉人外加装模作样的辩护律师――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法庭应该有,那就是直接审判的革命法庭……” 沈睿明对她的“法院检察院就是刀把子”的理论不敢苟同,但是此刻有求于人,也不能反驳,只能默默的听她痛斥“资产阶级司法的虚伪性”。 杜雯这一番高谈阔论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转入正题: “你的关于保持司法队伍纯洁性的想法是很好的,”她突然抛出一句肯定的话语,让沈睿明瞬间有些不太适应,只好随声附和了两声。 “但是你这个缺口――社工部是补不上的……讲习所培养出的干部数量有限,而且我也不可能把干部都给你――海南各地干部都是不足的,给不了你几个人。” 沈睿明心中一喜,有戏!他赶紧道: “这个我也想过了:从海南调一些基层干部,作为广东的司法干部的基础。加上我们司法口原有的干部,这样就可以形成队伍的基本核心。有了这么一个政治上可靠,业务上熟练的核心,就能大概保证司法口的新干部队伍不会跑偏了。从广州招的那些人经过培训后跟着这些人边学习,边工作。先把架子搭起来,再慢慢的扩大队伍,提高业务素质。” 杜雯背着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思量片刻才说:“好吧。人我可以给你派。不过能派多少不好说,大概在二十人左右。具体的名单我得和同志们商量一下,还得和杨云那边讨论下后续的补缺。但是你也不能太过放心他们的能力:他们的普遍特点是文化水平偏低,好在立场都比较坚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加了一句,“我还有几个女干部,也可以给你――” 虽然是探询式的语气,沈睿明却知道这是她的条件,赶紧道:“这我是求之不得啊,新司法制度的一个特点就是要突出移风易俗。选用女司法干部对我们很有帮助。至于说人员素质问题,我会把他们带到广州去进行集体培训,业务和文化都会加强。临高像是个温室,有些事在海南好做,上了大陆就困难多了,只有克服困难才能当好法官检察官。” 二百三十八节 除旧布新(一) 沈睿明顺利的从杜雯手里搞到了人,这边广州方面也在不断的催促司法口的元老到位,他就事不宜迟的赶过来了。 法务省在广州也当仁不让的圈好了地。那就是旧时空的惠福东大佛寺的广东巡按御史衙门。广州光复之后,该衙署原本是准备给政治保卫局的,但是梁心虎去找了刘翔,表示这个衙门正好在南海番禹两县辖区的交界处,作为法院的所在地非常合适。于是又转拨给了法务省。司法部门在广东的各个机关现在都集中在这里。 这个地方原是始建于南汉的新藏寺,为南汉王刘龑上应天上二十八宿而建。明代扩建为龙藏寺,后来改为巡按公署。 沈睿明并不是一个人来到广州的:还带了他的两个生活秘书,之前在各地巡回的时候条件不好没法带,这会去广州算是长期驻扎了,自然得布置个安乐窝。为此,他还随身携带了二十八箱行李。 这会这些行李正堆积在院子里。市政府总务科的人正在奔走搬运,沈睿明和所有从海南来得元老和归化民一样,是住宿办公合一的。而他占用的,正是巡按御史居住的院落。 说起来还是挺讽刺的,沈睿明站在衙署正院中仰视着大堂:元老院用不合法的手段绑架了大明的巡按御史高舜钦,然后又占用此人的衙署进行司法活动,还要向其他臣民宣传法制思想,真是有够黑色幽默的。 不过这会他没空管这些事,还来不及打开行囊,沈睿明就接到了刘翔要他去开会的通知。 “这么着急?”沈睿明看了眼通知,心想大约是为了全市的第二次治安强化运动做准备。 巫蛊案之后,处置关帝庙人马这个广州市政的毒瘤便已经迫在眉睫了。这几千人不事生产,各自盘踞一方,虽然在治安、市政上略有作用,但是对城市秩序,街道卫生乃至整体治安来说都是莫大的隐患。 过去广州市政府立足未稳,基层执行能力有限。动不了这个集团。现在警政、民政系统已经初具,收容安置的物质条件也已具备,刘翔自然不能再容忍这样的“地下政府”的存在。况且巫蛊案也充分说明这样没有基本政治诉求,完全是利益导向的底层社会集团在政治上极容易被人利用,破坏能量不可小觑。 照理说,收容乞丐,搞治安整肃这都是行政事务,和司法口没多大关系,至于有了需要移交给司法的案子,再移交过来办理也不迟。这么巴巴的把他叫去,无非是要司法口当好“刀把子”的工作。 虽说有部分法务省的元老认为,司法应当与行政相切割,他管他的我判我的。看起来是大义凛然,实际上全是自个的小九九。不就是想扩大手中权力不想被限制嘛,在他看来,现阶段根本没必要分那么细,携手改造社会才是重中之重。 “你去回复刘市长,说我马上就到。”沈睿明在通知上画了个圈,交给了通信员,对女仆关照了几声,便立刻动身往市政府而去。 市政府的机要会议室里,刘翔,林陌光,慕敏,潘杰鑫……广州地方政府的几位元老正围坐在桌旁,除了充任会议秘书的张允幂以外,其他几个都是负责行政与警察工作的元老首脑。 刘翔先介绍了下沈睿明,会议便进入了正题。 和沈睿明想得差不多,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取缔关帝庙人马,全部收容安置广州市的乞丐和流民。 “同志们,”刘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光复广州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现在广州市社会秩序基本恢复稳定,市容整理工作初见成效,新币的推行稳定进行。市郊的治安也大幅度好转,我们手里也有了一支还算堪用的本地干部队伍……可以说我们对广州城的接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第一步,进得来,站得住这个目标,现在已经达成了。” 这是开场的套话,大家自然也不用响应,倒是有人给沈睿明送来了一份《广州基本情况汇编》的材料。 “我们的下一个,也是我们面临最大问题之一,就是广州城流毒已久的黒恶势力――关帝庙人马。关于这个集团的来龙去脉,大家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最近的巫蛊案与与该集团的关联。这个乞丐团伙的能量和活跃程度,还真是不小。” 从聚众冲击海阳会馆的暴乱事件,到凶手至今未归案的王大鸟案,还有无数没有破获的盗窃案、拐卖案、故意伤害案、诈骗案……许多都与关帝庙人马有关。他们不仅仅直接作奸犯科,还是各种犯罪分子的保护伞和销赃渠道。构建了一个外人难以了解和插足的“地下王国”,法外之地。这对追求基层治理的元老院来说是不可容忍。 “……下面请市局的同志介绍一下关帝庙人马的具体情况。” 慕敏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材料。这些材料都是这几个月围绕关帝庙人马进行社会调查搜集来得。 虽然外来乞丐只要去关帝庙挂了号就算是入了伙,但是这些乞丐流民只是外围底层人员,除了每日上交“份子钱”,便是供各级大骨丐头驱役使用,对团伙内部情况所知甚少。而他们内部的真实情况外人是难以探究的。而担任各个窦口的大骨,要么是世袭的,要么就是多年的花子,靠着自己的本事“打拼”上位的。派遣卧底采用打入敌人内部搜集情报这一传统做法完全行不通。 慕敏只能求助于外围调查。将调查问话的重点放在与关帝庙人马有较多接触,往来较深的社会群体上,特别是广州的胥吏。 关帝庙人马因为实际承担着不少市政和治安方面的工作,所以胥吏与关帝庙人马不仅接触多,彼此勾结利用的情况也很普遍,对其中的情况了解不少。 为了展开调查,慕敏手下的调查组不但访问了留用的胥吏,还对被关押的和已经退职、退休的胥吏进行了调查,得到了许多材料。 除了这些人之外,在冲击潮州会馆和其他治安整肃行动中被捕的乞丐和大骨是另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虽然被捕的大骨和骨干分子并不多,但是他们提供了最宝贵的第一手情报。 几个月下来,市警察局已经大致掌握了关帝庙人马的情况。 慕敏打开图板,开始介绍关帝庙人马的具体情况。 “关帝庙人马的组织源头起于何时,已经无从考究,该组织并无明文记载的历史,在文人笔记、历代府县志中亦无记载。不过,从我们调查胥吏老人和本地的市民、缙绅,确认至少在隆庆年间,该团伙便已存在了。 “关于他们的来历,关帝庙人马有一种说法:说高团头的祖上是个叫花子,元末师从周颠道人,周老神仙当初当初破衣赤足周走天下,助太祖得江山,事毕拂衣而去,难觅仙踪。留下传说众多,这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太祖征陈友谅时,船行至安庆,风平浪静,船只无法前进。周颠口唱‘天下平’。对朱元璋说‘船跑起来了,风就跑起来了’,于是朱元璋派人用纤拉船,马上狂风大作。之后周颠告去,朱元璋屡次挽留未果。建国后又去庐山周颠修隐之处寻访未果。只能写下《周颠仙人传》留在庐山缅怀故人。太祖爱屋及乌,便要封高家先祖做个将军的。可周仙人早就告诫弟子,其命中无三福中缺官禄。太祖便赐下御赐杆子,封为广州总团头。在关帝庙设立总窦口。这个传说虽然无法证实,但是说明该团伙的确有官方的背景。” 乞丐虽然危害巨大,但因为缺乏足够的纪律性,与政治诉求不会对王朝产生威胁。历朝历代都对其采取放任的态度。旧时代落后松散的社会管理能力和孱弱的经济对乞丐现象无力处理,甚至在某些方面要依靠着他们。承认其合法性,利用其力量就成了许多中古社会政府的治理乞丐的唯一办法。 “可是他们的老巢并不是关帝庙,而是在金花寺……”林佰光疑惑道。 “关于这个名字的源头,据说是因为最早广州总团头所在地确是一座老旧失修的关帝庙,后来缙绅官员重修庙宇,窦口才迁徙到西关外的金花寺。”慕敏说着揭开了第二张示意图。 “目前在关帝庙人马挂号的乞丐流民,我们没有掌握确切的数字。据衙门里老吏说,原先府县衙门均有专门的乞丐名录,必须登录在上的才算是正式的乞丐。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眼下即使是大明的正式户籍册黄册也是漏洞百出,更不用说这样的名录了。”慕敏看了一眼文件,说道,“我们通过各种方法进行推测,估算总人数大约有4000~5000人之间。这其中不仅有贫困无靠,鳏寡孤独,残废……等被迫沦为乞丐的人,也不乏有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有劳动能力却好逸恶劳的青壮年。” 二百三十九节 除旧布新(二) “全市常住人口不过五十多万,乞丐流民就占了1%。太浪费了”刘翔忍不住评价道。 “其实目前的流民乞丐数字还不止这些。”慕敏说道,“这只是关帝庙人马控制下的乞丐。还有大批流民涌入广州。” 随着广东攻略的深入,尽管伏波军尽量稳定地方,但是战火波及之处,必然伴随着社会秩序的崩坏,元老院有限的行政和军事力量短时间内也无法迅速绥靖地方。地方治安的紊乱造成了大批百姓涌入“安定”的广州城。形成了新得流民群体。 市政府对灾民的收容照例是由原来广州站的慈惠堂负责,然而收容并不理想。因为慈惠堂历年来收容难民之后都是送海南岛的,所以便给市井留下了去了慈惠堂便要“被卖去海外开荒”的说法。而眼下这批难民多是因为地方不靖临时来避嚣的,不愿意去什么“海外”,所以宁肯流落街头乞讨也不愿意去慈惠堂。甚至每次慈惠堂来收容难民便会一哄而散,百般躲避。 如此一来,大量的难民分散各处,不但难以管理救济,还成为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因素。不但治安案件频发,还发生了不少人口拐卖案件。巫蛊案中的不少受害者就是这个难民群体中的。 新旧政权交替之际,群众对新政府不了解,不信任,如今的广府治安形式表面上看较之于入城之初大有好转,实际上底下暗流涌动,并不太平。 “灾民有多少呢?” “林主任昨天报给我的数字有9000人。”慕敏说。 “准确吗?” “这个数字是根据城内各粥棚发出去的粥筹计算得出来的。”林佰光说,“这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和关帝庙人马相重复的,但是误差不会大于500人” 林佰光说为了救济难民,同时也防止他们进一步的流散,他找了高举,要工商联出面办理粥棚施粥。 “……慈惠堂眼下的不被灾民信任,都说要抓他们出海去开荒,所以只好让工商联出面了。这样至少能稳住人心。”林佰光苦笑道。 “不说难民了,慕局你继续。” “关帝庙人马在广州城内城外,共有六十四个大小窦口。每个窦口有大骨执掌,各有势力范围,多以各种庙宇宫观为活动场所。不少寺庙的主持对他们长期侵占庙产亦有烦言。不敢得罪而已。”慕敏说着揭开一张广州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着各个窦口的分布。刘翔注意到:连交通不便,相对荒芜的河南岛上都有窦口。 “各窦口的营生。我就不详细阐述了,过去在情况通报会上已经多次说明过。根据我们调查的深入,关帝庙人马还在一定程度上垄断了城外蔬菜进城的贩卖――我们的警员不止一次在关厢附近打击过他们拦截强买菜农、菜贩蔬菜的犯罪行为。” “现在情况怎么样?”刘翔一听赶紧追问道。 “几次集中打击,加上我们设立副食品批发市场之后,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了。”慕敏说道,“这就形成了我们彻底取缔关帝庙人马的第一个有利因素。” 自从在关厢外设立了粮食和副食品批发市场,关帝庙人马勒索菜农商贩,强收“过路钱”的行径已经绝迹,巡警制度又打击了乞丐强讨恶要,勒索商铺的行为,关帝庙人马的经济收入大不如前。群丐们已经不似过去那么听招呼讲规矩了,凝聚力自然也不如前。 “……从我们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们内部人心不稳,普通乞丐和大骨都有怨言,不少窦口都闹着要减向高家缴纳的份子钱。高天士暴毙之后,高家本身围绕团头继承和遗产分配问题也有很大的争论,有起内讧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我们解决关帝庙人马的机会正合适。” “是的,眼下关帝庙人马人心涣散,也没有一个能服众的领导核心――高家长子高达成虽然已经继位为总团头,但是他的几个兄弟多有不服,现在是勉强压住场面。换而言之,新团头对下面的控制力大不如前了。” 看起来大家对解决关帝庙人马已经有了共识。沈睿明心想,关键看解决之后如何处置的问题了。 果然,接下来便是全市开展乞丐流民集中收容整治工作的细节讨论了。 这个工作说来容易,实施起来却有很大难度。首先是乞丐流民的分布十分广泛,城里城外几乎随处可见,尤其现在已到了入夏时节,四郊瓜果蔬菜众多,天气又暖和,随处可以过夜饱腹,不像冬季乞丐几乎全部猬集在城内和各关厢。一旦开始收容,风声传出去势必造成大量乞丐四散,反而造成乡间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这次收容,不仅要动员全部警察和驻广州的国民军,还要呈请华南军司令部,调用一部分驻扎在广州地区的陆海军部队协同。预计调动六千人。” 其次全城的乞丐难民,加起来足够一万五千之多。广州站的慈惠堂常年转运难民,原在城外就设有中转营地,但是容纳量不过一千人而已。根本无力全部收容。 “这倒不要紧,香港岛上有为发动机行动建造的转运营地。收容二万人也不成问题。”林佰光说,“而且香港有农垦联队的农场,乞丐流民可以让他们就地劳动改造。” “难民和关帝庙人马还是应该有所区别的,不能一勺烩了。” “这个自然,我们市局拟定了一个大致的安置方案。”慕敏说。 在这个“最终解决”方案里,总得原则是“一分为二,区别对待”。 首先是强调人群中的区别,因为战争、饥荒等原因流入广州,不得不乞讨为生的难民和关帝庙人马这样的职业乞丐相区别。前者只在香港岛收容一个短时间,主要是做好为生和生产工作,待到他们的家乡平靖之后,再遣送返乡生产,愿意留下在当地农垦就业的,亦可接受。 关帝庙人马,同样要一分为二,高家和各窦口的大骨等中上层人物,追究其过去的各种罪行,有血案的一律处决,无血案有民愤的,判刑后移送田独铁矿等矿场服苦役;无民愤但是确系关帝庙人马中高层的,强制移民到台湾。此类人员的家眷亦同时移民台湾。 下层人员,虽多系被剥削者,但是其中职业乞丐甚多,亦有犯下严重罪行的,特别是各类“有手艺”的乞丐,牵扯到诈骗、敲诈勒索、挂卖人口、盗窃、盗墓、贩卖赃物、窝赃……总得原则是凡确实凡有罪行的,分类起诉定罪;没有罪行或者罪行较小的,有劳动能力的青壮年男性,全部编成劳动大队强制劳动。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年老人员,移交给新成立的广州市福利院。孤儿和妇女全部移送临高。 过去关帝庙人马充当清道夫、看街打更、仵工等为市政和治安服务的一批人,由各对口单位接受,重新鉴别教育使用。 “这基本上就总得原则了。”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又有人提出了几个问题,慕敏一一作了解答。最后刘翔作了总结性发言:“乞丐是人类社会最该消失的历史现象,是元老院所代表的进步相悖的,他们不仅扰乱社会秩序,还严重影响了人民生活安定与新生政权的稳固,对乞丐的治理是广州市民政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几个乞丐在元老院面前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维护社会稳定,是移风易俗。” 以元老院的思维方式,未来的新世界里是没有乞丐的,每个人都是社会的螺丝钉,是要创造社会价值的。临高如今已经基本消灭了游民现象,连行卜,卖艺,帮闲,等等也被集中再教育后发光发热了。 沈睿明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要点和自己的想法。毫无疑问,对关帝庙人马的司法审判是个重头戏。不仅是因为他们牵扯到巫蛊案,就慕敏情况介绍里提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罪行的起诉材料,就够自己忙上一阵了。 元老院的法律体系讲得是“证据”,关帝庙人马在此盘踞百年以上,涉及的犯罪行为虽然多如牛毛,却多无明确的物证,有些案子更是陈年老账,别说物证,大约连人证都快没了;若说以人证为主,牵扯面就太广了。沈睿明很清楚,关帝庙人马的各种犯罪行为,别看罪行听起来五花八门,在犯罪情节和案值上能够得上刑事犯罪的甚少,绝大多数都属于治安案件。要凑到“案值巨大”,不知道得弄多少人的证词才行,这又是一个人海战术…… 他想着如何有效的准备起诉材料――因为从会议的总导向来看,广州市政府是“严办”的思路,要得是“一网打尽”的效果。那么自己的起诉材料就要按照“从严从重”的思路来准备…… 正琢磨着该如何行事,忽然听到刘翔点名了:“小沈,你是司法口派来的检察官,谈谈你的看法吧!” 二百四十一节 除旧布新(四) 回司法局的路上,沈睿明一直在考虑刘翔给他的任务。当然,从旧时空的法学老师们来说,刘翔这算是“粗暴干扰司法独立”,“行政干预”的典型了。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说到底,法律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法律首先是统治者的工具,而非枷锁。 至于他提出马锡五审判法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在梁心虎给司法口的秘密报告中已经了解到不少广州本地的司法实践情况。总体来说,司法口在海南推行的那套简易审判体制,到了广州依旧显得过于繁琐――特别是眼下正处于敌我双方角力,大案要案不断的时候。法律必须和现实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只考虑法律问题而不考虑政治和社会现实,无疑是陷入了法律原教旨主义的泥潭。 一路上到处是挖渠清淤,铺装路面的工地,沈睿明的轿子走走停停,不时还得绕路,回到大佛寺,新“家”已经安顿完毕了。两个女仆正在卧室里忙着收拾布置。他的办公室已经打扫布置好了。 座椅家具,自是抄家物资,不过房间布置的很是舒适实用――办公厅在长期的工作中已经摸索出一整套对传统房屋的改建、装修的方式。市政府总务科也依样画葫芦的把这里改造过。无论光线还是房屋的实用性都上了一个台阶。 沈睿明觉得挺满意,正要坐下来翻看下刚刚送来的案卷:梁心虎已经派人将巫蛊案和与关帝庙人马有关案件的相关卷宗送了过来――实话说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主任……又……手张来,要现你。” 波斯女仆能说一些中国话了,只是发音欠佳。这个贵族家出身的女奴十分聪颖,在临高二年多,已经能大概看懂报纸和信函了。 随着通报进来的,正是先来一步的梁心虎。 梁心虎当初抱着“当广东中院院长”的野望来得广州,到到了广州之后忙的像个陀螺一般,就没正经的停下过。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各种案件层出不穷,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人手不足的关系,这会见到沈睿明,真是比见了亲人还亲。 沈睿明见梁心虎一脸倦色,知道他身上的担子不轻,也不急着说话,待梁心虎点上一支南海雪茄后来才开口:“临高发来的电报相信你已经看过了,咱们长话短说,你多休息休息。” 梁心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身体没事:“没事没事,你我都才过三十,革命的日子才长着呢。” 梁心虎忽然又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忘记你不抽烟的了。”说着就要熄灭雪茄。沈睿明阻止了他:“不要紧,我这里没这么讲究。” 看到梁心虎抽了几口,精神稍有恢复,沈睿明才说:“几件事,一是审判,这个等会再说;二是组织处已经批复同意广州设立五个法院,包括配套归化民司法公务员的培养的方案,这样一来你的担子可以大大减轻。” 梁心虎吐出一口烟圈:“我没来广州之前老刘催法院配套建设倒是催的很紧,我来之后他催的没那么勤了。不过也说过要给整个广州60万人口人多配几个法院的事,按十万人一个法院来算,这担子不轻啊。” “刘市长的算盘打得不小啊,不过这是明末的广州不是21世纪的广州,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法院――21世纪的中西部城市的法官们一年都审不了几个案子,小农经济这锅死水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过去广州市区范围内不过两个县衙门就料理全城的司法案件了,一个府衙还要兼顾下属其他州县的司法案子,一口气搞五个法院实在太多了――也没这么多人填。” 梁心虎一愣,知道司法口内部肯定有了细节,问道:“那么具体方案呢?组织处批复了,我们再改,是不是有点手续上的问题?” “组织处只是批复给我们五个法院的建制,可没说具体的法院级别和用途。这个自由还是在我们法务省的手上。”沈睿明说,“法务省研究之后,决定先设南海、番禹两个基层法院,再设一个广州市中院。这样大致和过去的一府两县相对照,老百姓接受起来容易一些。” “其他各县呢?听说组织处也批了。”梁心虎追问道。因为最近各县都有不少案件积淀,除了重案照例解赴广州审判之外,各种小微案件和民事案件只能按照老办法,由各县县长进行审理。 结果新成立的县政府,等于又回到老路上去,各县县长便各自制定日期,或者初一十五,或者每周周几“放告”。告状的都挤到县政府去,虽然不下跪不打屁股,但是本质上和大明的县令审案没什么两样。 县长们,不论是元老还是归化民,其实对元老院的法律体系都所知甚少,全靠法学会编发的几本手册,案情略微复杂一点便难以为继――特别是民事案件,其中纠缠夹杂的事件甚多,仅仅要把事实调查清楚便破费脑筋。若是元老还好些,起码都经过现代法律的熏陶,多少看过法制节目,基本的法制概念和精神是明白的,审起来多少还有些调理。归化民县长,要么口含天宪随心所欲,要么循例把案子又交付给下面的留用书办或者刑名师爷。这些乱象都经过政治保卫局的汇报汇集过来,要求“司法进县城”的呼声一时间变得很大,这也是为什么组织处和干部处突然对司法口如此慷慨的原因之一。 “每县一个法院我们现在还做不到。”沈睿明说,“我看得等广州的司法培训班第一期毕业之后才能大概满足几个重点县。法学会也考虑到了,所以五个法院的编制,除了刚才我说得三个,接下来一个就是广州特别区巡回法院――专门派遣巡回法庭在各县巡回审理。这样可以保证审讯质量,同时也减轻地方行政部门的压力。” “第五个法院呢?” “第五个就是海事法院。”沈睿明胸有成竹,“这也是个重要区域。” 梁心虎点点头,这样安排的确很合理,兼顾各个方面。但是他还有些担心: “这样设置是没问题,但是我们有这么多元老去负责吗?就算你又当检察官又当法官,我们个个都是一专多能身兼数职。元老还是不够用的。这些机构又不能空设,必须用归化民司法干部去填补。说实话,计划书上提到的60天速成班出来的法官,不管我怎么想都很难认同啊。原时空一个成熟法官得经过至少18年的基础教育,还得有10年的实践经验,更不要说现在法治情况比旧时空不止复杂十倍。”梁心虎说出了他的忧虑,“刑事案件好说,能拿来审的慕敏那边证据之类都会准备好,除了一些特大案件,需要元老来作检察官,一般情况下归化民照本宣科即可。但是民事案件就不一样了,本时空来打官司的土著,虽然知道证据的重要性,但是往往拿出来的证据要么不全要么根本和所需要证明的事实无关,基本上都要我们法官自己去收集证据。就拿前几天的租房纠纷来说吧,我让手下人去查当地的民间商业习惯,好说歹说才肯配合,费时费力不说,往往还拿不到真相。搞这些速成法官真的能胜任这些工作吗?” 沈睿明很清楚梁心虎会有这方面的疑问,他解释道:“关于民事审判这件事,我看我们得转变一下工作思路。在临高乃至整个海南,我们在社会各方面都是有压倒性的优势的,民事案件不多,即使有,因为我们对基层政权的控制,各项工作开展都很方便。但是到了广州这样的新解放区,情况就大不相同,依我看,原时空的方法水土不服,不如用抗日战争时期根据地所使用的马锡五审判方式。” 梁心虎也是法学专业毕业的,自然知道这个,他说:“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是有两点问题。第一,目前我们还不能说完全掌握了整片广东地区,下乡工作安全没法保证――就算广州府下属各县,偏远一点的眼下也不平靖;第二,就目前的公务员考试的报考和录取情况看,比例最高的是所谓市民阶层,也就是城市小资产阶级,真的能和群众打成一片?” “对此我也考虑过,”沈睿明有点迟疑,过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从杜雯那里要了几个讲习所培养出来的农村干部,这些人下乡很有经验,我们再弄几本指导手册,常见问题解决起来不困难。至于新招收的学员就需要跟着这些干部,在工作中学习了。当然,我承认肯定是会有不能正确摆正自己位置的人存在,但是总归不能因噎废食,培养计划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他显得十分有信心,“万事开头难,这件事上我会倾尽全力的,你放心好了。” 二百四十二节 除旧布新(五) 广州的西关外,原是一片水网纵横的平原地带,不过近城部分开发甚早,西关外在隋代即有居民聚落,形成了“坊”,旧时空广州城残留的“扬仁”、“德星”等巷名和路名都是当年的坊名。所以这一带颇有些街道民居。 但是西关外的街市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往西走,便是农田村落了,期间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池塘星罗密布,一派水乡泽国的农村风光。此时西关并没有什么西关大屋。全都是小型村落,在村外可以从这一头望到那一头,住上砖砌院落的,不是大户人家也至少是个小地主,大多数都是竹子抹黄泥墙,外面上门板的房子,而坚固的蚝壳墙房子是殷实人家才有的。 在靠近上下九甫的地方,有一座庙宇,名为西来庵。 这座古庙虽规模不算太大,却是旧时空有名的华林寺的前身。而西来庵本身的来头也不小。据说当年达摩祖师渡海抵达广州,后人尊崇他是来自西方佛国的高僧,便称他最初登岸的地方为“西来初地”。这个名字一直沿用下来,而达摩到达广州后建筑的寺庙便是西来庵,是历代广州的五大丛林之一。 在距离西来庵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的破庙,原名已不可考,众人都唤作“金花寺”,据说原是西来庵的下寺。关帝庙被当地官府收回重修之后,原来猬集在该庙内的关帝庙人马便强占了西关外的这处寺庙,作为自己的窦口所在地。 西来庵的和尚自然不是一般的和尚,然而面对这群号称“天王老子也不怕”,缙绅官员都避之不及的无赖,和尚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不要说完全沦为乞丐王国的金花寺,便是这西来庵里,从山门到二门,廊檐下日日夜夜亦聚集着许多乞丐,日夜喧哗骚扰香客,和尚亦不敢过问。 高家先祖把窦口安置在这里,自然是有用意的。因为清代以前,西关平原尚是主要的航运区,这里纵横密布的河涌不但作为航运通道而存在,而且不少和西濠、大观河相通,可以沿西濠一路上溯到越秀山附近的避风港。也可以沿柳波涌、荔枝湾涌等西关主干流到荔枝湾避风――繁忙的航运区自然有不少油水可捞。 金花庙的自被高家先祖霸占之后,已经过了百年,乞丐们里自然不会花钱修缮房屋。里面的建筑破败不堪,佛像供桌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当初的正殿还算完整,这里便是广州总团头平日里办事的“大堂”。 别看高家世袭的总团头不过是个乞丐头目,“官威”却着实不小。这殿宇里一样有公案、公座,两边陈设有水火棍、枷锁之类的刑具。门口还有两个手持木棍挺胸叠肚站班的乞丐,颇有衙门的风范。整个“公堂”里特别显眼的,便是在公座旁竖着的一根大棍,足足有一丈高,碗口粗,裹着黄布。这便是所谓的“杆子”了。 “杆子”据说为皇帝御赐。凡乞丐作奸犯科,团头即可请出杆子,当场打死不论。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从来没人见过这杆子脱下黄布套是什么模样,再者团头要处死一个乞丐有得是办法,根本用不着这么繁琐的手续。 从“大堂”往后走,走过高家的师爷们办事的院子,过了中门,便又是另一个天地了,乃是高家的私宅所在,与前面的即破且脏的乞丐窝相比,堪称别有洞天。 高家历代虽是“团头”,实则从未当过一天乞丐,一家老小亦是呼奴使婢的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虽为地位卑贱人所不齿,吃穿享用,等闲的大户也比不上。 不过,最近的高宅却有些冷清,前不久高天士突然“暴毙”,丧事虽已办过,却还在守孝期,高家虽是乞丐团头,这起码的“孝”还是要讲的,新继位的团头高令项成自然不能公然宴饮唱戏享用――他的几个兄弟对他的继位的事情并不服气,都虎视眈眈着。 家中即不太平,外面更是危机四伏,各路大骨聒噪不安,高令项也没心情饮酒作乐。 此刻,由“大爷”升级为“老爷”的高令项正斜倚在湘妃竹榻上,几个婢女或端着冰镇荔枝,或打着蒲扇在旁侍候。 屋外的廊下站着的是莫家来的管家,大热天走道,热的满脸滴汗,却只能陪着一脸笑,擦都不敢擦一下,等着他叫进。 澳洲人刚在广州城拆偏铺那会,莫容新便叫儿媳带着厚礼来省亲。说是要给老爹祝寿,好嘛,这寿没做过多久,老爹就一命呜呼了。高令项一见到莫家的人便觉得不是味。 高令项今年正是不惑之年,要说以往,他这样的大户的嫡长子,壮年死老爹没准还是件喜事,至少他的老婆便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一点也“喜”不起来。 眼下内忧外患,老爹活着,指使下面的大骨如如臂使指,自己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爹的亲信和母亲娘家的势力,才算把各路大骨摆平――说是摆平,实则下面暗流涌动,只要一有机会,那几个大骨还有兄弟们难保又要跳出来生事;更别说外面还有澳洲人虎视眈眈了――他大略知道,高天士的突然去世和最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巫蛊案”有关。 巫蛊这事可不得了,高令项问过爹手下的几个得力手下,结果这几个人个个含糊其辞,但是从他们闪烁的言辞之中,他知道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可是夷灭九族的大罪啊!高令项差点没把下巴吓掉,自己老爹精明了一辈子,怎么会掺和到这里面去?!他不敢往深里多想,只将高天士书房里的各种书信札记细细翻阅了一遍,将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东西全部一火焚之,又派亲信到各窦口暗中打听,有无具体的知情者,预备着慢慢的将他们一一灭口。 眼看着澳洲人没什么表示,高令项心中稍安,他想到澳洲人来了之后,老爹居然毫无表示,已是失策,再掺和进巫蛊案更是自寻死路。澳洲人眼下虽不动生色,但是一步步的夺去关帝庙人马的财源,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没法维持这个摊子了――大家跟你混,明着是兄弟伙世代的义气,暗地里就是个“钱”,他高家维护不了各路窦口的财路,大骨们要你这个团头何用? 说到底,老爹没有及时的去投靠澳洲人,换个“大宋广州府总团头”的文书下来。如今再要去投靠,未免有些晚了! 他这些天都想着如何搭上澳洲人的线,最好是能搭上一二个澳洲大官,送上一笔重礼――哪怕把自家的金库掏空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住广州总团头的位置,什么都好说。 这会莫家突然派人来拜,还馈赠重礼,不知又在打什么算盘。不过莫家的是文澜书院的掌院,每年要从这书院头上弄许多银子,这会来找自己,必然还是和书院的事情有关。当初莫家派自己的妹子来给爹送重礼贺寿,便与承宣大街上的那十多间书院的偏铺有关。 这文澜书院最近并不太平。文澜书院的院董、管事,多是一帮广州的“劣绅”们把持,借此将丰厚的院产把持为己有,借此肥私,对书院内念书的士子却十分刻薄。士子们几次起来相争,都被莫荣新、钟艾教这书院的“哼哈二将”使用种种手段给压制下去了。这会改朝换代,而且听闻澳洲人清正廉洁,书院里的士子便又起来闹事了。 想到这这亲家爹当初让庶出子娶自家的妹妹便有些屈尊纡贵的意思,自己去莫家送亲的时候,莫家也是遮遮掩掩,似乎让自己上们辱没了他家的门风一般,别说礼遇,连整个仪轨都是草草了事。不但气得妹子的母亲三娘哭,爹也满脸的不快。 往日里不把自家放在眼里。如今又压不住几个酸子,非得找人帮手!想到这里高令项冷笑了一声坐了起来。道: “进来吧。” 这一声招呼,原本站在廊下垂手侍立的管家才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走进放着冰块,凉爽宜人的外书房。 莫家的管家到金花庙送礼,明面上的说法是为了庆贺他继位当团头,暗地里是有一封书信托事的。管家进门到现在一直站在门外的廊檐下,虽不至于被日头晒,屋外的热浪也让他的脸红成了熟虾皮,心里骂了不知多少句乞公。 莫家在广府士紳中虽口碑不好,属于“劣绅”一流,好歹也是有过功名的。明面上一府两县的官员、城里的大小缙绅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莫管家去投贴送礼被如此冷遇,也算是头一遭了。 一见高令项已经坐起来了,他连忙满脸堆笑,上前见礼。 “这是什么规矩,莫管家来了怎么连个座都没有。” 旁边的丫鬟连忙送来瓷墩和凉茶。莫管家坚决不不入座,连说:“没这个礼数!” 二百四十三节 除旧布新(六) “什么礼数,”高令项一挥扇子,“我这里就是乞丐窝子,没那么讲究。” 莫管家赶紧道:“高老爷折杀小人了,小的怎么能您老人家相提并论,莫要拿小的玩笑。”说罢,他赶紧呈上礼单和书信。 高令项并不拆开书信,先看了看礼单,不住的点头。“莫老爷这礼未免忒破费了。” 管家忙说:“高老爷这是哪的话,来时我们家老爷嘱咐了,这是恭贺您继承广州府总团头之位,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老爷跟着沾光,这点东西不过是添个喜气。” 说着拿起一个精致的贴着花纹纸签的盒子呈上去 “这是澳洲名产,唤作‘南海雪茄’,这了是个稀罕物,这里面包的烟叶原是南海紫竹林中所产,澳洲人开着大铁船披波斩浪求来,一年也不过百十来支,我家老爷偶尔得了几支,听说亲家老爷最喜澳洲珍货,一支没留全包起来送到府上” “亲家公太客气了,太客气了。”高令项毕竟年轻,习惯追捧各色澳洲物件。抽雪茄是早就染上的习惯。每日总要切只雪茄。自然知道这雪茄中最高级的便是这元老特供的南海雪茄。礼物中还有其他几件澳洲货。件件都是价值不菲。莫容新也是下够了本。 高天士拿起一件玻璃樽,玻璃樽上蚀刻着各色妍丽花卉,杯边上由金丝勾勒――一看就是紫珍斋的手艺。价格不菲。 他透着杯面向上看着天,不经意的问道:“亲家爹太破费了,听说最近外面的田租收起来也不容易,还花这许多钱!” 这份礼物至少价值五百两,堪称厚礼。看来亲家爹的事还不小。不然他不会拿出这么一大笔财香,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广州市政府开展的“清理田赋”运动已经在广州周边的若干州县展开,而广州城里的缙绅们,名下的田产土地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一带,这一清理,查出大量的隐田、田赋不符、投献等等问题,原本要收的租子已然是大打折扣了。 偏远一些的,虽说澳洲人还没开始“清理”,可是地方不靖,庄头们要么收不到租子,要么收到了也谎称道路不宁,扣在手里不缴。田租的问题已然成了缙绅地主们最担心的事情了。 文澜书院名下的田产有三千亩之多,这三千亩等于是院董和管事们的私产,收入的三分之二都为他们所侵吞。莫容新作为掌院,侵吞最多。莫家能锦衣玉食,文澜书院的院产功不可没。 管家连忙说到:“只能小心经营。老爷说了,莫家和高家是连理共枝,如今天下动荡时局不稳。更得同声共气,相互扶持。” 高令项微微点头,不管他对莫荣新有多少旧怨,这话说得却是在点子上。莫家需要高家,高家又何尝不需要莫家呢?莫家名气再差,也算是个绅士。在许多城里的缙绅面前说得上话。比自家这种虽富却贱的情况要有周旋余地的多。 他拆开了莫荣新的书信,跳过前面的客套话,直接进入到后面的部分。 原来新容求他的事情是一桩旧事。 十多年前,一个在文澜书院念书的书生不满莫家等人长期把持院产,侵吞经费。联络了一帮同窗闹了起来,这书生有个长辈在京中为官,自己又是秀才,更兼占了理字。不依不饶要莫容新等人“告退”,辞退原先的院内使用的一帮莫家、钟家的私人,归还侵吞的院产,不然就联合同窗联名上状,将官司打到广州府。 被欺压良久的学生也被鼓动起来大闹。此事在民间议论纷纷,连广州知府度叫人过问此事,要莫容新“好生处置”。 这个书生读书读死了自觉为民请命,无论莫容新怎么劝解,许下多大的好处,这酸子软硬不吃,认了死理。更加上身后有许多看不惯莫家的缙绅之家煽风点火,拼死也要伸张正义与劣绅斗争到底。 莫容新一时犯了难。来文的,这书生用银子收买不了,来武的,这书生有功名,还有同族的为官的长辈,真要出了点什么事,自己也得闹个破家不可。 为难之下,他便去找高天士商量――他和关帝庙人马早有勾结,莫容新能长期把持书院掌事的位置,和关帝庙人马的支持有关:每次书院重选的时候,高天士都会派出大批乞丐到场给他助威。 高天士脑筋一转,便拍胸脯应承下来。一面叫莫容新暂时服软,将院中的师爷、管事之类学生们民愤最大的开革了几个,原本出列不堪的伙食、被装也稍加改善……先来了个缓兵之计,先把事情拖下来再说。 没过多久这个秀才被人引诱染上了赌瘾,不过十多天便输了个精光,原本小康的家境禁不住糟蹋,连祖居都输掉了不说,欠下大笔赌债。屋漏偏逢漏雨,不几日便传出书生的老婆与和尚被抓的消息。闹得身败名裂,穷困潦倒,最后含冤饮恨,一绳子吊死在书院里。头羊一倒,“倒莫派”的锐气去了七七八八,莫容新打蛇随棍,一顿连削带打,将声势浩大的“倒莫运动”压了下去。 自然,这诱人赌博做局,引诱良家妇女,都是关帝庙人马中的专业的骗子手所为。不但顷刻解了莫容新的围,又彻底的败了对方全家的名誉,逼得只能自杀。这一手即狠又毒,外人抓不住莫家的把柄不说,对书院里有心要与莫家作对的人来说又是“杀鸡儆猴”,堪称一举多得。莫容新对高天士的能量刮目相看,这才结为儿女亲家。 没想到这桩过去多年的旧案,随着广州城的变天又被人翻了出来!那书生过去的几个同窗,据说是联名向澳洲人的广州市政府举发了此事,虽说暂时还没有下文,但是澳洲人到了广州之后一直做得是“革故鼎新”之事,这事再被掀出来,澳洲人保不定就要借此生事,把书院的院产夺走…… 莫容新在书信里,卑辞求教,请他想想办法把此事压下去。他在书信里还提醒高令项,高家每年也能从书院分润五百两银子。 高令项哼了一声,这事太难办了! 要在过去,这自然不算什么,然而现在是什么时候?澳洲人刚破了巫蛊案,要不是爹及时的死了,自家搞不好这会已经一家子捆着上法场去“满门抄斩”了。眼下高令项装孙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愿意去淌这混水。 高令项缓缓直起身,道:“亲家老爷说得是!世道不靖,一家人原是该同舟互济。不过呢,你家老爷家大业大,纵然书院上漏掉一些也不碍事;我这里才是无本之木呢。平日里都要靠着老爷们指缝里漏些才过的下去。如今大兵进城,四处抓流民,你上街上看看,这时节还有几个人敢上街讨生活,别说交分子,他们还要吃我的,喝我的。这可是好几千张嘴――朝廷的兵爷没饷就敢绑钦差,杀主官――这几千人,一个顾不上,就敢上门把我也吃了。” 这话原是他的真心话,却被莫管家当作是拿乔,要敲几下莫府的竹杠。赶紧赔笑道:“亲家老爷说哪里的话!我家老爷说了,这事,除了您,谁也平不了!他忘不了您的好处。再说了,您那三弟如今也在书院里,听说他和那帮酸子走得很近……” 这下可戳中了高令项的要害,莫管家口中的“五弟”名叫高令达。今年才十九岁。是高天士最小的一个儿子。他打小聪明好学,书读得不错,当了个文童。开笔之后,又走莫荣新的路子,到文澜书院里就读。 高令达天资聪慧气度涵养都比几个兄长强。虽说庶出幼子,在关帝庙人马的上层中却颇有人望。关键是他的母亲七娘是高天士生前最受宠的姨娘。因而在他身旁汇集了一批关帝庙人马中的实力派,成为挑战高令项最强有力的对手。 眼下兄弟们虽被压了下去,却不见得服气。尤其是高令达,可以说是功亏一篑。难保他还抱着什么希望。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他沉吟片刻,道:“你且去回复你家老爷,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此事事体兹大,且容我考虑几日。” 莫管家听到这话,忙起身告辞。 高令项盘算着,事倒不难,关帝庙人马有的是套路,书院的读书人多是些书呆子,“雏儿”,要哄骗他们上当并不难。 唯一要忌惮的便是澳洲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插手文澜书院。澳洲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河南地的大骨刘石佛儿号称铁皮骨,滚刀肉,出了名的“杀打不怕”,在乞丐中名号大的很。不合收了牙行的银子去找潮汕帮的晦气,被那帮潮汕仔后面的澳洲人拿个正着。一家老少迟了一步,一个也未走脱,被澳洲人抄了去。自此就没了消息。据说被澳洲人抓去海南,男的贬去作苦力,女的被澳洲兵将收了房。殷鉴未远,自己也莫要触怒了这群魔头才是。 二百四十四节 除旧布新(七)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宋的刘府尹上任还不到半年。确有一番大手笔的作为。这几月收流亡,清吏治,办警政,整顿商业……表面上看来与叫花子无关,可件件都好像在关帝庙人马的身上套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拘得动弹不得不说,财源也无法保障了。 眼瞅着兄弟伙们一个个怨声载道,要他“想办法”,高令项心中忧愁,别说自己,就是老爹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对策――要不然,他也不会卷进那巫蛊案里去。 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打听下书院的情况再说。他叫来婢女:“把韩长乐叫来。” 韩长乐是高天士养的护院,不过,他并不作巡夜打更之类的事情,更多的是充当他的武班底的师爷。 韩长乐原是官兵,当年王尊德的讨髡之战,他是个小校尉,在激战中被反击的伏波军用刺刀刺穿了小腿,从此落下了残疾。 因为腿伤落了残疾,澳洲人也没叫他留下了修路赎身,治好了腿伤就放他离开了。 韩长乐拖着伤腿,一路乞讨,好不容易回到广州。虽说他过去当过军官,到底只是个不入流,伤了腿,自无当兵吃粮的可能。他半生从军,除了满身的气力,并无一技可以谋生,也不曾积攒下多少钱财。好在他是光棍一条,便干脆跟着关帝庙人马混了。 关帝庙人马的重要营生之一便是充当宗族缙绅大户的打手,特别是乡下的宗族械斗。他虽然跛足,却久经战事,几次下来便崭露头角,成了关帝庙人马中有名的“军师”了。被高天士直接招揽在身边。 不多时韩长乐走了过来,此人身材不高,一身短打衣衫。贪凉裸露着两侧小臂,青筋乍起。只是走动时明显看到腿脚不方便。 “你且去城中走一走,探探风头。”高令项道,说罢,又低声吩咐了他几句。韩长乐微微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行事要小心,如今咱们没靠山了。”高令项沉重的吐了一口气。 韩长乐进了城,冒着烈日在城里转了一圈。特别是到各窦口转了一圈。澳洲人进城以来收揽流亡,连街上的乞丐也有意无意的抓走一批。强讨恶要的只要店主一招呼,巡警就过来干涉,轻则一顿警棍逐走,重则直接拘走――这一拘可就出不来了。 街面上清净了许多,市民也拍手称快。只是各窦口都是一股愁云惨雾。大骨们不敢捋澳洲人的虎须,见到韩长乐也没有好声气,只一个劲的问团头有什么主意。 “再这样下去,咱兄弟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不止一个大骨对他这么说,亦有的大骨只是懒洋洋的应付他几句,也不说情形好坏。韩常乐一一都记在心里。也不多话,只应付几句便走。 他这一转,就转了大半天。天色渐晚,他也不打算出城回金花寺去――他有个结义兄弟在文澜书院里当门子,晚上便打算歇在这义兄家,顺便打探下书院的情况。 他正从油栏口外的窦口出来,便看到前面一群人站在街边。几个黑色服裤,圆盘帽子,小腿上绑着布条的澳洲公人拥簇着一个澳洲女人。 那女子身着一色的黑色制服,头戴圆盘的无檐软帽,下身却是一条打褶的黑裙子。长度刚过膝盖而已。脚蹬黑靴,衬得身上前面后面鼓鼓包包,一双大腿浑长。 街上的人群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韩长乐听人说澳洲人派来广州的真髡里有个女官专管缉凶捕盗,刑名诉讼,权势极重――不会就是此女吧?只见一干人在后面低声谈论,却害怕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公人,只敢远远的围观。 这女官站在一众男人之中手持一个黑色小本,不住的指指点点。偶尔还和周围的几个人说上两句。接着再向前走一段。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韩长乐站在旁边看着热闹,忽然发现女官身边的一人看着脸熟,那个人也是黑色制服胸前多了两个口袋,肩上两侧布条上几个铜杠闪闪发光,这人站的比其他随员靠前一些,紧跟在女官身后。韩长乐往前紧走了两步,“没错了,是他。” 陆大缸是当年和他一起在游击将军王道济的标营当差,与韩长乐是一个铁锅搅过马勺的袍泽。论起亲戚来亦算是瓜蔓亲的表兄弟。当年海南官兵大败,两万多人只逃出几千人。韩长乐受伤被俘算是逃出一条性命。陆大缸却听闻无此好运。逃回来的人有的信誓旦旦的说看到陆大缸被髡贼的铁炮打个粉碎,有的却说陆大缸逃跑的时候溺水身亡,还有得说被髡贼抓到劳改队做苦力,又说这“一入髡门深似海”,进了劳改队的个个是九死一生,断无生理。彼时广州城内乱成一团,官员尚且难求自报,更无人顾得上大头兵的死活。韩长乐万万没想到这陆大缸非但保住了性命,如今还投了髡,看起来颇受重用。 这倒是个难得的故人!韩长乐心想,若能相认,至少能从他口中得到些消息出来。他们如今最难办的,便是不知道澳洲人的想法。 正要慢慢跟过去,忽然一个中年妇人,从路边小巷里窜出来,急步抢到路当央,双手高举一个护书两腿一跪,凄厉地高声哭叫道: “青天大老爷!你为民妇作主啊,冤枉啊!” 慕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了一跳,她今天是特意来这里检察风俗业整顿情况的。风俗业整顿工作正进入高潮,各处大小妓馆行院都进驻了工作组正在清查。然而最近有情况反馈,一部分乐户家出身的妓女,乘着各家妓馆行院停业之际,在油栏门外大街等几处过去的风月场所周边的街道租用民居商铺,私下招嫖,一时间弄得乌烟瘴气。周边街坊商民有怨言。慕敏今天就是来这里实地查勘的。 她这身装束加上身边的簇拥的警察,走到街上不用敲锣叫人回避,街上的行人也都躲得远远的。没曾想居然有人突出跳出来喊冤。 拦轿喊冤这种事,慕敏还是头回遇到。刘翔和林佰光这几位倒是常遇到过几回了。在老百姓心目里,能伸冤理枉的只有地方官,找班头捕快是不成的。 两个元老护卫总局的特工立刻拦在她面前。慕敏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紧张。问道:“什么事?” 有警察赶紧汇报:“说是来喊冤告状的,有天大的冤枉要告状。” “我这里不是司法机构,她有什么案子让她去法院……” 警察赶紧去了,不多片刻又回来了,道:“首长!这女人说是一桩旧年的杀人案……” “杀人案?”慕敏觉得奇怪,但是即是杀人案,自然是由警务部门处理了,当下关照:“先把她带回总局。” 慕敏视察完情况,又和当地派出所的所长谈了一会,七点多才回到局里,边吃晚饭边办手里的公事,早把那告状的女子忘记了,只到手中文件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舒展了下身子。这时,只见下午陪她去视察的一个警察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在张望。 “什么事?”慕敏依稀记得他是原来衙门里的快班的“白身”,因为巫蛊案的关系,重新增补进来的。 因为这样的人多少有些旧衙门的习气,所以慕敏不怎么喜欢他们。瞧他鬼鬼祟祟的在之计办公室门口,更是没了好气。 这警察被吓了一跳,赶紧进来来了个四不像的立正敬礼,道:“我,我就是想问问,首长,下午那拦轿告状的女子……” 慕敏顿时想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道:“怎么?一直没做笔录?她既是报案的,叫刑警给她录口供就是。” 没想到这警察却不肯退出去,反而踏上一步,用哀求的语气道:“首长!这案子,前前后后拖了十来年了,……实在有不得已的地方……小的斗胆,能不能请首长……亲自审……” 这么一来,倒勾起了慕敏的好奇心。这警察既然这么请求,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非得请她亲自办理。 她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我……叫毕德凡。”警察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问题。 “说吧,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毕德凡吓的一激灵,赶紧分辨道:“首长!她一个黄连水里的苦人儿,我哪敢拿她的好处!要天打五雷轰的!” “那你这么热心又是为何呢?”慕敏微微一笑,“今天指点她来‘拦轿告状’的,大约也是你吧。” 毕德凡目光霍地一跳,道:“首长英明!实不相瞒,这女子原是我的一个远亲,这案子的底细,小的也还略知道些。里面牵扯着城里的的贵人大佬。过往没一个衙门愿意管得。她原是死了心,屈死不告状。如今换了大宋的天下,世道清明,这才动了告状的念头,若能昭雪,也能还死者一个清白……”说到这里,他眼圈一红,几乎坠下泪来。 二百四十五节 除旧布新(八) 这话却让慕敏听不明白了,“昭雪”、“还死者一个清白”,怎么听都是冤案的意思。但是又说这是杀人案。 看他的样子,不像伪装。此事似有天大的冤情,慕敏点头道:“你带到预审室去。我一会就来。” “谢首长!”看这警察的意思,恨不能立刻跪下来给她磕头。慕敏无奈的笑了笑,眼下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了。类似“拦轿告状”、“击鼓鸣冤”的案子,每天市、区两级政府都要转几桩过来。反倒是那位梁法官精心布置的法庭乏人问津。 不过,反过来想,这些被转过来的案子几乎都是刑事案件,牵扯到人命。或是案情不清,或是有冤屈,而且往往是陈年旧案,光厘清脉络就够要费很大的精力。 她办完受伤的事情,来到预审室里。却见告状的女子三十多岁,穿着妖艳,脸上涂抹的妖里妖气,看模样似乎是乐坊街上的妓女。 她素来对妓女反感,当下沉下面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有何冤屈要报案?” 那女人,抽咽道:“民妇王贺氏,有一桩陈年旧案,求老爷……首长……昭雪!说到“昭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号啕痛哭起来。 哭声极其惨痛,不过对慕敏来说这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她点点头,道:“你莫要哭,起来慢慢说话。” 女人擦干眼泪,断断续续的说起案情来。 案情本身并不复杂,这女子娘家姓贺,闺名一个熙字,生在小康之家,打小也念书识字。十六岁嫁给了本地的一个王姓秀才。即是门当户对,又是少年夫妻,琴瑟和鸣,很是恩爱。后来 这王姓秀才在文澜书院念书,十年前,因为不满书院里院董、掌事的侵吞公费,克扣钱款,便与院中书生一起起来相争,一度搞得声势浩大。全城无人不知。 没想到这掌院的莫容新心机极其歹毒,竟勾连了关帝庙人马,派了老千来勾引王秀才赌钱,几个局一做,王秀才不但倾家荡产,还欠下巨额的赌债,连家里的一点祖产都被占去抵债。 虽然此时他已幡然悔悟,知道这是中了莫容新的局,却也无可奈何。 “……民妇当时亦劝他,不如不再和莫家相争了,忍一忍便过去了,”女子哭诉道,“没曾想,那莫家竟歹毒至此……” 她虽然说歹毒,却不肯说歹毒在哪里,还是那警察代为表述,说她当时为了还清债务,曾去娘家商议筹钱。有一日单独在家,有人给她传话,说娘家已经允了此事,要她赶紧过去商议,这贺熙便急匆匆的跟着来人去了。 “……这一去,便入了虎口,”那警察叹道,“原来,这是,这也是那莫容新安排的。” 贺熙的娘家在城外,半途中因为口渴便在路边茶摊喝了一盏凉茶,没想到这一喝下去便人事不知,醒来却睡在一座破庙中,身上衣服被剥净,竟是被人奸污了。 说到这一节,贺熙只伏在地上恸哭。慕敏知道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以她这样的书香门第出身,被人玷污就只有寻死了。心中十分同情。 自然,这事立刻传得满城风雨,活灵活现。都说她在那破庙里与和尚野合。王姓书生即遭破家之灾,又遇这等颜面扫地之事,精神上彻底崩溃,最后自缢在书院里。而贺熙本人,也因为“夫债妻偿”,被人卖到了乐坊街上当妓女。 “奴婢原想一死了之,还是奴婢这娘家兄弟相劝,说:‘即有天黑的日子,便有天亮的时候,黄河还有河清日,莫家难不成一辈子只手遮天不成?’”说罢又哭了起来 这话说的那警察也垂泪了,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还劝解:“莫要哭了,有首长给你做主。” 慕敏听了心中很是愤怒,她进广州案子办了无数,不见天日的案子也见多了,这么歹毒的绝户计还头一回遇到。然而再一想,这事却和刑事案件完全不沾边。她男人是自杀,这点她自己也承认,要说能法办的,只有两条:一是骗子手设局诱赌,可以以诈骗论处,二是下药可列入强奸。无论哪条,都算不上人命案。而且案子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物证不用说全湮灭了,人证更是不知去向。凭她这一番话怎么立案?又用什么罪名立案? 不过,这案子牵扯到文澜书院和关帝庙人马,的确是很有用的“黑材料”,慕敏打定主意,当即关照先带她先去录一份完整的口供。 “录完口供,你把她带到市局看守所暂时拘押起来,不要让她再外出了。” “是!”警察见慕敏的态度很重视,不由得精神大振。 陆大刚摇着酸痛的脖子走出广州警察局的大门,路上过往的警务人员无论是老归化民警员,还是广州招募的的警员都要他叫一声“一级指挥员同志”。这个警衔在广州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寥寥无几。 他原在临高的一个派出所工作,选入琼崖支队到广州之后全部官升一级到几级,他接任命为市局治安科下属的巡警一队的队长,管理着百十名新招募的警员,还要兼任着警察专科学校的教员,平日里忙的不可开交。 陆大刚对这种忙碌是有一种享受的感觉的。北上之始,陆大刚的领导就对他说这次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少说也要做到自己这个位置。他从劳改队出来之后便给改了名,当时还不解其意,现在看来一字之差却要庄重不少,配得上他这个队长的位置。陆队长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对自己的工作甘之如饴。 今天自己随着慕局长巡视自己管理的巡区,看起来对自己的工作比较满意,言语中似乎对自己还要有重用。这让陆大刚充满了献身北上大业的力量,更加起劲的整治自己的那群新瓜蛋子。 陆大刚正打算在路上胡乱吃些就回自己的宿舍休息,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靠近,这几日慕局长耳提面命,广州城内的反动势力碍于元老院的强大暂时蛰伏,但明逆绝不会甘心情愿的放弃自己的利益。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对元老院发起破坏。陆大刚心中一紧,一手拔枪转过身来大喝:“什么人。” 来人连忙停下解释:“表弟,是我……我是你韩长乐表哥啊!” “表哥?!” 日落西山,红霞漫天,就在距离市警察局宿舍不远的一家小酒馆中,两个男人占了一个桌子等着上菜。 这酒馆是新开张的,因为距离近,从临高过来的归化民警员一般不带家眷,虽有食堂供应三餐,平日里也想换个口味,这酒馆便发达起来。因为警察作息时间的关系,营业一直到半夜――这在当时的广州饮食业里也算是少有得了。 “表弟啊!海南溃败之后表哥不是没想找你,表舅跟舅妈死的早,你也没个兄弟,连老婆都没娶。我不管你,谁管你。我腿脚一能下地就去打听打听你消息,逃回来的人胆都吓破了,哪个顾得上你。可恨我腿脚不方便,不然我就是追到临高,也要找到你。”韩长乐说的六分真四分假,可说着说着就落了泪。陆大刚在世已无亲人,他少年便投军,无论是在明军还是临高都是集体吃住。极少享受到亲情。如今遇到姑且算个表哥的亲人,对方说的又动情,不禁也被感动的流泪。 两人谈起往事,不胜唏嘘,陆大刚问起韩长乐现在的生计,韩长乐不敢实说,只说在大户人家当护院混日子。 不多时,菜已经上齐。两个下酒的冷碟:水煮花生米,凉拌海蜇,上面淋着香麻油。又上了两个热菜,一个是闻名遐迩的澳洲菜: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是小炒肉,最后中间放上一锅冒着热气的炖鱼。陆大刚明天还有工作,就只要了几两黄酒驱驱晚上的湿气。 伙计还特意上了两瓶瓶冰镇的红茶菌,说是敬得。 两人边吃边说,韩长乐偷眼打量着陆大刚。几年不见,陆大刚身量壮实了许多,眉宇间多了一股精悍之气,腰间系着牛皮的腰带,显得身躯挺拔整齐。腰带上挂着一个皮套,里面露出乌黑发亮的把手,正是澳洲人常用的“转轮连珠手铳”。韩长乐指着陆大刚腰间问到:“连这等军国利器都有,看来表弟颇受大宋重用” 韩长乐这句话颇戳中了陆大刚的痒出,不无自得的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从海南来的干部大多都配了一把――大明的地界乱,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就出来跟元老院作对,走了这个,便是高里来去的什么高手,一颗子弹也教他有来无回。”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配枪。 韩长乐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表弟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当初以为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如今你这投了大宋,还做了大宋的官儿,也算是衣锦还乡。” 二百四十六节 除旧布新(九)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警队长,算什么衣锦还乡?”陆大刚说得很谦虚,然而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表弟你太谦逊啦,”韩长乐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谁不知道髡……澳洲人这回打进广州是准备着逐鹿中原,改朝换代?等到那文丞相打回东京城,辅佐大宋皇帝重归大宝,你就是从龙之臣,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一个碰巧了,立下不世功劳,封侯封公也难说……” 这下陆大刚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赶紧定了定神,说:“这都是元老院的恩情。我倒是没想得这么远――毕竟是将来的事,还得看有没有这个命去享。”他慨叹道,“和我一起从警的兄弟,有好几个已经不在了;当初被俘的兄弟,有从军的,有到下面去当村长、乡长的,太太平平活着的固然很多,出任务的时候的殉职也不少。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 “那是,那是。”韩长乐恭维道,“若不是象贤弟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福分!”说罢又敬了他一杯。 陆大刚一杯下肚,愈发快活,道:“真本事,哪里说得上!不过是狗屎运还不坏罢了。” 韩长乐道:“说来过去咱们给官府也是当差,你如今给元老院也是当差,可是给官府当差那会,尽走背运;你给元老院当差,尽是好运!这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陆大刚这会已经有了酒,笑道:“说是运,其实也就是大伙肯出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肯出力,什么事办不成?过去当差,那是应付――他娘的连饷都不发,当官的呼幺喝六的,要咱们兄弟去刀头舔血卖命,傻子都不干!”他说着一拍桌子,“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韩长乐连连点头。 “外面说都说澳洲人救世济民,澳洲人自己说‘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大道道。咱们出来当差就是图个吃粮。给谁不是当差?澳洲人按时粮饷,不克扣――就冲这个,弟兄们也得实心给他们卖命不是?!” “是,是,”韩长乐深以为然。要不是高家给他优厚的待遇,他才懒得给高令项来打听什么消息,“兄弟说得有理。只不过你每天都这么忙碌,可要当心身子骨,身子可是自个的!” “多谢表兄关心。”陆大刚笑道,“我这身子倒还吃得住,澳洲人素来对手下人大方。给他们当差,别得不说,吃得就好!给得衣服也都是好料子……”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乞丐闯了进来,团团一揖,道:“各位三老四少们吃着喝着,小的来给大伙唱个莲花落,助助兴!” 这乞丐大约常来店里,伙计们并没把他往外赶,还几个相熟的食客起哄道:“你唱来常去就那么几套,且来个时兴的听听!” 这乞丐当下敲打两块竹板,三颠式的边打边唱: 噢~! 过路客回头客 人生漫长如此路 何不坐下歇一歇 泡碗茶点支烟 来张飞饼送嘴边 新朝好新朝妙 新朝风俗有花样 客官问啥花样 且听花子讲一讲 首长们真会玩 破布拿来当裤穿 补丁也不打一片 前露洞后露眼 叫花裤子挺新鲜 丐帮从此长了脸 澳宋元老花样多 澳宋元老玩得浪 玩得浪谁最浪 当仁不让女首长 女首长们有多浪 且待花子想一想 众仙客莫心痒 点些吃食和茶汤 先让五脏爽一爽 花子舔颜讨个赏 赏些茶钱泡粗茶 润润喉咙接着讲 店里顿时嘻嘻哈哈一片,还有几个喝多了的发出应和的怪叫。从海南来得女性元老和干部不仅制服在百姓们眼里堪称“大胆”,平日里的便服更是堪称“伤风败俗”――特别是入夏以来,诸如短袖衬衣、连衣裙之类的夏装不断出现,更是极大的冲击了广州市民的眼球和心灵。这莲花落不但唱得应景,更是勾起了许多人内心深处对“澳洲女人”的淫念,便有人大叫着叫他“快快唱下去!”更有直接丢出一把分币来。 店里热闹,掌柜的却急了:这店里常有警察来吃夜宵,平日里他唱个莲花落,逗食客一笑,讨几个钱,也不惹人嫌。这新词对女髡如此不敬。万一被哪个警察听去了到局子里一说,岂不是祸事临门!当即赶上几步,掏出一张角票塞到乞丐手里,道:“去去去,出去吃喝,再唱我要叫巡警了!” 这一声“叫巡警”,如同仙丹妙药,还摇头晃脑沉浸在“创作”中的乞丐赶紧弯下腰将地上的钞票捡起便溜走了。 韩长乐心道这乞丐不知道是哪个窦口上的,倒是个角色!转头见陆大刚脸色通红,赶紧道:“贤弟,一个唱莲花落的花子,乱编着讨几个钱,不用往心里去!” 陆大刚摇摇头,口舌已经不清了,道:“我为什么……要往心里……去?他也没几天好唱了……” 韩长乐心中一紧,知道话里有音,赶紧端起串筒,又给他斟上一盏,道:“他一个唱莲花落的苦哈哈,有什么好计较的,得饶处且饶人吧。” “他唱莲花落倒没什么,”陆大刚这会酒劲上来了,只觉得轻飘飘的,早把纪律忘得一干二净,笑道,“不过花子们也没几天好蹦达了。过几天这广州城里就没花子了……” “表弟又说笑了,”韩长乐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态度,“这要饭的叫花子,哪朝哪代没有?就是太平盛世,要少不了讨吃得……”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陆大刚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全琼州我不敢说,单就临高,绝没有一个花子――都送去修路挖沙子了――你瞧着吧,这广州城里的花子也得都去挖沙子……” 虽说韩长乐已经大概猜出了陆大刚的“没几天好蹦达”的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亲口这么说出来,依旧很是震撼。 没想到随便出来一趟,阴错阳差的竟得到这么一个要紧的消息!韩长乐心想,得赶紧去回禀东家! 两人一直喝到月上梢头,韩长乐付了帐,见陆大刚已经醉得有些晃悠,便叫来伙计,给他些钱,叫他将陆大刚送回去。自己急匆匆离店而去。 天色已经落黑,澳洲人虽已经取消了夜间宵禁,但是各处城门入夜之后依旧是关闭的。没法出城回金花寺去。思索再三,决定先到西关关厢的窦口歇一夜,明日一早出城去报信。 陆大刚回到宿舍,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好在他第二天是中班。起床之后盥洗一番便赶紧去上班了。 昨日的事情,他差不多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只记得自己和表兄韩长乐一起喝酒,至于喝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就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样,彻底的“断片”了。 刚到办公室,自己手下当班的兄弟们已经到齐了,三十多个人聚集在会议室里,听候任务简报。 他们平常的工作是事务性的,主要是保持街面上的治安力量的存在感,震慑各类不法分子,及时阻止各种违法行为的发生,对街面治安进行常态化管理。 元老院体系下的警察局,执法范围空前广泛,旧时空由各行政部门执法大队负责的行政执法,在本时空几乎全部是警务部门来承担的。有元老认为元老院有“行政警察化”的趋势。 之所以采取这样的做法,根本原因是17世纪的社会教育水平很低,要进行有效的社会基层治理,只有借助于暴力手段。警察无疑是最为合适的机构,不仅如此――与其建立各式各样的“大盖帽”让“破草帽”犯糊涂,不如让一顶大盖帽来统一管理来得简单明了。可以说元老院对警察使用暴力手段来进行社会秩序治理不但是赞成的,甚至是暗中鼓励的。 虽然巡逻是事务性的工作,但是每个阶段都有“重点工作”,从抓捕小偷、打击随地便溺到禁止乱倒垃圾,搜集街面治安信息不一而足。而最近巡警们的重点工作就是对街面上的乞丐、流民的活动情况进行调查统计。 要对关帝庙人马进行治安整肃,开展全城大收容行动计划,已经在警察局的中层干部――全部是琼崖纵队的归化民干部――进行了传达。不过对于大多来自本地招募的基层警察来说,这还是个秘密。 “今天我们的主要工作,还是对街面乞丐流民的情况进行搜集,管控乞丐活动。”陆大刚早就忘记自己昨日的“酒后真言”,拿着教鞭在管区地图上指点着,“重点是何家祠堂、普济院这几处――特别是普济院,这里是本地关帝庙人马的窦口所在地,要特别注意其中的动向!”说着他在普济院的图标上重重的敲打了几下。 警察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关帝庙人马在本管区的窦口。巡警刚刚开始上街的时候,看到乞丐滋扰市民和商家还不太敢管――毕竟关帝庙人马积威犹在。有次他指挥巡警刚把在店铺门口“砸碗”强讨的乞丐抓走,大骨第二天便派人在他管区各家店铺门口泼粪。连派出所门口都泼了一地。 陆大刚得了消息之后,手提一根哨棒亲自带着大队警察到普济院,下令“见人就打”,从门口一直打到大殿上,将许多乞丐打得骨折吐血――据说事后死了几个。他自己亲自揪住大骨连扇了十几个耳光,直打得对方口鼻流血跪地求饶为止。从此普济庙里的乞丐们便老实了许多。搞卫生运动的时候要打扫街道,陆大刚随便叫一个乞丐去传话,本片的乞丐们第二天都得自备工具出来扫街清垃圾。 “……管控乞丐流民之外的另一项重点任务,是对私娼进行打击。”陆大刚的管区是油栏门大街一带,正是本地的“红灯区”,全市风俗业大整治,行院都关了门,妓女们都在“等候安置”。不少乐户家出身的妓女即无一技之长,又习惯了过去的生活,便在这一带做起“半私明”来。寻芳客们也苦于没地方消遣,生意很是火爆。乐坊街上冷冷清清,油栏门外大街的不少支巷反倒是夜夜笙歌。 “半私明”、“私门头”之类的私娼,因为不领取黄票,即不体检也不纳税,属于脱离治安管理体系的人群,所以在临高就是治安的打击对象――广州也不例外。 他接着宣布了对私娼的处理的方式,一旦发现就查封其营业场所,拘捕所有从业人员。对于出租房屋的房东也要传唤到派出所进行治安处罚。 “……这个政策,你们要对那些房东进行宣传,一旦发现,除了没收非法所得,还要罚款五元,吊销出租许可证一年。”陆大刚解说着具体的政策精神。 本地招募的警察基本文化素质都不高――对各种政策法规不现场解说,光叫他们看文件是不行的。这还不够,还要天天讲,反复讲,一直到他们把执行政策法规形成条件反射。 “大家检查装备,”陆大刚见无人发问,下令道。 巡警虽然一般不会面对高强度的暴力对抗,但是眼下广东的局面尚未稳定,加之前不久爆发的巫蛊案又充分说各种敌对势力依旧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因此巡警们不但配备标准的警用装备:警棍、哨子和捕人索外,还全部配发了短柄的警察佩刀作为高强度对抗时候的武器。 “在执勤过程中要时刻注意异常情况!”陆大刚又吩咐几句巡逻中的注意事项,这才命令巡警出发。 “普济院那帮花子都是给队长您老人家打服的,有什么事关照一声就是,吾使费周张?”散会之后,他的副手,原是本地的一个快班衙役不解的问道。 “这事你就别问了,上面自有主张。咱们当差的只管听吩咐便是。”陆大刚说道,“出发吧。” 二百四十七节 除旧布新(十) 广州西关外下九甫的地方,有一处居民的聚落,名为绣衣坊。街坊里有一条不大的巷子,名为文澜巷。大名鼎鼎的文澜书院便坐落于此。 天启年间,魏忠贤迫害东林党人,颁“东林点将录”,随即废弃天下书院,这文澜书院也不曾幸免。 书院占地甚广,不但有院落数进,在后院还专门修建有文昌庙,周边尚有供出租的房屋几十间。加上散布各县的田地和城中多处铺面房产,资财之雄厚,堪称广州第一。 半年多前,元老院行雷霆手段,广州城一夜变换大王旗。广州官员死得死逃得逃,满城骚动,书院也一度关门。在广州市政府的尽力维持下,局面很快恢复了稳定,文澜书院又重新开了门。 城里城外,刘翔的新市政府除旧布新,各种整治工作热火朝天,文澜书院里却依旧是波澜不惊,对身处这书院里的书生们来说,这些似乎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尽管澳洲人已经宣布不开科举,过去在广州城举办的诸如童子试、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一概取消。澳洲人自己办得“公务员考试”又不考时文,但是这书院里,生员们依旧在研读着各种时文集,探讨着破题、承题、起讲、提比、中比,探讨着近年来考试出题和主考官们喜欢的文章路数。 但是这种远离现实的虚幻,并非因为他们真得热爱八股文,而是一种强大的惯性使然。明代的书院,大多对举办书院的最初目的:讲学并不重视,反而以应试学习为主。而明末兴起的“洞学科举”使得这一倾向愈演愈烈。 所谓“洞学科举”,是从天启年间开始的,即每次乡试的时候,本省有名的大书院,各有保荐名额。这文澜书院亦有四个名额。 所以在这所只有生员才能入学,府学的训导和教谕兼任山长的广州头号书院里,应试是头等大事,书院师生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应试来运转。虽说知道澳洲人不开科举了,可是除了四书五经,时文应制诗之外,其他学问他们亦不懂,既然书院还在发食米和膏火银子,院内的诸生也就继续着他们的“学业”了。 不过,外面的翻天覆地,多少也影响到了书院内。对于文澜书院的学生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书院提供的饭食明显好了起来。过去书院每日供应三餐,但是伙食质量低劣,除了一些穷书生之外,家中稍有资产的小康之家的子弟便不愿在书院内吃饭。饭是掺杂着许多秕谷沙子的陈米煮得,就是供下饭的菜肴也是难以入口。不是臭鱼烂虾,便是菜皮萝卜,煮个没肉的鸭架子便是打牙祭了。 如今书院的送来的每日三餐,两稀一干,都是上好的白米。菜里每日也能了荤腥,初一十五亦有整鱼整鸡的大荤的供应。原先用着各种名目七折八扣的“膏火银”、“食米”也都按时按量的发了;在书院内各种趾高气扬的夫役们,最近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澳洲人对书院也是秋毫无犯。除了办理户口和牌甲的时候,有警察和“干部”登门调查之外,官差从不到书院来。据说院董和掌事的几次请大宋的刘府尹到书院来“讲学”,刘府尹都推脱了。 澳洲人的态度客气而冷淡,书院里的诸生们多少有些失望。要知道这文澜书院,可是广州府的头号书院。不但有钱,而且有名。要入院的,必须是有生员功名的,出去乡试,考中举人亦是广州府最多的。 原以为澳洲人打进广州要改朝换代,总得招揽些读书人辅佐。为此书院里一度还展开过相当热烈,几乎要动手的讨论:要不要接受澳洲人的“伪职”? 有一部分生员认为大明气数已尽,大宋――不关这澳洲人的大宋成色到底有几分――即已登陆大陆,便已是在逐鹿中原,以澳洲人军势之强悍,钱粮之丰裕,改朝换代指日可待。如今若能从龙,大富大贵,封妻荫子唾手可得。 另一部分则认为对方是“丧心病狂”,“辜负圣恩”,坚称大明不用一年半载就要打回来,到时候什么刘府尹、文得四、马千竹“巨渠”之类统统都要被“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第三批人认为大明无力打回来,但是也不愿意就此投靠澳洲人。这里面即有谨小慎微,不愿意冒险的,也有认为澳洲人“望之不似人主”的,还有的认为澳洲人是“蛮夷”,纵然他们文治武功再好,亦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最后一批人,是纯粹的“吃饭人生”,总之便是“大明来依大明,大宋来则附宋”。只要这书院开着,有食米发,谁来当皇帝都不要紧。 书院的诸生们,每日中午吃饱喝足后,每人端着一盏熬的酽浓的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在这些高谈阔论的士子们中,有一个年轻的书生,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像有些士子儒生那样,不参与聊天是为了休憩或者读书,而是一个人在书斋中发呆而已。 这个发呆的年轻书生,便是前任广州总团头高天士的第五子,现任广州总团头高令项的兄弟,高令达是高天士的七姨太所出,从小聪明伶俐――这七姨太虽是娼门出身,打小却也念过不少书,高令达受着母亲的影响,喜欢读书,在课业上很有天分,和他的几个江湖习气浓重的兄长不同。被高天士认为高令达是高家改换门庭的希望。虽说这世袭的团头有钱有势,却是为人所不齿的”。若是能出一个读书人,对自家的门第多少能有所改观。所以打小就不让他参与家中事务,让他专心读书。 高令达参加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又因为高天士和莫容新的关系,以童生的资格进了这座只允许秀才入读的书院。 虽说进了文澜书院,又有莫容新这样的实力派撑腰,高天士在广州城更有“立地知府”之称,但是高令达一直是书院中的异类,不管他如何用功好学,上至山长教授,下到院中的同学,无论富贵贫贱都不愿与他相交,殷实之家,书香门第视他如洪水猛兽,避而远之;家境贫寒的也自觉高他一等,不肯“折节下交”。若无绝对的必要,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高令达不知道这叫做“冷暴力”,在书院读书几年,虽然谁也不敢欺负他,但是也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便象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在书院里形单影只,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父亲高天士突然暴毙之后,家中一时为了继承人起了争端,其实高令达对当广州总团头并无兴趣――在他看来自己在书院被人冷遇,全是因为这“总团头”的职位闹得。 只是权力相争向来是身不由己。他很快就成了自己母亲,野心勃勃,企图“挟团头以令群丐”的七姨太的棋子,加入了继承人之战。关帝庙人马中不少人遂以他为号召,一度闹得不可开交。他亦同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布。 争位失败,他的生母七姨太“自尽殉夫”,高令项倒没怎么难为这个兄弟,让他继续念书。但是派了好几个手下始终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书院里无人理睬,家中更是备受冷落。又兼父母双亡,高令达悲痛之余,只觉得前路茫茫。 “五爷,午饭来了!”随着一声招呼。给他送饭的高家小厮来了。 高令达的饭菜一直是家里送的,虽说七姨太死后他在高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比之书院里的伙食还是一天一地。 小厮打开食盒,轻手轻脚的在桌子上布下菜:金华火腿炒竹笋,油盐炒枸杞芽,酒糟鱼块,蚝油塌棵菜,一大碗白米饭。 “五爷,这火腿是前几日码头上孝敬大爷的,地道的东阳货!大爷今天特意关照给你做菜。”小厮殷勤的介绍道。 高令达知道这小厮亦是大哥的人,他这么说,无非是要表达大哥的“善意”,同时也是提醒他,高令项可没忘记他,时刻都惦记着。 他知道,虽然大哥当了总团头,但是下面的大骨不服他的人很多。他要严防自己这个“失败者”再次被人当作“号召”。 “那真是让大哥费心了。”高令达不能不虚与委蛇。 高家平日最重享用,几个小菜整治的色香俱佳,清淡可口。一端出来,周围的书生看到后,已经吃饱的肚子,似乎又起了反应。连忙转过去与同窗攀谈。 这个说:“这几日寻到一本澳洲地理图,上面说海外有腐国,国中有一牛敦学士,言说万物如同磁石有相引之力,其可怪也与!”旁边的人回到:“果然海外奇谈,如若万物相引,你我如何不吸在一起”,又有一人说到:“先前所言未必无力理。我曾于泰西教堂见到过一物,唤作地球仪,此物浑圆而分两极,据说是泰西传教士利玛窦在海外所传,如若如其所言人皆居球上,没有引力,人岂不飞起来了” 二百四十八节 除旧布新(十一) “真是匪夷所思,我是信不过的。” “如今要去应澳洲人的试,就是考这个。你信得过,信不过,又如何?” “我辈空念了这些年的四书五经,澳洲人一来,全部落空!想考个新朝功名,还得再作冯妇,从头学起。” “考取了又如何?我家隔壁的冯三,考了二十多年的童子试,每回都是考末等,捂着屁股回家的。家里穷得老婆都跑了――这回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倒是取了。如今在税局当文案,一早忙到晚不说,还要去各处里收税,为了几文钱与乡野鄙夫争执。说是官,不过就是个小吏罢了!” “这你就可就不懂了。所谓猛将发于行伍,台阁起于州县,澳洲人更甚一步,行得是官吏一体,凡官都是从小吏起……” “想不到汪兄对髡情尽然如此熟悉!” “不敢不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周贤弟也不可抱残守缺呀,这‘髡’字实乃有辱国体,贤弟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高令达听着同窗的讨论不禁摇头:“简直一派胡言!” 澳洲人进城后,初时一众读书人还感于家国日非,心向大明。也有人写诗属文痛斥髡贼狼子野心,可随着澳洲人将广东官军一扫而空,大局已定,越来越多的人被功名利禄烧昏了头,听说澳洲人手下少有读书人。不知多少人已打定主意,只要澳洲人招纳贤良,便推辞几下,“忍辱负重舍身事贼”。更有的已经开始到处钻营,去找澳洲人的门路了。不知什么时候,士子间竟流行起了澳洲伪学。高令达心中心痛又畅快。 往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看不起自己的人,不过几日,廉耻也忘了,忠孝也忘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都忘了。急着要卖主求荣寻自家的富贵――这还都是个个受过朝廷的恩情,有过生员、监生功名的人! 想到现今自己的处境,高令达不由得悲从心来,满桌珍馐也索然无味。 草草吃罢午饭,小厮收拾了食盒自去了。高令达也无心念书,有心要回家去,然而想到家中的情形,实在也懒得回去。 他家中只有一个过门不到两年的妻子,要说出身,倒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不曾进过学的穷塾师的女儿。高天士结这门亲自然有为他“洗白”出身的用意。然而对方虽穷得几无立锥之地,却还觉得把女儿嫁过来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这媳妇自然心中不甘,平日里虽然恪守妇道,要说夫妻恩爱,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同窗们若是娶了妻子,至少新婚的头一年亦还是如胶似漆的,每逢初一十五休憩,早早的便往回家赶,往往还要被人取笑。 取笑归取笑,当事人也是甘之如饴。相比自己,高令达不由的气馁。 正在郁闷,外面忽然一阵骚动。接着便传来“乒乒”的炸响,还带着尖锐的哨音。书斋中的诸书生一凛,这是澳洲人的快枪声! 澳洲人进城之后,早几个月广州城内城外不时都能听闻到这样的枪声。但是近几个月,随着治安渐渐平靖,已经很少听闻到这样的枪声了。 现在突然响枪,枪声还这般的密集――听声音,似乎距离此地也不远。到底是澳洲人又在“搜缴匪徒”还是官兵突然打了回来?原本高谈阔论的书生们突然间噤若寒蝉,谁也不说话了,书斋里一片死寂。 外面的枪声渐渐稀落起来,外面的骚动声却愈来愈大,街道上密集的脚步声既是在内院书斋里也能听得清楚。众人正在焦急,忽见一个杂役从外院进来,有人便赶紧叫住了他,打听消息。 “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澳洲人突然出动了许多人马,各条街口都布上兵了,禁止行人通行。” “澳洲人又在全城大索?” “听闻说是。不过具体抓谁却不知晓。小的在门口只见街道上在过兵,不光是警察,还有什么国民军……连倭人和朝鲜人都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样的全城大索的搜捕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澳洲人下如此大的力气来对付? 虽说满心疑惑,但是诸生一听只是在全城大索,不是大明又打过来了,脸上的神情又轻松了许多了――自古过兵如遭匪,澳洲人算是个异类!要是真得大明官兵打回来,那是逃命也来不及了。 气氛一轻松,书斋里又开始了海阔天空的闲聊。高令达听得无趣,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将晚,杂役们说外面的封锁已经撤销,他这才起身,略略收拾了下出书院回金花庙去。 封锁虽已撤销,街面上的警察和国民军依旧不少,路口的拒马也未撤去。个个神情肃杀。警察警棍盾牌,国民军荷枪实弹不算,枪上还上了雪亮的铳剑,看上去寒气森森。至于那些为澳洲人卖命的倭寇,腰插双刀,脸上罩着狰狞的铁面罩,与恶鬼相仿。高令达不敢多看,夹着书包贴着墙根走路。 街上行人稀少,高令达匆匆而行。街上三三两两的有澳洲人的小吏出没,铁皮桶和长把的扫帚。似乎在往墙上涂抹什么标语告示。这在广州不是稀罕事,高令达无心去看。正闷头走路,忽然听到街道上一阵喧哗。他赶紧往旁边一躲,却见路上来了一行囚徒:几十个破衣烂衫,鹑衣百结的乞丐,用绳子捆成一串,被上了刺刀的士兵押送着蹒跚走过。他们的脸色困惑而震惊,仿佛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有人的身上有伤,胡乱的包裹着,渗出斑斑血迹来。警察们拿着棍子,不断地驱赶着他们快走。 这是怎么回事?高令达暗暗惊讶。自从潮州会馆暴乱之后,高天士便吩咐各窦口“小心从事,不要触了髡贼的逆鳞”,因而各窦口都很收敛,许多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意都不敢做了。大哥继位之后,尾巴夹得更紧。这些人是哪个窦口的,犯了什么事触怒了澳洲人?想到刚才的鸟铳声,他愈发感到不安了。 高令达正惶惶不安,忽然见到前面几个刷墙涂标语的澳洲人已经走了,墙上已经用白灰涂满了文字。他一抬头,正看到“乞丐”二字。他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仔细读了起来。 这一看,便如三九天被人浇了一桶雪水。 却见题目是:大宋澳洲行在广州特别市强制收容乞丐游民公告 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下面写得是什么竟然一句也看不出来了。高令达当然知道这布告意味着什么――进城半年来,澳洲人虽然不断的挤压的乞丐们的“生存空间”,但是由于双方实力悬殊,高天士也好,高令项也好,都不敢与其正面对抗,只敢暗中使些阴招。因而双方虽小有摩擦,但是大致还是相安无事。高家和大骨们,还存着一线希望,能这么熬个五六年,等大明来收复广州再做计较。 而这布告,便是髡贼是对关帝庙人马的宣战书! 高令达浑身发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正在发呆,胳膊给人一把揪住。他吃了一惊,正要质问,只见来人已经将他一把拖到了旁边的一条支巷里。 高令达定睛一看,来人他不认识,从穿着打扮来看,亦是个儒生, “你怎么还在街上闲逛!” “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来人急道,“我已经找你很久了!” 这下高令达糊涂了,他嚅嚅道:“学生与先生素不相识……”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儒生道,“你是高天士的第五子,七姨娘所出,高令达!” 这下高令达吃惊了,对方知晓的如此清楚,必然是认识自己。他努力又想了想,确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惊讶之余只是点了点头。 “髡贼已将金花庙给剿了!” 高令达的脑子“轰”的一声,不管他对这个家的感受如何,金花庙毕竟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是他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澳洲人的手段之毒辣,行事之果决残忍,他是久闻大名的。金花庙被剿,高家必然是玉石俱焚――虽然他对大哥颇有腹诽,但那到底是他的亲人,何况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自己的老婆…… 想到此处,他面色变得惨白,身体已是摇摇欲坠。 “你不要怕,你家里的人没事!”来者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不过你不能回去了,要马上躲起来――髡贼正在指名抓人,高家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高令达连说几个“是”字,脚却一动也挪不动。他心中即害怕又绝望,躲起来,躲在哪?他打小念书,家里的“生意”从没掺和过,父亲也有意把他和关帝庙人马隔离。十九年来他唯一知道的去处便是金花庙,要么便是那穷鬼岳父家――这岳父现在会不会翻脸还难说! 二百四十九节 除旧布新(十二) 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八月里这会天色尚明。金花庙外已经被澳洲人新编练的官差,新话叫做警察的,围得里外三层,水泄不通。西关外几个各个保甲的保长、牌甲亦带着“治安积极分子”在外面放哨,维持秩序。 附近的几个街口,都被拒马封锁起来,进出的人都要盘问,有些可疑的,便临时扣留,叫本保本甲的保长牌甲来具结领回。 老百姓只能远远的围着望去。有那消息灵通的,跟周围人嚼着舌根,信誓旦旦的说这巫蛊案已经破了,关帝庙人马便是元凶。这回的全城大搜捕就是为了捉着那正主,以正典刑。 搜缴关帝庙的行动比预计多费了些时间,聚集在前面的花子们没有抵抗,看到警察上来便一哄而散,在各个街口被逐一捕拿,有上房翻墙跳河要跑的,少不了吃了枪子,沦为庙墙根的芦席覆盖着的一排尸体。倒是后宅费了一番手脚,警察动用了催泪弹才把里面哭哭啼啼的女眷仆役们都赶了出来。 总得来说,行动并没遇到多少阻力,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在专政铁拳面前,乞丐们还是很识时务的。 金花庙的大门敞开着,台阶上的血迹斑斑――那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被刺刀戳穿之后留下的。 庙里的关帝庙人马上上下下都已经被清理出来押走了,从庙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警察和国民军,他们正在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指挥下进行全面搜检。 街口的一棵木棉树下,支着一张折叠桌子。这是元老们的指挥席。打击地方恶势力,关键在于“首恶必办”,高天士已经死了,不能享受“恶贯满盈”被公审公判的待遇,但是他儿子既然还是广州总团头,这个“首恶”的帽子自然要给他戴了。 崔汉唐穿着一身道袍,身上披挂着不少降妖伏魔的法宝,边扇着风边看着搜检过程。作为金花庙这边带队的两位元老,除了分别担任着正副组长,崔道长还有一项特别的使命,根据巫蛊案的调查,关帝庙人马牵扯很深,很可能在他们的老巢里还藏着什么秘密。要他负责去“掌掌眼”。 还有个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关帝庙人马牵扯进巫蛊案很深,所以还要崔道长到场给年轻的警察队伍壮壮胆色――广州府这里的归化民不比临高,封建迷信那一套还是很有市场。 坐在他旁边喝茶的,却是新来的“检察官”沈睿明。他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搜捕活动,觉得样样都新鲜。 说是“指挥”,实际崔、沈二人只负责下个命令,拿捏个大方向。具体的执行还是由资深的归化民警官负责。 这会工作渐渐进入尾声,随着最新的一次报告传来,崔沈二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这次对关帝庙老巢的突袭,堪称失败! 不但高令项没有拿获,连他的妻儿也全未抓获。只丢下几个小妾。 高天士存活有三子二女。女儿已经出嫁。在高宅内被抓到的,只有高天士的四儿子高令全,本地出名的纨绔恶少,警察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和高天士的一个小妾鬼混,被吓得软成一滩泥,几乎没法从女人身上爬下来。 高令全虽然在本地的纨绔恶少中很有知名度,却不是关键人物。 至于尚未被捕的高令达,其存在感就更虚弱了。他的老婆提起男人神情冷漠,似乎完全不在意男人的生死。 高家几个经管重要事务的亲信师爷,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睿明因为刚来不久,对关帝庙人马尚无直观认识,对这个结果多少有些懵懂。但是直接参与过巫蛊案的崔汉唐来说,这结果可就令人失望了。 临时讯问被捕的人员,都说这些人是在前两天刚刚离开的。高令项的妻儿是“回娘家”了、走掉的,至于高令项,昨天白天他还在金花庙里发号施令,今天一早才发现人去房空。 由此看来,高达令跑得很仓促,而且行动隐蔽,以至于在庙外监视他们的暗桩都没有发现。应该是得到了相当准确的消息才跑得。 崔汉唐喃喃道:“我看这回刘市长要发飙呀……” 一个要紧的人物都没抓到,即使沈睿明这样对当地情况再不了解也知道其中是出了大问题:“我看是有人泄密。” “有奸细!”崔汉唐咬牙切齿。 “那是肯定的了!”沈睿明点点头,他已经看了不少巫蛊案的卷宗,对韩月的叛变记忆犹新,看来,市政府里的叛徒可不止韩月一个。 这会,从庙里又押解着十几个服孝的女子蹒跚走过,个个面色晦暗,神情悲戚。崔汉唐叫住带队的警察: “这些是什么人?” “都是高天士的姨太太。”警察说。 “这花子头居然有十几个小老婆!”沈睿明吃惊道。 “这算什么,高天士可是‘立地知府’,多娶几个小老婆算什么?”崔汉唐大大咧咧的审视着这些女人,从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到十几岁的少女,各个年龄层次都有。环肥燕瘦,各有不同,相同的便是都有一双小脚。 “这高天士真是浪费!”崔汉唐目送着渐渐走远的女俘队伍,觉得可惜,拍着肚子道,“新道教正好需要女性的道生……” 沈睿明劈口将他的话拦了下来:“我们司法口不少干部还没有老婆呢!” “妈蛋,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要这么猴急嘛。” 两个人正在闲扯,有警察来报告,说里面的人员已经清理干净了,请两位首长进去视察。 一进山门,只见这庙宇面积甚大,只是房屋坍塌颓败,墙倒屋斜,按照元老院的标准来都算是危房。山门以内,甬道两侧的廊房、偏殿住得都是乞丐。据调查,在这里常住的乞丐有数百人之多,环境的脏乱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里的乞丐刚刚被全部收容,房内房外还到处残留着他们丢下的破衣烂衫、芦席、各种破烂的盆盆罐罐……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崔汉唐想到刘三已经几次向市政府说过,乞丐们聚集的一些庙宇祠堂很可能成为夏季传染病的重要发源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穿过前面的二进院落,第三进便好得多,这里的正殿便是团头们“办公”的地方,公案、刑具一应俱全。那根象征着团头权威的“御赐杆子”正被几个警察小心翼翼的从底座上卸下来。 这“杆子”引起了他们很大的兴趣,看模样,杆子外面的黄布套子已经糟朽了,触手即破,不少地方又用黄布缠绕包裹着。杆子顶端开口的地方的贴着封条,还盖着印。封条倒是很新,看落款时间还是新年时候换过的。两人不识篆文,也懒得知道上面写什么,关照士兵将布套打开,见识见识这“御赐龙头杆”的模样。 关于这“御赐杆子”,元老们都听过它的传说,什么这杆子是朱元璋御赐,什么从南京派专差运来的,用得是紫檀硬木,上面遍体雕龙……而且此杆子素有灵性,广州凡有危难,都会有显灵……说得神乎其神,因而崔汉唐很想见一见这东西的真面目。 没想到这布套刚拉开一点,就露出木头的白茬来,虽然年深日久,颜色黯淡,但没有打磨上漆的粗糙纹理依旧十分清晰。 从这木纹看,显然不是什么紫檀,甚至硬木都不是,应该就是松柏之类的普通木料。 再把布套往上拉,却见上面还是白茬,别说雕龙,连道油漆都没见到。拉到顶端,传说中有龙头的地方,却没什么龙头,只是一个胡乱劈砍而成的木块而已,用钉子固定在上面。 “这就是御赐杆子?!”沈睿明看着眼前的“杆子”,着实有些意外。 元老们并不太相信有关“御赐杆子”的传说,就算当年确有此事,这杆子保存到现在的可能性也不大,很可能是后来再做出来的。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如此粗糙,要按照崔汉唐的话来说,那就是“造假都造得一点诚意也没有”,难怪从来就没有人看到过包裹杆子的黄布被打开过。 “妈蛋!这就是根粗棍子么!”崔汉唐大声道,“这就是高家的传家宝?!” 高家在广州把持团头之位逾二百多年,靠得就是这“御赐杆子”的无上权威,且不说这东西历史上到底有没有,以他家的财力做一根“真得一样的杆子”并不为难。 就这么糊弄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木杆子,连漆都没上,用黄布一包就成了高家权威的象征――还一用就是几百年。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上了沈睿明的心头。 “首长,现在怎么办?”几个警察士兵也觉得难以置信,在一阵沉默之后,有个警察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东西吧,当棍子用太粗太长,”崔汉唐摸着下巴,“造房子又太细太短,我看出了当劈柴也没什么用处了……” 二百五十节 除旧布新(十三) “不,这东西要留着,还有黄布套子,封条,全部都要保存好,这是教育老百姓的最好武器。”沈睿明说,“让他们看看,这个所谓的‘皇封团头’真面目是怎么一回事。” 崔汉唐对“教化”这种事不感兴趣,他看过《巴黎圣母院》,对这个广州版的“乞丐王国”有着浓厚的好奇心,四下探寻起来。 这“大堂”的两侧,各有长排的廊房。推门进去,里面却是师爷们办事的地方,此时已是人去屋空,不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各种账册却都还在,有的屋子里还有存放卷宗账册的柜子。这里有掌钱米出入的;有掌乞丐们“挂号销号”的;有负责与官府接洽的……颇有府县衙门六房的气派。 转过“正堂”里的公座,后堂却有一座小小的神龛,香烛已经被搜索队的人熄灭了,但是从香炉里厚厚的炉灰和烛台上堆积的蜡泪看得出这里是长期供奉的。 神龛里的神像制作粗糙,只看得出是个老者,怀抱婴儿。崔汉唐对中国道教和民间神明体系系统了解很多,可以说只看到神像,结合具体的形象、装饰、法器,大概就能知道是哪一位。但是这位他端详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 看塑像,似乎是赵氏孤儿的意思。然而这个故事和乞丐没多少关系。 从供奉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乞丐们的“祖师”。中国的各行各业都有供奉行业神“祖师”的习俗,纵使是下九流的戏子、妓女也不例外。乞丐自然也有。 崔汉唐见过的有拜春秋范丹的――据说是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范丹借过粮给孔子和诸弟子;也有拜宋代吕蒙正的,据说吕蒙正少时曾沦为乞丐……总之无非是攀附名人,而且多半有一段史所不载的传说。 但这位,以崔汉唐的见识也没见过,好在这里负责金花庙日常庶务的乞丐还留着,用作“协助搜查”之用,当下叫来一个。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叫做“窦老”,据说是汉平帝时的宰相,曾抱着太子逃亡,靠乞讨维持生活,太子继位之后,封他为天下乞丐头。 以崔汉唐有限的历史知识,大概知道东汉作为外戚的窦家曾经权势滔天,但是汉平帝却是西汉的皇帝,怎么想也对不上历史人物。 真得假得,崔汉唐也懒得理会,便叫这管事的乞丐带路,在金花庙中参观起来。 一看之下,才发觉这金花庙的乞丐窝真不得了,不但有“公堂”,有“六房”,甚至还有“监狱”,就在这正院的旁边,另有一处偏院,里面有十几间低矮潮湿的小屋子,墙壁上用铁环固定着一根根铁链。管事的说,凡犯错的乞丐,就被押到这里脖子上戴上铁链,锁上一天到数天不等,期间屎尿只能就地解决,饮食也全靠有人发善心――群丐们称之为“戴铁链”。这在乞丐中算是最轻的刑罚了。 小屋里原有十几个“犯人”,这会都被警察放出来带走了。这里阴暗潮湿,地上因为屎尿的关系,不但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崔汉唐看着这这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锈迹斑斑的铁链、铁枷,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怖。 沈睿明嘀咕道:“这简直就是私设公堂。” “这旧社会真td黑暗……”崔汉唐从小黑屋里出来,站在蓝天下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深信元老院的正义无敌。 “天不降元老院,万古如长夜”,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沈睿明不由得一怔,这个披着道袍,五大三粗的粗坯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了? “没什么,有感而发。”崔汉唐说道,“咱们去高家的私宅瞧瞧,看看他家几百年来吸血到底吸成什么样了。” 他和沈睿明都怀着对高家私生活的强烈好奇心,想看看这位赫赫有名的“立地知府”人家的私生活。高家的私宅就在金花庙的后半部分,从正殿后面的院落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走进去一瞧,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邸模样。虽然碧瓦朱檐,雕梁绣户,却没有超过崔汉唐的想象。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这团头高家一点也没有拉下广州的“澳洲时尚”,诸如玻璃窗、玻璃镜、各种玻璃日用品,“国士无双”酒……基本上紫字号发卖的各种“澳洲”享用品,高宅里都看得到。 正觉得失望,忽然有人来报告:“首长,发现窖藏了!” 这下崔汉唐和沈睿明都来了兴趣。自古富豪大户都在家中设有秘密的窖藏用来储存钱财和贵重物品。而大户们一旦败落,年深日久,他们留下的窖藏就会成为传说。社会上经常有有某人买了旧房翻建,拆房挖地的时候掘到“藏”,一夜爆发的故事。 元老们虽然并不冀图“一夜暴富”,但是对土豪们的“窖藏”同样有着浓厚的兴趣。这几年来,元老院在历次战争和社会改造中掘“藏”发得横财着实不少。以高家这样在广州横行数百年的土豪,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财富? 银窖就在高令项的书房里,这广州总团头的书房名为“书房”,实则除了历本之外一本书也没有,倒不是高家不学无术,实在是这里并非念书的地方,而是高家主事人办事的地方,堪称是关帝庙人马的“上书房”。 秘窖就在这书房的一角,上面原先放着几只大号箱子。箱子里装得都是大骨们交上来得铜钱。 这些铜钱,决没有外面常见的沙壳广片之类的“小钱”、“劣钱”,全是好钱,据说企划院的人估计,仅仅这些箱子里的铜钱,就有近一千贯。按照明末的行情,也有六七百两银子了。 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倒出铜钱,将箱子搬开之后,发现下面的青石板是松动的。他们都是做老了事的人,知道石板下面必然有蹊跷,当即将石板搬开。 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台阶可下,搜索队点起火把下去一看,下面是个石室,掘地深一丈,方五尺,四围及底都用糯米石灰汁砌以纹石。底部又堆放了一层厚厚的炭灰,即坚固又防潮。 无数的银子便堆放在这间石室里,这里没有银箱银鞘,银子亦未经炉房重新冶炼成锭,似乎这里的的银子都是以它收到时候的状态,被随意的丢进窖内。银锭银块有大有小,成色不一,甚至还有各种银器银首饰。 大约这个银窖长期以来放得多,用得少,各种银锭银器多已氧化发黑,失去了闪亮的色泽。有些压在最下面的散碎银子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一大块。搜索队的队员们只能用口袋和箱子装着搬运出来称重,不计成色。 “这倒有点山大王的意思。”崔汉唐想起从前在海南岛剿匪的时候,缴获土匪的“战利品”,也是这么杂乱随意。 看着队员们不断的搬运称重,登记编号上封条,他问道:“这里有多少银子?” “报告首长,初步估计有十一二万两。” 崔汉唐点点头,这下刘市长和财经口的同志们又可以松口气了,市面上流通的纸币又多了一些信用的支撑。 “一个乞丐头就藏了十万两银子,这广州城里的缙绅大户们家里那是更不知道藏了多少钱财了……”崔汉唐不由的感叹道,“要是把他们都――” 沈睿明赶紧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不要在归化民面前乱说――哪怕是特别搜索队这样“久经考验”的。 对金花庙的突袭虽然没有抓到关键人物,但是缴获颇丰,高达令等人仓促而逃走。高家在广州三百年来剥削乞丐,勒索百姓获得的积存除了少量细软之外,全都没来得及转移。也算是对崔汉唐等人的一点安慰了。 抄到了大笔的钱财当然是件好事,特别是抄到大笔钱财的还不止高家住宅,在各个窦口的大骨的住处,都查获了数额不等的银钱,少得几十两,多得甚至有积蓄上千两的。 尽管被捕的大骨们无一例外都辨称这是窦口上的“公费”,用来接济本窦口上的乞丐用得,或生病,或天雨时候发给救济,实则这种“照顾”的花费极其微薄,而所谓的“官中钱”数额多少,用在何处,都是大骨一言而决,形同私囊。下层乞丐莫说置疑,连过问一句都要遭毒打, 各路大骨丐头们私囊丰厚,群丐们过得却是饥寒交迫的日子,奔波一天,甚至靠自残身体讨来的几个小钱,还要“上贡”给丐头。即使讨要到的不过是些残羹剩饭,还要上交给大骨用作饲养“三鸟”牟利的饲料。这种剥削程度,才叫是敲打骨吮髓呢。刘翔看着对各窦口的清理报告,心里暗暗感慨。 这次全城统一行动,虽然跑了高令项和他几个得力手下,但是对全城乞丐流民的收容工作却还相当的顺利。 二百五十一节 除旧布新(十四) 中午十二点,双门楼的午炮一响,广州特别市的“决战决胜”行动第一阶段正式拉开序幕。早已布置完毕的军警政人员一齐动手。先是关闭了各处城门,各街巷的牌甲也按照前一天接到的通知,午炮一响便全部锁闭了各条街巷的街闸。 城里城外,海陆士兵控制各处交通要道,各窦口外事先埋伏的治安军和警察一起发动,没费太大的力气,便将各处窦口和乞丐们日常聚集场所的尽数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剩的全部抓捕。同时警察、治安军和牌甲组织的“治安积极分子”全面的“净街”,武装巡逻队见到乞丐流民就抓,拒捕逃跑的就地击毙。 装在手推车的大喇叭不断的在街道上逡巡着,播放着《大宋澳洲行在广州特别市强制收容乞丐游民公告》。各处的牌甲也在警察的指挥下出动青壮,协助搜捕。 巡警逐条街道的通知各家铺户和当地保甲长,即日起不得向流浪乞讨人员提供钱米饮食衣服,包括饮水也不许提供,发现乞丐流民必须第一时间报警,并展开围捕监控。对抓捕得力的保甲和个人予以奖励,对抓捕不力和向乞丐流民提供帮助的,处以治安处罚。 不论是关帝庙人马还是到广州来躲嚣的流民,谁也没料到澳洲人会采取这么大的行动――闻所未闻。过去的官府针对乞丐流民的清理活动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多是采取驱赶的方法,总之不在本地官员的管辖范围之内就是了。若是皇帝、大官之类的贵人出巡,嫌乞丐流民有碍观瞻的,那就更简单了,叫当地的团头们颁下命令,哪几天不许上街便是。从未有这样的全面抓捕的。以至于一个大骨被捕之后,还奇怪的问道:抓了这许多乞丐流民,你们要如何养活? “如何养活?当然是你们自己养活自己了,”刘翔心想,“和元老院算成本,只能呵呵了。” 到下午五点,各处传来报告:金花庙和六十四处窦口,各处乞丐流民日常聚集的破庙、祠堂、码头等地的集中清理收容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转入对零星人员的搜捕工作。企划院特搜队对各处的财货物资的清点盘查工作也已经展开。 就目前的报告看,抓捕行动成效卓著,关帝庙人马除了跑掉了高令项和高令达两兄弟和几个亲信之外,几乎全部被捕,六十四处窦口的大骨多数都被抓捕,另有数人因为拒捕或者逃跑被杀,未落网者寥寥无几。 收容的乞丐流民的人数,初步清点有6000多人,加上尚未押送到收容中心的和正在抓捕中的,人数和他们估计的差不多。 明天一早,第一批被收容的人员就会被转运到香港岛的难民营地里接受净化和甄别了。他心里估计着,这么一来,连接下来的全面市容整治的劳动力和经费都有了。 不知道接下来搞文澜书院又能弄到多少钱财?刘翔微微有点兴奋的翻看着《金花庙初步搜查报告》,看着里面罗列的各种财物,想到这文澜书院素称院产最丰厚,几个院董不知道自己捞了多少?抄了他们的家,大约也不会少于遮盖高团头。 再推而广之,这广州城里的缙绅大户,不知道藏了多少银子宝货在家里,不好好的拿出来支援建设,真是严重的浪费啊。 惟一的遗憾,便是跑掉了高令项,这个团头若不能明正典刑,他们对广州的整个“除旧布新”行动便失色了不少。 从慕敏那边传递过来的报告看,高令项显然是临时得到了什么消息,仓促出逃的。理由是他逃走的极其匆忙,即没能通知手下,也没带走多少财货。除了老婆孩子和几个亲信,几乎全部都丢弃了。 到底又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应该是某个参与者的泄密!刘翔心想,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差! 内奸的可能性并不大,虽然广州光复以后出了叶姐和韩月两个案子,但是刘翔相信大多数归化民还是可靠的。特别是取缔关帝庙人马这件事,能够接触到这一信息的归化民只有在强力机关工作的琼崖支队的北上干部们。他们都是参加工作多年,久经考验的老归化民,政治可靠性是没问题的。 但是政治可靠并不等于不会泄密――尤其是对毫无保密意识的人来说。他自己已经从郭熙儿那里得到了够沉重的教训了。 虽然巫蛊案的调查,政治保卫局得出的最终结论是郭熙儿“无主观因素”,属于“被利用”,但是光她为了“求子”、“固宠”而干出来的一系列事,就已经让刘翔没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政治保卫局对她的处置是:建议注销她的“生活秘书”资格。禁止她再出入元老身边。 刘翔为了这小姨子焦头烂额,不得不专门写了几封私信给赵曼雄和萧子山求情,这才换成了办公厅给予郭熙儿“开除留用察看”,“调离元老近身工作”的处分。他顾不得郭熙儿掉眼泪,悄悄派了两个警卫将郭熙儿送回临高,交给她姐姐去“教育”了。 明明自己姐妹双收,现在却闹得又要重寻五姑娘这个“旧爱”了,刘翔不觉叹了口气。 刘翔的思路不知道怎么又岔到了陆橙身上,说起来陆橙那妮子虽然相貌普通,身材倒是真得不错……他赶紧把思绪又收了回来。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把身子更靠近桌子边了一些,一脸严肃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从右手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文件袋上的题目是《关于恢复机要局、保密局编制的建议》。 刘翔在原时空是搞混沌密码的,在学科分类上当然属于信息安全领域,他的老板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参与到所在省市的各种机要建设当中――做评委、专家或者直接做项目。刘翔也被老板带着参与了不少政府部门相关的项目中去了。因此他对机要保密这一块还算比较熟悉。 对于元老院的机要工作,刘翔早就不满意了,因为很多人,包括绝大部分元老,对机要保密工作都有一种神秘化的幻想,似乎一谈到机要,就马上联想到核武器密码手提箱,一谈到保密就马上联想到各种007,似乎非如此不为机要,非如此不能称之为保密一般;元老们因为恶趣味的问题也确实加深了这一神秘化倾向。然而这种矛盾积累到你死我活的剧情高潮式的“机要保密”并非机要工作的常态。刘翔在琼山的时候就开始着手,通过回忆和大图书馆的一些冷门资料来给机要局、保密局做三定,同时还要结合澳宋的技术水平现状对原时空的三定做出适应性调整,等整理的差不多了,刘翔也被调到广州了。正好出了郭熙儿这一档子事,刘翔就准备适时地抛出这个建议书。 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这文件与其说他想提醒元老院保密机要工作有多重要,倒不如说借此说明下元老院的保密工作作得有多么差劲。所以归化民工作人员犯下某些“小”错误是不可避免的,责任不在归化民…… 刘翔首先解释了一下机要局和保密局的功能,因为在很多人眼中这两个部门简直就是一个部门,而且旧时空里在县处级的行政中枢机构里也确实是把两个牌子合并成“机要保密处”来减少编制人员。对于大部分在旧时空难以接触到市厅级——更遑论省部级——行政中枢的元老们来说,“机要局”和“保密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政单位这个概念是一定要讲清楚的。在详述了两大机构的权责范围后,刘翔不得不还要打个比方:机要局就是机要工作中的政府机关,是负责机要文件的密级确定、传输、送达、保管、检索等等具体业务的,而保密局则是机要工作的公检法机构,负责监督、审查、调查、培训、资格认定等工作”。刘翔也不知道这样类比之后能不能让绝大多数人彻底弄清楚。再往后翻就是两个部门的下属组织机构的细分权责了,当然也得与现实情况相结合,比如保密局的企业涉密资质认定工作现在约等于没有,同样机要局下属的科技处在元老院现在的技术条件下也没太大的意义,不过刘翔还是列了出来,然后写了个“建议保留组织框架”的意见。 “机要信息的涉密等级按照重要程度的降序排列通常分为绝密、机密和秘密三个等级,而非涉密的一些信息也有内部公开和完全公开的划分以及传达范围的限定…… “机要信息并不是什么神神秘秘的大新闻,很多很日常的信息其实都是机要相关的,比如高考试卷就是‘启用前绝密’,这也属于一种时效性的机要信息。而机要局的很大一部分工作都是关于这些…… 二百五十二节 除旧布新(十五) “元老的个人信息、行程安排,甚至元老的具体数量…… “从目前来看,不止是归化民干部,就连一大部分元老自己的保密意识都完全可以说极为低下。保密局的一大工作就是要进行保密教育,把保密工作的意义、范围、规章制度、处罚措施等等普及下去,要让元老、归化民尤其是旧社会留用人员认识到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元老院应尽早恢复《保守国家秘密法》,以指导机要保密工作的进行……” 写到这里,刘翔心想要是能在中央恢复机要局、保密局的编制,那将是二五后最大的一次部门调整,涉及到大图书馆、政保、警务、军队、电信等多个部门,完全算的上是一次大的政治地震了。而目前“元老的生活秘书管文件”的作风下,建设这两局后也会影响不少生活秘书的工作。 所以刘翔非常狡猾地在最后写道:“提请中央审议,在广州地区先行恢复两局的编制作为试点”,这样就只涉及以归化民为主体的干部群体,避免了很大一部分元老院内部的撕逼。架子在广州搭好之后,只要能稳定运行,那么这一系统的“创派祖师”自然就是面前这位刘大府了。 赖小看着慢慢接近码头的驳船,再看看四周明晃晃的刺刀,心里暗暗骂道:又遭了髡贼的道! 太阳当空照,热辣辣的。他和身边的几百个人一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四周是髡贼的国民军和“黑狗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里是珠江边,一刺刀捅下去,顺势一脚,尸体就直接踢到江里去了,连埋的功夫都不费。从早晨到现在,赖小已经看到好几个被这样丢进江水去里的倒霉蛋了。 身上的破衣烂衫,经过昨晚的抓捕和“爬水池”一番折腾,变得几乎不能蔽体。虽说夏日里不会受冻,但是在毒日头下从早晨蹲到现在也够受得。 就是当乞丐,髡贼也不容。赖小心里愈发的痛恨这伙“遭瘟的短毛”。 自从哥哥赖大在临高败露被抓,二少爷仓皇逃走,赖小在临高县学里又当了几个月杂役。期间听说哥哥赖大已经被判了死刑,给髡贼杀了。赖小伤痛之余,默默的祈愿二少爷能带着官兵回来“报仇雪恨”。 官兵虽然后来确实来了,却被髡贼打得一败涂地。赖小的“还乡团”之梦随着大队大队被押解到临高的俘虏而彻底破灭了。 在庆祝胜利的“火把游行”的那天晚上,赖小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流泪――他不敢哭,即使同屋的人都去看热闹了,他也怕被人发现。 对髡贼的痛恨和恐惧交织在心头,虽然他一度矢志要为兄长,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恐惧――髡贼在临高的盘查越来越严――还是逃之夭夭了。想着回广州找二少爷再说了。 他不敢走公路去琼山渡海,便在临高寻了一条小渔船,渡过海峡到了徐闻,再往广州而去,路没走一半,盘缠便花光了,只能一路乞讨,好不容易才回到广州。 然而苟承绚却不在广州,他四下打听,始终没有得到二少爷的消息。赖小穷途末路,最终沦为了在关帝庙挂号的乞丐。 赖小打小给人当奴才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溜须拍马更是不在话下。不论是外出乞讨还是逢迎大骨,都是驾轻就熟。在窦口上虽说资历不长,成了本窦口上的“人物”。 广州这个地方,工商业发达,铺户大户多,冬天又不太冷。赖小混了几年,便觉得这要饭的日子亦不坏――所谓“讨吃三年,给个知府都不干”。 髡贼的突然袭占广州,一度让赖小胆战心惊,起了逃跑的念头。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乞丐,这广州城里的乞丐总有好几千,自己算哪名分上的人,髡贼要特意来抓?再说即使逃走,跑出去又何以为生?要饭这行当,也是就熟不就生。去了新地方未必有广州好混。万一遇到丐头不肯挂号的,那真是想要饭都不成! 于是他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在广州继续混了下去。 没想到,髡贼居然连乞丐都不放过!昨日午后,吃饱喝足之后的赖小正在窦口睡大觉,忽然一声哨子,髡贼的“黑狗”们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把他硬生生从好梦里给打醒,双手抱头的蹲在墙根,看着他们用哨棒和刺刀“检查”着他的破衣烂衫的一点“家当”,随后被押走。 赖小此时真是悔恨交加。他在临高待过,知道髡贼们的套路:这船多半是要把他们运回临高去的,去了之后,少不得又是“净化”,然后便是无休止的劳作。哪怕是瘸腿断手的,只要没成“人棍”的,都有活干。 他正在自怨自艾,忽然等待的乞丐们中间起了一阵骚动,原来一个年老的乞丐突然晕倒了。 现在正是夏天,大群的人聚集在毫无遮蔽的码头上,中暑晕倒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卫生局派了几个卫生员,看到有晕倒的抬到一边的凉棚下,喂点水,给他吃一剂避瘟散便是。 “不许乱动!蹲好!”随着严厉的呵斥声,卫生员和两个警察用哨棒分开人群,来到病人身边。 卫生员是从临高调来得卫生部短期培训班的学员,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乞丐,忽然脸色大变,连连倒退了几步,声音都变了:“快!把这里的人都疏散开!” “……这是人民伟大胜利和迅速进步的一年。在这一年中,广东人民在元老院带领下继续着剿灭篡明反动统治的大进军,完成了广东全境的解放。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伟大的元老院领导广东人民在政治、经济和文化各方面进行了蓬蓬勃勃的改革和建设工作……” 刘三烦躁地丢掉手里的报纸,摊开眼前的一堆文件,开始例行发愁。 元老院解放广州已经满一年了,卫生防疫工作的进展却并不能使元老们满意。刘三在广州风风火火地忙了大半年,顶着的头衔却一直是“民生劳动省广东卫生专员”,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人手却没增加几个。刘专员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几乎一直是孤军奋战,作为高贵的元老办了这么久的事,却没个自己的班子――别说班子了,连个牌子都没有,才急急忙忙申请成立了广州特别市卫生委员会,统筹广州的公共卫生管理工作,毕竟现代化的公共卫生和防疫事项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加几个中医大夫能管得过来的。但刘元老同样遇到了和广州其他部门一样的问题:缺干部。 真正了解元老院现代医学体系的归化民本来就不多,而且这部分人也有相当一部分被分配到了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的卫生工作第一线,一个个都当大夫去了。广州各个部门都在要干部,而元老院的医学教育才刚刚起步,归化民中的卫生行政工作人员几乎是空白,后续的培训自然也没怎么跟上。他正抓耳挠腮想办法。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报……告!”进来的是他的通讯员,小伙子气喘吁吁,看来是猛跑了一阵 “什么事?”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出了严重问题了。 “遣送……遣送香港……的乞丐中,发现……发现……发现……”他连说了三个“发现”,“鼠疫!” 刘三大吃一惊,猛得站了起来。 广州有鼠疫疫情这事并不算出乎意料,因为他早就听医官们说过,本地有过鼠疫传播。但是从安然度过回南天以来,他还没有接到过鼠疫的报告――当然也可能是病人死了就死了,谁也没有意识到是鼠疫――总之,并未有鼠疫疫情的传播。 他赶紧问道:“具体情况?” “就在广州三号码头,第4批遣送人员。”通讯员报告道,“病人是一五十多岁的老者,在候船时突然晕倒,经目视检查有寒颤、恶心症状,体温高,腹股沟发现有淋巴结肿大……” 听到这里,刘三已经确认,这多半就是腺鼠疫了――鼠疫中最常见的一种。医官们曾经多次提到过广州有这种传染病。 即便在旧时空鼠疫也是令人闻风色变的“一号病”,位列30余种法定传染病之首,仅有的两个甲类传染病之一(另一个是霍乱),而且目前元老院并没有足够安全有效的疫苗和治疗手段。和消化道传染病不同,鼠疫是可以通过跳蚤和飞沫传播的。对于公共卫生环境恶劣,不讲究个人卫生的时代,它的传播和致死率几乎是毁灭性的。 惟一可以庆幸的是,腺鼠疫算是鼠疫中最轻的一种。 “采取隔离措施了没有?” “国民军已经封锁了三号码头。” “马上通知海警指挥部,要他们派隔离船,将病人和接触人员全部运到离岛隔离。” 二百五十三节 除旧布新(十六) 仓促发布完几条命令之后,刘三意识到自己对公共卫生防疫的知识仅限于他就读众议院那几年里上得大课,仅限于“了解”。自己在这里下令指挥无论如何都是“不专业”的。 “快!备轿!去省港总医院。”刘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命令道,随后提上公文包出了门。 随着广东局势逐渐明朗,香港的那个小小的海军医院的距离已经不能满足广东军民的求医需求了――连广州市都满足不了。虽说卫生部为华南军组建了一支随军卫生队,但是这个卫生队的医疗中心驻扎在伏波军的后勤中心三水。能满足广州市市民和干部卫生需求的。只剩下卫生部派来的刘三一个光杆司令。 刘三在广州收编了“医学”的医官们,又得到润世堂的支援,勉强算是能为归化民干部和元老提供最低限度的医疗服务。一些难以处理的危急症还是很转到香港的海军医院去。但是这种服务随着本地公务员和警察的大批入职,变得越来越难以为继,更别说为广州市民提供医疗服务了。 在这样难以为继的局面下,还得兼顾广州市的防疫工作。刘三只好发电报给卫生部,请求“无论如何,赶紧派人来支援”。 这电报到了邓铂鋆手里,便成了极好的武器。他跑到时部长面前一合计,出来办公室的时候“省港总医院”这件在卫生口长期“议而不决”的案子便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像元老院治下的其他医院一样,新成立的省港总医院名头很大,编制很少――不是因为不给编制,而是因为能给编制的人手实在太缺。但是好歹也算从无到有的突破,正如被任命为总医院院长的林元老日后在回忆录中所说的那样,“为一片黑暗的广东卫生事业带来了第一缕曙光”。 林大夫穿越前曾是广州一名不得志的年轻外科医生。虽然是中山大学医学院出身,无奈却只是个硕士――在这个硕士多如狗,博士遍地走的医疗圈实在不是什么耀眼的招牌。好不容易挤入一家广州的一家三甲医院,只能苦苦的熬资格。 不得志的林大夫穿越过来之后,很快在百仞总院得到了重用:卫生口的元老们当中专业医师并不多,专业的外科医师就更少了。选他到广州来当院长,自然也有支援前线的意思在内――毕竟战伤多需外科治疗。 轿子在堆满了瓦砾污泥的街道上缓缓而行――刘翔的“满城挖”弄得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愈发难以通行,不但从临高运来的公务马车无法使用,连人力车都用不上。元老们出行要么徒步,要么就只好坐轿子。 轿子一路出了大东门,直奔广州大世界而去。 省港总医院其实只是一块牌子,物质基础就是原来大世界里的卫生所,病床不过二十张,但是有一间简易手术室――这在卫生口的下属医疗机构中也算是相当高的配置了。邓铂鋆闹着要搞省港总医院创收,就是瞧上了大世界卫生所的设备。 刘三揣着满腹的心事,被轿子一路抬进了大世界。大世界有里外两个部分。“里世界”只允许元老和相关归化民出入。卫生所就设在这“里世界”的一楼。 尽管大世界戒备森严,但是一进入“里世界”,气氛便轻松许多。刘三下了轿子来到了挂着“省港总医院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推门进去发现林默天正在面色凝重地看着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在上面涂抹一边叹气,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 “老林,看什么呢?”刘三发现林默天的表情他其实非常熟悉――不是因为和林默天相处多深,而是因为刘元老最近经常出现在自己的镜子里看到这种表情。 “哦,刘大夫……”林默天赶紧站起身来,“来,来……快请坐。”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刘三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让林默天眉头紧锁的文件。结果只看了一眼标题,刘三的心就沉了一沉——《关于广州特别市防疫工作进展的报告》。 “我能看看吗?” “你是卫生部门的领导,当然能看。不过这只是份草稿。” 照理说,这工作不是临床外科出身的林默天来干得――雷恩才是正儿八经的卫生防疫出身,但是这位雷恩却长期被栓在高雄当卫生方面的负责人兼元老大夫。即使是难民转运工作已经大体结束之后,台湾的疟疾防疫工作依然十分繁重。 广州的防疫工作便落到了这位新来广州不久的林院长头上。虽然林默天一直对卫生口诸位大佬尊敬有加,也从来没有主动要过官,似乎保持着“纯业务干部”的清高。但是跟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清心寡欲、对权力毫无追求的人。恰恰相反,没能在加官进爵的浪潮里赶上第一趟车的林默天在要求进步方面相当积极,他一到广州就打报告,要求开设省港医学院和麻醉专科就是很好的证明。 不过,这并不讨人嫌。有想法说明他是想做事的人,刘三心想。在诸多元老已经满足于海南岛的小日子的环境下,执着于做实事的人还是很难得的。既然大家跑来穿越都不是抱着什么伟光正的心思,而且几乎已经注定此后都将成为各学科领域的创建者或领头人,有这方面的抱负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来,真是一片黑暗。”林默天看着他翻看报告,苦笑着,“该做得事情多如牛毛,却一桩也做不了!” 这份报告虽然不是刘三起草的,但是看上去却很熟悉:报告中的很多数据和段落就来自于他组织搞得调研工作报告。 从公共卫生行政管理的角度来看,广州的卫生工作进展很难称得上令人满意:虽然这些进展对于明代百姓已经堪称翻天覆地了。由于元老院提倡的新生活运动和推行牛痘疫苗接种之类的初级计划免疫工作都在逐渐展开,痢疾、天花、肠道感染等常见的疫情都较往年有了明显缓解。尤其是天花的控制。明代百姓对于防天花的“人痘”接种并不陌生,对于更加安全的牛痘自然接受起来更加容易――何况接种“牛痘疫苗”有费用减免。随着“新生活运动”的推行,“不喝生水”、“三管一灭”的习惯也随着伏波军的刺刀、卫生警察的棍棒和各保甲的宣传督促渐渐推广开了。 城内的饥饿情况也在被逐步消灭,因而原本春夏常见的痢疾和各种肠道传染病疫情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更何况元老院还有对付消化道传染病的利器:静脉输液加抗生素,这三种疾病在广州的传播比往年好转了不少。 另一方面,从不那么伟光正的角度来说,对于早早接受了各种疫苗接种、又有特供饮食和无与伦比的卫生条件的元老或归化民高级干部而言,天花霍乱一类的传染病是可防可治的,没有那么可怕。所以他们并不是特别担心这一类传染病的疫情。 但是卫生口对整体局面还是不满意的。按照旧位面的标准来说,鼠疫、霍乱都属于最高等级的甲类传染病,一经发现需要立即上报的那种。可是现在他们连最基本的社区卫生院和村卫生所都没有建立起来,基层机构一塌糊涂,除了国家警察体系下的卫生警察,几乎谈不上有什么一线的防疫工作人员。在卫生工作方面发动群众的难度之大远超琼州的局面,因此传染病的控制只能是“相对好转”,“消灭”实在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任务。 “屋漏偏逢漏雨!”刘三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出了疑似鼠疫病例了!” 林默天一震,鼠疫这个词的可怕程度,即使在旧时空也足以让医务人员闻风色变:高传染性,发病极快,高致死率。 他努力镇定自己,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刘三当即将报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看情况,应该是腺鼠疫。还算是万幸。” “可是对我们来说,腺鼠疫和肺鼠疫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林默天说,腺鼠疫相对“好一些”,那是在现代医学看来,对他们来说,这两者都是难防难治的烈性传染病。 在旧位面,广东并没有爆发鼠疫的确切记载,只是笼统地记载为“大疫”。但是从刘三对医官们的调查,和卫生口收到的疫情报告却并不乐观,从广州下属州县发来的残缺不全的报告来看,已经零星的疑似鼠疫病例出现。 由于广东的医疗卫生条件有限,并无具备保存样本送检的能力,广州也没有生化实验室,无法做细菌培养,所以无法确诊。为慎重期间,类似的病例都是按照尸体和接触物品全部焚烧,接触人群隔离来处理的。 二百五十四节 除旧布新(十七) 鼠疫最常见的类型包括轻型鼠疫、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后两种都是十分凶险的类型。目前多数观点认为,欧洲的黑死病大流行和清末民初的中国鼠疫大流行就以这两种为主。 由于中国史籍上对传染病的记载十分笼统,仅仅冠之以“瘟疫”、“大疫”,对具体的病程、症状记载甚少,因而让不少人产生了中国古代没有烈性传染病的印象。就是元老院里,也有不少元老也认为“肮脏的欧洲人才会得鼠疫”或者“中国人极少得传染病”。 卫生口当然不相信这种“人种/文明优越论”:既然是人,都会受到疾病的侵袭。关于鼠疫和霍乱这两个旧时空的甲级传染病,他们是做过专门的调研,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和研究资料。大致确定17世纪在中国尚未有“真正的”霍乱,即古典霍乱的传播――这种病在19世纪以前是印度和孟加拉的地方病,一直到19世纪初才由英国商人传入广州的。传统中医学中提及的“霍乱”多为各种肠胃传染病的统称。 至于鼠疫,明末也曾经有鼠疫的大爆发。不过,研究认为这场鼠疫仅限于北方,尤其是在山西、河北一带,在南方,两广一带,并未发生过鼠疫传染病。 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呢?刘三和林默天都陷入了沉思。d日以来,他们的施政多多少少都依赖于大图书馆提供的历史资料作为参考――也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然而,眼下的局面却说明元老院这只蝴蝶,掀起的风暴越来越猛烈,历史已经开始渐渐脱离大图书馆的预测了。 “我看,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皮革贸易上。”刘三说。 广东攻略开始前,为了军需之用,外贸部门集中大规模购买了一大批粗皮,主要满足制作皮鞋、皮带、头盔悬挂等军需之用,另外,也给派往北方的部队和航海人员制作了皮帽、皮背心、皮袄之类的御寒服装。 这些采购大多是通过代理商进行的,极大地刺激了相关的贸易。然而粗皮价格低廉,海南岛除了元老院的军用和工业用之外之外民间需求极为有限。 原本明代并不太看重服用皮草,著名的严嵩的抄家清单《天水冰山录》里,皮货寥寥无几。但这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需求。后金与明的走私贸易中,出口的最大宗货物是人参,其次便是皮毛了。由于小冰河期偏低的气温和紫明楼引领的时尚潮流,以貂皮、水獭等贵重皮草开始在广东富户中成为一种时髦的选择。。 而外贸公司为了“出口创汇”将将现代鞣革法加工过后的貂皮等高级毛皮向荷兰人和英国人销售后,广州的皮毛出口贸易兴旺起来。巨大的利润吸引了许多商贩参与到皮毛贸易里来。 尽管元老院与清的贸易中是严格限制貂、水獭、旱獭等鼬科野兽毛皮的输入:不但输入数量有限制而且都需要经过的检疫――怕的就是鼠疫传播。但是以广州当前的局面,根本做不到对全部流入商品进行严格的卫生检疫。皮草的高利润又使得商人们铤而走险的进入辽东贸易,很多未经检疫的毛皮直接或间接进入了广州的市场。 熙攘拥挤的流动人口,粗陋糟糕的住建条件,尚且落后的卫生意识,薄弱的基层组织……广州的公共卫生系统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简直漏的像筛子一样,一场没有发生于旧位面的鼠疫疫情正趁机悄悄地在广东攻城略地。 “皮毛只是一个原因,如果是皮毛,发病就应该从相关从业人员中开始。”林默天表示异议,“第一个发病者不应该是乞丐。他是跳蚤传染的受害者,毕竟这个群体中有跳蚤寄生是一种常态。” “这事情可就复杂了。”刘三有些烦躁不安, 林默天说:“我们要立刻采取措施。” 广州目前出现的腺鼠疫相对来说传染性还没有那么强,但是如果不加干预,腺鼠疫是可以转化为肺鼠疫和败血症鼠疫的。如果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刘三很认同林默天的说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真正的大型疫情。 据说李自成会那么快的败亡,和进入北京的时候军队感染了鼠疫有莫大关系。如果他们不能很快的阻止疫情,他们很可能就会步李自成的后尘,在疾病的侵袭下不得不狼狈退出广州,回海南岛去继续蛰伏――要是更不走运些,鼠疫在海南岛爆发,那么他们的一切理想和野心,纵然不至于毁灭也得推迟许多年才能实现。 “尸体现在在哪里,接触者呢?” “就地焚烧,不过我已经派人提取了血液。已经下令封闭码头,”刘三吐出一口气,“所有的接触者都被隔离了。”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半晌,林默天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来,略略浏览,又在上面添了几句话。 “这是我的申请书。”林默天很严肃地站起身来,双手把那份文件轻轻递过来,“大宋澳洲行在元老林默天郑重向元老院申请,请任命我为广州特别市防疫小组组长,负责抗击鼠疫疫情!” 刘三瞬间被茶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默天却很淡定,依然是谦和地把那份申请书递上前来。 “你知道你要干的是什么事吗?”刘三咳嗽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虽然知道林默天此人不是什么“本分人”,这种请求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忍不住睁大眼睛,冒出句粗话:“这不是你吃特供餐或者用消毒水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他妈是鼠疫啊!” 有那么一瞬间,刘三以为自己看到了林默天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你一个中医都能懂的事我科班出身的岂会不懂”的嘲讽眼神,但随后他认为自己也许是看错了,因为当他仔细打量着林默天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一副谦和冷漠的表情。 目前元老院并没有足够安全有效的疫苗和治疗手段,和消化道传染病不同,鼠疫是可以通过跳蚤和飞沫传播的,即便是作为防疫工作的高级领导,也免不了要深入疫区一线,甚至和患者直接接触,风险之大不言而喻。而能够通过飞沫传播的鼠疫,已经是可怕的肺型,一旦沾上可能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们现在还有对付鼠疫的抗生素的储备,但这里毕竟是医疗条件原始的明末,远不能保证一名重症鼠疫患者的生命安全――即便这名是一位元老。 “刘大夫,您也很清楚我们目前在广州的卫生局面,咱们都是元老,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次疫情应该说也在您的预料之中,爆发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至于我自己,只要是为了元老院的大业,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谓苟利国……”林默天两句诗还没吟完,看到刘三的表情,立即打住了剩下的部分,“呃,总之,我不是突发奇想或者心血来潮。” “你对疫情清楚吗?”刘三问道,随后想到这简直是一句废话,那份报告还在那里摆着呢,以林默天的性格,想来近几日的疫情汇报他也没少看,不然不至于冒冒失失就提出要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目前广州有没有鼠疫还没有定论。这是其一;其次,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即使是鼠疫也是以腺鼠疫为主,传染性还没有那么可怕。”林默天努力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发展成遍地都是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的程度,咱们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躲不过――更进一步说,万一搞出来一场鼠疫大流行,谁也跑不了,我们好不容易开创的广州局面就会一触即溃。” 刘三无语地看着林默天,……这算得上用绳命在博取前途了。 就算不提元老之间即使没有同袍之情也算兔死狐悲的情谊,万一老林领了便当,他作为广州卫生口的最高领导回去也落不了好。沉默了半晌,他接过那份申请书说:“我会把申请交给组织的。” 这事不能自己决定,必须提交元老院:领导总是英明的,就算领导不英明,至少比他更合适背锅。 回程的路上,刘三还在想,林默天和他这种人还是不一样的。所谓“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只身穿越到这个世道来几乎就是舍弃了自己作为一个社会人的一切。能够舍家别业主动要求穿越到这个乱世的人,心底里多少都藏着点亡命之徒的种子,这股为了前程不要命的劲头让他想到了从招降诸彩老起家的林佰光……巧了,这家伙和林佰光还是本家。 送走刘三之后,林默天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笔记本,开始往一张公文稿纸上誊写。从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涂改痕迹来看,这份文件他思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二百五十五节 瘟疫战争(一) 鼠疫这种烈性传染病,虽然在21世纪已经有了多种救治手段,但是最有效的手段依旧是严格的检疫和隔离。20世纪初期的东北鼠疫大流行靠得就是隔离措施。在没有任何特效药物的前提下扑灭了鼠疫的传播。 他们现在的医疗条件,其实和20世纪初的满清政府没多少区别。所以林默天能做得依然是这些。 好在眼下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爆发。只要及时从源头上进行隔离,就有可能在爆发前予以阻断。 有一件事倒是做得恰逢其时,那就是对乞丐流民的全面收容。这个群体中跳蚤等寄生虫的感染率近乎百分之百,生活环境藏污纳垢,简直是天然的病原体的聚集地。乞丐又有流动性接触面广的特点,很容易将疾病扩散出去。 全面收容等于是断绝了这个巨大的传染源头。从这点来说,刘市长的决心下得恰到好处。当然,也多亏这大半年来先期建起了警察系统――很多基本行政事务,现在完全是靠警务系统在运转。 不过,接触到的病人的人群,必须有地方予以隔离。不仅是鼠疫接触者,还包括未来他们未来要收容的麻风病人。 林默天拉开挂在墙壁上的大比例广州-香港地图,仔细的浏览起来。 珠江口一带的岛屿星罗棋布,岛屿可以有效的隔绝行人往来,岛屿上的环境也相对比较健康。因为他决定将这个烈性传染病的隔离区设在岛上。乍一看选择很多,即有珠江中的内河岛屿,也有在内外伶仃洋的海岛。但是要满足隔离需求,第一不能距离广州太远,否则每次运送病人都要花太多时间;又不能距离陆地太近,否则起不到隔离病人的作用。岛上必须有淡水。 内外伶仃洋的各个岛屿尽管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合适,但是距离广州都过于偏远。即使选择内伶仃洋中最近的龙穴岛,到广州也要86公里。即使使用大发艇之类的机动船,从广州去龙穴岛也得十个小时以上。运送病人的航渡时间过长不说,也难以安排警戒。 如果选择在珠江的内河岛屿,距离广州倒是近了,但是对隔绝病人却又成了问题。珠江虽说宽阔,但是江面上渔船众多,逃跑的可能性大增,而且不少江中岛已被开发为农田和村落。设立检疫区,势必会影响到岛上百姓的正常生产生活。 在两难中,林默天圈了几个备选的岛屿――反正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广州市政府手里。 当天晚上,林默天就被叫到了市政府和刘翔等人开了一个“防疫工作会议”。面对有可能爆发鼠疫这个可怕的前景,刘翔简单的表示:“一切按照你的要求办”。 至于这个岛屿隔离区,林默天提了几个备选方,即有江心岛,也有海岛。最终刘翔批准了在珠江里的长洲岛设立隔离区。 “长洲岛上虽然有几个村落,但是人口很少,我们也不能把村民从村子里赶走。”刘翔签发了委任书和授权书,面带忧色,“这一万多号人要马上盖营地也来不及……怕是得露宿了。” “营地问题不大,现在是夏天,搭个茅草棚子就可以了。冻不死人的。”林默天说,“建造营地由谁负责?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他具体沟通。” “这事你就找林佰光吧。”刘翔冲着林佰光点点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联系具体负责人――我会发一个会议纪要,市政府的各级干部都会听你指挥。” 林佰光点头:“你说吧,有什么具体要求。我马上就安排下去。” 他说着话,已经从公务包里拿出便签本,掏出万宝龙钢笔刷刷的写了起来,林默天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写好了一张,从兜里掏出章盖了上去,折好交给机要秘书。 “立刻送国民军指挥部去,快!” “我已经下令白马队的一个连立刻移防长洲岛,现在海警在上面有个警戒哨,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林默天赶紧道,他这位本家还真算得上“心思缜密”,不但立刻做了准备工作,还专门调动了言语不通的朝鲜连队上岛警戒。 “现在说说你的要求吧。” 林默天说,其实这个隔离区并不需要太完备的基础设施,也不需要满足上万人的长期居住。因为鼠疫的潜伏期很短,医学界一般认为是六天。 “……只要送到岛上,隔离九天后没有发病的,就可以认为无感染。然后便可以转移到香港的难民营去安置了。所以居住设施用不着考究。” 林默天设定的隔离营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净化设施,上岛的检疫人员按照“净化”标准,洗澡消毒,剃去全身毛发,随身衣物全部焚毁。 “……要建专门的垃圾焚化炉,用来焚烧检疫人员的随身衣物,另外再建一座焚尸炉,用来火化在检疫期间死亡的人员。污水和粪便需要有专门的消毒池,不能直接排入江水……”林默天一一道来,按照他的设想,营地要分为三个区,第一区是观察区,经过净化的人员先在抵达区内留置24小时,然后再转入留置区进行为期九天的检疫隔离。最后一个只是治疗区,安置在检疫期间发病的人员,每个区域只见都必须完全隔离。 说是治疗,实际上他们即没有庆大霉素也没有链霉素、四环素或者氯霉素,惟一能起效的抗生素是磺胺,但是产品纯度不佳,疗效打折不说,仅药物过敏就造成了不少死亡病例。重要的治疗支撑手段静脉滴注的设备材料亦紧缺,说是治疗其实就是“等死”。目的其实就是不让病人在死亡前将病菌传染给他人。 “……隔离营用不着占据全岛,其实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可以。地方太大难以警戒,但是各个分区之间必须有足够的间隔。彼此的位置不能有上下风。” 他说一点,林佰光在笔记本上记一点,他说完,林佰光也写完了: “还有没有了?” “暂时就这么多。”林默天说,“大图书馆肯定有更完备的图纸资料,可惜得回临高才能查得到。” “马上派人回去查就是,”林佰光说,“你来写个申请,我这就安排人去调资料。” “好。”林默天对这位本家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的节奏暗暗佩服。 “两个炉子要花点时间,不过因陋就简的话也能凑合。”林佰光翻着笔记本,“建筑材料和工人我来安排,主要就是木料芦席和铁丝;伙食供应我们向香港的联勤总部申请应急口粮。餐具和锅子从企划院的广州仓库里找――那里应该有不少抄家货。衣服的话,从香港的企划院仓库调――那里有难民营地,仓库里应该有储备。” 他一边说,一边在便签本上写,写完了马上让刘翔和林默天过目签字,不一会,好几份“申请”就弄好了。 “我们赶紧分头行动起来吧。”刘翔的脸色苍白,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广州的市长还真不好当咧。 林默天自然也不得空,他立刻又和慕敏讨论起警务系统的工作。 元老院在广州城里还没有街道办事处之类的正式基层机构,许多基层行政工作是通过警察局-派出所-保甲这样三级贯彻下去的。因而防疫这件事同样需要警务系统的大力支持。 此前,广州市政府已经印发了“公共卫生手册”。这本手册面向所有基层干部和警察,每个保甲的保长也发了一本。内容除了一些基本的“保持清洁卫生”、“除四害”、“良好的生活习惯”之外,还有许多常见或者不常见的传染病的病症描述,目的就是让这些基层人员能够及时的识别并且上报。 为了让文化程度很低的基层工作人员和保甲长们在报告的时候不至于弄错各种专有名词,卫生口在编撰这部分的时候,干脆就用一号病、二号病这样的名词来取代。 现在他要求警务系统和保甲系统,都要按照本手册提到的症状情况,密切注意本片人员的健康情况,巡警必须每日对管区进行巡视,听取保甲长对本片所有住户和临时流动人员的健康汇报。逐日向市警察局的卫生科报告。卫生警察另外安排抽检和巡视。 除了这些,每个保另外再增设专职的检疫员,检疫员同样像片警一样按时巡逻,把握本保全部住户确切健康情况,采集他们与鼠疫患者的接触信息,如有疑似或确诊的鼠疫病例必须立即隔离并上报。 为了保证病例能够被及时上报,他不敢把明确诊断这样的事交给广州本地的中医;郎中们――且不说专业问题,就数量来说也远远不够。,林默天原本想全部使用归化民干部或者伏波军战士,但是事实证明根本不可能抽调如此多的人手给他专职使用。 二百五十六节 瘟疫战争(二) 要满足对市区和相邻关厢的全方位监控,至少要有五六百名的检疫人员,对军队来说,负担太重了。 原本在广州的驻军就很有限,要不是海军的珠江分遣队的驻地就在城外,有大量的轮换水兵驻扎,广州还真有点“空城计”的意思。 部队可以用来担负戒严、管制等警备性质的工作,但是要持续性抽出大批人力用来防疫,就力有未逮了。 至于说通过公务员考试来招募――虽说干部处给了广州市自行招募地方公务员的权力,但是一口气给卫生口招四五百个干部这也太荒谬了。 倒还是林佰光有想法,他提议动用现在在香港岛上整训的前明军官兵。 广州解放之后,原广州府的所有明军,不论是本地军户中的“操军”还是招募来得营兵全部都遣送到了香港岛开展整训。不仅是他们,在整个解放广东战役中陆续投降和被俘的明军官兵也都被送到了香港的进行甄别整训。 “这些兵痞,办事不见得行,祸害百姓可是一流的……”林默天的脑袋已经摇了起来。 “不,我的建议是启用本地军户出身的士兵。”林佰光说。 这些军户士兵因为都是本地出身,家眷也在本地,和无牵无挂的外来“客军”营兵不同,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事情也比较少。 “……他们多是本地人,熟悉本地情况,能说粤语,沟通起来比我们方便的多。家眷又多在广州城里城外,要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由不得他们不守规矩!”林佰光道。 林默天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而且这些人从年初开始就在香港,不可能感染到鼠疫。使用起来比较放心。 为了便于指挥和经费开支,经刘翔同意,向临高报备后以这批士兵为基础组建了为国民军广东总队直属防疫大队。为了“加强领导”,另外从国民军中抽调了五十名军士和士兵任命为各个中队、小队的队长。 组建防疫大队只用了三天,第三天一早,刚刚组建起来的防疫大队就开赴到万寿宫培训中心,由林默天亲自授课。 使用无任何医疗知识背景的检疫员必然会影响鼠疫病例排查过程中的误诊率与漏诊率,因此为了保证检疫质量,他亲自主持相关的培训班,除了给防疫大队上课之外,还准备不厌其烦地对一线行政人员和警察强调检疫与隔离的必要性。至于他们的隔离措施,他目前还不能拿出非常有效的办法,能保证的不过是一线工作人员每人都有口罩戴——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正常来说,鼠疫的防疫保护措施需要全身覆盖的隔离衣,还需要护目镜。这些他们有一些,但是只能分配给那些需要直接接触病人和疫病尸体、物品的的第一线工作人员。 在长洲岛设立了航运隔离检疫区,凡是从北方来得海船,都必须在长洲岛的检疫泊位上进行10天强制性隔离检疫,检疫结束之后,方可开往广州卸货登岸。所有毛皮类货物不得在广州卸货,一律在长洲岛的检疫仓库卸货。在广州私自卸货的,一经拿获按疫船处置,船货就地烧毁。 林默天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提出全面戒严的要求。由于肺鼠疫暂时还没有出现,鼠疫的传播目前还处于一个比较缓慢的阶段,这些已经发布的政策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商品流通,而且全面戒严势需要更多的检疫人员和军队,在各部门到处都缺人的情况下,他一个卫生口的部门,想封锁人口流动也办不到。 元老中已经出现了对他不利的流言蜚语,据说有元老在私底下曾经说过他“小题大做!广州哪年还没几个传染病的,不也这么过来了,我看他就是故意拿几个病人大做文章,给自己升官当垫脚石!” 林默天把自己的戒严申请重新放回了办公桌: “希望这个东西晚一些用到――不对,希望永远用不到。”他望向窗外戴着红袖箍的检疫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赖小站在船边,蹬着愈来愈阴晦的天色,中翻滚着的江水。心里盘算着。 逃跑的主意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不过现在,“逃走”的想法正愈来愈坚定。 被收容之初,赖小还有着随遇而安的念头。虽说给澳洲人当苦力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起码也有一碗饭吃,总算是条活路。混些日子看看情形再做计较也不迟。然而自从那老头突然在码头上晕倒,后来听说是“暴病身亡”之后,情况却突然变了。 他们那批人没能走成,而是在码头上待了一整天。原本已经靠泊的船只匆匆拔锚而走,随后,又来了一队“国民军”,把码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人也不许出入。 原本嘈杂忙碌的码头,突然变得极其冷清,除了他们这些待上船的乞丐,便是几个负责看守押送他们的假髡,他们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是从他们匆匆戴上那个叫口罩的东西和仓皇不安的眼神,赖小知道,这里出大事了! 以赖小几年来行乞的经验,不难猜出暴毙的老头应该是得了“时症”,这在乞丐们中并不罕见,从回南天开始一直到整个夏秋季节,因为感染了各种“时症”,老弱病残的乞丐们突然暴死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髡贼对这个“时症”如此的郑重其事,又是封闭码头,又是给假髡配上面罩――这东西他是知道的,髡贼的郎中们都戴这个,据说可以“防疫”。 这是要传疫啊!赖小的头皮顿时炸了起来。 传疫的恐怖他略知一二。临高也闹过天花。在广州行乞之余,乞丐们彼此“吹水”,有见识过的乞丐便说过传疫的恐怖“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在广州这几年,每年也见识过传疫,一死就是成百上千。乞丐们常被叫去当仵工搬运尸体――这活可以剥取死人身上的财物衣服,很多乞丐都愿意去,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搬运尸体染病而死。 自己不会是也被染上了吧?赖小惶惶不可终日。当他们终于被赶上船之后,一个小道消息已经在人群中流传了,当天码头上所有的人,不管是他们这些乞丐还是假髡们,都要被送到一个小岛上去“等死”,以免他们再传疫给别人。理由就是码头上监管他们的假髡也上了船。 “髡贼真是该死!”赖小暗暗咒骂着,“一个个都发瘟死掉了才干净!” 想到自己原本好好的在苟家庄给二少爷当小厮,不愁吃穿,出门的时候威风八面,不论是调戏丫鬟还是佃户长工家的妻女,没人敢说个不字,就是在县城里,也是横行霸道的主,吃个西瓜都不带给钱的。 谁能料想自己如今竟是这样一个下场!不但连乞丐都做不成,还要被送到荒岛上去“等死”。 不等束手待毙,一定要跑! 这里江面虽宽,但是赖小自诩水性极好。海湾里尚且能来去自如,何况比大海安静的多的珠江! 只要能爬出货舱,往江水中一跳,假髡是决计抓不住自己的。 赖小偷偷的看了看四周。运送他们的是所谓“澳洲驳船”,船不算太大,露天货舱里挤了一百多个乞丐。货舱的舱壁足有一人多高,船头船尾的甲板上都有假髡在警戒,他们居高临下,船舱里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清楚。想要偷偷爬上去跳江是办不到的――那假髡抬手一枪,自己身上非得出个透明窟窿不可。 天空阴沉,远远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鸣,船上的乞丐们不由得缩了下脖子,远处的乌云云端,隐隐约约电光在闪烁,江面上的风开始变大,凉飕飕的。 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驳船上的人都开始骚动起来。随着风力增强,船只也开始颠簸起来了。 在前后甲板上警戒的假髡们握紧了手中的步枪,不住的呵斥着:“不许动,不许动,都蹲下!” 一阵风过去,突然赖小脑袋上被滴到了一滴水,接着他听到一阵急促的噼啪声,随着闪电从头顶掠过,雷声似乎就在耳畔炸响。几乎是同时直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往江面上坠下,江面上顷刻被射出无数的波纹,又瞬间被浪花吞没。 不过片刻,从货舱的舱壁上便落下了万千条瀑布,兜头而下的雨幕顷刻便将舱内的众人淋透。赖小蹲在舱壁旁,紧张的看着天空,此时的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灰暗昏黄,有时却又白亮亮的,一个全是水的世界。 船上的假髡们也被这大雨淋得手足失措。有人赶着去拿雨衣,有人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蓑衣,给斗笠系上绳子。就在这短促的混乱中无瑕顾及货舱的片刻,赖小已经手足并用,踩着一个瘫软在底舱乞丐的身子爬上了船舷。一阵惊雷滚过,他纵身跳入了浊流滚滚的珠江江水之中。 二百五十七节 瘟疫战争(三) 赖小的逃逸并没有引起多少涟漪。押送人员为了少麻烦,在上报的时候便写成了:“跳江自杀一名。”于是赖小就从“接触人群名单”中被划去了,注明:“其他原因死亡。”收容乞丐流民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死掉的人有一百多号,多一个少一个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林默天此时已经焦头烂额,自然也顾不得一个赖小的死活。他忙着培训防疫人员,给保甲长和警察们开会,要他们注意各自管片内的病人、路倒尸和死亡人员情况。所有死亡人员,均需防疫检查员到场后填发死亡证明才准处理后事。 大量的印刷海报,张贴各处,要居民们及时清理垃圾,开展灭鼠运动,对发现的死老鼠要集中收集在指定的筐内,由专人收集。不得随意弃置。 “我要各保甲每片都上交一只死老鼠,我来作切片培养。”林默天说,“先弄清楚鼠疫的源头在哪里。” “难道不是老鼠么?”慕敏这时候已经在起草向临高申请两万个老鼠夹的文件了。她准备散发到全城内外的各个保甲。 “广州过去并无大的鼠疫疫情爆发,老鼠携带鼠疫杆菌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从毛皮贸易中带入的。”林默天说,“所以我要先解剖培养全城的各片的老鼠,看看它们体内有没有鼠疫杆菌。这样才能确定传染源。” “那我这老鼠夹……” “还是申请吧,灭鼠对环境卫生总是件好事。”林默天说,“灭鼠只是其一,通过灭鼠还可以消灭跳蚤。” 因为腺鼠疫主要是跳蚤来进行传播的。所以灭跳蚤是切断鼠疫传播的一个重要手段,跳蚤在本时空几乎是无处不在,人畜共居的环境,恶劣的居住条件,极少的洗浴设备……使得在跳蚤的感染率极高,即使是城市中产甚至有钱人身上,亦有跳蚤的感染。 然而元老院没有ddt和666这样高效的灭蚤药,因为巨大的人口基数关系,也没法按照海南岛上对待难民那样进行“净化”。惟一能供应的只是少量的除虫菊酯,完全无法象当年美军在那不勒斯全城喷洒ddt的规模。 “有条件上,没条件也上。”林默天说,“伍连德去东北防疫的时候,他和我们一样是两手空空,即没有ddt也没有抗生素,东北那地方,更不容易洗澡。全靠着组织得力,用隔离把鼠疫遏制住了。” 在长洲岛建立隔离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林默天下令暂停所有毛皮交易。运载毛皮的船只和储存毛皮的仓库一律封闭,接触人员全部送入检疫区隔离观察。 “掌柜的,洗脸水预备好啦!” 兴福山货行的伙计小四站在掌柜的房间门口,高声吆喝着。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位掌柜常年都是早起的,按照如今时兴的“澳洲钟点”算,不论冬夏,五点即起。和伙计们一般无二。 可现在都日上三杆了,掌柜的别说起床,屋子里连动静都没有。这可就有点怪了。他不起来不要紧,自己约来谈买卖的刘掌柜可来了,总不能让人干等着! 柜上几个伙计一合计,便叫这学徒刚满师的小四去“请”。万一惹恼了掌柜,也有这兔崽子担着。 小四自然没资格说“不去”。其实他今天本来就人很不舒服,喉咙痛,还有点象发烧的感觉,可是也不敢随便说自己“病了”。如今在房门外叫了好几遍,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四只好将房门一推――里面没闩,探头望了望,见掌柜的还躺在床上,他连着叫了几声,依旧毫无动静。 “这是病了?”小四想着凑过去一瞧,顿时吓得一激灵,连滚带爬的便往门外夺路而逃,叫道:“不好啦!掌柜的死了!” 林默天戴着厚厚的伍连德式样口罩,穿着隔离衣,看着刚刚送到流花桥化人厂的“隔离停尸房”的这具尸体:皮肤有瘀斑,肿大、化脓、破溃的淋巴结……无不昭示着这是腺鼠疫病死者。他小心翼翼的取了尸体上若干组织和体液样本,用来培养观察后做最后的确诊。 如果确诊无误,那么这场瘟疫战争便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林默天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尸体怎么办,要不要解剖?”苏莞问道。 “不必了,和那乞丐的尸体一样处理,直接拉去火化。”林默天在口罩里吐了口气,“你得盯着他们,尸体本身就是传染源。这里用过的东西全丢进去烧掉。” 苏莞点头:“这我明白。” 兴福山货行的伙计们都被就地隔离起来了。然而检疫员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一个小伙计符合手册的上的一号病病情,林默天接到报告赶去一看,小四已经陷入高烧之中了――病程发作很快。 一家山货行同时出现两名患者,这绝非偶然,林默天询问之下才直到这家山货行最近的确有经营皮货生意。不久前刚刚从辽东进了一批水獭皮货,前几日趁着夏天阳光炎热,在院中翻晒,以防霉蛀。 “皮货现在何处?” “都在库里,原本今日刘掌柜来店就是要谈此事的。”被召来得伙计看着脸上蒙着厚厚口罩,穿着白大衣的“首长”,心里暗暗惶恐,心道这是大宋有什么要紧的人物死了么?穿白衣也就罢了,连脸都要遮起来,这风俗奇! “哪个刘掌柜?” “就是东山居的刘德山刘掌柜,专跑南北货长途买卖的,小店的皮货就是从他手里买来得……” 林默天立刻命令防疫大队出动把刘德山和他接触过的人都隔离起来。不仅是他,这几天来过兴福山货行的人全部要隔离起来。 “隔离人员立刻移送检疫隔离区。兴福山货行消毒后封闭,严禁任何人出入,库存皮货密封后运往流花桥焚毁。” 他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伙计目瞪口呆,顿时懵了,问道:“首长!小的们这是犯了什么王法啊!小店可是犯法的事从来不做,倒垃圾都是倒在筐子里的……” “你们店里已经被传疫了!”林默天冷冷道,“你还是自求多福,没被染上吧。” 说罢他赶紧去找林佰光,要他立刻安排人封锁兴福山货行和东山居。 “刘德山?!”林佰光大吃一惊,问道。 “是。”林默天诧异,难道林佰光认识他? “他是我们的供应商之一”林佰光说,“他常年往来南北,贩卖货物。我知道他是因为联勤从他手里买了大量的皮子…” “这些皮子呢?”这下林默天可真急了。因为联勤买得皮子,一部分运到香港制作军需用品,一部分直接运回临高去加工成工业用和民用产品,用途极其广泛。 要是皮张里夹杂着带有鼠疫杆菌的跳蚤,在香港、临高或是华南军中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的都运香港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林佰光在广州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什么事情都知道,“按照你的九天潜伏期的理论,如果有问题香港的军需工厂和物流中心早就应该爆发了。” “那就好。”林默天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虽说如此,他的产业也得封闭消毒。” “他的产业简单,只一个码头货栈和东山居号货船――这船还是我们香港造船厂造得。” 从兴福山货行被封开始,广州整个防疫隔离措施正式开始了。 刘德山刚回家不久,他家就被防疫大队包围了,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全家老小连着仆役都被带了出来,宣布“隔离检疫”。 他本人则被带到了林默天面前。 “你最近有没有辽东贩卖过皮张到广州?” “有!有!”刘德山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贩卖皮张是洪元老的指示,并没有什么犯法的地方啊,“皮子是我到旅顺进得,另外从天津卫亦进了一部分。” 他原想说自己原不做这皮革的买卖,都是洪元老的意思。但是再一想,难保他们元老之间有什么芥蒂,自己随便一说,反倒把两边都得罪了。便改口道:“首长们不是需要买皮子吗?” 林默天又问道:“兴福号的水獭皮可是从你手中买得?” 刘德山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澳洲人出过告示,工商业联合会的人开会的时候也说过,从北面进来的皮货不许私卖,必须全部卖给澳洲人。这兴福号自己有出洋的渠道,从辽东弄来的水獭皮、貂皮卖给红毛人,一翻手就是十几倍的利。这掌柜知道自己去北边办皮货,多次要他夹带私货――刘德山贪图那点好处,便私下卖了不少货给他。 这元老张口就问,显见是抵赖不过了,他只得道:“正是小的的货。” “元老院三令五申,皮货为元老院统制的货物,不许私下买卖!你好大的胆子!”林默天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痛斥道。 二百五十八节 瘟疫战争(四) 刘德山吓得一激灵,他还从没见元老发这么大的火,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的该死!都是小的贪图几个钱财……” 林默天想到这广州的鼠疫,说不定就是眼前这商人夹带的皮货里带来的,不由得气恼万分,“你糊涂!你死不足惜,这广州一城的百姓都要给你活活的拖累死了!” 刘德山浑身如筛糠一般,他虽然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看样子私贩皮货是犯了元老院的大忌了。 林默天无心和他再磨叽,关照一个卫生警察审他:运来得皮货都卖给了哪些商户和个人,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都要一五一十的问清,”林默天恶狠狠的道,“他不老实就从审讯科调几个老手的过来严刑拷打!一个字也不许漏!” 说完,他抛下跪地求饶的刘德山,大步走出审讯室,命令防疫大队立刻派人去港口扣押东山居号。 “船拖到长洲岛检疫锚区,船上人员送岛上的隔离营。船上的所有东西都不要动。” “是!” “从船上抓几只老鼠过来,死的活的都行,要做好隔离消毒工作!” 因为私买皮货的主要是来自欧洲的商人,照规矩,外国商人不能到广州开展贸易,只能在香港买卖货物。所以他们不可能买到未经检疫的皮货,漏洞主要来自澳门。澳门的葡萄牙人与广东的商人有着长期以来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最有可能挟带私货的。 在林默天的要求下,刘翔下令封闭关闸,停止和葡萄牙人的贸易,同时,封锁珠江口海域,严禁葡萄牙船只出入澳门。 “自即日起,双方人员禁止往来,只允许葡萄牙人在关闸处购买食品和日用品。澳门的一切船只不得出港。新到的葡萄牙船只一律转航香港。” 刘翔签署完命令,叹道:“这下我们可出名了,用不了几个月,从平户到巴达维亚都知道广州在闹瘟疫了,司凯德非跳脚不可……” “到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经济问题。”林默天说,他对司凯德很不满,要不是他那“国富论”调调,原本是不会从辽东进口裘皮皮货的。现在银子是赚了不少,鼠疫也跟着过来了。 “就这样吧。”刘翔忽然有了一种自己被取代的不快感,现在的广州城,好像就林默天说话最管用了。一切都围绕着防疫运转,其他事情都被放下了,而来请示商量的元老和归化民干部也都去直接找林默天了。 林默天没功夫理解刘市长心里的感受,他一个劲的发号施令,命令和文书源源不断的从市政府防疫办流了出来,迅速传达到全城。 街坊邻居们开始还以为兴福号的东伙和刘德山是卷入了什么“谋反”案,被澳洲人抓去了。然而随后出现贴封条,在店铺住家里喷洒药水的身穿长长的白色隔离衣,戴着厚厚口罩的防疫人员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恐慌。接着,各项规定和布告不断出炉,广州正在传疫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 街面上虽没有戒严,但是夜间的宵禁却恢复了。街面上执勤的警察和国民军显著增多,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戴着厚厚的白纱面罩;规定了疾病和死亡的报告制度,更加严厉的执行各项清洁措施,发起了“灭鼠运动”,号召每户每天都要交一只死老鼠…… “传疫”的消息一传开,城里的大户人家便开始往乡下的别院搬迁。林默天原本命令警察严格注意进出城人流变化,预备一旦出现大规模的人口外流便立刻启动戒严令。但是,由于并未出现爆发性的传染和死亡病例,一时间还没有出现大规模人口外逃的迹象。只是城里已经是家家户户打醋炭,熏艾蒿,把个广州城弄个烟雾腾腾。 检疫员霍骏鸣戴上红袖箍和大口罩,跟着赵贵一起开始了今天的巡逻。 他是本地军户出身,身上原也有个“小旗”的芝麻前程。十七岁便在营兵里补缺当差,澳洲人来了之后,他也稀里糊涂的跟着将领“降宋”了。 降宋之后,倒是立刻补发了多年来的欠饷,一文不少。营里的兄弟们都乐坏了,都说元老院就是大方。可是快活了没几天,便下了命令,叫全体都打包上船,谁也不许不去――几百号伏波军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虎视眈眈的。 大伙都以为装上船是要被拉去打仗,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没想到出海没多久,就靠港下船了。到的地方,似乎就在伶仃洋里,听水手说,这里便是“香港”。 作为一个广州土著,这几年“香港”堪称如雷贯耳。据说东洋西洋的各路洋船都到那里去贸易,澳洲人还在上面修建了一个城寨,里面是金山银海…… 可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因为他身边的人没人去过香港――别看他们世代居住在广州,大多数人连虎门都没到过。 香港并没有什么金山银海,巨大的香港堡垒前有的只是庞大的货场和高耸的喷着黑烟和白汽的吊机。港湾里船舶如云,让第一回见识到近代化海港运作的士兵们大开眼界。 霍骏鸣到了香港,照例享受了“净化”的待遇,随后便是“整训”。先把官兵都分开:军官是一队,士兵是一队,亲兵家丁又是一队。完了便是裁汰老弱,年老的,有病的,有残疾的,都被单独收容到一个“收容队”去了。愿意回家自谋生路的,发给遣散费随省港之间的交通船回广州自便,无处可去的,由农垦香港联队收容安置。 裁汰完老弱,便进入了“挖根子”的阶段。主要是对军官和老兵痞的“历史问题”进行了“清算”。虽然考虑到将来招降纳叛的需要,除了少数罪大恶极分子在士兵们的强烈要求下被吊了绞架之外,多数人还算是保住了小命,不过已经被狂暴的群众运动搞得魂不附体了,坚决要求“解甲归田”。随后被分散安置到海南岛、台湾和济州岛去了。 作为元老院宽宏大量和对他们弃暗投明的奖赏,他们得以保留财产,不能带走的不动产和股份,由企划院收买。 民愤不大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们,愿意继续从军的,留香港教导队继续整训;不愿意的,或者给资遣散或者作为移民安置。 霍骏鸣原不想再当兵,他家就在广州,想领了遣散费回家,可是一想回家去又无出路,他十七岁便出来当兵,当了七八年的大头兵,什么也不会,回家去便是去给人当伙计都没人要――店铺里都要打小学徒出身的――除非去码头扛大包,当苦力。不如留在澳洲人这里,打仗虽险,但澳洲人打仗出了名的厉害,说不定一仗下来就能博个出身。 没想到打仗没轮到,又装上船回了广州。下了船不进城,先在原来的练兵游击大营里培训,这才知道自己是进了什么“国民军防疫大队”。 他原不识字,整训几个月通过扫盲大致能看看报纸之类。国民军这三个字他是知道的,整训的时候教官上“元老院的武装力量”一课上说过,国民军是元老院指挥下的一种人马,职能和原本衙门里的“壮班”差不多。而这“防疫大队”四个字做何解他就完全不明白了 直到“林太医”给他们上课,霍骏鸣才知道这“防疫”是什么意思。他当晚一宿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种抬尸的事情过去不是乞丐们做得吗?怎么突然要他们来干了?现成的关帝庙几千花子不用,却来用他们这些“良家子”,这澳洲人也够昏庸的! 一起受训的有的哭的有的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蹬着天花板的,有抹着眼泪向袍泽“托孤”的…… 霍骏鸣折腾了一宿没睡,第二天起来眼泡都肿了,点名的时候据说跑了三个。他正盘算着要不要跑,吃午饭的时候这三个便给抓回来了。五花大绑的丢在墙角。 这下可不得了了,整训的时候也有人跑的,但是那会他们还算是待分配人员,抓回来不过押到黑屋子里啃剩饭蹲几天。如今到了防疫大队就算是入了大宋军籍了,这一跑就是“逃兵”了。 三个倒霉蛋先是被“警备”拉到操场上当众一顿毒打,接着便被宣布“开除军籍”、“三年矿场苦役”、“追夺军饷”,最后一条让全体成员小腿打颤:“全家流放台湾瘴气之地”――防疫大队的兵员全是广州本地军户出身。 这下霍骏鸣可再不敢想“逃跑”二字了,只得老老实实跟班学习。因为事关自己的小命,大家也不敢敷衍――再者澳洲人在医术一道上素称有“神效”,也增加了他们学习的信赖度。 因为林默天主持的这个培训班时间只有一周,防疫大队的成员文化水平又极低,所以教学以普及基本的识别鼠疫和其他流行病症状、病情以及相对应的防护、防疫手段为主。宗旨是:简单、易记,能执行。 二百五十九节 柳嫂子的话 霍骏鸣摸了摸挎包里的手册,这本《防疫手册》是林默天编撰的,一切的防疫工作都以此为准,上面详细罗列了遇到各种情况的具体处理方式和流程。防疫大队的队员都视作“圣经”。林默天在培训中反复强调,一切都要“照章办事”。 赵贵是前几天从总局派来的“增援”基层的。这一片原就是他和李子玉过去的管区,地方情况熟悉,所以照旧派他配合防疫队员在这里巡视。 徒步巡逻对赵贵来说是家常便饭,何况这还是他的老地盘,走起来轻车熟路。 街面上打扫的干干净净――新生活运动狠抓了街面卫生问题,原本常见的垃圾屎尿遍地的情况已经不见。虽说因为资金问题路面没有硬化,依旧是泥土碎石的混合路面。不过如今各处保甲都有义务维持路面平整,每隔三五日,各家便要出人来将路面坑洼填平,所以不似过去那般坑洼泥泞。 赵贵走在路上,觉得有些得意。颇有衣锦荣归的感觉。不过,他现在这身装束却一点也没有“锦衣”的感觉,白色的隔离衣像个孝袍子不说,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口罩也气闷的紧。 霍骏鸣一路注意着注意着各个路口的防疫宣传画和告示的完好情况,看看有无要补充的地方。宣传口突击印刷了几千张防疫宣传画张贴在市区和关厢各处,还涂了几百幅刷墙标语。墙壁上刷着“打老鼠,除四害”、“多洗澡,勤换衣,消灭跳蚤”、“发热要及时向防疫员报告!”、“严禁私埋乱葬!”…… 在经过一处被贴上醒目的红色封条的住所门前,霍骏鸣仔细的察看了封条,又看了看墙头上加插上去的密密麻麻的竹片――这不是为了防盗,而是确保一旦有人翻墙进去就能发现。 南剪子巷已经有过几例疑似病例报告,有封闭的隔离区――按防疫规定,一旦有人染病,同住的和接触者照例送长洲岛隔离外,他们的住所店铺也要封闭起来。直到确认未受感染,检疫解除为止。 封闭之后,相关保甲、管片的警察和防疫队员就要对这些地点进行重点监护,以防有人私入――不管私入者动机如何,这一行为很容易造成二次传染。 “南剪子巷一号隔离区,上午第一次巡察,情况正常。”霍骏鸣在登记本上记录。这里每天都要巡察三次。 南剪子巷多是住家,原本就不是热闹地方,所以防疫引起的市面萧条对这里的影响不太大。但是在防疫宣传之下,居民们明显减少了出门活动,过去这里家家户户白日多不闭门,现在则家家大门紧闭。街面冷清了不少。连原本相对热闹的公井、茶棚都是人际寥寥。 “连公井边都没几个人。”霍骏鸣感慨道,“看来这一号病还真是厉害。” 走到公井旁,却见有个女子正在洗衣,赵贵认识,这是柳嫂子,本片的“居民积极分子”,在上次的保甲长调整中,由派出所推荐,柳嫂子当了这里的牌甲组头。 柳嫂子看到他们过来,远远的便打起了了招呼。 “阿贵!阿贵!” 赵贵有些腼腆,嚅道:“柳嫂子。” “我又不似黄花大姑娘,你瞧我脸红什么?”柳嫂子拿他打趣,说着在围身上擦了擦手,起身道,“你怎么回来了?阿玉呢?” “我是临时调来帮忙的,阿玉去临高学习了。” “他倒是运气好!”柳嫂子一拍手,“给他躲懒了去!”说着面色又黯淡下来了,“谁料想城里会闹大疫!” 赵贵想说点什么安抚柳嫂,然而他笨嘴拙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霍骏鸣说了一句:“传瘟不要紧,把防疫工作做好就不怕。” “说是这么说,可这情形也太吓人了!”柳嫂子说着叹气道,“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都关门落锁,铺子就开几个时辰的门!唉,就是当初传瘟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今天的情形怎么样?”霍骏鸣问道。 “本甲倒没什么问题,”柳嫂子道,“不过听说前面的冯家老爷子病得厉害,怕是要过不去了……” “有发热?”霍骏鸣立刻警觉起来了。 “这倒是没有,听说请郎中看了,说就是年岁大了。” “要是过世了,别忘记叫他们报派出所,”赵贵叮嘱道,“现今首长有规矩,开了死亡证明才能下葬。” “这我知道,”柳嫂子点头,“官面上的规矩我懂!”她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最近街面上可是有不少谣言……” “都……都有什么话?”赵贵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警务部门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收集市井谣言,汇总之后转交政治保卫局,供他们嗅探有无各种“阴谋”。 “说法可多了。”柳嫂子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把赵贵等人拉到墙角,低声道,“有人说,澳洲人在广州满城挖渠清淤动了广州的龙脉,伤了风水,所以会闹瘟……” 赵贵摇头:“挖沟清淤是好事啊,这么臭,这么脏的沟,又淤塞了,一下雨就脏水倒流……” 霍骏鸣略有文化,也不以为然:“自古龙脉不是大山高龄,便是长江大河,哪有把水渠暗沟算作龙脉的,不通,不通。” “还有呢!”柳嫂子并不辨析,又说,“还有人说,是前几个月的破获的巫蛊案子,那法师曾经炼过疫鬼,如今便是疫鬼出来害人了。” 疫鬼旱魃之说在当时十分流行,这种说法市井流传不足为奇。柳嫂子接着又道:“还有人说……”她把声音压得低若蚊鸣,“髡贼是行逆天之事,是海蛟犯真龙,罪大恶极,所以上天降下这场大疫惩戒髡贼,还说天命在大明,髡贼在广东长不了……” 赵贵吓得一跳,赶紧道:“可不敢乱说!” 霍骏鸣也道:“柳嫂子,这话你跟我们说也就罢了,不要在外面乱说……” 柳嫂子道:“这个我省得!若不说给你们听,元老院怎么能知道外面在传这些话?总得有个对策好好治治这帮传谣的才是。” 霍骏鸣只觉得心里腻味,心道你当个牌甲组头,飞尘似的“官”,还要这么赶着奉承澳洲人,当下挖苦他道:“柳嫂子,想不到你当组头没几天就这么赤胆忠心!” “我又没吃澳洲人的饷,”柳嫂子说瞥了他一眼,“算哪门子赤胆忠心?”说着她把洗好的衣服都归置起来,“澳洲人是不是真龙,我是个小女子,不懂也不敢说,可是到了广州之后,着实让咱们老百姓过得些安稳日子。就说他们几句好话,大约也没人能挑出不是来!” 霍骏鸣干笑几声,知道这女人不好惹,没再说话。 “这是你要得东西,”柳嫂子说着从身边的一个篮子里取出一只小纸袋,“一共二十五根,你可数好了!” 袋口折起来的牛皮纸袋里装得是老鼠尾巴,各个牌甲每天都要上交若干鼠尾,作为灭鼠的凭证。 霍骏鸣有点嫌弃的接过来,放在随身的标本隔离箱里。这澳洲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灭鼠也罢了,还要搜集老鼠尾巴!这也罢了――上战场还讲究个割首级领功――问题是,每周还要各甲都上交一只完整的死老鼠。这回收运送死老鼠的事也是防疫队员的活。上周他一个圈子兜下来,就装了一隔离箱的死老鼠回来。他也不知道这死老鼠林首长要了有什么用,总之就是必须有,大家都说林首长是把老鼠剖腹挖心,再拿个镜子细细的看。至于看了有什么用,便没人知道了。 “这澳洲老鼠夹子倒是好用,可惜少了些!”柳嫂子说,“有些人家就是贪小,连个老鼠夹子也要贪了去,硬说丢了!非要保甲上再发一个给他,如今本来就摊不到一家一个!你说可气不可气?” 赵贵早知道这事,但是上级对此也无解,只好说:“他原意多抓老鼠总是好的,等我再申请几个下来。” 和柳嫂子的闲话还没说完,谢掌柜却急匆匆的跑来了,他是亦是南剪子巷的牌甲组头,管片在前面。 “二位!”一看到赵贵和霍骏鸣他便高声招呼起来了,“有情况!” 两人都是一凛,这会组头跑来说“有情况”,那决不是什么小事,要么有疑似病例,不然便是发现有被弃尸体。 待到谢掌柜气喘吁吁的跑到面前一说,果然是在他的管段的支巷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尸。 “具体地点在哪里?” “剪子巷东支七巷。” 赵贵吓了一跳,这地名他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当初他和李子玉发现无头尸的地方吗? 霍骏鸣道:“走,我们看看去!” 过去街道上发现的无名尸,都是送双山寺待认领,无人认领再送流花桥化人厂,但是现在,路倒尸都要怀疑可能是鼠疫感染死者,在送化人厂之前都有一整套的流程。 二百六十节 被遗弃的尸体 东支七巷里一切依旧,仿佛赵贵昨天才巡逻过,要说变化,便是地面的道路比过去要平整些,也没了垃圾 “阿贵,你看那边!”谢掌柜拍拍赵贵的肩膀,指了指前面一堆用芦席盖着的东西,霍骏鸣心里顿时出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看来是尸体!”赵贵的表情也不好看,“过去看看。” 谢掌柜站得远远的,霍骏鸣和赵贵职责所在,只能凑到跟前,用棍子挑开盖着的芦席一角:果然是一具尸体。 “d,这都第几个了。”霍骏鸣骂骂咧咧地用棍子把尸体上面盖着的芦席垃圾扒拉开,冲着赵贵喝道,“吖?去边度吖!这人你认识吗?” “看着眼生――说实话,要是眼熟才怪了,这一看就是病死的,症状符合。这时节谁扔病尸会往自己片区扔,还不是都跑到别处偷偷扔了。”赵贵一脸厌恶,招手把谢掌柜也叫来了。 “是你们这街上的吗?” 谢掌柜摇头表示不认识。从尸体的衣着看,应该是个贫苦百姓。 “我来拉警戒线,你赶紧去叫人。”霍骏鸣接过警戒线说道,“既然是病死的,就算是我的活了。” 虽然元老院前不久收容了全市的流民乞丐,路倒已比往年明显减少,且死者多是急症患者。警察发出寻尸布告后,三五日内必有家属领尸。然而鼠疫出现后,因为害怕传染,无人认领的路倒尸开始多了起来。 接着,又出现了林默天始料未及的新情况。对鼠疫感染者和接触者进行隔离检疫规定发布之后,路边的无名尸体进一步增加了。后来经过基层检疫员报告他才明白,由于规定要求一经发现鼠疫患者或病亡者,与患者或病亡者密切接触的人都要强制隔离。这往往意味着一大家子无论老幼谁也跑不了――都要被集体遣送到长洲岛去隔离检疫。 说到底,这个隔离跟蹲大牢也差不多,长洲岛的隔离营也不是疗养院,一家子住在草棚里,不论贫富贵贱的喝粥度日,太阳晒,江风吹,大雨淋,别说是富裕人家,就是一般的平民小户也吃不消。老人孩子体弱的支撑不住的,没三四天就有人病倒,也有人就这么病死了。 长洲岛的恶劣情况随着前几批隔离期满的人的返回传遍全城,这么一来,原本对隔离就抱着畏惧情绪的老百姓更不原意去了――明末的百姓不可能对“隔离”有那么深刻的理解,只会单纯认为自己被上了另册、当成了传染病源头,被“软禁”不说,就算日后出了门也要被歧视,更别说他们还面临着死亡威胁:他们根本不相信被隔离后还能有人送饭送药的事情,只会觉得隔离就是圈起来默默等死。 在这种思潮下,竟然出现了大量家属私自抛弃患者和病亡尸体的情况,因此他们还不时能“捡”到坐姿的尸体,一看就知道是还没断气就被家属送出来了。而这些人为了防止尸体被认出来,还往往选择离家较远的地方悄悄抛尸。 要在过去,要这么干的难度很大,大白天不论背着活人还是尸体都没法到处跑,晚间街闸一关,谁也过不去。但是自从关帝庙人马被取缔之后,原本看守街闸的“看街的”都进了长洲岛去“整训”了。警察又派不出这么多人管理街闸,城里的保甲组织也不够严密,不少地方的街闸无人管理,呈门户洞开的局面。这就给抛尸可乘之机。夜班巡警已经多次在夜间抓获抛尸的人员。 这还了得!林默天火冒三丈,发布了严厉的惩治规定,并且规定但凡住户有人员失踪,一律视为失踪人员病亡,按隔离流程走,这种乱象才收敛了些。同时命令各保甲轮番派人看守街闸。然而无奈于人手实在不够,匆忙上阵的检疫员也不是人人都能严格把关,私自抛尸的现象虽然大幅减少,却仍未绝迹,三天两头就会有无名尸体出现。而广州方面的户籍管理也只能勉强保证常住人口,未登记人口根本无暇顾及,想查找这些尸体的来源无异于大海捞针。 “霍同志,你看怎么处理?”赵贵带人回来问道。 “照例巡逻完了看看谁家少了人吧,我估计是找不着来源……”霍骏鸣无奈地说,“按规定,超过24小时,无论有无认领,尸体都得烧掉――哼,真要有人认领才叫见鬼了呢……他们在这处理着,咱们继续巡逻吧,这个先放处理所去,今天的巡逻完事一块处理。” 所谓处理所,就是所谓的“尸体处理所”――其实就是原本在流花桥畔专门处理无名尸的化人厂。过去广州府附郭两县的无名尸都是在这里烧化。原就有一批属于关帝庙人马管辖下的仵工。广州一府两县的漏泽园也设在这里,专门管理“生老病死”里的“死”,死后无钱无地安葬的,到这里可以觅一块层层叠叠埋了不知道多少尸体的义冢地埋尸,运气好遇到大户人家办善事施舍棺木,还能弄一口薄皮棺材下葬。 若是无人认领路倒或者没有家人亲朋的孤寡鳏死者,那就只有烧化了用瓦罐一收了事了。 林默天因为防疫工作的需求,就把这里接收下来。在检疫巡逻中发现的病亡尸体,无论是路倒还是住户明确的,一概集中到这里进行焚化。 收尸队很快就来了,他们和霍骏鸣一样隶属防疫大队,轮番从事收尸工作。尽管有人建议林默天启用已经完成检疫的原关帝庙人马中的仵工,但是林默天还是否决了。原因是这些乞丐仵工长期以来都有剥取尸体衣物和随身物品的习惯――这在平日里是个道德问题,在传疫期间却是致命的,所以在没有对他们完成“整训改造”之前,他决定暂时只使用防疫大队――起码他们都是经过好几个月的整训的。 收尸队都穿着全身式的隔离衣,戴着大口罩和油布手套。拿着挠钩、绳索和担架,尸体统一装进油布的尸袋中再搬运,减少搬运中的二次传染。 遮盖尸体芦席和破烂也装进藤筐后贴上封条,送到指定的地方烧毁。尸体清理之后,再由防疫队来喷洒消毒水。 看着收尸队在忙碌着,霍骏鸣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发现疑似一号病遗弃尸体一具”,后面是时间地点,发现人和处理结果。“这帮刁民……”他合上笔记本嘟囔两句,背起手跟上赵贵往下一个巷子走去。 “差爷……!两位差爷!救人呐!”没走几步,听闻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叫,眼见一个少年跌跌撞撞地冲他们跑过来。 “这不是来福吗?”赵贵一愣,“你们家不是已经被隔离?你怎么跑出来了?” 来福一家的邻居昨天发一号病死了人,邻居一家隔离不算,因为发现来福家的人在死者染病期间曾经出入过死者家,所以他家也一起被隔离了。今天下午就要移送到长洲岛隔离营去了。 为防止被隔离人员逃走,所以一但被宣布为“待检疫隔离人员”家门口就会派上警察或者国民军站岗软禁,不许出入,一直到被遣送上船为止。 “是门口站哨的副爷放我出来的,家里出事了!”来福哭哭啼啼地说,“我爷爷上吊了……” “啊?!”霍骏鸣和赵贵闻言都是一惊,“怎么回事?” “爷爷近日见多了街坊死人,尸身坟茔都没留下,都烧了,本来便心里不高兴,好几日没说话了。前日家里被隔离之后,便总是自言自语,说些‘入土为安’之类的话,刚才就……就……” “你赶紧先带我们去!”霍骏鸣和老赵跟上来福,急急忙忙往巷子里跑去。 现场没什么特殊的――至少赵贵没看出什么特殊的问题,死者有一定文化程度,留了遗书,意思很明确,老爷子认为被隔离说明瘟疫已经降临到自己的家庭,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翁不可能躲过这样的灾祸,反正就算侥幸逃过瘟疫,也是时日无多,与其病死后被烧成灰烬,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趁着没病的时候自行了断,还能落个全尸入土为安…… “这……”赵贵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怕病、怕火葬,就要自杀?会不会是伪装的?” 对纯正的无产阶级赵贵来说,如果没有澳洲人的到来,他的未来不过是卖苦力,打短工,大约不可能娶到老婆留下子女,最终不是年老体衰便是某个时节染上“时疫”,一命呜呼。由保甲出面送流花桥火化。 “阿贵啊,你觉得这一家人被隔离着,没人出入,又不缺食少药的,谁闲着没事杀一个老头?”虽然看不到霍骏鸣蒙着大口罩的脸,但赵贵能感觉到他似乎在苦笑,“我倒是觉得这事基本上能确定,就是自杀,这些人……你啊,在元老院手底下好日子过久了,不太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了。” 第一节 大世界军议 公元1635年(d+8年,崇祯八年),3月30日。 席亚洲背着手,一个人站在广州大世界办公区的顶楼,面色凝重地望着窗外正在繁忙工作中的大世界码头,颇有“一副把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萧索。 大世界码头上,突击安装的蒸汽吊车正发出巨大的噪音,从驳船上卸下成板的货物。这些都是从香港的联勤中心运来的“军需物资”。华南军这头怪兽要吞噬广东,窥视广西,不吃饱是不成的。 早上八点,席亚洲传令召开华南军进入广州后的第一次高级军官会议,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沉默不语。 所谓“高级军官”眼下就是元老军官的代名词。凡混成旅一级的指挥官,无一例外都是元老,至于下面的营长,那是元老和归化民兼而有之。但是技术性兵种和主力营的指挥官,依然是元老担任的。 同平时表现出来的不拘小节不同,自从广州无血开城,华南军军部、直属队和第一混成旅的举办了入城式之后,席亚洲脸上的笑模样,是一天比一天少。 “军长,都到齐了。”女勤务兵走到近前,低声报告道。席亚洲嗯了一声,戴上军帽,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有资格参会的元老军官,名单如下: 第一旅旅长朱鸣夏,第三营营长朱全兴 第二旅旅长游老虎,参谋长应愈、第四营营长余志潜 第三旅旅长付三思,参谋长张柏林 加上席亚洲自己,一共八人。 联勤总部的洪部长原来也在参加名单上,但是他人已经跑到三水县去“开设兵站”,请假缺席。 席亚洲走进会议室,付三思带头起立:“立正!敬礼!”诸人行礼如仪,席亚洲还礼,入座。 沉吟了大约半分钟,席亚洲开口说道:“同志们对于目前的形势,有什么看法?” 游老虎霍然站起:“报告军长同志!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我陆军将士正好宜将剩勇追穷寇,一举粉碎明朝政府在两广的残余势力,为我元老院大业奠定基础!” 席亚洲揉了揉太阳穴:“好,真是太好了,老游你坐下,”他肚子里暗暗腹诽:你个老粗! 游老虎在伏波军里是特殊的存在,他既不是p的科班出身,又不是军武宅,要说起来就是个好勇斗狠,敢拿刀砍人的主。据说当初也是参与聚众斗殴,把人给捅了,这才带着老娘逃上了圣船的。 即无学历,也无资历,管p5叫b32,看到ak47叫b41……游老虎在军事上完全是白板,就靠着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什么都敢干得狠劲,每次战斗身先士卒,不要命的白刃冲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靠着搏命出在军队中步步高升,如今竟然成了伏波军中的主要指挥官之一。广东战役打完,头一批晋升少将是妥妥的。 这么一个高级军官,席亚洲自然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条条框框来。 “老付还有鸣夏,你们也这么看?”然后又指着张柏林说道:“张柏林你坐老实点!” 刚摆出要鼓掌造型的张柏林闻言懵住了――这是什么节奏? 付三思和朱鸣夏对视了一眼,朱鸣夏主动说道:“还是请付总监先说吧。” 付三思的训练总监的职务还兼着,他是老p军官出身,念过步校,在伏波军系统里算是正牌的科班出身了,而且年龄比在座的人都要大,众人自然要尊重些。 他耸耸肩,先吟了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按照前委的办法,恐怕我们这次只剩下走队列的事情了。” 朱鸣夏摇了摇头:“从目前情况判断,到了肇庆才能放几枪,如果一路上都是起义投诚,我们走到了地方,后方还要指望国民军稳定地方,这样一来,一是部队紧张不起来,容易麻痹大意,而且遇到硬仗也会显得“软”;二是乐昌也好梧州也好,我们一路和平进出,孤军深入,补给只能依靠水运,但是海军搞了这个珠江特遣舰队……” 席亚洲点了点头:“海军的蒙副司令还在香港,两天后到任,我今天召集会议,就是要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议一议,两广这场大战,到底要怎么打。” 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席亚洲毕竟是军长兼参谋长,从决心到策划得一个人自导自演,站起身来拉开了身后作战地图的幕布,拿着教鞭指点到:“本次我军北上作战,本来就是先天不足,先有澄迈会战,后有珠江讨伐,两战之后,我元老院军威凛然,两广明军无人敢称兵杖。所以原本的计划,何老总和我一致认为,三路人马,也就打一些驱逐战,唯有梧州和韶关的攻坚值得重视。但是,既然外情局的工作这么……出色,对,是出色,那就必须考虑到,北路和西路,在途径地域未曾遭受军事打击的情况下,于攻坚战期间,是否会有敌对势力阻断陆地交通。所以,总军认为,三路大军,在可以确保补给的情况下,应当尽可能快的抵达预定战略要点,尽快实施攻击,以便尽快为前委建立稳固的战略支撑点。为此目的,命令!” 全员起立。 “第1混成旅,限七天之内击破肇庆,同样在十五天内,抵达梧州!” “是!” “第2混成旅,必须在十五天之内攻克韶关!” “是!” “第3混成旅旅,限十五天内控制汕头,截断南澳退路,配合海军发起南澳战役!” “是!” 发布完了命令,席亚洲并未宣布散会,而是挥手让将领们坐下,自己开始逐条解说各个方向的作战计划。 华南军的重点作战区域是左路军,即指向肇庆、梧州的一路。 肇庆是两广总督的驻地,广东明军的要集结地。广州光复之后,各路残兵败将和官僚缙绅们如丧家之犬,纷纷逃亡肇庆。 从军事形势来看,两广一体,广西军队长期依赖广东的协饷,而广东遇有大的战争,也往往需要调用广西的军队,尤其是号称善战的狼兵,肯定会成为明廷反攻广东的救命稻草。 广东周边诸省,福建、江西都无重兵集团,且广东的地形特点,控制乐昌、仙霞关等隘口地区之后,周边军队就难以进入。唯独广西不但有明军的重兵集团,而且一旦从梧州顺西江而下,便可直抵肇庆城下。 尽快摧毁肇庆这个两广明军的大本营,便可在数年内消除明军反攻的隐患。再下梧州,则攻略广西的主动权便全操之于手。 左路军交给科班出身的朱鸣夏指挥的第1旅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要面对的敌人最为强大。需要实施的作战行动也最复杂。 右路军的作战则以稳为主。按照作战计划,第3混成旅实际是个架子旅。付三思的麾下其实只有一个步兵营,即使有海兵队第一远征队的配合,在粤西地区展开攻略依旧有兵力不足的问题。 复杂的社会环境,作战行动海陆军协同,这得由付三思这样的老军人才能掌控好部队的作战节奏。 席亚洲一一交待完毕,这才坐下,向朱鸣夏发问:“鸣夏,一旅的行动计划尽快上报总军,有什么困难没有?” “报告军长同志,打仗容易,就是进军速度加快,粤西那地方你也是知道的,山区多。指挥协调层级增加,需要加强通讯器材的配备,至少要的再配二三个通讯班。” 席亚洲摸了摸下巴,很有些为难:“老总的意思,不能自产的装备设备,能少用就少用,回头我打报告申请,尽快给你答复。” 然后他又看了看游老虎那边:“应愈,二旅的事儿你多操心,看着点老游,别让他一激动就上前沿。韶关作战的计划要做相应修改,不能再慢吞吞四面合围了,要打快,把明军给打懵掉,回不过神来,地主宗族都是墙头草,只要尽快把官府和官兵给灭了,他们不会主动跳出来和我们作对的。对了!”席亚洲一拍脑门:“老游和小余,澄迈的时候就是你俩打先锋吧?这次又赶上了,运气真不错。注意吸取经验,再立新功。”言罢又转头去看付三思。 “军长放心,我这边不会出什么岔子。”付三思眼看席亚洲要变婆婆嘴儿,赶紧堵话头。 “潮汕地区,驻军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民风不好对付。”席亚洲说,“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千万别给闹出个治安战来……” “你放心好了。”付三思说,“这事讲究个双管其下。咱会把握好分寸的。” “哎,”席亚洲点了根金圣船,把烟盒甩在桌子上示意发圈。“老付,我在广州跟蒙德协调,你在汕头要注意和李迪石志奇协调,我们华南军打的是好是坏,要看跟海军协调的怎么样,你那边压力更大,注意技巧啊,人在矮檐下。” 第二节 陆军的潜流 朱鸣夏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军长,起码开头这一个月,西江北江的船队一定要把指挥权要下来,不然难办的很。” 席亚洲摆摆手:“我争取争取。那啥,烟抽完了都回部队准备,张柏林你留一会儿。” 会议室中,席亚洲和张柏林的谈话继续进行。 “柏林哪,这次要你们炮兵的领导出来加强全军参谋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席亚洲一改刚才疾言厉色的嘴脸,做循循善诱状。 从陆军的派系关系来看,以何鸣为首的旧体派将领毫无疑问的占据主流地位,从何鸣长期担任全军领导职务,到主要带兵官皆为前朝廷禁军出身,扩大一点说,到北纬始终掌控侦查总局的精锐,可以看出,无论历届执委会还是元老院,心理上还是更看重穿越前的专业资历。在这个方面,文总蔑视青年军官俱乐部为“耍烧火棍的哈德党”的倾向虽然极端,但确实是元老院内的普遍看法。 然而元老院毕竟还是志在天下,只靠军事组的十多个人来指挥控制日益庞大的陆海军,毕竟还是力不从心,所以就需要从“酱油元老”中培养军事人才。既然扯到了“酱油元老”,那么早入伍的青年军官们就是不得不使用的一群人。从资历上讲,青年军官们从澄迈会战前就积极参与陆海军工作,没有理由让澄迈战后被拉进军队的纯酱油们骑到青年军官头上,况且,以穿越前资历自傲的前禁军军官们既然看不起青年军官,又如何能看得起连当军武宅都三心二意的纯酱油?这样一来,其实青年军官的实力是在逐渐扩张的。 这些“青年军官”们随着军队规模的不断扩大和资历的累积,渐渐的升上了重要的岗位,有的在陆军机关和兵种中担任要职,有得已经成了营一级的指挥官,这是一支让执委会和军队高层不得不重视起来的力量。 人事方面是这样,另一方面,在政治层面上,执委会在一开始就积极的加强“文官”对军队全体的影响。某历任要职的执委会大员严格的说还算是伏波军的创始人,当初带头搞拖拉机训练法。澄迈会战的告捷电落款三个人名,就充分体现了执委会在军队人事方面的考虑。严格的说,陆军参谋工作的严重滞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主持前总参常务工作的全军第一参谋,竟然连军籍都没有。而且这位全军第一的战略家的根脚,也不是毫无议论的。 于是在华南军的组建阶段,总军的参谋长可以由军长兼任,反正在战役策划阶段,总军不过是协调机构,通讯条件就不允许总军过细的干涉三个方向的战术指挥。但是具体到三个旅,如果再不组建正式的参谋部,连日常工作都要出问题。好吧,对于在一切领域都要追求二十世纪复刻版的伟大光荣正确的元老院来说,搞军队不建参谋部,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倒退行为。 要搞参谋部,至少把旅参谋部都给健全起来,靠一帮小学毕业水平都没有的归化民军官是不成的,总参开了一晚上“无中生有”的会议,最后还是祭出了“拆东墙补西墙”大法,把各个专业军兵种指挥部的元老军官填补到各个混成旅的旅部,又开了个短期参谋培训,像不像三分样,算是把参谋班子给搭起来了。 炮兵在这次战役中主要以连的单位配置给各旅,营级指挥部被认为不需要,于是从炮兵司令部到炮兵营的全部元老军官都摇身一变成了各级参谋了。 当然,第一旅的朱旅长军政双全,备受信任,于是第一旅的参谋长,还是旅首长兼职。第二旅的游旅长之所以能当旅长,全靠斗狠,他的军事教育为零,所以要任命专业炮兵出身的应愈就任参谋长来帮衬;第三旅的付旅长既带过兵又坐过机关,在军中论资历全面无人能比,就把一直在陆军炮兵教导总队当总队长的张柏林派过来,继续学习。 “我没有什么想法,”张柏林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啦,别跟我扯这些虚头八脑的了。”席亚洲嘿嘿的笑了笑,“兵种主官不当,调来当个没实权的旅参谋长,心里能没有想法?” 张柏林到底年轻,经不起席亚洲的几句话的挑拨,胀红了头脸道:“要说调职的意见,我还真没有。东门那边的难处我也是知道的:元老军官就这么几个人,只能调来调去的用。我就是对执委会――政务院……”说到这里他有点糊涂了,过去嘛,可以直接骂“狗x的执委会”,第三次全会之后政体大改,到底该骂哪个“狗x的”让他有点绕不过弯了,“……总之就是拿我们陆军当马鹿看!” 席亚洲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他一支香烟。 张柏林点着雪茄,猛抽了一口,嘀嘀咕咕的把这几年来的不满都给倾吐出来了。 其实他的不满也可以说是陆军“青年军官”们的不满。至于旧体派的军官,即使有不满,也不会公开说,更不会聚集在一齐说,他们更多的习惯于找上层领导中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元老“吹风”。 “青年军官”们可没这么多的忌讳,他们几乎在每一个内部聚会的场合都要喷一番“执委会”――尽管现在执委会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它依旧是“青年军官”心目中的“恶龙”。 自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伏波军乘胜追击直抵广州城下开始的珠江三角作战,到随后的发动机行动中几个次一级的大型行动,比如山东经略行动、济州岛攻略行动、霸王行动……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陆军力量积极参与了作战行动,但是扮演的却是从属的角色。珠江三角洲的战役基本上是由海军打得,深入内陆的小分队虽有陆军人员,但是基干却是海兵队;山东经略和济州岛攻略,从管理上看,是标准的以文驭武。鹿文渊和冯宗泽,都是受执委会委派,担任前线总指挥的角色。区别是冯宗泽更多的受民政委员会管辖,鹿文渊的上级还有外情局和殖贸部。霸王行动是单纯的军事行动,由明秋海将全权负责整个霸王行动的现场指挥。 那么对于陆军来说,要么像朱鸣夏和南宫无敌一样,给文官打下手干脏活儿累活儿,要么在两栖作战的大帽子下被海军的呼来喝去,只能当当收容队、维持会和打扫战场的捡破烂儿的。特别不能容忍的是,在元老院大人物纵容下搞出来的这个海兵队,拿着比陆军先进的装备,干着陆军的活儿,偏偏还是海军! 仔细想一想,海兵队的出现其实是无独有偶,这是一种执委会内一直心照不宣的建军理论,这种理论的内容是:基于陆军对于政权的巨大威胁性,要尽量削弱陆军。设立海兵队,从功能上分散陆军的组织,削弱陆军的实力。正是这种理论的直接体现。同样的海军规模不大,就弄出个海警队来,把近海警备权划走。又借着“精简机构”、“提高效率”为名,把后勤单位全部划出去单列一个不受陆海军领导的联勤总部,架屋叠床,分而治之的理念十分明显。 张柏林越说越来气,拿着香烟开始指手画脚: “……海兵队是一个单独的特例么?那什么是国民军?什么是治安军?什么又是白马队?鹿庄主搞的那些乡勇是怎么回事?凡是陆军的直接战斗任务,上层总要纵容地方元老搞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冒名顶替。 “宁肯信任一群鬼子棒子雇佣兵,也不肯给陆军增加半装备甚至冷兵器分队。 “明明陆军餐风露宿的在海南岛搞清剿,最后搞国民军来摘桃子,还要派特侦队的出来抢剿匪战术指导的功劳,让陆军背指挥不力导致全军覆没的黑锅,如果当初是陆军主导、而不是民政委员会外派的县太爷瞎扯淡,何至于全军覆没! “我们陆军添一双筷子都要求爷爷告奶奶,一个外情局派出的联络员就能堂而皇之的拿元老院的钱出来养一群不知所谓的打手!最后怎么样?还不得特侦队去帮忙收拾局面? “明明陆军在山东忍饥挨冻奋勇作战,区区一个莱州作战,还要派来一个打算盘的骑在陆军头上担任前敌指挥官。这个打算盘的最后还人模狗样的抖起来了,厦门作战居然充起了作战军官!捞够了功勋,他又回去发挥专业特长打算盘了!” “这种理论的鼻祖,就是建军之初的特侦队!要不是现在盘子不够大,什么税警总团之类的妖孽都要出炉了!” 张柏林愤懑的说道:“如果按照元老院的这种理论继续走下去,为元老院打天下的必将是形形色色的乡勇、治安军、白马队…… 第三节 佛山 “而我们陆军只能变成一个为文官们组织临时军队提供技术指导的服务部门,指挥一支缺兵少将却被寄予高级宪兵‘厚望’、必要时用来弹压不听话乡勇的狗腿子部队,还要看海兵队、国民军、海警队、税警总团之流的脸色!” 席亚洲一直等他发泄完,这才和颜悦色道:“你的意见我和总参的东门秘书都是知道的,各位元老,包括我们总参的前领导,都很关心军队建设的。军内的一些想法他也是知道的。这几年陆军的发展是受到比较大的限制的,大家心里有意见,这是正常的。但是呢,现在的局面即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原因,不要一个劲的归咎于阴谋论。” 看到张柏林想要反驳,席亚洲又笑了笑:“我在三亚蹲了好几年,人呐,有时候非得旁观者才能清。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提三点,你回去好好好琢磨一下。” “第一,我们元老院这几百个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可都是抱着一个目标来得:那就是建立我们主宰的国家,大家都当人上人。这点,我相信就算是杜雯内心也是这么想得――不管他的抱负和理念是什么,没有权力就是个屁。” 张柏林点头:“谁不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们出生入死的图什么?!” “第二点,二代目曾经说过,军队要忍耐。放到咱们这里,就是‘陆军要忍耐’。我也是陆军,但是我是衷心拥护这句话的。这是我们目前的环境所决定的。……你可以不认同的我的看法,但是我们从d日到现在,军事上从未失手,打仗是大获全胜,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是我们个人如何的英明神武,而是我们有元老院这个体系来支撑,这个事实你不否认吧?” 张柏林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但是又无从反驳。没有元老院,什么都没有。不管陆军海军,没人敢否认这一点。 “第三点,环境和条件变了,局面自然也会跟着变化。过去几年,陆军的每次扩编和我们的战略局面的改变有联系。这一次大陆征伐。10个营或许能打下广东,但是10个营肯定没法征服全国――更别说其他地方了。海军本事再大,总不能让把军舰开到岸上去。” 张柏林鼻子里哼哼的喘着气,但是没再说话。 席亚洲继续说道:“广东战役对我们来说即是考验也是契机,我看契机的成分更大一些。”他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部队吧。”他见张柏林要起身,又说道:“作为曾经和现在的军人,我也想提醒一下你们:元老之间私下里话可以乱说,事情不能乱做。元老院也是有纪律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去吧。” 看着张柏林离开的背影,席亚洲起身拉了拉衣服的下摆,背着手又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军队是进广州了,刘市长坐着大轿,风风光光的也进来了。广州这一堆破烂事自然有得他折腾。 广州是和平的拿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席亚洲很清楚,照目前的情况看,一路行军接收城市大约不会费多少劲,正如各部队在广州周边的行动,充其量就是武装游行。走到城下一喊话,不论是州县驻所,还是驻军的所城,都是望风而降。 夺取广东甚至广西,对他这个华南军军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掌控好部队节奏,督促好后勤工作,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部队的行军速度来决定了。 他现在担忧的,是接下来的治安战。 广东除了珠三角地区之外,以山地居多,汉瑶杂居,民族矛盾尖锐;汉人之间,广府、潮州、客家三系又是势如水火;农村多是聚族而居的村落,乡贤遍地。局面之错综复杂,是元老院登陆以来之罕有。 总参为了广东战役做各种预案,一口气做了十七八个。和明军作战的预案一共三个,治安战的预案倒有十几个。问题是,尽管他亲自参加了这些预案的制作,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这没什么鸟用。 治安战的基石:各县的国民军,现在还在纸面上。要按照席亚洲等人的意见,县国民军至少应该是一个三连制外加直属队的“大队”,但是迫于预算,大部分县都只能满足一个超编的“中队”。 一个120人的中队能顶什么用?就海南那些在户人口不过几千人的小县城的壮班也有三四十号人呢。这百来号人只能满足最基本的县城和重要交通枢纽的守备工作,遇到镇暴便捉襟见肘。何况这种仓促建立起来的国民军的战斗力不值一提。能干好守备工作就不错了。真遇到事还得出动正规军,到时候免不了正规军疲于奔命。 谢澎走了进来:“军长,船已经准备好了。船长问什么时候出发?” “立刻出发!”席亚洲戴上军帽,拿起军刀系上。与其在这里思前想后,不如尽快开展工作,在工作中解决问题。 席亚洲的坐船就停泊在大世界下的专用码头上。这便是当初为郭逸专门制造的内河明轮游船章鱼号。如今这船在广州战役开始已经移交给广州市政府,作为要人专船。特别设计的浅吃水设计使得它可以抵达西江和北江的大多数地方。香港的造船厂前几个月还突击对这条船进行了改造,加装了可以抵御火器和弓箭的装甲,安装了防止敌人登船跳帮的防护网。同时在船头船尾各设了一门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一面陆军少将旗在桅杆上飘扬。 码头上,卫兵们荷枪实弹列成队形,席亚洲一出大世界的门便有号手吹号,随后全体一齐举枪敬礼。席亚洲身披薄呢军官大氅,手扶指挥刀,敬礼作答,这才登船。 码头上汽笛鸣叫三声,明伦缓缓转动起来,水花翻滚,水手们们收起船锚,章鱼号缓缓离开码头。 因为章鱼号游轮是拖船的底子,马力很大,以不浪费著称的联勤部门便不顾“军容威仪”,硬是在后面挂了五条客拖,不仅装上了华南军的总部人员,连带着预备前往佛山和三水的民政干部、联勤军官以及其他各路归化民干部都带上了。 沿途的城池虽已拿下,但是毕竟地方没有绥靖,水路原本就盗匪众多,所以整个拖船队戒备森严。不仅归化民军官和干部个个佩枪,每条客拖另有五名海兵在船顶的哨位上警戒。珠江分遣舰队还派出了1艘内河炮艇担任护航。 前往三水的第一站是佛山。佛山在明清时代以工商业繁盛著称,号称天下四大镇之一。 明代的佛山虽不如清代繁华,但是已是一般的小县无法比拟的“巨镇”了。 它的地理位置便利,水陆交通四通八达。自古便是工农业发达,商贾云集的地方,古籍记载:“诸宝货南北互输,以佛山为枢纽,商务益盛。”成为岭南地区的商品集散地。繁荣的商贸带动了手工业,此地的冶炼、陶瓷和纺织都很发达,中医药业亦十分繁盛,本省和外地的药材汇聚此地销售。 因为这里是全广东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也是能够辐射两广乃至全国的大市场,元老院商业体系下的山海两路都在这里设置了分号,办理采购销售和汇兑业务。所以这里对元老们来说十分熟悉。元老们多次到这里采购商品:工业口在这里大批购入生铁和铜料。卫生口亦在这里采购过药材,至于零星的购买更是难以计数。 这么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元老院自然要细心呵护。广州一破,左路军便派出特遣队乘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佛山,连带着佛山本地以林铭为首的一干带路党也立刻起来呼应,兵不血刃便将大明佛山堡占了下来。动作之快,连镇上做买卖的商户还没闹明白,这大明佛山堡便已成了“大宋佛山镇”了。 城头虽已变幻大王旗,百姓们只要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自然也不会计较。虽说受“过兵”的影响,市面大不如前,但是码头街面上依旧一派和煦的景象。 原本席亚洲并不打算在佛山逗留,但是洪部长的计划中要在佛山利用本地的金属冶炼和加工上的有利条件设立一处军械厂,为两广战役的提供军械修理和弹药制造工作,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到佛山看一看。 先期抵达佛山的部队已经向西挺进了,在码头上迎接他的是国民军佛山中队的中队长――佛山的地位不比寻常,所以这里也享受到了县级待遇,编有一个中队的国民军。 “首长!”中队长十分激动的敬了一个礼,“国民军广东总队佛山中队中队长,国民军少尉曹清向您报到!” “稍息!”席亚洲还了个礼,“镇长来了吗?” “还没有!”曹清努力的挺直腰板,“我接到通知了,说就这几天到!” 第四节 副镇长林铭 席亚洲点点头,镇长其实就在客拖上。但是他有意不说。听到曹清是山东口音,又问了一句,“你是山东人?” “是!”曹清大约没想到这么高级别的军官还会问自己的情况――要在大明,眼前这位首长起码也是个总兵,“小的……我,原在明国登州镇当兵,前年投得大宋。” “不错,一年多就混了个少尉。”席亚洲知道,能在佛山当国民军中队长,必然也是军事训练中的尖子。 “都是首长的栽培!”曹清一个立正。 曹清随着黄安德到临高,从净化营出来之后进了工厂,他没有技术,又不是个不爱学习的人,虽然勉强考了个丙等文凭,技术却一点也学不进去,最后只能在厂里当个力工。 他这种军户子弟,吃惯了当兵的饭,干工人很不适应,便进陆军当了兵,当了一年兵,正遇到两广攻略,军队扩编,他作为一年兵进了军士培训班,当了下士。 随后在国民军扩编中又被调到了国民军,突击培训之后以正规军下士的军衔授予国民军少尉军衔,当上了佛山中队的中队长。 “这里的治安情况怎么样?”席亚洲看似随意的问道。 这隐隐就有考察他能力的意味。镇长既然还没到来,他这个国民军中队长就是佛山的第一领导。 现在不管是广州市还是下面各县镇都没有建立起政权机关,作为驻军的国民军中队担负着政府、警察和驻军的多重任务,对主官的能力有相当的要求。 佛山不是个小地方,而是计划中的后勤基地,他不能让一个能力不足的人来指挥驻军。 “就说这码头和镇子这边还算安静。出了镇就不行。”曹清摇头,“咱们大军刚到,周边人心不稳。许多乡间土棍地痞都乘机出来行劫。前几天还有人在码头边打劫船只。老百姓都很害怕,铺户们每天只在日中开一二个时辰的门。” “各处的作坊还开工吗?”这是席亚洲最关心的。 “报告军长同志:冶炼铜铁的台炉尚未熄火,不过已经多日不开炉了。”曹清说作坊主们如今都躲在家里,不轻易出门,唯恐被四乡的“大天二”们绑票。工匠们因为无活可做,生计困难。如今是各家大户集资买粮按日供应失业工匠,才没有发生骚乱。 席亚洲又问了他几句当地的基本情况和国民军在本地的设防情况,听他说得颇有条理,觉得还算满意。 “想不到你一个山东人,对本地的情况还挺清楚。” “报告军长同志,本地有位林同志,现在担任镇联络员,我在这里的工作,他帮了不少忙。” “哦?林同志?”席亚洲心想一般的“带路党”,归化民们是不会用“同志”来称呼的――他们完全分得清内外亲疏。绝不会把这种象征“自己人”的称呼随便加一个“带路党”头上的。 莫非是“地下党”?席亚洲对对外情报局的工作并不太了解,但是他知道他们在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地区有广泛的情报网络。 “你带我去见见他。” “他就在我们的指挥部里,我这就带您过去。” 席亚洲看了下这里的防御设施,佛山镇虽然商业繁盛,但是并无城墙,只有一道木栅环绕,镇子四周又有河涌环绕,如无大乱,这点防御也算够用了。 章鱼号停泊的地方,是镇子北面的汾江边的码头。原本佛山最先发展的地区是南部的栅下一带,但至明代以后,流经栅下的河道日益狭窄淤浅,大塘涌甚至成为陆地,商业活动受到影响,于是商铺从作坊中陆续分离出来,渐向北部发展。在元、明时期还是“海傍”旷地的汾江沿岸一带和沙洲都盖起了房屋店铺,商业区完全移至北部。到明末,北部汾江沿岸及其附近地区已经成为佛山最繁荣的商业地带,码头横列,店铺林立。此时街面上虽冷清,百姓们倒也不显得惊慌,反倒是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进了镇子,走不多远便是湖广会馆。国民军指挥部就设在这里。席亚洲见门口警卫森严,进到里面布置的又是井井有条,不由得暗暗惊讶,想不到一个区区归化民下士竟有如此的本事。他当这个国民军中队长可真是屈才了。 大厅里已经改为指挥部,当中悬挂着一幅大比例的佛山地图。席亚洲随意坐下,不一会,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明人衣冠的男子进来了,恭恭敬敬的朝他鞠躬行礼: “卑职林铭,参见军长大人……” 这不伦不类的称呼不由得让席亚洲哈哈大笑,起身伸出手来,道:“你就是那位联络员?曹少尉对你评价很高哩!” “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林铭知道这是澳洲人的“握手礼”,赶紧伸出手去相握,还流利的来了一句口号。 林铭自从陪同索普去西江一带考察回来之后,便在佛山继续做情报搜集工作,对外情报局给他的任务是搜集当地的民情社情。从“中心”发来的指示文本,林铭多少意识到元老院对佛山的重视程度--不过这也不算太意外,佛山是能和当时的主要大城市相提并论的“天下四大聚落”之一,而元老院对广东的企图,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便忙忙碌碌的为元老院干起活来了。三月份的一天,他照常从交通员那里得到了新得指示,却是“大军登陆,做好迎接准备”。按照指令,林铭从地下转为地上,担任佛山镇副镇长,正式为元老院工作了。不过在机构没有建立起来之前,他先以佛山镇联络员的身份公开活动,暂时不剃头不易服。 此地距离广州不过五十余里,因而在登陆的第一天,伏波军的先遣分队便已经乘船直抵佛山堡。 这里本身并无明军驻军,镇上和四乡虽有乡勇团练。但是乡勇团练为得是“保家”,澳洲人打过来秋毫无犯,实际掌握乡勇的强宗大户们自然不会出来“护国”。双方简短的交涉之后,佛山堡便开栅门投降了。林铭这个前锦衣卫百户,摇身一变就成了“副镇长”。 “你既然是本地土著,又是我们任命的干部,就请你带路四处看看,再介绍下本地的情况。” “是,是,卑职愿意效劳!”林铭忙不迭应道。 他带路的第一个地方,自然就是灵应祠了,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祖庙祖堂。祖庙建于何时已不可考,不过一般认为是北宋年间建造的。当时的中原百姓南迁到广东,在这里落户。形成了聚落。 “这庙是洪武五年重修过的,期间又重修过。”林铭说道,“庙内供奉的是北帝神,乃是北方水神,故老传说本地唐宋年间多有水灾,本地人便将北帝请到禅城坐镇。自此之后,这一带再也没有闹过水灾。大家来祖庙祭拜,求得便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林铭虽然祖上并非“佛山堡八图里”的土著,但是迁居在此也有百年,对这座被视为佛山之根的庙宇亦颇有感情。所以一开始便力阻国民军中队占用这里当队部。 祖庙的门前便是便是著名的灵应牌坊了,三楼三层式,威严耸立,檐柱间大量施用斗拱,飞檐叠翠,飘逸凌云。正面顶层正中有竖书“圣旨”二字匾。下层横书:“圣域”“灵应”二字。背面顶层竖书“谕祭”二字匾。朱红的木结构映衬着贴金大字。配以绿色琉璃瓦上盖,使整座牌坊显得辉煌夺目。风骨凛然且结构极为坚固。这样的牌坊建筑,席亚洲在海南和广东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铭说这牌坊建于景泰年间,因为明景泰皇帝将祖庙赐封为灵应祠。所以牌坊施工构建格外讲究。 牌坊前是一个水池,名为锦香池,池中有象征北帝的石雕龟蛇像。席亚洲见石雕上散落着一些铜钱,池底似乎亦有,显然这抛硬币的习俗由来已久。 不过,也由此看出本地富庶安泰,才能有这样太平时节里才有的闲情逸致。 牌坊之后,便是三门,建筑非常考究。面宽九开间,顶端有一条1米多高30米长的陶塑人物瓦脊,檐下是贴金木雕,中间是红色沙岩围墙并排配以三个进深为一米的圆拱门洞,下为石砌抬级,整个建筑壮丽威严。 庙祝听闻澳洲人的大官到来,忙不迭出来相迎,请他殿内进香,再到净室一坐“奉茶”。 “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公务在身,不便叨扰。”席亚洲很是客气。 从庙里出来,走不多远,却见街面上又有一座木石牌楼,虽不及灵应牌坊那么气派,却也有“圣旨”的竖匾,下层横书“忠义乡”三个大字。林铭说这是正统年间,海贼黄萧养聚集万人攻打佛山堡。当时的佛山缙绅大户召集乡勇,设立栅栏,抗击黄萧养取胜后获得的朝廷封号。 第五节 佛山炉房 林铭原本想叫人把这牌坊给拆了,免得让澳洲人瞧见了不快,毕竟这“忠义”忠得是大明。顾虑到自己一提出来地方缙绅肯定群起反对--他毕竟也算是半个佛山土著,惹恼了这帮“父老”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瞧着这位挎着长刀,穿着瘦巴巴的紧裹腰身的笔挺的有竹竿感的灰色呢子军服威风凛凛的“席军长”看到牌坊并无愠色,知道自己多虑了,心放了大半。 席亚洲到佛山来,自然不是来观光的--说起来他当年佛山也没少来,只不过和17世纪的佛山完全对不起号来。就是祖庙,明代的也和他印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异。 “听说佛山的冶炼铸造很发达,都在哪里?” 走了好一会,商铺会馆鳞次栉比,也见到些小的手工作坊,但是传说中的冶炼作坊却一家也没见到,一问林铭才知道这些作坊主要集中在栅下一带。也就是佛山发展较早的区域。 林铭说过去这些冶炼打铁作坊宣德年间多集中在祖庙门前,因为烟火缭绕,极易失火延烧到祖庙,又在风水上有所不利,所以都迁走了。 “你带我去看这些作坊。”席亚洲说,“再叫几个本地的从业者过来。” 林铭心道这冶铁作坊有什么好看的,即脏又热,虽说现在各家都不开炉,但是里面铁料、木炭、灰烬堆积如山,别说碰到,就是进去走一圈也会沾满灰黑,多待一会,唾沫鼻涕都是黑的。 但是他去过临高,知道首长们最喜欢的就是“百工”,甚至把百工技巧捧上了天。所以他很识趣干脆的应了。叫来一个仆役,让他把本地炉房公会的会首叫来。 本地炉房业的会首名叫吴献隆,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炉房业混了一辈子,家业在佛山的炉房业里也算是头几号了。佛山的冶炼铸造业生意兴隆,虽说传统商业里将生铁和铁器算作冷货,但是佛山的炉房可一直是热火朝天,只要做出来的货色,不愁卖不出去。 可是这几年,佛山的炉房日子却不太好过,因为来了髡铁。 起初市面上倒也有些澳洲出得铁器,不但精巧好用,也比本地货耐用。不过价钱颇高,并不妨碍本地货色的销售,然而前几年,髡贼突然开始大量向市面上倾销各种澳洲铁器,不但质量好,品种也多,让本地货黯然失色。最要命的是价格和本地货还要低得多,这下可要了炉房的老命了――市面上铁器价格应声暴跌,不少小炉房倒闭,掌柜的跳河的上吊的逃跑的都有。幸而澳洲铁虽然好用,在广东能辐射到的范围不大。离广州较远的州县依旧是习惯性的使用佛山产品。大炉房靠着各地销售的老关系维持,加上这几年官府铸炮甚多,总算能勉强维持住经营。 吴献隆作为会首,为了这佛山的炉房业算是操碎了心,头发已经全白了。澳洲人突然打到广州来,一时间水陆交通全部中断,造好的货运不出去,客商也进不来,特别是有几家是给洋商铸铁锅的,货做好了运不出去,眼看就要误了出洋的船期――这可不得了,虽说铁锅放个一年半载也不要紧,最多留着下次卖,但是这多年的信誉便毁于一旦了。 有的炉房,掌柜的或是账房外出去收款,交通一断,音讯全无。也不知道人在何处,吉凶如何,家眷伙计们人心惶惶,都跑他这里来求他出主意,吴献隆自己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言语安抚敷衍过去。 从开门投降开始,吴掌柜就在会所里住着,就是为了澳洲人任命的镇长一到,自己好去折冲交涉。他只知道澳洲人素来军纪严谨。当初攻打广州的时候,快船多次从佛山经过,只要没有敌对行动的,村镇上的缙绅和百姓的生命财产都无虞,所费不过少量的“合理负担”。这次澳洲人要派人来当地方官,不知道又是什么路数?吴掌柜心里很没有底。 幸好镇上的锦衣卫林百户居然是个潜伏的“假髡”,这位林百户,吴掌柜过去也没少打交道,总之就是个还算好说话,拿钱肯办事的官爷。他当了“联络员”,吴掌柜多少松口气――有熟人就好办! 奈何这位林百户只维持局面,要拍板的事一个也不干,据说要等澳洲人任命的“镇长”来了再说,至于那位穿着澳洲人号坎,满口山东话的“髡贼军官”,那更是没什么好说得了。 此刻一听“首长有请”,吴献隆顿时来了精神,他知道所谓“首长”,便是“真髡”,乃是髡贼中最尊贵之人。当下赶紧叫仆役们拿来出客的衣服换上。 “你就是本地炉房的会首?”席亚洲看了眼面前弯着腰“听候训示”的吴会首,将大红名帖往旁边一递。 “正是小人。”吴献隆发现眼前来得“首长”居然是位“军爷”,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自古丘八最难惹,有理说不清,“这都是同行们抬举。” 再看周围,就在大街上――这是什么路数?“首长”既然见自己,不论是虚应故事的“训话”几句,还是要交心深谈,总得是在屋中,哪有在街上叙谈的?然而他不敢多问,弯腰曲背的听候吩咐。 “你既然是炉房业的会首,想必炉房不小吧。” 这话把吴献隆吓得一跳,这话什么路数?莫非这髡贼看上了他的炉房?他摸不清眼前“首长”的路数,小心的斟酌着字句道:“小的炉房不是本地最大的,不过是小的虚长几岁马齿,说得话同业们多少原意听几句,才被推为会首的……” “即是有炉房的,你且带我去看一看。”席亚洲说,“我听说佛山的冶铸是出名的,今天过来一看,” “是,是。”吴献隆不能推辞,只得答应了。 冶铸铜铁的炉房不同于大城市中化金铸银的炉房,只要有高屋敞轩就可以。因为铜铁铸件的尺寸一般比较大,需要大量的燃料、铜铁料和造模料,所以必有较大的空场用来操作和堆放物料。所以炉房多在过去河涌的滩涂地上,一来地价便宜二来可以就近取水。 一行人一路向南,席亚洲见这一带建筑开始稀疏起来,房屋亦不考究,沿街多有长长的竹篱墙,林铭说这些就都是炉房了。 从竹篱笆的空隙望进去,所谓炉房,其实房屋极少,只有几间而已,倒是砖瓦的――为得是防火,大片的空地上铁料、木炭和铸件堆积如山。空地中间矗立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冶铁炉、化铁炉,如今都焖着火,慢悠悠的冒着烟。 席亚洲问了问生产情况,吴汉隆趁机叹了苦经:战事一起,水陆交通不通,生意自然做不成了,做好得货运不出去,用得铁料、木炭运不进来。就算想开工也不敢干。 “……炉房开不了工,匠役们也没饭吃。若不是有国民军在这里镇着,会里又每日施粥维持,这帮奸猾刁民早就起来闹事抢掠了。” 席亚洲很反感他们对工匠的态度,但是他也知道吴掌柜说得并不是假话。工匠和资本家之间的隔阂和戒心完全是赤裸裸的。 “……我们这佛山堡,倒有一半人吃这铁器饭的,这东西运不出去,即不能吃,又不能穿,大家都愁煞了。再说本地素来亦无多少存粮,勉力维持亦就一二个月而已。”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会很快恢复秩序和道路畅通,用不了十天半月,全广州府各县的交通会很快恢复。接下来我们会在三个月之内恢复省内主要交通,”席亚洲说,“你要组织炉户们尽快恢复生产。” “是。”吴汉隆应了一声,他有点惊讶,原以为这澳洲元老会和大明的官僚们一样,虚应故事的说几句空话,但是席首长不但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明确了需要日子。不敷衍不摆架子。 “有首长这句话,小的们心就定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吴家炉房的门前。这家和前面看到的并无不同:竹篱笆围起来的大片滩涂地,足有七八亩大小,里面有个小小的砖瓦院落。 门口站着两个面相凶恶,膀大腰圆的壮汉,手中拿着哨棒。吴汉隆说这是他雇佣的护院。 “你雇了多少护院?”席亚洲一路行来,看到几乎每家炉户都有这样的护院家丁。心道这里的老财们对自己的安全倒是原意下大本钱! “七八个。”吴汉隆苦笑道,“若说开销,还真是不小。可是不雇亦不成。外面有山寇水匪,匠役们亦是不好相与的,动辄叫歇不算,有个由头便起来闹事。” 炉房的管事见东家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见又来了个“真髡”,吓得赶紧跪下磕头。 吴汉隆示意他下去:“给首长和林……联络员沏茶来。” “沏茶就不必了,你们且带我这里炉房里瞧一瞧。” 第六节 佛山冶事 吴汉隆暗暗嘀咕,这炉房有什么好看的?达官显贵要看这玩意,真新鲜! 当下让管事的退下,他亲自带路。 吴家的炉房和这里的绝大多数炉房一样,自己并不炼铁,都使用买来的铁料进行生产加工,所以空地上只有十来座1米多高的化铁炉,外形就像个粗糙大水缸。席亚洲虽不懂冶金,但是也看出这炉子的结构非常简单,并非临高冶金上广泛使用反射炉。除了附有推拉式的风箱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结构。 仔细看这炉子,却是泥做得。泥也能做耐火材料?席亚洲略略有些疑惑,问吴汉隆。 吴汉隆赶紧回答道:“这是上好的纯净黄泥,先掺上盐,在坑里千锤百炼半年以上才能做炉子,锤炼好之后不能有一丝缝,不然一开火这炉子就裂了。” 席亚洲依稀记得马袅的钢铁厂建造高炉的时候,耐火砖的材料中的确有从盐场送来得某种盐,看来某些氯化物能耐高温在古代就已经为人所知了。 炉子外面用粗藤紧紧的裹着,四周又用铁力木、紫檀木这样的粗大硬木支撑,可见这炉子虽不大,一旦开始化铁,里面装入的铁料燃料的份量却相当惊人的。 这些化铁炉呈半圆形的排列着,出料口下都有砖砌的流道。半圆的中心点却是个大坑,足有二三米深,里面空荡荡的。 吴汉隆说这个坑是用来铸大型铸件的,诸如钟、鼎、大炮之类。模具就放在这个坑里,四面用泥土填实。因为大型铸件用料极多,单炉出料不够,必须多炉一起放出铁水或者铜水才能铸造。铸造结束冷却之后再用人力挖开,将铸件吊运出来。 这个过程席亚洲挺熟悉,伏波军最早开始铸造火炮的时候工艺其实和这个相差无几,要说先进,无非是临高有大容量高效率的反射炉,能够一次性的批量铸造火炮,另外就是铁模技术了。 这样看来,在佛山就地组织生产陆军使用的各种滑膛火炮的身管毫无技术难度,当然要技术革新一下更好,但是直接利用当地的设备和工人也没问题,唯一欠缺主要设备就是将炮膛镗光的镗床。 席亚洲之所以要考虑火炮铸造问题,是因为炮兵使用的滑膛炮几乎都是生铁铸造的,身管寿命远不如青铜身管,大约200~300次射击就要更换一次。如果能在佛山就地组织生产,对炮兵来说便可就近修理补给。而且随着占领地的扩大,需要设防的城寨增加,也需要更多的火炮――很多时候只要大炮一响,就足以摧毁作战意志不坚的乱兵土匪。 他往四面看了看,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来不远处的一个芦席棚子下面,横陈着几门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实际就是欧洲人的半蛇铳或者大蛇铳,铸造技术和拿破仑炮区别不大,这个炉房既然能铸造红夷大炮,铸拿破仑炮的身管也没什么问题。 吴汉隆见这“真髡”看到红夷大炮脸色有变,不由得暗暗忐忑,赶紧解释道:“这明国的炮是衙门里压下来要小铺铸的,小的原是不想接得……” 这几门炮是熊文灿摊派给佛山炉户们“当行买办”的。这种生意炉户们原是不乐意接的。虽说并非干白工,照章程官府都要按照工价料钱付款的,但是实际上要么给价很低,要折损本钱,要么就是付款拖延,拖上一年半载,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总督的摊派,谁也不敢说不接。炉业公会里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决定由各家炉户按大小分摊出工价料钱,由几家最大的炉户承担铸造。官府若能付些银子,再按各家摊派的比例返还。 “这不算什么,”席亚洲心情很好,“你们都是些老百姓,难道还能说不行?” “是,是,首长说得是!”吴汉隆松了口气,赶紧道,“小的们原将这批大炮全部报效元老院。” 席亚洲说:“你这个态度是好的。但是我现在正在行军打仗,不能接收了,”他转头对林铭说,“你负责下这个事,等企划院的人来了,带他们来接收这些火炮。” 林铭赶紧应了声:“是。” 席亚洲见这炉房的草棚下,堆积如山的都是铁锅,大大小小足足有上千个。一问才知道这些铁锅都是准备出口的。铁锅是本时空佛山的最大也是最出名的商品,不但内销遍及南方七省,外销更是遍及整个东亚东南亚。特别是下西洋的洋船,几乎必带铁锅,连欧洲贸易商也会通过澳门的葡萄牙商人大量购入铁锅用于东南亚贸易中。 锅子的种类繁多,大的有糖围、深七、深六、牛一、牛二;小的有牛三、牛四、牛五。又有三口、五口和无耳锅牛魁、清古等等各种尺寸形式,除了用作烹饪之外,还有用来熬糖,煮茧的。 铁锅之外,另外许多圆形的大铁盘子,席亚洲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一问才知道这是海边灶户煎盐用的。 如今交通中断,这些铸好得锅盘运不出去,撂在草棚里已经有些锈迹了。吴汉隆又叹了番苦经。 院子里,生铁锭、木炭和炉灰堆成小山,却没有煤。一问才知道本地冶炼业并不用煤。 “不是没有煤,实则买来用比木炭还要便宜,只是用煤冶炼,一是脏,二来铁性不好。”吴汉隆说凡是用了煤的炉户,铁都会变脆,质量下降,一来二去,大家宁可用高价的木炭,也不用煤了。 “……大家都说广铁好,多是说铁砂好,其实依小的看,广铁好就好在用木炭冶铸,不用煤炭。” 席亚洲有些惊讶:煤炭含硫,没有炼焦脱硫用在冶铸上的确会使铁变脆,但这是现代有了化学分析和金相学之后才知道的,古人多不能理解,就是宋应星这样的古代科学家,也只知道广铁好,却没有分析出为什么会好。甚至有人将其归结为阴阳五行学说。这炉户却凭着经验知道“为什么广铁好”。 看来,古中国并不缺少技术方面的人才,缺少的是能将这些技术发现记录、总结和传播的人。放在这个大环境下,写出《天工开物》的宋应星堪称是位“奇人”了――想到宋应星,他不由得想起了什么,又向着传令兵低声说了几句,传令兵立刻跑了出去。 “你这里都是铸件嘛!”席亚洲道,“就不做些其他东西?” 吴汉隆赶紧道:“术业有专攻。小的打祖上传下来就是专做钟、鼎、香炉、大炮、铁锅……这些粗笨的东西。若是各种农具、桑剪、菜刀,另有铺户制造。大家虽都属炉房一个会,造得物件却是各有不同的。” 他介绍说佛山的这个所谓炉房公会其实包括很多行业,有铁锅行、铸造行、炒钢行、铁线行、铁锁行、农具杂器行、铁钉行等等。但凡涉及到炼铁和金属加工的,都算是这个行当的。同业原有三五百家之多。 “……最近几年却是不行了,倒了不少同业――”说到这里他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因为倒闭的原因是“髡铁”的涌入,说出来岂不是要惹恼了这位“真髡”? 席亚洲恍然未觉,追问道:“为什么倒了?” 吴汉隆暗暗叫苦,又不能不回答,吞吞吐吐道:“……总是他们手艺不精,比不过外来的货……价钱又高……” “因为澳洲铁器的关系?” 吴汉隆陪着笑不敢说话。 “手艺不精,我元老院可以教他们的嘛。”席亚洲道,“你们这生产技术,还有设备,真是太落后了!” 吴汉隆赶紧道:“是,是,是。小的们眼界短浅,只知大宋百工技艺无不出神入化。” 第七节 发动群众的问题 相对宽松的税收政策,旺盛的市场需求和优质便捷的生铁供应,使得佛山成了广东乃至南方七省的重要铁器生产和供应商,产品更是远销海外。要不是“澳铁”横空出世,严重打击了佛山的铁器产业,这里的市面本来会更加繁荣。 “……这几年多不景气,有几行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吴献隆小心翼翼的诉苦道,“堡里的各家各户,也是勉强维持着――不然这许多工匠没饭吃,散出去为匪为盗,便是地方上的一大祸害!” 他本人,也包括整个佛山的商贾们,最担心的,自然是澳洲人的“合理负担”,这钱当年澳洲人过兵广州城下的时候就收过一次,很让商贾们肉痛了一阵。当初他们还是“流寇海匪”,秉承的不外乎捞一票就走。如今眼看便是割据一方的“藩镇”,这刮钱的手段怕不得升级? 席亚洲哪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佛山的冶铁铸造业很发达,元老院自然会帮你们恢复生产的。只要你们好好的为元老院效力,发财的日子在后面。” 吴献隆连声称谢,却不知道“这发财的日子”怎么才会来?破财的日子倒是近在眼前。不过看到席亚洲似乎很好说话,当下又絮絮叨叨的扯“工匠们不服管束”、“外面的匪人暗中煽动”、“意图暴乱”……似乎有一个中队驻守佛山还是不够保险。因为就在佛山堡易帜没几天,城里就发生了匠役的“骚乱”。工匠们因为无活可干,一起鼓噪起来,围攻镇上各家商会,还抢了几家米铺。 “……总算曹队长尽忠职守,派人弹压有力。才没闹出大乱子来。只是这佛山堡人口众多,若出几个刁民勾引匪类,小人恐有不忍之事。” 席亚洲听得仔细,敷衍了他几句,又到祖庙接见了本地的“缙绅父老”,又一次听了有关骚乱的事情。他们都要求将目前关押在炉业公会里的十多个为首的“乱民”立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席亚洲听得暗暗皱眉,但是这些民政事务他不宜插手太深,便推说这要等镇长到任之后再做处置。接着他说了几句安抚众人的话,谢绝了宴请,不过接受了 回到船上,觉得事情有点不简单,便单独召见了林铭和曹清,先将新来得归化民镇长介绍给他们。然后才提到军方要在这里设立军械厂。 “佛山的条件得天独厚,联总要在这里设立军械厂,洪元老很快就会来布置此事。具体的协调,广州刘市长那里会有安排――你们且听吩咐就是。” “是,首长!” “我不是民政干部,具体的施政工作就不多发言了,”席亚洲背着手在舱室里踱步,“但是了看,又和本地的大户们聊了下,看起来周边的治安很不好――交通也不畅。打通交通线的事情,自然是由军方来负责的,但是周边的治安剿匪工作,你们也该积极行动起来,要给镇上的百姓安全感。” 这几个干部连说了几个“是”,席亚洲又说道,“我们工作的法宝一向是发动群众――刘镇长你说是不是?” 刘四赶紧道:“首长说得是!当初杜主任主持在十八村剿匪的时候……” 席亚洲打断他的话:“发动群众嘛,就是要让群众都动起来,为我所用――我知道小林还有你小曹,都还有些旧思维旧观念,只把缙绅大户看作是‘良民’,把老百姓当贼防。这个观点要不得。老百姓才是我们的基石。小曹你要记得自己是元老院的国民军中队长,不是炉业公会养得团丁!” 曹清脸色一红,嚅嚅道:“我是按照命令――那些匠役们当街暴动,抢了好几家铺子……” “你处置暴乱得当,这是应该表扬的。但是后面把失业的匠役们不问青红皂白都给圈起来,派人看守是怎么回事?商会的人秋后算账,派团丁抓人,把人关押在炉业公会里拷打――这事你一点不知道?” 这事曹清当然知道,但是一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二来暗中收了公会的好处,只当不知道。眼见席首长问起,吞吞吐吐道:“我……是听说了……不过觉得这也是他们炉房业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国民军中队长不便过问。” “你真是糊涂!你是元老院在这里的代言人,在镇长没来之前,佛山堡的民政治安都是由你负责。炉业公会这是典型的‘私设公堂,滥用私刑’,你居然还说‘不便过问’?!”席亚洲见他脸色有异,知道里面还有隐情,当下敲打他道,“你现在也是元老院的‘干部’了,要记住管军治民要讲‘公允’,不要才当几天军官,屁股就坐到有钱人那边去了!” “是,是,是我糊涂,我该死!”曹清懊恼的低下了头,这老财的“辛苦钱”还真不好拿!拿着的时候熨贴,如今却烫得慌! 席亚洲知道曹清这样的明朝的营兵在正规军其实服役时间不长,往往改造不到位就外放出来当中队长,种种旧军人的习气和思维是很难肃清的。眼下是用人之际,也没法和他太计较,只能多把他往正途上引导,防止他走得太偏。 “炉房里的工匠要尽快放出来――刑罚赏赐是国家的重器,不可操于私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元老院,代表国家!你现在是堂堂的元老院国民军少尉,不是明国穿号褂子的丘八!” “是,首长。”曹清的脑袋快低到地皮里去了,“都是我糊涂。” “现在佛山的一切问题和矛盾,其实都是交通中断引起的。所以你们的首要工作就是发动群众,把通往广州的交通线尽快恢复。”席亚洲对众人道,“佛山本身的资源相当丰富。铁器卖出去,粮食也有了,炉房也能开工了,匠役们也能得工钱。事情就理顺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首长说得是。”刘四点头道,林铭和曹清也赶紧附和。 席亚洲继续说道:“现在国民军的这点兵力,要整顿治安肃清周围的匪患是不够用的。所以还是要发动群众。我听吴会长说了,现在是镇上的铺户摊派钱米,救济匠役。我看与其这么圈起来给他们喝稀粥,还要担心他们起来暴乱。不如‘以工代赈’。修整码头,铺平道路,各种基础设施都修一修――这事不用我再教了吧,刘镇长?” 刘四赶紧点头:“佛山乃是个大码头,修什么都不会白花钱。” “这话说得对。别看修桥铺路只花钱没收入,却是事关民生的大事,路好桥通,商机便滚滚而来,何愁不发财――镇上的老财们不会不懂这个理,叫他们多挖出几个子想必他们也是乐意的。” 刘四干了好几年村干部,又在马袅农讲所和芳草地的行政干部培训班里培训过,自然听得出席首长话里的玄机――这是要勒逼本地大户拿出钱财来搞基建。 要在平时,元老院总是很照顾大户们的,多以发行债券或者股票的方式来筹集资金,不但有借有还,还多少能给些分红和利息。眼下明显是借着时局不稳治安不靖的东风,勒大户们的脖子。 他心领神会,应和道:“首长说得是,想来大户们也是明白事理的。” “其次,是组织民兵。”席亚洲说,“警察之类的民政机构怎么组织,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眼下可以先把民兵组织起来。” “佛山堡的团丁不少,我看可以收编过来。”曹清赶紧献计献策。 席亚洲点点头:“你这才是真正动脑筋了。团丁不能掌握在本地缙绅大户手里――别看他们现在恭顺如羔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你吃下去!佛山堡的武装只能由我们来掌握。” 刘四赶紧献计献策:“这些团丁不能就地留用,他们都是多年来本地大户豢养熟的,习气深厚,短时间我们也收服不了他们,不如全部遣送香港整训,我们这里另外招募民兵……” 席亚洲笑道:“你果然没有少念书,这些想头很对!团丁送香港就不必了――他们多是本乡本土的百姓,送远了反倒是结了民怨。我看,就用征发劳役的名义:原本我们也是需要征发民工的――团丁们全部送三水联勤指挥部听用就是。” 曹清听得暗暗心惊,这摆明了是不相信本地缙绅大户的意思。他原以为澳洲人初到佛山,对本地的缙绅大户必有一番笼络之意,没想到不但第一步要剥去大户们的爪牙,第二步更是要给他们戴上枷锁:重新招募来得民兵不问可知,必然是选用那些失业的匠役了!匠役原本便与大户们不对付,前不久又闹了一阵,彼此结下了仇怨,绝合不到一块去。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外来的干部便可以居中操纵了。 第八节 三水文塔 席亚洲继续教育他们:“你们不要会错意,以为这是搞分而治之的小手段。我元老院施政没这么小气!发动群众,发动群众,发动的是谁?自然不是缙绅大户了――当然,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我们也决计不会为难他们。可是他们在这佛山地界上,做惯了土皇帝,放不下过去的威风。对我们这样凡事讲规矩、讲依法治国的外来户必然是看不惯的――不但看不惯,恐怕一有机会,还要把我们给赶出去。所以,我们要团结的是普通的老百姓。” 林铭这时候小心翼翼的插话道:“这事的确妥当。不过要招募民兵,少不得又要粮饷――团丁们过去都是本地大户们承担的……” 席亚洲笑了起来:“林同志,你的脑筋还没转过了嘛。这佛山镇一旦被土匪攻陷,受害最大的是谁?” “那自然是老财大户们了。”林铭其实这时候已经明白席首长的意思了,但是依旧装糊涂。 “这就对了,所以就是谁受益,谁出粮饷。”席亚洲说,“刘四,你现在是镇长了,要尽快开始征税――有钱有兵,心里不慌。” 刘四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他知道元老院的路数,决不会叫大户们直接出钱出粮,必然是堂而皇之的开征某种全民税,然后通过杂七杂八的“免税条款”把大部分税额都转嫁到大户头上。最后再用税钱去给民兵发饷,这叫“收支两条线”。目的嘛,就是让当兵的都知道:养活他们的是元老院,不是大户。 刘四又道:“只是粮食和武器……” “佛山就是个大铁器铺,过去还有那么多的团丁,民兵还怕没武器?至于粮食,交通线恢复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席亚洲胸有成竹,指点江山,“林同志,听说你家有四个小老婆?” 林铭吓了一跳,心想这髡贼怎么突然问起自己的四个小妾来了?过去官场上说场面话,一般不会提及眷属,最多问候声“尊夫人”,小妾是奴婢,根本轮不到。他心中惴惴,心道万一这髡贼要自己献出小妾怎么办?他可一个都舍不得――就算他舍得,老婆也决计不肯的。但是上司既然问道,不能不答:“是,卑职家中确有四个小星,首长见笑了。” “见笑什么?”席亚洲笑道,“我听闻你家中虽然妻妾虽多,却能和睦相处。可见你平日里治家有术。自古治国齐家平天下。你是本地的土著,对地方上的情况熟悉,治理本镇,你亦要多多出力--你从前就为元老院效力,元老院忘不了你的功劳,更少不了你的平安富贵。” “是,多谢元老院的恩典。卑职阖家感激涕零……”林铭知道,这话即是给自己的定心丸,顺便也是为自己在这里当副镇长“撑腰”。 席亚洲巡视完各项事务,回到章鱼号上命令开船。 从佛山至三水水路大约三十公里,章鱼号虽是蒸汽船,时速也不过六七公里,又拖了几条驳船,想快也快不起来,席亚洲又在佛山耽误了几个小时。好在因为兵荒马乱,西江上几无船只航行,船走起来一路畅通,日落前终于抵达了三水县城。 席亚洲站在舰桥上,只见一轮红日已沉,星斗依稀可见,暮色中城池的黑色剪影从稻田河网中浮现出来,三水县城所在的河口镇了已经近在咫尺了。魁岗上文塔突兀障江,峥嵘插汉,城外江面开阔,浩浩汤汤。席亚洲不由得胸襟一宽。 元老院的各种船只,大多停泊在思贤滘。各种运输船、大发、中发艇、炮艇……一条挨一条,停泊的整整齐齐。船上各种信号灯依此闪烁,整个思贤滘宛若银河相仿。 这条水道水深5米,西口宽100米,东口宽200米,中间宽500米,长15公里,不但是合适的锚地,且沟通西、北两江,船只出入十分方便。从这里出发,不仅可以将军用物资通过水道进行补给,还可以作为抽血的管道,源源不断的从中路和西路获取各种物资。当初索普在广东进行参谋旅行的时候,就专程对这里进行了考察。 河口镇的码头上,停泊着海军珠江分遣舰队的旗舰,新建不久的798型河川炮舰“漓江”。130前装线膛炮的炮廓在深蓝色的夜幕下尤其显眼。 虽说席亚洲并不太在意海陆争端,但是看到这炮舰,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骂娘: “nnd,风头全给你们出去了!还是大把花钱的那种出风头!” 因为地位重要,总参专门将洪璜楠派来坐镇,协调前进补给业务――顺便也免了刘翔的聒噪:刘翔因为嫌他在广州手伸得太长,已经和军方絮絮叨叨的扯了很长时间的淡了。 洪元老满对这任命心不乐意――他原计划是趁着北伐的东风在富庶丰饶的广州府搞几个联勤直属农场果园。他已经看中了番禺的萝岗。然而没等下手就被一纸调令送到三水来了。虽说广州那边的联勤业务还归他负责,但是人不在,事情办起了就没那么顺畅了。 章鱼号在河口镇码头停下,元老院在三水的总指挥部就设在三水县城南门外的魁岗。这里距离河口镇不到1公里,不论是于与城内的民政机构联络,还是指挥控制江面上船只都很方便。洪璜楠到任之后,立刻相中了这里。 席亚洲见塔顶有明亮的灯光亮起,心道这是把它当作灯塔用了,洪璜楠倒是真有想法! 码头上已经有卫兵来迎接了。席亚洲原一位这里有塔必有寺庙,洪璜楠的司令部大约就在寺庙里,没想到迎接的卫兵说司令部其实就在文塔内。 “什么?在塔里,哪能有多大的地方?”席亚洲不解。 这座文塔虽是浮屠的模样,实际却和佛教寺庙没什么关系,而是一种风水建筑。建文塔目的是倡学励志,对读书人形成一种鼓舞和激励,与状元井、进士及第牌坊之类的建筑功能相似。所谓倡文运,兴文风。虽然在其他地区比较少见,在岭南地区却是常见的公共建筑。 洪璜楠是广州土著,素来又对广东的文史上心,自然知道这文塔的来历。何况这魁岗文塔的兆头也是极好的,据说三水建造文塔之前,县内“文无翰林,武无侍卫,财无十万。”而文塔建成后,明清两代,三水文风日盛,中进士、举人者比比皆是,到了近代更是出了大名鼎鼎的北洋政府内阁总理、“二总统”梁仕诒。如果把像郑廷櫆一样从三水发迹的非本地籍贯者也算在内的话,那么兴建文塔后的三水真可谓星光璀璨,名人辈出了。 席亚洲在卫兵的引导下穿过戒备森严的警戒线,来到魁岗上。原来这文塔周围并无建筑,却有一圈砖石的围墙环绕,警卫关防很是便利。走进大门,见倚靠墙根已经搭建了不少临时建筑。此时灯火通明,来办事的军官、传令兵和归化民干部进进出出,显得忙忙碌碌。 席亚洲端详文塔,只见它是平面八角型、九层仿楼阁式砖石塔。高40余米,面西背东。自底层起逐层缩小。塔顶安装有丈余高铜葫芦,每层八角,角夹上均悬铜铃一个。此时正是入夜时分,风吹铃动,声闻数里之外塔基为花岗石构成,距地足有1米多高。宽阔2米多,有石阶八级,每级都长2米以上,阔近半米。气势颇为雄伟。 因为这座文塔是仿制楼阁式的,所以每层的面积颇大,尤其是下面的几层,的确可以权充简易办公楼之用。 “首长,请这边走。”卫兵说道。 席亚洲手扶指挥刀,拾阶而上。第一层已经布置成了办公室,排列着几张办公桌,墙壁上还悬挂着大幅的地图,天花板悬着一盏亮的刺眼的电石灯。因为层高足有将近5米,一点也不觉得狭隘。 此时的魁岗文塔是万历二十七年建造的。就年代来说还算是一座相当新的建筑,洪璜楠占据之后,又搞了些清洁装修工作,原本狭小的倒u型小窗洞全被拆大,配上了镶嵌有玻璃的大窗户。要不是那八角形的内墙,走进去还真有点老式写字楼的意思。只是楼梯还是狭窄陡峭。 警卫说洪首长的办公室和宿舍都设在第五层。席亚洲只得爬楼梯上去了。只见洪璜楠已经在楼梯口相迎了。 席亚洲看这一层虽然面积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齐。窗户上挂了帘子,行军床、办公桌,书架应有尽有。煤油灯点得雪亮,墙角还搁着个花几,搁着一盆不知道什么花。显得安谧舒适。 “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席亚洲说,“住起楼房来了。” “比起第一线的指挥官,我这里算是很舒服了。不过搞后勤工作费脑子,必须好好的休息才能少出错。”洪璜楠嘿嘿的笑着,“先坐下,喝口茶吧。” 第九节 交通问题 席亚洲解下指挥刀,洪璜楠的女勤务兵立刻接了过去,挂在墙上。室内放着一组藤椅沙发,他便在沙发上落座,女勤务兵随后上了六层,在上面一阵忙碌,不一会,只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盏从陡峭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军长同志,您的茶。” 席亚洲接过茶盏,茶盏不用说是极考究的了,茶叶也不是凡品,在这兵危战凶之地,布置出这么个安乐窝来享用好茶,元老院里大约除了洪璜楠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洪璜楠在旧时空就出身优渥,会享受,有情调。是杜雯口中典型的“小资产阶级”。自从和办公厅合作搞82号特供商店之后,搜罗培养了一大批据说是为广大元老服务的裁缝、首饰匠、制帽工人、鞋匠……等等专业人员,他自然也跟着“鸟枪换炮”的享受起来了。 就说他身上的制服,那便是82号商店的裁缝组精心制作的,按照元老院的军事条例,正规军少校以上的中高级军官的制服可以在限定款式的前提下私人定制。 洪璜楠的制服从来都是专门定制的,以至于有元老讽刺说洪元老的制服快把他的腰都箍断了。他现在身上这件圣五式陆军制服用得是从英国进口的灰色细呢,裁剪极其讲究,以至于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穿上都不合身。至于悬在墙上的指挥刀,也是82号店委托平秋盛元老从日本的刀剑匠师那里订做的,只不过是做得欧式军刀的款式。至于刀柄、刀鞘,更是82号中的工匠们穷极心血的精心打造。真所谓一朵花纹也可以说出三天三夜的故事来。 “怎么样?这茶好吧。是前线的战利品――据说是进贡的。”洪璜楠在他对面坐下了,“我正准备启运一批回临高去给大家尝尝新呢。” 席亚洲一时觉得很难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这种不分场合的“享受气质”到底是真心流露还是“和光同尘”的伪装? “这事不着急,还是先谈谈后勤情况吧。” “目前的情况是,我们的兵站开设跟不上部队的挺进速度。”洪璜楠说,“正如我们估计的那样,部队的挺进速度,取决于他们能走多快。不过眼下补给上的问题不大。” 按照洪璜楠的事先拟定的后勤补给计划,广东全省为华南军兵站管区,管区司令部和总兵站就设在三水,同时沿水路和驿路开设兵站。 因为有西江、北江和东江天然水系的缘故,华南军部队基本上是沿着这三条水路开进的。即使对那些并不沿江的州县,总得原则是只要水路能够承载小发艇的航行,也是尽量使用水路投送兵力。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士兵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体力;配属的火炮可以随队开进;部队还可以随身携带较多的干粮和弹药。不但部队用于作战的小行李可以随队开拔,原本必须由后勤纵队携带,用于部队食宿的大行李也可以随队运输,大大简化了部队开拔时候的组织难度。 由于事先在各地都作了准备,在珠三角挺进的时候,部队沿途几乎不需要联勤补给,一是弹药消耗极少,二是部队所需的粮食、食盐乃至烧柴,联勤已经在各地作了安排。由大昌组织人员,将各地征收的“合理负担”和万盛租栈收取的租米运到交通节点,由部队出具三联单领取。大昌还按照联勤的要求,就地组织妇女做饭,做熟后浇上盐水拌合,用苇叶竹叶包成饭团后交给过路部队。 水运部队领取饭团之后,配上随身携带的干萝卜丝、咸菜之类的速食品即可以在船上边前进边吃饭。虽然热量和蛋白质供应稍嫌不足,但是在船上几乎没什么运动,也无需太多的热量。 那些沿着驿路前进的部队,按照相同的方法沿路补给。但是这种现地调达在西江、北江流域过了三水之后就无法运用了――因为广州战役的时候伏波军基本只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活动,在西北部最远只抵达了三水。因而在三水以西和以北的地区,没有建立起合理负担制度,万盛租栈在这一地区也没有可供收租的土地。 元老院在这些地区没有“联络员”,影响力也不如珠三角地区大。想要得到有序充分的伙食供应就必须依靠联勤的补给了。 为此,联勤利用船只运载量大的优势,不但每个水运连队都按照轻三重二的标准储备了携行弹药,军粮方面除了每个士兵随身携带的两日份“应急口粮”外,各连的大行李都携带了十日份的“携行口粮”。 “相比之下,沿着道路行进的部队补给就比较成问题。”洪璜楠说道,“按照我们的编制,每个连队在大行李中应该携带6日份的携行口粮。但是由于我们长期缺编骡马和运输车辆,实际只能将携行口粮交给士兵个人携带,不但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负重,而且受限于体力问题,口粮的内容也只能做简化,因而这些口粮不包含任何肉类和豆制品,干菜的数量也很少,只能保证热量和矿物质供应。” “也就是说,沿着驿路挺进的部队,他们最多只有八天的持续作战时间。”席亚洲说。 “理论上是这样。”洪璜楠说,“不过部队开始沿途靠缴获和临时的征发来补充,持续作战的时间能更长些。但是无法预估这样的补给效率。完全看运气――运气好,走一路吃一路;运气差,饥一天饱一天,搞不好连着几天都没得吃,直接断粮。” 过兵的时候,沿途的老百姓总得倾向是逃避。特别是那些对元老院、伏波军了解甚少的地区。逃走的时候人们会尽可能的带走财物和粮食,不能带走的也会设法埋藏起来。遇不到人自然无法买粮食;部队过路都很匆忙,也不可能从容的进行搜索。除了在城镇能弄到粮食之外,乡村地区完全无法保证现地调达。所以洪璜楠要在一些陆地交通节点设立兵站。 他在墙壁上的地图上解说着目前已经开通和计划开通的各个兵站和相关的补给线路。席亚洲看得很仔细,他评论道: “看起来困难还不小哩。” “就眼前看来,问题不算太大。大多数部队的进军不需要面对敌人的重兵集团,无需建立长期的补给体制,只要能确保把接管州县的国民军连和干部安全送到就算达到目的了。难点是后续的交通线维持。” “随着我们部队挺进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深入内陆,交通上的困难会更加突出。”洪璜楠说,“虽说广东的八十五个州县都有驿路相通,但是道路状况多数很差,有的偏远和山区的驿路年久失修,只能勉强行人,更别说走车辆了――不修路连独轮车都走不了。” 洪璜楠知道自己当初的4s马车行计划为什么得不到的批准了,且不说那些道路状况很差的内陆和偏远地方,就他目前接触到情况最好的珠三角地区的驿路来说,许多路段勉强可以通行马车,问题是驿路上的桥梁大多没考虑过车辆的通行问题。而珠三角又是以河涌众多著称的。几乎每走三五里就有桥梁。 这些桥梁,有的建在水运繁忙的河道上,为了便于帆船的通行,桥洞就会修得很高,成为半圆形的高拱桥,别说马车上不去,就是手推车都上不去。有的桥梁虽然桥洞不高,但是桥面又很狭窄。在不少地方桥是竹木结构的,承载力很低。 “如果我们在山区陷入治安战――这是很有可能的。”席亚洲注视着墙上的地图,“怎么保持内陆地区的交通线通畅就成问题了!” “要保持交通线畅通,更多的还是要军政一起下手,仅仅靠联勤部门是解决不了的。”洪璜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要抽出很大一部分兵力进行巡逻和沿线驻守。这样补给的需求就更大了。” 席亚洲点头,问道:“西江上的交通顺畅吗?” “目前为止没有遇到严重的袭扰。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洪璜楠说,“江上水匪众多,不过他们的战力有限,战斗意志不强,更愿意打劫老百姓民船,遇到武装的船只就不肯拼命了――有几条征用来得民船被他们袭击过,也被护送人员击退了。倒是触礁和搁浅的事故比较多。我们对这里的水文条件还是了解不多。” “陆地交通呢?” “很糟糕。”洪璜楠坦然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武装护送,离开城一二公里就会遇到土匪――眼下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说法,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稀稀落落的。席亚洲一惊,洪璜楠起身在窗边看了看,“你看,又是水匪!真是胆大包天!天一黑就驾着小船偷偷靠过来从运输船上偷东西的。杀多少人都不管用。” 第十节 与船行的合作 “还有人动联勤船只的脑筋?”席亚洲有些惊讶。伏波军的威名,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之后在广东可算是如雷贯耳。这次部队一路进军,多少乡镇村落都是望风而降。支粮支差不敢二话。 “没错。”洪璜楠点头,“明抢来送死的不多,趁我们不防备来偷窃倒是经常发生。”他说盗窃的多是疍民百姓,他们的漂泊水上,行踪不定,自古以来便是官府无力管束的群体。“你大概也知道,疍户属于贱民,长期遭人歧视。和官府、缙绅乃至普通百姓都有极大的隔阂。所以嘛,‘法律意识极其淡漠’。” 不一会,果然有士兵来报告:有小艇潜入锚泊地,被哨兵发现后开枪,击毙一人,缴获小艇一艘。 “你看,就是这个套路。”洪璜楠无奈道,“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却防不胜防。” 窃贼多是几人驾驶一叶瓜皮小艇,利用夜色的掩护悄悄航行到停泊的船只旁,趁看守士兵不备,从货舱内拉下几袋货物就走得。夜间照明不足,哨兵观察困难,往往会造成失窃。 船上不点火把灯笼――容易失火,但是马灯的数量又不足,无法保证足够的亮度,这就给了暗夜中的盗窃有了可乘之机。 “……我们的哨兵是见人就开枪,不过他们鬼的很,经常被他们得手。虽然损失不大,心里不痛快。” “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就是旧时空的军运列车,照样有人扒车偷盗。还有聚众抢劫军列的。”席亚洲说,“实话说,他们偷掉一点粮食,弄走几套被装倒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的武器弹药不能流失出去。” “暂时还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以后我们军运频繁了,难保不发生类似的事情。”洪璜楠说,“现在我们执行弹械分开运输,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杜绝丢失,至少能将丢失的后果降到最低。” “所以还是要剿匪啊。”席亚洲说。这一路上走来,其实军事压力并不大,各方面的焦点都是在“治安”上,“西江、北江上的匪情怎么样?你有了解吗?” “水匪如毛。”洪璜楠说,“而且情况复杂。” 西江北江上的水匪,以疍家的徐、郑、石、马四姓水匪为主,势力遍布整个西江北江流域,手下人船众多。而且能控制影响到西江北江流域的许多疍家船民。堪称势力滔天。 “基本上干这行上点规模的,不管是否是疍民出身,都要依附于这四姓之一,按时上贡。”洪璜楠说,“干船户的也得给他们上贡,否则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伏波军光复广州,在珠江三角洲乘胜追击的那段时间,堪称是水匪们的“黄金岁月”,大批从珠三角各州县逃难的官吏缙绅们,携家带口,满载细软的往肇庆等处逃奔。不但水匪们享受了一顿前所未有的“饕餮大餐”:每出击一次,都是子女玉帛满载而归。连带着载运逃亡者们的船户们也明抢暗偷的发了笔小横财。 “……我们刚到三水的时候,江面上,滩涂上,到处都是尸体,全是吃了板刀面馄饨面的。水匪们发了横财,船户都红了眼,自己先抢起客人来了。不从的便直接丢江里--乱世的人心啊……”洪璜楠说着这段往事,摇起头来。 不过伏波军到三水之后,这一段的水匪活动已经急剧减少。这不仅是因为联勤的船只船坚炮利,戒备森严,更主要的是战乱一起,商户们待在家里不出门,人员和商品流通也停滞了下来,船户们没生意可做,水匪再到江面上“游猎”,充其量只能打劫几条渔船或者渡船,没多大油水。 “……虽说活动减少了,可是他们实力尤在。一旦被人煽动成为‘政治土匪’,有目的的对我们展开水上攻击,以我们的护航力量是捉襟见肘的。” 现在联勤的物资运输的警戒,主要从从其自身的警卫兵力和海军珠江派遣舰队派出的。一般来说,一个船队有一二艘武装中发或者小发艇掩护就可以保证沿途的安全。遇到零星的水匪,放几枪就可以驱离。但是护卫兵力并不强。 “看来还是很要尽快展开剿匪――”席亚洲说,他想起洪璜楠早就提过,要沿着兵站线设立由联勤指挥的警备司令部,统一承担兵站沿线的剿匪和护送任务。避免沿江各县分片包干必然会出现的联络不畅,配合不利的局面。 洪璜楠说:“沿江剿匪最好要吸收些熟悉江上情况的土著。总部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政策来。就我的了解:江面上的情况非常复杂,不仅有职业化的水匪,渔民、短工、船户,本身也处于‘灰色领域’,杀人抢劫偷盗的勾当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分寸如何把握,都要考虑清楚。” 接着洪璜楠又介绍了他目前组织的补给船队的情况。联勤除了从香港调来部分制式化船只之外,目前在西江和北江上航行的运输船主要是在三水就地征发的船户船只。最大限度的减少了船只的调动。 往东江流域的补给,联勤使用得是在广州征发的船只――广东的船户,主要集中在三水和广州。两地都有大量的运输船只。 “所以在船只和水手方面,我们是不缺的。但是这些人我刚才也说过了,长期处在‘灰色领域’,没有经过改造,旧习气非常重,纪律约束也很困难。” “你用他们的船只,给多少运费?发给你的经费够用吗?”席亚洲有些担心。 “席军长,我是征发支差,可不是雇佣。”洪璜楠说。 征发船只的开销,不过是水手舵工每日消耗的口粮和定期修缮船只的资材费用。除此之外,联勤是不费分文的。 “你这么搞,船户们还不跳脚?” “跳脚?我这征发可算是优待到极点了。”洪璜楠不以为然,“大明也有征发船只的,那叫‘钉封’――派人拿公文往你船板上一钉,你就出皇差去吧。别说运费,连口粮都自备。万一沉了船,也是船户自认倒霉。要是被抓去打仗,船毁人亡也不是稀罕事。” “你这是比烂……” “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嘛。我不说其他了,如今西江、北江上的航运几乎都停了,船户们的船泡在水里也是要烂的,船工舵手就算不发工钱起码也得有碗稀粥喝――这可都是开销。真金白银的往外掏得。如今他给我们运货,起码船工就不用他养活了。船坏了我们还给他修。万一船只毁损,咱们也照赔。就这几条已经是几百年不遇的仁政了。” “船户怎么样,合作吗?” “很合作,”洪璜楠说,“这里最大的船户叫陈洪义,当初索普到西江参谋旅行的时候路过三水,这位陈掌柜还送了一桌酒席呢。”他说着笑了笑,“当然酒席是送给那个陪同的锦衣卫的,不过啊,陈老板一直以为索普是京城来得大人物,后来听说居然是个‘髡贼’的时候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要不怎么会人称索豪呢。”席亚洲说。 “自从知道了有这层关系,这陈洪义突然就变得非常积极起来了,不但一个劲的要我帮他和索普联系,还不断的送东西来要我转送,‘孝敬’索普。” “他倒是善于攀附!” “怎么不是!”洪璜楠摇着脑袋,“不过能在这西江上走船,没点手腕也的确不成。” “为人怎么样?” “典型的封建老把头,”洪璜楠说,“心眼多,戒心强,家长做派,讲义气。但是心狠手辣。” “说得还真传神。” “要见一见吗?他家就住在三水县城外,离这里不远。” “没这个必要,”席亚洲说,“他有多少船?” “一百四十多条,船工舵手差不多有二千人。算是这西江上的一霸了。办事倒是很牢靠。虽然从上到下识字的人不多,不过他们运货真有一套,运粮运物资,一个命令下去,不管是拼货还是沿途上下货,不管多复杂的安排,种类、数量……就靠口头传达,居然很少出错。” “传统行业都有自己的绝活。”席亚洲说,“这种人的办事能力我是放心的。不过,自古干船行的就不是善男信女。‘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其中混饭的人,哪个也不是善主。你现在征用他们的船只,自然也得用他们的水手,要小心他们假借名义,滋扰百姓。” “这我会注意的。”洪璜楠说,“前不久各路好汉在西江上发横财,想必陈洪义的手下也是有份的。” “要是没份,我才觉得奇怪。不过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既往不咎。以后的事情,你可得盯紧着点――自己的队伍也要慢慢建立起来。联勤不能总靠海军的船只嘛。” 洪璜楠眉目微微一扬:“席军长你说得。内河航运这块任务重,事情杂,专业性又强,还是需要专门的队伍来管理才行。” 第十一节 羚羊峡口 西江从广东往广西去,必经肇庆小三峡,而小三峡的第一峡便是这羚羊峡。这羚羊峡北面是羚羊山,南面是栏柯山,峡口两岸山峰高达800多米,集奇、峻、险、雄、秀于一身,峡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就在这峡口外的山坡下,有两座古寺南北对峙,如今兵荒马乱,自是不会有人来进香。而两座寺庙里里外外,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庙前的大江中,泊满了威武的炮舰,有着大大的拨水轮子的拖轮,大大小小的运输船。这些船上满载着武装士兵,帆布下是一门门的大炮和辎重车辆。江岸边那用长条麻石砌就的简陋码头上,军靴震响,往来的全是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的澳洲人军官,他们大多腰间挂着指挥刀,胸口悬着望远镜。在码头上对着江面指指点点。警卫人员沿着码头警戒,码头上、寺庙外都垒起了沙袋,布置了火炮和打字机。 龙华寺现在是混成第一旅的旅部,而一江之隔的峡山寺则是联勤的兵站。这里,便是第一混成旅向肇庆发动进攻的大本营。 肇庆周围几乎全是山区,给部队的机动造成很大的困难。因而自古以来肇庆便是两广门户,西江交通的中枢。而羚羊峡又是这大门上的钥匙。熊文灿当粤督之后,为了防御澳洲人可能的北犯,在这里新设炮台,并派驻有营兵数百人,红夷大炮十二位。 如今炮台还在,甚至是完好无损。企划院的工作队正在组织俘虏拆卸炮台上大炮。混成第一旅甚至没有等负责火力支援河川炮舰“珠江”号抵达,就用小发艇发动了对炮台的登陆作战。设在峡口两侧的红夷大炮交叉火力对航经此地的大船的确有很大的危险,但是对使用发动机推进,目标小的小发艇来说,要在宽阔的江面上命中并非易事。十二门红夷大炮没有一次击中目标。尽管台兵以超常的速度发射了五六轮炮火,交叉火力一度对小发艇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抵挡住。步兵登陆后,爬上山脊,用三轮齐射和白刃突击打败了掩护台兵的几百明军,顺利夺取了炮台。 虽说这次战斗和几年前的虎门作战几无二致,但是第一混成旅的元老军官们发现了明军的改进。他们在炮台上惊讶的发现了这些火炮已经从过去常见的仿西洋舰炮式炮座改成了一种独特的磨盘式炮座,尽管这种炮座因为没有滚珠轴承,转动起来颇为不易,但是也看出明军引入了新得思路。而炮台也有了改进,从过去难观察,难改变射界的高厚的石壁炮垒改成了射界更为宽阔的露台式炮位。在作战上,显然也吸取了过去的经验,有专门的护台部队。 朱鸣夏在龙华寺的大殿里,注视着桌子上的肇庆周边的沙盘模型。实话说,肇庆战役并不需要多复杂的战术机动――实际上这一带的连绵山地也使得部队很难展开大范围的机动作战。最简单明了的打法就是全军乘船强突三峡,直扑肇庆府城。 自古以来,广东攻广西难,广西下广东则易。西江是从广西流向广东的。广西的军队只要顺流而下,突破肇庆的小三峡天险便可直下广东的精华珠三角地区,而广东军队要攻广西,必须逆流而上――如果没有纤夫背纤的话,上行的船只几乎是无法通过小三峡的。 对伏波军来说,小三峡的天险却不足为凭。机动船只逆流上行,小三峡的水深条件又足以使河川炮舰直抵肇庆城下, 尽管根据侦察报告,肇庆的明军有水师营,但是总兵力不过一千二百多人,船只不过一百多条,且多是适宜内河航行的百十吨级的小船,和伏波军内河舰队硬碰硬,则必败无疑。 如此看来,明军会用什么手段来截击他们呢?朱鸣夏知道,肇庆是明军在两广的重要支撑点,丢失肇庆就意味着丢失广东,熊文灿若想对朝廷有所交待,必须守住这个地方,否则他不但乌纱不保,连人头都岌岌可危了。 他想起索普和康明斯去年进行的参谋旅行之后写得报告,其中特别说到熊文灿的幕中有参加过澄迈战役,当过元老院俘虏的师爷。既然有这样的人在,熊文灿对伏波军的战力和作战特点就不是一无所知,必然会采取某些对策。 说真得,还挺期待的。朱鸣夏不觉得有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战争始终是这样的毫无挑战性的话,他们亲手建立,精心训练和武装起来的军队很快就会退化成一支不折不扣的治安军。朱鸣夏不无担忧的想到。缺少激烈的大规模战场对抗,士兵们对战争就会越来越懈怠,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无力胜任高强度的战争。 作为指挥官,他是很愿意打几次硬碰硬的硬仗、大仗来锻炼部队的,而不是现在这种近乎行军式的“作战”。 但是,肇庆的明军,充其量也只有几千人,熊文灿仓猝之间也来不及把广西和东西山的防瑶参将的兵力调来。他所能直接指挥的人马,不过是肇庆水师营总兵下辖的一千二百名官兵,他本人的督标三四百人,再有便是肇庆卫的卫所军了。这卫所军号称有旗军三千三百多人,但是分布在肇庆府下辖各县,在肇庆府城周边的只有左千户所的漕湾都宝光屯,右千户所的岩前都的村屯。这些屯所旗军原本就疲弱不堪,逃亡极多。能动员出一二百人就算不错了。 “旅长同志,三营营长朱全兴来了。”警卫员来报告。 “请他进来。” 朱全兴阔步走进大殿,敬了个礼:“旅长同志――” 朱鸣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营里情况怎么样?” “坐船太久,身体有些僵,上岸出了一回操,活动了下身子,倒觉得舒服不少。” “有病号吗?” “二十多个。症状不严重。” “刚才侦察队回来了,已经确认羚羊峡里没有其他炮台了。” 朱鸣夏原先担忧明军会不会在峡谷中间最狭窄处设置炮台--这里的江面宽度只有200米――正是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内,如果明军在两岸山头上设立炮台,就会对江面上的船只产生严重威胁。 即使红夷大炮射击的都是实心铁弹,不到200米的距离上命中三发艇这样的小型船只也足以造成严重的破坏,何况上面还装满了人――那真是要血肉横飞了。 而整个羚羊峡,除了两端江面开阔之外,江面的平均宽度多只有300米左右,在任何地点设炮台,都能对江面船只产生严重威胁。 然而根据侦察总局的报告,羚羊峡内除了出入峡口两岸设有炮台外,其他地段并无炮台。羚羊峡峡谷内山势陡峭,除了一条狭窄的纤道之外又无道路,将大型火炮运上山腰难度可想而知。明军未能在这里设防也就情有可原了。 不过朱鸣夏还是不放心,又派旅侦察连对这一带进行了侦察。 “不过,侦察兵在侦察的时候发现了敌人有使用火攻的计划。”朱鸣夏拿起教鞭,指着桌子上沙盘,“侦察兵报告说敌人在大鼎峡东口已经集结了一百多条小型民船,船上都堆了稻草桐油。” 朱全兴眉头微微一皱,使用火攻船的话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威胁。峡谷内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关键是敌人使用火攻船可以顺流而下,而他们的船只是逆流而上,机动性会很差。使用机动艇将火船牵引开的操作难度也会变大。 “这羚羊峡不比从前我们在珠江上打仗,水缓江宽。”朱全兴说,“敌人是在上游,峡谷里的水流又这么急……” “所以我和珠江特遣舰队的指挥官蒙德讨论过了。”朱鸣夏说,“进攻推迟一天,今天由舰队先穿过峡谷,消灭那些火攻船。” “时间上来得及吗?”朱全兴有些担忧,“计划可是要我们在七天内拿下肇庆,现在可已经过去一半了时间了……” “我看差不多,穿过羚羊峡要多久?我看一小时足够了,再给你四小时拿下肇庆。明天晚上旅司令部就能进驻肇庆了。” “这倒是没什么,不过海军要是半天就结束战斗的话,我赶在今天天黑前就能拿下肇庆了。” “你晚上能拿下来,我们这里的坛坛罐罐晚上也不敢运。干脆明天一早再行动吧。” “好。”朱全兴点头,“我这就回去叫部队做好准备。” “军部给我们旅配了一个攻城炮连和一个火箭连,我把他们都加强给你们营――肇庆是府城,城防比一般城池坚固的多,又是熊文灿的老巢,敌人的抵抗可能会更激烈一些。” “火箭连就算了吧,一个不好就把城池给烧了,我还得去管救火救济的,” “有备无患,权当给他们练手。也得让部队多体验下步炮协同攻击。” 第十二节 火攻船 施奈德手扶舰桥栏杆,巡视了一遍停泊在江面上的大小船只,确认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向司令部报告:请求准予出发!” 随着他的命令,信号兵打出旗语。不多一会,龙华寺方向的信号就反馈过来了。 “司令部发来信号:准予出发!”观察哨的报告传到了舰桥上。 “升起信号旗,全舰队出发!” 信号旗升上桅杆。舰长阮小五沉着的发出一系列命令:“起锚!”、“左舵15度!”、“前进一”……江畔停泊着的珠江号河川炮舰的烟囱里突然喷发出一股浓烟,随后笨拙的船头缓缓的转向,往江面中心而去。 随着珠江号的起锚,江面上的几十艘大发艇和拖轮先后喷出了启动的黑烟,一时间江面上黑烟弥漫,机声轰鸣,珠江特遣舰队西江支队出发了。 说是舰队,实则唯一可称为“舰”的只有旗舰珠江号河川炮舰,单就元老院海军的舰艇吨位划分标准来说,珠江号只能算“艇”,不过在内河,它就是不折不扣的“巨舰”了。尤其是船头钢甲围护的露炮台上的那门130前装线膛炮,在这江面上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环绕在这泱泱大物旁边的,是用大发艇和小发艇改造的内河炮艇。虽然改装的炮艇远不如绘图板上的内河炮艇那么威武,但是船上的敞开式旋转炮塔上安装的37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13打字机的威力在本时空也是令人恐怖的存在了。 殿后的,是2艘621明轮拖轮改装的武装炮舰,其中1艘在船体中部位置设置了露炮台,安装了一门130前装线膛炮;另一艘则安装了2座37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4座13打字机的露炮塔。 1艘河川炮舰,16艘武装大发艇,2艘武装拖轮,这差不多就是西支队三分之二的实力了 施奈德不时拿起望远镜搜索江面。在珠江号前面,几艘担任侦察工作的大发炮艇。在湍急的江水中颠簸前行。羚羊峡的峡谷入口宽达1000米,进入峡谷之后江面逐渐收窄,最窄的地方仅有300米。江水在狭窄的山谷中奔腾咆哮,即使是珠江号这样近三百吨的船也颠簸的厉害。 好在这里的航道水深从48米到75米,别说吃水不过15米的河川炮舰,就是几万吨的战列舰开进来都不会搁浅。 羚羊峡全长五公里,要是非机动船,这里上水全靠背纤,走上一天也不稀罕,但是现在内河舰队用一小时就可以通过。 对施奈德来说,最大的危险与其说是明军水师,倒不如说这些排水量不过30吨的武装大发艇:不但吨位小,马力也偏小,在激流中机动性会变得很差,很容易被水流冲到岸边搁浅触礁。就在昨天,舰队的一艘武装大发艇就在护送侦察队侦察的过程中失控触礁。淹死3人,失踪1人。 这算是首开了珠江舰队西支队的伤亡记录,让施奈德不免脸上无光。珠江舰队西支队支队长是他晋升海军少校之后的第一个职务,也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方面的支队。首次独立担当区域作战,还要配合第一旅的作战行动,而第一旅是由元老指挥的, 过去,他只是元老指挥下的一个海军军官,哪怕是当上了舰艇中队的中队长,901级战舰的舰长,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也只有听元老说话的份,只有轮到征求意见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进言”。 这次可就大不相同了。开陆海军联席会议会的时候,朱首长完全是用协商的口吻,而非简单的命令。尽管他们之间军衔相差悬殊,但是在指挥层级上却是平等的。 这么露脸的事情,除了自己还有谁!施奈德得意之余,也觉得责任重大。打胜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稀罕了,要赢得漂亮干脆更重要。 “保持航速。”他下着命令,“各舰注意观察!” 因为情报上显示,明军大鼎峡和羚羊峡的交界处集结了上百条钉封来得民船,都装上了柴禾桐油和火药,一旦明军顺流放下这些火攻船,对支队来说的确是很大的威胁――这里的江面宽度实在太狭窄了。 “2点钟方向,纤道上发现明军!”随着观察哨的报告,施奈德举起望远镜望了过去,果然,在山体间时隐时现的狭窄纤道上,有几个明军士卒正在朝着这里张望。忽然他们象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其中两个人扭头朝着山上而去,只留下一个继续朝着江面眺望。 山头上,一股黑烟冲天而起。这是在向肇庆告警的烽火,警告澳洲人的战舰已经逼近了。 “拉响战斗警报,各舰准备战斗!” 随着急促的汽笛声响起,珠江号上的所有官兵都从舱室内冲了出来,各就各位。全舰队以4节的巡航速度继续向前行驶着。 羚羊峡的全长不过5公里,以舰队的航速,大约1小时就可以走完。进入大鼎峡之后江面宽阔,水流趋缓,正是适合舰队发挥最大战力的时候。 盘踞在肇庆已经处于下风的明军要抵抗伏波军,只能借助羚羊峡这个最具天时地利的地方! 在距离他们不到4公里的地方,大鼎峡的峡口,水师肇庆镇水哨把总曹灞蛟只觉得浑身发冷。在肇庆这几年,他可算是西江一霸,杀过水匪,抢过客商,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干过。别说水师总兵,就是熊文灿也只当装聋作哑。 只有几个月前,为了争抢个女人,却在肇庆的码头上碰了澳洲人的硬钉子,被打死了几十号弟兄。曹灞蛟只知道澳洲人的火器厉害,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原来堂兄说得都是真得!曹灞蛟想起本家堂兄曹相蛟当初跟随何镇去征澳洲人,打了败仗逃回来之后说得事――原以为他把澳洲人吹上天是为了掩饰自己打败仗。 这堂兄倒好,自逃回来之后便另寻了门路,调到南京去当差了。这兔崽子,倒是机灵!他心中暗暗骂道。 自己倒好,落在火攻船上去打先锋! “总爷,山头上的烟已经起来了。”一个亲兵禀告道。 “我眼又不瞎!”曹灞蛟心中烦闷,不耐烦的斥责道。 “兵主爷已经派人来催了……”亲兵不得不小心的提示了他一句。 “你再罗唣,便去头一条船打先锋!” 这下亲兵不敢开口了。曹灞蛟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百多条火攻船――都是最近一个多月里在西江上强征来得民船,如今上面已经堆满了干柴火药,只要顺流飘下,在那狭窄的峡谷江面上,澳洲人火器再厉害,恐怕也没办法把顺流而下的火船全部击沉。多多少少总能烧到几艘船――这法子倒是不错。那姓常的师爷倒不算草包。 可是再好的办法也得有人去执行,这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曹灞蛟的头上了――谁叫他是水哨的把总之一呢?至于另一位把总,他的后台比曹灞蛟硬气,所以是率领水师船只在后面“尾随接应”。 “接应你b的!”曹灞蛟想到这里,不由的又骂了一声。羚羊峡里水深流急,纵然是水性极好的人,落在江中都不免被江水冲走溺死。要在点火跳江之后逆流而上游泳几里再爬上接应的师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这黄把总会不会在后面“接应”都很难说。他和黄把总素来不对付,因为如何分润船户和水匪“孝敬”的问题上矛盾很深。 自己跳了船,他不乘机一竹篙打下来就算是讲义气了。 这一百多条船上的驾船的,多是临时从疍户中招募来得水勇――整个水哨的定额才不过240人,也就是说,本哨的大多数大头兵不用上船去送死,而他这个水哨把总却得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亲兵去送死。这让曹灞蛟尤其不爽。 这时候,从大营那边又跑来一个棋牌,大声喝斥道:“火攻船为何还不出发?镇台有令:再有拖延,就地处斩!” 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用说,远处的肇庆魁星楼上,熊文灿也盯着这里,别看平日里骄兵悍将不拿熊督当回事,大敌当前,他毕竟是朝廷节制两省军队的重臣要员,杀他这个小把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曹灞蛟被逼无奈,只得下令:“各船起锚,出发!” 一百多条大小不一的民船顺着江流,缓缓往峡口而去。起初水流不甚急,然而到了峡口江面收缩,一些船只便被江水推搡着往中间挤撞起来。 好在驾船的多是久居水上的疍民,驾驭船只极有经验,很快便将船只控制住,一起往下游而去了。 魁星楼上,熊文灿收起手中的澳洲望远镜,微微点了点头。 火攻船队虽有延误,还是出发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军心尤可用,他和髡贼之间,尚可一战。 第十三节 羚羊峡上 熊文灿最担心的,是军中“畏髡如虎”。他自到肇庆接印便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从琼州逃归和赎回的残兵败将们,都听不得“髡贼”二字。若说个“打”字,个个都是摇头。说起髡贼,不外乎老生常谈的“船坚炮利”、“悍不畏死”、“器械精良”……这些,熊文灿自上任以来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不过是败军之将讳败的借口――自古皆然。然而久而久之,特别是常青云到他幕中之后,他才知道所言不虚。特别是髡贼奇袭中左所,一举击溃了朝廷多年来奈何不得,水陆军容东南最盛的郑芝龙集团,不但将中左所夷为平地,还阵斩了郑芝龙。熊文灿这才对澳洲人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所以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如何在军事上对抗髡贼,更多是考虑“招抚”。 熊文灿以招抚郑芝龙发迹,又因为招抚张献忠而毁身。招抚一直是对待各路反贼的“灵丹妙药”。因而他重整广东明军之后不久,便开始着手招抚髡贼。 然而几个月前,常清云与潜入肇庆当地的真髡谈判招抚,却被对方一口回绝 不仅如此,对方还很明确的提醒他,元老院即将兵进广州,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官位性命,还是早早的某调职远去。 熊文灿自然不会因为髡贼的一句话就远遁而去。他知道澳洲人绝非虚言恐吓之辈,然而按照官军打仗的速度,如果要他调集两广大军会剿琼州,起码也得用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来筹备;换成髡贼要从海南出征,靠几千精兵断然是不成的,少不得在琼州“扫地为兵”,裹挟百姓,再加编练成军,绝不会少于半年。 因而他多少做了些准备:在佛山铸造了不少大炮;新造了许多火器――有许多都是按照兵书和各地文人、将领们进献给朝廷的图册新造的;扩充了各地营兵的员额。又在疍户中额外雇勇五千人补充珠江口内外各处的水师。 包括肇庆本身的安危他也没忘记:第一批用上新式磨盘炮座的红夷大炮便是装在羚羊峡峡口的。不仅在东口设了炮台,还按当年在虎门吃了败仗的一个将领的建议,在炮台旁常驻一哨人马守卫。 羚羊峡不但东口有炮台,在靠近肇庆府城的西口他也设置了炮台和一哨营兵,原来他还打算在峡谷中段夹江再设两处炮台,然而派人去看了都说工程浩大。羚羊峡两侧的山虽不是悬崖峭壁,但是要将重达几千斤的红夷大炮运上没有道路可言的山顶,再修成炮台,没有数年功夫定然难成。 为了防备髡贼可能不走水路改走旱路,他在肇庆城西北面的北岭山上新设了营寨,派驻了一哨人马驻守,控遏峡谷山路。 没想到,他们来得居然这么快!而他投入不少钱粮重建起来的珠江口的武备完全的无用:守军一路望风而降,不但虎门炮台一炮未放,连广州城也是无血开城。他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练兵游击属下的一千多人马,竟然直接投了髡。练兵游击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家丁脱身。 熊文灿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所谓“从容布置,节节抵抗”谋略,竟成了画饼! 此刻悔亦无用。广州既已丢失,肇庆便等了必守之地。 然而此刻已经不容他从容准备。事实证明:他对伏波军的进军速度估计同样有误。伏波军进入广州之后几乎未做任何停歇,即未“休整数天”,也没有“大掠三日”,几乎是马不停蹄穿城而过,直奔肇庆而来。从广州逃奔来的官吏缙绅的口中,他得知伏波军马不停蹄,乘船沿江而上,才不过三天功夫,伏波军便已兵临羚羊峡。 然而肇庆兵力并不多,仓猝之间也无法调罗定的东西两山参将来协防。成建制的只有肇庆水师营。连他自己和从广州等地逃来的军将官员们的亲兵家丁,本地堪用的卫所操军……全加起来也只有二千多人。另有疍家水勇一千人。 根据塘报,在羚羊峡聚集的髡军亦不过三千人上下,水师大小船只数百。其中几艘大船都有“巨炮”,显然,在江面上让水师去迎战必败无疑。于是“火攻船”这个主意便再一次的成为明军将帅的共识。 熊文灿眼看着火攻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气。肇庆能否守住,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水师的船队,按照他的命令,一部分尾随火攻船,一旦火攻船将髡贼水师冲乱,就趁机顺流掩杀下去,另一部分在府城前的江面上列阵,作为一旦火攻船不能破敌最后的江面防线。 “制台大人,这些师船留在江面亦是无用,”常青云低声进谏道,“若是火攻船不能破敌,这些师船便如土鸡瓦犬一般,不堪一击。何不全军压上,趁着火攻船的势头,顺流一搏,或有几分胜机……” 熊文灿只捻须微笑,并不言语。常青云弄不明白。只好呐呐退到一旁。 只有熊文灿的中军副将知道其中的奥妙,这些船是为了给熊总督逃命争取时间的。一旦髡贼兵临城下,他立刻弃城而走,上船往梧州而去。然而备下的划子虽然预备了三班精壮的桨手轮流替换,到底是溯流上行,行动不免缓慢,若无水师战船阻挡这么一阻挡,怕是出不了大鼎峡便要被髡贼活捉了去。 “发现敌舰!方位265,距离40链,航向75,速度7节!”瞭望哨大声报告。 其实就是他不报告,施奈德也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露出的桅杆。 “还真出来打了!”他喃喃自语,如同每次要进入战斗前那样,身子顿时紧张起来。他举起望远镜,调节着焦距:目镜里出现了第一艘船,是一艘西江上常见的小号米艇,船头装上了竹束捆,上面还糊满了泥巴。吃水线压得低低的。 接着,它的旁边又出现了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船只涌了过来,瞬间江面上到处都是大小船。挂着帆,划着桨,顺流而下,直撞向舰队。 施奈德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这里江面狭窄,他又在逆流中,回旋余地甚小。只有抓住距离差,在远距离尽可能摧毁敌船。 施奈德命令:“编队航向270。航速5节,准备战斗。” 阮小五发出射击命令:“榴弹,装弹!”炮手们用推弹杆将炮弹和丝绸药包装分别装填入膛。炮手们摇动手轮,蒸汽从管路的缝隙中喷射出来,巨大的酒瓶形身管扬起。 “装填完毕!” 测距兵不断报告着敌船距离:“35链!30链!” 敌我距离缩减到30链,施奈德下令:“射击!” 珠江号的战斗旗升到桅顶,珠江号上的主炮猛地一震,炮口喷射出一团火焰,由于珠江号的吨位极小,火炮的后坐力和震得炮舰猛得往后一退,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炮弹在空中呼啸着划出一个弧形,阮小五手握秒表,用望远镜观察着落点。 几乎无需瞄准,榴弹准确的落在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火攻船中间,只见红光一闪,一根染成黄色的水柱夹腾空而起, 阮小五立刻修正了弹着点数据。 “以珠江号基准、绥江开火。葡萄弹!” 在编队尾的1艘621改装武装明轮船上的130主炮以大仰角状态跨射,炮弹掠过舰队,130葡萄弹带着呼啸声凌空而至。随后在半空中爆裂开,将每个1磅总计27个铁制弹丸向江面无差别的喷射出去。 顷刻之间,一枚枚铁弹丸便横扫过船体,弹丸所过之处,碎裂的船板、桅杆、篷帆和和水手的脑袋躯体四处横飞,灼热的炮弹引燃沾满桐油和火药的稻草,船舱燃起大火,随后由于江水的涌入迅速的倾斜沉没…… “这是什么鬼东西……”站在最后面船只甲板上的曹灞蛟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不由的把脖子缩了缩。然而第二声炮响紧跟着又传来了,这次炮弹的落点更近,呼啸的弹丸再一次的横扫江面。呼啸的弹丸从空中激射而下,再一次收割着江面上的船只。曹灞蛟此时心胆俱裂,再也无心“居中指挥”,带着人下到船尾的小艇上,砍断了缆绳,便朝着江岸边逃去――他不敢往肇庆方向去,被拿获了是要砍头的。 “距离20链!”随着观察哨的声音传来,施奈德下令:“所有舰艇自由射击!” 400米的距离,无论对37速射炮还是13打字机都已是有效射程,何况打击的是面目标,大仰角射击弹丸散布再大也无所谓。 密集的铅弹瞬间雨点般向火攻船抛洒着,瞬间撕裂了船头布置的竹把盾,将舱内的稻草引燃,火攻船上大火熊熊,船上的水手们死得死逃得逃,失控的火船互相碰撞着顺着江水一路往舰队漂去。 第十四节 “停止射击!关闭弹药库!各舰注意观察!做好碰撞和灭火准备!”施奈德发出命令。珠江号上,炮手们将枪炮的弹药收入了防火弹箱内,以防火星火种飘落引燃。 几个身穿救生衣,系上保险绳的水兵手持带钩的竹篙分站船头两侧,做好了将火船推开的准备。 枪炮声完全停歇下来,前导的炮艇开始穿过第一波火攻船,在炮击和燃烧的双重摧残下,火攻船的密度已经稀疏了许多,但是炮艇上的水手还是不得不经常用竹篙推开靠近的火攻船。有的火攻船甚至已经碰到了炮艇。不过水手们快速的推杆使得火势来不及曼延过来――蒸汽机动力的炮艇上没有篷帆之类的易燃物品。迸到些火星,飘落几个火种也很快被严阵以待的水手扑灭了。 更多密集的火攻船漂了下来,随着水手们竹篙的推动,一艘一艘的从船旁漂了过去,散发出的浓烟和火焰的高温灼烤着舰队。水手们纷纷戴上了活性炭口罩。 虽然烟雾缭绕,但是他从望远镜里,还是能看到纤道上有些便装的土著在奔走,很显然,他们是明军派来观察火攻效果的探子。 大约也就是这点伎俩了。施奈德心想。 火攻船一艘接一艘的从珠江号船舷边漂过,水手们吆喝着,奋力推动竹篙,不时的,拿着扑火拍和水桶的士兵们跑上跑下,扑打熄灭着飘过来的火种。虽然有些乱哄哄的,却没什么损害。 有几艘炮艇因为避让不及,被火攻船结结实实的给撞上了,一时分不开。旁边的炮艇很快过来帮忙将火攻船拖离。 熊文灿倾听着远处的炮声,十里外的炮声有些模糊,他却听得十分经心,竭力想从炮声中判断出战势情况来。 塘报不断的送来:水师把总曹灞蛟的火攻船已经发动;髡贼炮击火攻船队;江面上满是浓烟,髡贼水师的船只已经看不清了…… 这些模糊的塘报每次送来,幕府的师爷们都会在熊文灿看过之后迫不及待的拿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似乎想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髡贼不利的消息。 有几个人,还会专门踱到木图旁,沉吟着,似乎胸中尚有韬略。 只有熊文灿本人很清楚,这些师爷和自己一样毫无办法。除了指望火攻船能大获全胜之外,对付髡贼并无任何奇谋妙计可言。 他想起常青云曾经建议自己制造“混江龙”之类的水雷,不但可以用做江面封锁,还可以顺流漂下。然而在常清云主持下按照《武备志》的图样试制的若干水雷,不是香头引火的时候卡不准――要么早要么晚;便是水雷的密封成问题,密封的不好直接进水,密封的太好了,又把里面的引火的火种给焖熄了。不管是悬以重金,还是笞杖交加,工匠们总是做不出如意的东西,偶然做出一个可用的,二三斤火药连厚一点的船板都炸不开。若是多加火药,要让水雷漂在水面上便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总说澳洲人不外乎“奇技淫巧”,可是此刻他多希望那帮工匠里能有几个“奇技淫巧”的! 这帮废物!只知道开支领钱,做坏了便会磕头求饶!熊文灿一度很想砍几个工匠的脑袋来杀鸡儆猴,最后还是在常青云的解劝下才算了,不过每人都狠打了八十军棍,着高要县令追还工价。 废物归废物,能做火器的工匠还真不多,因此他已经下令将这些匠役连家眷都押了上船,先期运往梧州去了。 常青云同样默默的听着炮声,沉闷如打雷的,是澳洲人的水师大炮,细碎连续的,是他们的快炮快铳。不用说,这是髡贼的水师在打火攻船。 他比一般的师爷见识要多些,知道火攻船在开阔的水域上毫无作用,但是羚羊峡江面狭窄,又有顺利的优势,他觉得多少还有希望。 只要能烧毁几艘髡贼的船只,多少能叫他们知道大明的厉害,以后交涉起来不至于那么目中无人!常青云此时,连“打败髡贼”这四个字都没想到过。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叫他们每次打胜仗都得付出相当的代价,髡贼才有可能和大明议和。 “制台,铳炮声停歇了。”一个幕僚道。 熊文灿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从魁星阁上,可以看到羚羊峡方向黑烟弥漫,显然火势很大,莫非是敌船已经被引燃了?幕僚们都怀着这样的心思,紧张的注视着。 又一道塘报送来:江面上黑烟弥漫,火光冲天,髡贼船只全陷入烟火之中…… “好!”谢世明第一个叫好,“恭喜制台大人!这髡贼的船只必是都起火了!” 这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屋子的幕僚们和将领纷纷起身,随身附和。 “制台大人高明远识,谈笑间,髡贼灰飞烟灭!” “周瑜、孔明复生,也不过如此!” “此言差矣!曹兵可有快炮巨舰?周瑜孔明远不如矣!” “髡贼号称自起兵起,百战不败,今日终败于制军之手!” …… 魁星阁的气氛也从凝重变得颇为轻松,只有常青云并不言语。他很清楚:“烟火满江”未必是澳洲人的船只在燃烧。因为澳洲人的战船都有枪炮,船上火药不少,现在塘报只云“烟火满江”,这里却未听到火药殉爆之声,说明髡贼的战船尚未有毁损。 熊文灿也面露喜色,然而他贵为封疆大吏,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只捻须不语,吩咐派人再去探听虚实。 “nnd,”施奈德骂了一句,燃烧的火攻船的烟雾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能见度变得很差,燃烧的稻草被风吹起来,变成满天的火星,要不是事先已经下令关闭了弹药箱,搞不好真会被火星引燃了发射药。 火星引燃了不少船上的布制品,帆布帆虽然在进入战斗前已经被收起来,但是珠江号上的信号旗还是被烧了不少洞。 施奈德在舰桥上踱着步,努力观察着着四周。他很担心,浓烟使得视野受阻,不但让避让火攻船的反应时间变短,还让他无法看清各船的情况。 “注意灭火!”阮小五一面发出命令,一面注意着江面,现在江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珠江号虽然有水手在前面推开火攻船,还是会被火攻船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使得火攻船上的大量燃烧的稻草被颠下船,有时候飞散下来的稻草火甚至能落满一甲板。 幸而稻草火虽然很旺,持久力却不强,只要水兵拍打及时,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飞灰。 然而这已经是险象环生了,阮小五的脸上也开始出现汗珠,不断的大声发令。 烟雾中传来了舰船遇险的紧急汽笛声,施奈德一阵心焦,从汽笛声判断,大概有2~3艘炮艇已经起火,然而他只能根据声音知道遇险的舰船的大概方位,完全看不清是哪几艘遇险,情况又是怎么样。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笼罩在峡谷间的黑烟吹散,施奈德这才看清周遭的情势,四面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燃烧着漂浮的火攻船,它们有得已经在岸边搁浅,有的却在漂流中互相碰撞纠结在一起,成为一个个燃烧的火堆。顺着江流缓缓的打着转,往下游漂去。 施奈德的心忽然一沉,先导队有一艘67号大发炮艇陷入了好几艘火攻船的包围之中,大火已经吞噬了前甲板,水兵们站在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驾驶台和炮塔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然而火焰越来越猛烈,几乎就要逼近到中间的驾驶室了。 “发信号,叫67号弃船!” 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再拼命抢救只是白白搭上水兵的性命而已。他暗暗愤恨,要是这些小艇也有大军舰上的无线电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各艘船的情况,而不是仅仅靠旗语和灯光信号。 “浑蛋!”施奈德骂道,他看到41号艇也起了大火,却还在扑救,赶紧下令,“命令41号弃船!快!” 41号已经被附近的炮艇从乱七八糟的火攻船堆里拖了出来,然而它从头到脚都陷入了大火之中,它的艇长和水兵们企图拯救这条小艇,他们在尚未燃烧的一小块后甲板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旁边的几艘炮艇也靠了上去,有水兵放下抽水唧筒,用水龙灭火。 突然,41号炮艇的中部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随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江面――弹药殉爆了!剧烈的爆炸将船壳撕得粉碎,顷刻之间这艘炮艇水线以上的部分全部消失了。一块炸裂的船壳猛得砸在珠江号的甲板上,还冒着袅袅的白烟。 艇长和水兵瞬间便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中,一只胳膊从施奈德的眼前掉进了江水中。 “发信号给后面的船只:注意打捞烈士遗体!”施奈德攥紧了舰桥上的扶手,大声命令道。 第十五节 肇庆光复(一) 爆炸不仅使得41号上的船员全灭,还让在它周边抢救的几艘炮艇上伤亡惨重,有一艘炮艇大约是艇长受伤,船只失去了控制,侧向漂移起来。 附近几手炮艇立刻用竹篙钩住小艇,又有几个水手不顾一切的跳上去,将炮艇控制住。 施奈德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冒失了,早知道火攻船有这么多,应该先退一退,在江面开阔的地方和它们周旋。而不是冒进到这峡谷最狭窄处硬闯这火船阵。 懊恼归懊恼,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再后退了。 “各船注意拉开间距!”他命令道,“起火的船只抛弃弹药箱!” 烟火开始散去,珠江号一马当先,率先冲出烟火阵,施奈德拉下口罩,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再看阮小五脸上已经乌黑一片了,想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身后的船队,除了两艘炮艇损失之外,总体安然无恙,但是它们一艘艘都被烟火熏染的乌漆墨黑,信号旗和军旗都被火星烧得残破不堪了。 “好啦,官兵的戏唱完了,该轮到我们唱了。”施奈德面色一沉,“各舰全速前进!前主炮准备射击!” 阅江楼上,熊文灿放下望远镜,手微微颤抖。常青云低声道:“大人,事不宜迟……” 话音未落,只听得江面上一声巨吼,珠江号的主炮对着天空喷射出一股浓烟,一枚炮弹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肇庆城坠了下来。 《帝国春秋》1735年四月号《广东光复100周年纪念特刊》 羚羊峡上炮声隆我所经历的肇庆光复 编者按:本文节选自前陆军少将刘醒同志所著回忆录《星拳旗下的指挥棒》,其中关于旧明军精神面貌的记载,伏波军进入广东后对广东人民思想冲击和肇庆光复的描写,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在此我刊编辑部经得刘醒同志后代同意,将其中一部分段落摘抄刊发于《广东光复100周年专辑号》以飨读者。 我出生于原广东肇庆府的高要县,排行老二,所以小名叫刘二仔。家里是军户,祖祖辈辈都是当兵的。现在年轻的同志估计已经不知道了,以为军户是家里祖传当兵的,参军光荣,威风八面。其实不是的,同志们。参军光荣那是我们开天辟地的伏波军,在旧社会,讲究的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是和农民、工匠一样,要被别人看不起的,甚至比普通百姓受压迫更深。 在伪明,军户也分三六九等,像百户指挥之类的,那当然是威风八面,吃香喝辣,官职世世代代传承。而普通的军户呢?说好听些是老爷们的长工,其实是老爷们的奴隶,也是受剥削,受压迫的,同样是我们伏波军的解放对象。 我家相对于别家来说好一些,因为我爷爷当年当过百户家的佣人,带过后来的百户孙十万。因为这层关系孙家很记得和我家的烟火情分,对我家很是另眼相看。所以我家受的压迫也就要轻一些,但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童年玩伴大多是军户,但他们家里十分贫困,给孙十万劳作辛苦一年到头,到手的不过几百斤粮食,连糊口都难。因此一般平民百姓都不愿与普通军户通婚谁乐意自家女儿跟着受气受穷呢?当个老百姓平日里只要不进城见不到官,受得压迫要轻一些。军户天天都在上官的眼皮底下操劳,累死累活不算,稍有违拗就会被军官“军法处置”,一打几十军棍,皮开肉绽不说,打死也不算稀罕事。打死了往野地里一拖一埋比大户人家的奴仆还不如。 所以那时候军户逃跑的很多,我们屯所里的军户,据说原来有一百多户军户,每户一丁就有一百多兵丁了。可是在我出生那会,屯所里的军户只有二三十户了。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除了百户孙十万家之外,就是总旗、小旗这样的“官”,日子过得也很穷困。 军户日子过得窘怕,破罐子破摔,军纪极为败坏,应募去当营兵的,见外敌逃跑其疾如风,欺负自家百姓却是侵略如火,完全没有手执钢枪,保卫百姓的意识。在自己家乡还好,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太过分。可外地来的军队呢?人生地不熟的,就抢劫骚扰百姓。我就“有幸”见过一回。 我有个发小,叫侯海生,我叫他海哥。他母亲姓侯,父亲姓海,是入赘过来的。外祖父家里在肇庆祖传的猪肉铺子,本来生活还过得去,可惜他母亲好赌,把家产都输光了上了吊,父亲也气得卧病在床,靠他勉强维持,只能糊口,更不要说上学了。然而就这么困难的海哥,也被广西来的客军给缠上了。那年伏波军刚刚打了澄迈大捷,消息传回肇庆,很是人心惶惶。时任明当局两广总督是王尊德,明明是他挑起了战争,却害怕元老院和人民的清算,就把梧州的驻军调来协防肇庆。广西兵毫无同仇敌忾的样子,平时也不训练,到了肇庆就上街抢劫商铺,骚扰妇女。特别是里面的狼兵,不但抢东西,还随意杀人,一时间人人自危。 那时经常听到的就是谁家的铺子被砸啦,谁家的小媳妇儿受了欺负,哪里客军又杀了人一时间满城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我家里的几个妹妹也成天在脸上抹了黑灰,藏在家里不敢动。那天我去给海哥家里送些柴火,刚和海叔聊了几句,就有街坊冲了进来,说海哥和广西兵打起来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三个广西兵上街祸害百姓时,割了海哥的猪肉不给钱。海哥也是强项,抓住广西兵的领子一定要他给。广西兵说:“老子上行院嫖娘们都不给钱,拿你几斤猪肉算个屁!”两边就这么打起来了。 我当时就急了,生怕海哥被广西兵杀死,这些客军兵痞是杀人不眨眼的。赶紧回家叫了朋友,提着枪棒到了现场。海哥生得胖大,也有力气,一打三还占上风。我们赶紧过去“拉架”。搭胳膊挽手地把三个广西兵拉开,借着混乱把那三个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顿。趁着广西兵没回来报复时,把海哥和他父亲藏到我家里。广西兵找不到正主儿,又不敢到本地卫所造次,只好把海哥的猪肉铺子砸了出气。后来王尊德被元老院吓死,广西兵撤回梧州,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海哥和我一起参军,为元老院和人民立下不少功劳,只可惜后来牺牲在解放马尼拉的战斗中,没能亲眼见到最后的胜利。不料广州一别,竟成永远! 虽然军户被百姓颇为看不起,又危险又穷,还没半点荣誉可言,可是想脱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明当局对军户的户籍管理极为严格,虽然也说你怎么怎么着就能脱离军户,可那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和修真一样,虽然也听说过万历朝的张阁老就是军户出身,考科举当大官脱了军籍,但那是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的,亲眼见到过的只有哪家的平民犯了事,当了“恩军”归到军户里头来得。 我家也是做着这样虚无缥缈的清秋大梦。那时我家里还比较好过,就想着让家里的男丁上学开蒙,以后考上科举全家脱籍。我原本排行第二,前面本来还有个哥哥的,可惜五岁时夭折了。这下家里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爷爷出面跟孙十万求情,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孙十万才让我陪着家里的“少爷”们一起念书。说好替他家服侍“先生”,不用出钱,还供两餐一宿。 我爷爷和我爹对孙家感激涕零,拉着我专门去给孙十万磕头。从此我就在孙十万家读书了。 孙十万家的子弟,是专门请一个“先生”在家里教的,当时叫“家塾”。我去陪着“念书”其实就是给他家当不要钱的佣人。每天除了打扫家塾的卫生,还要侍侯这个所谓的“先生”。 说起这个先生,当时已经有五十好几了,读了一肚子的所谓“诗书”,考了个秀才,他也一直以此自傲。可是呢,除了吟诵些之乎者也,写几篇狗屁不通的八股文章之外,一点真才实学也没有。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可是遇到些不明白的事情去请教总被他吹胡子瞪眼的骂一通。我知道他没把我当学生看,就拿我当个奴仆。整天把我呼来喝去干活,根本没有时间上课念书。半年下来,百户家的子弟都开始读《诗经》了,我连百家姓,千字文还没学熟。这读书人却总说我“愚不可及”、“呆若木鸡”。孙十万的几个儿孙,也时常拿我取笑捉弄,把我当作他们取乐的对象。但是我为了念书,为了所谓的“光宗耀祖”,对这些欺侮都忍受下来,幻想有一天自己能高中举人、进士,为自己扬眉吐气。 第十六节 肇庆光复(二) 孙十万家呢?其实也没把这个读书人当“老师”看待,给他的束非常微薄,一天三顿顿顿都是蔬菜,弄一碗豆腐、两条猫鱼就算是给荤菜。初一十五吃犒劳,也不过是弄个鸭架子熬汤,一点油水也见不到。孙十万的老婆经常指桑骂槐,说请先生的钱不如“养头猪”;先生呢每天晚上吃饭都要发牢骚,私下里骂孙家“刻薄”,“子孙全要讨饭”。他们这种表面上“尊师重教”,背地里彼此嫌弃憎恨的嘴脸,让我深深的感受到旧社会的虚伪。 这样的念书生涯大概持续了一年多。后来我回家了。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说起来这又是据说当时的所谓规定:家里要有五个男丁才能允许军户参加科举考试,当时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父亲只能拼命给我生弟弟,没成想一连生了五个,全是妹妹,把家里也吃得穷了。五妹出生之后,我父亲这才断了念想,让我回了家。后来我调到了政治部搞政治工作,在进行培训学习才知道,其实明国朝廷对军户参加科举考试的限制,不过是限制每户只能有一人参加考试罢了,我家当时完全符合要求。那时父亲也不知是他从哪儿听差了消息,还是谁蓄意戏弄他这个不识字的老实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我当时参加了科举考试,哪里还有机会加入光荣的伏波军呢? 回家后我才发现,家里也确实揭不开锅了。几个妹妹年纪虽小,经不住人数多,吃得也多了。我父母实在承受不起,只好将我大妹卖给孙家当丫鬟,又把三妹送给人当童养媳,原想给她一条活路,没想到几年功夫就被她的公婆给虐待死了说起这件事,我至今忘不了她被拉走的那天哭着求爹娘说她不要去的模样一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的流眼泪。真想她也能过几天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但是当时,穷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家里人口多,再加上当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总也吃不饱。所以我去山里砍柴贴补家用。每天挑一担柴上街,卖一半,送给海哥一半。再去做些短工,至少三餐有着落。海哥每次杀猪,总会留些不太能卖得去的杂肉下水回礼。托海哥的福,我家时不时也能见得着些荤腥我们就是这样相濡以沫休戚与共的关系。 我对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只有两个,那就是饿,那是真饿啊,天天二十四小时有只猫儿藏在肚子里挠肠子一样的饿。另一个比饿更可怕,就是我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我没了书念,彻底断了考科举光宗耀祖的念想。接下来的路一个就是跟父亲一样,给孙十万种一辈子的地,把脱籍的任务留给下一代;另一个就是和鸡仔叔一样,当大头兵冲锋陷阵,或许可以换个军功上的富贵。可两条路我都不乐意。当时我隐隐觉得,和父亲一样当不要钱的长工种地,不过是一种循环罢了;而去当祸害百姓的大头兵,我更是本能的不乐意。 正在我在身体和精神上陷入双重迷茫的时候,将我引向元老院伟大事业的引路人出现了。 鸡仔叔是父亲的幼弟,我的幺叔,是卫所里的“操军”。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鸡仔叔原来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兵痞也没什么两样,成天游手好闲,寻衅滋事。后来王尊德悍然发动所谓的“第二次围剿”,鸡仔叔也跟着明匪军到海南岛上打仗,在澄迈滩头上当了俘虏,过了好几年才做工赎身回家。 回家后的鸡仔叔变了! 这是我看到鸡仔叔的第一感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眼神里充满精光,行如风坐如钟的黑壮汉和记忆中那个病怏怏的二流子联系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回到卫所报到的鸡仔叔比起一个伪明匪军,更像是一个伏波军士兵。而更令我惊讶的是,从没上过一天学的鸡仔叔居然认字!那是鸡仔叔回来的第二个月吧,我在院子里把旧时抄下来的论语拿出来闲看,鸡仔叔正好从外面回来,经过我旁边时瞟了一眼,不屑地说:“论语?孔老二的玩意儿,有屁用。”我当时很是震惊,换做我父亲,根本分辨不出我读的是论语还是别的什么。我说:“鸡仔叔,你怎么知道这是论语?”鸡仔叔指着我翻着的一页笑着说:“这句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对吧?哈哈,傻了吧?你叔我认字儿!”我当时很是惊奇,就求着他问原委。原来鸡仔叔曾经动过留在临高的心思,而在临高,文盲是寸步难行,想谋个好些的差事必须得有文凭。在临高战俘营里,正好有扫盲的项目,于是鸡仔叔就正儿八经地用功了一回,居然给他考了乙种文凭,还给他自己取谐音取了个大号,叫刘基。他说,他把相当于举人的乙种文凭都考到手了,接下来不管是参军上军校还是去当公务员,都是手拿把攥的事儿。要不是害怕他被明当局当做逃兵害我们家受牵连,他就不回来了。 这下我可就万分惊奇了,中国从古至今几千年,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儿!我缠着鸡仔叔讲他在临高的所见所闻,鸡仔叔也乐意给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们“讲古”,教我们写“新字”,教我们讲“新话”。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鸡仔叔给我们展示了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让我的日子有了些光彩。什么无风自行的大铁船啊,什么力大如牛的钢铁巨兽啊(编者注:即挖掘机),什么喷着黑烟却在轨道上走得飞快的大火车啊,当时我还以为鸡仔叔吹牛,只爱听他讲伏波军操练和打仗的事儿,听到这些科技就快速打断。直到后来我到了临高才知道,鸡仔叔没有吹牛!这时我彻底地对孔老二和他徒子徒孙的那一套嗤之以鼻,就像鸡仔叔跟我们“讲古”时骂的,论语能让火车跑起来么?能让军队百战百胜么?能让地里长出足够让人吃饱的粮食么?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么?既然都不能,那么他的徒子徒孙们凭什么坐在人民头上拉屎拉尿? (编者注,经本社调查考证:鸡仔叔为前肇庆市副市长刘基,历任肇庆市卫所工作办联络员,肇庆市政府宣传部干事,肇庆市封开县副县长兼国民军中队长,封开县县长,肇庆市端州区区长,肇庆市市长等职。曾获得一次主席嘉奖令,两次五一劳动奖章,全部三个级别的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勋章。为广东的解放和重建立下汗马功劳)。 公元1635年,注定是我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一年。一个是这一年刚过年的时候,八弟发仔出生了。虽然我几个不知忧愁的妹妹都很是高兴,可父母却在新生命诞生的欣喜和又要添一张嘴的忧愁中煎熬着。为了减轻家里负担,鸡仔叔说他有吃饭的地方,很少回家吃;我就给孙家人打短工,不求工钱,就为了吃饭,省出一口吃得给家里。终于勉强维持,让小弟不至于营养不足夭折。 另一件事要大得多。 这一年,我伏波军誓师渡海北伐。3月1日,广州光复。消息传来,时任两广总督熊文灿惶惶不可终日,又是叫卫所动员操军,又是发榜组织团练。原本用不着当兵的人都被抓去当兵了。但我家和孙十万家素来有旧,卫所都是知道的。负责拉丁的官儿即想完成任务,又怕得罪孙十万,不敢强行拉我壮丁,就来我家威逼利诱的叫我去登记。我父亲不敢吭声,只坐在一边唉声叹气。我母亲怕我上了战场枉死,叫我赶紧逃跑。可哪里跑得了呢?再说这个节骨眼上跑,一旦被抓弄不好是要杀头的。鸡仔叔去跟征兵的官儿理论,说我家里算上鸡仔叔不过才两丁,而鸡仔叔已经去当操军了,按规矩只去他一个就够了,凭什么我也要跟着去?征兵的官儿指着我四妹怀中的弟弟发仔说,有发仔在,所以我算余丁,按规矩也要入伍。气得鸡仔叔大声叫骂,咒那官儿伤天害理,必定不得好死。可县官不如现管,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还是鸡仔叔有主意,他跟我父母说,伏波军是文明之师,不杀俘虏,只要我跟着他走,保管把我完璧归赵。于是我还是报到去了。 报到后第二天就是点卯地方是屯所,距离肇庆还有些路程。所以我和鸡仔叔等人四更天就启程了,一大早才赶到校场上集合了,集合时间定的是卯时,也就是现在早上六点左右,所以叫点卯。按规矩,我们到了操场排成队列,到了卯时,上面的官儿们会拿着被称为“卯册”的点名册,挨个点名。照规矩点名不到的要打军棍,要是要出征,点卯迟到甚至会斩首。可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r 第十七节 肇庆光复(三) 我们这些新兵天不亮就集合完毕了,过了卯时那些老兵油子才晃晃悠悠地过来,站在队里歪歪扭扭的,也没个正形。到了太阳都出来了,升得老高了,那些官儿们才慢腾腾挪过来,看脸色明显的宿醉未醒。接着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开始训话,也不知是请的师爷半桶水还是根本就是自己不懂,讲的话半文不白,笑料百出。总的来说就是要我们这些大头兵给他们“戳力死战保卫桑辛”。 我站在下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难受。所以我根本不乐意叫这些官儿“军官”,假如这些腐朽堕落、不学无术的东西们也配叫军官,那么这就是我的职业被侮辱得最惨的一次。我们伏波军的军官同志们来自五湖四海,里面什么人都有。当然也有好喝酒的,也有爱吹牛的,也有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但他们绝不会迟到,绝不会在士兵同志们面前摆谱拿乔。他们每次打仗都冲锋在前,不会躲在后面催着士兵弟兄们上前送死,一见形势不妙就果断逃之夭夭。在伏波军里流传着这么一件逸事,当年我军消灭郑芝龙匪帮的时候,匪帮的炮火极其猛烈,石志奇首长在敌炮火前纹丝不动,站在队伍最前列抽起烟来。后来我们每当说起这件事来,都说连首长都不怕死,你凭什么让弟兄们在前面给你挡枪子儿,你自己往后退? 点完卯,我跟着一起来的新兵到仓库去领铠甲和武器。说是铠甲,铁叶子都锈蚀的不成样子,布面全朽烂了,稍一用力就破了。武器呢?我领到的是一把长矛,那矛头都锈得钝了,要用到战场上,不止刺不死人,恐怕自己先得断了。 其实好得铠甲和武器,早就给当官的发给自己的家丁和亲兵了。我们这些大头兵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廉价的炮灰,随军的奴仆而已,装个样子就行了。 当时我气得跟管库的理论,这破烂收废铁的都不要,还能打仗?管库的很牛气地说,就这玩意,爱要要不要拉倒,要好的叫你家里自个儿准备去!这成什么话!要在伏波军,哪个管后勤的敢这么搞,那是要上军事法庭枪毙的。 这时我想起鸡仔叔常说的一句话来了,你朝廷拿什么去跟元老院比?是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伏波军比?就这些站没站相的兵?就这些腐朽堕落的官儿?就这些杀只老鼠都难的武器?可笑又可恨的是,伪明当局知道自己敌不过伏波军,就疯狂散布谣言,诋毁元老院和伏波军的声誉,妄图煽动人民的恐惧,绑上他们的战车。说什么伏波军靠邪术打胜仗,因此要搜刮童男童女祭祀邪神;还说什么澳宋人性好淫邪,喜好掠夺良家妇女行不可告人之事,搞得整个肇庆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市面上还传说伏波军的枪炮是邪物所制,说什么让妇女姐妹们站在两军阵前,脱下裤子,把生殖器露出对准伏波军,就能让枪炮自行炸膛,还美其名曰“阴门阵”。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火枪大炮威力靠的是元老院的钢铁材料质量过硬,工艺技术完善,弹药配方比例正确,伏波军士兵训练有素,哪里是这种侮辱妇女姐妹的封建糟粕能影响的呢?可叹的是这种换在现在任一个小学生都会嗤之以鼻的奇谈怪论,在肇庆的群众和官场中居然很有市场。市井里很是恐慌,特别是官府向各家各户征收女人的月经布和马桶的时候,这种恐慌达到了高峰。许多妇女姐妹们生怕被官儿们捉了去摆“阴门阵”,纷纷躲避在家,跟深闺里的小姐似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时间街上妇女竟绝了迹。 我们当了兵,官儿们说是每人发一两银子安家费,也就是买命钱。可这钱毕竟还是没能拿到。肇庆解放后组织公审,才知道这钱熊文灿确实是发了下来了,可给大大小小的官儿们贪了。一时间群情激奋,在肇庆外围战死的士兵遗属们哭着骂着涌上了台,举着灵牌活生生把喝兵血的官儿们给咬死喝血,场面极为震撼。安家费我虽然没能领到,但也不以为意,当时抱下的唯一念头就是活着,伏波军一到就投降,决不给他伪明当局陪葬。 我们当了兵后,就发了不能用的装备,一不组织体能训练,二不搞战术协同,就天天跟着官儿们的命令到处乱跑:一会儿看城门,一会儿搬运物资,一会儿上街巡逻。这些都还好,还算是军事范畴,还能忍了。最可气的给大官儿们收拾房子搬家!卷包儿会坐船逃到梧州! 天啊,伏波军连影子都没见着,这些官儿们就想着逃命了。要知道当年王尊德进兵临高的时候,元老院的首长们――就算是文职首长――可也是做好准备集体投入战斗的啊! 大包小包的行李,连桌椅板凳都叫我们搬上船。水师的师船,不去打仗,和那些被强征来的民船一起,一船一船的把老爷们的小老婆大老婆、少爷小姐、金银财宝都运到梧州去了。袍泽们累死累活给他们当苦力,还要被他们的管家叱骂,有的人因为不慎摔坏了东西,就被打得死去活来。我们哪里是朝廷的士兵,不过是一群将官们的奴才! 为了让老爷们搬家,官儿们叫我们在码头和江面上拦截民船,一纸钉封文书就把老百姓的船只抢过来,任你哭,任你求,都是铁石心肠,再啰嗦就直接一刀砍了,砍完了还要悬首示众,说是“髡贼细作”。 后来,又叫我们到四乡去征发民夫――不是为了打仗,而是重载的船只溯水而上很慢,必须有纤夫拉纤。这些民夫就是去给老爷们拉纤的。 这事原是肇庆知府和高要县令的事,但是上面嫌他们征夫不力,叫营兵们都去征。大家到了村落里,开始还叫牌甲和保长出面,每户出一丁或者几丁抽一。当官儿还可以趁机勒索些油水。到后来百姓见我们来就跑,再也征不到丁了,大家也就不管什么保甲了,见到男人就抓。上到六十下到十六,谁也不放过。有反抗的就直接砍杀了说他们“通髡”。有些兵痞趁机掳掠,一时间四乡鸡飞狗跳。再后来,有寨墙的村寨根本不给我们开门了,甚至用土炮鸟铳向官兵开火。有一次还直接打死了个总旗,死了就死了,也没人过问。 当时社会上的混乱情况,现在的人难以想象。就说一桩我印象最深的事情吧。 广州府光复之后,从西江下游,珠三角一带逃来了很多难民。他们大多是各地的官绅富商们,也有许多听信谣言,略有薄产的百姓。以为逃到肇庆的总督驻地会安全些。都是拖家带口,带着细软乘船逃难。招募来的水勇,很多过去都是江上的水匪,他们和水师的兵痞勾结起来,在羚羊峡里拦截从三水一带逃来的船只。掳掠一番之后,把人全部杀掉,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我亲眼看到有个兵痞打劫回来之后,得意洋洋的抓着一把金银首饰向我们炫耀,里面夹杂着许多长生锁片,上面还粘着血。 这样惨无人道,杀戮妇孺的暴行,当时居然能引起许多袍泽的“羡慕”,许多种了一辈子地老实巴交的兵丁,就这样被诱惑走上了杀人抢劫的道路。有几个我儿时的玩伴就此沦为兵匪,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最后不但把命送了,还连累了家属沦为匪属。旧社会它不仅会吞噬人的生命,还吞噬了人的良知。 这种混乱黑暗的日子我愈发过不下去了。于是我更期待伏波军的到来了,天天数着日子,恨不得明天伏波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肇庆,把那些硕鼠们一网打尽。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短暂的,在广州解放一个多月后,新历4月2日那天中午,鸡仔叔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伏波军准备打肇庆了!叫我做好准备,“千万不要给朝廷陪葬。”我说:“鸡仔叔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官儿们叫我去冲锋,我就跑得慢慢儿的,等官军败了,伏波军一打过来,我就马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鸡仔叔见我都牢牢地记着,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忙他的去了。我赶紧去串联几个一起去当兵的同伴,把投降的事情都商量清楚了,他们一致同意不能给伪明当局殉葬,到时怎么做唯我马首是瞻,只要活着回家就行。说实话,我不管在伪明还是伏波军,我都是个军人。作为军人,打都不打就举手投降毫无疑问是耻辱中的耻辱,再怎么粉饰也是徒劳。可我从来不为我当时可耻的投降决心而后悔。作为自省的结果,我敢说,我参加伏波军后,在战场上再也没有后退过一步。 第十八节 肇庆光复(四) 1635年4月5日,我伏波军第一混成旅在旅长朱鸣夏首长的率领下,猛攻肇庆城外羚羊峡炮台,守台匪军未做有力抵抗即作鸟兽散。同日,我伏波军海军内河编队进抵小三峡,与匪军水师展开激战,彻底消灭匪军水师。 那一日,我在肇庆街上巡逻,市面上突然炸开了锅似的,哭喊声响成一片,一下从城门涌进来许多衣衫破烂的官兵,一个个丢盔弃甲,漫无目的地乱跑。只听得乱兵群里有人大声喊叫,说羚羊峡失守了。 带队的官儿姓梁,有个很牛气的名字叫梁非凡,乍听之下发了一会儿愣,终于气急败坏地跑到人群里把大声叫喊的人捉了出来,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色厉内荏地叫骂说:“谁让你胡说的,你是奸细!”那人脸色仓皇,衣衫破烂,但依稀能看出是匪军的服色。我在梁非凡命令下搜了那人的身,这一搜可好,居然搜出一张官凭来!这个丢盔弃甲的家伙,居然是个把总!不知道是叫香蕉还是芭蕉的,反正比梁非凡这个不入流的官儿还大了好几级。这下梁非凡尴尬了,被那把总踢了几脚不算,还得弯腰作揖赔礼道歉。但这下大家都知道了,羚羊峡确实是失守了。 到了午后的时候,肇庆城里的骚动越来越大了。我们也被紧急召集起来,等候命令。我们正闲聊间,我的同伴张虎突然指着东北方的天空大喊:“看!”我们远远地看到,在东北羚羊峡方向,升腾起冲天的浓烟,还不时传来炮声。士兵里登时就炸开了锅,议论纷纷,神色间很是惶恐。这也难怪,在一个月前,这里的人说是兵,其实大多只拿过锄头,顶多打过架,绝少手上有血的。然而这些腐朽透顶的官儿们,即不操练也没有鼓舞士气,发把不能用的武器就赶鸭子上架让他们去打仗,他们见到这种异常的场景,怎能不害怕呢?我倒是不怕,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和伏波军打仗。后来鸡仔叔给我讲过,明匪军唯一能对抗伏波军海军的手段就是放火船。但伏波军有射程超远的大炮,有射速奇快的“打字机”,还有能在江面上无风自行的大发艇。这种听天由命的落后手段,怎能阻挡伏波军的脚步呢? 果然,在几个小时后,操场上跑过来几个行色匆匆的官儿,对我们宣讲,说什么羚羊峡一战,我官军大获全胜,敌军落水溺毙者无数,其中有伪酋号主任者三人云云。叫我们到东门城外关厢扎营筑垒,准备第二天追击。我们虽然见识少,但我们并不傻。有眼尖的发现熊文灿的“督标”不见了,登时就骚动起来。那官儿大声嚷嚷说熊文灿亲自带兵去追击伏波军了,我们谁也不信,老兵油子那边就有人鼓噪起来,叫喊说:“既然胜了就放我们回家!”、“熊督都去追击了我们还去东门扎个屁营!”、“你特么当我们傻啊!”…… 那官儿慌张起来,连声大叫肃静,可这明明是骗我们去送死,给他们官儿们逃命争取时间,哪里镇压得下去呢?那官儿色厉内荏地又喊了几句,见没有效果,就叫他的家丁下来,拿着棍子见人就打,“执行军法”。可他的家丁也不过几十个,我们这里聚着几百号人呢,本地卫所的操军几乎都在这里了。 “丢你老母!” “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拉这狗日出来的一起上路!” “骗我们去送死,没门!” “要上阵先给钱!” 老兵油子那边几句话成功把大家的火气都撩拨起来,本来还在害怕军法的,这下子都被愤怒覆盖了。我们一拥而上,几个人伺候一个,和家丁们扭打起来。还有的爬上台去要打那官儿。那官儿见事不好,赶紧在家丁的保护下逃了。有的还趁机报仇,平日里喜欢欺压士兵的小官儿们被打死了好几个。而那几个下来打人的家丁,一个都没跑掉,全给乱拳打死了。 打死了,我们的火气也散了,心里变得很是恐慌,出了兵变是要杀人问罪的!但商量下来就都不怕,反正伏波军快打到肇庆了,以后咱们不归伪明管,打死的官儿越多越好。反正澳洲人也不会找我们算账。 这下大家都和疯了一样,只要是当官的、当官的身边的仆役、家丁……只要和当官的沾边的,全被人围住了拳打脚踢,有几个求爷爷告奶奶地说自己如何可怜,求放饶命,但是没有人理他们的,一个个都被活活打死。说起来,他们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一直押着我们赶来赶去,呼幺喝六的梁非凡数也没看到他,不知是趁乱跑了还是被人打死了。 别的他们都不管。虽然有老兵油子煽动我们一起去抢城里的富户和官儿们,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把人都杀了,得一世富贵。我们毕竟老实人居多,大多又是第一次见血的新兵蛋子,心里也怕,就地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后来听说有人去抢劫,祸害了不少老百姓――这些兵痞说什么劫富济贫,其实才不管穷人富人,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幸好当时伏波军赶到,及时制止了他们的暴行,抓得抓,杀得杀,才没让肇庆百姓受大的磨难。 我同伴们问我怎么办,说好的计划通通泡汤,大家和我一样,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回想起鸡仔叔说的关于伏波军的事情,安慰说他们不要怕,回到家里躲起来,要是伏波军来了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抵抗。如果有行凶抢劫的行为不要抵抗,过后再去司令部找首长伸冤――伏波军是不许劫掠百姓的。 就这样,我从校场逃回了屯所,屯所里已经乱成一团,不少人家逃走了,我在街上遇到了从孙十万家跑回来的大妹,她说孙十万家被从肇庆跑回来的乱兵给抢了。不但把他家抢个精光,一家老小也被杀了――真是连只狗都没有放过――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我去看了看,火场上真是惨不忍睹,妇女孩子一个也没放过。但是想到孙十万家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军户的,我也觉得坦然了。他家残害别人妻子儿女的时候,大约觉得自己作威作福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过自己也有这一天吧!一想到这里我就坦然了,倒是我父母,总觉得孙十万对我家“有恩”,还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我回到家里,父母亲见我不用上战场,又惊又喜。问起鸡仔叔时,只说还没回来。中午时我在校场上依稀望到他一眼,骚乱发生后却找不到他,以为他趁乱先回家了。等到夜幕已经降临时,鸡仔叔才挑着满满两筐鸡蛋回了家。我以为他到哪儿祸害百姓去了,说咱们不能干这种事。鸡仔叔说这是他早预备下的,来路正当,把我顶了回去。 又叫我把几个妹妹叫到厨房,叮嘱我们今晚把鸡蛋都煮了,不许偷吃,明天他有用的;又从筐底取出大包封油纸包的茶叶,叫我用沏好装在茶桶子里。妹妹们好多天没吃过好的了,看见这么多鸡蛋,却不许吃,委屈的表情都写在脸上。鸡仔叔犹豫了一下,允许我们每人拿一个,但不许多拿。妹妹们欢快地跳起来拍手。我很是好奇,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平常见都见不到的,鸡仔叔从哪弄来的?又要弄到哪里去?鸡仔叔不答我的话,只叮嘱我看好妹妹们,晚上锁好门窗加强戒备,以防散兵游勇打家劫舍。然后他就匆匆消失在夜色里了。 在第二天大约6点多的时候,一夜未归的鸡仔叔带着几个不认识的壮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极为兴奋,眼睛里红彤彤的都是血丝,想来是一夜没睡。他和同伴们把熟鸡蛋和茶桶子都带走了,临走时叮嘱我换好衣服就马上到东门大街上去等他。 我换好了衣服出了门,一路到了大街上。太阳已经老高了。这时大街已经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壮年人,和普通的节日没什么两样,但人群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紧张的神色写作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想寻找鸡仔叔,却发现了海哥。海哥生得胖大,是极好认的。我赶紧挤过去,跟海哥打声招呼。海哥看到我很是欢喜,紧张地问了我昨天的情况,知道我没事后才放心下来。我问海哥:“大早上的这儿怎么这么多人?”海哥诧异地反问我:“你不知道?保长说澳洲人打下肇庆城了!召集我们到这里集会,不信你看!”我心里一个激灵,顺着海哥的手指看去,只见高高的魁星楼顶,一面蓝色的启明星旗迎着上午的太阳,在那里,就在那里,屹立在那里,迎着强风猎猎飘扬。 第十九节 肇庆光复(五) 活下来的庆幸,对未来的迷茫,对未知的不安,如此种种,一时间一股脑儿兜转到心里,久久不散。 孙十万死了,骑在我们头上多少代人作威作福的官吏们死得死,逃得逃。屯所也解体了,屯所里的住户有的拖家带口的逃跑了――对他们来说,屯所就是一个永远不得解脱的无间地狱。他们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解放,生怕哪一天朝廷打回来,依旧要过那种饱受欺压的黑暗日子。 但是对多数人来说,没了压迫固然可喜,但是前途却很茫然的,总督跑了,官府也没了。我们怎么办? 军户们的生计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在屯所里种地,要么当营兵打仗。澳洲人来了,他们还要不要我们种地、当兵呢? 听鸡仔叔说过,澳洲人的兵都是招募来得,并没有军户这个说法。既然没了军户的制度,我们这些人又靠什么过活呢?要知道屯所里的地都是“官地”。没有一分是我们的。 如果澳洲人收了“官地”,又不要我们当兵,我们这些人怎么过活呢。 我就这样怀着即喜悦又茫然的情绪随着人群在大街上乱逛。 街道上闹哄哄的,虽然肇庆的大小官吏全跑了个干净,但是街头却出现了许多戴着写有“治安”字样的红色袖箍的青壮年,他们拿着哨棒,分散在城门口和街头巷尾,震慑宵小,据说还抓了好些企图趁乱抢劫的溃兵地痞。都拉到城门口的绞刑架上吊死。 所以街道上人虽然很多,却没有发生骚乱。我在街上看到原先高要县衙门里的典史,他也戴着蓝袖箍在那里吆喝,维持秩序。 鸡仔叔从昨晚开始就不在家,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在街上乱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问一问澳洲人的事情,他可是我们的“澳洲通”。很多问题找到他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我当时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鸡仔叔其实是澳洲人的细作。 这种推测自从听说伏波军光复广州那一刻就有了,从那时候起,鸡仔叔就经常连着几天不回家,回来的时候,却总是嘴角带来笑容――那时候大家都是很慌乱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战火会不会延伸到肇庆来。打仗,不仅对要出兵的军户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对老百姓来说更是时刻会家破人亡的“大灾”。 可是鸡仔叔却总是不慌不忙。劝慰大家不要害怕。说“乱一乱,很快就天下太平”了。当时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句带着良好祝愿的空话,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深意!从那以后,我们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土地真的是“天下太平”了。 我和海哥两个在街上找了他很久,到处都看不到鸡仔叔的身影,反倒是鸡仔叔在人群中先看到了海哥,然后在海哥旁边找到了我。 鸡仔叔也带着这个袖标,拿着哨棒――原来鸡仔叔真得是澳洲人的内应啊!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鸡仔叔,可是他只是笑而不答的对我摇摇手 惴惴不安的海哥见到这个“澳洲通”,就像落水的人捞到一根大木头,赶紧拉着鸡仔叔询问澳洲人把人们聚集在这里要做什么,是要钱还是要拉丁?鸡仔叔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入城式。” 入城式和阅兵在今天是比较常见的了,是展现我伏波军军威,提高我伏波军军人自豪感,对人民群众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有效的,重要的方式。地方和军队的很多同志们就给我们政治部来过信,反映说阅兵式对士兵、群众的教育作用极大,人民群众参军热情高涨,要求我们就算只派一个营一个连也好,也要多搞,大搞。 而在伪明,也有过类似的活动。但那不过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兵擎着旗帜,往那儿一杵,然后几百兵丁跟着锣鼓的信号在校场上跑圈变阵,顶多再有骑兵表演骑马技术,美其名曰“校场演武”。因为里面少不了耍大刀、胸口碎大石和射箭种种把戏,十分的热闹。所以很能吸引人去观看。我是军户出身,这些当然看过,以前王尊德侵略临高时就在肇庆搞过一次。规模很大,所以我对伏波军的入城式充满期待。 “齐步――走!” 到了大约上午10点的时候,宛如平地里响起一声炸雷,一支伏波军标兵分为两列纵队,在一位擎着指挥刀的上尉前导下,扛着米尼枪,从城墙上下来,走着每分钟170步的齐步,像大坝刺进河水一样,把拥堵在东门大道上的人群分开,留出中间的空档。人群里有二流子想说笑或叫骂的,被虎狼一样的伏波军士兵有意无意地瞪了一眼,讷讷地长大了嘴,忘了本来想说什么。本来热闹非凡的人群变得死水一样的寂静。 “立-定-” “向左向右-转!” “枪下-肩!” 上尉连续下令,两边的伏波军士兵毫不拖泥带水,漂亮的一个齐步转身,齐刷刷把步枪放下,枪托磕在,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不多时,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东门外传来号声笛声和小鼓声,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人们踮着脚扒拉着别人的肩膀,伸长了脖子去看。一个掷弹兵连分为三路纵队,护着一面硕大的星拳红旗,随着《掷弹兵进行曲》的乐曲,踩着鼓点,器宇轩昂,从城门外走进来。 呀,居然有这么好的兵! 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大,只要是平时见惯了流里流气歪歪扭扭的明匪军的人,以为天下间军队都是这个样子的,谁见了伏波军会不受震撼呢?何况这是伏波军中的精锐,一往无前,高大挺拔,战斗力与气质俱佳的掷弹兵! 这些士兵,身材高大,再加上他们头戴尖顶的军帽,看上去个个都象巨人一般。红色的军服是那么华丽整齐,皮革的武装带,雪亮的刺刀……顿时就让我呆住了。 我这个生下来就是“兵”,左邻右舍都是兵,天天和兵为伍的人,从来不知道一个士兵、一个军人,能有这样威武的仪表! 鸡仔叔去打仗的时候穿得是什么呢?是一件宽大的谁都能穿的“行褂”,不用腰带就会在身上晃荡,活像穿着个口袋。不合身还在次,因为上官克扣成风,行袍总是破破烂烂的。别说军人的威严,就是连做个堂堂正正的人都办不到。在老百姓眼里,军人是和地痞土匪等而言之的一类人。 就在我们陷入赞叹和震撼时,走在前面的一位元老军官,混成第一旅第三营的营长朱全兴首长,我的老上级,正当《掷弹兵进行曲》第二次响起,那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鼓点又一次打得人心里颤抖时,似乎还对效果不太满意。 他眉头一皱,快走两步出列,走到队伍前面,倒转过身体,等吹笛手一首吹罢,对着队伍挥着手大声喊道:“集体都有了,有一句道理不用讲,预备唱!” 战士们本来绷得紧紧的脸色突然笑开了,吹笛手和鼓手也很高兴地开始给大伙儿伴奏,战士们扯开嗓子跟着唱道: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 战士就该上战场 ……” 歌声像一把火炬点到草原里一样,在口口相传之下,从排头传到了排尾,燃起了不可阻挡的燎原大火,响彻了肇庆的早晨。长长的灰色巨龙唱着一首雄壮的曲子,每个人都高昂起骄傲的头颅,挺起胸膛,他们的勋章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了几千年的肇庆城。 我是军户出身的,见过士兵,也见过士兵齐声唱歌。说是兵,可那不过是只会欺负老百姓的兵痞罢了;说是歌,也是士兵们听不明白的“御制阵歌”,只知道鹦鹉学舌的跟着嘶吼。这样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士兵,洋溢着活力的士兵,对敌人的蔑视和对自己的信心满溢出来的士兵,这样有压迫力的士兵,我几曾见过!明军讲“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伏波军就讲“好钢就该铸利剑,好兵就该打硬战”;明军打仗讲的是“枪刀里出功名,封妻荫子”;伏波军就讲“只要元老院一声唤,唱起战歌奔前方”,简直高下立判。我明白了,这是一支专在战场上逞威风的军队啊。 好热闹的孩子们也失去了开始时的恐惧,趁着体型小的优势,摆脱了大人的管束,学着战士们唱起了歌,在人群夹缝里追逐着队伍。一个七岁大小的男孩子,不知道是失去了平衡,还是太过于兴奋,竟从标兵旁边钻了进去,撞在一个小战士的腿上。小战士下意识地把小男孩抱了起来,这友好的行动却惹得人群里一阵骚动——大家都信了可恨的伪明当局,以为要捉了那孩子去。小男孩的爷爷,想冲进去接回孩子却又不敢,急得站在标兵同志后面跳着脚哭。 小战士看见了老人,也明白出了什么事。他跑着出列把孩子送回老人的怀里,对老人露出青涩的一笑,摸摸孩子的小脸蛋,挥着手跑回原来的队列里。这在伏波军里习以为常的行为,却引起了围观人民群众更大的骚动,就算是在伪明,遇到脾气好的,冲撞行伍也少不了一顿打;遇到脾气坏的,当场把你打死了也没地方讲理去!。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现实。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大家更加以为是在梦里。 在入城式开始之后,就有几个妇女挎着筐子、篓子,提着大茶壶,给进城的战士们分发鸡蛋和茶水。但我们的战士们大多婉言谢绝了;有极少数接过鸡蛋的,也操着或流利或蹩脚的粤语,向妇女们道谢。口渴的战士接过茶碗,站在原地喝完了,把茶碗还给妇女们了,道过谢了,这才飞奔归队。到了后来,妇女们干脆不分发鸡蛋了,在旁边群众的帮助下,拿起鸡蛋就往战士们的口袋里塞。 我在上私塾的时候,听说过所谓的“王师”,是很受人民欢迎的。人民竹筐里装着食物,水壶里装满了水,上街欢迎“王师”。可是你几何见过,连人民的食物和水都不愿意拿的“王师”!同志们啊,那个年头的兵,不管是遥远的辫子兵,还是身边的伪明军,哪有不劫掠百姓的?和我们现在的敌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一样,全是祸害百姓的土匪。我们那时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叫“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意思是土匪来了,像给梳子梳过一样,多少还能留下点东西;可他伪明匪军来了呢?啥都甭想剩下。伏波军这样不抢不杀,待人和气,连人民的馈赠都不愿拿的军队,是很新鲜的。用海哥的话说就是,“我长这么大了,军队也见得多了,哪有不抢百姓的?就冲这,他朝廷也再回不来了!” 伏波军解放肇庆后,对肇庆实施了军管,然而对人民来说,除了伏波军讲卫生,不许随地大小便的政策让一些人很不适应,腹诽不已外,并没有什么不便,反而城里的治安变好了。伏波军官兵买卖公平,讲话和气,伪明当局撒下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孩子们在胸前贴上一些充当勋章花花绿绿材质各样的小玩意儿,跟在巡逻的伏波军战士队列后面齐步走的场面也成了肇庆一景。伏波军朗朗上口的军歌在人民群众间很有市场,到处都能听到《我是一个兵》《有一个道理不用讲》的歌声,有意思的是这些军歌最开始是只有“新话”版的,不知是谁做了翻译改编,冒出了粤语的和本地土话的版本,人民明白了歌里唱的意思,对我们的伏波军更是喜爱了。 当兵就要当伏波军!自此,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来伏波军在本地征兵时,我说服了父母亲,和海哥一起到军营了报了名。当征兵的军官问我叫什么名字时,我告诉他,我叫刘醒,醒悟的醒。 二百七十四节 神道设教 </strong>这新道教的台子与众不同,法台四周被写有“国泰民安”、“敬天祈福”的各色旗幡环绕,周围经幢密布,台子四角还或摆或挂着一些没见过的事物。『樂『文『小『说|台角挂着一个大号唢呐里面正唱着道士们前几天走街串巷常唱的《道情》。 众人虽也见过道士做法却都是些上刀山、下火海、登云楼之类的,这种搭台子唱戏般的法坛却没见过,顿时颇觉新奇,纷纷各自觅地或站或坐的等候起来。其间还有一些小贩货卖一些点心、瓜子、酸梅汤之类的的东西,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眼见一群道士从江边一处帷幕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胖大的道士,胖道士穿着金丝银线的绣花道袍,头戴紫金莲花观,手中却没拿道士们祭祀常用朝板,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黑色棒子,胖道士身后跟着两排小道士,一排蓝衣道童、一排青衣道姑,他们吟唱着古老的曲调,缓步走来。 明明没见他们如何用力喊叫,可是无论身在广场的哪个方位众人耳边都清晰地回响着他们的唱词: 稽首无无上道,慈悲救苦大慈尊。神光百照中昏,遍覆慈濡法雨。 石溟泠无,血湖血海血池盆。玉大赦罪魂,解沉劫苦。 …… 场中有位道人听了暗自点头对身边同伴道:“这澳洲道士也是信的太上老君大道,你听他们念得乃是《元始天尊济度血湖真经》。”同行之人默然不语,只把头点了点。 却见那些道人升坛之后却不做请神科仪,那些小道士分成乾坤列于祭坛两旁,胖道士却行至祭坛深处把中间帘子一拉露出一流供桌,桌上却没有三牲祭品,只供着些香花水果之类,供桌后方张挂着三清画像。胖道士在画像前也不下拜,只手持三根檀香对着三清法相三鞠躬,将香插在香炉中。 人群中两个道士目瞪口呆,年轻点的道士拉了拉年长的道士,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他、他见了三清祖师,居、居然也不下拜!”老道士默不作声,只把头摇了摇叹了口气。 只见崔道士身穿法袍、背插木剑,往台中间一站一脸的正气。朗声诵读一篇悼文,声若洪钟震得台边的喧哗几不可闻。 悼文曰: 呜呼,值此广州归附之期,大宋重兴之日,却有妖人采生折割,巫蛊厌胜咒杀元老,幸我大宋乃天命之所归,五羊城中龙气得以重聚,大宋元老皆为天选之人、过往神灵自然庇佑,鬼蜮伎俩不能得授,以致恼羞成怒瘟杀百姓,父老无辜受此戕害,游魂无处,行鬼何安?吾发愿济度亡魂游鬼,作超度祭文。为念百姓受蛊之悲,黎民遭瘟之殇,及世间一切幽魂怨灵,望心存忏悔之意,念思向善之情,诚意悔改,了悟生死,去怨念善,或往生净土,或化形成人,脱离苦道,超腾冰火,圆满大道,归性自然,则超度之事方能顺天地之道而成也。吾焚香沐浴,跣足披发,净案香花,莲花生水火度炼之符水,香雾漫氤氲之天河,灯烛依星斗之天布,度坛法乾坤之蕴数。华光普照,火应辰星,光采日月,照彻九幽;衣冠紫金,丝绦盘龙,方坛高峨,九九成郭,笏铭霹雳,令刻玄歌。仙乐四起,钟磬交作。左持甘露,杨柳含汁;右引玉符,咒文繁刻。脚踏八卦,步虚接度,拜忏五老,破狱救亡,水火炼济,皓月照魂,净海洗身,滴甘露以安魂,命玉符以还魄,登七星之宝坛,拜地藏之轨仪,口默神咒,剑化符,仙雾缭绕,三花聚顶火焰光,五气朝元莲花座。饮三江之水喷作玄天之雾,舞混元之衣幻太虚之影。召力士以为开狱门之将,唤仙童以为度血湖之引。五色金幡,引魂召亡,魂归来夕,安往人道,得化形相;七彩檀香,摄魂纳祥,魂归来兮,安享人德,转世为良。朱笔誊符,金墨为,火烛明明,朗照万方,化怨消罪,祈求安详,誓愿地府,幽魂弗往。修德行善,安心立命,以报天地之德,以承阴阳之化,大度幽冥,行愿地藏,俯祝青玄。拜忏天尊,稽首菩萨,愿以薄志,度化亡灵,早日往生,还归泰平,谨以经文,度拔幽魂,经声钟震,响彻冥府;火烛照遍,通彻九幽;甘露清凉,施食得求。谨以此文,奠祭亡魂,呜呼尚享,食我蒸尝,闻法得度,普度亡殇。 崔汉唐手摇三清铃,大声念咒,时而单手持剑踏罡步斗,时而口喷烈焰净化四方,待得崔汉唐超度已毕,收剑而立,掌中符篆无风自燃,他大喝一声:“泰山府君已经大开鬼门,尔等还不投胎更待何时!”忽然台中黑气冲天,伴随着无数尖利刺耳的啸叫,黑气中似有无数的鬼魅在舞动……只吓得众人浑身战栗,胆小的竟一屁股坐了下去,捂住了眼睛。片刻之后,却见黑气散尽,虽然天色湛蓝无云,却见台上横悬一道彩虹,七彩斑斓…… 站在前面的观众中只觉得空气中微带水汽,似有若无,说不出的清凉宜人,竟似甘露一般。不由得如痴如醉,后排的虽然感受不到那种“清凉香芬”,却也对这道彩虹议论纷纷。那小道士吐出一口浊气,对他老道士道:“师父,这位法师好高深的道术!”言毕不见师父作答,忙抬眼看去,只见老道士双目圆睁喉间“赫赫”作响,竟是差点背过气去,小道士赶忙扶住,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只坐倒在地上作声不得。 崔汉唐离开法台,却见十六名道生登上法台,八男八女,观众们正想着又要施展什么法术,却见他们分成两排,身穿蓝色练功服显得精精神干练。他们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道士傲然仗剑而立正是火线加盟的元老---付盟。 喇叭里音乐声随即响起,但见付盟真人长啸一声拔出长剑,披散开发髻,音乐声中翩翩而舞,且舞且歌。道生们用清亮的歌声合之曰: 吾悲兮神伤,散辔向扶桑 轻抚长剑,环佩琳琅,把盏挹浊江 高飞兮安翔,清气御阴阳 遨游周章,星汉未央,日月与齐光 青云衣兮白霓裳,长矢射天狼 …… 付盟有武术底子,一套糅合了广场舞动作的太极剑套路让他舞了个风生水起天花乱坠。不明就里的一众元老都不由的连声赞叹:“真是英武帅气!新道教什么时候又多了如此人物?” “先是装神弄鬼,这会又改成文艺表演了。这崔道长搞得是哪一处啊。”慕敏看着公祭现场——哪还有庄严肃穆之感,整个一庙会现场。 这边新道教舞弄的热闹,那边佛家也不甘示弱。铙钹齐鸣,众僧齐诵佛经,期间又有“打花式”等等花样,也诱得许多百姓观看。 倒是天主教这边,只有临高修院的老阿嬷穿着黑袍子唱圣歌——观赏性就差了大半。又是在露天作弥散,没有教堂那种高大幽深的神秘主义气氛。虽然新任广州主教马阳春使出全身力气,以“最最庄严的姿态”做了全套安魂弥撒,却没多少人观礼。只有几百个广州教会的教徒在下面望弥散。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生不过如此。”刘翔作深沉状道。 “这公祭也就罢了,搞三大教派来这么一鼓捣,元老院那边……”林佰光略略感到担心。 “神道设教,不过是为了教化万民。”刘翔道,“现阶段么,群众的文化水平普遍低下,有一点宗教信仰来教化、束缚还是相当有用的。我相信元老院里的多数人还是能理解的——咱们只要不公开表明支持某教派就行了。慕局。”刘翔点了慕敏的名字。 “什么事?” “接下来崔道长要在五仙观打十八天的罗天大醮,你派几个国民军和警察去帮他维持下秩序,顺便点好日子——少一天也不行啊!” 慕敏知道刘翔有捉弄崔道长的意思--连打十八天醮,崔道长非吐血不可。不过崔道长肉多,大约是扛得住。当下忍住笑道:“我明白,一定帮助他,督促他。” “好了,公祭这事就算是了了。接下来就是审案的环节了。”他看了看沈睿明,“你打算怎么安排?” “先说人员组成的事,主审法官是梁心虎,检察官我自己来做,小张元老当我的副手。你看还有什么要求?要不要弄几个陪审法官、陪审员来?” “陪审法官、陪审员之类我看就不必了,本身我们遵循的大陆法系,陪审团那种是海洋法系的东西。何况就算找几个归化民来充数,一来水平不够,二来以后我们也难以做到每次审判都派出人来。至于元老,那就更不可能了。你的水平我还是放心的,检察官这边交给你。不过,辩护律师的人选你想过没有?” 二百七十五节 公审 这话一出,沈睿明倒真有点懵,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在他印象里,在简易法庭刚建立,还有女仆案的时候才有派元老辩护。 除此之外,基本都是被告人自己辩白。虽说元老院允许被告人自己找讼师,不过有钱请的人很少,即使是缙绅老爷,知道这项制度的也不多。 沈睿明沉吟了一下,说道:“在广州的元老基本都很忙,我之前和你也交流过:只有小张元老能来帮忙。要么检察事务我一个人干吧,辩护的事交给小张元老。” 刘翔想了想:“小张能行吗?这个案子血腥程度堪比泰国恐怖片,先不说她没接触过法律实务,一个小女孩子能受得了这个吗?” “唉,成不成等我和。本质上这次审判是我们给广州土著演的一出大戏,缺了一个主要演员,这戏就很不好看了。” “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开个会。”刘翔想了想,觉得光这个公祭“教化百姓”的感觉还差了那么一点,再来个规模宏大又的公审显然 第二天一早,沈睿明洗漱整齐,拿上公文包便前往广州市政府。 原本他以为进占广州以后元老们会有所松懈,没想到会议室里他是来得最晚的一个,沈睿明脸上微微发热,和几位元老打了招呼,看到张允幂也已经到了,便对她点了点头。 “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 “哎呀,其实我在旧时空只是个小学生——在芳草地学得主要是外语,法律可是一窍不通……” “你不是最近一直在帮我整理案卷吗?也算是个律所的法助了,”沈睿明摆摆手,示意张允幂不要急着插话,“我知道你想说自己没经验云云。没事的,谁不是从一张白纸过来的?想当年我第一回和师傅出庭打官司……” 看到沈睿明开始沉浸在自我吹捧中了,张允幂赶紧拉回话题:“法律工作是比较专业的吧?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要是辩护律师的工作搞砸了可是不好——再说这帮狼心狗肺的非人类,要我去辩护我也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其实没有你想得这么难,也用不着你写辩护词。实际上,这次审判只是表面上的,其本质不过是给土著们演的一出大戏罢了。”这会也没有土著在场,他也不怕被人听去:“当然这里的‘大戏’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说这是一场给广州百姓们现代法律教育课。你作为辩护律师出面,是我们司法审判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以此为模板,告诉百姓们如何正确地打官司,不仅对百姓有好处,也能减轻我们自己的工作量。” 沈睿明又解释了这次审判的重点,即公审公判公决,加强土著们的参与感。虽然采取海洋法系的“陪审团”制度似乎更有利于“群众参与”,但是考虑到社会民情,这等于是给地方缙绅插手司法开了个绿灯。 “你是个女性——传统观念里女性总是和仁爱慈悲相联系的,而且你还是元老。由你出来当辩护律师再合适不过。” “说实话,真不想给这群野兽当辩护律师——我看了材料就想吐!”张允幂还是有些心理阴影。 沈睿明又说了几句鼓气的话,刘翔和梁心虎也都鼓励了她一番,这才算是稳定了她的情绪。 今天的会议实际上是一次“导演会议”,是对明天公审十三名主要案犯的公审的审判流程做一次总得推敲。确保能做到最好的效果。 所有的法律文书,包括开场辞、起诉书、辩护词……甚至供词和证人证词都已经精心的修订过。沈睿明的提出的要求是:“无漏洞,无逻辑问题,细节完备。” 前两者倒还好说,毕竟他们是有真凭实据,不是凭空制造冤假错案,但是“细节完备”这四个字就难了,少不得让囚犯们吃了无数苦头,折磨的死去活来只为要他们回忆起某个细节来。 囚犯们都在私下里接收了协议:认罪,并且按照审判流程走。以此为代价,沈睿明保证他们第一不受“剐刑”,第二,死后不将他们的尸体交给崔汉唐处置。比起前者,后者似乎更令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鬼们更加害怕。 尽管如此,沈睿明还是要求做好预案,特别是各项人证物证的资料搜集。以备犯人突然翻供或者供词有误出现对不上的情况。 “这是我们在司法领域对广州,也是对整个大明百姓的一次普法教育,仅仅是成功是不够的,我们的要求是‘完美无瑕’!”沈睿明说道。 公审的这天很快到来了,广州市法院外数条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场面有如赶庙会一般,百姓都想看看澳洲人是怎么审问这些个贼人的。 《羊城快报》上关于“冒家客栈案”的号外连载已经进行了多日,每次号外一出便被抢购一空,而且在二三个时辰之内,便有用泥活字涂墨水印刷的粗劣盗版出现——这是本地过去印邸报的人做得。 而广大舆情员也不遗余力的在茶居、酒肆、房前屋后水井边不断的讲着他们领到的材料上的各种“秘密”。 因而案子虽然没有开审,民间的舆情便已经被充分的调动起来了。 此刻,广州市法院外面人山人海,来维持秩序的国民军和警察不得不在外围拉起警戒线,禁止人员进入市法院周边街道。许多人干脆爬上了屋顶,以远远的眺望作为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唯一办法。 小贩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大声叫卖着香烟瓜子澳洲糖,卤熟的鸡爪鸭脖和鸡鸭脑壳,还有在售卖粗糙的小册子——《羊城快报》的号外结集盗印的。 “首长,时间差不多了。” 秘书提醒正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梁心虎。今天他穿戴整齐:一身黑色的法袍,胸前的徽章是启明星下的天平秤——有点象明清的补子。 梁心虎点头起身,秘书赶紧给他戴上宋式的黑纱长翅帽,又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帝国法典》书籍模型——之所以是模型自然是因为这法典还没编撰完。真编撰完了,也不是一本厚辞典大小就能容纳的下来的。只是做个道具而已。 这身装束大半堪称古今中外合璧,充分体现了元老院在法学领域的先进性。 梁心虎一脸平静,仪态庄重的走进了广州市法院。旁听席上,已经来了多位元老和广州的不少缙绅。刘翔今天没有出席,取而代之的是林佰光。本地缙绅中高举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他只能算是个商人。但是有头有脸的缙绅却来了好几位——不是管家,也不是家族的旁系人员。 法庭原本是用公堂改的,容纳的听审人员不过五六十个。今天为了扩大影响力,除了特约旁听席之外,拆掉了所有的椅子。如今已经是挤满了人,运气最好的,一直挤到了审判区的铁栅栏前。 白马队的士兵在法院内维持秩序。虽然百姓们都争着想要挤到前面一些看断案,人又特别的多,但是亮闪闪的刺刀在前,人群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秩序。 看到法官出现,人群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这骚动如同涟漪一般,迅速的从法院内传播到四周的街道上。 “法官到,全体起立!”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众人都是一凛,好在有宣传口的安排在人群中的解说员告知百姓们:这是元老院特意安排的广播大喇叭,让没法入内坐着听庭审的百姓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院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喇叭内嘈杂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但很快便静了下来,外面的人群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随之渐渐收声。 梁心虎阔步走向法官系,上在高背椅子上坐下,拿起法槌连敲三下: “现在开庭!” 梁心虎的秘书充当了这次审判的书记员,在宣读了法庭纪律后,沈睿明也从通道走了进来。端坐到检察官席位上。 张允幂的出场引起了场内群众的一阵骚动。首先大伙对“辩护人”这个概念并不熟悉,虽然广州也有所谓的“讼师”,但是他们一般不出现在公堂上——而且讼师多是参与民事案件,这样的重大刑事案件一般人都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主动掺和进去的!何况冒家客栈的案子,堪称丧心病狂,哪有半点理由要为之“辩护”呢?其次,自然这“女元老”的身份引起的骚动了。 澳洲人中有女元老,这在广州已经不算新鲜事了。但是眼前这位女元老,不但貌美,而且年轻。还要出来当“讼师”,这可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这澳洲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这等罪人还要搞什么辩护?” “拉出去寸剐,肉片五脏拿去喂猪喂狗都是便宜他们了!” “还弄个粉嫩的靓妹来当讼师——这澳洲人也真是别出心裁……” “太高了……脚也太大……” ----------------------------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内容暂时保密); in a agnusrw </br> 二百七十六节 沈睿明的公诉书 这一番议论嗡嗡之声传到张允幂的耳中,让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大的公众场合中的她略略有些紧张——特别是她现在还能懂几句广东话,听得出其中的轻薄调笑之意,脸色愈发红润了。 好在她来广州日久,也给归化民干部上过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此刻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公堂之内挤得满满的,曾卷天不亮就来排队,这会如愿以偿的挤在了最前面——说起来这案子就是由他外甥女明女的失踪案引发的。他时时想起此事,真是又后怕又庆幸,还有些许骄傲:要不是当初自己去求李子玉帮忙,这案子大约要很长时间之后才会被发现吧。 曾卷一直在预备着公务员考试的事情,然而前几个月广州闹鼠疫,考试自然也就停了。曾卷和家人躲在家中,轻易不出门。爹的营生倒是好得很——死人一多,这香蜡的生意便好。所以这场瘟疫对曾家倒是不无小补。 瘟疫期间,曾家倒是无人出事,反倒是曾卷的姐夫,因为做得茶居生意,接触面广,染上鼠疫一命呜呼了。他老婆倒是命硬,可是因为牵连到巫蛊案里了,也被抓到拘留所去了。听高重九在局子里的几个熟人说,起码也得判个流放济州岛或者台湾之类的。 这对“狗男女”的下场让曾卷很是出了一口气。但是姐夫即死三个外甥成了孤儿,如今都是曾卷的父母在照顾,每日的开销着实不少。然而一家人过得和睦舒心,倒也其乐融融。 疫情解除之后,曾卷姐夫留下的茶居亦获准开门。然而店内却无人住持打理,按照曾卷爹的意思,便是要叫曾卷去当这个掌柜的。以舅舅的身份管理茶居抚养外甥成年,外人决挑不出礼来。这万胜禄茶居虽然不大,生意却还过得去。而且店内的企堂、厨子也有这个意思,亦向曾家提出希望曾卷出来主持。 然而曾卷却存了要考公务员的心——当个茶居掌柜,太无趣了!所以并不愿意“接盘”,惹得他爹大发雷霆,说他是“现成锅子里的肉不吃,非要吃画上的大饼”。还要烧了他的参考书。倒还是曾卷的母亲有见识,数落他爹:“这锅子里的肉你虽现在吃得,这口锅到底也是华仔诚仔的——他们又不姓曾!将来还不得还给人家?!到那时候阿卷去做什么?” 曾卷的爹听了,也说不出什么驳斥的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他如今考那公务员也未必牢靠,茶居多少有些收入!这一大家子,总不能靠他几句空话吃饭!” 最终双方妥协,曾卷可以去考公务员,但是没考上之前得到茶居去当掌柜。好在茶居内的企堂、厨子和买手都是熟手,曾卷不过是个坐镇。 只是这么一来,他复习的时间便少了许多。闹得曾卷这几日垂头丧气。 虽说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复习迎考。听闻这次要公审冒家客栈案,他便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的赶来听审了。因为他自己定的考公方向一个是税务上说,这两个门类都和澳洲人的律法有莫大的关系。自己来听审也许会对考试有帮助。 铁栅栏的另一边便是法庭,特约旁听席分居两旁。端坐着高矮胖瘦不一的“老爷”们,曾卷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感兴趣。倒是“辩护人”牌子后面坐着的澳洲女子勾得他不住的把目光往那里引。 梁心虎连着敲打了几下法槌,高呼肃静。却不起什么作用,还是现场维持秩序的留用的府县衙门里的皂隶们不约而同的高呼堂威,才将嘈杂的声音压制下去。 “带嫌疑人上庭!” 随着带嫌疑人的命令传达,白马队的士兵将犯人逐一从侧门带了进来。要他们在被告人的栅栏后面站成一排。 犯人即不带镣铐刑具,也不叫他们下跪,只是站着。这倒不算稀罕事,看多了澳洲人问案的广州市民都知道,澳洲人的审案一贯如此。只是这些堪称恶贯满盈的坏蛋却并不被称为“犯人”,而是叫“嫌疑人”,这就让围观市民们很是不解了。 曾卷却知道按照澳洲人法律,没有法庭判决有罪之前都叫嫌疑人,而不是定性的“犯人”。虽说他自己观察澳洲人的具体司法实践:“嫌疑人”和“犯人”、“犯罪分子”之间的界定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在法庭和文书上却是咬文嚼字一般的重视。 今天受审的,是以巫支祁、富文等几个采生折割案的主犯,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两名白马队员。 “大宋澳洲行在广州市法院,被告人巫支祁、富文等十三人绑架、杀人一案,依法公开开庭审理。”梁心虎宣布开庭之后,首先让几个被告人陈述了姓名等信息,外面的人群也从大喇叭中听到人犯已经上堂的消息,顿时骚动了起来。特别是场外聚集着一群浑身穿孝的受害者家属,此刻更是伏地大哭,有人癫狂异常,红着眼睛就要往里面冲。请来的和尚道士又在外面念经,场面十分的热闹。 警察和国民军已经得到通知:受害人家属在场外只要不扰乱秩序怎么样都行,就是不准冲击法院。明清公堂审案,往往有“群情汹汹当场殴死犯人”的事情发生。且不说一旦殴死人犯势必牵扯到法律问题,现场这么多人一旦引起混乱必然造成踩踏事故。所以国民军的士兵们都紧紧的围着他们,免得他们作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 梁心虎又宣读了被告人享有的权利义务。沈睿敏和梁心虎对了一下眼神,站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很有股义正言辞的味道,他拿起文件大声宣读:“大宋澳洲行在广州市特别派出检察办公室,被告人巫支祁、富文等十三人犯绑架、诱拐、杀人、盗墓、侮辱尸体、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诈骗、非法行医、制造假药……一案提起公诉。被告巫支祁于……伙同被告富文……于1635年某月某日在广州城外小石村附近绑架受害人范某;于1635年某月某日……” 这伙人的罪行罄竹难书,仅起诉罪名就多达几十个,起诉书厚达上百页。仅仅把起诉书全部念一遍就已经就花了二个多小时。 时间虽然长,但是案情实在太过惊悚恐怖,尽管许多人已经从各种渠道获得了案件的信息,但是不论是在旁听席上的刘翔等元老,还是庭内庭外的归化民和老百姓,大多是第一次完整的听到案件的全貌。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播开来。要不是进入法庭严格禁止携带任何可抛掷的物品,这十三个嫌疑人的这会估计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了。 “下面展示证据。” 为了办成“铁案”,充分体现司法审判“以证据定案”的办案审案思想。在法庭展示证据环节,整个审判小组都花了不少心思,除了传唤十五名主要证人之外,还现场宣读了大约十九人的证言材料。仅仅询问证人和宣读证言就用去了整整一上午。虽说是十二月的天气,但是在人头攒动的室内连着几个小时的宣讲,沈睿明的法袍下的衣服被汗水完全浸透了。 不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检控对沈睿明来说一桩非常难得的体验。他甚至有些沉醉在自己的表演中了。他在法庭信步而走,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忧郁,时而又爆发出正义的怒火直斥嫌疑人,时而又是大段的关于法律和正义的内心独白。看得下面的群众一个个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梁心虎暗暗纳闷:这沈睿明莫非是学话剧出身? 证人证言环节结束已久过了午饭时间,梁心虎宣布休庭,下午一点继续开庭。 虽说休庭,但是旁听的群众并不愿意离去——谁知道一会来了还能不能挤进来?倒是便宜了一帮小贩,将各种零食茶点贩来叫卖。 回到休息室里,只见沈睿明脱得赤条条的只剩下一条裤衩——就是这裤衩后腰也已经湿透了,梁心虎道:“你倒是卖命!这是演凯恩舰的叛变呢!” 沈睿明还沉浸在演说带来的快感之中,他一边享受女仆给他擦背一边道:“这可是我们普法的大好机会啊!” 他起身披上一件睡袍,接过格瓦斯喝了一口,语调和神情都十分亢奋,“什么是现代法律制度,什么是封建迷信,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展示给大家看。” 下午的审判一开始还是证据展示环节,经广州市政府特批,专门使用了投影仪,在法庭上展示了现场照片。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尽管他们已经听过许多细节,尽管本时空残忍的场面司空见惯,但是真实的案发现场照片依旧让许多人背生凉意,配上沈睿明阴郁的语调,犹如一阵寒风刮过法庭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内容暂时保密); ord,senat popusque agn 二百七十七节 判决 被掘开的群葬坑;堆码整齐半腐的尸体;被挖去五官和内脏的儿童尸体;混杂着尸骸碎片的泥沙,煮尸骸的锅灶…… 虽然全部是清晰度有限的黑白玻璃板照片,但是栩栩如生的细节依旧让许多人不敢正视银幕。 “这是物证第291号:生魂葫芦,”随着沈睿明的声音,银幕上闪现出葫芦的全景和特写图片;“这是292号,从葫芦中发现的‘尸丹’。据嫌疑人巫支祁的供述:尸丹是由受害者尸体油脂混合其他物质炼制而成的……” 旁听席上一片死寂,然而沈睿明知道惊骇、恐惧和由此引发的愤怒正在人群中发酵。他暗暗得意。 “……这是第778号物证,‘大药’。据嫌疑人富文供述是他使用受害者的尸骸混合药材制造出的所谓‘春药’。其团伙内的成员将该春药以每丸二两银子的价格在广州出售……”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睿明敏锐的发现特约旁听席上有位老爷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仿佛刚刚吃下了一坨屎。 看来他是服药者之一啊。沈睿明心想。 物证展示尽管只有不到实际内容的十分之一,但是数量亦很惊人,全部展示完毕已经是下午三点过后了。 随后梁心虎对被告人开始发问:“被告巫支祁,刚才检察官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听到巫支祁出声同意,梁心虎又说道:“你把事实经过都说出来。”巫支祁早已对能否活下去不抱希望,慑于崔汉唐的“法术”,早就同意交代一切,只求死后能保留三魂六魄,这会自然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讲了出来。富文则自知罪大恶极,绝无求生之理——何况这些日子来他差不多就是生活在无间地狱里,眼下只求速死,问什么说什么,绝无保留狡辩。倒是几个从犯,自认自己罪责有限,存有侥幸心理,供述的时候躲躲闪闪,言辞闪烁。 沈睿明也不以为意,他手上的证据多得是,这点小伎俩毫无作用。待到全部嫌疑人供述完毕,他看向梁心虎,后者以眼神示意明白,说道:“辩护律师请发言。” 张允幂刚坐进法庭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这会轮到她发言,倒是镇定下来了。站起身来,先向梁心虎致意,随后开口侃侃而谈,辩护词是事先和沈睿明、崔汉唐等人一起商议好的。巫支祁等人的罪行是确凿无疑的,辩护就要从其出发点即动机来着手。张允幂着重解说了本案众被告的行为是出于迷信无知,其想法幼稚可笑——既要斥之为邪道,又不把所有宗教行为一棍子打死,可是费了崔汉唐一番功夫——除巫支祁、富文之外众多被告处于从属地位,应予以从轻处罚。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既有效地给被告人提出辩护,又很好的照顾到围观百姓们的情绪,不论是在场的元老还是庭内庭外的百姓都流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所有程序走下来已经是天色已经擦黑。这个案子如果是在原时空,审下来少说也得要三天,为了审判的社会效果,也避免给警察局太多维持群体性活动秩序的压力,沈睿明和梁心虎刻意加快了流程。 梁心虎宣布休庭十分钟后,从庭后走回了主审席,当庭宣判被告人巫支祁犯故意杀人罪、绑架罪……等二十一项罪名全部成立,数罪并罚,处死刑;被告人富文犯故意杀人罪、绑架罪……等二十三项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处死刑;其余众人处死刑,仅三名从犯被判处“终身苦役”。随后宣布,明日将举行公审大会,处理其他相关涉案人员。 梁心虎“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宣读完所有判决书之后,喝道:“押下去!” 当即有几十个留用的皂班差人——如今都是警察了——手拿镣铐过来,将十三名人犯当庭钉上脚镣押解下去。 曾卷因为在法庭里面,散的时候是最后一波走得。一天下来,他的腰腿麻木的都快迈不开步子了,不但口唇干焦,中午吃下去的半块糯米鸡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尿更是快憋不住了,从法院出来,拔腿便往万胜禄茶居跑去。 要在过去,哪里的街头巷尾撒一泡尿就算解决问题了。但是如今他可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憋到了茶居,赶紧溜到后墙跟的尿缸前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泡水。 系好衣服,这才慢吞吞的从后面踱步往店堂而去。茶居晚间的生意比较清闲,他坐在柜台里除了理一理账目,也就是和客人们说说闲话。 万胜禄茶居白天的客人很少喝酒,都是喝茶配点心,然而到了晚上,来得客人就都要叫一二壶酒,或是自斟自饮,或是三五友朋饮酒小聚。曾卷当了掌柜之后,从大世界买了几盏“澳油灯”,把店堂照得亮堂堂的,虽然所费不赀,但是对吸引夜间生意却是大有好处。 如今的广州治安虽然还比不上临高、澄迈、琼山等中心地区的水平,但是在关帝庙人马被整肃之后,城内治安和刑事案件的发案率骤然下降了六成,对于商铺住户来说几乎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鼠疫结束之后刘翔为了刺激“夜生活”,尽快恢复广州的市面,把关闭街闸的时间从过去的天黑起更就关闭延迟到了晚上九点。 曾卷理了理账,忽然看到水牌上有袁述之的名字被擦掉了,便问道:“老何!袁述之来过了?” 袁述之是茶居的常客,勉强算得上是个读书人。和曾卷他们的出身倒是相似,也是社学出身,不过从十五岁应童子试开始,一直考到如今五十出头,照旧是个“童生”,出门拜客,还是被叫做“小友”。 袁述之家里原是什么样的,父母是谁,有无家人,曾卷是一概不知的。不过,自打他来姐夫店里蹭吃蹭喝起,就时不时的能看到袁述之——也算是万胜禄茶居里的名人了。 他听人家背地里谈论,袁述之没能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连家里的房子也顶了出去,跑到庙里与和尚搭铺,据说还被和尚“弄了屁股”。茶居里的客人也常拿这个打趣他。袁述之倒也从不出恶言,干笑几声便掩饰过去了。 他不会营生,因为没进学,想当个教书匠都无人问津。只好在街头摆了“代写书信”,替人写书信、契约,收几个小钱过活,换一碗饭吃。日子过得窘怕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为无家无业,袁述之差不多就是以茶居为家。他的洗脸手巾什么的都是寄存在茶居中的,每日从庙里出来,先来茶居洗漱——这里水火方便,本街道上的老茶客多半如此。早晚两餐也多在茶居中解决。自然,以他的收入,要正儿八经的叫一碟子糯米鸡是不成的,多半是要一壶茶,就着街面上买来得烧饼。偶尔今日出息好,叫一碗猪红粥来配烧饼便是打牙祭了。 虽说他日子困窘,时不时在茶居要赊欠几十文上百文的,然而信用却是不差,记在粉板上的账,不出一月,定然还清。所以他姐夫对他也还算客气,只要生意不是特别忙,总让他占个座。 不过这次他挂账的日子却长了许多,不过前阶段是闹鼠疫,这也算是情有可原。鼠疫戒严结束之后,亦不见他来店里洗漱饮茶,大伙都猜他多半是已经死了。这鼠疫前欠下的七十文钱也就没了指望。 老何是这里的老企堂,从学徒开始到现在干了快三十年了,他道:“今儿上午他来过了,腿有些瘸,人还算精神。到店里便还了账。” “传了场瘟,却把腿给弄瘸了,这倒是奇事!”有茶客评点道。 另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是被打瘸了腿。” 众人都发出个“哦!”字。 “这老袁平日里倒还谨慎,这回传瘟,全城都没生计。他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人,实在饿得没法,竟去偷!偷也就罢了,居然偷到了莫容新老爷的府上!”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书院的管事莫老爷堪称广州一霸。虽说澳洲人来了之后他的气焰大不如前,到底积威犹存。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听说藤条子都打断了——这老袁是过五十的人了,又向来吃不饱饭,哪里经得起这番苦打?听闻是伤了筋骨。还是他寄居的庙里的和尚念旧,把他接去养伤,这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啧啧,我看和尚不是念‘旧’,而是念‘旧情’吧。” 茶居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空气都快活起来。 “即打伤了腿,怎么又有钱了?” “说来也是巧合,”那茶客说起别人的事来津津有味,“老袁和阿贵是老相识——阿贵你们知道吗?” “知道!原是个打短工的!经常给钟老爷家干打杂。后来听说调戏了钟老爷家的女仆,给赶了出来。” 阿贵,曾卷自然是认识的,自从李子玉当上了警察,阿贵简直成了他的影子,出入形影不离,还租了他家的房子住,每天空下来便给李家干杂活,简直是李子玉家的杂役一般。 听到众人议论,曾卷竖起来耳朵,想听一听他的所作所为:李子玉去临高培训了,万一阿贵作出什么坏事来,可是会大大的牵累到他。 “他如今给澳洲人当上警察啦!听说又立了功,抖起来了……” “这人窝窝囊囊,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连话都说不囫囵。” “这话你现在可少说,他话说不囫囵,棍子抡得可利索。” “说正经的!他和阿贵认识又怎么了?” “怎么了?这阿贵如今可是广州市警察局的头号红人李子玉的跟班!别看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警,连过去的高头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这阿贵见老袁被打伤了,就要替他出这个头……” “这下莫老爷算是一头钻进马蜂窝了。” “谁说不是!”那人说得唾沫横飞,“这衙门里的人岂是好相与的?这阿贵便叫老袁去派出所告状——列了两条罪状:说莫老爷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就这两条,要按照澳洲人的法律无论哪条坐实了,莫老爷非得吃几年官司不可!你看这阿贵手段厉害不厉害?” “公门之中无好人,这是必然的了!” “说起来莫老爷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不过过去他有关帝庙这个靠山,腰杆子自然硬,如今可是不成了。这老袁被阿贵唆使一报案,立刻就是验伤——当下就定了个轻微伤。这边警察便直接上门去要传莫老爷去问话。这下莫老爷可慌了神。想叫管家出面代行亦不成,最后亦是到得局子里去‘接受处理’。又是赔钱又是罚款。很出了些血才算逃过了牢狱之灾。” “怪不得老袁上次来气色好,手头也散漫!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响当当的银元!” “他有了阿贵这条线,以后偷起东西来还不明目张胆了。” “哪倒也不是。”说话的人娓娓道来,“老袁因为偷东西,也蹲了十五天的班房。” “这不是两败俱伤嘛!” “我看老袁一点不伤——他是个光棍,蹲十五天班房算得了什么?这大把的银元和票子才是真的!” “依我看,莫老爷这下伤了面子,还得找回来……他可是城里有字号的人物……” “拉倒吧!莫老爷的亲家关帝庙高家已经是彻底完了,他还算哪门子人物?我看他文澜书院管事的位置怕也保不住了。” “没了文澜书院管事的位置,莫老爷还不得心疼死?” “换谁都要心疼,光那些店铺土地,一年就能取多少租子!” “老话说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澳洲人坐了广州的天下,文澜书院这么块大肥肉,岂能容外人染指?别说莫容新了,便是钟老爷怕也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我看文澜书院就要轮到高大官人说了算了。”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二百七十八节 争论 曾卷听阿贵没什么犯忌的事情,松了一口气。 3.最快李子玉如今是他们这伙人的“头领”,如今仕途正旺,须得护好羽毛才行。阿贵和李子玉关系极近,被人看作是李的“私人”,实际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曾卷想着等李子玉回来如何向他提及此事,店堂里的话题却从袁述之转到了明天的公审大会上。 公审大会就放在原来举办公祭仪式的镇海门外的海皮,这里地方大,能容纳很多人,而且江滩上是个很好的处决地点。 “听说公审完了就要现场处决犯人。” “这么大的案子,听说牵连进案子的人上千!起码得杀一半吧!杀起来江滩上还不得血流成河啊!”开熟食店的王大说到这就开始兴奋了,“一声令下,几百个人头骨碌碌的就滚了下来,江水为赤!” 他说得手舞足蹈,兴奋的脸都红了。 还有人说刘大府准备把犯人都赶到江里去,把他们活活淹死这立刻引起了争论,要是犯人中有人水性甚好怎么办?有人便说必是派船在旁看着,见有人善泳水的,就用长矛去戳。还有人说不如每个人脖子上都绑一袋子石头。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据说澳洲人这回要搞炮决!把囚犯绑在炮口上,一点炮!炸得四分五裂,形神俱灭!” “我听我们街坊小舅子说他表弟给澳洲人当差是犬决!就是抓来几百条狗,饿上三四天,然后把犯人推进去让群犬撕咬……” “乱廿四!”有人当即摇头,“几百条饿犬?一时半会上哪里去弄?我倒是有个准消息。前个五仙观里的厚道人来给我家送贡果,说澳洲人要用秘术,用雷劈死囚……” 接着又有人说刘大府准备在江滩上大开杀戒,要将抓来的关帝庙人马从上到下全部处斩因为过去他们在琼州府就是这么干得,所以去那里的人都说那里没有要饭的…… “澳洲人哪有这么蠢,这关帝庙人马虽说可恶,大多数人也不过是群可怜虫罢了。大约也是首恶必办,胁从不究的套路。”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头戴东坡巾,穿藕合洒线直裰,脚下粉底皂靴,带着两个小厮在桌边自斟自饮,看样子便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的读书人,至少也是个生员。 这样的人说话自然有份量,众人的目光便都转移到他的身上。有人开口道:“依这位老爷的意思,明日澳洲人是不会大开杀戮了?” 这中年人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小酒,才慢悠悠道:“澳洲人若要大开杀戒,今日便不止只判十个人死刑了依我之见,明日人是要杀的,怕是也杀不多。” 这下大家更来了劲头,王大大声道:“这可是巫蛊的案子,要在大……前明,那是要满门抄斩,夷灭九族的!” 中年人“嗤”的笑了下,淡淡道:“今日的审案,诸位大约也有去听审的吧,何曾提过‘巫蛊’二字?” 这么一提,曾卷也想了起来,案件审理过程中尽管多次提及“使用邪术”、“制造邪药”等说法,但是自始至终,从未提过“巫蛊”二字! “……澳洲人有无牵连九族之刑不敢妄言,不过即使是本朝巫蛊之罪也没有牵连九族之说。我看澳洲人断不至于此。” 他开口便说“本朝”,众人一时失色。然而大家顾忌他大约是有身份的人家出身,不敢指斥他说错了话。 曾卷忍不住道:“说来也是,今日的确未提巫蛊之事,每个人定罪的罪名一二十条,都是不相干的。” “这便是了。”中年文士点头道,“澳洲人自己都不愿意沾‘巫蛊’二字,怎会以此来兴大狱?” “如此说来,明日的公审岂不是没什么看头?”有人大失所望。对于中古时代的百姓来说,酷刑是最佳的观赏项目,平淡困苦生活中难得的感官刺激。 “这倒也未必。”中年文士道,“澳洲人自临高始,便有许多前人未行之法,不知道这一次,又会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就在茶居里议论的同时,在市政府里也进行着一场相同的讨论。 “沈检,梁院,今天这事办的很不错啊!” 在市政府一间会议室里,刘翔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刘翔今天并没有出席审判倒不是他没有时间,而是为了给大明的百姓们“司法独立”的观念。 中国传统司法是司法和行政不分家,县太爷一把抓。如果刘翔出现在审判现场,哪怕是在旁听席上,都会给大家留下“刘知府才是案子的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印象。 虽然没有出席,但是他在市政府里通过有线电话收听了全过程。对审判工作很满意,这点从他对沈睿明的称呼从“小沈”变成“沈检”就能看出来。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还是广州警察局的同志比较辛苦,一口气抓这么多人还要提供口供,担子太重了。” 刘翔又夸了二人几句,便问起该如何处置这些个罪犯了。 “这事好办,等公审公判都结束了,死刑犯当场绞死或者过几天绞死都行。徒刑犯留给你干苦力也好,送去符有地那里开石头也好,也是看你的需要了。”刑罚执行方面法律口早有明文规定,沈睿明此时不过是照本宣科。 刘翔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根据观察员的反馈,百姓对采生折割以及关帝庙人马的民愤很大,只用绞刑可能没法让百姓满意。我觉得适当的残酷刑罚有助于压制目前猖獗的犯罪时态,也能让广州百姓出一口气。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这不是刘翔第一回这么提了,他对此毫不隐讳:恶性社会案件,就应该酷刑处决,车裂、凌迟、炮烙都可以。 沈睿明很清楚刘翔迟早会来这么一出,后者未必是从朴素正义观出发,更多的是一种稳定社会秩序的手段。不仅是刘翔有这方面的要求,自己和梁心虎也都收到过临高寄来的,或匿名或署名的信件。除了要求大刑伺候外,还附上了各种处刑方法。有要求电刑的:支持的人最多;有要求将死囚从脚开始满满浸入王水的;有要求犬决、炮决的;有要求“坐木桩的”更有人要恢复古风,建议在镇海门外将死囚的尸体混上黄土碎石堆砌成山丘,筑一“京观”……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简直是集世界酷刑史和想象力之大成。 而沈睿明在来广州之前,早已和马甲等人有了结论。 “刘市长以及在座的诸位。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同诸位一样,我对这些个渣滓的作为也是深恶痛绝的。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但是,”沈睿明停顿了一下,整理了思绪又说道:“但是,法律讲究一个可预测性,也就是说刑罚要恒定。今天我们上酷刑把这伙人折磨死,以后呢?难道荒郊野岭每次都得拉电线弄电椅或者找一群狗来分餐?同志们,这是一个关系到我元老院法律威信的问题。” 刘翔心想你可别在我面前耍这套了,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依法治国很重要我不否认,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拘泥于这些条条框框,只要能打击犯罪便好。再说了,准备搞得公审大会不也是一种权宜之计?” “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是我们的《戡乱法》里也是明明白白写着的:‘法庭审判、人民公审均为元老院和人民最高法院认定的合法审判方式’。你说的花式处决方法,在元老院制订的法律里可是找不到依据。” 刘翔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想这法律还不是你们法学口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搞出来的!临时加几条算什么?正要组织语言准备反击,沈睿明又开了口: “我说刘市长,我想您老主要还是为了压制犯罪活动,稳定广州城秩序来考虑的吧?我倒有个想法,既不违反法律,也能达到效果。”沈睿明卖了个关子。 “行了行了,赶紧说吧。”刘翔没好气的说道。 沈睿明看了看一边的崔汉唐,开了口:“上回崔道长牵头以‘为广州城死难的百姓超度、为广州城的生民祈福’名义搞的公祭,效果很好啊,可见中古社会宗教对百姓影响之大。这回处决犯人,崔道长也可以搞个‘诅咒法会’嘛。” 刘翔闻言沉思不语,沈睿明又接着说:“刘市长,有句老话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上的刑罚再残酷,终究吓不住人。远至明初剥皮实草,近至旧时空几十年前的运动式打击,都证明了仅仅依靠严刑峻法是不能控制犯罪的。必须双管齐下。特别是对社会心理的塑造非常重要。眼下我们能力有限,社会水平发展很低,与其吃力不讨好搞这些有的没的,不如通过百姓普遍存在的迷信心理对症下药。”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露sque magnus 二百七十九节 公审大会 刘翔听了半晌没说话,听到“诅咒法会”这个不专业的名词,他也就大概知道沈睿明要说什么了。 3.最快前面花那么大精力“不谈巫蛊”、“不以巫蛊论罪”,明明反封建迷信的工作他自己也参与了这么多,为什么现在提了这么一个想法?这是要给我挖坑么?刘翔不禁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他觉得沈的建议有什么不对,而是他作为一个行政官员,不愿意被人当成“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典型,能用行政手段解决的事,他是半点都不想动用宗教武器的。 何况眼下新道教正在风口浪尖,自己搞这么一出,非得被临高的元老们的口水活活淹死。 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小沈啊,酷刑搞不搞可以讨论,但政府不能自己出面组织这样的活动啊!” “当然不是政府出面,可以让新道教出面嘛比如高举老爷出面……” 这当然也是个法子,不过还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在内。谁不知道高举是元老院的头号走狗。 缺少一点“民意”,对,就是“民意”! 沈睿明见刘翔不说话,便把目光转向崔汉唐,原以为这胖子会双手高举热烈拥护他的建议,没想到却见他挨着墙根要往外溜,不由的叫了一声: “老崔你去哪?” “尿憋不住了,我去放水。” “靠,你十分钟前刚去过,现在又去,肾亏啊你!” “还真有点,尿频,尿不净,我得找刘三把把脉……”崔汉唐嘴里胡乱应着就要往外走。 “你不要溜,说正经事呢!” 崔汉唐见脱不了身,只好又回来开会。见刘翔要说他“谈谈看法”,他只好愁眉苦脸的咳嗽了一声,说: “上回公祭之后,我们五仙观的香火旺了不少,不论是缙绅大户还是平头百姓有事没事都来烧个香虽说咱们新道教是不赞成烧香的,但是大家图个吉利我们也不便反对,而且香火旺了说明咱的宗教活动大有可为啊!张道长在山东的事迹大家也都知道,这都说明新道教的扩展有效地抑制住了犯罪,社会安定程度大幅上升。” “好了,说正事,你对这事怎么看?”刘翔不耐烦他的左顾而言他的言论,直接问道。 “这个,我新道教乃是道门正派,虽然亦行符之术,那也是降妖伏魔对这等施展诅咒的法术,我们是干不来的……” 他的眼睛转了几圈,道:“要说办法那还是有的……只是不能这么叫……” 刘翔道:“你且说来听听。” 崔汉唐很清楚刘翔的想法:想吃羊肉怕惹骚。沈睿明坚决不同意酷刑处置,刘翔又要借此机会“教化”群众,这皮球就踢到自己这里来了。 但是崔汉唐本人也不太愿意接一件事,为什么呢,第一他的十八天祈福大醮打得形销骨立,虽有五仙观旧人和道生供他驱使,也瘦了足足二三斤,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件差事做;其次新道教自来广州便被人狂批。这事闹不好又是“宣扬封建迷信”。 思来想去,崔汉唐拿了一个主意来:等把死刑犯们都处决之后,尸体挫骨扬灰当肥料都行。然后散播谣言,说处决囚犯的地方有诡异,有小孩子受伤或者失踪,有‘恶鬼害人’之类的说法。以目前的民众普遍认知,必然是人心惶惶。再散播流言说新道教有一脉法会,专司镇恶魂、辟邪秽,能将那邪物复散为天地本源之,只是如此一来斩魂如杀人,绝了这些生魂的往复之道,与天地贵生的大道相悖,故而新道教中只传其法,极少行其事。这话给那些苦主听了,必然群情汹汹,自发地去找崔汉唐出马,“根据广大人民的普遍要求”去搞一场。整个过程中政府除了控制舆论方向,其他方面完全摘除得干干净净,各方皆大欢喜。 “……什么咒术之类,我是真得不会!就糊弄糊弄吧。” 刘翔的眼睛一亮,这就对了:有民意基础!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既然有这类妖鬼的传说,身为广州市长不坚持唯物主义原则积极主动的去破除封建迷信,反而纵然百姓把问题交给宗教组织去办,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看这事不是不能办,但是第一,要界定私人、民间的性质;不但元老不能出面,连高举这样的‘我们的人’也不宜露面主持。最理想的是让苦主们出面。”刘翔说。 “苦主们当然乐意!只要给他们一个暗示!”沈睿明很热衷于自己的想法。 “嗯,那妖魔鬼怪传说也不要搞,眼下安定人心才是关键。现在是人心初定,犯不着再弄一些事让百姓们心理不安。” 沈睿明和崔汉唐看着刘翔,想这刘市长有什么新招数? 刘翔的计划比较简单,大致就是由苦主出面向城内各大宗教递请文书:请求各教共同诅咒死刑犯永世不得超生、永堕地狱等等等等…… 这么一来,不但和市政府毫不相干,便是新道教也不那么醒目了。毕竟城里还有老派的道门、佛教各派和天主教。而且他们也未必个个都愿意接这档子事。 “苦主们多是普通百姓,又没有许多钱财。那些大寺庙大宫观一个个都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如何会应允这些事?何况这诅咒之术,一般的正经教门都是没有的……” “这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嘛。”刘翔说,“不管有没有教派接,只要掀起了这股舆论,社会反响就会很强大了反正本来也没什么诅咒之类的事情。” 第二日便是公审大会的日子,曾卷照例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些干粮到镇海门外去占地方了。他去的时候城门才开不久,海皮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连距离公审大会台子有相当距离的镇海门城墙上也聚满了人。 搭台的地方就在原来冒家客栈的门前,镇海门外的棚户区被拆除之后,只留下这做草房院落没有动,据说是要等到公审公决结束之后再烧毁慰藉亡灵。此刻周边已经被国民军和检察拦出了一个大圈子。圈子外便是里三层外三尺的群众了。 沿着江堤,是新竖起来的五六个长长的门框形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挂着十多个绳圈活扣这玩意广州市民们已经熟悉了:这是澳洲人的“绞架”,犯了死罪的登上台子,脖子上绳套一套,下面的活门一开,人就立刻吊挺了。 百姓们从绞架的数量竞相猜测着今天要处死的犯人人数。还有一些百姓,穿着孝,拿着绳子瓦盆的这都是和犯人有血仇的,预备着判下来便要来撕一块肉,接一盆血去祭奠亲人的…… 曾卷来得早,总算在一个土堆上占到个不错的位置,勉强能瞧见圈内的情况。 圈子里待审的人足足有二百多号。曾卷瞧了瞧,有认识的,有脸熟的,也有不认识的……他大约看得明白,这些人多是关帝庙人马中“有头有脸”的“大骨”一级的人物,个个都是“坐地虎”。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地面上有名的光棍无赖和“破靴党”,真真是蛇鼠一窝。这些城狐社鼠在进城之后的治安整肃中已经被杀、被抓了一批,剩下的都是家中有些财物,够得上被人尊称一声“爷”的人物,因为深谙光棍不斗势力的金科玉律,及时收敛爪牙,老老实实的蛰伏在自己的洞穴里,便没有被第一波狂风给吹了去。如今却在这冒家客栈案子里被“瓜蔓抄”了进来。不少人被捕的时候还连叫“冤枉”其中不少人还真和这冒家客栈案没什么干系。 不过曾卷却知道,这里头没一个好人。个个都是走在街面上市民们避之不及的“瘟神”。期间败坏了多少人的家庭,祸害了多少百姓,巧取豪夺了多少钱财……那真是数也数不清。 里头最有名的,便是高家三兄弟里唯一被捕的高令全。他是是个瘦长脸,下尖。皮肤很白,有着一双酒色过度眼泡发虚的眼睛。一副富家公子哥的长相怎么也和“丐帮”二字联系不起来。 这高令全是广州有名的纨绔子弟当然是不“不入流”的,因为有钱,又有高天士这个爹,在城中素来以胡作非为,行为荒唐著称。人称“高太岁”。 曾卷姐夫家的茶居也被这高太岁祸害过这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蒙古骏马,广州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养马,天气一热这马便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这高太岁有一日骑马经过万胜禄,便将马牵了店堂,叫曾卷的姐夫上凉茶给马喝。 高太岁自然谁也不敢得罪,这一喝就是一百多碗,弄得店堂内一片狼藉。最后扬长而去,弄了一地马粪不说,还踢倒砸坏许多茶碗桌椅。连着一个上午没做到生意。 高令全在广州城里欺男霸女,干了许多坏事。虽说高令全手上没有血债人命,但他素来好淫,奸辱过的妇女不计其数,民愤极大。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露sque magnus 二百八十节 公审续一 此刻高令全两个眼珠子眨巴着,似乎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捆到这里来。 3.最快他此刻坐在台下的沙地上,四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国民军士兵,满头冒着大汗,还叫着手捆得疼,求当兵的给他松一下。 “等判完了给你直接解开。”有个小个子士兵咧嘴笑了笑,一脸阴森森的不怀好意。他还算客气的,旁边有个犯人求喝口水,正好遇到个白马队的朝鲜兵,听不懂又不耐烦,一枪托打得他满嘴流血直接闭口了。 看守的士兵们大约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下场,毫不假以辞色。蹲着站着乃至躺着的犯人们也是表情各异,有的呆若木鸡,有抱头不语的,有龇牙咧嘴满脸不服的,也有照旧一脸无所谓玩世不恭的…… 人群原是闹哄哄的,一会大喇叭里嗡嗡叫了几声,大伙都知道要开开始了,刷的一声顿时都安静下来,曾卷只觉得神奇:刚才还闹哄哄的要凑在耳畔才能听到话,这会连针尖落地都听得清了。 曾卷知道这公审学名叫“元老院人民法庭”,和法院的审判一样,都是澳洲人的“法定审判方式”,审出来判决得都具有“法律效力”。但是其中又有不同之处。如何个不同,他的公务员考试书里没仔细说,大致就是前者是比较简略的,更多的以民意为基础;适用于案情较为简单,与老百姓日常生活牵连较多的案子。 这些都是套话,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曾卷有心还是要看一看。 梁心虎在上面喊“提1号犯人!”国民军便将高令全身边的一个人拖了起来,此人曾卷不认识,高令全却认得,这是访春院的老鸨:韩乔姐。 韩乔姐在明女案中吃了“人口买卖”的挂落,牵扯到了冒家客栈案子里来。接下来又在风俗业整肃案里被人揭发有虐待妓女、逼良为娼和虐待妓女致死的陈年旧事。在妓院里“现场斗争”的时候就受了苦打,被转到“专案组”之后又被严刑拷问她与梁家的关系,被折磨的落了形,几个月下来,原本风姿绰约,还能勾动不少纨绔春心的****竟成了个形容枯槁的半老妇人。要不是高令全离得近,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这1号犯人居然只是个老鸨,不管是曾卷还是在场群众,都有些觉得“不够味”他们原以为怎么也得来个重量级的人物。 韩乔姐被踉踉跄跄的带到台上,她满股棒疮,痛楚难忍,站不住坐不下,依旧跪在台上萎靡的喘着气。 韩乔姐排第一个是刘翔的意思。尽管她不是首要分子,但是在广州的“新生活运动”中却有标志性的意义。昭示了元老院对保护妇女儿童权益,严厉打击人口贩卖的态度和决心。 犯人的罪状由司法口的归化民工作人员公布。这种审判没有控辩流程,也不展示人证物证,简单的阐述犯人的各项罪状,程序上讲究尽量从简,突出受害百姓的苦楚,调动百姓情绪宣传口俗称“戳g点”达到打击和弘扬的双重目的。 曾卷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收买过明女的老鸨,看她的惨状必然是受过很大的折磨,心中不由得暗暗解气。他过去没有接触过行院和妓女,见韩乔姐被押上来还觉得有些新鲜。然而听得干部宣读韩乔姐迫害妓女的种种行径,将人逼迫致死致残的行径仅有苦主控诉的就有五人不觉毛骨悚然。又暗暗庆幸:幸好明女没有落到她的手里!他愈发感激李子玉、高重九,也感激这个带来新风气的元老院如果不是元老院来到了广州,明女就真得万劫不复,永堕地狱了! 干部宣布完罪状,照例有受害人上台控诉。访春院中的几个妓女纷纷上台来将韩乔姐当初逼良为娼,对她们进行非人折磨的往事。虽然没有引起太大的共鸣,但是也让台下听审的百姓义愤填膺。 控诉之后,便是判决,梁心虎直接便宣布:“死刑”。台下立刻便是一阵鼓掌声。十多个访春院中的妓女聚在台下,尤其显眼。她们的表情即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听到韩乔姐被判了“死刑”,一个个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另有几个中老年的男子妇人,听了判决双眼垂泪,顾不得人多拥挤,爬在地上就往公审台上磕头。还有拿出纸钱鞭炮就要当场焚化燃放,被附近的警察拦住了。 两个警察上来,将瘫软在地的韩乔姐拉下去。原本还萎靡不堪的女子,忽然象醒悟过来一般,在台上打着滚似的撒泼挣扎,尖着嗓子直叫:饶命。然而终究挣脱不过两个警察的力量,被捆起来拖下台去。身子一边被拖着,一边还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号着:“我-不-去-呀-我-不-去-呀-”一声声回荡在公审台上空,说不出的人。 警察将她拖到绞架上,随着一阵绞索的吱嘎收紧和活板门的“哐当”一声,人群发出一声惊讶的叹息声。 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来惊讶和议论,二号犯人就被带了上来:正是高令全。 韩乔姐的罪状虽然不少,也害死过人命,但是她的作恶毕竟只是在一所行院之内,被押上台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而将高令全押上来的时候,台下就立刻吼叫了起来。归化民干部开始报告他的历史和罪状。 要说高令全本人,除了多年来淫辱妇女,曾经造成数名女子受辱自尽之外,没什么其他罪大恶极的行径,但是高家在广州多年犯下的民愤极大,可以说得罪了自上到下的整个市民阶层。眼下他爹高天士已死,继任团头的高令项下落不明,这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仇恨便全都发泄到了他的头上。 高令全瞪着一双虚泡的眼睛,脸上还带着些迷惘,嘴巴惊讶的咧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台下的百姓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在他看来自己的行径最多算“荒唐”,至于弄几个女人,除了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和女人的父母之外,大概也没人会在乎,为什么百姓们都是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没想到司法口干部没说完,被害人代表就挤了上去要求发言控诉。头一个尚能从头到尾说下去。第二个就说着,忽愤怒压不住了,冲过去就打。被国民军赶紧拦了下来。接着从台下又搭人梯爬上好几个人,都要控诉高家的罪行。梁心虎赶紧关照维持住秩序,一个个讲。 这一讲可不得了,要控诉的人排成了队。尽管旁边不断有人提醒:“说要紧的!”控诉人要说的话还是说不完,不得不限一个人说三分钟,就这样还是不成。有人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就说开了,还有拿出血衣在台上展示。一时间台上乱成了一团。 台下也是一片骚动,大伙高呼:打,弄死,剐了他!曾卷看得惊心动魄,心里也暗暗觉得痛快,这些年来他家也没少被关帝庙人马的乞丐勒索。有时候因为家中有喜丧事,甚至会被借故勒索去十天半月的收入。 众人一控诉,曾卷才知道这高家的罪行还不仅仅是乞丐强讨恶要,勒索市民这点事。又上来几个力工,挥舞着拳头大声控诉,曾卷勉勉强强能听明白是在控诉关帝庙向这些卖苦力收抽头,否则就饱以老拳丢去臭河沟。郊区的菜农也受关帝庙人马荼毒多年,运入广州的蔬菜都要交纳“牙佣”,稍有不从便将蔬菜倒入水沟,对菜农肆意殴打,多有打死打伤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有人上来痛陈关帝庙人马之恶,涉及范围之广,罪行血债之多,令曾卷也觉得惊讶 丁丁此时正在台下的一个帐篷里观看他是来采风,准备材料写冒家客栈案的完结篇。他听了一会,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回头问起坐后面的慕敏:“这里面有多少是你们给编出来的?要是给人打脸了可不好看。” 慕敏冷笑了一声:“要是敞开了让大家说,到明天晚上都说不完。” 丁丁有些尴尬,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一阵骚动,有受害者突然冲上去打高令全。台上主持人和警察就阻拦劝说。有个被高天士祸害死儿子卖了媳妇的老太婆拿出剪刀就要扎高令全,力小只戳破了衣服。其他人也都涌上去要打要杀,台上的干部和警察拼命拦阻,好容易才把台上秩序维持下去。 梁心虎赶紧讲话:“大家不要再上来了,请让我们把审判工作做完!元老院一定为大家做主!大家看行不行?” 台底下连答行。但梁心虎刚一说毕,台下准备复仇的人又蹿了上去。一个在这里上,另一个在那里爬。国民军在台下组成拦截线,拼命的阻挡。然而下面的人群就象海潮一样,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国民军几乎要抵挡不住了。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露sque magnus 二百八十一节 公审续二 “丁部长,你是不是要问我,这些群众里有几个是演员呢?”慕敏说道。 丁丁咳嗽了一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煽动民意效果自然是好的,但是……” 话音未落,原本在台上被警察们保护着的高令全不知怎么的忽然从台上跌了下来。下面的百姓一看仇人掉下来,愈加疯狂。纷纷涌上去要撕扯高令全的肉。瞬间就把警戒线冲破,将高令全吞噬在人群下面。慕敏拿起对讲机:“我是1号!保护高令全!” 她一声令下,台下的白马队刺刀出鞘,明晃晃的刺刀组成阵列线,瞬间将狂暴的群众逼退,几个警察赶紧将瘫软在地的高令全拖了出来,重新送到台上。 这会,他已经不成人形了,面目浮肿,嘴角流血。头发完全扯乱,头上被人活生生的扯去了十几绺头发,如同瘌痢头一般满头是秃斑,有的地方被扯去了头皮,鲜血淋漓。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撕扯成了条布,一只胳膊垂着,显然是断了,两只手鲜血淋漓,仔细看已经被人咬去了几根手指。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斗争会”,丁丁还是被高令全的惨状吓得一跳。 被拖到台上,不知道是受得惊吓太甚还是有什么内伤,高令全已经如同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不能站立了。 台上台下人声鼎沸,愈加混乱起来。 梁心虎在台上连着喊肃静,好不容易让声音低了一些下去,下面照样是人情汹汹。 慕敏赶紧拿起对讲机:“梁院!赶紧判!不能让他死在群众手里!” 放任高令全被百姓杀死固然解气,喜剧效果强,有很大的宣传价值。但是这等于元老院承认私刑合法,会严重动摇元老院的法制基础。梁心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打死了再追究老百姓的法律责任,那就是更是双输的格局了,他急忙将扩音器音量调成最大,大声宣读判决:按照多次强奸、猥亵妇女,情节特别严重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这两条证据确切的罪名定罪,判处死刑。 判决一出来,台下一阵轰然的欢呼声。又有人要爬上台去揪高令全,梁心虎命令白马队用刺刀开路,几个警察急急忙忙将高令全架起来,便往绞架边走。 此时的高令全毫无反应,任由人摆布。几个警察赶紧把绳套套上他的脖子,只听得翻板门一响。全场一阵欢声雷动。人们还觉得不出气,又冲向绞架。受害大而气不出者都要用预先带来的刀斧上来分尸。被国民军又用刺刀给逼了回去。 场子里哭的喊的笑的,一片混乱。有人又放鞭炮又烧纸钱。台下待审的犯人一个个面无人色,原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几位也开始脸上抽抽这个架势,只要澳洲人稍有松懈,他们就是被生吞活剥的命! 慕敏眼见局面要失控,立刻用对讲机呼叫待命的海军水兵进场维持秩序。同时命令场地上许出不许进。把体弱年老妇女儿童就地疏散出去一批。 曾卷蹲在土堆顶上,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的场面。他即觉得新奇又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老百姓并不只是刀俎下的鱼肉呀!只要有人领头,一样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打死我也不走……夫-君—”忽然一阵凄厉的叫声在他耳畔传来,吓得一激灵。只见土堆下面两个警察正拉扯一个全身穿孝,手捧灵牌的女子。 她大约跌倒过,孝服上满是泥沙污痕,还有被人踩踏过的脚印。她满头是汗,脸上红的吓人。哭叫道:“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要瞧着莫容新这个狗贼死” 警察也是满头汗,劝道:“你一个孤身女人,刚才摔倒了没被踩死算你命大!有什么冤屈首长也给你报了。万一再跌倒了命都没了!还说什么报仇……” “就算死了我也甘心!求两位差爷高抬贵手!”那女子坚决不肯,曾卷见她抱着灵位苦苦哀求,不觉动了恻隐之心,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道:“两位警察同志!让这位大姐上来坐一坐,这里安全,不会跌倒的。”说罢又对女子道:“这位大姐,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挤一挤吧。” 女子道了谢,赶紧爬了上来,在曾卷身边坐下。警察见她有了安稳的地方,也不再动员她出去了。 “多谢小哥!” “不必客气。”曾卷为着“男女大防”,又因为对方是个寡妇,所以不与她多说话,将目光转到公审台上。 这边,台下的囚犯一个接一个的被押上台去,经过刚才的审讯和处决,群众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每上台一个,全场都是“死刑!”的高呼。到后来,连宣读罪状都听不清了,公诉人还没开口就是一片“死刑”的吼叫声。每一个被“验明正身,执行死刑”的囚犯从翻板门下砰的一声落下,全场便是一阵欢呼。这种杀人的狂热情绪也感染到了台上的元老们,梁心虎审判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不要被场上情绪带动,一个一个来!”慕敏在指挥台上不断的用对讲机传达着命令,控制着节奏和情绪。 第十五个被带上台的正是莫容新。他是一周前才被捕的早在瘟疫暴发前他就已经上了重点监控名单。实话说直到被捕他还弄不清为什么要抓他,在莫容新看来,澳洲人要整他无非是看中了文澜书院的院产。虽然丢了这笔财香的痛会痛彻骨髓,可是只要澳洲人一个暗示,他决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至于他和高家的联姻,他也大可以直接叫儿子把高天士的女儿给休了。 没想到澳洲人竟然毫不客气的把他全家都给端了。莫荣新晕头转向还回不过神来,就被投入大牢严刑拷问,这时候他才明白:澳洲人是要掘他的根子啊! 事无巨细的问题,鸡毛蒜皮猴年马月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被提了出来有些事情过去太久了,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还得审讯员提醒他才能大概回忆起一二来。 原本他还多少存着侥幸的心理,他并没有直接卷到巫蛊案子里去,觉得澳洲人不过是贪图他的财产,但是当审讯员把一份份涉及他过往作恶的供词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莫容新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澳洲人是要和他算总账。 狡辩、抵赖,装疯卖傻,这些他全试过了,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澳洲人的严刑拷打,莫容新还是招供了,包括这些年来他和缙绅们之间的关系,他为缙绅们做了多少脏事……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和全家的前途绝望了,莫容新疯狂的攀咬每一个广州城里的缙绅,不管是确有其事的,还是只是“风闻”的各种丑闻,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收获之大,远远超过了慕敏的想象。 曾卷听到“莫容新”三个字,暗暗点头。这老小子也不是好东西! 莫容新把持文澜书院多年,自己吃肉,给书生们喝刷锅水的事在广州尽人皆知。只是当公诉人开始宣读他的罪状的时候,曾卷才知道自己知道的只是皮毛而言莫荣新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贪婪的书院掌院,而是手上有着好些人命的恶棍。 当公诉人念到莫荣新指使赌棍诱骗王秀才赌博,又**其妻贺氏,最终导致王秀才自尽的案子的时候,忽然身边的孝服女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就是王贺氏!这个衣冠禽兽做局逼死了我家相公,又将我卖去妓院为妓!” 因为土堆距离公审台有些远,贺熙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着,声音凄厉,目眦尽裂。仿佛厉鬼索命一般。她举起灵位,“莫容新!你也有今天!你看看这牌位……他来带你去了……”说罢一阵狂笑,让曾卷浑身都起疹子。 她这一喊,会场上一阵骚动,苦主们全都哭号起来。十多个文澜书院的书生也在台下跟着怒吼起来,他们有的是王书生的好友,有的是因为过去对书院的受益被侵吞不满而起来抗争过的。要说他们与莫容新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没有的,但是在书院这些年,莫容新把持院政,为非作歹,任人唯亲……使他们读书进取的希望全部破灭。这股仇恨并不见得比贺熙来得更少。紧接着,刚刚有些平复下去的群众情绪又一次燃烧起来了,砖块石头雨点般的朝着莫容新砸了过去。 梁心虎一看苗头不好,赶紧宣判。警察立刻就将颤抖如筛糠一般的莫容新从台上拖了下去,往绞架上而去。 贺熙顾不得前面人头攒动,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捧着灵位,拼命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人群或是因为同情或是被她决然的目光所震慑,主动的分开道路,让她一直挤到了绞架前。绞索正套在莫容新的脖子上。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rd,senatuspopulusqs 二百八十二节 公务员考试(一) 贺熙高高的举起灵位,直视着莫荣新死鱼一般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说道:“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活板门开了,莫荣新的身子掉了下去。场中顿时欢声雷动。连与莫荣新没什么干系的曾卷也不由得跟着欢呼起来。 毕德凡正在绞架前警戒,他趁着同事们都在应付百姓,背过身去用暗藏的匕首飞快的割下了尸身的一只手掌,往预备好的的油布口袋里一塞,装进怀里。悄悄的走到一边,看到贺熙瘫在地上,象是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只在地上喘气。他赶紧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顺手将油布袋子塞到她的手里。 “表婶,您回去吧,这里人多拥挤。你回去多多保重!”毕德凡说着,又添了一句,“莫要寻短见!” 贺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惨然点了点头。毕德凡叫来一个同事,嘱咐把贺熙送出去。 曾卷的心情即兴奋又新奇,他没有挤过去看绞刑--这风水宝地也不好找。挤出去了再要找回来就难了。 正伸着脖子看下一个要荡秋千的是谁,忽然审判台上爬上一个人来。离得远看不清面目,看衣服象是个读书人。 台上的警察急得“哎哎”直叫:“你爬上来做什么?快下去!” 只见这书生不肯下去,却噗通一声跪在台上,警察还以为他有什么冤屈要伸,道:“你有冤枉去警察局检举办…… 这书生却不为所动,先砰砰磕了几个头,起身冲着台下的群众大声道:“不才胡子明!原书院王秀才的学友!王贤弟屈死泉下不得瞑目。我虽在书院,莫贼的一言一行所知甚详,不敢发一言为之鸣不平。今日得遇大宋青天老爷,为王贤弟申冤报仇,还我朗朗乾坤,今后愿为元老院前驱,刀山火海,誓死相从!” 说罢,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来,还没等警察反应过来,便将发髻拆开,一刀割下头发来,随手一抛,纵身跳下台去。全场顿时欢声雷动。 这一幕太富戏剧性,不但慕敏傻了眼,连丁丁也呆住了。半晌,对讲机里传来了沈睿明的声音:“丁丁,这个人是你们安排的吗?” “不是,我们没安排任何‘托’,”丁丁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慕敏,对方也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否定。 这边曾卷也看得心摇神曳,这一幕太突然也太惊人了。随着胡子明潇洒的抛掉头发纵身一跃,曾卷瞬间也有了将头发割下来的冲动。 审判还在继续,不过曾卷却没时间看下去了,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大约是三点过后了。他已经在外面浪荡了一个白天,晚上的生意再不去万胜禄看着,又要被爹娘说了。就是店里的何伯也要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于事”的老调调。 他挤出会场,一路跑回万胜禄,里面却已是满座了。许多人和他一样,也是才从会场出来的,都在说刚才的新鲜事。 曾卷回来,刚往柜台里一坐,何伯便急吼吼的来问他今日公审的事情。 “听说吊死了很多恶棍坏蛋,是不是真得?” “是真得。”曾卷点头,说了一些被处决的人的名字。 何伯两眼放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说好。 当企堂极不容易,天天要应付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地位又很低,时常被人欺负,无缘无故遭人殴打也是常事,他们还不能动怒不能恼,挨了打还要笑脸相迎。街面上的城狐社鼠,并不敢招惹高堂大门,连稍微有些势力的普通百姓也不敢太过招惹,便拿欺负企堂店伙作为自己“立威”的手段。何伯过去没少受这些人的欺负。 “大宋来了就是好,朗朗乾坤!”何伯感慨道,“干起活来都有劲……”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招呼伙计,何伯赶紧过去伺候。 曾卷动手将账目理着,忽然听到有人招呼:“阿……卷……” 这样吞吞吐吐的招呼声,只有阿贵了。曾卷抬头一看,果然是阿贵。 大约是不值班,他今天穿得是便服,旁边还带着个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袁述之。 曾卷见到他,不由得小小的吃了一惊。 袁述之这个人平日里不论冬夏,总是头戴一顶破了洞的东坡巾,身穿元色绸旧直裰,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大红绸鞋,脚趾头是照例露在。黑瘦面皮,花白胡子。 如今却衣帽全新,连人都胖了一圈,精气神极好。至于传说中的瘸腿似乎也不见了。 “阿贵,你怎么来了?”曾卷又惊又喜。阿贵是李子玉的“跟班”,也算是他们这小圈子里非正式的一员。而且曾卷如今代理着茶居掌柜,情理上也要有所敷衍。 “来,先坐吧,”曾卷正要招呼给他们带个座,阿贵却道:“我……不是来饮茶的……有地方,我们私下说几句话……” 曾卷心道他有什么事情要私下里说?还带着袁述之?当下点点头道:“好,我们里面去说。” 店堂里面有一间账房,曾卷将他们让进来,放下竹帘。 曾卷这才吞吞吐吐的说:知道曾卷正在准备考公务员,袁述之也想考,但是他一点“澳学”也不懂,希望能拜他为师,受些“教导”。 曾卷恍然大悟,原来阿贵是帮朋友来了。 原来这袁述之伤了腿之后,靠着阿贵给他出头,拿到了一笔赔款。拘留所里见他伤得厉害,还专门请了跌打损伤的大夫给他治疗。从拘留所里出来,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时无处投奔又回到了蜗居的庙里。 他手头有了钱,和尚的态度也不坏。他在庙里舒舒服服的过了些日子。阿贵有时候也来看看他,与和尚一起和他聊几句。阿贵知道袁述之的学问不能说好,但是在这个普遍是文盲的时代能识字就算不错了。便提议老袁去考公务员。 “澳洲人如今考公要求很低,当警察连识字都用不着。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当警察是不成的,去考个书办什么的,不但体面,也不受人欺侮。” 和尚也劝他:“我说老袁,你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这样混下去。这次是阿贵碰巧给你出头,下次你再被打伤或者打死谁来救你,埋你?估计是警察局的收尸队了!你想想你这辈子就这样值得不值得?你识字又能写一笔好字,去考个澳洲的书办――至少衣食无忧啊。” 袁述之听了俩人的话后只是不说话,眼珠子转得老快,他冷了多年的功名心又上来了,他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就这样子,不如搏一把,考个髡贼的啥公务员也不错,至于髡贼将来败不败管他呢,总不见得大明打回来还要追究个书吏的――大不了弃职潜逃便是。 然而要“考公”,总得有考试内容。袁述之考了一辈子童子试,连乡试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这澳洲“考公”了。问阿贵,阿贵也不知道――他去考警察全靠跑步。 一转念,便想到了曾卷。曾卷正在备考,而且曾卷又是通“髡务”的,请教他总是没错的。 阿贵嘀嘀咕咕颠三倒四的说了些客气话,曾卷应了几句,心里暗暗得意:要说起来,广州城里通髡务的,除了他们这几个兄弟伙,还能有谁?!阿贵的眼光倒是不错。如今发达了也知道照顾朋友,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不过看了看袁述之,却犯了难。这老袁的年龄有多大他不知道,可是听旁人提起,老袁是万历年生人,如今有五十出头了。 这个年龄应大明的科举是没问题的,只要能动弹,还记得怎么写时文,七老八十照样进考场,还能传为“美谈”。但是曾卷记得澳洲人的公务员考试报名要求却是明确报名人最高不能超过40周岁。 “老袁!你要我帮你辅导是没问题的,只是你这年纪……”曾卷面露难色。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我还不老,正是知天命之年,年富力强。有何不妥?”袁述之说起假话来脸都不红。 “好吧,”曾卷心想反正澳洲人也没出查他哪年哪月生的,生辰八字还不是自己报一个就算,“只是这大宋公务员考试和伪明科举那是两码事情,你一肚子旧学,学问自然不差,可和这澳学不沾边。都要从头学起。” 袁述之无奈的笑笑:“大明的科举我配去考么?我应童子试几十次,连个增生都没考上。如今正是因为那髡人与大明科举不同才能让我等有翻身机会啊!” 这话说得曾卷颇为触动。就凭自己在社学里的“修为”,举业亦是毫无希望的――他又是个不甘做小手艺的人,多半会以“举业”为借口逃避。等到爹娘过世,十之八九就是落到袁述之的下场! 想到这里,不由的感同身受,很有些同情他。再者他到底多读多考了几十年,文章上经验丰富,考试的时候写申论可以亦可借鉴。 二百八十三节 公务员考试(二) 当下对袁述之说道:“老袁,既然这样,我们便做个伴,一起考,只是报名时要把岗位错开,别最后搞得自相残杀。你如今既无固定的去处,不如就在这茶居中做活,一来我们可以朝夕相处,互相切磋;二来你也赚几文钱花用,有个生计……” 袁述之摇头道:“钱我还有一些,你不要我学费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给你家茶居帮忙也算是我这个弟子的应有之义。” “那好。”曾卷道,“即如此,另外别大明髡人的叫了,伪明就是伪明,澳洲首长就是澳洲首长,既然想做大宋的官这嘴上的称呼就得先改过来,今年听说还加了面试,别到时候说习惯了秃噜了嘴,乱了纲常怕是小命不保!”袁述之忙回到:“曾贤弟教训的是,某自当谨记,考他一个髡――不!是澳洲进士出来!” 于是袁述之用看病剩下的钱交了曾家的房租和搭伙钱,在万胜居后面的曾家住下了――其实这并不是曾卷家,而是他前姐夫曹学广的宅子。黄屏被抓,姐夫过世之后,他母亲便“照料外孙”为名,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倒是他爹要忙于做蜡烛售卖,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曹家虽有几个宗族里的远房亲戚,但是碍于曾卷有李子玉这个靠山,谁也不敢来啰唣。 曹家的住宅比起曾家可就阔气多了。房子也多。便租了一间倒厦给袁述之。 袁述之白天给茶居记账写水牌,晚上便和曾卷一起学习切磋。照着学习资料上的内容写申论,背常识,做数学。自打进了曾卷家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废寝忘食的准备起了公务员考试。 这澳宋公务员考试内容极为庞杂,但是也并非无规律可找,特别是那言语理解、逻辑推理、数量关系和资料分析都有规律可循的,至于那单独一大门申论和过去策论倒是比较相像,复习起来无非是多用点澳洲人喜欢的典故和观点。 他第一次翻看澳洲人的申论教材就头大了,这完全不考四书五经那些儒家经典,都是些杂学,咋看和墨家有点相像,比如这逻辑推理走的就是墨家的“名、辞、说”里演变而来的,至于那些经济、科学等等都是墨家学派的东西,当然其中还不止墨家,还有法家不少观点,如这个什么澳洲先贤猛得思就的“自由不是无限制的自由,自由是一种能做法律许可的任何事的权力。”这明显又是法家学派的东西,甚至里面还有些纵横家、农家的东西,唯独对儒家的学问触及少之又少,看来这澳洲人对圣先师的意见确实不少啊! 想到这里,袁述之就给澳洲人的“考公”定了第一个基调:“非儒疑古”。 袁述之好久没感到过这样有生气的了,自从有了目标之后整个人好像又活了过来,看来这信念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袁述之书桌案头挂着自己写的两句话来鼓励自己:“有事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三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曾卷也被这位老书生的热情所感染,也暗暗和袁述之较起劲来。曾卷母亲看见自己家这样一种氛围也是很高兴,他们每天按时做好饭菜送到二人房中,待他们去取碗时还经常碰到饭菜未动,早就凉透的情况,这看书忘我起来真的会沉浸其中啊! 二人在读书之余唯一的乐趣便是逗明女玩了,明女自从被解救回来后,法院就把明女的后母抓了起来发配济州岛了,又把监护人由曹学广改为曾卷父母――曹学广按月支付生活费。曹学广嚷嚷着要打官司,鼠疫一来他便一命呜呼了。如今连房子店铺都给曾家占去了。曾家的家境自然也好了不少 曾家二老和曾卷舅舅自然对三个外甥倾尽所能的宝贝。同时李子玉、张毓都对他们宠的很,不是买衣服就是买吃的,把三个小孩子养的粉嘟嘟,圆润润可爱的紧。 这袁述之本就最爱逗小孩玩,每每在院子中放风,总少不得和明女和华仔、诚仔玩耍。袁述之别看一把年纪了也是个老小孩,和明女玩着各种小游戏。明女叫袁述之“阿公”。两人远远看着就是一副爷孙乐,有一次明女说:“阿公给我当马骑……”,袁述之趴在地上就背着明女满院子爬,明女外婆看到后好是生气,过来就要打明女,袁述之赶紧把明女护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说:“不怪,不怪,不怪小丫头,我自己逗她玩呢,莫要怪罪。”有时袁述之也教明女识字,他说,“小丫头,你现在也是读过书的了,……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明女绞尽脑汁想着,袁述之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了人家媳妇买菜记账要用。”终于明女想到了高兴地说“是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袁述之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桌子,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其实有四样写,你知道么……” 这一日《羊城快报》出版了公务员招考号外,曾卷入主万胜禄茶居之后便订阅了《羊城快报》,一来是可以供茶客阅读,自己兼做“解说员”――这也是招揽吸引茶客的重要手段;二来也可以及时知晓澳洲人的施政动向。象曾卷这样的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了。 拿到这份号外曾卷如获至宝。因为上面不仅详细罗列了招考的全部部门、岗位和报考要求,还做了详细说明。对于要参加考公的人不啻于“报考指南”。 袁述之和曾卷晚间便对着这报纸仔细研究起来,细细找着符合自己报考条件的岗位。这次岗位招录着实不少。他先看到了警察的招录:条件依然很低,但想着自己和那些粗胚去拼身体实在太吃亏。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税务局的岗位最适合自己: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做生意,算盘打得溜溜的,这报纸上就言能操算盘者优先,而且听李子玉说税务局是元老院最强势的几个部门,待遇好油水多是个有前途的单位。就暗暗下来决心打算报考税务局税管员的岗位。 而袁述之就犯难了,这么多职位让他挑花了眼,他识字,澳洲人还是很看重这点的。只是自己一把年纪好些岗位也不适合。于是他拉着曾卷帮着分析,曾卷看了看让他在民政或者环卫上选择。袁述之想了想,这民政自然是管理生民养生丧死的部门,权柄大,但是不好考,自己和那些小年轻争没优势。这环卫局相当于宫里的净事房,专管着些扫撒的破事,不过毕竟是去做官,想来也不用自己干,只要指挥指挥手下人干就是了,在衙门里做个小头目怕不是问题,那些报考者说不定也不大愿意报这贱役岗位,正好便宜自己,于是袁述之决定报环卫局督察员。 再看报考要求,此次招考不同于上次招考警察,有了“学力”的要求。凡是有明国功名的,不论何种,均视为“同乙种文凭学力”,如系社学、蒙学出身,未取得功名的童生,则视为“同丙种文凭学力”。 这个“同丙种文凭学力”大致就满足绝大多数岗位的报考要求了。曾卷和袁述之都过了这道门槛。 除了“学力”有要求,另要户籍所在地的保甲开具证明,确认此人系本保本甲常住居民,然后再去当地派出所盖章,倒不要求铺保。袁述之因为居无定所,一直没能登记户籍。 “这倒不碍事,”曾卷说,“我明日就按“雇工”条例,把你登记在万胜禄茶具的职工集体户口下便是。” 户籍的问题解决了,去派出所办理证明却犯难了。为什么呢,因为报考要求上明确规定:“无犯罪记录”。这袁述之没多久前才因为盗窃被处理过。这个无犯罪记录就算是直接把他给刷了。 袁述之唉声叹气,连看书的劲头都没有了。曾卷也觉得很是失望,正想着如何安慰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问道:“老袁!你被警察局处理的时候有没有报过户口?” “那时候我居无定所,哪来的户口?只在刚开办户籍的时候,在寄居的庙里办过一次临时户口,后来和尚把我赶了出来,就都没有了。” “这就好办了!”曾卷道,“既然当时你没报过户口,那么也不过落了一个无根无蒂的袁述之的案底。你明日去报户口便改个名字,叫袁述便是。” 这倒是个法子。袁述之犹豫道:“可是我犯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就茶居里便有不少人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官府办事,第一便是看文书。只要文书上名字对不上,谁能说你是袁述之?你就是袁述!” 二百八十四节 公务员考试(三) “袁述这名字不好。”袁述之摇头道,“我这名字知道的人很多,贸然改了,别人必起疑窦。好在大家多只知如何念,却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如何写得。我今日改个同音不同字便是。”他想了想道,“我就叫袁舒知吧。”说着拿起笔墨,在毛边纸上写下三个墨笔大字。 曾卷暗想这真是头老狐狸! 第二日便以这个名字去派出所报了户口。又由此开具了户籍证明和无犯罪记录证明。处理袁述之盗窃的是市局治安科,照规矩被处理过的人的案底要抄送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但是袁述之过去没有户口,案底便留在了市局的档案室里了。派出所自然也查不到他的犯罪记录。轻轻松松便被他混了过去。 终于到了公务员考试报名的日子。袁舒知因为自己脸色有点老相,头发又花白了,便在前一晚染了头发,又在脸上涂了些胭脂,让自己显得“容光焕发”。 第二条俩人一起来到了报名现场。报名的地点就在原广州府学里,这地方过去这一老一小都是进不去的。 府学如今被教育口接收了,正在筹备广州的第一所中等学校。这几天是借给市政府当公务员报名场所。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来报名的人,和考警察不同,来得几乎全是“衣冠中人”,穿得好坏暂且不论,至少人人都是长衫,绝没有“短衣帮”。 院子周围伫立着大幅的布告栏,上面罗列着招考公务员的部门、岗位和相关要求。内容和《羊城快报》公考号外上的内容一模一样。曾卷他们自然是不会再去看了,但是对许多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全部招考消息,密密麻麻的岗位和要求看花了眼。 “一定要订报纸!”此时拥挤的人群中不少人都暗暗发誓。 看了之后,许多人还不明白相关的岗位到底是什么,都涌到咨询处去询问具体的岗位职责是什么。十多个归化民干部应接不暇。 曾卷和袁舒知很是笃定,从容的拿了户籍册和证明材料去报名处了。 这时,曾卷却看到一个剪着“髡发”,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襕衫的书生。仔细一看,这不是前些日子在公审大会上当众剪掉发髻的胡子明嘛! 这胡子明自打当众剪发之后,在广州城里瞬间成了“名人”,还上了《羊城快报》。虽然不少人为他的举动感到解气畅快,但是也有许多人私下里讥讽他是“沽名钓誉”,还得干脆骂他“相当官想疯了”。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不管他是不是投机,澳洲人必然要赏他一个官做。 然而公审结束了半个月,胡子明依然是个穷书生,也没有哪个澳洲人来寻他去当官。胡子明照旧顶着他的“髡发”每日去文澜书院指点江山。街面上的人免不得对他指指点点。书院里的同窗们倒是无人取笑他――他们多年受莫容新的压迫盘剥,他挺身而出,多少还给大家出了一口气。胡子明不甘寂寞,在书院里立刻又做出了另一番“壮举”。 莫荣新、钟艾教等人被捕之后,院董尚有数名缙绅,院中的杂役、管事、门役、厨子、各色人等依旧是原班人马。这胡子明一到书院,便联络了一些书生起来发难,将原来书院中的各路神仙塞进来的三亲六眷全部驱逐出去。有不服的,当场被众书生打了个头破血流。幸存的院董哪里敢与他相争,个个都是装聋作哑。 随后便联络众书生联名进表给刘翔,请求由市政府“接管书院”。刘翔原本就对文澜书院虎视眈眈,胡子明起来造反,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当下立刻同意,将文澜书院接收过来。 胡子明又上书进言:莫荣幸等人把持书院多年,院中凡杂役、厨子、管事、账房无不引用私人,个个都以自肥为能事,建议逐一追赃,彻查到底。 刘翔深以为然,所谓打虎拍蝇,苍蝇的聚敛亦不见得少。当下命令警察局将书院一干人等全部拘起来,要他们“主动退赃”,据说轻而易举便弄到了纹银数万,房产几十处,田地无算。胡子明又为元老院立一功。 这样的积极分子,刘翔自然不愿放过,有意将他招录到体制内。但是林佰光提醒他说这样与干部录用程序不符。既然广州已经有了公务员考试制度,就应该让他走这条路进来。 “这样于我们于他都好,不然一个‘悻进’的帽子他就要戴一辈子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多的‘投机分子’。” “投机分子之所以被人贬抑为‘投机’,就是因为他们缺少信念,纯粹是利益的考量。”林佰光说,“胡子明两次作为看似坚决果断,实际上却有哗众取宠的成分在内。出风头很大,冒得风险极小。虽然起了正面作用,但是他的动机是要打个问号的。再说他在文澜书院多年,从来没有起来抗争过什么,我们杀了莫容新他就突然来这套,我是很怀疑他的动机的。” 刘翔虽然认同他的看法,但是又有些犹豫:“但是也不能冷了人心……” “吸收他进入我们的体制我不反对,但是最好还是让他走公考的路线进来。” 刘翔便授意人和胡子明私下沟通,要他去参加公务员考试。 胡子明得了首长的示意,自然不会放过。今日也眼巴巴的来到考场了。胡子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也善于打听消息。尽管来告诉他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归化民干部并没有指明他应该考哪个岗位,但是他还是报考了市政府综合办办事员这个位置。因为他听说这个部门是由刘府尹和林府二直接指挥的。 曾卷见他脸有得色,大约是暗中已经得了首长的内定,羡慕之余也不由得暗暗鄙夷。 到了报名处曾卷很快完成了报名,可是到袁舒知这就出问题了。归化民干部一看袁舒知提供的户籍材料上年龄是40岁,可是看着这家伙起码有50出头。这次招考对对年龄是有具体要求的――必须在40周岁以下。 报考处的归化民办事员不耐烦的对袁舒知说:“你老都一把年纪了,还想什么呢!回家抱孙子去吧,瞎凑什么热闹!” 这一说袁舒知炸了,他极其害怕自己不能考这公务员,如果不能考那自己这几个月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自己将来再无翻身余地。他忙大声喊着:“为大宋出力合分老幼?!某自认有几分本事立志为元老院效力,为何尔等不能成全我等权权报效之心?!难道元老院治下还不如伪明?伪明那就是耄耋者亦可科考,奈何我元老院却要以年岁断人进身之阶乎?!” 他这一攘攘旁边不少书生特别是年纪大的书生都起了共鸣,纷纷附和,有的干脆在报名处吵闹起来,执勤的警察动手要来驱赶,便有几个老头躺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一时间报名处混乱不堪。归化民办事员满脑门的汗――这一个个虽然都染了头发,涂了胭脂,但是看着就知道是年高有德的,真要闹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有损元老院的威名?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了。原芳草地负责行政总务的元老董亦直出现了。他是教育口派来广州筹办教育机构的。教育口在广州有很大野心,不但想搞基础教育,还准备大干快上的建中学什么的。当然,建什么学校另当别论,先把广州城里几块风水宝地圈占下来才是正经。 因为他是教育口的元老,这主持公务员考试的事情就不得不也请他出马帮忙一下。刘翔钦点的公考主考官是广州干部管理学校的校长张允幂。但是张允幂对如何组织考试一窍不通,只能请人帮忙了。 自然,董亦直这个忙不是白帮的。刘翔许诺在教育口的用地方面给予充分的“便利”。 此刻他在里边听见外边的骚动就出来看个究竟。他一出来归化民马上让开了一条道,书生们也顿时消声。 “出什么事了?”董亦直问道。 招考处的归化民干部赶紧将情况一一说明了。 “章程上说好是四十周岁以下,他户籍上的年龄明显是有问题的。”这干部为难道,“他们的心情我是懂得,可是这章程都定了……” 董亦直看了看眼前这几个染黑了头发,脸上不自然的泛红的老人,看着他们颤巍巍的样子还要出来考这个公务员,心想他们都是些一辈子不得意的穷读书人,来参加考公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为扭转命运的努力了。就这么剥夺了的确有些残忍。 低头沉思了下,说了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这里就做个主:既然有志为我元老院出力,只要60岁以下身体健康的都可以报考,就这样了。” 这真是金口定乾坤,袁舒知立马高声喊着:“大宋万岁!元老院万岁!”紧接着所有的人跟着喊了起来,整个报名处山呼海啸,万岁声响成一片。 二百八十五节 公务员考试(四) 董亦直有些得意,颇有为民做主的感觉。然而下午就有沈睿明便来提意见,认为他是“依闹治国”,“随意践踏规则”,“有法不依”……闹得董亦直老大一个没趣――因为这年龄限制本省也是他这自己订出来的。还有人置疑派出所的户籍登记工作到底是怎么做得,随心所欲的让他们自己报年龄,弄得慕敏脸色很不好看。 最后还是林佰光出来打圆场,说这也算是“招揽民心”之举。几个老头也是有“拳拳报销”之心,和一般的闹事不同。这种“心向元老院”的热情不宜打击。再者这旧社会识字人口本身就少,再用年龄一拦就更少了。 最后他拿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立刻出一个公示,大意就是为满足广大人民群众踊跃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需求,取消本次公考的年龄限制,只要年满十八周岁,身体健康无残疾,均可报考。至于有谎报户籍年龄来报名的,限在报考前自行在派出所改正,否则一律取消考试资格,还要追究法律责任。至于要不要追究某些考生在报考地点吵闹喧哗的问题,林佰光觉得:“……眼下民气可用,有些事宜宽不宜苛,否则就失去了立法为政之意了。” 考试那天,袁舒知和曾卷起了一个大早。曾卷的母亲早已备好两份考篮。自古要进场考试的举子都要预备这一套。不论是院试、乡试还是会试,都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说是三天,实则是第一天的晚上才进场,翌日子正(即零时)发试卷,到第三天早晨交卷。 考生在考场里不但要考试作文,还要吃喝拉撒,所以一应吃喝拉撒所需物件乃至铺盖所都要预备齐整。只不过考生有贫有富,这考篮和里面的物件也有着天差地别。 曾卷家过去从无读书人,曾卷也未曾应过院试。这两份考篮是曾卷的母亲从老街坊那里借来的,都是读了一辈子书考了一辈子的老秀才的物件。竹编的考篮经了几十年的雨打风吹,烟熏火燎,都黑黄黯淡的看不出地儿来了,东西倒还结实。 要备的物件曾卷的母亲都已备妥:文房四宝,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炉炭;又有场食:点心、莲子、干龙眼、炒米、酱瓜、生姜、阿魏…… 这许多东西一个篮子里装不下,还要被行礼卷。有钱人家,自然是有仆役背着送到门口,进了门,花几个钱便可以叫场内的夫役老军代劳;普通人家就只有自己劳力了;再等而下之的,连凑齐考篮里的米菜都不够,勉强凑些需用的东西带进去。 曾卷哭笑不得,因为报纸和报名处早就说了:此次公考,分笔试面试。笔试合格才进面试。而笔试只考一天,午饭也由政府统一预备,用不着备下这许多物件。 和母亲好说歹说,才算是免了带这几十斤重的考篮。只将考试须带的物件包了个包袱带着。曾卷道:“我看澳洲人干部和当兵的都有个布带挎包,又能带东西,背着又方便。只可惜没出买去。” 正说着话,忽然见张毓带着伙计,拿着食盒来了。原来他知道今天是曾卷公考的日子,特意将店铺里的点心装了一食盒送来。 “阿卷,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张毓说道。 一对朋友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曾卷的心中说不出的温暖。这半年多来,正是张毓为他的公考事业修桥铺路,花钱又费力,完全出于计回报的友情,有友如此,夫复何求?他激动地点了点头。 “子玉还没从临高回来。他若是在广州亦是要来为你壮行的!”张毓说道。说罢又对袁舒知说了些勉励的话,最后,连明女也出来说了几句吉利话,祝贺舅舅和“阿公”“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说得袁舒之双眼湿润――他是个无亲无眷之人,何曾有过天伦之乐,如今得这小女孩子一句关切的吉利话,心里亦是异常激动,对明女说:“好丫头,阿公一定飞上天!”说得大家都笑了 别过亲朋好友,曾卷和袁舒知便踏上了公考的征程。 公务员考试的地点设在原来的大明广东贡院。因为这次招考岗位多,这次报考人数激增。仅发出去的准考证就有2000份以上。广州也没有这般大的学校可以用作考场。留用的原广州府通判现在综合办参事魏必福便建议沿用原来的广东贡院。这所位于大石街的贡院有5000个号棚,足够应付全部考生了。 这贡院即使对来自21世纪的元老们来说也堪称建筑奇迹。屋舍连绵,气象恢宏。包括刘翔在内,元老们凡到广州的,必然要来此地一游。 此时,本次公务员考试的主考官张允幂正在明远楼上,眺望着这连绵不绝黑压压的屋瓦。这座建筑是监考官监察全场的制高点。此次公考也就作了监考办公室的所在。 因为这是元老院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统考,各方面都很重视,刘翔原想派国民军来维持周边秩序,自己亲自担任主考官。还是林佰光建议说不宜搞得太隆重。 “虽然公务员考试是脱胎于科举考试,但是我们毕竟不是搞科举制度。最好不要给市民留下这样的印象。维持秩序,多派些警察去就是。至于考官,现成的广州干部学校的校长张允幂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刘翔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又悄声道:“这班考生传统思维甚重,考取了,以后多半会视主考的元老为‘座师’――张允幂这样的小女孩子不要紧,换成其他元老可就……” 这番话惊得刘翔出了一声冷汗,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于是便点了张允幂当主考官。 张允幂对自己的各种临时职务也处变不惊了――她开始适应自己的角色了。 “这地方真大!”张允幂站在明远楼上,赞叹道。 要说这明远楼,其实并不高。但是在几乎没有楼房的17世纪广州城里,二层楼就是制高点了,足以俯瞰整个贡院。 这所贡院院坐北朝南,主体建筑呈现左右对称的长方形格局。四周高墙环绕,四角另有瞭望的更楼,竟似一座小城一般。 建筑的中轴线由南往北,依次是头门、仪门、龙门、明远楼、“天开文运”牌楼、至公堂、戒慎堂、聚奎堂及后门。 贡院中轴线是一条石板路,两旁古树参天,石板多已破碎,野草丛生。这次突击情理过之后,依然可以看到道路缝隙内到处是杂草――在大明治下,这贡院也是三年才用一次,这里面积又广大,维护不易,多少有些荒芜破败之感。 石板路两旁便是密密麻麻的号舍,号舍数十间为一列,每列入口的墙上写有汉字编号,以《千字文》里文字的顺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来编号。“天”字在东,“地”字在西,“玄”字在东,“黄”字在西,如此类推,直至号舍排完。这明远楼就居整座贡院的正中,起到监控全场的作用 张允幂好奇,曾经到巷道里去看过,只见这号舍又矮又窄,只有3尺宽,4尺长,6尺高。在里面不站不直身子,亦躺不下来。只能端坐其中。舍内墙上有两层砖托,各层架设放着一块称作“号板”的木板。一块用以坐卧,一块权作书桌。考生在其中燃烛作文。秋闱的时候天气尚热,几千人挤在这小小的号棚里,又不通风,闷热流汗,烟熏虫咬,拼命搜索枯肠;绞尽脑汁拼凑文章。在里面作文的艰辛可想而知了。 最令张允幂受不了的是每排号舍都有几间作为“臭号”,权作厕所,考生便溺都在其中,恶臭熏天。虽然她去参观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考试已经过去很久,但是路过臭号依然可以闻到屎尿的臭气。为此她特意打报告:申请在贡院里修了几个大厕所供考生使用。哪怕是用粪坑也比随地便溺的臭号卫生的多。 “报告首长,已是8时正,是否放考生进场?” “开栅门,让考生进来吧。”张允幂点头同意。 新的规矩是上午8时开考场门,9时正式开始考试,12时结束。下午14时开始第二场考试,17时结束。 曾卷和袁舒知在头门外候着。门外黑压压的已经聚满了考生。因为人数众多,警察已经封锁了周边的道路,只许有准考证的人进入。大伙翘首以盼,想见识下这头回举行的“澳洲科举”是何样子。 袁舒知没进过贡院,但是听人说过,贡院乡试放人入场以放炮为号,先放三炮开头门,再放三炮开仪门,最后三炮才是开龙门,龙门一开才算是正式进场。这时他忽然听到镇海楼上炮声一响,接着城中各处钟鼓楼齐鸣,连敲八下,知道现在是澳洲人的所谓八点了,也就是辰中时分了。 二百八十六节 公务员考试(五) 随着时辰炮和钟鼓楼的报时,贡院的头门缓缓打开了。 要在过去,这进场的花样便繁多:各县生员点名,领照入签,解衣搜检……应考的是全省生员,足有几千号人,全排着队从龙门进,经常是第一天的上午点名,午后进场,到天黑才算进场完毕,其中的辛劳也只有个中人自己体味了。 袁舒知和曾卷都没有尝过这个滋味,倒是胡子明,已经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他十八岁进学,是一时的少年才俊,风头极盛。然而自此之后,屡次“观场”不中,转眼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如今再在龙门前排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虽说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元老会“钦点”他考上,但是自己的文章学识也得拿的出手才行。胡子明人极精细,专门去了几家茶居,将过往的《羊城快报》都通读了一遍,以了解澳洲人的行文风范和思路。 此刻他对申论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然而对行测却无多少胜算毕竟来参加公考也是临时起意的事情。短短的几天功夫也没法把参考书都背诵一遍了。 只能碰碰运气再说了!胡子明心想。 袁舒知和曾卷跟着人流慢慢往龙门挪去,曾卷却忽然看到了吴,亦背着个小包裹,正在张望。曾卷赶紧招呼道:“吴学长!” 吴听有人招呼,回头一看却是曾卷,忙挥手道:“阿卷!我在这里。” 曾卷忙和袁舒知挤了过去,还未开口,却听吴问道:“阿卷,你也来参加公考了?你家的铺子怎么办?” “香蜡店的少掌柜哪有什么前途可言。不如来考个干部当当好歹有份钱粮!”曾卷道,“吴学长你不也来了嘛。” “我和你一样,亦是为五斗米折腰。如今玉源社不开了,梁公子蜗居在家也不见客。我们这干闲人没地方打抽丰去。只好来寻个出路了。”吴笑道,“我听闻子玉混得好,考了澳洲人的警察,如今发达了……” “正是,他连破大案,立了功劳。如今被选派到临高去学习了,回来便要高升。我们几个朋友都为他庆幸呢。吴学长你才高八斗,又通澳学,这回考中了必然是要发达的,我们若是这科侥幸能中,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呢。” “莫要取笑为兄了。”吴连连摇头,“我不过读了几本澳洲书而已,哪里说得‘通’了。还是大家共勉吧。” 曾卷想起还没给他介绍袁舒知,转头要介绍,却见袁舒知神情呆滞,面色似喜似悲,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只顾着一个劲的往前走。原来他多年应童子试,巴巴的想着有一天能进学,能来这省城的贡院里考上这么一考。却始终不能如愿。如今眼瞅着自己就站在龙门口,忍不住的两眼发涩,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脑子浑浑噩噩,连着曾卷和吴说话也没察觉。 吴却知不好,这人怕是发“场疯”:多是那累年观场不中的老童生老秀才,或是突然中了或是进得考场触景生情,一时迷了心窍,若是任他下去,搞不好便会发起疯来,又哭又笑。每年考场里都有这样发疯的被逐出场去的。忙示意曾卷把他“叫醒”。 曾卷忙叫了他几声,却见这袁舒知充耳不闻,表情更是迷惘,一副认不出人的疯痴样。曾卷心中发急,正要大声呼喊,吴却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来,往手心倒了一些,便往袁舒知脸上一口气吹了上去。 这药粉却是“诸葛行军散”,最能开窍安神。药末一喷,一股凉意顿时由鼻入窍及脑,袁舒知大叫一声,顿时瘫软在地。 这下,不仅把曾卷吴吓了一跳,连着周围排队的考生都被惊着了,维持秩序的警察赶紧过来,将袁舒知抬到一旁。早有预备好的卫生员过来,先是揭开眼皮看了看,说道:“不妨事。”果不其然,只见这袁舒知悠悠醒来,满脸茫然。 曾卷赶紧过来,问道:“老袁!你可好些了?” 袁舒知只觉头脑清明,问道:“我怎么坐在这里?”又道:“我这半日昏昏沉沉,如在梦里一般。” 曾卷道:“你方才大约是犯了痰气,方才这位吴学长与你喷了药,这下好了。” 袁舒知赶紧道:“这吴学长与我有再造之恩,须得拜见一下。”见了吴过来,便要下拜:口称“吴学长”。 吴双手乱摇,道:“阿卷叫我学长尤可说,老先生一把年纪了亦这般称呼,小弟如何当得起?” 三人还要彼此客套,警察却赶着他们往里面走:“有什么话出来再说,莫要在这里堵塞道路!” 一行人挤挤挨挨来到龙门前,照规矩在这里要脱鞋解衣服搜检“夹带”,有些年轻俊俏的士子少不得要被搜检的番子们上下其手揩油一番。被搜检的那些士子敞胸露怀被那班差役伸手到满身上混掏一番不算,搜完之后又不容人收拾妥当,便催快走。士子一个个掩着衣襟,挽着搭包,个个狼狈不堪。最是读书人应考的不堪回忆。 如今澳洲人主考,这龙门口亦有检察卡口,不过只是检察准考证和户籍证明,两证核对无误便放人进场。并不搜身。只在龙门口高悬条幅:考试舞弊者流放瘴疠之地! 士子们见不叫搜身,心中都松了口气,都说是“德政”。 张允幂此时正在至公堂上,见龙门涌进来无数考生。也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广东虽是气候温暖,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穷的还还穿著麻布直裰棉布夹袍,一个个冻得乞乞缩缩,提着包裹,拿着准考证看字号。 总得看来,考生是穷得多,富得少。衣冠齐整的,还不到一半人。且这次来报考的,多是童生,秀才很少见大约还舍不得这大明的功名。 虽然十二月有些冷,但是天气冷的好处是比较容易保持考生监考,夏秋季节常见的各种肠胃传染病不易传播,也不会发生中暑脱水之类的急症。对主持考试的张允幂来说也容易些。 三人进得场来就此别过,各自按照准考证上的号去了考号。 袁舒知是成字十五号,他按照明远楼下的号码分布表,一路走过走过无数的号舍,只见一所号舍门外山墙白石灰上大书“成字号”三个大字。心中一松,赶紧走了过去。 这成字号巷道的门口原有栅栏,这栅栏并不是可开启的门,而是钉在墙上的,考生出入只准抽开当中那根木头,钻出钻入。开考之后就用封条封住,到放头牌的时候才重新开启。张允幂事先来视察便觉得这设计真真古怪之极,便关照人将这些巷口的栅栏全部拆掉,改为栅栏门。 这巷道门口站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这是第二次查验准考证,为的是防止有人走错地方。袁舒知给他验了准考证,走了进去很快便找到十五号考号。 这考号都事先打扫修缮过,颇为整洁。袁舒知将号板架好坐定,舒了一口气。 公务员考试没伪明那么多弯弯绕,就考一天。上午行测,下午申论,考完就走。也不用钉号帘,生风炉烹茶烧粥……自然也用不了给看号的老军钱米。这让袁舒知觉得颇有新朝气象做事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几个考生安顿下来,便按照过去的习气,在巷道里走动,聊天,也有干脆抽烟的。都被巡查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一一劝返回去。 听得外面一声锣响,工作人员便开始分发试卷,这试卷装在一个牛皮纸的口袋里,贴着封条,就搁在号板上,上面写着准考证号。工作人员在巷道内巡回提醒着考生:没有开考前不准拆卷。杂役们则抬着大筐,挨个号子的分发竹筒水壶,里面是煮沸过的凉开水。 “这澳洲人想得还真是周到。” 袁舒知将考卷袋放到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笔和砚台开始磨墨。曾卷劝他用蘸水笔做答,但是自己毛笔用习惯了,蘸水笔还真用不惯。不过尺子、炭笔等都是澳洲新货。 渐渐的外面人声脚步声渐渐停歇下来,袁舒知知道考试就要开始了,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知道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看这一搏了! 不多片刻,场中响起了一个巨大的人声,震得空气嗡嗡直响这是扩音喇叭在宣读考场注意事项和纪律: “第一,本次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共有五个部分,总时限为一个半时辰。第二,请考试将姓名与准考证号在指定位置上用黑色字迹的蘸水笔、毛笔填写,其他无效;第三……” 大喇叭的声音最终停歇下来,场中已是一片寂静。又过了片刻,只停得镇海楼上一声炮响,全城钟鼓楼又是齐鸣九下:九时正! 在张允幂的示意下,一个归化民干部敲响了代表开考的铜锣,第一次广州市公务员考试正式开始了。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内容暂时保密); inaag 二百八十七节 公务员考试(六) 袁舒知连忙拆开封条,只见这卷子白纸黑字,是精工细印出来的。和“澳书”相仿,只不过开面是和报纸一般大小。 他先在“弥封线”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这才开始读题。 上午是行测卷。第一部分是常识,考的就是考生到底是博览群书还是只是抱着那几本四书五经。袁舒知看着题目,头上汗水不禁渗了出来:这对他来说并不简单,自己虽然也算是读过不少杂家的书,但是绝对称不上博览群书,而且有不少还涉及到澳学仅仅阅读领会题目就他感到吃力。 不过袁舒知知道别人并不比自己强多少,自己至少借读曾卷的公考辅导书,涨了不少澳洲知识,想来比起那群子死读书的家伙要好上不少。 常识第一题是一题辨别区位优势的题目。试卷上有一张平面地图,请考生根据合理的城市规划,图中1处最适合建:。 甲化工厂乙钢铁厂丙造纸厂丁自来水厂 这题若没有读过公考辅导书,那就只有乱蒙了。因为本地这四种厂对于市民来说都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还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了。 袁舒知庆幸自己看过辅导书,大约知道一点毛皮,马上选出了答案,上游自然是水厂。 后面的常识题对袁舒知来说就简单多了。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下列观点与之属于同一学派的是: 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丙“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丁“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这一看就是我至圣先师儒家的观点,答案是呼之欲出了。 常识题袁舒知连蒙带猜花了20来分钟做完了。接下来是言语理解,这是袁舒知的强项。 言语的第一题是: 以张居正为领袖的改革派曾给伪明带来富国强兵的希望,而经其手制定的各种政策却让如今的伪明社会更加不堪重负。正因如此,多年来,张居正头顶变换着救国、误国等多顶帽子。对这样—个复杂的历史人物,只有给其一个更为精准的定位,才能更清晰地解读他的所作所为。而在如何定位上,诸多史学家或抓小放大,或以偏概全,或就事论事,隔靴搔痒,雾里看花。填入画横线部分最恰当的一句是:。 甲读者难有尽兴之感 乙有失公允之处颇多 丙真正的佳作甚为罕见 丁难以摘掉这三顶帽子 这一题对伪明前相的评论倒是看乐了袁舒知,袁舒知笑了笑忙正定了自己,联系了下上下文很快选出了乙项。 这部分对他这样有长期阅读作文功底的旧读书人来说几乎就是送分题。但是有些题目涉及到立场态度。如何选择“正确答案”就要看来应考的考生能不能领会元老院的“精神”了。这其实也是这次考试中元老院最为看中的一点。 知识可以学,唯独这立场却是必须明确的。不管真心假心,这些未来的公务员要旗帜鲜明的拥护元老院的领导,自觉维护元老院的立场这是最基本的出发点。 好在考生们都是久经时文考试的,对此类的考场的“风向”都是比较明白的。所以这部分因为“立场问题”失分的人极少。 就这样言语理解也很快被袁舒知答完了。 第三部分是数量关系,这是旧文人最害怕的题目。虽说算术在读书人中间亦不算太冷门,但是对此有较深研究的人很少。袁舒知在曾卷的辅导下突击学习了一些,还算能尝试一番。他定睛一看第一题的题目: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呵,是一题鸡兔同笼。这题目在传统数学中算是很常见的一道题目。袁舒知读过《孙子算经》大概记得解法。他当即算得: 用脚的总数除以2,也就是94÷2=47(只)。假定每只鸡都是一只脚站着;而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用两只脚站着。这样在47这个数里,鸡的头数算了一次,兔子的头数相当于算了两次因此从47减去总头数35,剩下的就是兔子头数12只。有12只兔子当然鸡就有23只。 曾卷教过他一种澳洲算法,叫做“代数”,设艾克斯。袁舒知当下就用这股又验算了一遍:设兔有只,则鸡有(35-)只。列一元一次方程式解得鸡:35-12=23(只)。两相符合,他的信心大增。 然而下来的题目就难了,幸亏他的传统算学略有底子,加上又恶补过些澳洲算术,数量关系虽然做得磕磕绊绊但是好歹都做完了,并且还有意识的放弃了一些完全理解不能的,反正别人肯定也不会。 做完数量关系,袁舒知开始做比较难的逻辑推理了。袁舒知老是怀疑当年在崖山出海的大人物中有墨家学派的传人,之所以澳洲人这么贬斥儒学,八成也是因为到了澳洲后什么都得白手起家,这让精于匠造的墨家学徒掌了大权,因此这澳洲人的科举处处透着墨家学派的味道,袁舒知想起那澳洲人无父无君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哼?!无父无君?这伪明崇祯又何尝把我等蝼蚁看成子民,还是赶快做题跟着元老院走!这逻辑推理第一题是图形题。乃是一个解体展开的纸盒子,求四个答案中哪一个是它组成的? 这题袁舒知有印象,袁舒知在参考书上他立马拿出小刀开始切随身带来的一团陶泥,切成小立方体,然后用毛笔在几个面上做好标记,答案立马就出来了,是最后一个,嘿嘿,还是曾小兄弟的方法好使啊! 连做了几个图形题,好多规律都不好找,袁舒知抱着那群粗胚也不会的心态胡乱猜了几个就开始做文字推理题,第一题对袁舒知来说太过简单,立马就选出了答案,甲: 合成字是合体字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门类。它原本是汉语中一个常用的词语、词组,但由于这些词语、词组在方言中使用的频率很高,就把这些词语在讲究字形美观的前提下原封不动的组合成了一个独有的汉字。 根据上述定义,下列汉字根据其意思不属于合成字的是:。 甲,读作“逆”,古同“溺”,沉没,沉溺 乙,读作“叫”,方言,“只要”的意思 丙,读作“佛衣袄切”,表示否定,相当于“不要” 丁,读作“小”,意思是稀有的、罕见的 接下来一题就比较难了,袁舒知想了好久,题目是这样的: 近来,大宋学者对伪明体制较为集中地进行了反思和批评,指出伪明正在衰败。对此,有学者认为,伪明衰败的原因之一是其存在基因缺陷。伪明是建立在一个假设前提的基础上的,即士大夫的权利是绝对的。也就是说,权利与义务本应是相对的,但在伪明朝政架构中,士大夫权利绝对化已成为主流,士大夫各种权利绝对化,个人主义至上,社会责任缺乏。 以下哪项如果为真,最能支持学者的观点?。 甲伪明士大夫对权利绝对化的偏好,导致对他人权利与生存环境的忽视 乙权利是有限度的,超越了权利的限度,就可能走向权利滥用 丙伪明阉、东林两党常把自己的权利放在国家利益之上,互相否决,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丁“祖制万能”理论导致了伪明制度的僵硬化,决策被简化为党派立场的站队 袁舒知想来想去觉得这题目不知道在将讲些什么,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选了甲,直觉告诉他甲就是对的。 最后袁舒知就是凭借直觉做完了所有逻辑推理。 终于,摆在袁舒知面前的还要最后一块大题,资料分析,袁舒知知道这个题目看着繁杂,其实不难,都是些算学上的东西,可惜考场由于纪律问题不让用算盘,不然这题目可以做更快些,不过好在有澳洲炭笔,还有曾卷教授的澳洲快算法,这题目袁舒知觉得是自己的抓分项,觉得不容有失! 第一题: 大宋元年上半年,全大宋铁矿产量为9848万吨,同比增长3%,上年同期为下降1%。进口铁矿11797万吨(海关统计),增长2%。铁矿加工量20586万吨,增长9%,增速同比加快4个百分点。 大宋元年年上半年全国铁矿产量比上一年同期约增长了。 甲8%乙2%丙3%丁6% 袁舒知迅速在草稿纸上用炭笔写下了曾卷所教的澳洲快算公式: 复合增长率的公式为r=(1+)(1+)-1=++; 比重增减公式为(a/b)(a-b)/(1+a),注意a为分子的增速,b为分母的增速。 倍数增速的公式为r=(a-b)/(1+b),注意a为分子的增速,b为分母的增速。 选择了合适的公式后,立马套用,得出答案为乙!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rd,senatuspopulusqs 二百八十八节 公务员考试(七) 袁舒知磕磕绊绊,连猜带蒙把所有资料分析题都做完了。放下笔,看了看院子中心的计时漏斗,发现自己做快了。漏斗里的沙子还有不少。他松了口气,一股极度的疲倦席卷全身,这一场考试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极大的透支。毕竟年岁不饶人啊,他也不想再检查了,好赖就这样了随它去吧! 于是袁舒知喝了些竹筒里的凉白开,闭目养神坐等锣响收卷了。 终于,第一场行测考试结束的锣声敲响了。 “请大家不要走动,待工作人员收卷全结束之后再起身。” 工作人员逐号开始收卷子,收完卷子张允幂就宣布考试结束。和旧时空公考不同,本次考试中途不允许考生中途出考场,所以要在场内解决午饭的问题。 科场考试,原本就是要自带伙食的连炉子燃料都要自己带。不过这么一来考场内难免乌烟瘴气。刘翔又考虑本场考试是第一次公考,要做足影响力。便下令由市政府免费提供伙食反正最近市政府很发了一笔抄家财,现在他手头宽裕。 免费供应伙食自然是极好的,对穷人不无小补。不过呢,对于稍有见识的人来说,这官家的伙食向来是以难吃、吃不饱著称的。粥棚里的施粥且不去说,就地方上官家的宴席来说,多是中看不中吃,徒具形式。据本城几位赴过琼林宴的进士老爷说,就算万岁爷御赐琼林宴上也是没什么可吃东西,菜羹炙肉都是冷的不说,大多还是不熟的。连筷子都不是每人一双,正所谓上供都没这么敷衍的。大家行完礼就散了,决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真得去吃那些即不中看也不中吃的“菜肴”的那都是光禄寺差役的好处。 富裕土著考生自然不愿意吃官府提供的饭食,但奈何自己的饭食又带不进来,就想着贿赂考场内的几个警戒的警察和做考务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弄些好饭菜来,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 倒是一些穷得家无隔宿之粮的穷光蛋考生心中小小的欢呼了一下他们连晚饭在哪里吃还没有着落呢。 袁舒知闲来无事,找到了曾卷,俩人边喝着凉白开,边聊今天上午的考试情况。 “怎么样啊,你觉得这些题难不?我看你胸有成竹啊!” “曾小哥说笑了,我看胸有成竹的是你才对!我做题的方法全是你教的或者取自你的教材,这次考上了某定不忘提携之恩” “老袁你这样没意思了!和我客气啥!我不也是沾张毓的光,你知道那教材要多少钱么?我是断然买不起的,要谢谢他好了对了老孔,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次那什么了,你不如留在我家帮忙吧,你看家里人也挺喜欢你的,我家的生意也渐渐大了,需要一个账房,你不嫌弃就留下吧。” “多谢曾小哥美意,某……会考虑的。”见袁舒知这样说,曾卷知道袁舒知是愿意留下的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罢了。 “大伙各归各号!午饭来啦!” 随着一声吆喝,只见有人推着疾风式双轮手推车,沿着甬路过来按考号发饭菜了。 这午饭也特别,没有锅,没有碗,却是每人一个白坯木盒子。曾卷读“澳书”多,知道这叫“饭盒”,又有叫“便当”的。里面有饭有菜,都是定量放好的。 袁舒知回到考号,却见木盒子“便当”已经放好了,另有一双粗糙的竹筷子。他打开盒盖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菜肴真不错!不但菜式菜量丰盛,而且香气四溢!两个淋了汁的肉丸子,一个圆润润的卤蛋,再配上些许绿油油的青菜。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不但在味觉上让他们垂涎三尺,更让他们在视觉上受到了冲击,这搭配确实又好看又好吃。 “打汤啦,大家注意接碗!” 随着又一声吆喝,又一辆“疾风”沿着巷道推来,上面放着几个大号保温桶和大叠的黑皮粗釉碗,工作人员把碗放在“号板”上,舀一勺汤。汤里漂着些许豆腐,还有少量的油花。 考生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有些上午考试纯粹乱填答案,心里无底的考生心道:能吃上这么一顿好饭,就是考不中也值了。 众考生吃完饭,又有工作人员推着大筐来回收垃圾,木盒子和筷子自然是丢弃不要了,这粗釉碗却可以和竹筒水壶一般,由考生带回去做个纪念。 众人见澳洲人行事如此豪奢,不由暗暗乍舌。也多了几分对元老院的公务员的向往之情。 考生们吃过午饭,有的眯眼养神,有的在那回忆备考的内容,亦有的,继续在甬道里高谈阔论。 此时的袁舒知,却独自坐在号中,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下午的申论对他这种老童生来说应该是优势项目,那些早期归化民接受大宋系统教育早能在行测上压他这样的旧文人一头,但是在写策论上都是些没营养的屁话,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什么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啊,什么伟大的,正确的元老院万岁,庸俗至极,连个马屁都不会拍。 到了下午两点,申论考试的铜锣响起了。袁舒知打开新发下来的文件袋里的申论材料开始阅读起来,本次申论题形式上和旧时空类似,开头就是材料,题目在后面。 其实这申论的形势和过去科举考试中第三场,即“策论”大同小异。袁舒知虽没有参加过乡试、会试,但是学写八股的时候也要接触到这些内容,所以并不陌生。 策论本来是要考查考生博古通今的能力,需要考生通读史书,以及当朝政书。不过到了中叶之后,由于科举考试只重第一场的“四书义”,对后两场的考试轻视。所以考生们多只读《文献通考》,《大明会典》。一古一今来应付。甚至有背作文考场誊抄的。甚至有状元殿试的策论也是背来得。 袁舒知考前通读了好几遍《申论二百题精选》,大致明白了这策论和申论的异同。要说共同点,那就是都要求考生表现出文字表达、分析判断的能力,提出的对策要有可行性。但“申论”在内容上比“策论”更具有现实针对性,也就是说更偏重“实务”。 材料是这样的: 材料一: 阉党 阉党一般指伪明依附于宦官权势的官僚所结成的政治派别。宦官干政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很多朝代都曾出现,例如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十常侍之乱”,是东汉由盛转衰直至逐渐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唐代后期,宦官势力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唐朝宦官和皇帝的关系只是家奴和主子的关系。中晚唐的宦官的行为,实际是家奴在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如同旧社会豪门大族里各房的奴婢分别帮助其主子争产业,而并非奴婢的权力真大到可以夺取整个大家族的家产。伪明的宦官用事最久,握有的权力极大,特别是拥有披红之权,在中国宦官史上力拔头筹。 明朝初年,鉴于历史上宦官专权的严重危害,明太祖朱元璋曾经下诏严禁宦官干政。到了明成祖朱棣手中,这一道铁的纪律起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不但不再警惕宦官,而且开始把宦官视为心腹,当作控制外廷大臣的一股重要力量。后世皇帝更加信任宦官,至明宣宗开始在宫内设内书堂,教宦官读书识字,由此埋下伪明阉党专政的祸根。明英宗幼年即位,宠信宦官王振,阉党势力开始形成。此后明宪宗时宦官汪直、明武宗时宦官刘瑾都曾广树党羽,专擅朝政;明熹宗天启年间,大宦官魏忠贤专权,一大批朝官依附其权势,阉党势力达到历代顶峰;崇祯即位之后,魏忠贤先被免职谪去凤阳,后被迫在路上自杀,阉党主要成员伏法,阉党势力受到致命打击。 材料二: 东林党 东林党是伪明朝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政治集团。“东林党”之“党”,是朋党而不是实体政党。伪明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修复我大宋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讲学其中。东林本是一个研讨时文、讲授儒学的文人团体,然而正值伪明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借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他们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却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缺少实际解决问题的具体作为。东林人士在当时遭到宦官(阉党)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两者之间因政见分歧发展演变形成伪明朝廷激烈的党争局面。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伪明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二百八十九节 公务员考试(八) 材料三: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党朋论》大宋欧阳修 材料四: 何士晋,东林党人,名列东林点将录地佐星小温侯,天启四年任两广总督,五年因阉党参劾离职。 何士晋在两广总督任上,曾改革辽饷征收,试图用增加商税的方法,来抵免田亩加派,其改革方案有“一曰查捐公费俸赎,一曰裁革冗役工食,一曰议榷墟场杂税、增设关厂额税。” 但是,天启五年四月,由于何士晋在梃击案上的立场与阉党相左,被阉党虞廷陛弹劾罢免,说他:“两广总督何士晋,轻请榷税以抵加派,合属骚然,况党护王之,挑衅宫闱。” 但对何士晋的处罚并不随着他的离职而结束,天启六年十月,阉党梁梦环再次弹劾何士晋“士晋在粤东时,适有折澳城之议,吓受揽头澳夷,计赃不下三四十万(折澳城指何士晋要求澳门葡人拆除兴建城堡,并提高澳门地租),又虚张免加派之名,实借抽税以媒利,至神棍纵横,民不聊生,汹汹之状几成大变。” 此时,何士晋免除加派,试图用商税补充辽饷的改革方案,已经成了阉党的攻击他贪污**一项劣迹。 天启七年二月,明廷对何士晋在两广总督任上的辽饷政策,做出了最终判决,认为: “得旨据奏,粤中括抵饷,其实摊派杂税,抽扣兵饷,那移赋额,种种累害。及太平厂税额外加派,商人困苦情毙,昭然甚悉着,即与改归田亩,照地徵输,以抵辽饷,俟辽事平日另议。” 最终,朝廷废除了何士晋的方案,辽饷征收再次回归田亩。 天启七年,在阉党的请求下免除了陕西的商税: “免榷潼关咸阳商税,从陕西巡按庄谦请也”。 这次免除商税的行为,在崇祯年间重新议定辽饷时,被指责为阉党市恩商贾。 “至潼关一路为秦晋要途,龙一寨当秦楚要害,商贾辐辏货物鳞集孔道,便於营息榷税,易於取盈,税课大使额设已久历数十年,民不称厉。天启七年,偶缘崔魏擅权,市恩商贾,致令潼关、咸阳、大庆、庆阳、凤翔、汉中、临洮、西安、三原之间一切报罢,而商贾熙攘之余,不用以佐国家之匮乏,亦大失算矣。” 材料五: 政党 我元老院不禁政党,元老院中亦有不同党派,比较著名的是工业党、法学俱乐部、皇汉党等。 政党是以执政为目标的政治组织,在元老院政体里,政党争取执政一般以参选为手段,并有时结成政治联盟,在必要时联合执政。政党通常有特定的政治目标和意识形态,针对国家和社会议题有各自的主张,定立政纲展示愿景。政党是统治阶层政治组织,政党组织形式由统治阶层决定。在一个政党内部生成统治阶层和统治阶层内部生成n个政党为当今大宋社会政治生态。 第一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一”的内容,简略概括伪明阉党的相关情况,包括兴起时间、主要代表及代表阶层等。 要求:紧扣材料,全面准确,条理清晰,不超过300字。 第二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二“和“材料四”,试分析为何伪明东林党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但却对伪明社会饥荒灾民的悲惨现实视而不见,对征款赈灾行为极力阻挠。 要求: (1)内容全面,紧扣材料; (2)观点明确,简明扼要; (3)语言流畅,条理清晰; (4)不考虑格式要求,不超过400字。 第三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三”和“材料五”对比我大宋先贤欧阳修所言“党朋”和我大宋政党的异同。 要求:全面,准确,简明。不超过450字。 第四题,大宋先贤陈独秀先生曾言:“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言明就是一个政党内部亦会有不同声音,请你从对这句话引发的思考说开去,写一篇文章。 要求: (1)自选角度,自拟题目,见解明确、深刻; (2)思路明晰,语言流畅; (3)参考“给定资料”,但不拘泥于“给定资料”; (4)总字数8001000字。 袁舒知读完材料,开始苦思冥想,这给定的材料里,材料一和四的立意是矛盾的。显而易见的是,元老院即讨厌东林又厌恶阉党。厌恶阉党这不算稀罕--早就是过街老鼠了。但是这**裸的攻击东林党人“误国”的言论,要是被朝堂上那些东林诸公看见了大约是要跳脚的,不过这倒也不谓全无道理:魏忠贤虽非忠诚,但是大奸若忠,现在伪明那副鬼样子还不是朝上那群把政的乱搞造成的,我这样的大才蒙尘不就是很好的证明么!咳咳,还是先答题,答题,考出个澳洲进士给伪明那帮子只会嘴炮的东林党看看。 第一题,要概括阉党,这还真是很难下手,袁舒知知道这概括题按曾卷教材所言都来自材料,不能脱离材料胡编乱造。于是他想了了一下开始提笔书写: 阉党者,古之有之,为祸甚重,汉、唐皆为所累。伪明之朝阉党尤甚,其起于伪明成祖朱棣,经伪明宣、英、宪、武、熹等朝权柄日重。伪明之朝权阉横行,先有王振弄权,后有汪直、刘瑾等辈,待至伪明天启,魏忠贤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纵观古今,阉党非阉党之阉党,而为皇帝之家奴,皇帝者独夫尔!无宦阉为之驱走则**于外臣也!阉党之阉非穷既苦,多为贫家子,或农,或工,抑或成中流民,故天下饥则宦阉满地,天下同则不复现焉! 袁舒知写完,觉得这概括比八股还难,材料这么短,非得写出个一二来,好在自己功底不错,总算能写一二出来,最后还拍了下元老院的马屁,因为元老院没阉人啊! 做完第一题,袁舒知开始写第二题,第二题是分析题,袁舒知从教材中知道这题目是可以根据材料抒发自己的见解的,这题难度既可以说在上题之上,也可以说在上题之下,就看个人的理解能力了!于是他细细又读了一遍材料,然后开始下笔: 东林者,非伪皇之东林,亦非天下生民之东林,实乃江南缙绅走狗耳!其言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者,看似大忠之言,实则只为掩其劣行耳!东林为谋一己之私,视天下生民为刍狗,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先者强征农税,至使民怨沸腾,而后裁撤天下之驿,使李闯之流无某食之所,待至大灾之年,不行抚恤天下之策,而行倍加农税之政,终使伪明北境烽烟四起,先有高闯揭竿,后有李、张从之,即至如此境地,竟有东林者言:“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其行毕露也!至于辽东之败,亦可想见,并非伪明军士不效命,奈何朝堂有东林也! 至于江南缙绅之家,豪奢异常,江南一地聚伪明天下之财十之七八,然商税之事由难行也,盖因东林为之驱走故耶!奈何东林党徒,满口煌煌之言,不若阉人之党于国有利者也,不若阉人之行于民有望者也!故东林秉政君无所措,民无所养,贼无所退,而国无所治也,伪明之亡近在旦夕也! 袁舒知写完第二题,额头上早就全是汗了,心想自己吹了一番阉党,这可是大大的不妥。不过再一想,阉党是只死老虎,东林才是元老院要对付的活老虎。他看了看第三题,揉了揉太阳穴,这题让他太犯愁了,这醉翁所言“党朋”吾自是明白,这大宋的政党我是一点都不晓得啊,什么工业党,法学俱乐部是闻所未闻,这萝莉当更是不解其意,袁舒知憋了半天,想了想干脆就写点大套话得了: 醉翁所言之党朋与我大宋之政党,其同皆为同志同趣者聚而为朋,结而成党。然其异者,则大矣!《说文》言:“党,不鲜也。”党者,从尚从黑!醉翁所言之党朋不论小人之党抑或君子之党,皆一家一姓之党,乃帝王将相之党,其私!其黑!无党规之约束,亦无明确之纲领,进出自由,朝入而夕叛也!其党所谋,不过一家一姓、帝王将相之私利,而于天下生民则毫无益处,视天下生民之所求如草如芥! 二百九十节 公务员考试(九) 呜呼!天生我大宋之党!党员者皆有党规之束,党纪之矩,非人人立可入之,抑非人人璇可退之,若工业、法学等者,其党者,志虽各有异同,然党下皆无黑也!不论何党,我大宋之党立党皆是为公,待至秉政,则执政皆是为民!圣船之下无私党,我大宋所结党者皆为生民养生丧死无憾,养生丧死无憾,则大道之行也! 圣船之下无私党,话说你们敢有么?! 写完第三题,袁舒知舒了一口气,终于只剩最后一道策论了!这是自己的强项得好好谋划一下布局,这大宋大贤陈先生所言道是有趣的很,这澳洲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爱说一些有道理的大白话,这话真是诙谐中不失真理,不像伪明腐儒,满口之乎者也不知道在讲个啥,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然而此时的袁舒知却忘记了自己他么不也是其中一员么,还说过什么“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袁舒知提了提气,擦了点曾卷给的药油,这玩意特别好用,是澳洲秘药,唤作“风油精透明玻璃瓶中装着绿绿的药油甚是好看,据说这个药油还有壮阳之功效,嘿嘿,这澳洲人的东西就是透着邪乎。又定了定神,袁舒知开始下笔: 夫我大宋先贤陈先生所言“党外无党帝王思想。”真乃至理名言也!此话无他,唯切中二字,“人心”是也。自古人心多变,一人之心尚不可持之以恒,何况一党乎!党外无党者,帝王之所想也,三皇五帝至伪明皇帝无不希冀臣皆为独臣,党皆为皇党,然诚不可得也,人皆有其利,同利相聚是为党,我大宋崖山之后方得天启,示党于公,言利于明,并行政党约束之法,使同利者皆有党可组,皆有党可入,皆党可为之言。不同利者不同党,党同则伐异,然虽异党相争,然皆置于我大宋法理之下,议会之内,此曰:“宪政”是也,宪政者上追三代之治,下被黎民百姓,实乃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善政! 至于,“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之言亦乃出于人心,利者有大小之别,大利同者为党,小利同者为派。一掌之上,其指尚有高低之别;一家之内,其房皆有相异之求。荀子言,人之初非性善者,实乃性恶者也,人皆有为己求利之心,故党内无派者,其有异于人心之性…… 袁舒知洋洋洒洒写开出去,终于写完了所有申论题目,他放下笔,松了一口气,没多久终考的铜锣就响了!袁舒知感觉自己写的还是不错的,这还是多亏了曾卷的那几本申论教材,其中有一本叫什么《天战八法》,自己从这上面获益良多,知道了不少澳洲新词和澳式言语表达方式,想来自己的这次应考应该是十拿九稳了,但是自己也不可以显得过于张扬,还是和曾小兄弟一起美美吃上一顿,听说曾卷家今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有在过去大明吃不到的牛肉骨头,想到这袁舒知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不经舔了舔嘴唇想到:这天大地大,大宋文主席致大,但是再大也大不过这肚子,这饿肚子确实不好受,难怪伪明北境闯贼四起。现在想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乃是后人装点语也!还是我大宋好啊! 写完所有考题,袁舒知将试卷草纸等放在桌子一侧,用垫板压住,防止被风刮跑,看了下沙漏还有一点时间,他也懒得从头再检查一遍了,比起上午的行测,申论试题还好,毕竟有八股作文功底在,应付起来不难。 他摘下眼镜这是从曾卷那借来的澳洲货,他目力老花,看书写字吃力。戴上后字迹清晰了然,就是戴久了头有点晕,袁舒知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了会。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到了下午酉时时分,也就是澳洲人的17点了,城中各处钟鼓楼齐鸣,连敲17下,而后考场中铜锣声再次响起,“话喇叭”的声音响彻全场: 请诸位考生再次检查考卷是否已经写明姓名、座位号,以免成绩无效,检查完毕后,请按照号舍数字顺序依次走出考场! 袁舒知闻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试卷左侧虚线的二个空白格,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没署名,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赶紧拿起毛笔快速的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考号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万密一疏刚放下笔,一名髡发少年进来收卷,袁舒知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行礼,少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拿起试卷放在竹藤篮里盖上盖子,而后走向隔壁号舍。 这些少年都是经过临高芳草地培训过的,是对元老院最为死忠的“粉”,刘翔因为对第一次的“开考取士”十分重视,担心本地归化民沾亲带故容易给人钻空子行舞弊之实,特意请调执委会派了一批学生过来听用,为此还特意书写“不拘一格降人才”让人做成标牌放在贡院正中,只是没署名也就没人知道是他刘大府写的,免得被元老院那帮闲人喷口水。 时间快至傍晚的时候,考场中忙碌的少年们已经把各号舍的考卷收拾完毕,考生们在士兵的引导下井然有序的离场了,袁舒知和曾卷也跟着人流往前走。 外面等待的人见考生们鱼贯而出,外围警戒的士兵撤走,连忙涌上去,嘘寒问暖的,这是亲人,递水擦汗送上糕点的,这是妻子,满脸堆笑说着吉祥话的,这是奴仆,众生相不一而足,而考生们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一部分则惴惴不安,另一部分穿着粗布长衫的考生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仿佛已经十拿九稳…… 澳洲捕快贴出告示了!”也不知是谁熬唠一嗓子,人群目光纷纷被吸引,围到告示栏下,有好事者当场念将出声: “国有成均,在琼之滨;启真笃学,求是育英。将值天下大乱待治,我元老院求贤若渴,适逢五羊光复,值此之隆庆。至若鸿儒会通,踵武前贤;厚德励行,创启新学。其惟攸介髦士,知创新之为体,自强不息;笃求真之为鹄,思睿观通。乘时代之巨澜,弄潮卓越;经大业于社稷,体国公忠。行万里而明本训,纳百川而驾长风……天朗气清,莺飞草长,广纳贤士,同襄伟业,忆往昔峥嵘,叙深情而促共识,黾勉奋发;担未来使命,绘宏图而开新卷,再创辉煌。现天色将夜,恐夜路难行,周边各县各村学子可凭考生证于起威客栈免费住宿,成绩及录取名单于12月30日9点(巳时)张榜公布云云。”一位挤到公告栏下穿着蓝粗布长衫的考生摇头晃脑的念完,后面听到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不解,有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我元老院果然是新朝新气象啊,这等优待我读书人,必将取伪明而代之!” “哼,伪明朝堂诸公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不识我等才华,岂可和元老院相提并论!” “唉,诸位兄长皆是饱学之士,想必考场上必是得心应手了,某太紧张,打翻了墨水,几道考题的答案都污秽了,这次看来是要名落孙山矣!” “此言差矣,元老院取才不拘一格,些许失误不必挂怀,只要答案尚可辨认,首长们不会像伪明那样吹毛求疵把人刷下来的!” “今元老院大开科举,广纳贤士,诸兄都是有才华之人,在伪明被埋没,在元老院首长的带领下,还怕没有发挥余地吗?走走走,此时考完自当放松,当以酒佐之!” “去休,去休,兄长请!” “贤弟,请!” …… 一行人往起威客栈方向行去,这些人大多是近县的学子,当天是回不去的。贡院门前的人开始渐渐稀少,袁舒知一眼看到曾卷站在公告栏那边,快步走过去打趣道:“曾小哥这是打算在这守着放榜吗?”曾卷转过头看了看袁舒知,道:“老袁你还有打趣的心思,看来这次考的不错!” “哈哈,这次多亏曾小哥的帮助,他日若金榜题名,必定不忘大恩。”说着就是90度的作揖! 曾卷连忙上前扶起他的手,说道:“老袁你又来了,在首长们的治下不兴这一套,得改改了,再说,这是你凭自己本事考中的,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袁舒知刚想再说什么,曾卷忽然凑近了说道:“刚才有帮书生在那边高谈阔论,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陌生人,我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澳洲锦衣卫,那帮人说了什么,估计现在首长都知道了。我一时找不到你,也没法提醒你慎言。幸好当时你不在。”袁舒知听了后一阵庆幸,还好水喝多了去上茅厕,不然自己这嘴巴还真不知会说出什么犯了首长忌讳的话。 他低声道:“不碍事,他们说得都是澳洲人爱听的话,断然不会有事的。” 二百九十一节 公务员考试(十) 如今考试已毕,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袁舒知知道自古文章憎命达,任你满腹经纶,笔下有锦绣,说到底还是敌不过“运气”二字。 明代的科举录取率低得令人发指,如果说秀才尚不算太难,跨入缙绅阶层的重要敲门砖:“乡试”的录取率低到不足4%。自隆庆元年(1567)到明末,福建、广东等十二省份的乡试录取率仅为1%。 这录取率其实还仅仅是参考人员的录取率,实际上由于全省的生员人数太多,要参加乡试必须先参加选拔性的考试考核,有些名门书院掌握了相当多的乡试名额,又进一步的压缩了普通生员参加乡试的可能性。其竞争的激烈性使得考上举人、进士这样的功名成为大多数读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件事。除了把考中与否归结于“命”之外,别无他法。 曾卷的父母带着外甥等在贡院外等候,孩子小,不敢到人多的地方,便远远的候着。明女见他们出来,雀跃着迎了上去。一家人围住他们嘘寒问暖。这袁舒知也是沾曾卷的光,心中感慨万千自己太久没有享受过这份温情了。 回到曾卷家,厨房里早就滚上一锅黄沙大蚬。隔日便从户渔民手中买来养着,待到吐净泥沙,再用铜锅炖煮,一家人围炉而食。乳白色的浓汤,鲜香的气味弥漫。曾卷的母亲又做了许多小菜。阿贵也来赴宴,还带来了两瓶临高产的“果子酒”。玻璃瓶装,浅黄色的酒液,看着就让人觉得“高级”。据说这果子酒是用菠萝蜜酿造的,又浸入了许多水果药材。这酒是他冒家客栈案公审之后发给他的奖励。 “……连首长都爱喝!”阿贵指手画脚的说道。 “既然连首长也爱喝尝尝这澳洲味。”曾卷爹豪兴大发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打开酒瓶,即刻间果香四溢。袁舒知和曾卷老爹都是老酒鬼,何尝闻过如此香的酒,口水顿时下来了,于是除了明女每人都来上了一点,明女自然喝着最爱的红茶菌,一家人聚在桌边,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大家将蚬肉挑出,蘸着酱料大快朵颐。此种吃法并无任何技巧,全在食材本身鲜美。此时的袁舒知,微醺着看到满头大汗专心吃肉的各位,突然想起了死去多年的老豆老娘,这种感觉他太久没有感受过了,心中一阵酸楚。强自忍住。这时曾卷老爹把酒杯递了过来,说:“老哥,咱们喝一杯,这好酒啊,老哥真是谢谢你,没有你曾卷这孩子怕没那么用功。” “哪里的话,曾卷小哥聪明伶俐,某应该谢谢他才是。”说着一饮而尽。 吃罢蚬肉,锅底的蚬汁是精华,曾卷的母亲下一把面条,做成蚬汁面,每人一小碗,尽兴而罢。 当晚袁舒知一日无梦,他觉得他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那就是“家”的感觉。 等待的日子总是分外难熬的,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袁舒知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落榜了,然后又回到了破庙接着靠小偷小摸的过日子。现在的他早就觉醒了,也为自己过去的种种而感到羞愧,可是读过一些澳书的他也明白了过去的悲惨日子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是可恶的伪明导致了他那般境地,每每想到这他对伪明老朱家的怨恨又加深了一点。 在放榜前,袁舒知也不出去,每天就在曾卷家看些澳洲闲书打发时间。这也算是复习的一部分,因为接下来如果“笔试”通过便有“面试”的环节。按照参考书上的说法,这面试并无指定考试范围,主要看考生的阅历、人际交往和临事的反应能力。 要考这些,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是一方面,有相当的阅读量又是另一方面。特别是这澳洲人初来乍到,科举秉承的哪一路的,考生们尚未摸清,但是多读“澳洲书”必能迎合考官之意。 袁舒知非常喜欢澳洲人的各类小说,和曾卷这样的年轻人不同,袁舒知不是太喜欢什么《射雕英雄传》,令他如痴如醉的是澳洲另一本小说唤作《红楼梦》或者又叫《石头记》的。 这书才上市不久,却已轰动全广州,上至缙绅大户,下至黎庶百姓,只要是内眷识字的,个个都想方设法弄来阅读。 说起来这真是一本奇书也,讲述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兴衰荣辱,又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人的闺阁闲情,诉说了人世间的无数故事。这个曹雪芹据说祖上是大宋大官,但是经崖山之变后,辗转流落澳洲,后半生过得极为清苦,因其阅历实在丰富于是就写出了这部巨作。不过里面许多典故文章显然不是宋朝的亦不是大明的,而且稳重多用什么江宁之类的地名,真所谓“假语村言”。怕是这作者有所避讳,不敢言本朝事,以假语村言伪托。 市井亦有传言说这曹雪芹其实就是文主席的化名,这文主席等人都是澳洲官宦之后,只是因为政斗失败才不得不乘桴浮于海,故在归旧国的海上文主席写出了这部传世巨作,当然这都是戏说,不可当真。 袁舒知对《红楼梦》极为痴迷,书都快给他翻烂了,每每当他读到作者“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自述诗时,眼睛总是忍不住要泛些泪花,至于读到“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等诗句时早就泪满衣襟。每当此时,若是明女在旁,总是会问上一问:“阿公为什么要哭啊。” 袁舒知忙擦擦泪水,笑着对明女说:“明女乖,阿公不哭,只是这书味道涩了些,读着辣眼睛。” “阿公骗人,书哪有味道?!” “明女还小,不知道,长大了就明白了,哎,不过阿公有时真是希望你永远不长大,可以天天那么开心,这大人的世界呐,哎,好了不说这些了,阿公带你到院子里骑马玩好么?!” “好!好!骑马啦”,说着明女和袁舒知来到了院子中,又是一副祖孙乐。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袁舒知没事不是逗孩子玩,就是看《红楼梦》,因此多年以后这老孔竟然成为了澳宋第一批红学研究者,他努力考证着作者其实就是文主席,而林黛玉则是迫害文主席等人的澳洲权相奥巴马的女儿奥蜜雪…… 此时的考试院,公考的阅卷工作正在紧张的进行。行测题全部由芳草地来得学生批改这些玩意批起来他们顺手。而且也容易发现错谬。 为了防止出现批改错误的情况。还专门采用专人复核的模式。以将批改差错率降到最低。 至于申论的评分,因为这属于主观题,受阅卷人的主观意识的影响很大。特别是阅卷人中即有芳草地出身的归化民干部,也有从旧文人投诚过来的干部。双方的阅历、人生观和审美趣味都有莫大不同。 了防止双方任何一方故意罢斥对方阵营的人,或者偏袒自己这边的人,张允幂采取的是交叉批卷,同一份卷子归化民干部批一次,旧文人投诚干部批一次。双方若是评分数相差太多则由他这个主考官亲自来批。这时,一份卷子在双方考官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这卷子首先是是读书不成的读书人出身的旧归化民干部披阅。一看满纸这半文半白就来气,什么玩意!心里不喜道:“这样的文字,都说的是些甚么话!半文半白文理不通,真是狗屁文字!”当下打了个30分。 然后归化民干部阅卷后,拍案叫好,这么好的卷子竟让那群酸子批出了30分,真是有辱斯文,不行,我不能让如此大才遗漏于野,吾现既食宋粟就该进一进为宋择才的本分,此卷当定在70以上。 这样悬殊的分数出来后。卷子便送到了两边吵开了,归化民那骂对方酸子措大,会几句鸡呼者也的了不起!打压群众;旧文人这边骂对方粗胚,鸡米花的“鸡”四种写法都不会就敢大放厥词!这种狗屁文章还打70分,真是粗坯之间心心相印,互为包庇。于是这官司打到了张允幂这。 张允幂一看卷子,这卷子文言并不深奥,要说精妙自然是谈不上的以她所受的语文教育来看这文章的行文用句着实拙劣十之**个不得意的童生的作品。但是写得还算深入浅出。至于内容观点,在旧文人中这见识也算出类拔萃了,特别是什么”圣船之下无私党“之类的话真是把马屁拍的是极为好的。 张允幂考虑再三,将卷子评定为了60分。为了让大家领会她的意思,她作了解释: 首先文章立论“正”,这申论虽然撰文水平不高,但是观点正确,逻辑清楚,符合元老院一贯的政治观点。在政治上就是合格的。 二百九十二节 放榜 政治合格之后,再看其行文立论,应该说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分析立论颇有新意一般的旧文人难有这样的见识。应该是略有“澳学”修养的人所作。这样的人本身就是“积极要求进步”,应该在评分上有所倾斜。 至于说缺点,无非是撰文本省的水平有限,其中还有些错别字和病句,但是文理通顺,即使文化水平较低的人也能看的明白。所以文理文辞无需太过计较。 张允幂最后严厉批评了归化民干部,告诉了他们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去评判某些事物,越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就越越要秉持公心。同时也对旧文人投诚干部说,大家都是澳洲官吏,要精诚团结,因为工作争论可以有,我元老院支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是上升到人身攻击就不好了,什么“鸡”有四种写法,她也不知道!于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事也就过去了。 刘翔等人对第一次公务员考试也很重视:虽然这次公务员考试应该算是“地方公务员考试”,但是考虑到元老院很快就会迁都到广州,这批公务员中大概有不少也会被简拔到中央省部,所以在选拔的时候还是要首先考虑政治上的“可靠性”问题。 不过查阅这些报名者的个人资料发现,这可靠性倒也无甚值得担忧的。来考试的1899人中,有前明秀才功名的只有27人,只略超过考生总人数的1%。秀才以上的举人进士一个都没有。 原本在招考前,临高的元老院里还一本正经的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论,即明朝的举人、进士可不可以参加公务员招考,许多人从纯洁队伍的角度表示绝对不允许此类人“混入革命队伍”。 还混入革命队伍呢!刘翔心想,人主动要和你划清界限! 不过划清界限也好,虽然少了“举人”、“进士”投髡,轰动效应是没有了,宣传口肯定不满意,但是在元老院那里却是少了无穷的口舌纷争。 从报名资料看,参加公考的,主要是社学、私塾出身的“童生”,也有读过几年书,已经从事各项营生的小商贩、伙计、工匠等等。总体来看基本上是市民阶层,亦有近郊农户。出身赤贫者很少,大多属于城市中下阶层这也印证了读书是需要本钱的这句话。 虽说他们都有一定的文化,但是考虑到考生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都无“澳学”底子,虽说行测的题目并不是很“现代”,但是对许多一声埋首经书时文的读书人来说,依然如同天书相仿。刘翔估计,能把题目做对的,大概都是靠蒙。 为了尽可能的选拔出人才,在判卷中并不简单的判断对错给分,还要对各卷进行分类筛选。数学、逻辑类题目得分高的考生单独拿出来这些人即使其他部分得分较低也不要紧。对很多考生来说,行测的得分就基本决定了他们是否会进入面试甚至被录取。当然,如果考生的申论写得太差,基本上就意味着这类考生不大可能进入行政管理岗了 袁舒知不知道自己考试吉凶如何,不过他如今的心情倒也坦荡自己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时日无多。考不取就准备在茶居里当账房,过过安稳日子了。 眼瞅着澳洲人公布的新历的年关将至,袁舒知忙着帮忙盘账,曾卷也每日出去要账。这一日正是年末,账目已经清过。袁舒知吃过早饭事情不多,便在账房里拿起《红楼梦》看起来, 突然发现街上一阵骚动,诸多学子急急忙忙往贡院方向赶。 “快,快走,首长快要放榜了。” 一声既出,群情鼎沸,考生蒙一个个涨红了脸,或是期待或是忐忑,茶居里原有不少人在洗漱用早点,此刻还没吃完的也迫不及待的起身加入人流中,一大群人往外奔去。 忽然曾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然后把袁舒知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顺了口气后曾卷大声说道:“老……老……袁!放榜了!!!”听到“放榜了”三个字,袁舒知立马跳了起来,忙说:“曾小哥当真?!莫要戏耍某也!” “当然当真!今天是12月30日!我今刚刚出门就听人说澳宋科举放榜了,于是就立马跑回来和你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一人承受不来啊!” “好!好!好!某当和曾小哥同去!” 袁舒知和曾卷两人立刻出了门往贡院方向去。贡院所在的大石街上已是喧嚣沸腾,放榜处更是被围的人山人海,来得不仅有考生和家眷,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也涌了过来,大家都想看看这澳洲人的第一回科举发榜到底是如何一个“澳洲景”!亦有不少家中适龄女儿的小康之家的家长,亦在门口伺机而动,看着有没有哪个“新科澳洲进士”才貌了得,好拉了去做女婿。 放榜的地方就在贡院外的照壁上,这就是过去贡院发案张贴名单的地方。刘翔为体现除旧迎新,特意让人连夜搭建了一个彩棚。时间还没到,张贴录取名单的彩棚前面已经挤满了学子考生,一个个为了抢个好位置你拥我挤的。曾卷他们来的晚,只好在外围。 所幸尚未张榜,学子书声倒也没有太多失态的,只不过有的学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仔细听似乎是求神佛保佑的话。 “吱呀” 贡院准时在巳时时分大开中门,只见里面出来四名身穿澳洲“干部服”的归化民,两人手中白色的宽幅纸,另两人却一人扛着梯子,另一人提着糨糊刷子。在门外等待的人群不由暗暗失望:这澳洲人的仪注也太过简陋了!不说放炮鼓吹,好歹也得有个仪式吧。就这么四个小吏拿出来贴墙上了事? 虽说如此,众人还是立刻分开一条路。让四个干部到墙边,竖起梯子将榜文张贴。 只见一张白地黑字的名单徐徐展开,却是白底黑字这榜单大伙还是头一回见,虽说贡院乡试的发榜不比考进士那么考究,好歹也是红榜。哪有一张大白纸就贴出来的?这也算大宋遗风?众人虽说不解,但是这功名利禄动人心,莫说是白纸黑字,便是白底红字众考生也不在乎。 干部刚一撤走,人群呼啦一下便都涌到榜单下。 大家这才看清这榜单和大明的不同,以弯弯曲曲的大食数的考号为前导,下面是考生名字、报考岗位、本岗位报考名次。有研究过章程的闲人便解释说,这是笔试通过名单,接下来还要面试,犹如会试中式,还要过殿试一般。 很快人群就开始沸腾起来了,大喜大悲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喜出望外的高喊“我中了,我中了,”抓起身边人的肩膀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是一阵猛烈摇晃,有人潸然泪下大喊:“不,这不是真的”之类的话,哭天抢地泪洒衣襟…… 袁舒知年级大了,挤不过那群年轻人,只好让曾卷一人挤进去看,曾卷挤进人群后,却也在外围挤不进去了。他踮起脚尖伸着脖子,仔仔细细的在榜文中寻找自己的名字和考生号,榜单才看了一半,却发现了袁舒知的名字,当即大喊道: “老袁……有你的……” 却见榜文上写着:环卫局行政管理岗:袁舒知,行测41,申论位列本岗位笔试第一。 还没来得及报出分数,曾卷被人挤到了一边,他个子矮小,被人一挤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急的说不出话来,袁舒知在外头愈发捉急了,大叫:“曾老弟!你告诉某啊!中是没中?!” 曾卷用尽力气,从喉咙底发声道:“他么!老袁你中了!行测申论60!环卫局岗位第一名!” 轰!现场听到“第一名”的人都炸了!这人该多厉害啊!环卫局岗位第一!,这差不多就是铁定能入选的了!部分低分但上榜者庆幸不是和这位祖宗一个岗位,另一部分落榜者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拜访下这位高手讨教一二,以便来年再战! “中了!中了!我中了,大家快看,1269号,就是我的!”袁舒知拍着巴掌仰天大笑, 激动的脸色通红,就像回到了18岁一样,脸上因大笑而挤成一团的沟壑仿佛都充满了活力。他顾不得周围人多拥挤,大声吟诵起来。 龙在沙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如日东山能在起,大鹏展翅恨天低。 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山再起时。 …… 袁舒知语无伦次的吟诵这诗不诗词,文不文的句子,一副天下风云出我辈的模样,眉梢间全是喜色。曾卷这时那有闲情听他说那些,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考号和名字。不由着急起来。生怕自己离得远了看差了。便不顾一切的往里面钻,一直钻到榜文下面,从头再看。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rd,senatuspopulusqs 二百九十三节 跌宕起伏 然而看下来依旧没有!曾卷心焦似火。他原本对考上的把握极大,没想到上面却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强定心神,心道老袁都考上了,我也一定没问题,他继续搜寻着可是一张榜单来来回回被他看了好几遍,他的名字号码依然渺无踪迹,不由的怅然若失。 袁舒知大快胸意,发泄了一番。他定了定神,脑子立刻从馄混沌恢复到了清醒,在此时此刻他下了个决心:那就是一定要在澳洲殿试中好好表现,不枉自己下的如此苦功夫! 正想着,瞥见曾卷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难道曾小哥没上榜?不可能啊,他的髡学造诣比我还高,怎么可能落榜?暗骂自己没颜色,怎么光顾着高兴,曾小哥可是帮了我不少,这不是得意忘形了么,正想着怎么好言安慰一番,人群开始一阵骚动。 原来这“髡发秀才”胡子明亦同着几个好友来看榜。他自忖自己必是中的。果然,在榜文的第一排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胡子明,综治办科员岗,行测32,申论80。 这个分数在榜上考生名列前茅,更是本岗位第一。胡子明得意非凡,一帮昔日的同窗好友纷纷上前道贺,此前因为“会来事”入了澳洲人的法眼,现在考试成绩又名列前茅,已是隐隐有众人之首的意思,一起参加考试的十几位学子书生把他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哼,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闻!”袁舒知暗暗鄙夷,他自己之前就饱尝了各种人情冷暖,最是看不惯这种嘴脸! “咦,这不是蜡烛店的阿卷吗?你也来参加考试啊?”站在胡子明旁边的一位绿衫少年看见曾卷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嗓子,一群人都随着声音望过去,有不认识曾卷的颌首点头示意,有看见他穿的普通,又是一脸颓唐,料想他榜上无名,便表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曾卷以前在学社比较要好的同学,此时走过来一脸喜色的问道:“阿卷你中了吗?我吊榜尾进啦,好险啊!”这人平时就大大咧咧,此时没发现曾卷脸色不对。 胡子明身旁的绿衫男阴阳怪气道:“想必以阿卷对髡学的造诣,寄然系不在话下的啦!”一口纯正的广东新话腔调,袁舒知差点没听懂。此人在社学时和曾卷有过一段龇龌,他老早就瞥见曾卷,观察了很有一会,此时看他颓废的样子十有**是落榜了,心中更加笃定,就想当着众人面狠狠奚落他一番。 “咳咳……各位同年,天色渐晒,就不要站在这里了,改天我做东请各位吃饭哈!”袁舒知假意咳嗽了几声,出来解围,说着随便拱了拱手,就想先带着曾卷离开这里。 那个早先发话的学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他们离开,眼珠一转,对身边同伴很随意的说道:“阿卷应该系拔得头筹啦,我等以后怕系高攀不起咯!”曾卷听了这话,脸瞬间黑掉,已经到了发作边缘,简直欺人太甚,刚想冲上去给他一拳,也算是出出胸中郁闷之气,袁舒知老来稳重些,抓住他的手连连使眼色,他上下打量着这位三角眼,脸上几颗青春痘耀眼夺目,头蘸花,身披绿纹褂子,腰缀翡翠,穿戴略显浮夸的学子,估计家里有点薄产和背景,以他见识,不难猜出这人和曾小哥不对路。 “这不系上器偷书的那个谁……那个好像姓袁来着,对,就系你!”绿衫男回忆了一会,大声说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袁舒知再好的脾气脸色也瞬间撂下,胡子明此前一直在旁边看戏,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连忙出来打圆场。 “诸位都是来赴考的学子,胸中自有沟壑,何必争一时之长短,在这贡院文风圣地,动粗岂不贻笑大方,还望诸位能给我胡某一个面子,放下前嫌可好?袁兄大才,我等岂可随意置喙!”说着竟朝着袁舒知和曾卷拱手,90度作揖,态度十分端正,但眼底的轻视却掩藏的很好! 绿褂男拱手笑道:“胡兄说的系,不知这两位大才考中了没有呀!啊哈哈哈哈哈!” 袁舒知仰天眯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某不才,蒙元老院不弃,舔为红榜中之人!”说着还掸了掸长衫,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众人一愣,胡子明随即笑脸说道:“恭喜恭喜!” 绿褂男不甘心,又追问道:“那曾卷呢?” “呃……”袁舒知刚想说曾卷是送他来考试的,就听见前面有人喊:又有榜单出来了!” “哈哈哈,我看曾卷系没上榜的啦!”绿衫男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曾卷和袁舒知却都没搭理他,因为他们看见又有两名卫士捧着红绸榜单出来,这次的榜单明显比上一张薄很多,曾卷眼睛一亮还有未出的名单!等卫士把榜单贴好,众人再度聚集在公告栏下,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这榜单上的名字比第一张的少很多,拢共才30名,众人很快就看出来了,这张榜单上的人的成绩比第一张要高一些,虽然不过几分之差。有人转悲为喜,有人大失所望,这时一声刺耳的笑声想起: “哈哈哈,我说的没错吧,曾卷系没上榜滴啦!”绿衫男幸灾乐祸,袁舒知晃眼间瞥见他取笑的时候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一群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二货!”袁舒知心中暗暗鄙夷。 榜单上照旧没有曾卷的名字,却出现了吴的名字。行测61,申论81。笔试排名第15名。 曾卷这次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吴学长和自己一样,也是熟读澳洲书的,虽说他的作文能力必然比自己强。但是自己有李子玉送的复习资料,迎考更有针对性。就说这《申论二百题真解》,全广州也没几本!自己潜心研读,成绩至少不会太低。他仔细回忆自己的考试:行测的把握很大许多题目他都是在复习资料上做过的或者是以前在“澳书”上看到过的,要说有重大失分,只有申论了。 但是自己的申论也是练过多次的。澳洲人的出题并不刁钻古怪。自己作文也是按照《申论二百题》上的路数分析撰写的,应该说四平八稳,纵然得不到高分,60以上亦不是问题。 没理由他的考卷会,他在等,等着验证自己的判断,等着狠狠扇那帮人的脸。 果然,不多一会,第三张榜出来了,三张榜单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而最后一张,上面只有3个名字,曾卷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还排在了第一位! 行测79,申论80,税务局税源管理岗第一,公考笔试总分第一! 这下顿时轰动了,总分第一这不就是“会元”了?!不要说会试,便是乡试的头名“解元”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了。 榜上的“曾卷”二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对曾卷冷嘲热讽的绿衫男等人脸上。 总成绩第一名啪……啪……,还特别响亮! 绿褂男像吃了死孩子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榜单,仿佛想把字看化掉才算完。 “这……这不可能,这肯定是胡乱错批卷子!”绿衫男歇斯底里。 “贤弟慎言,当心祸从口出!”胡子明出言提醒。 其实也只是绿衫男难以承受这个事实罢了,都知道澳洲人向来以严谨效率著称,此等重要的“抡才大典”,都有一套严格的防作弊规定和流程,更加不可能犯下改错卷子这样的低级错误!没看澳洲人连收卷子都不用本地人,而是临高调过来的学生!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的天性向来是看上不看下,刚才还一脸高高在上的众人,瞬间个个脸上充满“友谊”的笑容,这时已经没人去理会绿褂男了,纷纷上前来道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们表现的太现实,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做足了,以后是要和他们共事的,搞好同僚之间的关系,曾卷不会不明白,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袁舒知也替曾卷高兴,曾小哥熟读髡学,高中案首也是情理之中,说了几句吉祥话,突然来了一群家丁,带着新郎官礼服,为首的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抱拳,问道:“这位可是曾家小哥?” 曾卷点了点头,拱手还礼,“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有何贵干?” “还请曾小哥和我们走一趟,来呀,给曾小哥换上吉服!”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嘛?”曾卷一头雾水,只见来得人个个面带笑容,并无凶横之色。曾卷并不担心人身安全,也没人敢在澳洲人眼皮底下作奸犯科,只是这是在作甚?他心中疑惑,然而不管他问什么,这几个家丁只是满口“恭喜大爷高中”,只簇拥着要他把衣服穿上。 袁舒知忽然一拍大腿:“榜下捉婿!”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rd,senatuspopulusqs 二百九十四节 面试(一) 这自然是万万使不得的,一来曾家虽是小市民,也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要考公得中,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断然没有拉去就成婚的;二来曾卷素来暗恋张毓的堂妹张婷,又与对面豆腐店的小姐眉来眼去。 袁舒知大略知道一点曾卷的情事,他见几个家丁推推搡搡,便要把曾卷给裹挟了去。赶紧挤了上去,大声道:“我家小哥早有婚约在身,诸位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请回吧!”说着便一把抓住曾卷的胳膊往回拉。 顿时曾卷便象被拔河一般的拉在中间,正混乱间,警笛响了起来,在附近维持秩序的警察跑了过来,喝斥道:“干什么呢?!” 几个家丁见状赶紧松开曾卷的手溜之大吉,曾卷才算是逃过这桃花一劫。两人顾不得再得瑟,一路奔回家去。 曾卷和袁舒知都通过了笔试,曾卷还是笔试第一名的消息顿时轰动了整个街坊。不论是新街坊还是旧街坊,乃至各路亲戚朋友纷纷来曾家道贺,有的还送来礼物,来给曾卷提亲的人也不少。曾家二老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叫茶居里备办点心茶水,招待各路道贺的客人。唯有前女婿曹学广家族里的族亲们闷闷不乐:这曾卷原本就有李子玉当靠山,如今自己又当了髡官,这万胜禄茶居这回是彻底姓“曾”了。 的迎来送往,忙到起更人群才散尽。曾袁俩人又看榜,又应付客人,忙碌了一整天,早就累得东倒西歪了。然而起更之后,俩人却并不安歇,而是在书房内商议。 原来袁舒知和曾卷对于这个澳洲殿试有点摸不着头脑。传统科举,会试之后便是殿试。殿试虽说是皇帝亲自主持,实际亦是写文章,写好之后再钦定一二三等。其实皇帝并不看卷子,依旧是考官阅卷,然后分类荐上去。皇帝并不具体看文章,充其量就是看一看字迹好坏而已。 袁舒知道:“曾小哥,澳洲殿试也就是那面试,这玩意在伪明乃至前面所有朝代都是没有的,这澳洲面试只需说而不需写,真是奇哉!不过这策问对奏在先秦时倒是经常被使用,难道这大宋想要仿效先秦时君客对奏择士的路子?!不过好像这和对奏又有很大不同啊!” 曾卷道:“你老袁担心啥,这次考试大纲你也看了,笔试成绩占6成,面试也就4成,你老袁申论成绩不低,只要面试时别哆嗦到说不出话,怕是十拿九稳了!我们还是赶快看下殿试的资料,然后探讨下怎么答题。” 说着曾卷拿出了广州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元老院公务员面试讲解教材,这是张毓托人从临高带来的,这好兄弟真是没话说,价钱且不说,市面上流通极少,就是临高来的归化民也不一定能弄到!教材中讲这澳洲公务员面试全称叫结构化面试,这和过去任何一种对奏形式都不同,书上的解释是: 根据特定职位的胜任特征要求,遵循固定的程序,采用专门的题库、评价标准和评价方法,通过考官小组与应考者面对面的言语交流等方式,评价应考者是否符合招聘岗位要求的人才测评方法。 这解释对于二人来说解释了等于白解释,于是二人放弃了理解什么叫结构化面试的过程,直接去练题目了,二人互做考官,按照不同模块分别练了起来。这一题是袁舒知问曾卷:“曾小哥,你请听题,这题是这样的,一税务局副局长,哟,这不就是你,未来的曾小哥么?!哈哈,参加了一宴请活动。期间你碰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这元老院出的什么题,这除了娼妓哪家姑娘都不会上饭局啊!这不是暗指这副局长的青梅竹马是娼妓么?!” 曾卷听了连忙对袁舒知说:“我说老袁,你是吃了几天饱饭忘了自己是谁吧?!你忘记了我大宋讲究男女平等?!这刘大府的《废裹脚令》和《劝改嫁令》才发多久,你难道没看见过子玉和阿贵的女上司练霓裳长官?至于紫明楼的裴秀丽元老,工商口的郑尚洁元老,等等女元老你都忘记了?!不要忘记马国务卿的教导‘妇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啊!,老袁你这思想可带转变,不然面试中非得吃亏!” 袁舒知拍脑袋立马回道:“曾小哥说得极是,是某糊涂了,某定当改!我们接着看题吧…… 终于到了面试那天,曾卷穿上了张毓从临高给他带来的澳式服,听说是元老院文主席亲自设计的,其实就是少了两个口袋的干部服。曾卷年轻,穿上这身“澳服”分外精神。只是这发髻顶在头上颇为碍事,和身上的澳洲服很不相称。他在镜子里看来看去,觉得还是应该剪掉发髻为好。然而却又不知怎么的下不了这个决心。最终,他还是改成了传统的衫。 袁舒知已久是儒生的标准打扮,穿了一身青布直缀,头上戴了个四方平定巾,虽略显寒酸,好在看着干净利索。 考场依旧在贡院。不过这次关防更为简单,凭复试通知单即可入内。参加复试的考生先在明远楼内注册报到,再进行分组和抽签。袁舒知和曾卷被分在了不同组,他们运气都不错,一个5号,一个4号,靠前但不是第一个,上午可以完,而且考官也会认真听。 考场设在“天开文运”牌楼北面的“公堂区”,这里原是贡院内举行科举考试时候考官和相关夫役办事的地方,以至公堂、戒慎堂、聚奎堂为轴心有一大片建筑。空间很是充裕。在考务人员的招呼下,考生们分散几个厅堂内就座,等候叫号考试。 曾卷先进去了,走进面试考场大门那一刻,曾卷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他强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这面试的地方原是官厅后面休憩的花厅,家具陈设并无多少变化,只是居中放了一排桌椅,坐了五名考官。今天的主考官是税务局局长艾志新元老,身边四名都是资深的归化民干部。 桌椅的对面单独有一副桌椅这便是考生的位置了,上面预备好了文具纸张和算盘。 曾卷走到面试桌椅前,鞠了一个躬,大声说:“考官好!” 一个归化民干部说道:“考生你好,恭喜你进入大宋广州特别市公务员考试面试,下面你将在15分钟内回答,三个题目,题目将以报题形式给出,你的面前有纸和笔,你可以在上面做一些笔记,每次答题要听到:‘开始答题’方可以开始答题,答题结束之后要说明:‘回答完毕’。否则不予计分!考生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曾卷又大声说道。 “好,那么我们开始,请你听第一题: 你为什么要报考大宋元老院的公务员考试,你认为元老院公务员考试的精神是什么,和伪明科举有何不同?回答开始。” 听了这个题,曾卷大叫不好,这看着一个题其实是三个题,是个连环题,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糟糕,但是他定了定神,开始在纸上写了一个提纲然后回答到: “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开始回答问题,我之所以报考大宋公务员第一是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在伪明看不到的希望,在大宋元老院的治下,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要肯努力,人人都能够自食其力,元老院移风易俗,一扫伪明过去种种落后的规矩,制度,风俗,把琼州和广州变成了九州唯一安定的世外桃源,我作为一名亲身感受者,我想觉得我不能置身事外,也要为元老院的伟大事业做出贡献。第二则是现实问题,我为家中独子,上有老父老母要瞻仰,下有啊姊遗孤要抚育,我需要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来自食其力为自己的家庭做出贡献!大宋公务员精神,我认为是简而言之就是为元老院英勇奋斗的奋斗精神、吃苦耐劳努力奋发的学习精神、为大宋和人民不要身家性命的牺牲精神、主动活泼富于进攻的战斗精神!和伪明科举本质之别是伪明科举为他朱家一人一姓之利而开,而大宋公务员考试则是为了天下生民!报告考官,考试第一题回答完毕!” 曾卷答完第一题,长长舒了一口气,这题真不好答,多亏了张毓的教材让他起码通顺的答完了。 艾元老听了这一回答非常高兴,这政治觉悟吼啊!他甚至还误以为这是临高学校培养出来的归化民,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考生请听第二题,请你计算以下数字,(267+876+890)*12-678+556=?,你可以问考务要算盘。” 算术!这对曾卷来说到不难,他问考务要来算盘,迅速凭借记忆写下题目,只听“噼里啪啦”之间曾卷就给出了答案:“尊敬的各位考官,答案是24274!考生回答完毕!”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rd,senatuspopulusqs 二百九十五节 面试(二) 艾志新元老又觉得特别满意,这算术能力在土著里也是出类拔萃了,可以啊!税务局现在可没电脑让人用,一手好算盘,对数字敏感性都是收好税的关键,是个好苗子啊!接着最后一题: “下面,请考生听最后一题,你参加工作后,一次发现一个人拎着礼品来到你局,接着径直走进了局长办公室,面对这一情况你该怎么做?!开始答题!” 曾卷听了这题,顿时有点惊慌失措。他在面试辅导书上看到过类似的题。这是典型的人际关系。这该如何作答,又是一个两难。不劝谏吧,那就是一个按新话说没有原则的人;劝谏吧,自己是一个小小的新人,怎么去和自己的上司谈这样的问题呢?!虽说于理合,但是于情却不符,说出来透着虚伪。若是考官就此问题追问,自己的回答稍有漏洞就会被穷追猛打。 他思索再三,眼看思考的沙漏快要走完,只得将心一横,咬牙想:管他呢,反正不是自己的事,推出就好!他定了定神道:“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开始回答最后一题: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因为我相信在我大宋治下的每一名官员一定都是秉公守法的,不会出现收受他人好处的情况,相信我的上司也一定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大宋公务员,这件事中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醒其他看见的同事不要传播不利于单位内部和谐的话,同时,我还要更加努力的做好本职工作,以此来回报元老院和人民对于我的信任。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回答完毕!” 艾志新元老听到这,都想拍大腿叫好了,nnd的,这就是当官的胚子啊,刚刚上边那个旧文人,搬出什么邹忌讽齐王纳谏,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废话,说的他想打瞌睡,这个小娃聪明啊,阔以,很阔以啊,但是,自己好歹是元老,矜持还是要的,于是他淡淡地示意曾卷可以离开,曾卷又鞠了一鞠躬说:“谢谢各位考官!”就出了考场。 出考场的那一刻,曾卷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最后一题是否答得合适。他功名心思极重,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袁舒知这边也轮到叫号进场了。他毕竟年长一些,经历过多次考试,在心态上还是要好于曾卷的。听到叫自己的号颇为平静。但是当他进入考场的一瞬间,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只见那考官一排坐开,和曾卷的考场一样,中间是元老,两边是归化民干部。 袁舒知考场的元老就是董亦直,虽说整个考试做得还是比较公平,有相应的回避制度,但是元老总是有特权的,董亦直早就知道面前这个老书生就是张允幂钦定的申论高分者。他看过此人的申论,觉得虽然文理不怎么样,但是思路却是旧文人中少有的能领会元老院的精神的另类,因为董亦直心中也早就有了计较,只要袁舒知不是哑巴,他都会录取袁舒知。 袁舒知呢,看见面试主考竟然就是当初改条件接受自己报名的科考的考官,顿时也精神了起来:按照过去的规矩,自己可就是主考官的门生了。要是中了,这师徒关系可就结下了,这令袁舒知十分兴奋,自己要是能抱住一个元老的大腿那还不做青云直上!于是他定了定神,大步向考桌走去。 袁舒知和曾卷一样按照教材中标准程序坐定,然后归化民干部开始读题: “恭喜这位考生进入面试,我们别的不多说,直接开始面试吧,请听第一题:有人说,年龄是个宝,学识做参考。对于这句话你怎么看?开始答题!” 袁舒知碰到此题,暗暗叫苦,这题好像就是冲自己来的,自己这一把年纪吧,既不能倚老卖老也不能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不是,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尊敬的各位考官,某认为这句话是有可取之处的,汉高祖刘邦曾颁布律令:‘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此中可见,年长者多德高而望重、见多而识广,可为后生晚辈提点良多,故年龄确是宝也。然韩昌黎先生之《师说》曾言:‘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又言:‘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从中可见,学识不论年长年少,只要道之所存,则师之所在也,若对于解决一事有益,则不论其是耄耋老者或是黄口竖子,皆因执师礼以求,孔子尚不明两小儿辩日之说,况于乎众人?!考生回答完矣!” 袁舒知说完,董亦直真想连说几个好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本来他觉得自己改规矩招来元老院的非议对这老书生还有点不快,此刻他觉得当初的做法简直太对了!若不是改了年龄限制,这是遗珠之憾啊!这老小子不错,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袁舒知答完,早就汗湿青衫,但是他为了保持形象,硬是没有擦汗,也是难为他这个年纪的人了。 “好了,我们看第二题。”归化民干部继续说到,“请听题:有人说有为才有位,也有人说,有位才有为,请你谈谈你的看法。” 听到这个题目,袁舒知舒了一口气,这题目简单,拍个马屁就好:“尊敬的各位考官,某开始回答第二题,某认为此两句话全无毛病,然须看在何环境之下,在伪明治之下,多少名家大才虽学富五车然不得入仕之途,大才者若唐寅、徐渭皆不得用,郁郁而终。然得仕者却不思为民请命,只为党同伐异,中饱私囊。于伪明者,有为者不得其位而亡,有位者不思其则而鄙,故有为者不得位而有位者不可为,天下危矣! “至于我煌煌元老院,广开公务员之试,搜天下英豪而用之,使有才者得其位,使有识者展其才,有为有位互为里表,力复我大宋万里河山,去华夏百年之阴霾!实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也!考生第二题回答完毕。” 听到这,董亦直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这把袁舒知吓了一大跳,旁边的陪考官也觉得好是尴尬,董亦直只好假装咳嗽应付过去了,然后接着说:“考生,请听最后一题,说一说你印象最深的一本书。” 袁舒知第一反应就是《红楼梦》,于是他马上答道:“尊敬的各位考官,某印象最深之书当是我澳宋巨著《红楼梦》,此书包罗万象,却不散不乱;温情脉脉,却不淫不秽;看似富丽堂皇,却满本心酸之言。其言哲理,讲参悟,说故事,道人世,一书而下,某好似进了一次书中之大观园,合书之时仿若去了趟渺渺仙境,真当幻梦奇书也!一点浅见,望各位考官不要见笑,考生回答完毕。” 董亦直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考试制度不允许直接宣布成绩,他早就钦定袁舒知为澳宋公务员了,但是过场还是要走滴嘛,程序正义也是正义嘛,于是他给了个高分,其他干部纷纷跟进,这老孔成绩啊,当不会太差,而袁舒知虽然觉得看官对他青眼有加,但是他也摸不着这澳洲人的性子,怀着忐忑的心出了大门,与曾卷汇合,结束了这场考试,走出试场的一刹那,袁舒知仿佛觉得这好像都是一场梦…… 今天来面试的考生人数相当多,实际上这次公考颇为放水。如果按照旧时空的笔试标准的话,真正合格人寥寥无几。在阅卷阶段就有元老提出这考试的内容过于超前,对在传统教育模式下教育出来的人来说难度过大,脱离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在花样百出的答卷中,看得出他们的知识结构大多非常偏颇,直接招考之后派到工作岗位恐怕难以胜任。有些人对报考的岗位也缺少实际的了解――从答题内容看,和他报考的岗位完全不搭调。 但是,在各式各样的笔试试卷中,刘翔、林佰光等人还是筛选出不少“可造之才“。大致来说只要略有闪光点的考生都被列入了面试名单。进面试的人数最终有五百多名。 面试的原则也放的相当宽松,因为刘翔已经决定,这批公考录取人员不能直接上岗,全部要进广州的干部培训学校“再教育”一番。 “实话说,他们的确是人才,但是不是我们需要的。”刘翔对张允幂说,“但是他们都很聪明,善于学习――在这个时空有文化的人都是擅长学习的,只要我们给他们指引正确的道路,他们就会称为我们的人才。”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aord,色natuspopulusquemagnus 二百九十六节 报喜 面试结束之后,袁舒知和曾卷又开始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这次和上次不同,头一回是笔试,心里都没底,完全是毫无把握的心态,反倒对能不能考上不是太上心。如今自我感觉良好,却上了心思,患得患失起来。 袁舒知这几日连看小说的心情都没了,除了和明女戏耍一二外,其他时间要么蒙头大睡,要么拿着书发楞。曾卷也差不多,就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时间过了一周,远处巷子口隐隐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慢慢得声音大了起来,到曾卷家附近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鞭炮声,街坊四邻早就聚在了一起,袁舒知和曾卷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只听一人大声报到:“报!!!恭喜曾宅邸曾卷,公务员录取通知书到了!” 元老院原没有报喜这套,当报子的,多是学政、府学、贡院一些小吏勾结无业游民所为,藉此机会讨赏。科举高中是喜事,来报喜的自然不会招怨,不过这报喜又有头、二、三报,每次都要放赏,招待酒饭,大户人家自然无所谓,小户人家也往往为之受累――不过这毕竟是喜事,便是向左邻右舍借钱买酒肉也是要应付的。 自从关帝庙人马被整肃之后,报喜的勾当无人敢做了。这次的报喜却不是报子的勾当,而是刘翔授意,由新组建的广州邮电局搞的。目的无非就是造声势。 这时,整个巷子自然是爆发了,邻居们都向曾卷父母道喜,曾卷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喜极而泣,立马下跪向临高元老院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高呼:“大宋皇帝万岁!元老院万岁,元老们千岁千千岁!”接着又回身向自己的父母磕了几个响头,以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曾卷做足了这些,才起来接过大红色的公务员录取通知书,美滋滋的端详起来。这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号牛皮纸红色信封而已,正中墨笔恭楷写着一行字,封口骑缝盖着大印。说起来真是平常之极,然而他捧着却如同珍宝一般。 曾卷父母忙给了报录人1个银元的报喜钱,却被来人回绝了: “我们是广州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这是分内工作。钱断然是不能收的。”来送通知书的“报喜小组”一水的墨绿色短褂,斜挎帆布包。 “那就请暂歇片刻,待我等略备薄酒,招待几位。” “我们还有其他通知书要送,你们自家庆贺便是。”临头的人很是客气。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角落的袁舒知,他独自在那,非常失落,有时候没有什么比好朋友功成名就更难过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的在墙角,他感觉整个天空都是灰的。 就在袁舒知几近绝望时,只见那报喜的职工又问道:“你们这里即是曾宅,有没有一位姓袁的?” 曾卷爹一愣,赶紧道:“有!有!万胜禄的账房袁舒知就借住在本宅……” 他话音未落,几个吹鼓手又吹打起来,邮递员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份大红信封,拉高了喉咙大声道:“报!!!!!!!恭喜曾宅邸袁舒知!,公务员录取通知书到了! “哄!”整个巷子又炸了而且炸的更彻底,这曾卷家风水也太好了,一家出了两澳宋官!不得了啊!一些人甚至动起了借风水的脑筋…… 袁舒知颤抖着接过通知书,红色纸上黑色宋体字写的明白:大宋广州特别市公务员录取通知书,落款是大宋元老院干部处的公章。 他捧着这通知书,看了又看,真是悲喜交加。虽然笔试成绩第一之后已经知道自己高中是十之八九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拿着这通知书,却如在梦中一般。说不出话,连邮递员叫他“盖章”都是木讷讷的,犹如牵线木偶一般。 “老袁!恭喜你了!”曾卷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顿时让袁舒知清醒过来。他不由的仰天大笑,道:“想不到我袁舒知还有今日!”说罢眼角已经垂下泪来。 曾卷娘忙道:“老袁,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莫要伤悲……” “是,是,说的是!”袁舒知赶紧拭了拭眼角,将录取通知书仔细的藏好,道,“走,我们招呼客人去。” 曾卷家喜气洋洋,曾卷爹一面拿出钱来关照人去订几桌酒席来,晚间宴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一面拿着这张简简单单的通知书左看右看,老泪纵横。 “儿啊你总算出息了,咱们这一家子,总算有了翻身的日子!” “爹,这不是正式就职,还要经过培训才能上任呢。”曾卷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这几个月苦读没有白费。这次通过率大约有三成五。录取比例甚高,但是不少老文人思路转不过弯,把申论当成八股来写。还有在文章中完全文不对题的称颂大宋皇上圣明的,这些人自然第一批就被筛了下来。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络绎不绝的道贺人缠的躲不开身。大部分人,包括他爹娘,都认为这广州府试,至少相当于一个举人功名了,而且这是科举正途,比之前李子玉这种警察强了不止一筹。大伙一致认为,曾家就要发达了! 一家人一面应酬拜客,一面四处遣人报喜与亲朋,晚间又是大摆酒宴,招待贺客。真是说不尽的欢愉。 一直到送完客人,收完碗盘,曾卷和袁舒知才拆开录取通知书,只见里面只有三页纸:一页是录取通知书,写明几月几日去临高干部管理学校报到,地点便是贡院。另外一张是体检通知书,最后是一份政审表,好几页内容,其中颇有些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内容,详细繁琐到曾卷看了就头疼。里面有些称谓问题更是不知所云,他也不敢贸然往上面落笔,唯恐写错了什么。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他端详了半途说道。 第二天却来了一个意外的贺客,却是吴佲――原来他也是面试通过了。互相恭喜之后,吴佲道出来意。 “阿卷,原本府学里的几个生员也考中了,过几日他们相约要去拜见座师,为兄不知该不该去,来找你打个商量。” “学长,小弟家里没出过什么读书人,这拜见座师是怎么回事?” “这是自唐以来科场惯例,主考取中你的卷子,既有师徒之宜,若学政爱才,认下师徒名分,日后官场上是一大助力!“吴佲解释道。 “但我们还要经过培训才能授官……” “他们哪听得进这个,觉得这就是殿试了,培训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这话倒也不算错。 曾卷听了默然,他科场经验为零,这该不该去拜座师实在拿不出一个主意。 要在过去,自然是要拜座师,不仅如此,还要去拜房师。他听人说过,这师生之情,同科之谊,同气连声,便是一股莫大的势力,是官场中人的最大依靠。 不过,如今是大宋元老院的规矩,和大明不知道是否一样?毕竟这元老院的典章制度多与大明不同。 他想了想,道:“弟以为,去拜亦无妨。一来这是科场旧例,元老院亦无明文说不许可;而来尊师乃是大德,去拜见座师亦属合情合理。” “想不到小哥的见识不浅啊。”吴佲点头道,“愚兄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 “嗯……”吴佲话中略带迟疑:“按惯例,主考乃一省学政,为座主。学子上门需持谢礼,递上门生帖,自称门生,称座主为老师,若出身与座主有旧,可称夫子!” 曾卷愣愣的听,心想这没毛病啊,重点在哪? 吴佲见他不开悟,无奈道:“这次主考官,是张元老!” 曾卷明白了,张元老就是巫蠹案的那个辩护律师,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拜她当座师这成何体统啊。恐怕自有科举以来,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座师,还是个如此年轻的。 “那,那些生员不介意吗?”曾卷问 “他们说了,学无长幼,达者为先,澳宋元老个个都有经天纬地之才,足为吾等师。张元老年纪轻轻贵为一省学政,前途不可限量。“吴佲说着翻了翻白眼。“况且大宋男女平等,女子又怎么了,杜首长说女子能顶半边天。” 曾卷失笑:“他们学得倒快。” 不过,为了功名利禄,就去向一个少女跪拜,还要口称“老师”,脸皮若没有城墙厚大约是不成的,曾卷不觉有些暗暗鄙夷那些准备去拜座师, “所以愚兄便觉得尴尬了,去拜,我做不出这般厚颜之事;若是不去,万一见罪了这女元老,去培训的时候应景发作起来,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曾卷一想倒的确是,正迟疑间,一旁的袁舒知却道:“吴兄迂腐了。即为五斗米折腰,还要顾及这些东西做什么!我看,便是你们愿意去拜,人还不愿意受你们这一拜呢!” 这一句,却犹如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 明日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22节 第二十一节 朱鸣夏的作战决心 肇庆府下辖德庆州、高要、四会、新兴、阳江、阳春、广宁、高明、恩平共1州8县。还有一个罗定直隶州就在西江边,虽然不属于肇庆管辖,其实亦在肇庆府的范围内。不但管辖范围大,多山区,且县县有瑶峒,有些偏远县份的汉瑶冲突从未平息过。内外治安压力极大。特别是罗定州,因为瑶乱的关系,明军在这里设有东西山防瑶参将,驻军将近五千人。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治安部队来接受防务,整个区域很快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从广州地区赶来的接管的国民军人数极其有限,根本无力控制这么大一片区域 眼下肇庆陷落,两广总督逃走,分驻各地“防瑶”的营兵或是卫所要是随即崩溃的话,原本就危如累卵的治安局面顷刻就会爆炸。 朱鸣夏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明军各处屯所和城寨驻地,这些防地不但不能让他们解体,还要尽量的维持他们的稳定。哪怕他们既腐朽又无能,至少在历史上他们是维持住了基本的防区。 只要卫所驻军能够保住自己的屯驻点――这往往也是当地的交通要害地点,那么伏波军就可以作为机动部队实施快速的定点打击。他的兵力极其有限,除了要应对随时可能暴发的瑶民暴动,还要警惕从广西方面过来的明军反击。 别看装备上伏波军有着莫大的优势,但是兵力太少始终是一个致命伤。因而朱鸣夏的第一件要务不是进军梧州,而是安顿好本地的降军。 朱鸣夏边的参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牛皮纸信封。 “此乃我大宋元老院之告身,”朱鸣夏说道,“我现在任命你们为大宋肇庆宣抚使节,前往肇庆府邸各处招伪明军队。你们告知各地将领官佐,只要诚心纳印投诚的,均给大宋官凭告身。” 这些告身全部是“国民军广东总队暂编第x大队大队长、副大队长、中队长”等等的官衔。 就算是豆腐渣,也得继续堵在各个要害之地。为元老院多争取一些时间。 降官们一个个脸上放光,去招降虽说略有风险,但是成功的话受益很大。特别是本地各屯所的军官彼此多半沾亲带故,就算招降不成,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凡是愿意投诚的,都要将伪明的印信文书缴出,在誓状上落笔效忠元老院!” “喏,卑职等知道!” 打发了这些“宣抚使节”出去,朱鸣夏马不停蹄的又召见了澜儒田等人,要他立刻物色向导,以便尽快派人去接收肇庆府下属各州县。按照目前的形势,派出少量兵力和几个当地人去招降,在大多数州县都不会遇到抵抗。县令多半不是自尽就是弃官而逃。虽然归化民干部还没有完全到位,但是维护地方治安起见,必须尽快将各个县的县政都接收下来。 他看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自肇庆府城沿着西江上行,到梧州前还有德庆州、罗定州、封川县等数个州县。根据旅远程侦察连和从军情报中心传来的情报:原先驻在这些州县的的明军重兵集团,特别是驻罗定的东西山参将、中路守备的五千多营兵都已经退往梧州。留在当地的主要是分散在各处的卫所各屯所的操军。加上他已经派人去招降,进军的军事压力并不大。真正的硬骨头,就在梧州! 可惜没能招降东西山参将!朱鸣夏有点遗憾,东西山防瑶参将所属的部队是粤西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如果能招降过来,至少在防瑶上他就能暂时高枕无忧了。 情报口的确做了努力:但是两山参将和中路守备似乎对元老院的威名体会有限,铁了心的效忠大明,不但失口回绝,还斩杀了派去招降的降将。 “叫特遣舰队的施奈德到我这里来一下。”朱鸣夏命令道。 1635年4月10日,朱鸣夏的座舰抵达封川县城。和他估计的基本相同,部队一路上并未遇到成规模的抵抗。罗定、德庆等地都是望风而降,第一旅主力也于4月9日进驻封川县。 此刻江面上停泊着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大大小小的船只。这个粤桂交界之处的小县城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把往日的静寂顿时给打破了。朱鸣夏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封川县城的南门城楼上。他点了一支圣船,望着在南门空地上那一列列的帐篷,伏波军的士兵们正在期间忙碌,时不时还吼出一句句响亮的口号:“打到梧州去,活捉熊文灿!” 口号叫得响亮,可朱鸣夏明白,口号终归是口号,熊文灿可不会乖乖在梧州等着被抓,面对伏波军的兵锋,他或许会一溜烟就跑去桂林。更大的可能是他留在梧州死守,最后城破自尽――一个标准的督抚的死亡。 元老们大多对熊文灿这个人都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总觉得这个以招抚起见的总督会和元老院有比较多的共同语言,要是能活下来当个政协委员或者文史馆员就好了。要是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朱鸣夏对活抓熊文灿并不抱太大兴趣,他的兴趣所在是在梧州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拿下这个两广最重要的战略节点,堵住明军东来的去路。 可打一场歼灭战谈何容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可朱鸣夏手下的兵力只有不到四千人,算上珠江特遣舰队上的水兵,也就只有五千人。 根据情报,熊文灿已经在梧州城下集结了广东防瑶东山西山参将以及广西浔梧左参将所部,共计营兵六千余人;此外还有临近浔州府各土司麾下的狼兵共计一千余人,梧州水师营一千余人,算上梧州本地的卫所操军和乡勇,熊文灿手下兵力已经足足有一万有余,已经不像之前在肇庆之前那么好对付了。 目前敌我对比为二比一左右,不算太悬殊,当年第二次反围剿的敌我对比达到了三比一有多,伏波军照样打赢了。可问题是当年是伏波军以逸待劳,现在恰好反过来,熊文灿麾下一万多人的部队就窝在了梧州城,绝不和伏波军“野地浪战”。 根据情报中心转发来的熊文灿幕府内部的情报,熊文灿在梧州的守城意志十分坚决――他也不可能不坚决。他先丢了广州,又失去肇庆,朝廷目前没治他的罪,可不等于已经原谅了他――守住梧州就是是他最后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是野战,朱鸣夏一点也不在乎熊文灿手下那一万多人,对于第一混成旅,那只是一万多的死尸或者俘虏。问题是熊文灿现在打算拒城固守,依托梧州的城防和四周的地形和伏波军周旋到底。 从d日起,伏波军从未进行过一次对设防严密的大城的攻坚战斗,珠江口突入战役并不以夺取广州为目的,只是发射火箭示威;至于他们在海南、在广东的进军,要么是有内应开门响应,要么就是城内战意不坚,兵力不足,往往被轻易夺取。 二十多公里外的梧州城,将会是第一座伏波军打下的坚城,一座有大量部队镇守的城池。 可朱鸣夏也说不准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打下梧州城,本来第一混成旅的旅长是游老虎,但华南军总部考虑到游老虎勇猛归勇猛,但还是过于莽撞,怕他在梧州城下吃亏,才临时换将,把朱鸣夏和游老虎对调。华南军总部考虑的不是打不打得下梧州城,而是让打下梧州城的损失尽可能地小。 自古以来,凡是攻坚战,都是防守的一方占尽地利,无论进攻方军势怎么强大,在一座设防严密的城市面前都免不了要吃一脸灰。在本时空,关宁军就是靠着辽西走廊以山海关、宁远、锦州为中心的城池、堡寨挡住了野猪皮好多年。面对坚城,一旦不能迅速攻克,漫长的围攻不但会造成更多的损失,还会牵制住大量的有生力量。这也是华南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他仔细的研究起了梧州的地形。从地图上来看:梧州的地形不算复杂。这座城市背山靠水,梧州人给梧州的一个别称是山城,实际就是西江冲积起来的河滩和群山山脚平缓地聚居而成的。周围多山,很可能是从山脚的村寨发展起来的。从封川走水路可以直接到现在的城区。这个地形要冷兵器时代的确很难形成围城,特别是难以将梧州围死。但伏波军的远程火力具有极大优势,找一处浅滩登陆,然后抢占个山头,架炮就能往城里倾泻火力。彻底封死不容易办,但破城那是一点难度没有,要注意的是控制河汊。 可惜因为新滩这个浅滩的存在,西江分遣舰队的两艘潜水重炮舰无法抵达封川,能抵达梧州的就只有那些炮艇了。不过有炮艇也足够封锁江面了。至于攻城用的重炮,可以用大发艇运输臼炮。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二十二节 优势的炮火是朱鸣夏最大的倚靠,历次战斗中,火炮的射击往往会造成战意不坚的敌军迅速溃退;攻坚战中,第一轮臼炮的榴弹轰炸就能使得守军丧失斗志。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和守军陷入巷战。历史上破城之后巷战的例子亦不少见。特别是陷入绝境的军队,往往会在身先士卒的官长的带领下死战。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巷战不但会伤及无辜百姓,毁坏公私财物,更使得伏波军在火力上的优势无从发挥,增加伤亡。 不过,古代攻城战斗,多数时候破城就意味着战斗结束。有组织的大规模巷战很少见。 慎重起见他手下的参谋们正在根据情报部门送来的城市地图制作一个简单的街道沙盘模型,以便做好巷战的应对。 二十多公里外的梧州城,熊文灿在州衙内刚刚收到塘马的探报,澳洲人的大军已经抵达封川城,正在秣马厉兵,不多时就会兵临城下。 “澳洲人的炮船可曾越过新滩?” 在前面的战斗中,内河炮舰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仅是它们能够无风逆流而上,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巨炮”:炮击时的巨响,喷射出的浓烟,爆炸时轰鸣每每让官员兵将们丧魂落魄。 “最大的一艘留在了肇庆,并未上行。”塘马回禀道,“两艘水轮大船就泊在封川城外。” 熊文灿摆摆手,屏退了塘马,吩咐仆人将幕僚们都请来。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起了神。髡贼这么快就追上来,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磨磨蹭蹭并不是澳洲人的风格,这些人事事雷厉风行,如今打得又是顺风仗,自然不会在路上耽搁,必是沿江而上,直取梧州了! 只要对两广的兵制地理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梧州是广东广西间的锁钥。这是澳洲人必夺之地,自然亦是他必守之地。 此城不守,不但广西门户洞开,朝廷将来再要反攻广东,便如登蜀道一般了!如此一来,皇上是决计饶不过自己的!熊文灿深知当今圣上脾气不好,动辄诛戮大臣。他除了投缳自尽,以身殉城之外,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熊文灿出了一身冷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拿出办法来! 从髡贼夺取广州起,他就派人到京师活动,大笔抛洒金银活动朝廷大佬,一来为自己争取时间――最好是能调任,二来也要弄清楚朝中髡贼的态度。自己的“抚局”有无阻力。 这件事已经花去了他大量钱财――他并非不是惜财之人,单单在福建巡抚任上就收过郑芝龙的巨额贿赂――可跟自己的乌纱帽和性命比起来,钱财本不算什么。乌纱不丢,金银财宝自然就会滚滚而来。 熊文灿不想打仗,也不擅长打仗。在福建巡抚任上,他招抚了郑芝龙,后来升任两广总督,朝廷也是指意他能招抚刘香,也招抚那些盘踞在临高的髡贼。朝廷把熊文灿当成了能平靖闽粤洋面的能臣,可这事情大大超出了熊文灿的能耐。 郑芝龙、刘香之流,甚至是那些佛郎机人,这些横行闽粤的海寇,对于大明朝而言,不过是芥藓之疾――这个判断倒也不算错,因为这几家图谋的只是“财”;而澳洲人之流,却是是和建奴一般自建国号的“敌国”。 招抚从来就是建立在实力的前提下,熊文灿能招抚郑芝龙,依仗的是整个福建的财源,郑芝龙纵然横行闽粤,却没有实力把整个福建省打下来。接受招抚就成了他最明智的选择。于是郑芝龙就安心当了熊文灿的一颗棋子,一个打手,为熊文灿御边守土,熊文灿也乐得为这个打手输血造势。 他当初能够笼络招抚郑芝龙,可笼络不了澳洲人。澳洲人不是中土百姓出身,即无桑梓之情,又无乡党之谊,不能用乡土之情去笼络怀柔他们;论及财富,他们早就是富可敌国,纵然是两广的财赋,也不能与之匹敌。要说默许他们占地,他们的胃口比一个漳州湾就能满足的郑芝龙大得太多。 他熊文灿拿得出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让这些澳洲人安心来受抚呢? 唯一能让髡贼坐下来谈判的只有一次胜仗。 但是这胜仗谈何容易!他很清楚:不论野地浪战还是凭城拒守,官兵均非髡贼的对手。纵然自己眼下兵多将广,亦无多少胜算。 他手下颇有一些幕僚和官员将领们持乐观的看法,认为梧州城坚粮足,又有一万多兵将守卫,背后还有整个广西可以接济粮草兵员,只要朝廷的军饷供应及时,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另一部分幕僚却坚决反对守城:因为广州当年亦是“城坚兵多”,还有虎门以上沿江而设的许多炮台,层层截击,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让髡贼兵临城下。他们的主张是立刻抛弃梧州,退到桂林。 这两种论调,他觉得都不甚靠谱。 “老爷,先生们都来了……”他的亲随在他耳畔低声道,“正在堂下候命。” 熊文灿睁开眼睛,道:“快请!” 他幕中幕客众多,不过这次是商议军国大师,一些凑趣的篾片相公自然不到场,来得都是有政略军学之才的幕僚。 幕僚们进到堂上,都要见礼,熊文灿咳嗽一声,摆手道: “如今战势凶险,先生们亦不必多礼了。都坐下说正事要紧。” “喏。” 幕僚们分序列在两边坐下,熊文灿将最近几次塘马报来的消息转述一番,道: “我看髡贼攻打梧州,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不知道先生们可有应对之策?” 一干幕僚们左顾右盼,嚅嚅不言。这种场面熊文灿已经见多了。其实就是他们真得来献言也不会有什么新东西了:幕僚们要么就得了恐澳病,闻澳色变;要么只会溜须拍马,完全没有建设性。于是熊文灿耳边,充斥着两股声音,一股是:“澳洲人我们打不过,大人我们快逃吧!”另一股是:“大人英明神武,澳洲人必定会大败于梧州城下。” 只有常青云稍微靠谱,至少澳洲人是如何厉害的他能说得一清二楚,也能提供些靠谱的方略来:熊文灿本想坚守肇庆,常青云却直言肇庆非能固守之地,不过在羚羊峡却有一定机会用火攻船消灭澳洲人的船队;而且他早早就建议熊文灿:调防瑶东山和西山参将所部驻防梧州。总算让他在梧州城有了一支数量可观又能战的核心部队。 因此,他又把目光落在了常青云的脸上。 常青云似乎早知如此,他等了片刻,见无人出来献计,这才拱手道:“大人,学生有一要举荐――他有败髡贼之策。” “哦?”熊文灿顿时来了精神,幕僚们一下子也都愣住了,“是哪一位?速速请他来见我。” “这位先生姓常名浦,字儁宾。南直人,亦算是学生的大同宗。”常青云道,“他原是恩平县令,城破逃奔至此。今有一计,可破髡贼,愿献于大人。” 熊文灿知道常浦的名字――恩平县是肇庆府的属县――但是不熟悉。明代的总督、巡抚基本只管军事,县令这样的亲民官受布政使的管辖,与他关系不搭。 此人身为县令,丢失了城池却即没有战死,也不肯自尽,现在居然来献策了。熊文灿不由的暗暗鄙夷。 不过,鄙夷归鄙夷,眼下他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论这常县令有什么妙计,叫来听他说说也不花费什么,当即应允道:“好,速速有请!” 当天下午,伏波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梧州城。梧州城上上下下均是忐忑不安:驻守的明军士兵对伏波军的战力早有耳闻,对即将要面对的恶战不免害怕不已;而梧州城的百姓大多听闻伏波军军纪严明,但是只要打仗老百姓便免不了要受池鱼之灾。至于官吏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梧州城外关厢有一座粮栈,做得是广西米粮转运广东的生意。在柜房里端坐的是本铺的掌柜,名叫骆阳明。他是三水人士,几年前来梧州经营米粮生意――这在本地是常见之事。做了几年买卖,生意也颇有起色,赚了钱起栈房盖宅邸,从三水老家接了家眷来,又在本地纳了一房小妾,算是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大家只知道他是个粮商,实则骆阳明是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员,受“山海两路”情报系统的指挥,奉命潜伏在梧州城。 他的工作只有两点:一、经营粮食贸易,为临高转运粮食;二、就地搜集情报,发展情报网络,为元老院的北伐做好情报准备工作。 第一点工作对他来说不难:他本是商人之子,家中本来在三水县开米铺的。对粮食贸易这行当相当熟悉,熟人也多,很容易开展工作。至于第二点亦不算难,中古社会的反间意识不强,技术更是落后,对受过情报训练的人来说不论潜伏还是侦察都不是难事。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297 第二十三节 反常的现象 他在梧州潜伏多年,工作的重心一直是贩卖粮食。源源不断的供应临高。 情报搜集方面内容庞杂,一是搜集整理梧州历年的“商业情报”,包括店铺数量、经营内容、物价涨落、货物吞吐量、每月船只靠港进出数量……这些情报有什么用处他一无所知,但是每个月他都会整理成册,由起威的船只送回广州去。 二是搜集梧州的社会情况,包含内容十分庞杂。重点是搜集本地的“有影响力”的人物的情报:上到缙绅,下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要说军事政治情报,只能算是顺带的工作。也不包含多少机密的内容:每年报告本地的官吏人事变动;军队的调动和军备情况。这些东西稍有一些人际关系很容易就能得到。 这些年来他执行的最有“风险”的工作,就是有一次带着“中心”派来的神秘来客,在梧州走街串巷,执行了一次秘密的测绘工作,以此为基础绘制了详细的梧州府城地图。 骆阳明的工作十分出色,他有着商人的精明和细心。更有干好这份工作的莫大决心。 骆阳明的父亲当年因为得罪了本县的豪绅,被诬抓进了大牢。一场官司打下来人虽然是出来了,却耗尽了家财还借了不少债。三番五次的过堂和牢房内的折磨使得他父亲出来之后不久便去世了。为了抵债和发丧,不得不又卖了米铺和家宅。 因为风闻仇家要“斩草除根”,骆阳明带着家人连夜逃往广州。一路上家人生离死别,到的广州只生下一个老母了,又染上了时疫,生命垂危。骆阳明走投无路之际,幸得被到处搜刮人力的广州站收留,母病得治,母子两人也就在临高落了户。 骆阳明识字,读过几年书,又帮其父打理过米铺,一从检疫营里出来就受到了好几个部门的青睐。最终骆阳明被选进外商委工作了一年,其经商天赋在外商委展现出来,得到了司凯德、李梅等人的高度评价。可骆阳明志不在此,他一心想报仇雪恨,加之被穿越集团不断洗脑,更是对大明官府充满了仇恨。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对外情报局招收实习生,为重返大陆,向这个腐朽的大明官府复仇,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外商委的前程,向对外情报局递交了申请书。 在培训班里他认真学习,刻苦训练,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是他那届情报局实习生中的优秀毕业生之一。毕业后,江山本希望骆阳明留在本部工作,可骆阳明拒绝了,并主动申请到一线工作。 出发前,江山问他:“第一线的工作非常危险,一旦被捕肯定会当作细作处死――中心是来不及救你的。你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了,我要在元老院最需要我的地方为元老院服务。”骆阳明说道。 于是骆阳明被派遣到了梧州,以广州商人的身份做掩护,在梧州城潜伏下来。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在起威的帮助下,情报局陆续帮他找回了路上被卖掉的妻子和妹妹。只是儿子当初是卖给一个过路的客商的,如今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把家人带回梧州,开起粮栈来了。江山并没有给他配专门的助手。他给骆阳明的指示很简单:“要像一个真正的商人那样自给自足”。除了每个月来的交通员之外,他和“中心”没有任何的交集。除了一笔开办经费之外,“中心”也不再提供经济支援和活动经费。只是允许他将粮食贸易中获取的利润留给自己支配使用 在梧州的几年间,骆阳明结交官府,与梧州城的许多商人建立了良好的商业关系,凭借着这些关系网,搜集了不少梧州乃至整个广西省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通过交通网传递回临高。由于其情报工作上取得的成绩,骆阳明获得过对外情报局的嘉奖令。 十几天前,他已经收到了交通员送来的指示:伏波军即将展开对梧州的进攻作战,要他注意安全。并且指示说:如果情况紧急,可以从梧州撤退到城外暂避。等梧州光复之后再回城向伏波军的联勤部门接头,将粮栈中的存粮供应给伏波军充作军粮――这是他在梧州的最后一项工作。 他并不打算离开城池,这里毕竟有他的产业和家,如果出城躲避,在攻占城市的过程中保不准有地痞乘机抢劫掳掠,损失太大了他没法向“中心”交待;其次家人多是妇孺,在城外也没有合适的落脚点,反而有被乡村盗匪劫掠的危险性。 伏波军攻城极少围攻,半天一天也就攻下城市了,自己只要安心在城中等着他们进城就是。 他盘了一会账目,计算了应收应付,又核对了柜上的存钱存粮数目。这家粮栈自己虽然经营了多年,却是元老院的财产,再过十几天,他就要完完整整的缴还元老院。 自己的妻妾和妹妹大约都不知道这份家业不是自己的吧。想到当初将妻子接回,夫妻两人抱头痛哭之后妻子看到自己“挣下”偌大家业时露出的惊喜表情――要是她知道这家业不是我的,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至于缴还之后自己去做什么,骆阳明始终没有想过。也许会回商业部门吧。情报部门的用人原则他是很清楚的:用过一次的情报员,即使没有暴露身份也不会再用第二次。 这时柜房的门口有个女声轻声道:“老爷!老爷!” 听声音是他的妻子。骆阳明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进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穿着梳着抛家髻,脸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 藕荷色窄袖褙子,一条素色带花的长裙,已经半旧了。她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亦有几分姿色。 他妻子姓丁,小名阿桃。娘家是三水的一户小商人,可惜娘家早已败落。当初逃难的时候,路上因为盘缠不够,骆阳明将她典给了一户大户人家为妾,后来虽说将她赎回,但是妻子已经在那户人家生了孩子。 照规矩,这种典来的妻妾生育的子女是归典家所有的,被典的妇女到期或者赎回的时候是不能带走的。 她即想念当典妾时候生的孩子又因为有一段被其他男人占有的“耻事”,所以脸上总是带着忧郁的神情,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在眉头。 “怎么,门户都关好了吗?” “都关了。”阿桃说,她和“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妇一样,温柔沉静,从来不大声说话,“伙计们按你的吩咐,把门户都加了门杠,又堆了草包和石头塞住了,如今只有一道边门还留着,也加了门杠。” 不待他追问,阿桃又说道:“家里的吃食我也瞧过了,米,自然是够的;咸菜咸鱼也有不少,就是柴火少了些。” 骆阳明点点头,问道:“阿纯回来了吗?” 阿纯是他家里的小伙计,是他收留的孤儿,只有十五岁。在他家里和货栈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今天一早,骆阳明便打发他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髡贼”逼近的关系,梧州城里气氛十分紧张,粮栈这样的地方在战乱中更是容易成为官府和暴民窥觊的目标。所以从几天前起,骆阳明就关照不再开门――好在粮栈做的是大宗贩卖生意,不是面对平民的米铺,停业不容易引起百姓的慌乱。 “刚回来。” “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吗?” 阿桃忧郁地摇摇头,说:“听说今天只开了北门和南门,其他城门都没有打开。又有人说髡贼的快船已经从封川出发了……” 她坐下来叹息道:“这样世道,怎么活下去啊!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又来了这天杀的髡贼!占了一个琼州府还不足,非要连广东都打下来!”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髡贼,骆阳明微微的笑了笑,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大家都说澳洲人爱民如子,军纪森严,从无烧杀掳掠之事。这梧州大约是不碍事的。” “纵然髡贼像你说的这么好,你开的是米铺,打仗要的就是粮,官府来征粮怎么办?万一围城,那些暴民来抢粮……唉……”女人的眉头紧锁,说不下去了。 她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对骆阳明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他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澳洲人攻城极快,用不了三五天这里大约就成大宋的天下了。” “可是,我总是担心……阿纯说:今天有不少大户人家携家带口从出城了。” “大约是躲到乡下的寨子里去吧。” “可是衙门里也走了不少人,城里的粮仓也在往外面运粮,难不成熊大人要弃城而逃了……” 骆阳明打了激灵,道:“你说什么?” “阿纯说官兵在往城外运粮,码头上堆的到处都是……” “你把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第二十四节 绝户计 不对!他想,要是熊文灿准备死守梧州的话,绝不会把粮食运到城外去――粮食是守城的命脉。若是说他准备逃走,这梧州是两广要害,熊文灿丢了梧州就只有自杀谢罪或者被朝廷问罪斩首两条路可走了。一个督抚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知道守城无望也会死守,以博一个殉城的美名,免得累及家眷。 把阿纯叫来一问,原来被运走的不仅仅是粮食,原本屯驻在城内城外的官兵也撤走了不少。 “城中都在传说,说熊督准备弃城,退到桂林去。”阿纯说的活灵活现。 这让骆阳明感到难以置信,这熊文灿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他的人头能留到现在,朝廷已是宽宏大量到极点了。 “你先回去歇息。”骆阳明百思不得其解,自古“反常为妖”,熊文灿突然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部署,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 若说要打探,他在梧州府、苍梧县衙门里都有熟人,但是此时正是兵威凶险之际,贸然去打探消息势必会引起怀疑。而且熊文灿的筹划很可能只有他自己幕府里的人才知道――两广总督衙门是从肇庆迁徙过来的,他在其中一个熟人也没有。 正思量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骆阳明一凛,不知道谁此刻会来他这里! 不一会,伙计过来禀告,是“舅爷来了。” “请他进来。” 这个舅爷并不是妻子的兄弟,而是他在梧州纳的小妾的兄弟,在本地码头上脚行里当个小把头,是个地棍。骆阳明娶他妹子当妾其实也有考虑到利用他这种“地面上都吃得开”的人物。 “舅爷”姓温,绰号铁头。据说当初争码头的时候,脑袋上被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照样抡棒子大打出手,从此挣下了自己的基业。如今手下也有三十多脚夫,成了梧州城里有些头脸的“光棍”之一。 温铁头是个小个子,常年在码头上厮混,练就一身好筋骨,他来得很急,身上的一件短褂满是尘土和稻草。 骆阳明请他坐下,温铁头摆摆头,只叫拿茶来。 “阿纯,沏茶来!”骆阳明忙吩咐道。 “不必!”温铁头忙摇头,“我渴的很,喝不得热茶,你家里有下人们用的温茶,且倒一大碗来。” 当下倒了一大碗茶来,温铁头忙不迭接过来喝了个干净,环顾了下四周,见房中无人,这才悄声道: “妹夫,祸事了!” 骆阳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 温铁头将声音压的极低,悄声道:“妹夫你可知道这些天码头上都在抢运粮食财帛?听说除了官仓里的,还有大小官儿们的家产?” 骆阳明点头道:“这我知道,听说都要运到桂林府去……” 温铁头摇头道:“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官儿们的家产固然是运到桂林去的,但是官仓里的粮食布帛却都运到藤县去了。” 骆阳明一怔:藤县是梧州的属县,就在西江的上游,并非可守之地,熊文灿要抛弃梧州,逃到藤县去又能做何打算?若不准备死守藤县,将府库中的粮食布帛运到藤县又是何解? 温铁头道:“我也一直纳闷,这熊大人到底打什么算盘,”他猛的一拍大腿,“今天我才知道!” “什么算盘?”骆阳明赶紧问道。 “火烧梧州!” “什么?!”骆阳明差点惊叫起来。 梧州城和17世纪的大多数城市一样,主要的建筑材料是木料,屋顶除了有钱人家和衙署寺观,多是稻草盖顶,隔墙多有用竹篾的,全都是易燃的材料,一旦起火便会延烧。一次火灾烧毁十多家乃至上百家的事情并不稀罕,因而平日里最重防火。 现在熊文灿居然准备火烧梧州?!一瞬间,骆阳明浑身冰冷:这梧州城可是有上万户人家的府城啊!这一把火,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要流离失所,房屋财货的损失更是不可计数…… “此话当真?!”他紧张的望着自己的“舅爷”。 “当真!”温铁头小声道,“你是我妹夫,我骗你做甚!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 原来这些日子,官府一面从城中运出粮食财帛,一面却又向城中运入稻草和许多陶罐。令码头上的脚夫都觉得奇怪,不知道熊文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悄悄打听了才知道,罐子里装的都是火药和硫磺――按说都是守城用的着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可是这城里的官兵一副要跑路的模样,连大炮都运走了好几尊,再运这些东西进城做什么?再加上一船一船运进来的稻草,我就想,这他娘的不是要放火吧!” 骆阳明点点头,温铁头的推测很有道理,难怪人说光棍心眼多。 “……因为有了这事,我也上了心。你也知道,我和县衙门的兵房的刘书办有些交情,便去找他打听。一开始这老浑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被我逼急了才丢下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再跑到衙门后面的巷子里一打听:好多衙门里的小官小吏都一家子一家子的跑了!他娘的,对老百姓倒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他说着喘了一口气,“我就是来告诉你,乘着现在城门还开着,赶紧带着一家子到乡下避一避,免得陷在这城中,到时候一把火放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送走了温铁头,骆阳明在账房里兜了十几个圈子,毫无疑问,熊文灿正在谋划着一个大阴谋。从“舅爷”的描述看,熊文灿很可能不惜以梧州为陷阱,引诱伏波军进城,然后纵火烧城。 这个战法古已有之,熊文灿穷途末路之余想到此计策也不奇怪。 不过这么一来,伏波军就很危险了! 必须尽快将这个情报送出去! 他的情报传送是由交通员负责的,由于梧州不是什么要紧的情报搜集区,过去情报员一个月才来接头一回,攻略广东之后才改为一周一次。 距上次交通员到来只过去了三天。而大军一旦兵临城下,城门必然关闭,交通员也进不来了。他甚至不敢肯定四天后交通员还会不会来。 如今只有像温铁头说的那样,尽快离城了。只要待在城外,便有机会直接到伏波军军中,将自己的情报当面报告首长。 即要出城,就得有落脚的地方。骆阳明在城外没有田庄。温铁头家倒是住在城外,可惜就在码头上。也是兵危战险之地。思来想去,铺子里管事的家在城北二十里的山里,前些日子他已经暂时遣散了所有家在本地的伙计。现在不如带着家眷去投奔他。 主意已定,他立刻打开门,正要叫人来,忽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尖叫声,犹如一口锅子突然被烧沸了一般。 还没等他叫人来询问,一个伙计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喊道:“不好啦!髡贼打过来了!” 梧州城南薰门的城楼上,杨义正在站岗放哨。 杨义是梧州守御千户所辖下一个普通士兵。虽说卫所的兵种地的时候比打仗操练的时候多得多,他握着根长矛就像握着锄头一样,但是他也算是见过仗,打过寨子的――虽然只是跟在战兵后面备辎重的杂兵。 长枪不太顺手,这东西也太老旧了!杨义看着自己的手里的家伙:枪杆是新的,枪头却是锈迹斑斑,显然是多年前的库存。拿来打仗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当然,靠得住靠不住,其实和他都没多大关系,因为杨义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军官不见了,他就立刻开溜――谁愿意精忠报国谁去,反正他是不去的。一年到头也得不到几个粮饷,累死累活也混不到个温饱,傻子才去出力卖命! 天杀的髡贼!望着城外一片漆黑的夜色,暗暗骂了一句,如果不是他们来犯,自己这会大概正窝在家里睡着觉,明天一早起来提起自己的锄头去拾掇拾掇自家田地,那犯得着被抓来打仗,还要在这大半夜里都要站岗。 杨义虽说跟着队伍去打过各路“瑶侗”,但是也是跟屁虫一样的跟在队伍后面摇旗呐喊,不会舞刀弄枪,更没杀过人。这次来梧州城守城纯粹是拉来凑人头的。 他来了就被安排到南薰门的城楼上守夜,已经一连好几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替换他们。 看着和他一起站岗守夜的那几个倒霉蛋,天杀的官儿!杨义心里又暗骂了一句。 杨义很困很困,眼皮似挂千钧,其他几个值夜的小兵已经不管不顾,倚着女墙,拄着长矛睡着了。杨义不太敢睡,因为昨天半夜,百户大人突然来巡城,当场拿住了正在酣睡的杨义,据说就要斩首,吓的一干人跪地磕头苦苦哀求,才改为打四十军棍。到现在屁股上还是还在刺痛,就像被火烧过一般。 天杀的官儿,杨义心里又在暗骂。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攻略篇第298节 第二十五节 兵临城下 眼看就要过四更,杨义估摸着这么晚了,百户老爷不会这么积极,不会再来巡查。杨义便打算径直坐下,打个盹,毕竟天亮了他们这群值夜的人也不见得有休息的机会。在白天,便有人带着他们这群兵,来回在梧州城内巡逻,看有无可疑人物。就在昨天,看守大云门的人就抓住了一个据说是澳洲人的细作,这个细作扮作小贩,现在脑袋就挂在大云门的城楼上。 至于这小贩是不是真得细作,没人关心,也不在乎。杨义有限的几次“出征”中,遇到“可疑人物”,多是抓来随便问几句,然后便一刀砍了的。反正不管是不是细作他们的话都差不多,全说自己是良善百姓,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儿。 不过,杀一个商贩,油水可比出征的时候杀个黎侗百姓大多了――这些人身边往往什么也没有,小贩多少应该有些钱货,大伙都能弄些好处。 这挺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头上呢?哪怕弄个几十文钱也好啊。熬夜站岗累的要死不说,一点油水也捞不到,听说总督大人给值夜站岗的人发了一笔赏钱,可不知怎的就是不见影,大约又是给当官的给弄走了。 钱当官的拿,苦当兵的受,奶奶的,这世道真不公平。 杨义打定心机,不管梧州城守不守得住,只要城里一乱起来他就要抢几个梧州城里的大户,好好地发一笔乱世财。已经有人拉他入了伙,只等城中一乱他们便一起动手。 杨义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忽然巴不得澳洲人赶快打过来,好好地发一场横财。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眼皮,他看到南边的天空上突然划来几道亮光,就好像流星一样。这些亮光越过梧州城的南墙,然后径直就在城中落下。 杨义一阵诧异,小半会才回过神来,他曾经听人说过,澳洲人的火箭射得又远又准,当年广州城就被澳洲人的火箭袭击过,城内大火,一片狼藉。杨义慌忙找来海螺,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出响声,然后向着城内大喊一句。 “敌袭!” 随着他的吼叫声,告急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到处是亮起来的灯笼火把,人声慌乱。 澳洲人终于杀过来了。 4月12日凌晨,在夜色的掩护下,施奈德率领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开进了梧州城南的西江水面上,先遣舰队的大小船只就地下锚停泊,发射了十几枚黑尔火箭宣告伏波军的到来。其中几枚引燃了城外码头上的几条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看不到梧州城内的情况,但看到江边的熊熊火光边,站在珠江号旗舰甲板上的施奈德依然得意地笑了笑:“看我们给熊文灿送的这份大礼!” 相比之下,阮小五就淡定了许多,问:“支队长,那现在是伺机与敌军水师决战还是就地休息?” 施奈德想了想,梧州的水师营估计也没有和先遣舰队夜战的能耐,夜里更不会出来。于是便说:“传令各舰,除值班人员外,全体休息。” “是!”阮小五敬了个礼。 “提醒各舰,要做好防备夜袭的准备。”施奈德补充道。 随后,珠江号向其余各舰发出灯号,各舰的船员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作战任务繁重,要好好休息才能从容应对。 朱鸣夏给斯奈德的任务有三个:一是伺机歼灭梧州水师营的船队,夺取江面控制权;二是对梧州城防进行一次火力侦察,摸清梧州城的防御强度;三是引导炮击船占据有利位置,炮轰梧州城。 梧州城位于西江与桂江的交汇处,扼守着通往广西首府桂林和桂西一带的水道,是重要的交通要冲,是广西省的门户之地。自粤入桂,控制了梧州,下一步就可以进而顺桂江而上威胁桂林,往西又可以控制桂西大片农业区。所以两广攻略的战略计划以占领梧州为阶段性终点,就是为了下一步控制整个广西做准备。 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作为第一支抵达梧州城外的先头部队,彻底地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面,切断梧州城的补给线路。施奈德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松懈,本来人就兴奋,想到这里就愈发地睡不着,干脆就直接拄着指挥刀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等待天明。 可闭上眼睛,施奈德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不久前的羚羊峡一战。羚羊峡一战,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大胜,不过这大胜却让施奈德面子挂不住,折损了两艘炮艇,人员伤亡数十人,这对于施耐德这个海军里的老资格而言已经是不可接受的损失了。换句话来讲,这样的胜利足以让施奈德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样的胜利对于施奈德而言并不会得到任何荣誉,得到的只会是耻笑。一想起羚羊峡施奈德就会来气,他正好打算好好把气撒在梧州水师营身上。 等着吧,明天我要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早上六时整,战斗警报准时拉响,不是因为敌军水师来袭,而是因为施奈德一早就打算用大炮把梧州城叫醒。施奈德的算盘是这样的,炮轰梧州南城,引诱梧州水师营出战,然后摆好阵型一举将水师营歼灭。可航行在西江的江面上,施耐德傻了眼,眼前莫说梧州水师营的战船,就连一艘小舢板也没有,整个江面空荡荡的,西江两岸的码头也没有停泊有船只。 大概是梧州水师营没有那么早就杀过来吧。施奈德安慰自己。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转眼已经要到十点,梧州水师营依旧没影。他一早派出去的侦察船相继回来了,报告如出一辙,近十公里的西江面上没有一条船。 事出异常必有妖。施耐德立刻想到了火攻船。看来敌军又想故技重施,西江江面广阔,五年前的二沙尾之战已经证实了在宽阔水面上火攻船对于伏波军海军是没有任何作用。但梧州城西的桂江就不同了,江面宽度只有五百米不到,舰队在那里很难施散开,容易成为火攻船的活靶子。既然西江江面没有敌人,梧州水师营一定埋伏在桂江上,说不定那里已经有大批火攻船等在那里。 然而派往桂江的侦察艇也很快回来汇报,桂江上并无敌船。 “怎么,知道干不过就躺倒捱捶了?”施奈德心里纳闷,关照,“朝着梧州城先打几发炮弹!” 炮弹呼啸着飞过江面,先是落在南门外的码头上,炸毁了几栋房屋,接着又打塌了一片女墙城垛,接着又将城楼打出了十几个窟窿,引发了一阵小火灾。但是城墙上半点声息皆无,即不发炮还击,也无军队开出城来准备迎战。 看来明军学精了――这是两广攻略以来华南军上上下下的共识。不对射程以外的目标开炮,不随便暴露在伏波军的炮火之下已经成为了明军将领们的共识。 施奈德的原定计划是消灭了梧州水师营再进入桂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施奈德坐不住了。兵贵神速,一味在西江江面上守株待兔,只会白白延误战机。第一旅的步兵船只已经等待很久了,如果自己再不展开全面战斗,即不达成战斗目标,他施奈德也丢不起这个人。桂江水面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场,水面狭窄,不利于舰队展开,而且被梧州城西墙上的火炮火力全面覆盖。 最要命的是根据情报部门的提供的水文治疗:桂江的水比西江浅的多,最大的问题是浅滩多而且变化大,难以准确定位。刚才侦察艇的报告,桂江内水域有被敌人沉传沉石封锁的迹象。虽然不足以让炮艇搁浅,但是珠江这样的大船是肯定进不去的了。 但是不进入桂江,他就无法完成从水面上封锁梧州城的任务。 “派五中队进入桂江,派一条拖轮跟在后掩护。” 一时半会无法摸清桂江的水文情况,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了。万一有船只搁浅,用明轮拖轮可以很快把它们拖出来。 第五中队的六艘大发炮艇开进桂江,伺机与敌接战。各舰很快就看到珠江号上挂上的旗号,于是按预定计划的乙方案,以两列纵队前进,拖轮居后的阵型,浩浩荡荡地往桂江驶去。 “各船注意瞭望!” 打前锋的两艘炮艇呈斜角队形,最前面的是38号艇。38号艇的艇长闫有才少尉新近才被提拔上来,此次打前锋,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是闫艇长过分谨慎,而是他期待着再建几番新功,所以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取得优异的战果。可命运向闫有才开了个玩笑,38号艇才驶入桂江江口没多远,只听碰的一声,38号艇就再也动不了。 施奈德在甲板上远远地就看见了38号艇搁浅遇险的旗号,口中喃喃骂道:“他妈的,这侦察艇是怎么干活的!”话音刚落,打前锋的另一艘炮艇也搁浅了,两艘炮艇一动不动地停在了桂江口,锅炉的黑烟还在一直冒着。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299节 第二十六节 信号 施奈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全军停止前进,停止前进!”信号兵马上把停止旗挂了出去,拖轮立刻在后面挂上缆绳进行脱险工作。 桂江距离梧州的城墙不过几百米,正处于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城上的明军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朝着搁浅的炮艇开火。铁弹丸呼啸横飞,打得江面上水花四溅。一时间情形危急。施奈德立刻命令珠江号上的130大炮开炮轰击,压制明军火力。在打塌城墙上的几座敌台之后,终于将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 621明轮拖船小心翼翼地把搁浅的搁浅的炮艇拖走。原本已经进入桂江的炮艇也退了出来,以免再次搁浅。 再次进入桂江显然已不可能,后面的陆军未到,即使顶着城墙上的炮火冲进去和明军对轰也无多少意义。施奈德下令舰队退出桂江,等候陆军主力到来。 此时第一混成旅参加梧州战役的各部已陆陆续续搭乘运输船抵达梧州地界,并在梧州城西南的长洲岛上登陆。炮击 朱鸣夏派出了两个连沿着岛南、岛北的河岸对长洲岛的大小村寨进行了扫荡,肃清长洲岛上顽抗的乡勇,同时征发人力作为“合理负担”。朱鸣夏打算在岛上设立一个后勤仓库,同时修筑哨所和炮楼,防范可能自桂西一带来援的明军,并监视浔江河道。 珠江三大水系中,以西江水系流域面积最大、支流最多,广西境内的大多数河流都是西江水系的支流或者干流,所以控制了西江水系,就等于控制了广西。当然,要控制庞大的西江水系,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的规模的远远不够的,目前只能满足于控制住梧州这个水面交通的关键地点。 原本施奈德还抱着“一顿大炮,一个冲锋”就把梧州拿下来的打算――一路上这样的攻城战打过不少――看眼下的状况,明军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绝不出来和他们“野地浪战”,更别说来什么鸡蛋碰石头的“水战”了。 这么一来,战斗就进入了沉闷的“修筑工事”、“安放炮位”、“火力攻击”的老套路了,海军在梧州城下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提供火力支援。 整个白天,第一旅和西支队都在梧州城下忙碌构筑工事,征集物资,准备攻城战斗。海军把6艘炮击艇逐一牵引到梧州城下,上面的280臼炮当初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中就发挥过很大的作用。280臼炮发射的爆破弹虽然装填的不过是高密度黑火药,其破坏力也足够摧毁本时空的大多数防御工事了――即使没有炸毁,剧烈的爆炸和大量的爆炸碎片也能使得守军动摇溃逃。 与此同时,明军也就在城墙上忙碌着,第一旅的侦察兵渗入梧州周边的山区,在山上用望远镜观察城中,注意到明军的忙碌并不是在加强守备,更多的仿佛是在搬运什么东西。大量的草袋被运到城门口,似乎是要堵塞城门。 就这样双方忙忙碌碌的过了一整天,到了夜间,不论伏波军还是明军都点起了大堆的篝火,严防敌人发动夜间袭击 夜半,42号艇的艇长曹大川少尉被手下水兵叫醒,睡眼惺忪丢下一句:“发生什么啦?”水兵也说不清楚什么回事,只是回了句:“梧州城南墙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有点古怪。”曹大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被叫醒的他有些脾气上来,正要训斥那些水兵,想想那些水兵不过都是些补充进他手下没多久的新兵蛋子,便把脾气收了下来。 “灯光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盏灯一闪一灭的,好像是在打灯光信号。” “规律?”出于谨慎,曹大川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军装,从底舱的上了甲板。在哨兵的指示下,他果然看到了城墙上有明灭的光点。 一看不得了,曹大川顿时明白这一闪一灭的灯光是怎么一回事,闪灭灭、闪闪闪、灭灭灭、闪闪闪闪……这不就是灯光信号吗? 海军在海上航行,舰艇之间的联络,白天靠旗语,晚间和恶劣天气就要用灯光信号。作为海军人员,这算是基本常识了。 这套同信系统他在军官教导队集训的时候受过培训,不管是手旗旗语还是灯光信号,用的就是电报码的系统。 但是这套系统毕竟比较专业,对于基本上是文盲出身,进部队靠扫盲才能勉强得到丙种文凭的大多数海军士兵来说,这只能算是“常识”,要掌握还是需要接受专门的信号兵训练的。 信号兵就不是一般的丙种文凭持有者能干的活了,算是海军里的“技术兵种”了。懂灯光信号之类的在他这条小炮艇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信号兵。 明军不可能有人会莫尔斯电码,会用灯光发出这种信号的只能是自己人。 有人在城内向我们发信号! 这对他来说原不足为奇,首长在敌人城内布置眼线或者接应都是常见的事情,一路上他已经见识过不少本地“带路党”揭竿而起的事情了,梧州有这样的内应也不足为奇。这些事不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自然有专人去管。 “不要紧,一定是自己人……”曹大川刚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了对方用的是明码! 闪灭灭是w,闪闪闪是o,灭灭灭是s,闪闪闪闪是h…… 连在一起就是:woshigungqghuihua。 这很明显就是拼音,而对面想说的明显是:“我是孤狼,请回话!” 孤狼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但事态重大这四个字是一瞬间就浮出了他的脑海, 曹大川受过的训练,知道这类秘密人员发送信号都是加密的,只有掌握对应密码本的人才能解码。海军舰船之间传递信号倒是不加密,但是这也只有海军信号兵和军官才能读懂。 现在这段明码信号说明发送人并无明确的收信人,而是发送给整个伏波军的。发件人只能指望有人能看到并且理解这个信号。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这个信号是真是假,为何在深夜在城墙上发送?目的又是什么?这些全是问题。不过曹大川知道这全不是自己该考虑的。 他吩咐手下向珠江号打出灯号,自己马上要向上级汇报要事。灯号得到了回应,曹大川的请求得到批准,于是曹大川提着一盏煤油灯,坐着一个水兵划桨额的小船,径直往珠江号而去。 他向珠江号上司令部的值班军官报告了这件事,值班军官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便立刻把情况报告了施奈德。 “有这事?”被叫醒的施奈德一脸懵懂,“这事我也不不懂,要不去报告旅参谋部情报处看看他们怎么说。” 于是这消息又传来到了长洲岛上的第一旅的司令部里。值班的参谋赶紧叫醒了在珠江号上睡觉的一号大人物:海军情报参谋,元老许可。 许可是傍晚才赶到梧州的,坐了好几天船的他一到地就累得连饭都不吃,径直去腾出来的船舱睡大觉去了。突然被叫醒,许可自然是大为光火,可听到的消息却让他转怒为笑,顾不上换上整洁的海军制服,穿着裤衩就跑去舰楼。 许可此行的目的是受江山的指派,前往梧州,住持广西方面的情报工作,为下一步进攻广西做好准备。对外情报局在广西的布网并不多,只在几个重点府城有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因为距离遥远,联络并不紧密,大多数处于半冬眠的状态下,要将他们尽快的“激活”是许可的主要目的。 他知道梧州城内有情报人员,不过对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一来这里的情报人员属于“长期潜伏”,以搜集日常政经情报为主,并不以扩展情报网为主,不像肇庆那样发展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秘密组织可以协同作战“开城门”。而且城门一关,情报员就完全不能发挥作用了。而情报局给他们的指示也是要他们“潜伏下来,保存自己”。 此时城内的情报员突然发信号,显然是重要的情报传递。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冒险。 于是许可下令,以灯号回话:“我是中心,收到!” 对面显然收到了灯号,但回了一句话:“城中有奸细有埋伏!” 这可就有点没头没脑了,这边立刻发信号询问道:“具体情况。” 骆阳明在南薰门城楼呆了半个晚上之后,利用灯罩的一闭一开编成莫尔斯电码发送信号,终于得到了回应。骆阳明本来对这样传递情报的方式的把握只有五五开,很大程度上,他是在冒险。因为他没有渠道可以将自己掌握到的紧急情报传递出去了。 熟悉电报码需要熟记二十六个字母和十个数字的编码,同时要熟练地掌握拼音的拼写,能够准确无误地将电码翻译出来。这对绝大部分是文盲或半文盲的归化民军人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只有通讯兵才掌握这个技术。 --------------------------------------------------------------------------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攻略篇300节 第二十七节 情报 但是在海军中这个比例就要高的多,毕竟海军传递信号的基础就是这个,既然江面来了许多海军船只,必然有很多人能看懂他的信号。 但是能不能通过电报码把情报发送出去,多多少少还是要看运气。搞情报工作不像行军打仗,非要百分百把握才执行,只要有一定的成功率,骆阳明都愿意去试一下。 正好县衙里发动城中商户“犒劳兵丁”,这天夜里,骆阳明带着几个伙计,担着几担酒肉,以犒劳的名义登城。他先是到了负责守南薰门的百户跟前,用好酒好肉塞满那百户和他手下亲兵的嘴,再以抚慰的名义贿赂了那百户几两银子,得到了登上南薰门城楼“观看敌情”的许可。 骆阳明亲自担了一担酒肉登上了城墙,他带来的伙计正在陪着城墙下的百户及其亲兵吃吃喝喝。骆阳明特地挑了几个酒量好又信得过的伙计随行,就不信那百户不会喝得不省人事。而他担上城墙的酒是特地加了料的,几包特效蒙汗药被混在了酒里面。 那些从各卫所里的操军都是些乡土包子,吃肉那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好事,这会有酒肉吃肯定不会放过,也就无从察觉酒里面的异样,麻倒他们是一拿一个准。果不其然,这些城楼的哨兵虽然刚开始还有点抗拒,但一听到得了百户大人的允许,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不多会,这些哨兵就东倒西歪地倒在城楼旁,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这些乡巴佬,凡是上头的都是好酒,这些只是些便宜的水酒,不过掺了些蒙汗药罢了。 骆阳明心中不禁耻笑一番,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放在这些无聊的事上面。骆阳明赶紧取下挂在担杆头的澳洲油灯,往城外发送信号来。 如果可以的话,骆阳明不会采取电报码这一效率低下的方式去传递情报。电报码的特殊性决定了它传递的信息要尽可能简短,所以骆阳明还是倾向于用传统方式发送情报。利用交通员网络,他大可撰写一篇详细的情报分析发送出去。 可现在骆阳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更何况不一定有人回应呢。骆阳明一遍又一遍地向着城外发送这样一条信息:“我是孤狼,请回话!” 每个对外情报局属下的情报员都有一个代号,骆阳明的代号就是孤狼。骆阳明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孤狼,孤立无援,独自奋战。 发送了无数次,骆阳明渐渐感到了疲惫,愈发感觉到希望的渺茫,眼看夜已过半,是该放弃了吗? 此时西江江面上的伏波军船队给他发回了信号:“我是中心,收到。” “中心”就是对外情报局“上级”的代号,看到这个信号,他完全放心了。伏波军不但注意到了自己的信号,而且军中有情报人员在,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骆阳明一阵兴奋,但一个优秀情报员的素质让他马上冷静起来。 骆阳明马上发送了三条信息出去,就在这时,骆阳明在常人看来不太正常的举动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就如之前的每一夜,南薰门的城楼都是杨义在值夜,好在今夜有个城中的米商担着酒肉过来犒劳。酒劲很大,很上头,是好酒。杨义感觉自己没喝多少就要醉了,走路都走不稳。 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多久,杨义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他打算再喝点酒,再吃点肉,却发现骆阳明在女墙边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只见骆阳明操作着澳洲油灯的灯罩,一开一闭的,使灯光一闪一灭。杨义甚是诧异,喝到:“你在干嘛?” 骆阳明吓了一跳,但刻意没有表现出来,这丘八喝了混了蒙汗药的酒,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体质真的是异于常人。可骆阳明没有时间去表现出自己的惊奇,他故作镇定,说:“这位军爷,没干什么。” 然后一见喝他的是杨义,刹那之间,骆阳明已经思考好了应对方案 他决定杀人灭口,他不能让自己这些在旁人看来有些古怪的举动传出去,现在明军已经开始在全城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为细作杀掉。骆阳明还是想见到元老院光辉照耀全天下那一天的,所以这个杨义必须死! 杨义贪财,从刚才他担酒肉上来时他不断向自己讨要犒劳钱就知道了。骆阳明从怀里掏出一颗一两多重的碎银,向杨义扬了扬,说:“军爷你来,这个给你了。” 杨义咽了咽口水,顺势就被引到了女墙边。骆阳明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从前情报员培训时学到的格斗技巧,顷刻之间,骆阳明以风雷之势,箭步向前,双手握住杨义的头颅,用力一拧,折断了杨义的脖子。骆阳明抱住了尸体,轻轻一推,推到了城墙底下。 4月13日拂晓前,针对刚刚收到从潜伏在梧州城内代号为孤狼的情报员传递出来的三条消息,一场紧急情报分析会议在长洲岛第一混成旅旅部召开,参会人员有现正在梧州城附近的四名元老:朱鸣夏、朱全兴和许可,部分可靠的归化民高级军官:第8营营长杨增、攻城炮兵连连长张大炮、珠江特遣舰队支队长施奈德,由朱鸣夏兼任会议主持。 会议第一项议程是,分析收到的三条重要信息。这部分主要由许可负责,这里朱鸣夏不打算插什么嘴,全场也不会有其他人插什么嘴,毕竟目前为止,除了零星听到的简报,这里面最了解情况就许可一人了。 会议气氛明显有点冷,除了帐篷内在煤炉上刚烧开一壶水的黄铜水壶正在呜呜地冒着水蒸气之外,似乎没人打算说些什么,就连第一项议程本该唱主角的许可也不例外。朱鸣夏明白,作为实际上梧州战役的最高领导人,以及这场会议的主持人,他不开口打破沉默是不行了。 他看了一眼张大炮,说:“那个,小张,把茶沏一下。” 在场资历最轻的是张大炮,虽然有这么一个很能吓唬人的大炮名号,但他任然差不多在场八个人里是年纪最小的,至于他和阮小五谁年龄更小一点,朱鸣夏可说不清。毫无疑问,大炮肯定是某位元老的恶趣味产物,不是林深河就是应愈给取的这个名字。张大炮是炮兵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从炮兵下士做起,没几年时间就升上了炮兵连长的位置,军衔也由下士升为中尉,可谓是年轻有为。 “哎!”张大炮爽快答道,说罢便转身提起水壶往各人面前的水杯倒水,水杯里已经放上了茶叶,沸水一泡,顿时上下翻腾起来。 “大家先喝口茶,提提神。”朱鸣夏在打着哈哈:“这是在肇庆两广总督府缴获的战利品,之前没时间给大家尝尝,大概是熊文灿收藏的什么好东西。” 气氛似乎有些缓解,有人提起茶杯就慢慢细品,有人不住地往杯里呵气,试图等茶水凉下来后一顿驴饮。 “许参谋,喝口茶就开始发言吧。”朱鸣夏话锋一转,许可便用茶润了润吼,然后开始发言了。 “孤狼在收到我们的回应之后,发回来了三条重要情报,分别是‘有奸细投靠明军’、‘明军若败将放火烧城’、‘城内存粮大部外运’。第一条情报比较含糊: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熊文灿得到了一名熟悉我军战术特点的奸细的帮助,否则孤狼不可能特意提及‘奸细’。 “我们首先基本可以排除我军军官投靠到明军阵营的可能性。因为我军的人事档案齐全,战死军官均有详细的阵亡报告,少数失踪案例都大致都可以认为是无法回收尸体的死亡。我们也没有军官被俘或者投敌的记录。因此可以肯定,这个奸细可能是部队里一个开小差的逃兵,也可能是曾混迹在我军中的间谍。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百姓或者归化民干部职工,除了在陆海军系统里面之外,其他系统的归化民对我军战术的所知甚少。” 既然这个叛徒是个逃兵的话,就应该只是对伏波军的班排战术比较熟悉,对于连营以上的战术,他对我军的熟悉程度并不比其他人高多少。孤狼对他如此的重视就有些说不通了。 “第二条情报和第三条情报可以合并到一起分析。首先说明了一点,此战明军并无必胜把握。”这句话引起了在场的一阵哄笑,朱鸣夏咳嗽两声,示意肃静。 许可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否则不会定下如此自断后路的对策,无论是放火烧城还是粮食外运,无非就是想让我军进占梧州之后待不住只能退出去,他熊文灿好来个克复,将功抵罪。熊文灿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他有放火烧城的准备,说明他打算和我们打几场巷战,好把我军主力引到城内,好让他来个火烧新野。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1节 第二十八节 底牌之一 “……要是上一条奸计不能得逞,城内缺粮的情况会很快让我军供应短缺,最后被迫撤出。在我看来,粮食外运这招估计就是那个奸细告诉熊文灿我们严重依赖后勤,然后熊文灿手下哪个恶毒的幕僚师爷想出来的。” 朱鸣夏向许可点头致意,许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低头又喝了几口茶。接下去便是会议第二项议程,根据情报的分析结果商讨之后的战役对策。 第二项议程,毫无疑问是要朱鸣夏自己做主角了。作为梧州战役事实上的指挥官,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打到什么程度,朱鸣夏都有自由裁量权。 此刻他有点不自在,明明自己现在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可偏偏要照顾这里元老的民主情绪。当然了,自己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有人反对,但是形式上的民主还是要做的。 作战方案早已经定了下来,自从几个小时之前侦查报告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确定原作战计划不变。就算现在突然冒出那几条最新情报,对他的作战方案也没什么影响。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没有哪个将军会仅凭几条情报就去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战场上决定胜负的是指挥官的决断,而情报只是指挥官决断的一项依据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每个人都想朱鸣夏这个军事主官先发话。 朱鸣夏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可他并不打算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作战方案说出来,于是他吩咐张大炮:“小张,去把地图拿过来。” 张大炮虽然和阮小五差不多岁数,但毕竟资历要比阮小五差得多,朱鸣夏让他来参会也实在有点难为他,但为了维持参会人员的海陆军人员对比能维持在一比一,想来想去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一张大比例的梧州及其周边的军用地图被摊在了桌子上,朱鸣夏喝口茶漱漱口,然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为了摸清明军的布防情况,前天夜里我已经派出了一支侦察队伍对梧州城周边进行了侦察。这些小伙子几个小时前才刚归队,负伤了几个,我现在就先把侦察的情况先通报给大家。” “首先是城南的情况,德政、南薰、阳明三门均已封闭,护城河上的桥梁也已经被拆除,城南的棚户区没有发现明军出没,连乡勇、水勇也没有出没;城东的北山上有少量明军驻扎,火器很少,武器以冷兵器为主;城北围绕大云门修筑了大量工事,主要为环形壕沟,一共有三重,互相连接,期间有炮垒,布置有佛郎机之类的小型火炮,驻扎的明军数量不详,目测约有五、六百人的规模,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鸟枪等远程兵器;城西有明军巡逻,西江门是唯一保持开启的城门,据观察所得,有从桂江上游来的粮船会在西江门外卸下粮食。” “孤狼不是说城中粮食大部外运了吗?”许可发出疑问。 “这不矛盾,侦察报告显示,粮船数量并不多,目测只能勉强维持城内守军的供应,很明显明军并没有长期固守的打断,熊文灿的最终目的可能还是想让我们吃个苦头然后再放弃梧州城。然后接下来就如情报显示,火烧梧州城,或者反过来把我们困在梧州城内饿肚子。” “把我们困在梧州城?这有用吗?”蒙德反问。 朱鸣夏笑笑,说“我看熊文灿最终的想法还是招抚,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自信。他熊文灿必败,不过要是不败得那么难看,他熊文灿就有信心了。” “那我们就先再打击一下熊文灿的自信心,既然有粮船进城,那么上游一定有一个屯粮点,我建议分兵一部分往上游搜索,拔掉这个屯粮点。”朱全兴建议道。 “没这个必要,且不说这个这个屯粮点是不是真的存在,万一那些粮食是直接从桂林运下来的呢?真的要分兵一路打上桂林吗?而且说不定这是明军给我们布下的迷魂阵,引诱我们分兵,削弱我们攻城的力量,难讲桂江上游是不是已经埋伏下一支明军,说不定就是熊文灿手头的精锐,明军的动员能力不值得高估,但也不能轻视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第8营营长杨增发话了,他指着梧州城桂江对岸的一座小山说道:“那我们就占领这座山头,建立炮兵阵地,直接截断梧州城的粮食供应。” “这座山叫榜山,侦察兵报告,上面已经驻扎着一支明军,并且在山上挖了壕沟,这伙明军人数不详,但火力很猛,而且不少明显用的是我们制造的南洋式步枪,我们的侦察兵就是在那里被发现,有伤亡。好在南洋式步枪的射程和威力有限,不然恐怕在那里得撂下好几个。” “南洋式步枪!”众人都感到意外。 “没什么奇怪的,南洋式步枪本来就是外销产品,虽然指定只卖给少数客户,但是保不住这些客户会把武器倒手。有一些流到梧州守军手上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熊文灿当福建巡抚的时候敛了不少财,又干了这几年的两广总督,买几十条南洋式步枪以及够用一个战役的火帽和子弹来装备他的家丁对付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别忘了,还有个叛徒在给他出谋划策呢。” “奶奶的熊,这回的敌人这么难对付啊!”施奈德感叹道。 “几十条南洋步枪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这也看出熊总督是上了老本了。”朱全兴说道,“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底牌,我们不可不防。” “再强的敌人也会败在伏波军的军威之下!我决定:明天下午全军开始进攻!杨增你带第8营攻下榜山,敌人在那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人,他们也肯定知道桂江河道的重要性,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榜山不好啃,想点点子,不要硬拼。还有,他们在茶山脚下修了一条浮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一个敌人从那里面撤退。”朱鸣夏开始说出自己的作战计划。 “是!”杨增起立敬礼,接受了命令。 “小张,你带攻城炮兵连在城南登陆,扫清射界,建立好炮兵阵地。” “是!” “老朱,你的营留三个连在城南,剩下的一部迂回到城东,另一部迂回到城北,在敌人炮火射程之外设置阵地和明军对峙,只对峙,不要交战。” “我这是做疑兵吸引敌人注意吗?南城明显守备薄弱,是准备主攻南城吗?”朱全兴问。 “不,北城是主攻方向,南城守备薄弱明显是明军做给我们看的,我们收到的情报也验证了这一点。敌人明显是想我们上这个当,骗我们在南城进攻,然后破城之后挨火烧。明军不会陪着我们在城内当烤猪,我们要先封住他们的退路,然后把他们压缩在梧州城内,让他们放火也只会烧到自己。” “明白了。” “我会下令在城东和城北各部署一个野战炮兵连支应你们。不过大炮始终是大炮,要炮兵们带着大炮爬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预计起码要在你们部队到位一天后才能到。” “那我们海军干什么?”蒙德问。 “给我狠狠往梧州南墙上砸炮弹,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要从南城进攻!攻城炮连会配合你们的。” 施奈德和阮小五没说什么,但这个方案他们无法提出什么异议,目前除了支援第二混成旅攻城,他们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也没什么好做的。 于是朱鸣夏宣布散会,让归化民军官先回去休息几个小时,但元老留下,另有要事商讨。 作战方案已经定下来了,将明军困死在梧州城内,让他们自己烧死自己,可这把火真要烧起来,梧州城的百姓要如何处置,这就不是朱鸣夏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 本时空虽然没有人道主义灾难这种概念,但是梧州也是有好几万人口的大城,一旦城毁,这些市民彻底失去生计,那么接下来的民生等于都要元老院来承担了。 理论上把明军外围阵地打掉,将他们围困在梧州城内,直接把明军耗到弹尽粮绝,这样那把火就不会烧起来,梧州的百姓就不会丧命于火焰之下。可长期围困,攻陷梧州城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守军投降的速度,到守军投降的时候,梧州城的百姓也饿死得差不多了。 朱鸣夏不可能让梧州战役拖太久,长期围困并不在朱鸣夏的选择之中。伏波军的补给体系一向都有着以战养战的味道,后勤问题一直不能说得到多妥善的解决。后方屯集的物资是有限的,拖得太久,只怕明军还没断粮,混成旅就吃不上饭了。在座的元老都是军官,自然对这一点是相当熟悉。熊文灿敢守城,估计也是得到了那叛徒的提醒,抓准了伏波军后勤补给体系的痛脚。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2节 第二十九节 奸细 长期围城是不可能的,朱鸣夏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熊文灿耗。 朱鸣夏一直没说,既然敌人打算放火焚城,他也大可以放开手脚来干:将梧州城彻底封锁住,然后地向城内倾泻黑尔火箭即可。 他们在战斗中早就知道,上百枚的火箭攻击对守军士气是毁灭性的。几乎可以立刻造成全军溃乱。 但是这样,梧州就难免要受池鱼之殃,外面火箭攻城,里面堆满了易燃品--势必全城大火。 不义的名头就会落在元老院头上而不是熊文灿头上。 现在他们四个就要为了这件事情去投票表决,是暂缓进攻,让熊文灿去当那个刽子手,还是为了争取战场的主动权,利用手头的优势兵器来个雷霆一击,迅速拿下梧州? 首先是老部下朱全兴,他支持由伏波军用火箭攻城,他说:“又不是没放过火,当年火烧五羊驿,也不见得广州人有多记恨。只要我们动作快,乘着火箭造成的混乱快速拿下梧州,他们的放火计划就不可能得逞。” 许可表示反对:“当年我们在土著眼中只是海盗一样的存在,现在我们可是华夏正宗,我们不能像熊文灿一样泯灭人性。” 事实上,许可并不希望一场大火把梧州城烧得一干二净,穿越这么多年,许可已经见过了实在太多生灵涂炭,可在军言军,他始终是希望站在正义那一方。 朱鸣夏说道:“我们可以争取不放火。如果非放火不可的话,这放火的主动权也应该由我们掌握,士兵们不能白白牺牲在敌人的诡计之下。只有速战速决,才能把平民和士兵的伤亡减少到最低程度!” “师姐!”蒋锁尖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 “总爷!”一个士兵应声跑了过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蒋锁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堆篝火,他又做噩梦了。 噩梦的场景总是一模一样的: 师姐被挂在罗老爷宅邸前打谷场的绞架上,蒋锁他所爱慕的女子,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蒋锁不知道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场景,然后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有时候他还会梦见周叔,据说周叔被一枪打中脑袋,连眼球都飞了出来。蒋锁甚至会梦见罗老爷,毫无疑问,这些梦都不是好梦。 无数次,那些三良市的死人,在梦中站在蒋锁面前,师姐默默的流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这一次,蒋锁依旧梦见了这些死人,他猛地一起,在火堆旁醒来,身上披着的羊皮毯子抖落下来。 “没什么,澳洲人有什么动向吗?”蒋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天还是漆黑的,然而启明星已经出现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他们在长洲岛上扎了营,还没有要登岸攻城的迹象。” “继续观察,有什么动向第一时间告诉我。” 澳洲人的侦察兵傍晚时分已经摸到了榜山山顶的阵地前,悄悄干掉了几个放哨的士兵,但被他设置下的暗哨发现,守军立即还击,据报告打中了几个,不过没有留下尸体。蒋锁知道,还有几分钟就天亮了,没多久,澳洲人就会发动进攻。而守护桂江河道的榜山阵地自然首当其冲,会被澳洲人重点关注。 “拿些吃的来。”他的肚子已经饿了。士兵应了一声,不一会给他拿来几块用芦苇叶包着的干冷的“战饭”。 没有筷子,蒋锁就用手把干硬的米饭塞入口中,咀嚼着。紧张的注视着山下的动静。 蒋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原来是一个跑马卖解的,后来成了澳洲人的俘虏,再后来当了澳洲人的兵,现在他又站在澳洲人的对面,要和他们大干一场。几年时间,蒋锁就经历了许多人一生都未必经历的事。 五年了,青霞的美丽面容在蒋锁的脑海里变得模糊,只剩下她被挂上绞架后身体最后的几下挣扎。芸娘和其他人不知道被澳洲人发配到了什么地方,老班主了无音讯,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而他,被澳洲人抓去净化之后,被发配到了一个南方海边的村落。那里从来没有冬天,一直是炎热的夏季。村里有一半人和他一样,是被澳洲人流放来的;另一半则是从北方来的移民。 村民的工作简单而繁重,他们在海滩上晒盐,在海上捕鱼,采集海菜。虽然有道路连接村子,可是大多数时候道路上都是空无一人的,只有那些漆黑的电线杆和上面挂着的铁线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站在村口,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每月澳洲人的船只定期来访,运来粮食、邮件和生活用品,运走他们晒的海盐和各种海货。日子过得艰苦但是安逸。 村里人自然不会歧视他这个流放犯。因为他懂点武功,推举他当了民兵队长。在那个小村里,蒋锁干活卖力,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村里的氛围。有一次海盗来袭,他帮着村民抵抗,顺利地支撑到了澳洲人的援军到来。要是让蒋锁为了那些村民豁出性命,蒋锁绝无二话。 如果不是那些梦每夜每夜地困扰着蒋锁,蒋锁说不定就会在那村子里落户生根,村长的女儿喜欢他,村长也乐意招他为女婿,如果不是那些梦,蒋锁会在那小村里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村子无处不透漏着澳洲人的气息。这里是澳洲人的地盘,村长是澳洲人任命的“干部”,移民不管是不是流放来的犯人,全部剃发,穿“澳洲服装”。澳洲人出的布告、印的报纸,都贴在村公所的墙壁上。连彼此交谈的话语也是澳洲人传来的“新话”。 这让蒋锁想发疯,加上每夜梦见失去的青霞,让他更是陷入了奔溃的边缘。他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或许杀几个澳洲人,他就不会在梦见青霞,梦见那些在三良市被吊在绞架上的人。身边的都是假髡,那些首长才是真正的澳洲人,蒋锁知道,只有杀掉那些真髡,他或许才不会做梦。 然而要想杀死“真髡”谈何容易!元老们极少到这种偏远的小村落来――这里不过是琼州岛南部一系列安置移民的村落而已。除了制盐,几乎谈不上什么出产和效益,只是元老院的“人力资源蓄水池”之一。虽说时不时的,村里的丁壮就会被征集起来送到某个地方去伐木、采矿、筑坝、挖渠……从事各种体力工作,但是这些工作里即使能够遇到元老,也是远远的看一眼而已。根本近不了身。 蒋锁在村里待了几年,慢慢知道要接近元老,只有三条道路可走:一是从军,二是考学,三是招工,然后提干。不过考学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至于招工提干,那也渺茫的很。唯一的途径便是从军了。 村里每年都会开展征募新兵的活动,不过,征募的新兵并不多,一年不过几个人而已。而且他们去服役的地方大多是“国民军”,蒋锁已经知道,国民军平日里是不上战场的,做得大约就是过去县衙里“壮班”的事情。遇到元老的机会比现在要多一些,但是多不到哪里去。 而且每次征兵蒋锁都不在“应征对象”里――因为他是流放犯出身,照例不满五年是不能应征的。 但是这次的两广战役,开始在整个元老院的统治区域内征兵,蒋锁这样还不满五年的“流放犯”也被列入了征兵的范围之内。村长觉得他这么干个民兵队长没有前途,不如当兵去搏一搏,说不定能挣个前程回来。自家的女儿也就发达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女儿另外嫁人也不难。 于是蒋锁就这样入伍了,无独有偶,因为他的征集地点是海边渔村,便被分配到了海兵队。 在海兵队训练了几个月,他便被分配到了珠江特遣舰队,作为随支队配属的海兵,在香港待命,时刻待命准备进攻广东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虽然蒋锁经常可以看到元老军官,可是他却始终没有不顾一切的动手。他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去刺杀那些澳洲人,是为了给青霞报仇,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做噩梦,蒋锁说不清。平心而论,那些澳洲首长都是大好人,体恤下属,和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百姓们更是受了他们的恩德。特别是他的袍泽们,很多都是元老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给了他们第二回生――杀了他们,自己便是不义。可他们杀掉青霞就是正义的吗?蒋锁感到很割裂,有几次有机会,蒋锁却又在迟疑了。没有刺杀的念头的时候,蒋锁堪称是一个一等一的好兵,训练刻苦,纪律观念很强,颇受元老军官们的青睐。可刺杀的念头时不时都会冒出来,可蒋锁很明白,杀掉这个赏识他的首长是不义的,可不为青霞报仇也是不义的。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3节 第三十节 抛髡投明 在两难的痛苦折磨之下,蒋锁当了逃兵。一次香港的海兵队在珠江口进行水上航渡训练的时候他故意落水,然后潜出去很远,爬上了岸。 他脱下自己的伏波军制服,丢掉了所有的东西,在附近的渔村里偷了一套衣服,他没有想过自己当了逃兵之后准备干什么,还是不是打算去报仇,他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隐入了黑夜。 逃兵是什么下场,蒋锁是非常清楚的。特别自己还是“临战脱逃”。他一路乞讨到了广州――因为知道元老夺取广东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便一路往北,只求离元老院远远的。 蒋锁原本并不想投奔官府,他这样形同乞丐身无分文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当官的接见,就算见了,也会被怀疑是奸细,搞不好直接推出去就杀了。在他的老家,土寨的寨主也会仅仅因为陌生人“形迹可疑”而随意的砍掉过路人的脑袋。 蒋锁对广东的道路略有所知,当初老班主是带着他们过五岭到的广东,现在他打算还是走老路,翻过五岭北上,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刚走到南雄,便在官道上被路过的一队官兵抓了差,去搬运货物。 货物都是木箱,很是沉重,挑夫们肩挑背抗,日夜赶路。要不是蒋锁这几年在渔村有吃有喝,打渔军训打熬的一副好身板,说不定没几日便会活活累死。 蒋锁想寻机设法逃走。但是官兵看守很严,一旦逃跑被抓就会被砍头。他找不到机会。 要不是某天,一个挑夫摔倒的时候砸破了木箱,散落出里面的物件,也许蒋锁就会活活累死在道路上。 从破碎的箱子里掉出来的是几支崭新的南洋式步枪! 蒋锁虽然没当过国民军,但是却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这种步枪。这种枪比陆军用的米尼枪要次一等,不但射程近,准头也不好。只有国民军和警察才用它。不过对于普通的盗匪海贼来说,这枪已经是很可怕的大杀器了。 这东西明军怎么会有?! 他诧异的表情立刻引起了带队官长的注意。当晚宿营,蒋锁便被两个士兵一索子捆翻在地,押到了带队官儿的面前。 “你认识这鸟铳?”带队的官长沉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多日劳苦的折磨使得蒋锁对求生的欲望不太强烈了,他点头道:“这是南洋步枪。” 听到“南洋步枪”四个字,官长的眉头一跳,道:“你是什么人?!” 蒋锁毫不隐瞒,当即将自己是澳洲人逃兵的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髡贼的兵卒了。” “是。” “嗯……”官长盯着他,良久吁了口气,道,“此枪你可会用?” “这有何难?”蒋锁道,“此枪在澳洲人那里不过是国民军使用的二等枪械。” “既如此,你且装填了打一发与我看看。”说罢叫从人把他的绳索解开。 身边的卫士当即将蒋锁的绳索解开。蒋锁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三下两下便将弹药装好,随即枪抵肩,略略瞄准便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便将二十丈之外的香火头打灭了。 官长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低声道:“好!” 从这天晚上起蒋锁便不再是苦力了。 “鄙姓易,名浩然,在熊督师的幕中任赞画。”官长的态度很是和蔼,一点没有老爷那种拿腔作调的威势,“你即知髡军的底细,又愿意为朝廷效力,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如今广东的形势危如累卵。此次我回广东,正是要将这批枪械带回。” 蒋锁不知道南洋步枪是怎么流入到易老爷手里的,但是他知道这必是秘密,便一言不发 “……枪虽好,用来也简单,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用的象你这么好。髡贼不愧有善练强兵之誉,可惜可惜!” 他说可惜的时候双眼望着东北方向夜空,眼中满是怅然之色。 “若是澳洲人愿为我大明效力,何愁东虏不灭,流寇不平!可惜如今已经迟了!” 易浩然将他带回了肇庆。一路上,蒋锁知道这位幕僚师爷原是辽东人,有个秀才的功名。不过比起四书五经,他对兵法更有感兴趣,《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之类的历代兵书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上千遍,以致闭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他屡试不第,家累益重,易浩然要养家糊口,在广宁的一家武将家中任教。虽然挣钱不多,倒一家安稳度日,其乐融融。 四十岁那年,朝廷的大军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辽东各城池相继失陷,东家战死,广宁撤镇,他带着全家往关内逃难,一路妻离子散,好不容易在京师落脚,只剩下他孑然一身了。 总算他在京师还有几个师友亲戚,辗转请托,靠着自己的出身辽东的优势和“知兵”,易浩然在即将出关的袁崇焕幕中谋了个差事。他在袁崇焕幕下,有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见证了辽东昙花一现的胜利,也看到了袁崇焕、毛文龙之间的争斗。袁崇焕被捕下狱之后,无处可去的易浩然靠着这点资格又投奔到起复的孙承宗幕下,随他收复关内四城,然后又看着他旋即被排挤,称病引退。已经年过半百易浩然得了孙承宗的一封“八行”,投奔两广总督熊文灿幕下。 熊文灿幕下这样靠着面子举荐来的幕僚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会高看他这位秀才公,不过每月资助他一些钱粮,拨一间屋子居住而已。平日里也不叫他办事。易浩然也乐得清闲,四处游玩。他已经是但他却发现广东也并非没有战乱的乐土。几年之前,王尊德集全省之力讨伐澳洲人,却在澄迈大败,髡贼入寇珠江口,广州城也险些沦陷。 这一仗当时在朝中也是引起轩然大波的,官兵阵亡散失人马数万,将官损折多名。不过,事后听闻“髡贼”在广州城下战败,泛舟出海逃去。只在琼州沿海四散作乱,已不足为患。 然而他很快发现真相不是这样,澳洲人不仅没有退去,还实际上控制了整个琼州府,甚至在广州城外就有他们的营寨。只不过他们不抢不杀,大家都能谋个太平,这才能掩饰过去。而广东官场对髡贼完全是“畏髡如虎”,对髡贼的一切都是不闻不问,只当他们不存在。 易浩然知道髡贼“贼势已成”日后必成大患。便四处访问澄迈之战和珠江口几次与澳洲人交战的亲历者,很快他就意识到髡贼是比建虏更为凶险的对手。 几经沉沦,他已经识尽了官场的虚伪,可他心中总有种忠君报国的情怀;加之见识过太多战乱,要让百姓们免受生灵涂炭之害,就必须能打胜仗。 “要天下太平,只有以战止战。”易浩然在往肇庆去的船上如此说道,“髡贼也是人,兵丁亦都是贫苦的百姓。所倚仗不外乎船坚炮利部伍严整。只要朝廷能下决心精器械,练新军,不愁髡贼不败。” 易浩然毫无老爷的架子,也没有上等人要求教于人时候降尊纡贵的做作,他对蒋锁谈及自身,谈及天下大势,论及对“髡贼”的看法的时候,都很坦然。而蒋锁说起澳洲人、伏波军的事情,也是头头是道。 两个年龄身份悬殊的人便在这一路上的交谈中相知相交。到的肇庆时候,蒋锁已经知道,这批武器的确是从髡贼手中弄到的。熊文灿花大钱从福建和山东搞来了一批南洋步枪和弹药。准备装备自己的家丁。因为路途遥远,易浩然这个“闲人”便得了这个差事。 回到肇庆,易浩然缴了差事,又将此事悄悄与熊文灿禀报了。引来了熊文灿很大的兴趣。他秘密召见了蒋锁,对他“弃暗投明”予以嘉许。一番问答之后,虽然心中对蒋锁的“悖乱无礼”略有微词,认为他“久染髡贼习气”,但是看在他对“髡情”熟悉,又擅“髡器”的缘故,还是对他赞赏有加,赏了他五十两银子,授了他中军哨官的军职,专门负责家丁的训练工作。 易浩然因为办事得力,尤其是收了蒋锁这样一个“人才”,在熊文灿幕中的地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几次对谈,熊文灿发现易浩然不但知兵,且对髡情的分析看法颇有独道之处,便渐渐有了倚重之势。这一下,却惹来了常青云这个“髡务第一人”的倾轧。熊文灿为了平衡双方关系,又为了加强自身的战力,便打发易浩然到广西练新军,蒋锁随着去了,在广西又升了千总。 这支不过五百人的新军,虽然不全是用南洋步枪武装起来的,却是熊文灿花了大价钱武装训练起来的。此时,蒋锁正带着这支人马,守卫在梧州城西桂江对岸的榜山上,既然背后刺杀有赏识之恩的首长是不义的,不为青霞报仇也是不义的,那就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了结恩仇吧! 第三十一节 新军 梧州府衙内西厢房,澳洲油灯亮了一宿,易浩然又是彻夜未眠。 他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在城楼上观察澳洲人在城下的行动,髡贼的行动,不徐不急,进兵撤退,都极有章法。不愧是令官兵闻风丧胆的“巨渠”。这样的强兵,就是没有船坚炮利四个字,拿着刀枪打仗官兵一样不是对手。 他隐隐约约的感到,熊文灿大力搜集“武器”这件事并不太靠谱。就算给梧州的大明军队全部装备上南洋步枪,他也觉得没几分胜算。何况他现在只有区区五百新军。 这件事,表面上是熊文灿为了平衡常青云和易浩然的矛盾。不过,在易浩然看来,熊督颇具眼光。 官军积习已重,沉疴非下猛药不能治――不要说他小小的幕僚,便是熊文灿自己都不敢问津。蒋锁这样的“降寇”出身的军官,又无本部人马,安置在军中别说大展手脚,就是能不能生存下去都很难说。熊文灿把易浩然和蒋锁打发到贵州去招募家丁,从头开始反倒是一件好事――当初戚继光也是从编练新军起步的。 练兵是要花大钱的。好在贵州地瘠民穷,安家费四两银子足矣;不过战兵每月三两银子的军饷也不是小数目。熊文灿给易浩然拨了一万两银子的经费:四千五百两是三个月的军饷,二千两是安家费,其余便是“办公杂费”。 这“办公杂费”无须列支报效,等于是一种经费包干制度,节余的部分便是经办人的好处,若是胆子大些的老油条,连安家费、军饷也要侵吞掉几成。因而易浩然领到了这个差事,立刻成了熊文灿幕府中的“红人”,原本与他或相熟或不相熟的幕客和官吏将佐们,纷纷来道贺,顺便都要往他那里塞几个人,求他“帮衬”。 易浩然在幕多年,这些调调自然清楚。亦不便拒绝:即使不为对方日后能帮忙,至少能让他们不使坏。所以他和蒋锁出发的时候不是主从十多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了。 募兵的地点,选在熊文灿的家乡贵州永宁卫。贵州不是熊文灿的辖区,所以易浩然的名义也只是给熊文灿招募“家丁”,而不是“募兵”。这种事情朝廷虽然并不禁止,但是他也知道熊文灿朝中政敌甚多,难保这事不会成为他们攻讦的借口。因而匆匆招满兵员之后便很快的开回广西来操练了――训练营就设在距离梧州不远的藤县。 到藤县没几日,易浩然将蒋锁叫去,分给他五百两银子。 “这是什么钱?”蒋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银子,吃惊的问道。 “你随我走了一趟贵州,又要在此帮我练兵,这是你应得的。” “军饷不是才发过么……” 易浩然自募了兵,都是按时发饷从不拖欠,不过军饷却不是每个月三两,而是二两。理由是三两银子的军饷要上阵才有,平日里不打仗发二两。就这一项,每个月便多出五百两的好处来。蒋锁的军饷虽然一文不少,但是心里总是很不舒服――在澳洲人那里,说好多少钱便是多少钱,从来不短少克扣的。 “这是杂项公费。”易浩然道,“亦是你的好处。拿着便是。” 易浩然固然有“公忠国体”的思想,但这并不妨碍他贪腐自肥。他都是过五的人了,以后还有没有其他差事还有未可知,若不能在这个差事上捞上些银子,死了连棺材都没地方埋!何况自从他领了这个差事,各方面的“应酬”和“打点”花费极多。若不从大头兵头上盘剥下来,熊文灿发给他的“公费杂项”根本就不够开销! “公费不是去贵州前便已经领了吗?”蒋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里很是反感。这种钱不就是入伍的时候,政治教育中说到的“喝兵血”么! “你懂什么!”易浩然看他的面色,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不由的暗暗诧异,“你如今也是朝廷的武官了,不是髡贼的兵卒。即为官便有排场有开销有应酬。靠你的几个饷,如何够用?如今我们是单独练兵,自成一体。将来你在军中任职,上官、同僚,哪个不要用心打点?”看到蒋锁要开口,他摆摆手,“你且听我说完。这是官场的积弊,别说你我这样的微末前程,便是熊督师亦不敢造次――便是戚少保、袁督师,当年都不得不趋附朝中权贵――如若不然,莫说建功立业,连你的官位乃至性命都不得保全!” 他叹了一口气:“即入官场,少不得和光同尘,有时候甚至要自污名节。莫要放在心上!” 蒋锁没再说什么,接下了银子便要退出去。 “蒋锁,你的亲兵还没选?”易浩然几天前便催他选十几名亲兵。 “我如今有个亲兵,已经够用了。” “你啊,真是书生意气!”易浩然叹了口气,忽然想到对方并不是读书人,“一上战场,任你是统御百万精兵的大将,亦得有几个能托付生死的亲兵护卫,不然危急之刻,你便是孤家寡人!” “是,卑职明白了。”蒋锁低头禀道,取了银子下去了。 意浩然暗暗摇头:这髡贼调教过的人,到底是死心眼。 这五百名新军,每个都是易浩然按照《纪效新书》上的标准挑选的精壮山民。他这五百人全部交给蒋锁去操练。 奈何蒋锁虽然“髡操”熟练,说起髡贼的练兵的事情也算是头头是道,奈何他不过是个普通队列兵,虽然训练成绩优秀,却连个下士都不是,除了当过民兵队长之外也没有带兵经验。现在一个人教五百人,自然是力不从心。连着几天都是乱哄哄的。 易浩然想起读过的兵书,便改变策略先是从五百人中抽选了十个最为聪明,由蒋锁亲自言传身教,先从走路,列队、持枪教起。然后又抽出一百人,由这十人去操练这一百人,蒋锁在旁时刻指点纠正。最后,再由这一百人去操练余下的人。不过三个月功夫已经“部伍严整”、“蔚为可观”。易浩然颇为自得。 即使按照蒋锁的眼光,眼前的这训练水平也谈不上如何高明,别说是伏波军,就是国民军也比不上,充其量就是民兵的水平。他所能传授的,只是最基本的队列操练,涉及到作战队形的,不过是行进中展开,双列横队,空心方阵几个最基本的作战队形。具体该怎么运作,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射击亦是按照蒋锁受过的训练进行的,可惜买来的步枪都配刺刀,易浩然叫铁匠仿制的刺刀也不好用,最后便放弃了刺刀,全力训练射击。 训练大纲和伏波军的一样,五十次“空射”,三十次实弹射击。 这射击训练可让易浩然暗暗叫苦了。因为这些枪每支枪只有100发子药。子药是被澳洲人垄断的,价钱奇昂――火药和铅弹且不去说,那被叫做“火帽”的小铜片,便无人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 这钱虽然不是花自己的,但是花的太多,熊督师那里也不好交待。 不过,看到训练场上南洋步枪的表现,易浩然觉得还算是物有所值。 可惜的买来的南洋步枪数量不够,只有区区一百支,易浩然原打算用从澳门买来的佛郎机人的鸟铳武装起来。但是蒋锁认为两种火枪性能不同,难以互相匹配。便建议易浩然用他在当民兵队长受集训的时候见识过的澳洲人的方法:装备长矛。 这标准矛比南洋步枪好弄多了,没多久,易浩然派去的人就在澳门买回了几百支临高出口的标准矛。蒋锁便按照当初参加民兵队长集训的时候受过的训练,将长矛手和火枪手混编合训。 这合训纸面上绘图说起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特别是长矛手和火枪兵混编部队的队形展开和转换,得是精锐的职业军队才能做到的。蒋锁这个普通一兵加上看兵书自学成才的易浩然自然是搞不来的。熊文灿将麾下的一员把总宋铭来协助练兵。 宋铭是当年参加过澄迈大战的年轻小将,自从澄迈战败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他素来有雄心。到的藤县,和易浩然一见如故,便接手了训练。 蒋锁将这混编部队作战的方式在纸面上逐一绘出,然后宋铭再逐一落实训练。他练兵极有章法,很快就进退有据了。然而问题又来了:蒋锁学来的不过是一点毛皮,最大的规模的合练也不过连级队形。五百名家丁该如何配合他也不知道,只能靠三人合作摸索尝试。渐渐的居然也将这种阵形的运用摸索出来了。 可惜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澳洲人的突然登陆,广州肇庆相继陷落,这支成军不久的新军,便要作为熊文灿的最后王牌之一,在梧州和澳洲人决一死战了。 “可惜新军尚未练成,又只有区区五百人!”易浩然心里暗暗觉得遗憾。 第三十二节 混合式方略 自己和蒋锁、宋铭三人耗尽心力,花费巨万训练出来的军队恐怕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熊督也和他说过,不求能“胜”,只要不是“惨败”,多给髡贼一些杀伤便是“胜”。 “只要能让髡贼知道非我大明无人!”熊文灿道,“你便是大功一件。这些家丁便是全部拼掉,我也在所不惜。” 易浩然当时惊的差点掉下下巴,原以为熊文灿召见他秘授“方略”,必然有“保新军”的指使在内。这支人马自成立起,已经花去了几万两银子了,熊文灿必视若珍宝,要他打仗的时候“小心使用”。 易浩然不由的暗暗佩服。想不到这位他一直暗中腹诽“以招安为能事”的大员有这般的气魄。 “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易浩然考虑再三,决定将部队部署在榜山,那里是控制桂江河面的要地,是梧州城外的重要支撑点。髡贼一旦占领此地,对梧州就形成了俯瞰的态势。要发挥他们的优势炮火,此地是必攻之处。 驻守榜山的,除了这五百新军之外,熊文灿另外拨给了他的中军督标五百人,亦由宋铭指挥。 一千战兵的实力,在明末就是很大的战力了。许多明末总兵可以倚重的战力实际亦不过二三千人。熊文灿在这里投入了如此的本钱,易浩然除了督促将士们“死战”别无他想了。 眼见外面天色微明,他的仆人来禀:一切都准备好了,是否即刻出城? “立刻出发!” 熊文灿很早就醒了,天色刚刚放明。自从澳洲人兴兵来袭以来,熊文灿就一直没睡过踏实觉,很晚睡着,很早醒来。事实上,接任两广总督以来,王尊德留下来的烂摊子一直让熊文灿寝食难安。 对付海盗,最合理也是成本最低廉的方法是招抚。招抚一家,扶持一家,“以贼攻贼”,不管谁胜谁败,对官府都只有好处,当年,郑芝龙就是这样被招抚为游击将军之后,在熊文灿的支持下清理了让朝廷头疼不已的福建沿海的各路海寇。郑芝龙的军功让他的圣眷不停高涨,仕途一片光明。 升任两广总督,料想圣上也是想自己在局势更为复杂的广东再立新功。然而澳洲人的胃口极大,之前在披云楼许下的琼崖副总兵的价码也没能让澳洲人动心,反而撂下一句让他好自为之、及早谋取调任的警告。现如今澳洲人这幅架势,明显是起码要裂土封王的节奏啊! 先失广州,再丢肇庆,潮汕副总兵能不能守住防地还很难说――但是熊文灿觉得可能性不大。 如果再把梧州丢了,他还是投环自尽来的干脆一些,也省的被锦衣卫锁拿到京再一刀两断了。 为了确保自己能继续混下去,梧州是非守不可。他如今采取了两手准备。 一面,便是恩平县令常浦的献策:烧城和坚壁清野。常浦的方略是这样的:南城面临西江,乘船而来的澳洲人必定会选择在比较开阔的南城进行主攻。所以在南城给澳洲人卖个破绽,引诱他们进城,然后在城内四处放火,趁他们大乱的时候趁机袭击。如果大火之下袭击没有奏效,就从北云门突围,给澳洲人留下一个没有余粮的梧州城,逼他们退出梧州。 这是一条相当毒辣的计策,纵然澳洲人能够夺下梧州,便是一座遍地焦土的空城,即无粮草,也无财帛。大乱之后,城中百姓必然死伤狼藉,到时候瘟疫一起,再加上数万难民需要救济, 梧州虽是西江水运重镇,但是从三水往西,沿途多不是产粮区,又有东西山参将已经撤防,失去控制的瑶峒――熊文灿知道这些黎峒早就变乱的趋势,官兵一撤退,必然形成大范围的瑶乱。澳洲人即要逆流运粮,又要沿途弹压,兵力必会十分吃紧。到时候除了退兵别无他策。 另一面则是易浩然的守城策略,他认为放火烧城,且不说这对澳洲人有没有用,以梧州城守军的组织水平,大火一烧,澳洲人没乱自己就先乱了。到时候怕是一溃千里。 易浩然的看法是依靠梧州的地形和城防,只要安排得当,守城几个月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梧州两江交汇,存粮充足,除了城南那小小一片开阔地,四周不是河流就是丘陵,还可以依赖桂江和浔江,源源不断地从上游的农业区运粮。伏波军除非一鼓作气拿下梧州,若是长期围困,未必能困死城池。 在关外,面对建奴数万大军,孤城独守半年甚至一两年都是常有的事。澳洲人再强,面对坚城,要想速克城池,一样得乖乖爬墙。澳洲兵人少耗不起,又极度依赖后勤。从蒋锁的口中,他知道澳洲人作战消耗极大,一般打上一两次大战,库存的枪弹子药就会消耗得七七八八。 权衡再三,熊文灿的方略是混合型的。在大云门北和榜山上设立壕沟防御澳洲人的炮火,部署重兵守备,将一部分船只装满沙包在桂江水浅之处凿沉,防止澳洲人的船队进入桂江。 同时他也做好了烧城的准备,将粮食屯在城外,派重兵把守。城内除少量精锐据守要点之外,大部分人马都撤退到城外的各个要点上,同时,在藤县到梧州的西江两岸要点都布置了重兵,防止伏波军抄掠后路,确保粮道的安全。 4月13日早上11点,十多艘运输船从长洲岛驶出,驶到梧州城南的西江北岸。与此同时,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大小船只有节奏的向梧州南墙发射着炮火,压制墙头的火力,掩护登陆部队上岸。 登陆部队由朱全兴的第3营和张大炮的攻城炮兵连组成。登陆场一片忙碌,陆军士兵从运输船上涉水登岸;水手们用吊机从船上装载的各式大炮的身管和炮架从船上卸下来,装载在充气式皮筏上,再转运到浅滩上登岸。炮兵们在岸上组装了一台简易吊机,把火炮组装好,不远处的江心,三条炊事船正在袅袅地飘着炊烟,正在给登陆部队准备午饭。 朱全兴临时将第3营交给了张大炮使用,清拆阻挡视线的民房,开挖壕沟,用沙包修筑简易炮垒。由于城南的居民听闻伏波军的到来,大部已经逃离。 只要不妨碍射击和冲击路线的房屋,按照朱全兴的命令不予拆除,部队拆除了大量西江边上的货栈和民房。被遗留下来的货物财物被集中贴上封条封存起来,待战后原主过来认领。为了加快工程的进度,第3营的附属工兵连动用了炸药,只听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原来的民房、货栈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砖瓦。 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在梧州城南干得热火朝天的士兵们已经汗流浃背,饥肠辘辘。这时,炊事船鸣响了汽笛,用小艇将一份份饭盒送到了士兵的手上。 因为是临战,所以伙食比往日更丰富些。米饭自不用说,菜肴是“杂烩”,用各种“干燥肉”、“脱水蔬菜”,加上固态的“调味汁”煮出来的。这里能现地调达的东西极少,只有少量的蔬菜和鸡蛋,也加在里面一同煮熟――鸡蛋全部搅成蛋花。 另外再配给一瓶消暑止渴的盐汽水,三根拿来提神的香烟。炊事兵们一边分发饭盒,一边用大勺敲击着装满汤、米饭或者炒米粉吆喝道:“大伙吃饱一点哟,饭菜不够这里还有,管够,吃饱一点好去打一个大胜仗哦!” 吃饱喝足后,士兵们的干劲更加充足,原定下午两点完成的工程下午一点半就完成了。攻城炮兵的臼炮、旅炮兵的24磅榴弹炮、12磅加农炮以及三门从军舰上拆下来的130口径的达格尔大炮被安置在炮垒上,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梧州南墙。 朱全兴和张大炮巡视了伏波军的阵地,朱全兴有种错觉,似乎让耶利哥城城墙倒塌的约柜也没有这些大炮威力大。张大炮看着这些他心爱的大炮,眼睛似乎要放光,张大炮喜欢炮,也喜欢大炮轰鸣的声音,炮弹击中目标产生的爆炸使他迷醉,炮就是他的生命,炮就是他的价值,他的眼神就是发射的炮弹,具有毁灭一切的威力! 辛辛苦苦运上岸的大炮怎么能不用,炮手们已经磨拳擦掌,准备用自己的炮术,把梧州城轰成一片残垣断瓦。 不过,部队的炮弹储备却不足。特别是臼炮用的榴弹,每门炮只有六发,至于海军火炮,备弹更少――攻打肇庆的时候,海军消耗了船上的大部分炮弹,到了梧州城下的几次射击又消耗了一部分。相比之下陆军大多数火炮因为很少发射,每炮至少有一个基数。 从三水到西江,沿途联勤层层转运,在后勤供应上已经开始出现疲态。特别是为了弥补运力征用的民船,因为缺少足够的拖轮,必须靠人力和风力逆流上行,重载条件下几乎慢如蜗牛。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三节 进攻 联勤尽管在封川县设立兵站,囤积军火弹药,但是这东西转运来起来不但有联勤的运力问题,还有安全性上的麻烦。黑火药的稳定性远不如各种猛炸药。所以转运采取多次少量的方法,补给就更为缓慢了。 要是一次猛攻拿不下来,第二次突击他们能依赖的炮火就会大幅度下降。士兵就只能靠投送炸药和白刃突击来作战了。 在第3营和攻城炮兵连登陆梧州城南修筑工事的同时,杨增的第8营在桂江西岸的珠山脚下登陆。 尽管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附近山上的明军并没有乘着他们登陆的时候发动袭击,只有一部分士兵迫近观察,负责外围警戒的轻步兵一射击就立刻丢下伤亡人员逃走了。 第8营已经提前吃过午饭,并好好地睡了两个小时觉,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按预定作战计划,梧州攻城战的第一枪会由第8营打响,此刻士兵们个个磨拳擦掌,战意高昂。 按照旅侦察连提供的报告,珠山无明军守卫,只配备了少量的哨所人员,也无工事。北面是明军重兵驻扎的榜山。珠山海拔最高只有11米左右,而榜山的最高海拔也只有38米左右,只能算是丘陵,但是在这梧州城周边算是制高点了米,比对岸的梧州城西墙要高得多。即使是冷兵器军队作战,榜山也是梧州城外的重要支撑点之一。 按照旅侦察队的报告,榜山和周边有大约一千人的明军集团防御,战斗力不低,尤其是里面有熊文灿的“新军”,装备着南洋式步枪,而且使用者的火力发挥水平不错,射击准,开火时机掌握也比他们以往遇到的明军强。 另外,这支明军还混合装了大量的轻型佛朗机炮――这种轻型佛朗机炮与其说是“炮”,不如说是重型火绳枪,尽管笨重,但是在射击速度和杀伤力上表现不错,如果步兵突入到射程之内,这东西就能给步兵大量的杀伤。 明军照例还混合装了大量各式各样的火器,这些东西的威力参次不齐,但是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发射,还是能给进攻部队相当大的杀伤。从侦察兵的几次试探性侦察来看,榜山的明军比以往他们遇到的各种武装都要“沉稳”,很少随意开火,而每次开火都能形成瞬间大量的火力投射,在近距离往往能一下子压倒轻步兵的火力。最关键的是,明军修筑了壕沟和工事。 明军在战斗中“筑垒挖沟”并非新技术,在明末与后金的战斗中,为了对付后金的重装步骑兵的冲击力,多采用野战筑营,以火器拒守的战术。八旗往往要等到明军随军火药弹丸用净才会发动冲击。 杨增在珠山上设立了临时指挥所,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对面明军的阵地。明军的壕沟依山而建,大体呈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有两层。杨增看到的正是这个四边形工事的其中一个尖角处,杨增感叹,这奸细还真是行家里手,伏波军构筑战壕等野战工事的方法、思路都学到了位。 榜山东、西、北三面陡,仅南面一面较为平缓,而榜山阵地最长的一个尖角就位于南坡上。要攻打这个尖角,从正面进攻,虽然坡度较缓,但要面对尖角两边的全部火力,从侧面进攻的话,坡度太高,又容易给打下去。 第8营要攻占榜山必须仰攻冲击,除了榴霰弹之外,负责支援他们的旅炮兵的加农炮和榴弹炮都很难有效的攻击躲在榜山山顶壕沟内的明军,而不能落在壕沟内的霰榴弹,对明军的杀伤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壕沟这种低技术手段被认为是防御炮火的有效方式。 当然,要攻击战壕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用臼炮――这种迫击炮的前身弹道弯曲,对壕沟的攻击非常有效。但是因为臼炮沉重,射程又近。除了在攻城炮兵中装备大口径臼炮之外,野战炮兵完全没有装备。一时半会也等不及后方调运。 要是在从前,杨增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部下上刺刀冲锋,直接击溃窝在壕沟里的明军。但就侦察报告来看,明军不但兵力和第8营相当,装备的火器和弓箭也很多。明军躲在壕沟里面,目标极小,掩护大部队冲锋的轻步兵几乎打不中任何东西。而敌人一旦在壕沟内开火,不论火器齐射还是弓箭抛射,都能给冲锋的步兵以重大杀伤。 从侦察兵的报告来看,明军的战斗意志不错,军官指挥得力,训练也有章法。以往全军突击式的常规的冲锋虽说不一定失败,但是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伤亡。 尽管首长们多次强调,打仗不用太顾忌伤亡,必要时要果断的投入兵力。但是杨增是伏波军的老人,深知当年首长筚路蓝缕,一手建军的不易。这点“本钱”首长是要用来打天下的,少死一个好一个。 他放下望远镜,回到营指挥部,营部的参谋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沙盘图。几个连长围着沙盘指指点点。讨论着攻击的计划。杨增决定先不部署具体的作战计划,听一听连长们的看法。 杨二东给熊文灿大人当家丁已经两年多了,吃好粮,拿厚饷,家里人都认为他混上个好差事,虽说当家丁操练严格,差事也多,一旦打仗还要去当选锋。但是吃穿待遇比起普通的战兵要好太多了。 这年头,肯豁出去拿性命换吃饱穿暖的人大把,能给熊总督当家丁那算是莫大的运气了――有家丁的待遇,比起一般武将身边的家丁来说,他们打仗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杨二东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可惜现在杨二东的运气算是到头了。熊文灿要在梧州和髡贼“一决胜负”,他们这帮家丁都要“戮力同心”的卖命去。大家都犯嘀咕:这回八成得把小命搭上。 虽说有送命的危险,跑路的人却不多。跑路就意味着丢饭碗,对这帮习惯了吃伸手饭现成衣的丘八来说,去干活卖苦力是不成,若说是落草为寇。这买卖也不好做。不如赌一赌。万一小命得保,就算熊督以后被朝廷革职拿问,他们总还有个出路――至不济也能领几两遣散的银子。 总算杨二东先人显灵,他没有被分到去城外的榜山,不用首当其冲地和澳洲人干仗,而是和其他九个鸟枪手,分到了常师爷手下,听候其差使。 常青云拿着熊文灿给他的令箭,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宝剑,身后跟着十个背着鸟枪的熊府家丁,在梧州城内穿行过市,好不威风。熊文灿让常青云代行他巡视各军、弹压军纪的职责,常青云深感荣幸,干活实在十分卖力,斩了几个开小差的小兵之后,更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让杨二东苦不堪言,常青云骑着马,动不动就策马狂奔,而他们几个小兵只能徒步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等跑到梧州城南的时候,已经是再也跑不动了。 “常师爷,你也总得让我们歇歇气不是,弟兄们都跑不动了,容我们几个稍事休息,喝口水,等下再继续巡城好不?”杨二东斗胆说道。 常青云听了,直咬牙根,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澳洲人有多厉害,不维持好军纪,等下澳洲人大炮一打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上就要四散鼠窜。” “可常师爷,弟兄几个实在跑不动了,不歇久,就一会。”杨二东说道。 “是啊,常师爷,就让我们歇会吧!”其他几个家丁附和。 “大明就是太多你们这些吃饷不干事的人,才落得建奴年年入寇、流贼四起、髡贼为乱!”说罢,操起马鞭就往杨二东身上打去。 杨二东身子一缩,溜到一边,鞭子落了一个空。 就当常青云收回马鞭,准备再来一鞭打时候,只听远处阵阵炮响,就像万道闪电划过后的巨大惊雷一般,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常青云头顶的城墙被崩掉了一块半人大的砖石,径直就落在不远处,碎成了或大或小的几块。 常青云的座驾顿时一惊,一阵嘶鸣,两只前腿刹地跃起,眼看就要发疯。幸得常青云抓紧了缰绳,踩稳了马镫,这才没被甩到马下。杨二东从前给人养过马,算是略通马性,上前抓住马缰,嘘嘘几声,轻拍了几下马脖子,总算把马给安抚了下来。 常青云惊魂未定,不敢再骑马,匆匆下马,往城墙旁避去――这是防炮的唯一办法,一边对杨二东说:“这算你将功补过吧,先饶过你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炮响,接着又是一声,炮声起伏,连绵不绝。梧州城南墙是被哄得砖石四飞,几无一处完好之地。常青云知道澳洲人的大炮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到如此地步,梧州城的城墙如此之厚,在澳洲人的大炮面前却几乎是泥土捏成的玩物一般不堪一击。 ============================ 下次很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7节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四节 炮击 常青云感到十分恐惧,胯下似乎尿意高涨,常青云强行忍住了,但他的腿却已经软得块站不住了。常青云顿时回忆起澄迈溃败时的恐惧感,突然间,脑门一阵凉意,他不由得想起被澳洲人强行剃去毛发的屈辱,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浮出脑海,这种屈辱会不会再来一次呢? 他慌慌张张的看了看四周,身为幕僚,没有家丁亲兵可用,几个仆役平日里役使也就罢了,真要到了危难之时决不会替他卖命,实在难以以命相托。 总算杨二东没忘了“常师爷若有好歹,唯你是问!”这句话,赶紧拖着常青云一路狂奔,城墙墙根下挖有一溜的藏兵洞――当时筑城已有防敌人远程投射兵器的意识,因而在墙体内侧墙体内修筑有砖石加固过的洞室,守城士兵可以洞内躲避攻城敌人的炮石箭矢,亦可在内休息,相当于一座营房――将他拉进了藏兵洞。 炮声沉闷的持续着,能感受到城墙在炮弹的轰击下的颤动。壁龛内的油灯的火光在震动中闪烁着。渐渐的有炮弹越过城墙,落在城内,射入城内的炮弹拖曳着白色的烟雾,发出尖利的啸叫声,打中房屋瞬间便将房屋打的七零八落,打中街道立刻掀起一片泥土碎石,若是打在人身上,轻则断胳膊掉腿,重则直接撕成两半,血肉横飞。 常青云和家丁们坐在藏兵洞的地上,身边还有些守城的官兵和壮丁,一个个双手抱头,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似乎这样才能抑制住因为炮击引起的极大恐惧。 冒着咝咝作响火花的铁球从天而降,随后便是火光一闪,剧烈的爆炸引起的爆风瞬间冲入藏兵洞,将墙壁上油灯扑灭,洞内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咒骂和哀号声。常青云紧紧缩在墙根,这会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尿意了,只求这可怕的时光能赶紧过去。 梧州的城墙在连绵的炮轰下如同沙土的城堡一般,慢慢的颓塌。城墙上烟雾弥漫,还闪烁着火光。由于火炮发射的烟雾太浓,开炮两个小时之后,张大炮下令停止射击。一方面冷却身管。一面让烟雾散开些,便于观察。 十多分钟后,城墙上的烟雾和火炮阵地上的烟雾都散净了。张大炮用望远镜观察着第一轮炮击过后的梧州城墙,口中念出了两句张柏林元老教他的浑诗:“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 第一轮炮击的成果不错,整个梧州城南墙的墙面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城楼已经被炮弹轰塌,只剩下一片废墟。130大炮的威力更是巨大,每打一炮就会把城墙轰走一大块,留下无数个小缺口。 原本城墙上的谯楼、窝铺、马面、女墙、垛口等防御设施在炮火下被打的千疮百孔。这些传统的砖石修筑的防御工事在火炮发明之后就已经非常脆弱了。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城墙本身。 中国古代的城墙千百年来几乎都是夯土构筑的。厚度至少有3~4米。夯实的墙体十分敦厚结实,只要保养得当,能延续很多年。明代的城墙大多是朱元璋时代修筑的,修修补补不但大多用到了清末,在被拆去城砖后再历经百年依然还是一道连绵的土山。 这样的城墙,传统的滑膛火炮想直接在墙体上开口子是做不到的。即使到了辛亥革命,江浙革命军攻南京,当时使用的多是清末新军装备的各种中小口径线膛野战炮,这些火炮在南京城墙上全无作用,最后还是从江阴要塞拖来重型要塞炮才将城墙轰塌,迫使张勋的辫子军弃城而走。 梧州南墙的受损情况看似凄凄惨惨,打出了不少缺口,但是没有哪一段是已经倒塌了的。张大炮没有感到太大意外,他在炮术培训班的时候,教官提到过这点:不要小瞧城墙的厚度,以伏波军的野战炮兵,甚至是攻城炮兵装备的火炮来说,没有哪种大炮可以轻而易举轰塌夯土城墙的。 即使他们有海军的130线膛炮,要啃开城墙着实困难。不过,炮火至少已经完全摧毁了城头的防御体系,在望远镜里,他已经看不到有活动的明军官兵的活动迹象。 按照陆军过去训练的攻城战进攻模式,此时就可以发动突击了。步兵用云梯登城,炮兵和轻步兵火力压制城头守军反击。一个冲锋突击下来就可以拿下城墙。不过,南城外的部队只是“牵制”――对南墙佯攻,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真正主攻方向是北面,以图封住明军北逃的退路。 张大炮实话说不大能理解首长的“作战决心”,按照张大炮的设想。如果集中手头所有炮兵火力,再加上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的配合,轰塌一段城墙打开一个足够宽的突破口,然后工兵搭建浮桥,步兵们通过缺口便可迅速进入城内。击溃敌军。 要这么搞,张大炮无疑会获得梧州战役的首功。 但是作战方案却是另一个,南城佯攻,主攻在北面。在作战会议上,朱鸣夏大致阐述了这一作战决心的理由。 第一,伏波军的总体思路一贯是以打歼灭战的方针。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强调歼灭战,不提倡击溃战。所以不能采取简单的击溃明军,让他们开溜到广西各地。 第二,据城内情报人员传回来的线报,明军准备放火烧城。按预判,伏波军一旦快速进城,知道城破在即的明军势必立刻纵火,很有可能只会落得个与梧州城玉石俱焚的结局。 张大炮知道,元老院即大方又吝啬。打仗建设的时候不惜一掷千金,但是到了打完仗之后搜集战利品,那真是锱铢必较,有点出门没捡到钱就算亏的意思。 要把梧州给打的稀巴烂,再死上上千百姓,这首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和官府不同,首长第一个要的就是人。对元老院来说一座破城没什么要紧的,百姓才是最关键的“战利品”。 所以张大炮的功劳只能是“辅助”了。既然要佯攻,就要把佯攻做到份量十足,让敌人误以为佯攻的方向是主攻的方向――气势一定要大。 虽然是佯攻,张大炮还是打算给梧州城南墙开几个口子,让梧州守城的明军日夜笼罩在伏波军随时进攻的恐惧当中。 所以张大炮丝毫没有吝啬炮弹,就让联勤唠叨吧,老子可不打算给你们省炮弹。仅第一轮炮击,就消耗掉了攻城炮兵营三分一的实心弹库存。张大炮轻描淡写地让手下的后勤官回长洲岛的第一旅联勤总部讨弹药;联勤部队大吃一惊,拨了弹药之后就去译电处发了封电报去华南军三水联勤总部;洪璜楠接到电报之后,也是大吃一惊,这样一打,不是几天功夫就要把家底打光,不过叹了口气之后,还是批了第一旅讨要弹药的要求,然后顺手又发了封电报回临高;等到这封电报传达到炮弹厂的时候,工人们咬咬牙根,又继续加班赶工去了,已经加班好几个月,也不在乎再多几个星期了。 任何城墙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城门,城墙可以是由结实的夯土构筑,城门却只能是木造的。面对炮弹,木头实在是不堪一击,更别说是130大炮轻易就能击穿舰船的炮弹了。 于是张大炮下令,三门130大炮分别瞄准德政门、南薰门和阳明门,其余火炮集中火力配合,力求轰开城门。 顿时间,各式大炮又倾吐了火舌,将大大小小的实心弹狠狠地往三处城门砸,这些铸铁炮弹打在木制城门上,感觉就像打在薄纸上一般。阳明门最早被轰开,顿时烟尘滚滚,过了好一会,透过望远镜,张大炮才看到,阳明门内不是正常情况下通往城内的通道,而是,一道被轰的千疮百孔的土堆。 德政门和南薰门相继被轰开,不用看,张大炮都知道门内是什么。 明军堵门了。 堵门是弥补城门这个弱点的终极手段,但是这等于同时放弃了主动权,自古防御方都很注重出城作战的主动性,时不时的派军出城进行骚扰,打乱和破坏攻城一方的作战部属。特别是明军,尤其注重在守城时对城门口的争夺。不但有条件的时候会在城门外设寨掩护城门,必要时还会组织小部队从城门冲出去进行反冲击,扰乱敌人的进攻。 一旦堵城门,那就等于是放弃了主动,完全是垂死挣扎了。 对于城门后临时用砖木泥土堆砌起来的这些临时性城墙,用130大炮轰塌它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佯攻之所以为佯攻,就决定了那不是真正的进攻。张大炮估摸着,往梧州城墙上砸的实心弹已经足够多了,再这样高强度地轰下去,不用等到傍晚,库存的所有实心炮弹就会被炮兵消耗一空。 张大炮下令,所有火炮停止轰击城墙,炮手们清理炮膛。准备下一波的炮击。 ============================ 下次很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8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五节 骚乱 炮声终于过去了,靠近南城的梧州城街道上,到处是瓦砾,守城的兵士壮丁死伤惨重,一些房屋被毁的百姓不顾士兵的呵斥拦阻,在自家被打塌的房屋废墟上哭哭啼啼的扒着瓦砾,寻找着失踪的亲人和一点财物。 到处都是一片哀嚎,常青云带着他手下的家丁,惊魂未定地的从藏兵洞里走了出来。都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看着外面还冒着青烟的瓦砾和街道上热气腾腾的大坑。他意识到澳洲人又使用了他没有见识过的大炮。 当年在澄迈他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情景,澳洲人的火炮较之当时又厉害了许多。常青云只看到过12磅加农炮和24磅榴弹炮的威力,相比之下280重臼炮发射的榴弹的巨大破坏力令他更为震撼。巨大的铁球从天而降,在地面炸裂开一个巨大的火球,爆炸的狂风瞬间便将人和房屋吹倒。有些人死在地上,却不见伤痕――完全不像他在澄迈看到的那些被炮打打的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死亡的气味四处弥漫,到处都是一股血肉烧焦的腥臭,常青云不免一阵恶心。他想迈步赶快离开城门口这个髡贼攻击的重点地区,却觉得浑身酸软,脚下似有千斤重,迈不动步子。原来在炮火中消失的尿意,这会又回来了,而且更加急切。 常青云咳嗽了一声,叫两个家丁过来,扶着他赶紧到了墙角,撩起袍子,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泡水,这才找回些感觉来。赶紧道:“我们且到别处去看看!” 杨二东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如果不是立刻躲经藏兵洞,他们兴许就会像那些四散而逃的军民一样,要么被炮弹的碎片击中,不死也得落下残疾,要么就被炮火震的七窍流血而死。弟兄几个大多毫发无伤,只有两个挂了彩,不过都是些皮肉伤。本来杨二东还牵着常师爷的马,躲炮击的时候他顾不上这马,这会想起得赶紧找回来才是。不然回去可没法交代。 一转眼他就发现常师爷的马了。炮击的混乱中有人顺手牵羊,不料一发髡贼的炮弹就落在附近,爆开的弹片和弹丸把一人一马打得血肉模糊,连模样都快看不出来了,眼见是不能活了。 可惜了一匹好马,杨二东想。 常青云一失之前的威风劲,衣衫不整,惶恐的像一只丧家之犬。但是就此收兵回衙门他又恐受人嗤笑,在熊督面前失了体面,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手下继续巡视各处街道。 街道上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落锁,除了不时匆匆路过的兵丁和守城壮丁之外,街面上渺无人迹。安静的可怕――这和梧州被围前几乎是两个世界。 转过街角,常青云吓了一跳,十字路口横卧着一具被砍掉脑袋的尸体,看样子是个穷苦百姓――大约言行上什么可疑之处,被怀疑是“奸细”,炮击之后被斩首的,鲜血还没有凝固。 各处的守军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小声议论着。常青云从他们旁边走过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些人目光不善。从澳洲人兵临城下开始,特别是澳洲人占领了梧州往滕县去的水路要冲长洲岛之后,守城士兵的军心便已无可挽回的开始溃散,刚才那一阵炮击更加剧了这种趋势。 便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家丁,此刻也流露出烦躁不安的情绪来。常青云常在军旅,对这伙“丘八”的思想状态是很了解的。知道此时梧州正处于危险之中,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不用髡贼发力攻打,城内的守军自己就会乱起来。一支丧失士气的部队非但不能指意他们守城,还要提防他们哗变,这帮子混世魔王一旦哗变,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有些害怕,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必须保持镇定。所以他依旧毫无表情的走着。看到有散兵不归行伍的当街喝斥,令其归队。正巡视着,忽然前面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的喝斥和女人的哭号尖叫声。常青云老于军伍,知道必是有乱兵在为非作歹。当即加快脚步赶过去。 绕过街角,果然见一条横街之中,两个兵丁正在一户人家门前抓着个妇女调戏。地上却有具男人的尸体,血流不止。大约是拉扯的时候被杀的。妇女发髻散乱,衣襟已经被撕扯开,外裙也被扯下,只是哭叫着苦苦哀求哭号,却被按在墙边动弹不得。 常青云见其中一个乱兵已将裤子褪下,不由的大喝一声道:“住手!”说罢亮出大令,带着家丁们冲了过去。 两个兵丁大约没有想到有人敢当街喝斥他们,正惊讶的抬头张望,却见个读书人模样的男人手持令箭正带着兵丁过来,知道这必是城中的要员,顿时慌了,抓住女子双手的兵丁扭头就跑,另一个却吃了亏,裤子绕在脚上,顿时跌了一个狗吃屎,被杨二东等人一举拿获。 拿来一问,却是广西来的狼兵。广西的“狼兵”在明代素来以战斗力强军纪败坏著称,熊文灿为了打仗从广西调来了大批狼兵,把肇庆、梧州一带都给祸害了一番。 见这狼兵桀骜不驯的模样,颇有些有持无恐的意思在内。因为要靠他们打仗卖命,上到熊督下到统兵的军官,都不敢对他们太过约束,有些事情睁一眼闭一样就过去了。由于愈发纵容他们在城中为非作歹。 常青云原想“行军法”,直接将犯人在街头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然而他再一想万一自己下令杀人,激起这帮狼兵起来聒噪作乱,梧州不等髡贼来攻,自己便乱将起来――要知道这城中可到处都是引火的材料! “如今大敌当前,你等不思守城安民,却在街巷中行此苟且之事!”常青云扳着面孔训斥道,“为个女子大动干戈,男人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 他假意厉声训斥几句,最后又说:“念你年轻,还要为国效力,且寄托下这颗人头,快回部伍去好好杀敌报国!” 接着便下令将人放了。跪在一旁的女子眼见这杀夫的凶手被叱骂几句就被放了,不由的爬了几步,抓住了常青云的脚,哭叫着:“老爷老爷,外子是学宫里的秀才!今日不合出门送奴婢回娘家探视,却被他们拦路劫杀――请老爷主持公道,承办凶手!” 要在往日,秀才身份自然可以拿出来唬人,常青云看在同是读书人的面子上也要照应一二,不过此时此刻,别说一个秀才,就是举人老爷被杀了,熊文灿也不见得能拿这帮狼兵怎么样。 他原本就心烦意乱,被她一哭叫更是虚火直冲,直踢了女子几脚才脱开身子,逃也似的逃开了。 又寻了几条街,却见几十号兵丁一个队官带着径直闯到了他们面前,指着常清云的鼻子骂道:“奶奶的,澳洲人打炮这么凶,你这个卖的书呆子还想叫兄弟们送命。咱兄弟弄个女人你也要来装乔,叫兄弟们不自在!小的们,先把这个卖的脑袋给我砍了。” 乱兵们一拥而上,家丁们迅速站成两列横队,前面一列马上呈跪姿,后列站立,以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弹药装填。 常青云也拔出宝剑站立在前,杨二东大吼:“常师爷,到我们后面去!”杨二东此举并非是为了保护常青云,而是嫌他在前面碍事。 常青云自知此时自己是一无是处,便一步一步地后退到阵后。心慌之余还不忘大声道:“打退乱兵,重重有赏!” 乱兵见家丁们有火器阵势又好,一时有些犹豫,队官吼道:“咱们兄弟在这梧州城里还没吃过这个亏!大伙上!他们敢点炮就全屠个干净!” 这些人多是亡命之徒,被人蛊惑十来个胆大的立马就操家伙冲了上前。家丁们同时开火,一排枪响五个乱兵应声倒地。半跪在前排的杨二东刚扣紧了班机的手指渗出了汗,他们前排五个知道已经没有多余时间给他们再装填一次,便把枪背在身后,然后左手扶住腰间佩刀的刀鞘,右手伸出握住刀柄。 杨二东知道,要是第一排枪没把乱兵吓住,第二排枪过后就要和这班乱兵肉搏了,到时候且战且退,能不能活下来就各看天命了。 常青云此时只想撒腿就跑,可双腿实在不听使唤,他竭力使自己镇静起来。他自知这次是凶多吉少,就看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能不能杀出重围了。 乱兵们被吓住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很快又有几个胆大的眼睛发红,不顾一切地就冲了上去。 又是一阵排枪,片刻寂静之后,家丁们拔刀向前,准备且战且退,乱兵们操着刀枪,不顾一切地发起了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汉子骑着马冲进了乱军阵中,挥舞着边军长刀就把几个为首的乱兵砍翻――不是别人正是易浩然是也。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8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六节 挖壕 杨二东顿时看到了希望,高喊:“易先生来了!” 一阵箭雨落在乱兵头顶上,原本十分猖狂的乱兵死得死,伤得伤,顿时大乱。一个军官带着百来个手持弓箭的亲兵,对着乱兵大吼:“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还不快快就降!” 易浩然只觉右手手臂酸痛得厉害,几年没耍过刀,终究是老得厉害,年轻时学到的一些家传虽说还在,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他本想出城到榜山阵地上督战,可见澳洲人炮打得凶,生怕城内人马士气崩溃,自乱起来。便带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四处弹压,这才算弹压下去。 常青云眼见得救,心情一松,立刻支撑不住身子,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家丁们亦有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的后怕――总算自个又能活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你们先带常师爷回府衙去吧!”易浩然吩咐道。 说罢,一拨缰绳,把马头拉向南方,抬头远望,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映的通红。 明天必有一场恶战。易浩然心想。 从中午开始,榜山上的明军士兵就在严阵以待,可下午过了一半,髡贼就是没有什么动静,除了他们的几门炮时不时徒劳地往榜山阵地上射出几发炮弹之外,髡贼的步兵只是在榜山守军的射程范围之外整军列队。 除了蒋锁带领的三百家丁之外,榜山上还驻扎着八百精兵,由在澄迈死里逃生的千总宋铭带领。名义上,宋铭是榜山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不过事实上宋铭并不能指挥蒋锁带领的家丁。在许多事情上,他还要听从蒋锁的安排。 这种双头式的指挥自然有隐患,也是熊文灿的无奈之举。蒋锁虽通髡贼军学,但是在髡贼那里不过是个“兵目”,没有指挥大部队作战的经验和能力;贸然将一千多人交给他指挥,别说打仗,就是调度运动就不是蒋锁干得了的。 宋铭年龄虽轻,却是“老将”,有实际的带兵经验。澄迈大战之后因为主将战死,他沦为“废将”,赋闲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熊文灿开始重整广东军备才重新起复。 他即能带兵,又有和髡贼打仗的经验,还受过熊文灿的恩典。熊文灿考虑再三,便选定了他担任榜山的主将。 因为宋铭吃过髡贼的苦头,知道髡贼的厉害,他和蒋锁配合起来会容易的多――毕竟髡贼会怎样打过来,蒋锁这个在澳洲人当过兵的家伙比他宋铭这个澳洲人手下的败军之将要清楚。若是其他人,搞不好妄自尊大,看不起这个髡贼降卒,到时候蒋锁要东,他偏要往西,这仗就不用打了。 榜山这一战虽然凶险,但是只要宋铭不把命送了,打个小小的胜仗,升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蒋锁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升官发财,现在榜山上虽然驻扎着一千一百多人:一百个南洋式步枪手,二百个斑鸠铳手,另外有八百混合着弓箭手、火器手和长矛手的战兵部队。论到火器,榜山上的明军既有熊文灿仿制的斑鸠铳――这是仿制当时欧洲广泛使用的重型火绳枪,威力大,射程远,经常用在阵地防御上。 除此之外,榜山上还有四五百门各式各样的“炮”,大部分是轻型的弗朗机。火力虽然很猛,但还是抵不过澳洲人的三分之一。现在他们仗着地利,弥补了手中武器射程和威力的不足,勉强能和澳洲人相对峙,可胜败却在三七开之间。能有三成机会取胜,对阵兵强马壮的澳洲人已经是很高的胜算了。 蒋锁不在乎取胜与否――就算死在榜山上他也不在乎。对他来说打仗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髡贼的仇恨有一个了结,谁胜谁负并不要紧。 宋铭看出了蒋锁的心不在焉,按照易浩然的安排,将蒋锁和他手下的三百个手持火器的熊府家丁驻扎在第二道壕沟里,宋铭自己带着其余八百人驻扎在第一道壕沟里面。这些壕沟根据这榜山的地势而修建,既参考了蒋锁教授的澳洲人的工事建筑法,也杂合了易浩然在关外守城的经验和众将的实战经验,甚至还借鉴了红毛筑城修寨的方式,不过是把建墙的走向方法用在了挖壕沟上面而已。 澄迈战败死里逃生之后,宋铭算是痛定思痛,时不时地就反思为何当年何镇的大军会败于澳洲人之手,而让他们屡屡讨不到便宜的澳洲人在澄迈城外修筑的堡寨,更是在宋铭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澳洲人的堡寨和红毛修建的城堡类似,都是把城角修建成尖角状,而不是像大明朝一般修成方城,据说倭奴筑城也很有一套,形制不大,但极其依靠地利,往往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大约在一年前,熊大人悄悄地招募了几个红毛在军中教习炮术,有个红毛教授炮术之余,还向熊大人献了一张图,那是一张他们红毛修筑城堡的样图。看过这张图的人,在听了那红毛用半生不熟的广东话讲解后,都认为红毛人筑城的精妙。据说,看了样图的熊大人本来打算按红毛人献图的样式,在广州各城门修一个枫叶状的瓮城,但悄悄算过一笔账之后,顿觉花费巨大,便只得做罢。 从前常年在关外守城的易先生和见识过澳洲人堡寨的宋铭都有幸看过红毛人的献图,这次守榜山,在易先生的主持下,发动民夫在榜山上修了一个壕沟版的堡寨。宋铭觉得,要是在榜山上按红毛的方法修建一座城堡,那么这座城堡就兼备了红毛和倭奴筑城的优点,可以死死地锁住桂江河道了。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更不用说筑城所要花费的巨大资金了。再说他们现在接触到的不过是髡贼的一点皮毛,髡贼到底有多少厉害的杀招在后面还不知道。想到这里,宋铭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这时,突然有人探报:“好多澳洲人的兵都拿着小铲子,不知道要干什么。” 走神的蒋锁和宋铭听了,没过片刻,便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千里镜往山下望去。 杨增伸了一下懒腰,他刚刚小小地午睡了一小会,昨晚到现在杨增就一直没踏实地睡过觉,半夜被叫醒去开会,一直开到天亮。会后没睡多久,又起床安排第8营登陆的事情,等到把部队全部运送上岸并占领了珠山之后,杨增一边命令部队在榜山西面集结,一边吩咐让传令兵通知工兵们准备好工兵铲。 在等待传令兵返回的间隙,杨增在行军椅上略略补了一下觉,大概还不到十五分钟。 “工兵们都准备好了吗?”杨增问刚跑回来的传令兵。 “都准备好了!” 杨增点点头,说罢拿出望远镜,再一次地望向了明军在榜山上的阵地。明军挖的两道壕沟,第一道就是个北短南长的不规则四边形,而第二道壕沟更接近于正方形,两道壕沟之间最短相隔约有五米,最长相隔差不多十米,由若干道通道相连。壕沟外围用沙包人为堆高,并设置了三道鹿砦,明军是按修堡垒的标准挖了这两道壕沟。 榜山上的树已经几乎全部被砍光,一片光秃秃的,十分开阔。一旦发动冲锋,就会遭受到弓箭和火枪的混合火力打击,而且受制于壕沟前的鹿砦,无法用一次短促的冲锋完成作战任务。 从地形看,明军不但构筑了凸角工事,还吸取了日式山城的一些利用地势构筑工事的做法。进一步加大了步兵突击的难度。 思前想后,杨增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壕沟来对付壕沟。 在仔细观察了明军的阵地之后,杨增认为,强行冲锋进攻会导致很大的伤亡。要想减少伤亡,只有尽可能地减少冲锋距离,那么挖掘交通壕前进的方式就是最优的选项了。于是杨增下令工兵们准备好步兵铲,就是为了给挖交通壕做准备。 伏波军的工兵装备的工兵铲被称为32年式工兵铲,杨增不知道,32年式工兵铲是旧时空p列装的第二代工兵铲的仿制品,兵工厂的几个元老本来想仿制的是第三代工兵铲,但考虑到第三代工兵铲许多功能其实是本时空工兵用不上的,其复杂的结构,现有工业体系也难以批量制造出合格产品来。而第一代工兵铲,元老们又嫌其结构过于简单,功能过于单一,于是也被放弃了。于是旧时空仿制自苏联二战工兵铲的第二代工兵铲就成为了唯一选择。32年式工兵铲采用第二代工兵铲活动铲头的设计,可折叠起来放入背包,也可把铲头折叠成90度,然后拧紧固定螺栓,变成一把小锄头。为了便于工兵们使用32年式工兵铲格斗,32年式工兵铲单面开刃,必要时可以当成斧子拿来肉搏。部分32年式工兵铲一面被做成了锯齿状,实现了锯的功能。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0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七节 战斗部署 比起平常常见的铲子锄头,32年式显得短小玲珑,虽然明显没有普通铲子锄头那么好使力,但32年式明显挥舞起来目标更小,更适应战场的需要。伏波军的工兵们已经被训练得能将32年式工兵铲使用的相当顺手,除了用它来东挖西铲,用它来将敌人脑袋削掉也是手到擒来。 原本工兵铲是准备装备给每个步兵的,但是成本上的考虑使得最终只装备到工兵连。 正是基于对伏波军工兵专业能力和战斗能力的信任,杨增才下定决心做出依靠交通壕推进的决定。杨增感到自己是活学活用了,出征前,大大小小的陆军营连级指挥官都参加了训练总监部组织的培训,其中有一课就是如何对付固定工事,用交通壕推进的方法就是从那门课上面学回来的。 见部队集合得差不多之后,杨增暂时离开了珠山上的指挥所,来到在榜山西侧集结的第8营前指,召集了全营的连级军官,开始战斗部署:“同志们,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第8营的任务是天黑之前攻下榜山,预计下午六点开始天黑,六点半黑透,所以我们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去攻打榜山。” “营属炮兵队,用炮弹轰开敌人设置的鹿砦几个口子,为部队打开进攻通道。” “工兵连,限你们两个小时之内挖掘进攻坑道推进到离敌人壕沟30米处。” “轻步兵连,掩护工兵的土工作业,明军敢冒出头来就给我爆掉他的脑袋。” “掷弹兵连为突击队,我把全营的手榴弹都配备给你们,一共1000枚手榴弹,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你们紧跟工兵后面,工兵完成作业后等待信号。进攻信号为三发红色火箭。信号发出5分钟内要把手榴弹给我全部扔进明军的壕沟里面,然后发动白刃冲锋。占领第一道壕沟后射出1发绿色火箭作为信号。” 信号发出之后,掷弹兵连即向纵深突入,各连从突破口跟进突入,清扫残余敌军。六连掩护并协助山地榴分队伴随进攻。 “……步兵八连为营预备队。” 安排妥当,杨增扫视了指挥部里的连排长们,沉声说道:“咱们打仗一贯是以虎搏羊。不管敌人多弱,也要用上最大的力气。争取一次突击就把榜山给冲下来,不要瞻前顾后担心损失。用我们伏波军最果敢的战意去教教明军怎么打仗,把他们给我打个屁滚尿流!” 杨增注视着着在榜山南坡前整装待发的部队。除了全副武装的部队之后,昨天下午扫荡长洲岛之后征发来的三百多名民夫,这些民夫没有配备武器,清一色带着扁担,准备要把一些物资担上山:主要是营直属炮兵队的三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弹和一些黑尔火箭。 民夫们没被告诉这些箱子装了什么,这些伏波军的标准木箱,装着12磅炮的弹药、手榴弹以及工兵们的大杀器――压缩黑火药。这些民夫要把这些危险的爆炸物担上山,到达山顶之后要给工兵们打下手,帮忙挖交通壕,主要负责运送土方。 民夫们都有些紧张,自古攻城往往会驱使俘虏和百姓“先登”,消耗守军的箭矢和炮石,顺便用尸体填平壕沟。所以招募民夫的时候无人肯来,最后还是半强迫半利诱的“招”来三百多人。 为了稳定他们的情绪,杨增关照给民夫们和士兵一样的伙食――吃饱喝足士气自然就高。吃饭的时候又许诺今天干完活之后每人可以领一袋米回家,负伤了或者阵亡了都会酌情给予抚恤。并且先发了一半。 此刻民夫们已经没了被征发来时的愁云,只要不是去“先登”送死,干什么活并不要紧,苦哈哈们有的是力气, 杨增的计划是,土工作业推进到离明军阵地三十米左右之后,利用我军向对方投掷手榴弹造成混乱和产生大量烟雾的间隙,利用白刃冲锋击溃明军第一道壕沟的部队,然后一部压制明军第二道壕沟内的火力,另一部迂回绕到距离较近的地点进行突击。 不过这项计划开展之前,首先是要爬山,榜山的南坡虽说相对而言较缓,但也要爬过一段急升坡才能抵达较平缓的山脊线。而明军阵地在榜山山顶南面又很贴心地留下了一大片开阔地,作为其自身火力倾泻的场地,准备将这片场地变成血腥的屠宰场。 “开始行动!”杨增一声令下,全营部队立即运动起来,轻步兵居前,负责打前锋,用火力压制企图阻止或骚扰第8营登山的明军小部队;工兵连随后。达到指定位置之后,他们就要马不停蹄地开始挖掘交通壕;再然后是作为预备队的其他连队和担着抬着标准木箱的民夫;最后就是作为突击队的掷弹兵连、1连和2连,他们不紧不慢,要保存好体力,预备第一批冲到敌人面前。 登山很顺利,没有遇到明军前来狙击的大部队,只有零星几个尝试来打冷枪、射冷箭骚扰的,但很快就被轻步兵发现,用子弹一一消灭,不留活口。杨增不顾劝阻,放弃了在珠山的指挥所,随同部队登山,即使已经贵为营长,杨增还是习惯身先士卒。杨增知道,主官跟随自己的部队一同行动,可以大幅度提升属下的士气。 对于明军可能的激烈抵抗,杨增并不害怕――他算是伏波军的老人了,凶险的仗也打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虽然当连排长的时候有几次战斗中负伤的经历,但是总得来说都没有千钧一发到要做好必死觉悟的时候。 要说有什么放心不下,那就是刚刚新婚一年不到的新婚妻子。他妻子是在政治处组织的军官相亲会上,由“组织”帮忙介绍的。 说是“介绍”,实际和指定差不多。女孩子是芳草地的初级教师,都是元老院体系下的“公家人”,若说出身呢,杨增是破产农民,他老婆则是从江西逃难来的流民家庭出身,都是一穷二白。堪称门当户对。 杨增并不是很喜欢元老院体系下的“女干部”们,尤其是芳草地出身的――他觉得她们太聒噪,太会花钱,经常在街上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女人的样子。关键是,按照他的看法,这些女孩子都“太好看”、“太活泼”。自己作为军官,常年在营房里过活,时不时还要带着部队去拉练、野营和演习――杨增见多了不少官兵婚姻的问题,不能不有所顾忌。 他在相亲会上专门看模样普通,穿着土气,说话木呐的女性。最后就看上了这个不起眼的初级女教师。 杨增和他老婆都是无家无眷的“独户”,在本地也没有亲戚。自然不用大操大办――这也和首长们提倡的“节俭办事”有关,作为公职人员自然要做榜样。所以只是请部队和学校里亲近的朋友同事吃了一顿饭,领了证就算是成婚了。 婚后干部处发了他一笔安家费,用作首付买了套房子――虽然部队里给已婚军官提供单身宿舍,但是这总是在兵营里,总得在外面自己安了一个家。 出征的时候老婆已经怀孕,作为教师工资已经够养家,加上杨增的工资在打仗的时候也用不着。不论是付房贷还是生活开支都很宽裕。 按照政治处的规定,出发前杨增照例留下遗书做好家事安排。杨增也没当回事,无非叮嘱老婆不用在意自己牺牲,主要是好好照顾肚里的孩子,“把孩子抚养成人,继承杨家的香火”,将来若是有“合适本分的老实人”也不妨“再醮”。写到这里的时候杨增觉得有点吃了苍蝇的腻味感,不过元老院最恨寡妇守节,这遗书是要统一上交政治处的――他是不敢提“守节”二字的。 不过他倒是不太担心自己会牺牲,真要运气不济死了,老婆孩子是“烈属”,自然有元老院来照顾他们。除了老婆将来多半会改嫁让他有些不甘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最好还是好好的活着。他杨增还等着当开国功臣,封妻荫子呢。 20分钟后,第8营抵达了预定高度,再前进就会暴露在守山明军的视野之中,于是第8营就地俯卧,稍事修整。而此时,工会兵们已经用压缩黑窑在山坡上炸开了几个缺口作为挖掘交通壕的起点,民夫们歇息了十分钟之后开始了运送土方的作业。工兵们呈跪姿在已被炸药炸松的山坡开出一条可供两人并行、一人高的坑道,挖出的泥土除了一部分垒高壕沟两侧胸墙外,其余由民夫们运走。 而随着工兵的推进,轻步兵沿着壕沟紧随其后,一部分人在战壕外,利用草丛掩护缓缓逼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屏气凝神,眼睛在搜索是否有敌人冒头,好让他们给敌人送一发发弹。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1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八节 之字壕 工兵的爆破声引起了守军的骚动。低沉的轰鸣和大地的震动使得守军多少有些骚动起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知道髡贼的炮火厉害,又有许多厉害的火器,不知道这是时候他们又在捣什么鬼。 宋铭带兵多年,对如何弹压安抚士兵素有经验,他立刻带着亲兵沿着壕沟巡视,重点察看有无聒噪动摇军心的老兵油子。这些人打仗不行,逃跑的技术很高――为了能更容易的跑掉,往往还会煽动其他士兵一起跑路。 他带着人明盔明甲在沿着壕沟巡视,亲兵们刀出鞘,一个个杀气腾腾,立刻便震慑住了动摇的兵丁。 蒋锁分外紧张,他躲在凸角堡的沙包工事里,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澳洲人的动向。澳洲人爬上半山腰,然后在距离榜山阵地大约半里路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刚好在南洋式、火绳枪和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 澳洲人并不发起进攻,在沉闷的爆炸之后,这些人开始伏在地上挖掘,蒋锁知道,伏波军开始土工作业了。 即使在海兵队里,土工作业也是一项重要的训练科目,作为训练标兵的蒋锁自然不陌生。显然,官兵的几次射击给伏波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现在不准备直接冲击堡垒。而是准备用土工作业来近迫攻击。 蒋锁对指挥战斗并不在行,但是对伏波军的战术却很了解――他的训练标兵的称号可不是白拿的。 “髡贼这是打算做什么?”宋铭来到他的身边,拿起了望远镜。 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澳洲人正在伏地挖土。他听到澳洲人炮声隆隆,山坡上尘土飞扬,以为进攻就要开始,没料到澳洲人没有发起冲锋,却是挖起了壕沟,莫非要在榜山阵地之外再挖一道长壕把榜山上的明军给围困住?但是想来似乎又无必要。榜山实际上是个绝地,守军原本就不可能长期坚守,易浩然在这里布阵,实际就是判定髡贼必然会速攻,而不是采取长围的方略。 望远镜里,澳洲人挖的壕沟很简陋,没有他们他在澄迈战役中见识过的胸墙、炮垒和凸角堡之类的工事,不像是挖来长期固守的。而且最古怪的是,澳洲人的壕沟并非与明军挖的壕沟平行,而是斜斜地不断向名明军的壕沟逼近。 澳洲人挖的壕沟离明军阵地越来越近,然后在三十丈左右的地方拐了个弯,本来斜斜地指向东北的壕沟,现在指向了东南方。 “这是之字壕。”蒋锁道,“斜着挖过来的迫近过来,等距离够就一次冲锋过来。” “髡贼果然阴险狡诈!”宋铭骂了一声,心有余悸――当年在澄迈死里逃生的阴影还在他的内心深处。 虽然宋铭不懂近代战术,但是多年从军经验使得他对之字壕的作用一目了然,澳洲人并不是想封锁他们,澳洲人的计划是尽可能缩短进攻距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髡贼的步队可以在壕沟的掩护下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原来准备的大量火器和弓箭,对壕沟里的敌军是毫无杀伤力的。 蒋锁提出用壕沟来对付髡贼的火器优势,这招果然奏效,只是没想到髡贼立刻以壕沟对壕沟。瞬间就把他们的优势又破解掉了。 要对付这些正在偷偷摸摸修工事的澳洲人,最好的方法是用一次凌厉而快速的冲锋,一次性地将澳洲人赶出壕沟。但是宋铭对手下人马的白刃战能力和战斗意志并不保佑太大的希望。 “我带一队弓箭手出去,先给他们下一阵箭雨!”宋铭说道。 带一队弓箭手趁澳洲人仰攻挖壕的时候,居高临下用抛射给壕沟里的澳洲人下一场箭雨――虽然不见得能射杀多少敌人,但是至少可以延缓敌人的挖沟速度。 “不,弓箭手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没用了。”蒋锁摇摇头,“要射箭也得在壕沟里,绝对不能露头。” 南洋式虽然按照官军的看法威力很大,但在澳洲人手中,也不过是装备治安军这些非正规军的武器。伏波军装备的是米尼步枪,无论射程和威力都比南洋式要厉害许多,而且精确度很高。 “……这还不算,澳洲人另有一种连珠步枪,我在海兵队的时候用的便是。连珠步枪射程、威力、精确度与米尼相当,射速却更快――比弓箭还快。”蒋锁道,“就算这些髡贼没有连珠步枪,就是米尼枪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贸然出去弓箭手占不到任何便宜,无论射程、威力还是精确度,和澳洲人装备的步枪比起来都是差了一大截,简直就是盖世神兵和烧火棍之间的区别。在壕沟里好说,髡贼的子弹不能转弯,弓箭手抛射不用露头,看准了方向一次覆盖射击总能蒙中几个。最起码也能让髡贼的士气受损――他们可都是不披甲的。 “髡贼每个营都有一队轻步兵,个个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专司狙杀埋伏打头阵。你带着弓箭手出去,走不到弓箭可以伤到澳洲人的地方,就会被撂倒一大片。”说着蒋锁拿起一个事先叫兵丁做好的顶盔贯甲的假人,慢慢的在堡垒上竖将起来。 还没等假人露出半个身子,外面一连串的响起了米尼枪特有的清脆枪声,头盔直接从假人的脑袋上被掀飞出去。 蒋锁收回假人,除了被打掉了半个脑袋,手臂和左肩都被子弹射穿。宋铭不由的暗暗乍舌――他大概听到了七八声枪响,在这个距离上距离上居然有三颗弹丸命中!这个精度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不管髡贼怎么做,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决不能离开壕沟。”蒋锁道。 这样做虽然极其被动,但面对优势火力的澳洲人,窝在壕沟里守株待兔,静待澳洲人出现在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等他们冲锋过来的时候,再向他们倾泻弹药和羽箭算是唯一可行的战术了。 “总爷,髡贼把大炮拉上来了!”有观察哨过来报告。 俩人立刻举起了望远镜。果然在正在挖掘的之字壕沟的拐弯处,澳洲人开始挖掘一道短而宽的壕沟。运来了柳条编的炮篮,民夫们正在向里面填充泥土。显然髡贼要在这里布置大炮了。 两人正看的聚精会神,却没有发现二百米外,有个轻步兵举起来步枪,仔细的瞄准沙袋之间的缝隙――那里不时的反光说明有官兵的重要人物正在活动,教官说过,闪光可能是在用望远镜观察,也可能是将领身上的高级铠甲的甲片。 “呯――”子弹拖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的打在胸墙的沙袋上,沙土四溅。宋铭浑身一颤,几乎瘫倒在地。还是蒋锁略微老练些,他立刻蹲了下来,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战壕。 “什么鬼?!”宋铭惊魂未定。自己和蒋锁在这里观察敌情,完全是藏在沙袋胸前后面的,完全没有露出身子来。髡贼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是轻步兵。”蒋锁说道。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在沙袋的缝隙间往外看了看,“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换了另一个地方,再一次观察伏波军的动静。透过望远镜,他们看到澳洲人正通过壕沟往炮位上运送火炮。 运上来的火炮尺寸很小,蒋锁知道这是海兵队常用的12磅山地榴弹炮。体积小重量轻。是在山地和水田地区作战的利器。伏波军大费周章把它运到山上来,大约是要以它的火力来打开突破口了。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民夫和士兵们正在运输弹药,三门榴弹炮的炮衣已经脱下来。一个军官正拿着个仪器观测着前言阵地,似乎正在测算着什么。 蒋锁估计髡贼很快会用榴弹炮摧毁阵地外围设置的鹿砦,打开突破口。因为他们的火炮不多,很可能会集中在一点射击,快速打开突破口――就和演习的时候作的一样。 这个时候,伏波军的壕沟又一次的改换了方向,继续倾斜着向明军壕沟延伸过来。宋铭注意到现在之字形的壕沟由一条变成三条同时向前延伸了――看起来髡贼很可能会兵分三路同时突击守军阵地。 他立刻将手下军官们召集起来,将战斗兵和家丁亦分成三队,分别委派得力的人员统带。 “髡贼一冲进壕沟,各队立刻按我的旗号,同时接战。各队管各自的敌人――一定要把髡贼杀退。”宋铭关照道,“将髡贼杀退,每人赏白银五两!哨官翻倍!” 他看了一眼大家,笑道:“大伙想必也明白,这地方就是个绝地!要不把髡贼杀退。咱们就是想逃命都没地方去!水也不多,要是被髡贼困在山上那就只有活活渴死的命――别想着滑脚保命,大伙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想跑。” 他的话音刚落,山坡下髡贼的阵地上升起一股白烟,沉闷的炮声轰隆隆的传了过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2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三十九节 突入阵地 12磅山地榴缓慢而有节奏的轰击着鹿砦,竖立在壕沟外的鹿砦在炮弹的轰击下慢慢被撕裂、破坏,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大口子。 在火炮轰击的同时,壕沟仍旧在不断的向前沿延伸。宋铭知道这几个口子必然是一会髡贼的突破口,当即命令反冲队伍在附近壕沟里待命。 此时伏波军的交通壕已经推进到了离榜山明军阵地只有七八十米的地方,距离之近,蒋锁甚至可以听到壕沟里士兵和民夫挖掘时候的铁锹声和喘气声。 蒋锁悄悄做了一个收拾。宋铭立刻将一面旗帜朝天一举。在后面壕沟中待命的三百名弓箭手同时拉弓举箭,仰天朝着山坡下发射出第一排羽箭。 抛射出来的羽箭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上颇具杀伤力。尽管毫无瞄准的抛射里大部分羽箭都射在壕外,但是还是有一部分落到了壕沟里,正在挖掘壕沟的工兵和民夫们猝不及防,中箭的不少。一些箭射中了工兵的头部,被钢盔弹开了,只有寥寥几个工兵被箭射伤,民夫没有头盔,中箭的不少,顿时恐慌四散,有扭头就跑,还有的丢下工具爬出壕沟逃亡,但是又一轮箭镞马上把他们射倒在壕沟边。 民夫们顿时乱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丢下工具,在壕沟里挤成一团,你推我挤的拼命想顺着壕沟往后逃。工兵们弹压不住,眼看着就被民夫裹挟着冲垮了。混乱中有人被推倒,在践踏中发出惨叫声。 在前面掩护的轻步兵连的连长立刻带着士兵来维持秩序,战线上可不讲什么“鱼水情”,轻步兵们把刺刀一亮,连长的左轮手枪向天连开三枪,恶狠狠地吼道:“不许逃!都给我回去!” 民夫们一听,顿时慌了神,停止了逃跑的步伐,却也不肯返回去工作,不知道到是谁带头哭,顿时哗啦啦地哭成一片。 “请军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送命的啊!求澳洲军爷让我们走吧!” “军爷!我们各个上有老下有小,军爷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们安心干活,死了我大宋帮你们养家,残了我大宋给你们养老,伤了我大宋有抚恤。”接着便是一句冷冷的话被吐了出来:“擅离战场者,格杀勿论!” 在“格杀勿论”的威胁之下,民夫们重新转回头去,继续到工作面上去挖土了。 “叫卫生队,赶紧把伤员和尸体运下来。预备队把钢盔摘下来,送到前面给民夫戴!”杨增已经看到了明军的行动,心里多少有些吃惊:有条理有章法。即没有不顾死活的冲出去浪战,也没有胡乱开炮放枪。而是采用弓箭抛射的方法来扰乱土工作业。 “再准备一些门板送上去挡箭!”杨增继续下令道。 命令迅速执行下去,门板是早就预备好的,一声令下东西很快就送了上去。 羽箭一波又一波的射下来,其中还夹杂着燃烧的火箭和毒烟箭,不过由于有了钢盔和门板的遮挡,一波抛射箭雨下来已经造成不了多少伤亡了。 很快,民夫和工兵已经将突击壕推进到距离明军第一线只有五十多米的地方了。宋铭下令:“预备万人敌!” 士兵们很快抬出几个大木框来,里面装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泥球。 蒋锁问道:“这是什么?” “万人敌。” 万人敌是一种燃烧性火器,形制大概就是一个空心的大泥球,球体周围留有小孔。内部装填有火药和各种有毒物质。敌人攻城时,点燃引信抛到城下,火焰会四面喷射,并不断旋转,烧灼敌军。是当时守城军队常用的利器。 “投!”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大泥球从明军阵地被推了出来,明军不敢露头,几个人合力用门板一顶就把大泥球送出了自己的阵地外。大泥球都带着点燃的引线,引线很快就点燃了大泥球,大泥球顿时着火旋转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大火球,向四周倾泻着火焰沿着山坡滚下。 “万人敌!”一个轻步兵率先发出了警报,当年攻打三良市,石志奇的海兵队就挨了一发,这个典型案例被通报全军,每个伏波军战士都相当清楚万人敌的厉害,尤其是在狭窄地形之下。 对敌人可能使用类似爆炸性和燃烧性火器的,部队是有预案的。这东西威力虽然很大,但是效果完全受地形的影响。壕沟外侧面对明军的方向,特意用泥土堆高修筑了比较高一些的胸墙,这么一来,万人敌便很难按照预想那样滚进壕沟里,沿着壕沟喷火杀伤敌人了。 投出去的十多个万人敌有的被胸墙拦阻,在壕沟外徒劳的喷射着火焰和毒烟;有的强度不够,在胸墙上直接撞碎了裂成几块。 毒烟的主要成分是一些含毒的中草药,燃烧起来虽然有毒但是并不能达到致死的浓度,在开阔地上被风一吹连催泪弹的效果都达不到了。 只有几个万人敌掉入了壕沟,士兵和民夫接到警报迅速躲到两侧的支壕中躲避,只有少数人躲闪不及被火焰灼伤。 虽然明军的一系列攻击迟滞了土工作业,迫使部队不止一次停止施工和暂缓部队开进。但是到下午五点前,壕沟还是延伸到距离鹿砦三十多米的地方。这个距离上,明军除了不断的用弓箭抛射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攻击了。轻步兵的火力已经完全封锁了前沿,基本上露头就死。 因为可以使用的山地榴不多,杨增命令轻步兵做步枪做标定射击。每个士兵都挖一个可以支撑枪的小土台,把土台拍实。随后反复试射确保覆盖敌方战壕。等进攻的时候就用步枪最大射速输出来压制敌人可能的反击。 用来支援突破战斗的三门12磅山地榴此刻都已经仰起了炮身。它本来就可以用很大的仰角进行射击,炮兵用构筑土台的方式来增大的火炮的射角,暂时可以充当迫榴炮。 “一个跟一个,上刺刀!”排长们一边低声的吆喝着,一边沿着战壕检查着每个士兵的装备和用来爬出战壕脚蹬。 “发信号!进攻!”杨增拿起望远镜,下达了进攻命令。 三发红色信号火箭突然升起,蒋铭低声道:“来了!”说着把宋铭拉到了壕沟旁的掩蔽部里。 三门山地榴同时开火,榴霰弹接二连三的在壕沟上方炸开,弹丸如雨点般的覆盖到壕沟里,聚集在第一道壕沟里的弓箭手和火器手猝不及防,躯体被弹丸撕裂洞穿,血雾喷射着,到处是哀号惨叫的可怕声音。 接踵而来的是掷弹兵的手榴弹,每个掷弹兵都分配了十枚手榴弹,尽管因为是进攻用弹,装填的是威力较小的压缩黑药手榴弹――陆军中戏称“震撼弹”。虽说杀伤破坏效果一般,胜在使用方便,一起投掷的时候可以迅速形成强大的火力,往往能瞬间破坏敌军的战斗队形,使其意志崩溃。 四五百枚手榴弹在几分钟内纷纷投入壕沟,烟雾和爆炸声连绵不绝。在炮击下还没有上伤亡殆尽的守军在这手榴弹雨的攻击下瞬间崩溃了。数百名残兵败将沿着交通壕一路往后奔逃。 要在往日,宋铭必然要带着亲兵家丁上前拦阻败兵,但是蒋锁已经和他说过,不必拦阻。让他们沿着交通壕退到后面去重新整顿就是。壕沟内地方窄小,贸然去拦阻溃兵反而造成壕沟内交通堵塞,形成混乱。 “叫大伙预备好火绳火帽,澳洲人就要突进壕沟了!”蒋锁道。 宋铭关照身边亲兵吹响海螺,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榜山上。 几乎与此同时,伏波军的战壕里,连排长们吹响了号子,拔出了指挥刀,掷弹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从壕沟里爬了出来,挺起刺刀发起了冲锋。 “炮火延伸射击!” 随着炮兵指挥官的命令,三门山地榴的仰角被稍稍放低,集中覆盖突破地段周边的主壕和交通壕,阻敌增援和撤退。 掷弹兵们的攻击速度极快,瞬间冲过三十多米的开阔地,一部分士兵一边冲锋一边继续向壕沟内投弹,压制壕沟内可能残存的火力。转眼间突击队的第一批士兵已经冲入突破口,跃入壕沟。一道绿色的火箭冲天而起。 山地榴进一步放低射角,向纵深进行覆盖,对几道交通壕迅速形成了封锁效应,聚集在交通壕内准备反冲的家丁死伤惨重,蒋锁看到他精心训练的家丁在壕沟里被炮弹集中,成批的倒下,不觉目眦尽裂。 原本他对为明军打仗这件事并不是太热心,只是为了了解开心结。然而此刻看到朝夕相处的袍泽如此卑微的惨死在髡贼的炮火下,不由的想起当年自己和老班主一班人在三良,在澳洲人的淫威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只能在无奈和恐惧中看着无辜的师姐被澳洲人处死。 “决不容你们如此猖狂!”蒋铭拿起手边的步枪,将火帽装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3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四十节 第一道壕沟 掷弹兵的手榴弹全数被掷出,烟尘还没有消散,不到几分钟,掷弹兵们便已经进入明军壕沟内,与守卫第一道壕沟的明军展开了肉搏作战。 烟尘滚滚,明军的视线一片模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伏波军的掷弹兵连已经全部冲进了了第一道壕沟。 经过手榴弹的洗礼之后,壕沟里一片狼藉。交通壕里预备反冲击的刀盾兵失去了死伤惨重,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第一道壕沟里的明军更是毫无战意,只勉强剩下一点的求生欲望来支撑他们拼死反扑――这会逃命已经来不及了。 掷弹兵连的突击排第一个趁着浓烟冲进战壕――考虑到战壕内使用上刺刀的步枪并不顺手,所以第一批负责投掷手榴弹的突击队掷弹兵们使用的是双发霰弹枪:跃入壕沟后先用霰弹枪开炉,随后工兵铲战清理战场。 工兵铲尺寸短小,铲口锋利又有相当的韧度和重量,在近距离混战中颇有优势。工兵们左削一铲,右劈一铲。全是大开大合的劈刺砍杀,杀得残存的官兵后退,肢体和头颅被硬生生的直接劈掉,血液从颈动脉喷射出来一两米高,猩红猩红的,把正在厮杀的伏波军染得满身、满脸血迹,就像一个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样。 哀号、喘息、嘶吼声和兵器的撞击声乱成一片,不时传来濒死者惨叫。战壕里顷刻之间塞满了尸体。 官兵很快便全线奔溃,然后就演变成溃败,不过十分钟突击队便完全占领了第一道壕沟。 蒋锁下令所有火器自由射击,企图趁第一道壕沟战况目前还算胶着的状态下,压制后续跃出壕沟冲锋的髡贼。不过突击发起的壕沟距离明军第一道壕沟不到五十米,这点距离火器发射不了几次,紧跟着掷弹兵的轻步兵就占据了明军在第一道壕沟外堆放的沙包,依托沙包的掩护,迅速开枪压制住了家丁队的火力。 步兵在战壕内很快肃清了残存明军的抵抗。掷弹兵们尾随沿着交通壕逃跑的溃兵一路追杀,准备一鼓作气的突入第二道壕沟。 澳洲人凌厉的进攻让宋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有时间作出反应,一个时辰完成土工作业推进,打了百十炮,一起投手榴弹,一个冲锋转眼间第一道壕沟就失陷了。他此刻躲在第二道壕沟的掩蔽部里,看到髡贼的人马正源源不断的进入第一道壕沟,转眼就有好几百人了。 聚集在交通壕里的准备与进入壕沟的髡贼近战反冲的刀盾手完全没能发挥作用,反而被向纵深射来的炮弹打得死伤狼藉,几条集结了人马预备反冲的壕沟里这会塞满了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惨叫不止的伤号。要不是髡贼的大炮不多,这几条壕沟里的兵丁一个也活不下来。 弓箭手一触即溃,倒是死伤不多,如今都在后面整顿。但是这些人的战意不强,远距离放箭放铳炮还行,要他们面对面去和髡贼厮杀就不成了。 他看到蒋锁提着南洋铳,沿着壕沟边走动边窥视,忍不住问道:“下面怎么办?” 然而再一看,心里暗暗叫苦,原来这位“蒋教头”神情恍惚,颇有失心疯的意思。宋铭心中着急:这好几百鸟铳手都是他一手训练,真要是疯了他可怎么办? 忙又叫了他几句,蒋锁回头应了一声,这才让宋铭放下心来。 “髡贼上来了!” “不要紧,所有纵向交通壕的壕口都安排了虎蹲炮,一点炮就能封住壕沟。还有斑鸠铳和轻佛朗机炮,堵住这几个口不让髡贼沿着壕沟过来就是!” 只见硝烟中髡贼掷弹兵已经沿着壕沟冲了过来,他们高大的身躯和头上的尖顶军帽在壕沟间晃动着。 “快!点炮!”宋铭大声喊道。 几门预先布置在交通壕末端工事里的虎蹲炮同时被点着了,随着轰隆几声,虎蹲炮蹦跳起来,炮子裹挟浓烟沿着壕沟喷射出去,瞬间打倒了几个冲锋在前面的掷弹兵。 “火铳手!” 宋铭扯着喉咙嚎叫着,虎蹲炮已经来不及再装填了,在交通壕附近待命的斑鸠铳的火铳手迅速放下支架,吹着火绳,扣动扳机。重型火绳枪低沉的吼叫着,沿着交通壕喷吐着铅弹。 明军火铳手依旧按照传统的“三排打”的方式,轮番在坑道击。在交通壕内形成了密集的纵射火力,很快将逼近的掷弹兵打退了。 有几个掷弹兵从壕沟里爬出去,企图从地面上包抄过去,立刻就被沿着第二道壕沟布置的南洋铳手的齐射击倒了。 第二道壕沟,除了三百新军还布置了不少虎蹲炮和佛郎机,现在这些武器都在发射,虽然不见得能打中什么目标,但是横飞的弹片和浓密的硝烟眼中阻碍了步兵在进攻中的机动。迫使原本已经冲出第一道壕沟的战列步兵又退了回去。 宋铭不顾硝烟呛人辣眼,努力瞪大了眼睛察看着交通壕里的情况,当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开始退去的时候,他高兴的一拍沙包――髡贼退了! 虽然这所谓的胜利微不足道――连是否算胜利都难说,但是起码证明髡贼不是天兵天将,不是刀枪不入,攻无不克。只要能用对策略,一样能叫他们后退。 “投弹!”指挥的排长红了眼,大吼道。几个掷弹兵立刻开始迫近投弹,但是官兵的佛朗机炮和斑鸠铳几乎是接连不断的发射,交通壕里到处横飞的弹丸和硝烟,没有一个掷弹兵能沿着交通壕突入到投弹距离,反而白白伤亡了好几个人。 掷弹兵连的连长忙叫部队撤下来――这样一味猛攻伤亡太大了,突入交通壕不过十分钟,全连已经伤亡了十多人。 “给炮兵指示目标!”连长大声命令。 黄色的信号火箭不时飞起,在硝烟中划出一道道尾痕。山地榴炮手根据火箭的轨迹,调整着火炮的射击方向。炮弹开始向交通壕末端延伸,由远及近的朝着坑道口的防御阵地落下 进入第一道壕沟的的步兵掉转沙包,迅速构筑起胸墙,轻步兵和战列步兵就躲在沙包背后,一排一排的齐射着,完全不计成本的倾泻火力。很快将弗朗机炮和斑鸠铳的火力压制下去了。 蒋锁知道伏波军作战尤其强调发挥优势火力。即使补给随时都有断绝的可能,作战中也不吝啬弹药,以绝对的火力优势打击破坏敌人的士气。现在的步枪齐射和山地榴不过是开始,接着必然是更强大的火力突击。 蒋锁本想趁澳洲人被阻击,部队陷入短暂混乱的时候发起反冲击――不求夺回第一道壕沟,起码能打乱髡贼的进攻节奏,迟滞下一次进攻的时间。然而髡贼的反应比他预计的要迅速的多,虽然突击一度被官兵击退,但是很快就能组织起火力反击。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炮火就会覆盖到交通壕口的阻击阵地上。 密集的子弹在头顶呼啸着,鸟铳手不断的伤亡,这时候已经完全停止了射击,蜷缩在壕沟里。虽然这支以家丁为主的部队还没有崩溃,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用不了多久榜山就会陷落,自己兴许就要死在这榜山之上了。 “师姐,很快我就来陪你了!”蒋锁在心里默念着。 梧州城内,在城楼上紧张的注视着榜山战势的易浩然已经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城外隆隆的炮火。他不顾身边亲兵的再三的劝说,始终在城楼的最高处,眺望着榜山。 其实站在城楼上并不能看到榜山的战势,勉强能看到的,也只有山上的烟火和旗号。从临近黄昏开始,榜山就不断的传来炮声、铳声和阵阵的喊杀声。但是,完全不知道战况如何。 一开始,塘马还能不断的传递消息过来,他大概知道髡贼以壕沟对壕沟,正在向榜山上的守军鹿砦逼近,双方零星的交火。 易浩然从官兵将佐兵丁和蒋锁那里知道了不少髡贼作战的特点:髡贼通常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往往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作战必先构筑阵地和鹿砦。作为进退的凭据。发动进攻要作很长时间的准备。有时候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缓慢。 然而一旦开始进攻,就会有超强的火力投射。火器杀伤往往就能造成敌军崩溃,随后步兵投入进攻,瞬间就能解决战斗,伤亡极小。 零星的交火说明髡贼还在做最后一击的准备。易浩然不由的暗暗担心,宋铭和蒋锁二人,到底能不能抵挡住髡贼的致命一击? 直到现在,还没有哪路人马能够抵挡住髡贼雷霆万钧的一击。 蒋锁和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能办到吗? 以熊督的意思,只要不是“惨败”,就算是“胜”。甚至牺牲掉全部的新军也在所不惜。然而易浩然并不希望获得这种“胜利”――他还是希望保住梧州这座城市,一城黎庶免遭兵乱的血光之灾。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4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四十一节 逃命 随着榜山的炮火声愈来愈密集,暮色开始降临,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派出去的塘马很少能再有返回的,能侥幸从江边泅水回来的,也只能报告一些模糊的“正在鏖战”、“髡贼炮子横飞,冲不过去”……之类的话语。 远处的山坡上,在暮色下他开始清楚的看到火炮发射时候的火光,不时的,火箭拖着红色的尾巴掠过天空,撞击在地面上,飞溅出火花来。 易浩然虽然得不到消息,但是从炮火的密集程度和铳炮发射的火光渐渐往山上移动也可以看出官兵正在步步后退,髡贼的一步步往上攻。 用不了几个时辰,榜山就会彻底陷落了!易浩然的心沉了下去。蒋锁和新军是他在熊文灿幕府里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这支本钱拼光了对熊督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他可就太重要了! 要立刻通知蒋锁撤兵! 易浩然知道蒋锁有心结,上战场就有求死之心。他很可能会带着那些家丁在山上死战到最后。 三百家丁的死活不要紧,南洋步枪全失也不要紧,只要熊督能在位,就可能继续练新军,买武器,唯独这蒋锁,虽然不过是区区一个髡贼小校,确实他手头最通“髡情”之人,若是死了,等闲照不到第二人来替补。更难得的是,蒋锁此人虽是江湖卖艺出身,却不贪慕财色,律己极严,说话做事亦有条理,不是等闲的“愚民村夫”。也可以算是他的半个“知己”。 好在熊文灿许他在榜山战事上自己拿主意,当时他颇为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熊督的见识心思的确远在自己之上。 眼见山上炮声由密转疏,情知山上守军已经力竭,支持不了多久了。他当即叫来两个心腹仆役,低声叫他们立刻过江,到榜山上的传令,叫蒋锁等人立刻撤兵。 这两个奴仆都是从辽东就开始跟随他的,多年来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一声令下,两个仆役便从城楼上下去,往榜山而去了。 他又叫来一个奴仆,命他带人立刻去浮桥:为了接应榜山的守军,在他的主持下事先已经在江面上搭建了一座浮桥。并且派有几百兵丁守卫接应,这里水浅,又事先堵塞了航道,髡贼的水师即怕搁浅又担心城墙上的红夷大炮,所以浮桥在江面上的安全他并不太担心――反倒是怕髡贼从陆路上切断浮桥。 几个奴仆搬出两个箱子来。 “箱子里是一千两银子。你到了那边立刻散发给守桥军士,一定要稳住他们的人心!” “是,老爷!” “快去吧!” 几个奴仆领命去了。易浩然又一次眺望榜山,心忧如焚:“蒋锁,你可不能死了!” 蒋锁和宋铭已经将退到第二道壕沟里的人马重新集结整顿起来。一番乱战之后剩下的人马已经不多,除了三百新军,就剩下二百多战兵了,其他不是死伤便是逃散掉了。火器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此刻不论蒋锁还是宋铭都知道榜山已经是危在旦夕。髡贼现在暂时停火,必是在调集火炮人马,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一举拿下榜山。 “榜山守不住了,趁现在浮桥未断,你带着人马快走。”蒋锁已经决定自己留下来殿后。 “要跑路还是一起跑。”宋铭道,“岂能我一个人先走?再说我们还可以再搏一博!”这倒不是他装模作样,明代的中下级军官在战事不利的时候往往选择战死沙场,以保住自家的世袭功名和土地, 他现在跑路,固然能保住性命,但是蒋锁是易浩然身边的“红人”,易浩然又是熊督的“红人”。一旦蒋锁阵亡,新军全军覆没,他活着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算熊督不追究,他也会沦为“废将”。这对武将世家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然而伏波军没有给太多时间他们交流。以从邻近山头上射来的几十枚火箭为前导,接着是山地榴的密集射击,顷刻便将好不容易整顿起来的守军打的乱成一团。 随着象征伏波军冲击开始的军号声响起,一个连战列步兵开始白刃突击,在他们应对这两个连的攻击的时候,侧翼又遭受到另外一个连的猛烈打击。 宋铭此刻不再和蒋锁争论谁先走谁后走了,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下山,过桥进城!” 这一声令下,犹如雪山山崩一般,周围的官兵轰然而散,只有残存的新军还聚集在他们周围。 相对而言新军的训练水平还是相当高的,在宋铭的指挥下有序地且战且退,而不像其他部队那样立刻就成了溃兵。他见蒋锁毫无退意,带着几个亲兵不闻不问的继续装弹瞄准射击,心道:“这家伙不会是想死在这里了吧?” 为自己考虑,蒋锁是决计死不的的 于是宋铭一路退到蒋锁身边,大吼:“你不要命啦,这仗赢不了,快撤!” “宋千总你先撤,我留下殿后。” “殿后就是个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死,但这些家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太可惜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还怕没机会和髡贼斗么?!” 蒋锁摇摇头,道:“我已决议在这里和髡贼作个了结”。 宋铭正没奈何间,忽然有人来禀:城里易师爷派人来了! 士兵将派来的仆人带来,他浑身水淋淋的,身上还挂了花。气喘如牛。看到蒋锁顾不得喘口气,嘶哑着嗓子道:“老爷……叫……你……快……走……” 蒋锁正要说话,仆人又道:“老爷……说了,……你一个人死不要紧,还有新军的这些弟兄……” 蒋锁闻言,环顾四周,心想两年来与这些新军朝夕相处,有了袍泽之情,为了自己的私仇让他们为自己赴死,蒋锁狠不起心来。 “撤吧!”蒋锁下令道。 一行人沿着山坡退下来,侧翼却退路已经被髡贼的轻步兵包抄过来,乱枪齐发,队列里不断有人倒下。眼看退路就要被切断。宋铭急中生智,带着几个人从死人堆里推来一门装填弹药的的佛朗机炮,点燃火绳,一炮就把轻步兵稀疏的散兵线撕开一道口子,这才顺势冲了出去。 轻步兵继续追击,但是遭到殿后的家丁队的拼死抵抗。轻步兵虽然火力有优势,奈何人少,难以分兵追击。眼睁睁的看着宋铭等人退到了山下。 “报告营长,敌人已经突破了轻步兵的包抄,往东北方逃窜至山脚的浮桥处!我们兵力不足,请求支援!”轻步兵连连长派来的传令兵向杨增报告道。 “穷寇莫追,就让他们多活一会吧。”杨增说。 不过杨增可没有放过明军的打算,他叫来传令兵,问:“炮队把火炮布置好没有?” “报告营长,山地榴已经布置好了,正在往上面运火箭。就等你下命令了。” “朝浮桥开火!” 一时半会他还无法投放兵力去切断浮桥,但是用炮火拦阻却是没问题的。 传令兵飞似地跑去下达命令去了。现在占领榜山的任务已经完成,有部分明军跑了也没多大关系,战斗进入尾声的时候,杨增就下令加强给他的炮兵停止射击,一来节约弹药二来让身管冷却下来。山顶的战斗一结束,炮兵和民夫就开始把火炮和火箭向山顶转移。现在明军正在准备通过浮桥渡河,正好是现成的活靶子。 正在丢盔弃甲地往浮桥上狂奔的明军是不会知道这些的,逃命中的人没心思注意这些――宋铭和蒋锁也不例外。此时他俩已经顺利的奔上了浮桥,一口气跑到了江心。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但他们不敢停下来休息,生怕澳洲人追击上来。 眼看再跑一会就要达到对岸,到了之后把浮桥烧了即可,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宋铭感叹了一句:“又是一次死里逃生!”蒋锁感到有些恍惚,本来自己就是想战死在榜山上,好一了百了,可现在自己却再一次地苟且偷生。 蒋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头诺诺。 宋铭以为他还在为失利懊恼,劝慰道: “打个败仗算不了什么,只要有命在就好!所谓留得青山在……”宋铭话音刚落,一颗炮弹呼啸划过半空,落在了距离他们不到二三丈的江面上,飞溅起的水花溅了他们一身。宋铭一怔,又发足狂奔起来,临走就吐出了两个字:“快跑!” 随着这一声炮响,从榜山上飞来了更多的炮弹,接着是火箭,十几枚一组的朝着江面上坠落下来,虽然准确性不佳大部分都落到了江水里,但是这火箭一批一批的朝着脑袋上掉下来的恐怖感使得正在过桥的溃兵们大乱起来。人群拼命往前挤,在桥边十几个人猝不及防的顿时落水,鬼哭狼嚎地在水里挣扎,会水的拼着命游过去,不会水的挣扎几下就没了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5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 第四十二节 死里逃生 家丁亲兵中不少人都身着铠甲,不论铁甲棉甲,一旦入水都极沉重,慌乱之中许多人落水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被铠甲拽着沉入水底。 蒋锁没有着甲,甚至连铁盔也没戴,除了背着一支南洋式步枪,就只有一身普通的行袍号衣,活像个普通大兵。与蒋锁共事的这段日子,宋铭没少拿蒋锁的这幅装着开玩笑,说他这样打仗倒是安全了,就是下命令的时候没人听。还一直劝说蒋锁上阵的时候穿铠甲――以蒋锁现在的地位,要一领过得去的铠甲是没问题的。但是蒋锁始终以“穿不惯”拒绝了。他指挥的使用南洋步枪的家丁也大多不穿铠甲。 直到逃命之时宋铭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甲胄的累赘。 在战场上逃命他不是第一回,不过他从来没嫌弃甲胄太重――一般情况下他总是骑马的,而敌人用的是刀枪弓箭,有甲胄在逃跑的时候生存的机会更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弃甲而逃”更为合适。 蒋锁步履轻盈,几下就跑出去老远,宋铭一身战甲,又无战马,一路狂奔到桥面上体力已然透支了。蒋锁对着后面的宋铭大喊:“宋千总,要想活命,把能脱的都脱掉!”宋铭顿时醒悟,先丢掉顶在头上的铁盔,然后抽出匕首一边跑,一边把肋侧的战甲系绳割断,企图脱掉身上的战甲。 可惜再也来不及了,澳洲人下一波的炮弹极其精准,一排炮弹齐刷刷的横截在江面上,一发炮弹直接砸在了浮桥上,顿时血肉横飞,到处残肢断腿,江面瞬间被血染得通红。浮桥也断了。桥面上猝不及防明军士兵滑随着剧烈的摇晃倒落入水中。 刚脱掉上甲的宋铭此时也被一颗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炮弹震倒,一失去平衡,马上就落入水中。宋铭虽然会水,但是沉重的铠甲让他沉得很快,一天鏖战早已四筋疲力尽了。连挣扎也愈来愈无力,他开始窒息,然后慢慢地出现幻觉,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自己的一生,六岁他爹开始教他习武、十六岁第一次上校场“点校”;成亲、儿女先后出生;澄迈大战…… 宋铭的知觉开始慢慢慢慢消失,恍惚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人拼命把他往上拉,可这感觉慢慢地也消失了,然后宋铭感觉两眼一黑,然后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蒋锁顺利到达对岸,爬在滩头大口的喘气,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喘过,肺不由自主的激烈起伏着,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回过头去,看到宋铭如死人一般,趴在浅滩上一动不动,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他见宋铭落水,想都没想就丢掉步枪跳水救人,可任凭他在渔村时锻炼的水性如何之好,在水下扯掉铠甲亦非易事,虽然费尽力气终于把宋铭拖到了岸边,现在看起来却毫无生气。有心要把他拖到岸边控水,却是浑身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终究活了下来,浮桥虽然已断了,幸存的榜山守军大部分还是逃过了江。不少人最后是冒着炮火和髡贼的步枪射击拼命游过江的,此刻到了岸边,觉得安全了,一个个都瘫倒在乱石滩上喘息着。即使炮弹枪子在头上乱飞也顾不得了。 可逃过来的人数极少。他一手训练起来的家丁都不穿甲,仔细看河滩这边幸存的不过二三十个人。蒋锁一阵悲凉,眼看他带在榜山上的新军十不存一,不免心中一酸,心中无限悲凉,为何还要死那么多人呢? 髡贼的炮弹不时飞过江面,落在河滩上,原本瘫在河滩上的士兵们赶紧又往城里逃去。 他想叫几个人来搬运宋铭――不论是死是活,总得把他带到城里去才是。然而路过的士兵一个个充耳不闻,完全是不理不睬的走过。蒋锁此时的打扮不过个大头兵,哪里有人听他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才遇到几个死里逃生的宋铭的亲兵。他们冒着炮火一直在河滩边搜索,终于找到了宋铭――蒋锁这才想到易师爷和他说过的话:上阵还是要有几个亲兵才靠得住。 入夜,炮声停息。在天黑之前,朱全兴带着第3营占据了城东的北山,然后又来到城北和明军对峙,一路上除了零星交火之外,很顺利地完成了既定战斗目标。 榜山占领之后,只留下少部分兵力驻扎,工兵连夜开辟整修道路,以便天亮之后在榜山入驻炮兵连。桂江就牢牢地控制在第一混成旅手中。 现在除了部分岗哨,大部分伏波军战士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朱鸣夏刚刚巡视完城南的部队,又专门登了一次榜山。 榜山战斗的报告半个小时以前已经送到他面前,榜山战斗伏波军和随军民夫合计阵亡十九人、伤六十七人,官兵遗尸体二百具以上,俘虏超过了四百人。单从这个伤亡比来说微不足――这还是没有算上炮轰桂江浮桥时明军伤亡的数量。 缴获报告对他来说那是完全没有意义了,明军抛弃的各式各样的火器除了给企划院回炉之外对军队毫无用处,榜山上也没有多少存粮。 总得来说:啃了一根硬骨头,没什么肉。 但是明军在防守榜山上的战术不得不让朱鸣夏重视。他和许可亲自上了一次榜山,仔细的观察了明军遗留下来的工事和丢弃的武器。还专门询问了几个俘虏,召集参战的军官士兵开了个小小的会议,了解战场上的第一手材料。 从战场的遗尸看,榜山上的明军明显分为两个部分,一种是传统的明军,有着甲有不着甲;另一种不穿铠甲,穿的行袍号衣要短小的多,更为合体。身上有类似伏波军使用的弹药帆布弹药装具。随身有火帽和纸包弹药,附近一般都遗落有南洋步枪。 这大约就是情报人员说的,由“奸细”训练的明军的“新军”吧。 许可正带着助手在榜山阵地上拍照绘图,军事情报局正在搜集相关的情报。特别是搜集南洋式步枪。每一支遗留在战场的南洋步枪不论是否毁损都会被捡回来,损坏的要拼凑成形,以便他们确认敌人大概使用了多少南洋式步枪。从枪身上的枪号,大致还可以查询到出厂日期和销售情况。 关于南洋步枪的外销,在元老院一直有争议。不论是夸克向东南亚土邦的销售,还是在山东向各路明军的销售,都引起过争论。毕竟卖出去的枪可是不长眼睛的。但是这种贸易不但利润极高,市场更是需求旺盛。所以争论归争论,销售从来没有停止过。在山东的外销,还得到了华夏社的坚决支持――华夏社认为,因为元老院和满清作生意,所以必须给大明做出必要的“贸易平衡”。 朱鸣夏对南洋步枪并不太感兴趣,虽然这枪外销数量不少,但是受限于弹药,任何一派敌对势力都难以用这种步枪大规模的装备部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他感兴趣的反而是那些本时空的火器。战场上搜集来的明军遗弃的火器数量极多。仅斑鸠铳就有一百多支――这玩意是徐光启所说工价银九两的“利器”,熊文灿可真肯投本钱! 从今天的战斗情况看,明军是充分发挥了发挥了手中现有的火器来作战:战场遗留的火器说明他们大量使用了斑鸠铳和各种大小弗朗机炮,尤其是有大量的小型弗朗机炮――其实和斑鸠铳这样的重型火绳枪相差无几。在澄迈战役和珠江口战役中经常看到的鸟铳和三眼铳这样的武器却没有发现。很明显,明军指挥官意识到了这两种常用火器的不足之处:鸟铳威力太小,火门枪射程精度太差;开始尝试使用重型火绳枪这一类射程较大威力强的火器。虽然它们不能单兵使用,但是在阵地防御战中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在战斗中也起到了有效阻挠、迟滞伏波军进攻的作用。 过去一直被明军视为神器的红夷大炮反而不见踪影,倒是近距离内有面杀伤效果的虎蹲炮有不少,都布置在交通壕的顶端用来封锁壕沟。可见指挥官是充分考虑到火器的实际作战效果的。 敌人进步很快! 他在榜山山顶眺望着梧州城,心里暗暗想。 从棱堡的布局,到壕沟构筑、用抛射武器阻碍伏波军的挖壕前进、在壕沟内的战斗。运炮抵近射击以及对新式火器的积极使用……都透露出敌人不但开始了解伏波军的作战模式,也开始摸索如何应对。 从小三峡上的磨盘炮座、火攻船到榜山阵地,都体现出了明军内部的技术和战术革新。这种摸索和尝试还显得很笨拙,一方面是他们的技术水平不够,另一方面或许是体制问题。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敌人正在尝试着学习怎么和他们作战。和当初在澄迈和珠江口完全茫然无知的投入战斗的官兵已经不同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ord,senat popusque agn46 第四十三节 心潮澎湃 这种变革,一方面或许是情报人员所说的“奸细”带去的,一方面,也说明了主政的高官将帅并非都是无能之人。 想不到熊文灿还挺有本事的。朱鸣夏想。 原本他对俘获熊文灿不太感兴趣,现在突然有了一种活捉熊文灿交流一下想法的欲望。看看他这样的17世纪中国的顶尖人物是怎么看待元老院的。 几年来元老们已经接触过许多本时空的土著,但是大多数是底层的百姓。高级官员和知识分子极少。赵引弓虽然在杭州勾搭上了复社,但是复社的诸公和他的关系一直是流于表面的,尽管私下里有过不少深度的合作,但是在个人私交上并没有太多的进展――元老很难真正的融合进这个圈子里去。 高舜钦被绑架到临高之后,一直被软禁着。多年来元老院把他作为了解大明传统高级官僚思想的一个活标本,和他的谈话都作了录音记录整理,进行具体的分析。 不过高舜钦只是一个巡按御史,和熊文灿这样的地方大吏在层次上完全不同。熊文灿虽然在后世颇受人诟病,但是他也算是明末的能吏之一。这样一个人对元老院的看法如何,一直是对外情报局和大图书馆都感兴趣的问题。 朱鸣夏不由得想起琼南攻略时,某县县办主任对他说的话。 “朱营长,你看过bbc的《与古人类同行》吗?最后一集的结尾,主持人抱着一个智人婴儿说:‘要是我把她抱回现代社会,然后把她当女儿养大,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她都与我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差异’。我们跟土著的差别,不是智人和猿人的差别,也不是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区别。而是几百年科技发展、社会发展后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别。我们能鄙视嘲笑他们的落后,不是因为我们有多聪明,而是我们站在几百年人类科学知识大爆发的积累上。很多人觉得我们凭借着几百年的积累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当人上人。可人上人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土著不是猿人,土著也会学习,很多时候我们还要反过来向土著学习。其实我们现在啊,就是在吃老本,都是在拿着前人的成就为自己装点门面,丝毫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创新。而且现在很多人连抄袭都不积极,一幅得过且过的样子,还在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种固步自封的心态可要不得,这样长久下去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 两广攻略以来,朱鸣夏对当初那番话有了更深刻的认同感:敌人在学习,虽然显然学得很笨拙,但还是给伏波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反倒是我们,一个个都有点固步自封起来。他想起不断被否决的许多更新武器的提案,心里很有些不快。但是再想到军队的消耗,又觉得政务院的决断不无道理。 或许,战斗艰难一些对部队的成长更有好处。朱鸣夏觉得现在元老院对战争有一种蜜汁自信,许多人认为带兵打仗就跟《帝国时代》一样,只要科技超别人几个时代,不用怎么烦恼,轻松就可以获得胜利,更不应该有伤亡和损失。 发展到现在,不要说出现较大的伤亡损失了,就是在作战中稍稍的挫折,都会有元老在bbs上要兴师问罪,认为是“指挥不力”,不少人更是从置疑归化民军官的能力上升到了否定元老军官的指挥水平上了。 这种对战争的完美主义的要求,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开“质询会”、“听证会”,在伏波军的军官阶层里形成了很大的反弹,不仅元老军官对此十分不满,归化民军官在私下里也有议论:认为首长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吹毛求疵”。 朱鸣夏深知打仗这种事,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百分之百按计划执行的战斗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在这个时空里他们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和组织优势,堪称每战必胜,损失极小,但是每次战后评点,还是会发现许多疏漏和没有执行到位的地方。 “都要按计划执行,零伤亡零损失打赢,这可太难啦。”朱鸣夏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呢?”许可正好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朱鸣夏咳嗽了一声,“勘查下来情况怎么样?” “老熊真是下本!”许可加重了语气说道,“初步清点战场遗弃的南洋步枪有五十一支。加上我们没找到的和溃军带走的,这支部队起码有100支南洋步枪。尸体上发现的弹药也不少,估计每人至少配发了四十发子弹。” “还有其他发现吗?” “其他就没什么要紧的发现了。”许可点着一支雪茄,说,“看得出明军有进步啊。” “我有同感。”朱鸣夏点头,“打得很有章法。” “看来情报员说的有奸细的说法很可能是确有其事。”许可说,“这个人很可能在我军里服过役,你看这壕沟的构筑,不是我们训练出来的绝不可能挖成这样――还在交通壕口布置纵射火力点的,相当专业。” “可是我们目前没有军官下落不明的报告。” “或许是士兵或者军士。”许可说,“也有可能是诈死,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不可能百分之百掌握。” “你说的是。”朱鸣夏沉默了一会,“看起来敌人开始变强了……” “要我看敌人变强是好事。现在部队打仗太顺了,总打治安战,军队是要退化的。”许可说,“你想想看,陆军有几年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刀真枪拉开大队伍打仗了?” “自从山东过后就没有像样的打过仗了。”朱鸣夏明白他的意思。长期技术代差的碾压式的治安战其实对部队的战斗养成是非常有害的。 “所以战斗复杂一点,困难一点,伤亡大一些我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包括故意展开一些复杂的战役战术动作――也许有人觉得多此一举,我觉得倒是可以――就当是真刀真枪的演习嘛。” 朱鸣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许可这个海军出身的情报官居然和自己有这么多共鸣。他点头:“你说的是。” 他想起许可在元老院里很不得意,过去因为一些政见问题被不少元老所排斥,虽然干了自己喜欢的军事情报工作,头衔上算是总参军事情报局的局长,其实只是近乎在皮包公司里当一个光杆司令,很多业务都是对外情报局在做,在元老中算是是默默无闻的人物。 不过他的工作倒还算出色,关键是每次作战,许可都会到一线,从开战前的情报准备到战后的战场勘查,审俘,只要有可能他都会亲身参与。 但是这行却很少能得到荣誉,要是出了问题倒是很快就会被人盯上――大概也是秘密工作的特点。 “你干这行真心是耐得住寂寞啊。”朱鸣夏不由的说道,“好处不多,被人喷的机会倒是不少。” “《易经》说,上九潜龙勿用,现在正是我韬光养晦的时候,组织上会记得我的。有些人就是喜欢喷口水,尤其是很多所谓的酱油党,老是喜欢对自己无关的事情指指点点,自己却一事无成。我也不怕得罪人,很多人在旧时空郁郁不得志,你以为他们穿越了就可以飞黄腾达啦?非也,非也,我在单位里呆过,发现无论哪个单位,都没有前途的都是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家伙。那些人老是在说别人的不是,却老是不知道,真正做事哪有不出错的。他们啊,在旧时空老是害怕出错,老是畏畏缩缩,怎么能不一事无成呢?这种思维也带着来旧时空,那也怪不得他们酱油了。你看那些敢为人先的,哪个不已经执掌一方了呢?” 梧州城内,虽然已是深夜,城里却十分紧张。榜山的陷落宣告着梧州通往外界的另一条主要通道桂江被卡断,通往贺县、钟山、蒙山的道路由此断绝。通往藤县必经之路上的西江航道上的长洲岛则早就被髡贼占据。如此一来,梧州的守军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此刻城中的守军和大小官吏正陷入惶惶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下,梧州城中守军并不多――自从定下烧城计之后,包括东西山参将、中路守备等精锐分别退到了滕县和贺县。 白天的炮击和榜山的陷落,都宣告了梧州终将不守。现在虽说已经夜深,但是官吏兵丁们都在忙着打点行装,准备逃走。城中的秩序已经渐近失控,不时传来乱兵的喧哗和百姓的哭号声。 在这四面楚歌,危在旦夕的梧州城内,熊文灿却并不惊惶,他对榜山的失守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烧城之计早已准备妥当。他手边还有数百精锐,足可以掩护他从陆路突围脱逃。城中的粮食财帛多已外送,主力也离开梧州。目前留在城中的官吏军民,死伤多少无关大局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46 第四十四节 策反 看着窗外愈来愈浓的暮色,他叫来一个仆人: “几位师爷都到了吗?” “正在花园等候。” “各位老爷呢?” “也都在后面等候。” “嗯。”他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又看了看澳洲水晶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熊文灿,已经卸掉了宽大的袍服,换成了一身戎装。 他点了点头,两个仆人立刻为他披挂铠甲--这只是一领很普通的铠甲,只比普通战兵家丁穿得略好些而已。 穿戴整齐,他微微颔首,一个仆人立刻为他打开房门,却不提灯。另几个人紧紧的跟随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台阶下已经跪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见他出来,立刻磕头。 “熊义,这次就辛苦你了。” “老爷言重了,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你只要维持到天亮即可,之后的事情你不必多问。自寻一条生路去。”熊文灿低声道,“你的家人有我安置,断无冻馁之忧;若是这一仗下来你我仍有主仆之缘,你且回永宁卫老宅去,那里自会安顿你。” 熊义又磕了一个头。熊文灿也不言语,自带着人往后面去了。 天色微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晚的幕僚们没有得到召集的命令,却自动的聚集到衙署的前厅来了。他们几乎全部穿上了行装,预备着跟随熊督突围。 他们大概知道,围城的髡贼人数有限,除了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上要害之外,在陆地上的封锁是不全面的,只要有足够的人马掩护,又有快马,冲出去不成问题。 熊文灿虽然目标很大,但是他是两广总督,随身有督标,还有百多名亲兵家丁,到时候就是堆人头也得把熊督给堆出去,他们跟着突围,活着逃出去的可能至少有八九成。 然而熊督到现在也不露面。只有他的贴身仆人熊义不时出现,吩咐下人们预备物品。 熊义即在,熊督应该也在。 有和熊义相熟的,悄悄打听熊督“贵体安恙”。熊义的回答便是“老爷昨晚思索方略,又和几位师爷大人说话,到四更起才睡下,这会正睡得熟。” 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哭丧着脸,勉强应付着总督府的幕僚随员们的各种要求――别人都跑的,就他们跑不得。城破之后,要么自尽要么就“降髡”了。 总督衙门循例开过早饭,一干人等捧着茶碗正闲谈剔牙,忽然外面又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还没见到熊文灿的幕僚和地方官们不免有些骚动――这个时候难道熊督还有这么大的心,听到炮声照旧高眠不起? 城里的一所民宅里,骆阳明侧耳倾听着炮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他的妻子却惶恐不安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自从围城之后,她就没有施过脂粉,连发髻都是草草了事。 看到丈夫的嘴角的笑意,丁阿桃觉得丈夫多半是要疯。前几日,各牌甲召集商户们“犒军”,这原本是各家各户摊派些银子的事,躲不过去交几两银子便是。自家的相公却不但交了银子,还特意买了酒肉,跟着牌甲一起到城上给丘八爷们送吃送喝,期间又花了几两银子。这种伸着脖子给人斩,回来还笑嘻嘻的事,让丁阿桃第一次感到丈夫可能要疯。 最近几日,他又不知道发了哪路的神经,和城里壮班的班头勾勾搭搭――丁阿桃对这种公门中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些人都不是善类,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丈夫过去和衙门里的人虽有应酬,但都是为了平安作生意,只是维持好关系,并不深交。此刻却不知道为何,通过温铁头的关系,不计成本的笼络起这干人,十两、几十两的白花花的银子送。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这银子可是这些年一文一厘的积攒下来的,丈夫就这么大手大脚的送人,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苦的很。 她自幼深受“三从四德”的教诲,从来也不敢干涉丈夫的事,但是这些事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真要破了城大乱起来,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壮班衙役能有什么用处? 说是要疯,可是平时见他做事说话倒也正常。可是他每次听到炮声,别人人心惶惶,他却是总是会露出微笑来――丁阿桃晚上由不得又偷偷哭了一回: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又遇到兵荒马乱,正是要靠着男人的时候,男人又有失心疯的迹象。 真要疯了,她孤儿寡妇的可怎么办?! 骆阳明在城墙上发完情报之后,心已经定了。他虽然不清楚首长们会采取什么措施,但是元老们既已得到消息,便一定会有所措施,熊文灿的诡计必不能得逞。而他自己也在城中积极活动起来。 他的活动其实就是拉拢策反城中的武装。重点是梧州本地的壮班和卫所操军。 这两者的人员组成都是本乡本土的,尤其是壮班的“民壮”,几乎都是苍梧县人士,至多也不过是近郊出身。家眷亲朋多在城里或者四郊,因而做事不敢做绝。而且这些人马在大量客军涌入之后,实际上已经沦为“边缘”,不但粮饷供应不能保证,还一直被兵强马壮的“客军”欺侮,彼此之间的矛盾很深。 一旦熊文灿放火,梧州毁于一旦,这些人的家眷、房屋和财产也会被毁。于情于理,他们都是最不愿意发生烧城的人群。因而也是他争取的重点对象。 他策反的渠道,是通过温铁头进行的。温铁头那日赶进城里来给自己的“妹夫”告警,没想到自己却反被关在城内,只能暂时寄宿在骆家,倒成了他一个绝好的助手。 温铁头在码头上当把头,各路神仙都得敷衍,衙门里的人头很熟,和本地卫所的官兵也有来往。是一条合适的渠道。 但是自己总不能公然跳出来说我是髡贼的奸细,一来别人不敢轻易相信,二来这帮人素来寡廉鲜耻,毫无信义可言。当面说得感天动地,义薄云天,发誓赌咒;转身就把人告发也不会皱一下眉。 骆阳明思索再三,决定先去找米业公会的会首。 梧州的粮食批发是个大行当,会首本来就为战火围城忧心忡忡。骆阳明找上门来,表达自己担心“官兵战事不利,梧州可能玉石俱焚”的担忧之后,会首立刻明白了骆阳明的意思。 这种心领神会,不但在商人们中间普遍存在,便是城里的缙绅大户们同样是心有灵犀。 中古社会的守城战,城内缙绅大户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不但控制有大量的社会和物质资源,还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动员百姓上是非常得力的。明代几次艰险万分的守城战最后能坚持下来,当地的缙绅都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双方力量悬殊,敌军又有暗中招降之意。这些人很可能又会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敌人暗通款曲,献城投降的。 髡贼在两广势大滔天,平日里又素来有“宽严相济”之名,城中的缙绅大户们自然不愿意陪着熊文灿死磕髡贼。过去的髡贼的种种传说他们都知道,对能及时归顺投降的城池,澳洲人从来不屠城掳掠,堪称秋毫无犯。但是若有激烈抵抗之举,破城之后虽不会屠城大掠,但是主事的缙绅大户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此事你说的是!”会首低声道,“我也有此想,这梧州阖城百姓,不能白白填了沟壑。” “只是不知道……”骆阳明故作胆小慎微。 “这,你可放心,”会首微微眯起了眼睛,“城中的诸位乡贤亦是明白的。只是――”他的声音愈发低到了只有耳语了,“老兄为何要说起此事?莫非……” 骆阳明在行会中只是个中等商人,平日里在行会中也不算太活跃的人士。突然来和他谈这样的话题,显然是有人指使。 “正是。”骆阳明知道此时不亮出些底牌来,对方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我平日里往广东贩卖粮食,与大昌颇有来往,与其中的几位掌柜管事颇为谂熟。” 大昌是澳洲人的产业,这在广东不算什么秘密,在梧州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梧州作为两广的重要粮食市场,和大昌有过交易的米行很不少。会首微微颔首。 “……梧州被围前,便有大昌的人来本城,到我宅中与我叙谈了一番,”骆阳明道,“他说战事一起,梧州乃是两广锁钥,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若是玉石俱焚,岂不是天大的一场祸事。” 会首点头道:“你说的是。”他叹了口气,“若是其他人坐镇本城,倒还好说。如今是熊督师亲自守城――如今的局面,他必是存了据城死战的心思,城里客军又多,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又避在山寨里,如今城里的缙绅都没这么大的面子,即使肯出面说话,怕也无甚用处。”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8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46(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节 自救 “乔老爷说的是。只是如今又有一档险事。不知老爷可有耳闻?” “愿闻其详!” “我只怕万一梧州不守,官兵情急之下,会做出不忍之事!”骆阳明说着,将温铁头的见闻说给了他听。 “有这样的事!”乔会首的脸刷的就白了,他没有置疑,反而站起身来在厅堂里转了几圈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骆阳明知道,他一定也注意到了那些不合情理的举动。只不过他们没有温铁头这个码头上的眼线看得仔细。始终推导不出熊文灿可能烧城的结论来。 “真是难以置信!”会首喃喃道,“这可是一城的百姓!” “以熊督现在的局面,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会首点点头,表示明白。 “如此说来,要想去说服熊督是不可能的了。” “正是。”骆阳明点头,“他现在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怎肯听我等解劝。” 会首微微点头,俩人虽不算熟悉,却已经是心领神会。 “有些事,我出面不方便。骆老爷做起事反而容易。”乔会首低声吩咐了贴身小厮几句,小厮立刻离开了,过了一会,端着个托盘出来。 “这是我的名帖。你且拿了去。”会首压低了声音,“你先去拜会――” 榜山陷落的第二天,白天的梧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家家闭门,户户落锁。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便是被征发来守城的民壮。百姓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都不在上街,以免为乱兵劫掠甚至杀害。各处街闸全部关闭,有钱人家不但堵上了大门,还给家丁仆役们分发了刀枪。 城中的客军此时已经焦躁狂乱到了极点――城市的陷落已是尽在眼前的事情了。大约意识到末日将至,仅存的军纪已经荡然无存。即使是客军的将领也无法完全控制部队。街道上不断有客军抢掠杀害百姓的事件,于本地驻军的冲突也时有发生。要不是城中还有熊文灿的家丁队不断巡视,不时镇压乱兵,恐怕城中早已大乱起来。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却传来了坏消息:说熊文灿直到中午仍未露面,只派贴身仆役说“身体违和”。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毕竟这梧州城里主事的大官只有熊文灿一人。若是他真得“病倒”,自他以下那就只有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了。以他们的身份要指挥桀骜不驯的客军将领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在惶恐间,又有人传言说熊文灿已经在后衙自尽,也有人传闻熊文灿已经连夜逃之夭夭。正当大家惶恐不安之时。却有他的亲信幕僚常青云出面,遣人四处分发请柬,说是晚间要要宴请城中的官绅商户,“商讨守城之事”。 常青云即在,负责带领熊文灿家丁的易浩然也带着家丁在街道上弹压乱兵――这两个人都是最近熊总督身边的“红人”。而且熊幕中的幕僚们亦在,熊文灿逃走一说似乎是不攻自破了。 然而这谣言的破灭却又引来了被“邀请”的城中商户们的不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节奏。 然而面对虎视眈眈来“请”的校尉和兵丁,却不能说不去,便是装病,也要“抬着去”。 骆阳明虽不算大户,但是他亦是米粮公会的会董之一,亦在被邀请的范围之内。他的妻妾愁眉不展,都忧着要大大的破财。骆阳明的脸色却凝重的多。 熊文灿的宴席自然是鸿门宴,但是更为可虑的是他的烧城计。 一旦真得放火,那就不是破财的问题,而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最近的活动都是为了阻挠烧城的计划,在他的努力联络和奔走之下,现在城中的壮班和部分卫所操军都已经表态,一旦澳洲人开始攻城,便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如果有人要放火也会竭力阻止。 但是这些人的话是不是靠得住,到时候面对如狼似虎的乱兵能不能顶的下来或者自己会不会干脆也沦为乱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居住的这一带地方多是殷实商铺,一旦城中大乱,便是首当其冲之地。仅仅靠街栅和看守的壮丁能不能护得街坊们的安全着实难说。 他叫来温铁头,低声关照了他几句。 “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护得大伙的安全。”温铁头胸脯拍的山响,“可惜我在码头上的弟兄不在城里!” “家中的一切都不要紧,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骆阳明再三叮嘱,这才起身,带着几个仆役出门去了。 现在去赴宴为时过早,何况到底要不要去赴宴他还没下决心。骆阳明到现在还没参透熊文灿的心思――他既要放火烧城,就根本无意守卫,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开什么宴会来要大家“襄助守城”? 思来想去,这个所谓的宴会应该只是缓兵之计! 他想到从一早上开始熊文灿就没有露面,先是说晚上睡迟了,到了中午又说“身体违和”。突然之间又邀请大家去赴宴…… 骆阳明忽然意识到:熊文灿很可能在昨夜便已经出城逃走。今天这一系列的花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城中官绅百姓以为他还在城中“主持大计”。 晚上宴会上他不露面,这个空城计必然要破灭…… 骆阳明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宴会开始之时候便要放火?! 再一想,这次赴宴的都是城中的“乡贤”一类的人物,虽说没有缙绅一级的人物,但是也多是这梧州城里有点实力和号召力的人。特别是为了守城集中起来的壮丁们中间,都有一定的号召力。 如果他们这些人要投降,要对抗熊文灿留在城中的那些客军放火掳掠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熊文灿要设这么一个局!骆阳明心想,搞不好,他们一进去,门就会锁上,然后便是来个“火烧”的把戏,把这些“乡贤”们全部烧死――或者至少也烧个失魂落魄,仓促间无法组织起来抵抗乱兵。 骆阳明浑身发冷。自己的计划要立刻发动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对跟随自己的仆役道:“快!送我去乔老爷府上!” 乔老爷不仅是米粮公会的会首,又是梧州南城总甲。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在梧州府能呼风唤雨,黑白通吃“乡贤”。他不但能影响到本地的壮班,还能影响到在南城征发的壮丁队的动向。 只要他能立刻改变立场,南城的德政、南薰几座城门便有把握能拿下来! 想到这里,他愈发加快了脚步。 易浩然一早虽然也到了总督衙门,但是听说熊文灿一时不能会客,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下处。他和其他幕僚们不同,并不打着要跟随总督逃命的算盘。生死于易浩然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大敌当前,他也没心情在总督衙门的花厅上和一干幕僚们喝茶嗑牙,高谈阔论。 不过易浩然也没闲着,回到下处他便摊开纸墨,开始写信。 他写的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肇庆以来一系列战斗的总结。这些战斗虽然他大多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是仔细搜集过参战官兵的见闻的。特别是昨天的榜山战斗,他仔细的询问了蒋锁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对澳洲人的进攻步骤尤其问得仔细。 写好几页,便叫身边的僮仆誊抄数封份。这些书信他预备着交给为熊文灿呈送奏折的折差带送到京师,分别送给几个师友――他们多在官员衙署中为幕,多些人知道髡贼的底细总是好的。 蒋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昨日大战一场,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一起身便跑到易浩然跟前,想讨一份去大云门外驻守的差事。易浩然没有答应,他说:“你差点就把命搭在榜山上,现在你又想继续把命搭在大云门外吗?” “蒋某唯愿为国尽忠!” “不用骗我了。你不过是求死罢了!你虽不说,我还是猜得出你必与髡贼是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原没什么,但是一味求死就不妥了!你年纪还轻,总觉得情义比天还大――若是见识过真正的变故,便会发觉活着比什么都要好!” 说着他不胜唏嘘,见蒋锁还要说什么,又道: “你不要再说了,一会你便带着余下的新军去巡视街道,维持好军纪――如今街面上已经乱的不像话了。你且先下去歇息。” 说罢,袁崇德便让蒋锁退下。熊文灿“身体违和”他并不觉得意外――熊督的处境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就算小厮来禀告说熊文灿已经自尽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这梧州怎么办呢?易浩然想起常浦献的烧城之计,虽然亦是绝地求生之策,然而未免太过歹毒,简直是绝户计。 眼见日已西斜,他正要出门去四处城门走一走,一个仆人推门而进,耳语几句,易浩然顿时失色,起身夺门而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9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 第四十六节 三件守城策 易浩然刚走出门,就看到院中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 虽说都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其实都是百姓中“有头有脸”之人:大多是城中殷实商户,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为首的,正是米粮公会的会首乔老爷。 乔老爷此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副面团团富家翁的派头,此刻居然穿着件布衣,如丧考妣的跪在石阶下。一见他出来,立刻拉开嗓子嚎啕起来。 “易老爷,你可要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啊……” 他这一号,跟着跪在后面的一干人都跟着嚎啕起来,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犹如在办白事一般。 易浩然赶紧躬身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父老乡亲还请起来说话,如此易某当不起,当不起!”他心中暗暗疑惑:看样子,来得人多是本地的商户,亦有几位总甲,虽说不算“缙绅”,也是城里有头有脸府县衙门里说得上话的人,这么呼啦啦都跑到他这里来哭号做什么? 他在总督幕府中,原本不过是个“吃闲饭”的,要说地位,连吃饭的时候给熊大人逗乐取笑的清客相公都比不了。也就是因为编练新军,他才成了幕府中的“红人”,俨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为是沾个“武”字,来和结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文官。地方缙绅大户绝少来和他应酬。 现在这一群“民意代表”来找他,不问可知必然是为了守城之事了。 乔老爷却不肯起身,在地上继续号道:“易老爷,你要救一救这梧州城的满城百姓啊……” “到底所为何事?请乔老爷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只要我易某人帮的上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见这富家翁涕泪横流,显然不全是做作,心中一紧:莫非是客军又在城里掳掠?城里虽然乱,但是大体上的秩序还保持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和家丁依旧在街面上巡逻。 乔老爷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爬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易老爷!自打熊督师带着广东官员将佐来到本县,梧州上下都是尽心竭力的报效。犒劳的酒肉、银子;军中所需的粮草,哪一次不是妥妥当当的办好的。就说小人,虽不过个米贩子,也报效了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米。还有三千石米征购去了当军食,到现在也只给了三分之一的粮款――小的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这一说,跟着的人全叹起了苦经。有的说兵丁来店里拿东西,从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要;有的哭诉说官府征这个征那个,自家没有的买了也得送去,送来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诉说有兵丁强索妇女“洗衣”,把自家的婢仆送去还不算完,居然要拉家里的女眷,也是花了银子才算“恩免”了。 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诉”,弄得易浩然不胜其烦――这些烂事他知道的多了,当然了,“乡贤”们来说这些无非是说自己是“对得起”官府官兵的。为接下来的要求做铺垫。 他赶紧高声道:“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军情紧急,一时顾不上军纪。弟兄们劳师远征,又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扰。还请诸位父老多多体谅。”说罢他对着乔老爷低声道:“到底有何要事?” “今日总督衙门里的常老爷四处差人送贴,说今晚熊督要宴请城中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计。” 易浩然点头道:“这我听说了。” “若是为了守城,小的们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内中有消息传来,说这常老爷献了三条毒计给熊督――这三条毒计固然可伤的髡贼,可是对城中百姓而言,却是伤敌五百,自损三千的绝户之策啊!” 易浩然大吃一惊:烧城计划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虽说城中的缙绅大多已经躲避出城,要么远远的跑到了南宁、桂林等地,要么躲进了山寨,但是城里举人秀才之类有功名的人还有不少。一场大火肯定会烧死不少。真要闹出来虽然可以栽赃给髡贼推诿给狼兵,但是真要有人借机闹起来也不容易收拾。 他赶紧道:“哪有此事……”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三条毒计是什么乔老爷可还没说出来! 果然他看到乔老爷那张双哭得老泪纵横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坏了!这老狐狸发现了! 易浩然赶紧道:“常老爷是个厚道人,不会出什么绝户毒计的,这是谣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 乔老爷道:“据说这常老爷向熊制台献策:收缴全城百姓存粮、将全城丁壮编入勇队、驱逐老弱妇孺出城――这三策,小人等都以为不妥啊!” 一听没有烧城的计策,易浩然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三条计策许是真得。 只要不烧城,总算能为梧州留下些元气。驱逐妇孺出城虽然残酷,至少也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髡贼素称“仁厚”,对百姓不会有屠戮之举,说不定还有救济。 不过,来得是“乡亲父老”,他多少得安抚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乔老爷又道:“存粮被夺,城内的民心必丧;丁壮编入守城虽可,却多是未经战阵之人,上阵也不过徒填沟壑而已;再者驱逐妇孺老弱出城,城内丁壮岂肯冒死守城?” “乔老爷所言极是,可这毕竟只是流言啊。”易浩然心想反正你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流言,乔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易老爷怎么还说是谣言!”乔老爷道,“如今兵丁们已经上街,正在挨家挨户的搜索粮食――说是搜索粮食,都在趁机劫掠!”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突然又嘎然而止。惊的众人都一哆嗦。 “易老爷!如今髡贼尚未进城,这梧州可就要沦为人间地狱啊。” 易浩然眼中几乎要冒火,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大喝一声道:“蒋锁!” 蒋锁应声而出。 “你速带这里的弟兄上街弹压!不许乱兵劫掠!”他大声道,“总督令箭就在书房里,你取了去!” 吩咐完,他转头对乔老爷道:“此事我尚不知情。至于外面的兵丁劫掠,亦不知是否是奉了上峰的命。你们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总督衙门面见熊督!定要讨个说法。” “多谢易先生。”一干人又要下跪,易浩然再也无心和他们敷衍,连连摇手,自顾自的叫人备马。 眼见着易浩然领着十几个仆役亲兵打马飞奔而去,一干来“哭诉”的“乡贤”们也赶紧各自回家――家里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唯独乔老爷和混在人群中的骆阳明并不着急。 “老弟,你说的没错。”乔老爷的脸上流露出了惊恐和狠毒混杂在一起的神情,“这帮当官真不是好玩艺!脸红心黑!” 骆阳明即喜又忧,喜的是乔老爷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忧的是留给他的时间着实不多了。他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不知……” “他不仁,我不义。”乔老爷道,“澳洲人来当皇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澳洲人来不来当皇上不要紧,眼下的局面……” “你且和我回去。我们再商议!” 易浩然飞马急奔总督衙门,街面上的秩序的确乱了许多。沿街许多乱兵们有的肩扛有的挟在腰间,即有成包成袋子的粮食,亦有各种细软。还有的兵丁拉扯着妇人的头发,拽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子走。 要在平日,易浩然必要要喝斥制止,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他一口气奔到了衙门,跳下马丢下缰绳便往里冲。 他是幕府的“红人”,仆役亲兵们都没有拦阻他,易浩然一口气闯进了后面的签押房。却没有见到总督,只看到常青云在外面的花厅上饮茶,神情自若。 易浩然顾不得客套,问道: “熊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见。” “熊大人身体违和,正在休息。”常青云道,“兄台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常青云素来与易浩然不和,但是常青云在幕府中的地位又比易浩然高得多。要见熊文灿,还真得过他这一关。 易浩然只得按住急迫的心情,问道:“晚间要宴请城中大户赴宴,共商守城大计,有无此事?” “确有此事。” “说席面上要公布三件守城策,叫大户总甲一体遵循照办……” “亦有此事。” “这么说,收净全城存粮,尽驱丁壮为兵,驱逐妇孺老弱出城都是真得喽!” 常青云一怔,旋即又点了点头:“这也是真得。” “如此说来,恩平县常老爷献的计是不用了?” 常青云放下茶盏,道:“易老爷,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计,不正和你的心意么?” 易浩然一怔,这话的确不错。只有死守城池才会用这三策,不然一把火烧了,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0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第四十七节 方寸大乱 “可是这样做,制台大人是要失民心的呀!” “民心不民心的,如今还有什么用?!”常青云猛的站起来身来,大声道,“这梧州城中,暗流涌动,大小人家,大约都预备着蓝布红纸,香炉蜡扦预备着迎接天兵入城,等着做大宋的顺民了!” 易浩然道:“你说得不错。然而圣人有云: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自官兵入城以来,军纪败坏,一日甚之一日,上到缙绅大户,下至黎庶小民,无日不受其害!说是来卫城护民,不如说是来殃民的!今日之局,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 常青云铁板着面孔,却不打断他。直到他说完,他才道:“既如此,易老爷又有什么妙计呢?” 这一问,易浩然顿时语塞。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梧州城真已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若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城池和百姓,那就只有开城投降了。 易浩然茫然若失,他说不出“投降”这两个字。 常青云并不答话,起身在房中踱步道:“长洲、榜山两地失守,梧州内外交通已断,桂林、南宁的粮秣就运不进来,全城的兵卒断粮只在顷刻之间!不收缴存粮,是等着他们哗变吗?即夺了百姓的存粮,不把那些城内的丁壮编入勇队随时监视,就不怕他们之中出什么奸细,像广州一样开门迎敌进城吗?留那些妇孺老弱在城里,是等着他们在这座危城里饿死,还是等着破城的时候一把火被烧死?” “可城外不见得有吃的,髡贼劳师远征,又能有多少粮食救济百姓?” “不是据闻澳洲人素来仁义吗?”常青云冷笑道,“百姓就算喝粥,髡贼的粮食也要消耗不少。就算能攻下梧州,一样吃不饱饭。髡贼再厉害,顶天了就能待在梧州,如此广西可安!” 易浩然抽了一口冷气,脑子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道:“还是要烧城?!” “为今之计,只有玉石俱焚!”常青云道,“我等守不住,髡贼也别想得了去!” “我要见熊制台!” 常青云道:“熊制台已经不在城中了。” “什么?!” “易先生稍安勿躁。”常青云的态度很是平和,“熊督是两省的经略,困守梧州有何用处?自然是要出去主持大局才是。” 易浩然却有些隐隐的失落,自己最近几个月主持新军编练,俨然是熊文灿幕中的红人,没想到这位东家不言不语的丢下自己就跑了!这也未免太过无情。令他更受打击的是,既然出城的时候不带自己,显然他在熊文灿眼中并不重要。 幸而常青云也在城中,让他的心情多少能平复一些。 “易老爷不是要死守梧州么?常某如今就要和你共患难,共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常青云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道,“来,且先与常某一起用茶……” 另一边,骆阳明已经心如乱麻,被通知赴宴的其他大户,更是心急如焚,存粮不说,家人也要蒙难,自己还要被困死在这里。此时,远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声,骆阳明知道,那是明军在抢夺各家各户的粮食,很明显,那些星斗小民家中的存粮是聊胜于无,官兵打的是他们这些大户的主意。眼下局面尚未完全失控,但是拉住乱兵的缰绳已经愈来愈松了,百姓的一场劫难就在眼前了! 他和乔老爷在乔家的宅子里与各行会的会首们密议,商量下来大家达成共识:第一,宴会决不能去,不但自己不能去,还要尽可能的通知周边的大户们不要去――去了十之八九会被一把火烧死在里面;第二,几个总甲的壮丁队都要掌握好,决不能让官兵裹挟了去;第三,城中各处的水会都要备好器具,一旦起火立刻出动灭火,壮丁队随行保护;第四,做好和官兵动武的准备。 别看大户们平日里为了生意明争暗斗,这节骨眼上却都肯出力:毕竟这梧州城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因而毫不费事的筹到了二万两银子,馈赠城中卫所兵丁、壮班和壮丁队,确保他们到时能出力卖命――至少也能不参与劫掠。同时向带队将官校尉们许愿,只要保得梧州平安交到澳洲人手里,事后大户们另有馈谢。 这时候又有人来报告,说官兵正驱使东西城的几处城门的壮丁队挖开城门,看来是准备在夜里驱逐百姓出城了。 “其实城门一挖开,天兵便可趁势入城。只是天色已晚,天兵恐忧中计,未必会趁机攻城。” “要是有人能冒死出城联络天兵就好了!”有人提议道。 这建议甚是妥贴,然而众大户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出城联络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出钱,手下必然有人愿意冒死出去联络。但是,既要取信于澳洲人,必有若干凭据在手,少不得要有书信。万一落在官兵手里,顷刻便是弥天大祸! “此事我来办!”事到如今,骆阳明只有自己挺身而出了,“我和澳洲人的米商大昌打过交道,听闻这次办理澳洲人军需的便是大昌――我与他们是老生意了。” 有人挺身而出,众大户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拍胸脯表示“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骆阳明此时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匆匆忙忙从乔大户宅里辞出来,带着仆人走小路,窜巷子,专走冷僻的地方,一路往回赶。 城中到处弥漫着惊慌不安的情绪,大街上,不少房屋商铺已经被砸开,不时可见横尸街头的死人,到处是嗥叫和哭喊声。 骆阳明顾不得那么多,他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铺面,手下的老掌柜李文升和温铁头已经等候多时。俩人见他回来,不由的大喜过望。李文升已经六十,是他的老家人。立马热泪盈眶,口里马上说:“东家,官兵们把咱铺里的米全抢了!我是一粒米都没保住啊!” 温铁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嚅嚅道:“官兵人多,又有刀枪,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骆阳明经营的米栈,严格意义上是元老院的财产,虽说如此,作为牌面上的米商,一下子丢那么多大米,骆阳明还是很心痛。但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安慰道: “米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这帮兵匪,吃不了几天大米了!只要人平安,什么都好说。”说着他关照温铁头到后宅照护家眷,叫李文升到到书房去。 李文升本来是骆阳明在三水时家中米铺的伙计,后来米铺被夺,李文升也流离失所。骆阳明去梧州担任情报员的时候,在三水遇见到失业在家穷困潦倒的李文升,又招揽了他,作为自己在梧州开米栈的助力。虽然他从来没有透漏任何一丝情报工作的内容给李文升,甚至在临高的经历也不愿多谈,但骆阳明还是很信任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伙计,现在的老掌柜的。 他年龄很大,一副垂垂老者的模样,驱逐老弱病残的时候混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他的身体其实相当结实,翻山越岭的事还做得来。 骆阳明用秘语写了一封信,叮嘱李文升,出城的时候,千万千万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澳洲人的大官。 “如果他们不肯让你见澳洲首长,你就说你有情报要给澳洲首长,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孤狼派来的,我只说一句,你可千万记住了。”骆阳明叮嘱道。 “东家,老朽一定不辱使命,只是明日一别,又不知是何时可以再见面了。”忠心耿耿的老掌柜含泪说道。 “会再见的。” 当天傍晚总督衙门宴请城中商户的宴会,该来的大户和总甲们没来几个,只来了乔大户一个,虽说贵宾只来了一个,身后却带来一大群百姓,好几百号人堵在衙门口请愿,只说不知道哪个传开的谣言,说是熊大人要烧城,带上满城男女老幼玉石俱焚。老弱病残一起当街下跪嚎啕大哭,要熊大人“以天下苍生为怀,无血开城为上”。 消息传得极快,半个时辰就闹得满城风雨,整个梧州城沸反盈天,街上到处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人。 城中的喧哗和骚动引起了城外伏波军侦察队的注意,然而他们并不能判断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这几天从城里投出来的官兵降兵的供词中他们大概知道城里的情况不稳,秩序混乱,但是里面到底混乱到什么样子,自熊文灿以下的这些大小官儿们到底又打算做什么,降卒却所知甚少。 不过,从降卒的供词里,朱鸣夏已经大概知道官兵很可能会在城破之际放火烧城。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官兵烧城,不但梧州很可能会毁于一旦,原本计划中打算就地利用的梧州的粮食也会化为灰烬。所以攻占榜山之后,他立刻着手调动部队部属,做好进攻的准备,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梧州。 第四十八节 出城 他把负责主攻的第三营营长朱全兴找来,问道: “拿下梧州要多久?” “这要看什么时候天亮。”朱全兴说。 “天亮之后呢?” “连炮火准备在内一个小时就可以占领全城。”朱全兴看了看手表,“部队都已经部署完毕。现在正在轮流休息。” “好,你等我的命令。看情况我们今晚就得进攻。” “夜间部队协调困难,大部队行动有点冒险啊。” “恐怕这事由不得我们慢吞吞了。”朱鸣夏把情报人员的审俘汇总来的情报递给他,“熊文灿很可能会来个玉石俱焚――真给他搞成了我们除了退兵就别无他法了。” “好吧,我这就回去做准备。”朱全兴说,“不过,夜间进攻风险很大,而且这几天都是弦月,夜间亮度极低,观察和射击都会有很大的困难。妥当些的话还是凌晨开始进攻。” 夜间组织大部队运动作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即使是伏波军这样本时空的头号“精兵”,平时每次组织夜间战斗演习都会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迷路算是最常见的情况了。 朱鸣夏权衡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实话说夜里拿下梧州确实有很大的风险,进城容易,到了城里可就成问题了:街道上黑灯瞎火的,又无路牌标记,部队缺少照明用具,点着火把进城引发火灾的可能性很大。只有情报局提供的地图可以参考。夜里敌我识别困难,城里又有大量的溃兵…… 要是熊文灿抓住这个机会放火,那真是逃命都来不及。 朱鸣夏正在迟疑,忽然通讯员跑来报告:侦察兵发现梧州的敌人已经挖开东西方向的城门。 “怎么?打算突围了?” 虽然借着宴请大户一网打尽的计策没能奏效,但是驱逐妇孺老幼的行动却展开了。守军开始挨家挨户的驱赶百姓,照事先上官的吩咐:丁壮驱赶到一边,妇孺老弱则往东西两处的城门驱赶。 一开始,还分出丁壮来,到后来,执行驱逐工作的官兵因为都存心趁机掳掠,完全顾不上这些“小事”了,干脆不管男女老幼,统统往两边城门口驱赶。男人因为担心自己妻小父母的安全,也不敢顾惜财物,混在人群里一起往外走。 驱逐百姓出城不过是客军趁机劫掠的一个借口,因而很快秩序就混乱起来。有趁机妇女的,也有为了劫夺财物杀人的。有许多百姓随身带了细软的,都被乱兵拦截搜身。有人觉得麻烦的,便将双刀当街一插,叫出城路过的百姓“献宝”。不肯拿出财物的,当街便是一刀,遇到年轻女子,便拖到后面当街。大街上哭声震天,闻之恻然。 总督衙门里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众幕僚得知熊督早已出城之后,顿时作鸟兽散。衙署内被抛下的仆役书吏在衙署内掠取财物自寻生路去了。衙署大门洞口,乱兵和城狐社鼠们公然出入,洗劫着所剩无几的财货。 城里只有一部分地区还保持秩序,街道上已经关闭街栅,由壮丁队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通过,不管是你官是民还是军,只要靠近街栅的,立刻就会引来一阵乱箭。滴血的人头胡乱的戳在街栅门上,警告一切企图靠近的陌生人。 几处官仓和衙署外面,本城壮班、梧州水师营和卫所的人马布置成警戒圈,驱逐着意图劫掠的乱兵暴民, 梧州水师营的士兵大多都是梧州人,甚至许多家就安在梧州城内,这番妇孺老弱出城,不少水师营的士兵的家人亦在其中。自开战以来,深知梧州水师绝无胜算的常青云便建议将水师营的战船全数装满沙石在桂江河口凿沉,只留下少数船只用来从桂林府运来粮秣。于是,梧州水师营顿时变得有名无实,被当做了步兵驱使。 梧州城里熊文灿依仗的是从广西调来的客军,特别是军纪一向恶劣的狼兵最受重用。本地守军反而被视为“无用”。待遇菲薄不说,还经常被派去干杂役劳苦的工作。因此梧州守军之间主客矛盾一直很激烈,主军和客军之间的火并事件时有发生,双方堪称势如水火。这次驱逐老弱出城更是直接祸及了他们的家人,瞬间引爆了双方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双方在城内各处不断发生冲突。 这种本地驻军的对抗情绪被本地大户充分的利用,成为梧州大户们筹划的“反正”的主力,靠着这些驻军城内不少地方还勉强能维持住秩序,百姓们也没有遭到驱逐。一些被骆阳明“提醒”,澳洲人一定会要的地方:府县衙门、官仓等公共建筑也得到了保护。没有被乱军洗劫。 易浩然带着十几个家丁亲兵走在街上,刀出鞘,枪上弹,一路上倒也无人敢聒噪。眼看着城中的乱象,心中隐隐作痛。然而此刻他亦无可奈何。城中的官场已经崩溃,再也无人主持守城事务,听闻苍梧县令已经在绝望中在大堂上悬梁自尽,梧州知府则下落不明。许多宅邸寺院宫观被乱兵暴民洗劫。他不过是个幕僚师爷而已,除了蒋锁和身边的十几个人之外,再无一点人马可以动用。 眼下,除了尽快出城之外别无他法。常青云已经先走了一步,自己也只有赶紧逃了。 被驱逐的百姓黑压压地从西江门沿着街道一路挤到了城中心万寿宫处,易浩然深知这样如果处置不当,极容易发生踩踏事故,过去在辽东的时候,他就见过几次逃难人群一时慌忙四逃,踩死踩伤不少人的事。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维持秩序的能力。只能关照手下人沿着墙边走,免得被人群冲散。 街边的乱军一个个红着眼瞪着队伍,看着还有没有油水可以捞。易浩然虽然衣着寒酸,但是身边有亲兵家丁护松,很受“瞩目”,靠着亲兵家丁以刀剑火枪威胁着乱兵让路,总算没有被拉出来当街“献宝”。 人群走得很慢,一步一挨,慢慢的通过只打开了半扇的城门。将近两万百姓,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才全部走出城门。见人都出城了,守城士兵马上就关上了城门。 出城的百姓有些在郊区乡下有亲戚颇有可以投奔的,便四散而去。但是不少人并无可投奔之处,尤其是不少妇孺,从未出过远门,夜里不要说出城,连家门都没出过。此刻却在深更半夜被赶出城,四周漆黑一团,不辨南北,又听闻有城外许多髡贼,有的与丈夫父兄失散,个个惶恐不知所措,只能聚集在瓮城外。夜里的寒风一吹,便有儿啼,城下顿时哭声震天。 城上守军见许多人滞留在西江门外,人数大概有数千,久久不肯离去,一个千总便往城下大喊。 “城下的人听着,快快离开城门,不然就放箭了。” 喊着几次,人群还是无动于衷,十几个弓箭手便向城下射了一轮,城下的百姓立马死伤了数人,在漫天的哀嚎哭叫声中方才缓缓散开。 设置在榜山上的观察哨通过夜视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发现了一万多的百姓从西江门出城。这些老弱妇孺现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在桂江边上梧州西墙下,排成了一条一公里长的长龙。通往桂江对岸的浮桥早就被伏波军的炮火毁掉,城南护城河上的栈桥也在战前全部拆毁,难民们无处过河,只得往北而去。 “营长,有情况。”在大云门外和明军对峙的一名士兵发现了对面的异样,立刻跑来向朱全兴报告到。 透过望远镜看到这黑压压的人群,朱全兴先是很紧张,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吓了他一跳,明军不会烧了脑子来主动攻打他们吧。等看清楚了,却发现这群人都是些都无寸铁的老百姓,而且都是些老弱妇孺。仔细一看人数还不少,朱全兴数不清楚这群人的具体数字,但他初略估算一下,至少也有一万多人。 虽然朱全兴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处理,但部署在大云门附近的兵力是无法处理这些难民的,而且还要考虑到明军有没有可能伪装在难民中伺机发动突然袭击。 “立刻发信号,把营预备队调来!”朱全兴发出了命令,“同时向前指汇报!” 钟博士什么时候才把电台的科技树点亮啊,他现在实在太需要一台电台了。 比起在城北阵地一时不知所措的朱全兴,朱鸣夏虽然没有看见那黑压压的人潮,但也很快知道了大批难民出城的消息。 他能这么快的得到前沿哨兵的消息,全靠着通讯兵的联络效率。 梧州战场,伏波军实验了不少新战术战法。战场通讯就属于其中的一个重要科目。 元老们固然可以吹嘘自己拥有天顶星科技的通讯技术,但是在实际运用中这些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东西太过宝贵,技术上复制的难度很大。所以伏波军除了海军稍微奢侈一些,主力舰能配发电台之外,陆军的通讯很长时间基本就是靠走和吼。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2节 ----------------------------- 第四十九节 常青云 只有在较高级别或者较为特殊的部队中才会编制有无线电台。部队联络除了靠通讯兵的腿和传统的军号联络之外,夜间使用灯光信号,白天使用旗语。后来科技部参考历史资料,开发出一种镜子反光器材,在白天利用反光打莫尔斯电码,每分钟大约可以传递二三组信号。速度比旗语快多了,缺点不言而喻,在恶劣天候下传递距离会大幅度缩小。 不管是旗语还是光信号,在作战中传递信号都算不上太便捷,特别是在野战中,除非是在预设阵地上展开战斗,否则很难从容布置起通讯网络来,多数情况下还是靠传统的军号和人力通讯。 不过攻城战斗是徐徐图之的作战,各部队分散又比较开,正是这种目视通讯网使用的最佳场合。 第一旅通讯营的目视信号通讯兵分成了6个小队,分别部署在榜山北坡、珠山山顶、梧州城南、梧州城东南、北山山顶以及梧州城北,每队由信号员、观察员、解码员、传递员和候补各一组成。为了视野更开阔,也为了信号不受阻挡,每个兵小队都配备了类似泳池救生员坐的救生椅的高台,用钢管和连接件组成,可分拆成件,到了驻地再组装起来。高台用缆绳和长钉在四周地面固定住,顶端仅容两人,信号员和观察员系着安全带就坐在高台上,需要收发信号的时候信号员和观察员再挪到合适的位置站起来。观察员配备高倍望远镜,一旦发现哪个方向发出发信预备信号时,就会信号员做出相应的动作或者灯光信号回应,然后开始接收信息。一般的通用旗号分为30个动作,分别表示26个字母或10个数字,其中A到I的信号同时还依次代表1到9,K的信号还代表0,其余四个动作分别代表待机或空格、以下信号是数字、错误、取消四个意思,J还代表以下信号是字母的意思。灯光信号则直接使用莫尔斯电码格式。 白昼观察条件好的时候旗语比以莫尔斯电码为基础的灯光信号要简便,传递起简单的信息更为迅速。不过现在是夜间,只是使用灯光信号。观察员用望远镜观察发信方的信号,大声报出对应的字母、数字或相应的意思,然后解码员记录起来并迅速做出合理解读,然后让由传递员把解码后的信息传递到相应的收信人手中;反之,解码员就把要发送的信息编译为相应的编码,大声报给信号员听,让信号员发送出去;如果是要把信息传递到下一站,解码员会在完成解码发出继续传递的指令,然后旗手就会在下一站收到自己发信预备动作后,按解码员报出的编码发送信号。 一个小队的岗位并不固定,时刻保持着四人值班、一人休息的状态,岗位之间互相轮换,这样子就可以保证收发信息的及时性。 当榜山上的哨兵用望远镜观察到梧州城西江门外的反常现象时,一面留意动态,一面把情况报告给了榜山上的最高指挥官,驻扎在榜山上的炮兵连长。炮兵连长不敢怠慢,在自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一边之后,便让信号兵小队发出了信息。 信息如下:1号,一万多名难民从西江门涌出。 1号指代的就是梧州城南的信号兵小队,珠山上的信号兵收到信息之后立即就传递了下去。然后,3号也就是榜山信号兵小队就收到如下信息:3号,加紧观察,继续汇报。 然后回复:1号,明军向难民射箭。 再接着回复:1号,难民往北去。 再接着:1号,难民接近城北阵地。 朱鸣夏一时也搞不清楚梧州守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么一大帮子难民一时之间涌出来,难保是不是有明军混在了其中,一不小心是要吃大亏的。所以朱鸣夏当机立断,命令小队向朱全兴发布了一条命令:4号,拦截出城难民。 从战术上看,拦截难民并不是件好主意。难民人多而且内部可能混有明军,以少量的兵力去拦截,单薄的战线稍有不慎就会被难民冲乱,谨慎一些的话,放开战线让他们通过各寻生路去似乎更为妥当。 但是朱鸣夏考虑到如果人群中混有明军,跑掉几条“大鱼”也就罢了,万一官兵越过战线,来个“回马枪”,袭击部队侧后的后勤补给点的可就不妙了。 朱全兴接到命令之后通过灯光信号命令到城东北山,让他们在难民尝试穿越北山阵地之前与城北阵地派的两个连形成合围,不让难民大规模四散。 易浩然虽然腹诽常青云跑的比兔子还快,其实常青云并没有他表现的“山人自有妙计”那么镇定自若。在城内的秩序彻底崩溃前,他就溜之大吉了。 常青云并不是被“留”在城里的,确切的说他是主动请缨来充当放火的下令者。当时他是颇有些悲壮感的,颇有些“风萧萧兮”的意境,一直到易浩然闯进来质问他的时候,还很有些“镇定自若”的意思。 然而,随着城内秩序开始紊乱,派出去传令的人一去不返之后,常青云的勇气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当他意识到事态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不由的也开始慌乱起来,原本觉得可以“慷慨就义”的决心也不那么坚定了。他便顾不得什么放火不放火的事情了,当下叫仆人拿换的衣服来。 衙门里他已经秘密准备了几套百姓的衣服。这会他和三个贴身家仆都已经换上了褐衫小帽,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模样。匆匆奔出大门混在被驱逐出城的难民群体里准备逃出去。 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满街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群的哭喊号叫声。常青云抬头看到北城一带已经冒出了火光,暗想大约是已经开始放火了。 满街的人群先是一愣,齐齐抬头看着天边的红光。突然人群里爆出一个男人变调的嘶喊“不好,起火了!”所有人都像被抽了一鞭子似得直蹦起来,一道向大云门涌去。逃命的人群沿着街巷滚滚而来,不断有人加入这个行列,也有人因为迟疑了几秒就被撞到在地,被人浪吞没。 汹涌逃命的人群中有民也有兵。有的富户被几个家奴护着,抱着个箱子跑;有的人晚饭吃了一半,手里还捧着个破碗也跟着跑;披头散发的读书人,被踩掉裙子的女眷,也都跟在人群里没命跑。乱兵们先是拿着刀鞘试图砸开人群跑,后来直接拔出刀把挡道的劈了。 常青云心中大急:这火放得也太早了! 然而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想这些了,主仆三人被人群裹挟着一路滚滚往前,推倒了路边施粥的善棚,原本温火煨着粥的灶头也被挤倒了,柴火带着火星滚到屋檐下面,那里原本就有好几只陶瓮,被火星一碰,“噌”的腾起了大火。火苗很快舔到了屋檐上的稻草,一下子整间房子都着了。 “烧城啦,快跑啊!”原本已经慌乱的人群一下子变得癫狂起来,靠近火源的人拼命挤向路的另一侧,另一侧的人则死命推着前面的人,哗啦啦倒下一大片。还没等他们站起来,更后面的人已经踏了上来,前面几十个人还觉得脚下一软,后面的就已经感觉不出地面上有什么了。 火从一间屋子烧到另一件屋子,从一个街坊烧到另一个街坊。常青云心中暗觉不妙,甩开膀子往左右砸去,奋力挣扎着想从人群中脱身出来。但丝毫不起作用,一记更有力的肘击正正敲在他右耳边上,他只觉得“轟”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常青云踉跄往左边倒去,却又被左边的人挡了回来,他无法控制方向,无法停下脚步,只能被人群拥着往前去。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前面就是北门,又在恍惚间好像自己已经出了城。 还是他的小厮常山机灵,眼见路边有块石碑,拉着常青云往石碑背后一扑,好歹躲开了人群。等常青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坐在路边的泥泞里,原本簇拥的人群已经在城外散开了些。 随身的三个仆人也只剩下常山一个人了 毕竟经历过澄迈的大溃败,常青云很快冷静下来,他回头看着梧州城,发现火势并不大,原本呛人的浓烟都随风散开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他想起在出城前得到的最后一批消息里,城里的卫所人马和各城总甲都已经开始抗拒官兵――看来,这回又是毁在“汉奸”之手!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生疼,再看身上已不成样子,膝盖上破了洞,手也磨破了。大概出城的时候不知道摔过多少次了,再看常山也是一副狼狈样,大约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拼命拉拽才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常山,这回多亏了你!” “老爷,莫要这么说,”常山有些惶恐,“只是常威他们都不见了,干粮和银钱可都在他们那里。”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3节 第五十节 又一次被俘 一  “不要紧,有命就好!”常青云道,“他们若有良心,自然会回去;若不愿意再跟随我,带着银钱自去寻一条生路也罢。” 正说着,忽然见常庆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见到他不由的叫了起来:“老爷!” “嘘!”常青云赶紧制止他,“咱爷们逃难,不讲究这个,担心录了破绽!” 常庆赶紧闭上嘴,往周围看了看,这才小声道:“常威起了坏心!故意把我撇下,带着银子混在人堆里跑了!” “罢了,夫妻大难临头还要各自飞呢。让他去吧。”常青云苦笑道。其实这三个小厮里他最喜欢的便是常威。没想到事到临头卷款潜逃的也是他。 “咱爷们赶紧走吧,只要跑出去便有活路!”他说着,三人混入人群,往江边而去。 一把雁翎刀突然横在他们面前:“速速献宝!” 眼见几个穿着号衣的汉子从左右围了上来,常青云知道此刻和这群丘八没什么好说的,当下满脸堆笑道:“几位副爷,小的们仓促从城里出来,并未带得银两,还请几位副业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当头一个大兵已经一把将常青云领子揪了起来,狞笑道: “你个酸子少装乔,看你的模样西皮白肉的,还带着仆从,必是个大户!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掏出银子来,大家体面些,不然休怪爷这把刀不认人。”说罢冷不丁照着常山的脖子一刀抹了下去。常青云就觉得脸上一股腥热,常山已然倒卧在地,腿脚有节奏的抽搐着,暗红的血漫漫汇成了一滩。 常青云顿时魂飞魄散,这丘八当场杀人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到了极点。眼下自己身无分文,若是惹恼了这几个丘八,小命不保。他颤声道:“几位……几位……莫要动粗――小的真得未带钱财呀……” 说到这里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心中深悔自己当初自告奋勇“有失孟浪”。当初慷慨赴死的决心烟消云散,一瞬间家中的老母、妻子、小妾、子女……走马灯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旋。 正当常青云闭目待死的时候,忽然出来一阵鞭炮般的脆响。这声音他异常熟悉,这不是三眼铳也不是鸟铳,而是澳洲人的快枪! 枪声一响,常青云便下意识的就势一蹲。旁边山岗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可这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 “明国军民听命!大宋伏波军已经把你们包围了,继续抵抗是徒劳的……” “奶奶的,跟着老子冲出去!”先前和常青云对峙的军汉一挥刀,吆喝四周的乱兵们往前突。 “咻——噗”只见这大汉胸前突然炸出一个血洞,慢动作一般仰面倒在常山的尸体旁边。 这一下,方圆几百米内的人都怔住了。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们的抵抗都是徒劳的,把所有兵器都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大宋伏波军救济良善、优待俘虏……” “咣当”一声,一把刀被扔在了地上,随后是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 抵抗彻底瓦解了,没有人再想试试髡贼的神枪手。几百号人乌拉拉蹲下一大片,常青云偷偷抬头,看到十来个蓝色短衣兵士从山坡上下来,人人手里都端着上了短剑的快枪。 “我这是……又被逮着了?”常青云有些懵懂。 接下来的流程都是“熟悉的味道”。先是十几个髡兵分散到大路两边,每个人都半蹲下来,手里的快枪却不放下,常青云知道,这就是“警戒”了。 另有两个髡人站在高岗上,指挥着着三四十个髡兵,让人聚拢在一起,开始整队。和常青云一起被俘的估计有五六百号人。髡兵七八人人一队,端着上了短剑的鸟铳,点着火把,一队一队的把满地的人隔成一个个小圈子。别看难民们人多,在这几十个髡兵的操弄下别说反抗,连咳嗽没有一声 高岗上一个髡人掏出个喇叭,用广东话和官话一遍遍的喊:“所有女人、小孩站起来,所有男人都继续蹲着!有妄动者,休怪枪子不长眼。” 喊了几遍之后,原本蹲了一地的人群开始骚动,先是几个,然后大多数女人都站了起来。髡兵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把还赖在地上的女人拖起来。有几个大户人家的男丁,还想护着女眷,结果被快枪上的短剑一指,就赶紧又蹲下了。所有女人和不及腰高的孩子,10个一队排在一起,右胳膊上扎上绳子,一串一串的被髡兵们拉到路边,女人们顿时一片抽泣。蹲在地上的男人们也跟着号哭起来 “剩下的,老百姓都站起来,兵丁继续蹲着!”那个当官的髡人又喊道。这回呼啦啦站起了一大群,常青云一想,自己是个文士,身上也不是明军号衣,就也跟着站了起来。这回,髡人的士兵明显小心多了,在人堆外,端着快枪,“一个个走出来!” 男人亦是10个一串被绑上,拉到路的另一边。求饶声此起彼伏,还有些大户模样的,明显是想要套近乎,掏出了银子和名帖,“老总、老总,我家在广州和髡,啊不,和大宋做生意,首长知道我家名号……”髡兵们都是一脸严肃,即不收银子,也不搭话。财货行李一概不取,都叫各人自己带着。 剩下的明军士兵只有五十来个,有光膀子披着号衣的,亦有穿着铠甲的,常青云就着火把的光芒粗粗一看他们的号衣,倒有四五种从属。看样子都是不打算冒险留在城里“发财”的。 丢下的刀枪鸟铳掉了一地。髡兵也不细分,把他们全部串在一起,单独押在一处。 “大家稍安勿躁,伏波军绝不欺压良善、杀害俘虏;女人和孩子等战事结束马上释放;除了当兵的,其他老百姓,等我们审查结束也会释放。”话说到一半,突然梧州城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炮响,人群不由得一缩头。 “大家别怕,”这个髡官满脸笑意,“这是伏波军的胜利信号,梧州城明天一早就会回到我大宋元老院之手,大家很快就能回家了!至于今晚,只能先叫大家委屈一下了。” 被绑着的人也都交头接耳起来,但是谁也不敢言语。能留条命便是上上大吉了,其他哪里还敢奢望。 “还好站在老百姓的队伍里,”常青云心想,“不知道当兵的会被拉到哪里去做苦力。”他被绑在一个挑夫背后,挑夫油腻腻的后背顶着他的胸口,让他一阵腻歪。只好闭目养神忍耐着。 忽然,新被押来的几个兵丁突然嚷了起来。 “副爷!这里有个官儿!” 常青云一惊,睁眼看去,却见这几个兵丁正指点着自己――他大约记得这些人,似乎都是熊文灿的标营的人马 完了!常青云刚想缩回脑袋,就被两个髡兵围住提溜了出来,逮到了髡官面前。 这两个髡官都是假髡,说一口琼州味的官话,“你是明国官儿人?” “不是不是,那些兵匪在放屁,时才这些人想打劫小的,还杀了我家一个小厮,想陷害我,还望首长明察……” 那几个兵丁却聒噪起来: “副爷!休听他胡言!他是熊文灿的师爷!” “平日里和熊文灿一直在一起,熊文灿对他言听计从!” …… 常青云脸色煞白,只是一个劲的分辨。 “哦,那你是……” “小是个做买卖的,布商布商。” “既然是布商,那一尺松江布,一尺浇花布,一尺鲁锦各多少钱,我要三尺松江布,五尺浇花布,六尺鲁锦一共多少钱?“髡官接着问。 “这……”常青云在家从不过问柴米油盐,这布价又如何知道,不过常庆在家就负责采办,想必是清楚的。“副爷,我还有家人在此,“他一边解释,一边回头找常庆,“副爷您看……” 这常庆也是没有城府,远远的看见老爷被带到髡人面前,还回头找自己,以为是攀上了关系。激动的连连挥手“老爷、老爷!” 他被带到另一个髡官面前,“你家老爷做什么买卖?” 看问话的髡人和颜悦色,常庆顿时放心了大半,“我家老爷是孝廉出身,哪能做买卖啊。” 见他秃噜了嘴,两个髡官相识一笑。 “来人,把他俩都带到俘虏队去!一个队前、一个队尾。” 常青云连呼“冤枉”,不过再也没有人理他了。常青云就这么被揪到了俘虏队,和告发他的几个兵丁捆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号令,俘虏队第一个开拔,押解的兵丁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火光映的刺刀发亮,常青云的心里冷的发抖――自己不比这些大头兵,可是有了“前科”的人,万一给髡贼认出来,这“二进宫”保不定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里,他的小肚子直往下坠。不由的东张西望起来,想瞅瞅有没有机会逃走,没等押解的兵丁呵斥,却已经被那几个“揭发”他的兵丁小声叱骂起来: “老实点!你个酸子!”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4节 第五十一节 城里的情报 一  用四个连拦截兜捕一万多难民实在有点为难,好在夜里难民移动缓慢,黑灯瞎火的也无处可跑,往往十几个士兵打着火把一喊话就停下来等候收容了。 各个连都有不少参加过发动机行动的老兵,指挥收容难民别有一手,只用刺刀逼迫就把难民们围拢,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澳洲军爷饶命”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前后整整花了四个小时,才把这一万多难民押送到北山东面的山脚下,由三个连暂时看管着。这时候天都大亮了。 朱全兴焦头烂额,他一面要布置进攻,一面还要处理难民的问题。后续的预备队和民事干部正在移动,准备接手这一摊子的事情。 正忙的不可开交,勤务兵来报告:说出城的难民中有个老头要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他非要说得当面递交。” “把信搜出来带来。”朱全兴没兴趣听老头子的嘀嘀咕咕,万一是和他扯什么“安民”的事情,他可没这个时间可以浪费。 “他说他是孤狼派来的!” 朱全兴一怔,孤狼的事情他知道,是对外情报局安排的在梧州的坐间,前不久还在城墙上发送过情报过来。 这么一来他不倒是重视起来了 “好吧,就把他带来。”朱全兴说,“另外去报告许首长,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孙三才是山东人,发动机行动收容来的难民,因为牛高马大的,就把他招募进了陆军。现在孙三才当了下士,当上了班长。不过战绩寥寥,除了参加过寥寥几次剿匪,孙三才没有真真正正地打过仗。一直到开始大陆攻略,孙三才才算真正意义上地上了战场,本想上阵杀敌立下大功,好日后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没曾想登陆之后一直到梧州,孙三才都没有开过一次枪,背着枪坐船走了一路。把他建功立业的心给灭了一半。 到的肇庆,听说梧州集结了上万明军,必然要大战一场,孙三才很是兴奋,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可想不到的是,到了战场,孙三才所在连的第一个作战任务竟然是拦截出城的难民。 现在难民们在北山东麓被用铁丝和木棍组成的警戒线围在里面,难民们席地而坐,卫生队巡视其中,为一些受伤的难民进行了简易的包扎。孙三才所在连又接到任务,在这个临时构建起来的难民营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孙三才的心情很糟糕,要是一直看着这群难民,那么他在梧州可是什么仗也没得打了。照着这个速度,他猴年马月才能升官啊。 牢骚归牢骚,任务还得执行。这是“铁的纪律”。孙三才不敢怠慢,带着手下的兵沿着警戒线巡逻。特别是要注意难民群里有没有人“为非作歹”――过去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虽然是“同为沦落人”,甚至是朝不保夕,但是难民营地中弱肉强食的事情时有发生,抢劫、斗殴、强奸……什么样的案子都发生过。 忽然,隔着警戒线,一个老头突然挤到他前面来挥舞着胳膊叽叽歪歪,说着一通他听不懂的鸟语,让他的心情愈加烦闷。呵斥道:“老实点!” 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骆阳明手下的老掌柜李文升。李文升虽然是个掌柜,但是只会说广州官话,作为山东人的孙三才当然听不懂――他除了军中通用的新话之外,只懂家乡的土话,别说到了梧州,就是跑到西三府人就听不明白了。 因为部队里通行是新话,作为军人他也很少和外界接触,自然对广州官话所知甚少。 此时的李文升却越说越激动,还做出了想翻越警戒线的举动,孙三才情急之下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用刺刀把李文升逼了回去。 李文升想起东家的嘱咐,把心一横,顾不上周围的人劝说,又挤了上来,挥舞着胳膊冲着孙三才手舞足蹈的比划喊叫着要求叫首长。 奈何孙三才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见这老头不知好歹,不服管理,照规矩就要上“强制手段”了――用刺刀直接捅是不行的,但是枪托现成,当下掉转枪支就给了老头一枪托。 李文升这下挨得结结实实,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边的难民们一阵骚动,顿时远远的躲开了。 没想到李文升颇有“受人之托,忠人于事”的精神,挨了这一枪托立刻又爬了起来,又在大喊大叫了。 孙三才这下着恼了,当即命令道:“来,把他给我绑上!拔一把草把他的嘴给塞住!” “什么事?” 孙三才转头一看,正是排长林功勇。赶紧立正敬礼道:“报告排长,有一个老头不听命令,滋扰闹事!” 林功勇原来的百图村林家的子弟,按族谱算是林显明的族侄,林功劳的族弟。百图村赶散之后,林家全族就被拆散了,一部分迁徙到了三亚,一部分留在临高。随着元老院统治区愈来愈大,两地的林家各支被进一步的拆分。林功勇的爹因为是造船师傅,便被迁徙到了高雄,一家人都进了当地的海军船坞工作。 因为从前百图村要为来自各地的人修船,所以百图村的村民个个都通晓几门方言。到了高雄之后林功勇更是接触到五湖四海的人,所以不单能说母语闽南语,还会临高话、琼山话和广府白话,说得都很正宗,旁人绝难听出口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陆攻略前的全面征兵中进了士官教导队。 他听得懂李文升的话,听他翻来覆去的喊要见首长,心里觉得蹊跷――首长这个对元老院的尊称,在这两广边界的府城里应该是所知甚少的,这老头怎么会知道呢?当下用广州白话安抚了他几句,问他有什么事情。 李文升见终于来了个听得懂而且会说粤语的人,分外激动,也顾不得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刺刀,一把向前,把林功勇的双手牢牢抓住,不停叨叨着:“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 “什么?” “请你转告首长,我有孤狼交给我的情报!” 听到情报二字,林功勇不敢怠慢,马上把他带到一旁,盘问起来,没想到那老头除了“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我是孤狼派来的”两句话之外,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林功勇生怕这是个明国奸细,要见首长是为了去行刺。又叫士兵把他的全身都细细搜检了一遍,连发髻都打开了,并未发现凶器,搜到的除了一些杂物之外,只有一份普通的家书。 这些东西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最后他只好吩咐把人先单独关起来,派人去向营部报告。 李文升被安置在一个帐篷里面,惴惴不安地坐在行军椅上,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感觉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帐篷外现在就站着一个背着带铳剑的澳洲火铳的士兵,无疑一旦他试图逃离,肯定是格杀勿论的份。东家一直和大昌米行有来往,而大昌米行背后是澳洲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梧州商贸立足于大米贸易,就不可能不和大昌打交道,一些关于大昌的传闻自然也是知道的。 东家既然和大昌有来往,也许会和澳洲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楚的干系。但东家不说,李文升也不会问――那是东家的私事。不过李文升对澳洲人的底细还不太清楚,为了替东家着想,谨慎一点,还是不要透露太多关于东家的信息为妙。于是李文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东家交代的“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我是孤狼派来的”,别的什么都不说。 等了许久,却等来了一顶轿子――许可听说有人带了孤狼的消息,立刻要求朱全兴把人送到城南的指挥部去。 “用轿子,立刻把他抬来!” 为了便于指挥,朱鸣夏在梧州城南设立了前敌指挥所,长洲岛则作为后勤仓库和部队的修整地,现在杨增的第8营就在长洲岛上修整。各处对收容下来的难民进行了初步的清点,一共一万八千多人,大部分是老人、小孩和妇女,亦有部分青壮趁乱跑了出来――这部分青壮被集中看管起来,以防有明军奸细混在里面。 朱鸣夏现在正在发愁:熊文灿这一手甩锅技可真厉害! 梧州城商贸发达,城中百姓多以经商百工为业,靠着梧州作为桂北、桂西大米集散地带来的商机过活,那些米商大户倒没什么,绝大部分平头百姓在梧州城外都没有自己的田地农庄,现在正是无地可去。他们现在身上的细软大多早已被驱逐他们的明军搜刮一空,再加上熊文灿在战前就在梧州城外的四乡八野有意识地半卖半抢地征集粮食,梧州一带附近的各村各寨的存粮大多仅能自保,他们这些老弱妇孺想搞到粮食更是难上加难。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5节 第五十二节 秘信 现在梧州城外,唯一拥有大量存粮的就是第一混成旅。虽然第一旅的补给纵队在长洲岛等处囤积了大量军粮,也只能保证第一混成旅十五天的粮食供应。 三水联勤基地的输送效率随着交通线的不断拉长而逐渐下降。特别是联勤拥有的蒸汽拖轮数量有限,不得不大量使用征用来的本地木船运输物资,这些无动力船只在西江上逆水上行的速度很慢。转运到肇庆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原本指望打下梧州这个粮食贸易市场,缴获当地的存粮多少补充以下军粮的供应,但是从各种情报来看,熊文灿已经抢先一步运走了粮食,眼下就算梧州无血开城,存粮也不会多到哪里去,怕是养活本地的百姓都吃力。 最棘手的是,广东的粮食长期依赖广西供应,现在战端一起,广西的粮食供应完全切断。广东全省的粮食供应就落在了元老院的头上。从东南亚输送来的大米要从临高、三亚、高雄等地转运到广州。供应链一长粮食供应的危机就凸现出来。 现在,如果第一旅接济难民,即使按照“不饿死”的低标准,存粮也只能维持一周左右。即使立刻拿下梧州,城里的存粮不见得有多少,人口的包袱却是背上了――熊文灿的放火计划的第一部必然是焚烧城中本已不多的粮食。 如果不接济难民,部队的军食自然可以保证,但是让难民逃散,任期自生自灭的话,饿死的人不会少,这首先是损失了宝贵的人口,其次这种“见死不救”会严重损害元老院一直以来苦心营造的“仁义”、“爱民”的形象,对后续的民事工作不利。 “我看这难民是非救济不可。”朱鸣夏思索再三,说道。 “让部队少吃一点,多匀出些来。大家一起喝稀粥,起码可以多支撑一些日子。”朱全兴摇了摇头:“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从梧州搞到足够的粮食的可能性已经无限低了,我们现在是在补给线的终点上,正是最虚弱的状态。” 原来以为依托西江的补给,第一旅的后勤补给应该是最容易的,但是以他们的运输能力来说,当距离达到足够远之后,补给上的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梧州城要攻下来,老百姓也要救济!”朱鸣夏皱眉道。 他们正讨论着,勤务兵来报告,说许可带着吵着要见首长的老头带来了。 朱鸣夏一怔,这种情况一般许可就可以应对了,他带着老头来见自己,足见有重要的情报。联想到许可说过城里有情报局的“孤狼”在活动――老头大约是就是他的交通员什么的。 “让他们进来。” 半个小时之前,许可已经专门讯问了李文升,作为情报人员,他对广东白话已经很熟悉了,能够毫不费力的交谈。当他听到对方报出的紧急联络暗号之后便暗暗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李文升,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骆阳明,这信是不是他叫你带出来的?” 李文升好不容易见到了首长,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忽然对面的澳洲人就开口问话了顿时一惊,立刻点头:“正是小老的东家。” 这时他才将自己的身份和与骆阳明的关系和盘托出。 “……如今城中大乱,老爷特意关照我,一定要将此信交托给首长,说能救梧州百姓于水火……”说着,抖抖索索从鞋底摸出个油纸包来。 许可点点头,看到李文升折腾半宿,困顿不堪,还不时传来肠鸣之声,便关照人拿来茶水和点心。 勤务兵端来一杯茶和一包油纸包装的点心。李文升尝了一块,酥酥脆脆,又香又甜,味道还不错。李文升瞄了一眼那油纸包装,只见上面写了两行字,广州城张记出品、大世界特供曲奇-澳洲百年秘方。 这澳洲点心倒是好吃。老头心想,心一下定了不少。 许可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份信函,写的是三水某某商号某某掌柜台启。他打开封口,抽出两页纸来,靠近马灯读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平淡无奇,写的是目前梧州被围,万一他遭遇不测,双方遗留的账目、货色该如何处理,要做哪些安排――非常符合危在旦夕,未雨绸缪安排后事的商人这个身份,纵然被人搜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秘密是在那一行行字句的夹缝空白处用密写药水写着情报。 对外情报局的秘写药水没什么稀罕的,主要是米汤水――可以说是到处都有秘写药可用。许可用碘酒溶液涂抹了下,蓝色的字迹立刻显示出来了。 蓝色的小楷字密密麻麻,连反面空白处都有。许可仔细看了一下,抬头对李文升笑道:“太谢谢你了!这可是一份大礼!” 朱鸣夏看着许可亲自手抄出来的密信内容。内容是孤狼的汇报。第一部分是梧州城里的情况,一是城内人心不稳,他目前已经在城里联络了一批有力的本地“乡贤”,这些人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财产已经控制了城内一部分本地军队和壮丁队,将重要的衙署、仓库都保护起来了,只是城中的乱兵很多,无法控制全城。请伏波军尽快发动进攻,恢复城内秩序,以免发生大规模的秩序失控。最后他还特别提到,熊文灿的烧城计划已经箭在弦上,随着城中秩序崩坏,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的纵火,后果不堪设想。 “看样子情况很紧急……”朱鸣夏看完信件,又问了李文升几个问题,意识到城里的事态已经很严重了。而观察哨也传来消息,城里隐隐约约有火光,似乎有地方失火。 万一梧州失火,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城中仅存的余粮会全部被毁,这梧州城内数万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到那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就是好几万无衣无食,失去居所的难民。于情于理伏波军都要救济他们。三水的联勤指挥部不但要运输粮食,还要运输大量的救济物资才能就地安置百姓。 第一旅即使攻下梧州城,受困于这样的补给压力也只能带着难民撤退,后退到补给比较通畅的后方――形同败绩。 第二部分是关于城内的守军情况的,一是传言熊文灿和部分重要官员已经逃离梧州…… “让他跑了?!”赶来参加会议的朱全兴略为有些失望。 “我们这点人,要密不透风的封锁梧州还是有点难度的。”朱鸣夏轻描淡写的说道,“跑了就跑了吧,真要活捉了反而麻烦。” 信里特别说明,城中准备“反正”的各路人马都已经约定暗号,左胳膊上绑白布条子为记号。重要衙署、仓库、城楼等已经被控制的建筑物悬双灯为号。希望伏波军进城的时候注意识别。 再看下面的内容,提到梧州城内的明军主力已经分两路向桂西和桂北退去――这不算什么秘密,因为侦察兵早就发现了;接着是关于明军的囤粮地点的,秘信里提到,梧州城中原有的存粮很多都已经运往藤县。 “咱们去搞一下藤县怎么样?”朱全兴建议道,“如果情报属实,至少可以弄到一大批粮食。” 朱鸣夏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粮食到底囤在藤县的哪里他们还不清楚――明军的粮台未必就设在藤县县城。眼下梧州的情况更紧急,不宜先分兵出去。 “我们先解决梧州的事情。”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二点三十分,距离天色放亮还有将近三个小时,“得尽快动手了,不然真要搞成了全城大火就无可挽回了。”朱鸣夏说,“天色一放亮就立刻开始进攻!要以最快速度拿下梧州!” “明白!”朱全兴应道,“部队已经做好准备了。” 接着朱鸣夏又和第一旅主要军官开了个短会,通报了孤狼传回来的情报。初步定下了几样事情,首先是要安置接济好难民。梧州这个粤桂之交的商贸重镇,元老院是要牢牢掌握的,所以争取梧州的民心,打好政治基础,纵使第一旅本身粮食供应紧张,也不能让出城的难民沦为饿殍,不单这样,还要修一些窝棚,让难民们中的老弱病残有个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其次是要解决目前的粮食问题,决定部队从明天开始减少一顿饭供应,将节约下来的口粮供应给难民。既然已经知道了明军的屯粮点,按照伏波军一贯的作风,自然是要去打一番草谷。决定派出侦察兵前往藤县搜集进一步的详细情报,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高音喇叭架了吗?”朱鸣夏问道。 “已经架设好了。”许可说道。 “你写了一封《告梧州百姓书》马上开始播音,虽然熊文灿要放火烧城在城内大概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也还是要扒一扒他的底裤。顺便给城里那帮子兵匪些压力。让他们知道想趁火打劫决没有好下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6节 第五十三节 破城 天亮前城中守军已经人心涣散。 上半夜驱逐妇孺老弱,城里骚乱频起,城中火苗旋起旋落,在早有准备的民壮的拼命扑打下始终没有扩展成全城大火。留在城内准备纵火大掠的一千多狼兵因为各处都有戒备,加之“友军”和壮丁队的抵抗,多处劫掠都未得手。后半夜开始城外的高音喇叭广播揭露了放火的阴谋,使得城中残留的百姓和壮丁们愈发鉴定了抵抗的决心,因而乱兵们一部分盘算逃命,还有些人尚未死心,准备着天亮之后集结成大股人马,在上风处全面放火。 在这种守军百姓各怀心事,人心涣散的形式下,守卫城北的兵丁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昨日壮丁队就按照“上峰的命令”把堵塞的城门给挖开了――据说是要放百姓出城。然而晚上却没有百姓从这里出城。如今城门是已经挖开了,也无命令说要重新填上。 大云门的瓮城和城门在前几天的炮击中就已经被击毁了,不把城门堵上那就是彻底的门户洞开了。守将下令重新堵上城门,没想到挖开的时候很积极的壮丁队这会却装聋作哑,根本不把命令当回事,若说要动粗逼迫他们去干,大有立刻亮家伙直接开干的架势。最后只能用些拒马和塞门刀车堵上缺口。 当面的髡贼倒是没什么动静,并无人喊马嘶的情形。大约一时半会是不会进攻了。 因为害怕澳洲人的狙击,城头除了几盏灯火外,各处都不点灯也不打火把。一片死气沉沉。 这会,大云门外负责梧州城北主攻的朱全兴部已经完成了作战准备。参加进攻的各个连队吃了应急干粮,按照进攻序列已经排成了纵队,爬城使用的梯子、绳索,爆破城门使用的炸药都已经准备就绪。 他的第2营阵地距离大云门外的营垒只有两百米左右。城头上的红夷大炮早已经被的炮兵打得哑了火,即使在白天堑壕里的士兵都不必顾忌明军的炮火,反倒是狙击手逼的城上的明军不敢露头。 此刻,布置在前沿的火炮都沉寂着,炮手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面黑黝黝的城墙,他们还没有得到开炮的命令。 此时,在黎明前的最黑的夜色掩护下,梧州城东北侧,第2营的轻步兵连的前锋已经摸到了明军营垒前只有三十米的距离上。轻步兵们以三人一组,三组一队,每组以三角队形前进。每队交替前进,一队前进,另一队就地卧倒掩护,待前队前进一段距离左后就地停止卧倒时,后队再在前队的掩护下起身前进。 轻步兵连的任务是打掉大云门外掩护城门的营垒,保证后续的战斗工兵能够及时投送炸药。 大云门外的营垒在这几天的炮击中受了很大的损害,许多壕沟被轰塌,垒墙也被轰坍了多处。因为轻步兵的不断的狙击,出来抢修的民壮兵丁死伤很大,所以最后只是草草的将缺口是用塞门刀车和土筐临时封闭起来。 此刻一名垒墙上的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然而天色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害怕被伏波军的狙击手盯上,营垒上不敢打火把――只能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愈来愈愈大,愈来愈近。 他顿时汗毛直竖,顿时转身大叫道:“敌―袭―” 就在他喊叫的同时,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突然在澳洲人的阵地上升起。天色开始放亮了! 进攻开始了! 那些被哨兵惊醒的官兵们往外张望,却见几十名澳洲人已经开始越过坍陷的壕沟,有的直接攀上垒墙。 “抄家伙!敌人上来了!” 随着一连串的尖叫声,营垒里的守军全都被惊动起了,将佐们大声的嚎叫着,带着亲兵驱赶着兵丁上营垒应战。 就在这时候,等着这一刻的炮兵们立刻将拉火管塞进火门,挂上拉索,炮手一个转身,火炮震动着,喷吐出火红的炮弹,朝着大云门方向飞去。 第一轮炮弹飞进了营垒,将仓促起身奔向营垒的官兵打得骨折筋裂,断肢横飞。营垒中惨叫不迭,乱成了一团。 为了防止误伤,掩护的炮火只打一次。原本张大炮还计划轰击大云门城墙上的目标,不过城墙上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城楼被轰塌烧毁,有的地方连女墙城垛都被打光了,实在没什么可打的,只好停火。 打前锋的轻步兵排在炮火的掩护下,瞬间便冲入了营寨,配属给他们的战斗工兵挥舞着斧头和抓钩,将堵塞缺口的刀车和土筐迅速的劈开拉倒,清理出几个突破口来。一个炮兵班飞快的拖拉着12磅山地榴通过工兵搭设的跳板越过壕沟。 后面轻步兵在前锋的掩护下,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越过了明军挖掘的壕沟,冲进了营垒。除了少量放哨的明军,大部分驻守在营垒里的明军都在睡觉,猝不及防中许多人还来不及拿起武器便死在了轻步兵的子弹或者刺刀下。梧州北城的守将,此时也被枪声惊醒,知道了澳洲人来攻了,稍加镇定之后,便组织起部队准备反击出去。 这守将也是伏波军的老对手了,正是参加过澄迈大战的前火器营守备李陌刀,李陌刀不像其他人那么会钻营,逃回来之后一直没什么官运,勉强托人运作,在东山防瑶参将麾下当了个火器营千总混日子。 李陌刀算是军中的“技术干部”,有些本事,然而太过耿直,不太会拍马钻营――何况他也没几个银子能够钻营。东山参将的人马退到梧州,他却突然“官运亨通”起来,不但升官,还被委派带上了新建的“梧州火器营”。 然而这所谓的“梧州火器营”一成立,就被派在了守城战中最凶险的城门外的营垒中。前几天被大炮猛轰了一阵,营垒毁损大半不说,兵丁连死伤带逃走就少了一半人。 李佰刀这个人虽然不算什么忠臣良将,但是起码还知道吃谁的粮为谁卖命。倒没起了逃跑的念头,也约束着麾下的兵丁不要去参加抢掠――这倒不是他有多爱民,实在是这样的形式下若是纵容兵丁出去抢劫,部队会很快解体。 凭着稀拉的枪声,李陌刀知道,现在渗透进阵地的澳洲兵不会太多,但如果不马上把他们赶出阵地,等澳洲人的大部队杀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于是当即点起自己麾下的亲兵,再加上一些精壮,好歹是凑了一支一百来号人的队伍,拿着刀枪团牌。推着几门填好火药弹子的佛郎机,从大云门挖开的缺口处杀出。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连点几门弗朗机,接着便一声呐喊涌上去厮杀。 弗朗机炮的轰击射倒了前面的几个伏波军士兵,然而这个时候炮兵已经把两门12磅山地榴拉过了营垒的缺口,李佰刀这一百多出城反击的人马立刻就撞在了炮口上。山地榴喷射出了火舌,霰弹从炮膛内射出,横扫城门口,在一片烟雾和惨叫声中,反攻被瞬间瓦解,李陌刀右手手臂也中了一弹,血流如注,顿时晕死过去。 轻步兵连夺下城门后,战斗工兵发觉自己已经无事可做,城门口的泥土被挖开了,城门也早就被炮火击毁,他们所能做的便是用斧子清理塞门刀车和拒马。 轻步兵用刺刀驱散了聚集在藏兵洞和城墙上的守军,有些地方暴发了相当激烈的白刃战,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守军要么一哄而散,要么跪地请降。北门的壮丁队从一开始便挂出了白旗,人人左胳膊上系着白布条子。 “大云门拿下了!”消息传回朱全兴处,他立刻下令:“各连按计划行动,用最快速度!” 这时候,米粮业公会里,一宿未眠的骆阳明瞪着通红的眼睛爬在屋脊上眺望着炮声隆隆的城北方向――他不知道伏波军会从哪里进攻,但是大云门的枪炮声说明首长已经开始进攻了。这多少让他感到松了口气:只要伏波军开始进攻,官兵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但是他也在担心,城里的乱兵会不会彻底的疯狂起来。要知道昨晚堪称惊心动魄。各处都有乱兵行劫纵火。连米粮公会所在地也被一群乱兵袭扰,幸而有当地的卫所军在,公会的各位老爷又舍得用银子,一场乱斗之后留下几十具尸体和满地鲜血,总算没把各位老爷和他们的家眷都当“肥猪”给捆了去。 但是有武装保护的地方并不多,本地军队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能保护一些重要的地方。许多街坊靠着壮丁队和街闸堵住了乱兵,扑灭了火灾。但是也有不少地方被乱兵祸害:杀人、**、抢劫……一些地方来不及扑救,延烧了数百户人家。骆阳明在米业公会的屋顶上看着城区此起彼伏的火光,听着哭喊和叫骂声,心如刀割――这场人祸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7节 第五十四节 攻占梧州 骆阳明在极度的煎熬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的家眷还留在宅子里,虽然有温铁头和伙计们照看,到底势单力薄,万一被乱兵祸及不堪设想。 虽说从伏波军抵达城下到现在不过四五天时间,却象过了半辈子,真所谓度日如年。 他几次想派人去家里接家眷,但是街道上混乱不堪,担心在路上反而发生意外,不如就在家里闭门躲藏着,那边多是米行,虽然目标大,但是公会也有丁壮们在守卫。 眼瞅着天色微明,梧州南北两城城外都传来了隆隆炮声,骆阳明不由的精神一振――攻城了! 各种颜色的信号火箭不时划过天际,在骆阳明看来犹如节日焰火一般美丽,他顾不得再看,赶紧从屋顶上爬了下来,向厅堂里的米粮公会的会董们报告。 “澳洲人开始攻城了,用不了半日,这梧州就是大宋的天下了!”骆阳明手舞足蹈的说道。 米粮公会的会董们原本呆滞愁闷的面孔顿时都舒展开来。他们提心吊胆已经几天了,眼下听说澳洲人就要入城,这无法无天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大家的身家性命多半也能保住了,原本厅堂中凝重的气氛有些活跃起来了。仆役们端来的早餐原来放在桌上一直无人问津,这会却忽然围满了人,还有人在大声呵斥自己的仆人“没眼力见”,不知道把粥“热一热”。 骆阳明瞧着这帮商人又开始对着下人们耍威风,摆架子,就知道他们又觉得笃定了。不过,眼下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城里的乱军为数不少,狗急跳墙起来也能造成很大的损失。 倒还是会首乔老爷有章法,他一面派人出去联络各处的壮丁队和本地兵丁,要他们“各守防地”,要他们“保境安民”,事后必然“重重酬谢”,一面又派使者去见城中的最高指挥官浔梧左参将。 这位参将还在城中完全是不得已,因为梧州是他的防区。一旦丢失朝廷必然要追究他的责任,还会祸及家眷――明军的将领多来自卫所的世袭军官,实际就是封建小领主,家族的利益和他本人是有着切身的联系的,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死守到底,以身殉城才行。 所以乔老爷派去的使者是“死士”――因为对方很可能会出于“汉贼不两立”的决心直接诶杀了使者。 乔老爷叫使者带的话很简单:只要他立刻谕令手下开城投降,约束好人马。投降之后,立刻奉上两万两银子作为犒劳,另外馈赠他个人三千两银子。澳洲人那边,亦会帮他斡旋,保证他的安全。 打发了使者去了,乔老爷又把骆阳明叫到一旁,低声问他澳洲人军中他可有熟人? 骆阳明自然不敢透露身份,便说他素来与大昌有联系,这次听说大昌帮办澳洲人的军米供应,说不定有熟人在伏波军军中。 “如此说来并无靠得住的熟人?”乔老爷的眼中流露出疑虑的目光。 “虽无熟人,不过伏波军向来军纪森严。自然有人来接洽,乔老爷不必多虑……”他看到乔老爷的并没有放下心来的意思,只好又补充道,“我这里有和大昌交易的‘授权证’,只要拿出来,求见主事之人大约亦不成问题……” 说了他有“凭证”,乔老爷这才脸色松快一些。他久居梧州,虽然听说过澳洲人之名,用过澳洲货,但是对“髡贼”的行事做派缺少直观了解,又是破城这样的兵危之事,一个应对不妥,便是奇祸立至! 还好有骆阳明这么个“通髡”的人物在。乔老爷多少觉得有些依靠。接着便将城中缙绅商人们商议好的“犒劳”说与骆阳明,大致兵丁每人多少“犒赏”,军官每人多少,主将又是多少。又问骆阳明这个“价码”是否合适--自然,到时候还得请他“骆老弟”出马去接洽…… 骆阳明暗暗好笑,但是这些钱粮不要白不要,自己也没必要替老财们省钱,而且大军远道而来,获得一笔收入亦不无小补。当下表示自己愿意去“接洽”,这才让乔老爷松了口气。 大云门破城之后,城内明军的最后有组织抵抗彻底瓦解。以浔梧左参将麾下的亲兵家丁为核心的少数精锐几次反击大云门不成之后,部队基本瓦解。至于原本就在城中作恶,意图趁火打劫的乱兵,此刻更始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建制完全溃散,乱兵们到处纵火劫掠。城中陷入了全面的混乱之中。 朱全兴指挥的第二营入城之后,一面占据要点,沿途搜缴乱兵,一面派人与降兵接洽,凡是投降的明军,不论本地还是客军,全部命令他们开出城外,听候点验收编;城中的壮丁队和壮班,则命令他们各守卫道路要害,剿灭流窜来的乱兵,随时分片出动灭火。 随后杨增的营从城南入城,以班排为单位在全城搜剿乱兵,协助壮丁灭火。事事井井有条,不到中午,梧州全城便已平靖下来,虽然各处火头不断,但是在及时扑救之下并未形成大规模的过火。虽然有部分贫民街巷被烧毁,造成几百户难民,另外便是城外沿江的码头区受损较为眼中,几乎夷为平地。但是总体来说全城的损害并不太大。 饱受惊扰和侵害的梧州百姓们,不论贫富贵贱,终于在恐惧和不安中迎来了新的主人。不过,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今天的日出了,在昨晚暴乱中死去的百姓还横尸在街头,而在苍梧县衙门里,在绝望中自尽的县令悬在二堂的房梁上,后院一片狼藉。 朱鸣夏并不入城――梧州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地名,他的任务是作战:明军主力可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地方。 于是这临时军管会主任的工作就落在了朱全兴头上。 朱全兴是徒步进城的,梧州城不同于其他城池,没有进过大的破坏就开城了,围绕梧州的几次攻防和城内的纵火阴谋使得城池受到了不小的破坏。虽然因为“孤狼”的努力,挫败了熊文灿的烧城阴谋,但是城内依然不太稳定。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宜搞什么入城式。 城内的乡贤要到城门口来“迎接”,朱全兴回应说“不必”,都叫他们去府衙――临时军管会所在地候命。 照理说这种活用不着元老出马,自然有琼崖纵队的北上干部组成的接收组来负责,但是梧州的地位不比寻常,不管是立刻挥师深入广西还是在这里厉兵秣马等待时机,梧州都是一个重要的交通节点,必须加以好好的经营。 “城内壮丁队除救火会和府、县衙门壮班人员留守原地外,其余就地就散,各自回家。” “城内所有军丁,不论土、客军,全部开出城,在北门外接受点验,日落后留在城中者以乱匪论处。” “明国官吏,限日落前往苍梧县衙门报到,听候处置。藏匿者以谋叛论处。” “城内所有硫磺、火药、桐油等易燃物品,全部移送出城,集中存放。” …… 一道道命令从临时军管会的门口发出。接收工作千头万绪,但是几年来元老院对接收城市工作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经验,北上干部里也有几个老手。进城之后指挥部队占领要害部门、查封、收缴武器、搜捕溃兵……各项工作井井有条。 朱全兴得省事,他在临时军管会所在地府衙里布置好桌子地图,着手安排梧州的防务治安工作。 目前的形势来说,梧州是一座“前线城市”,而且环境十分不利。它不但距离元老院在广州的同治核心珠三角地区甚远,而且偏处两广交界地区。往西,是实力尚存的广西明军集团。此时汇聚了从广东退下来的两山防瑶参将、中路守备的人马,实力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虽然广西历史上就贫困,但却有好几个产粮区,自给自足尚不成问题。相比之下,在梧州的伏波军因为交通线拉长,已经有接济不上的困难。往东,从肇庆到梧州,沿江山区有大量的瑶峒,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暴动,梧州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第二营不论是作为攻略广西的尖刀还是固守广东的盾牌,都要先做好梧州的守备工作。 第一步工作,自然是弄清楚梧州的现状。要说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给他们发信号,送密信的“孤狼”了――按理说这会这位情报员应该悄悄的来接头了。 不知道这位孤狼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情报呢?不仅是他,包括许可,都对这位梧州城内的情报员有着莫大的兴趣。要不是他的及时活动,破坏了熊文灿的烧城计划,他们恐怕要面对的就是一座烟火弥漫的梧州城和满地的难民了。 可是到现在,这位神秘的孤狼依旧没有现身。 这时候,身边的勤务兵又一次来报告:本城“乡贤”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 下次更新 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8节 第五十五节 烂摊子 “噢。”朱全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这帮子乡贤等了三四个小时了――虽然他打心底里不待见这群人,但是目前还得利用他们。毕竟乡贤们对本地的情况最清楚,掌握的社会资源也最多。特别是梧州的米商公会――他是颇为寄予希望的。 “请他们进来吧。” “乡贤代表团”为首的正是骆阳明。按照纪律他不能主动暴露自己,只能等“上级”发出“接头”的指示。 此刻,他算是“身负重任”,怀里的“护书”里不但夹着礼单,还有当初大昌粮行发给他的“代理授权证”――其实这玩意就是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的凭据而已。但是“乡贤”们认为这是澳洲人的“官给执照”,多少能攀附一下关系。 梧州的乡贤们对元老院所知甚少,但是元老院的传闻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点。伏波军进城之后的表现也印证了过去的传闻,所以此刻他们的心情已经不像今早那么惶恐忐忑。虽然城里的最大的几个富户没有敢亲自来,但是包括已经逃到乡村去的缙绅在内的各家大户都派了人,来得至少也是一个近支宗亲。 骆阳明知道:乡贤们这次拜访最急于知道的是元老院是不是打算在梧州待下去,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要待下去,他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一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澳洲人兴师动众而来,不可能打完就走,梧州的重要性,稍有些地理概念的人自然也能明白;所以他们更关心第二点。 自古客军入境,大户们都要破费一二,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前些年王督师征讨髡贼打了败仗,一时间全粤风声鹤唳,调了不少广西兵来援,梧州一度鸡飞狗跳;至于最近的熊督师请来的客军,那是干脆准备把梧州来个一锅端了。 澳洲人即来了,军纪再好,财主们也得有眼力见才行。大户们不知道澳洲人的胃口有多大,“公”、“私”又是怎么分的。虽然计较了一份礼单和劳军清单,但是能不能让澳洲人满意,大家都不清楚。所以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澳洲人大将翻脸,直接就把人给吊起来――这样的传说他们可听了不少。 朱全兴接见了骆阳明一行人,照例说了些抚慰的话语,保证他们的人身财产的安全;又指示来接收的梧州军管会的归化民副主任和他们接洽,宣布成立“善后局”,让乡贤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都是应有之义,众人也都应了。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朱全兴最关心的是粮食问题,“梧州城如今遭了兵火,城中多有损害,百姓们不少流离失所,要尽快给他们修复住所;还要赈济受了兵灾的难民,这些都得请你们多多出力了。另外,本军亦需军粮,夏秋两税尚未到时候,百姓们又多是家无隔宿之粮的小户贫户,这合理负担就得请诸位乡贤多多承担了。” 要钱要粮,这是应有之意,并不出乎乡贤们的预料,所以话一说出来,便有人出来叫苦。 “银子,小的们凑些出来也不是难事,只是这粮食……实在困难……” 说话的人叫笪辛轩,在梧州城里亦有一家米铺。不过这米铺背后的东家却是本城有名的缙绅吴家。笪辛轩此来是有一点底气的,为什么呢?因为吴家的少爷,早年就和澳洲人有来往,据说还和广州的郭东主有交情,合伙做过几次“大买卖”。 据说澳洲人特别念旧,为其效力过的人不会吃亏。所以第一个出来哭穷的便是他。 笪辛轩哭诉说城中原来不少存粮,不敢多说,各家各户的米行三四万石的存货还是有的,只是自从熊督师到了梧州之后,人吃马嚼,又抢着把粮食外运到广西,存粮已经少了一大半。这几天打仗过兵火,又是被烧又是被抢,各家米行损失惨重,以他家来说也不过四五百石了。 “……小的还算是好的,有的小户,货栈内的粮米几被抢劫一空。” 骆阳明知道这番话虽然有“哭穷”的嫌疑,却并非全是谎言,粮行损失惨重是事实――就拿他家来说,官兵连一粒米都没给他留下。 所以他咳嗽了一声,也附和道:“首长,本地粮行受损极其惨重,合理负担一事,我等一定尽力报效,只是这时间和数目上还请首长多多体谅。” 朱全兴点点头:“这事情你们和副主任慢慢谈吧。眼下你们先支一百石米,搭起粥棚来,供难民食用。” “是,是,这粥棚是原就有的,小的们立刻就恢复起来。” 城里的粮食的确所剩无几。不但米行的货栈存粮损失很大,府、县两级的仓库、民间的常平仓等公共存粮库房的存粮也不多了,联勤人员的初步统计,缴获的粮食还不到四千石,部分还因为火烧、烟烤和水浸受损。 “看来老熊的确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朱鸣夏接到接管梧州之后的第一份报告,不由的慨叹道。 眼下不仅要筹集粮食,还要救济难民。仅城中骚乱中失去住所的难民就有几百户,好几千人。在驱逐百姓的过程中许多商户和住家遭到乱兵歹人的洗劫,这部分人也亟须救济。粗粗一看,仅仅需要救济的百姓就已经有两万多人了。 许可已经进城去了“调研”了,一是监督审俘虏工作,看有无有价值的情报;二来,他要设法和“孤狼”接头――除了急需得到梧州的具体情报之外,他还对这个在城中传递出重要情报,甚至策反了相当一部分城内实力派的情报员颇感兴趣。 常青云和其他五十多个人被押在瓮城里,绳子没有解开,也没有人因为他看上去像个老爷而高看一眼。城门大开着,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门口的髡兵们,不管是奔来跑去的,还是站岗放哨的,各个衣着整洁、身姿笔挺。服装器械 “两年一别,这髡人竟强悍如此!”常青云不由叹到。 他这一队俘虏被一个个解开,每个人都会被带到城墙脚下的一个小屋子里去问话,大多数人出来之后被单独关押在一旁,也有人出来之后就欢天喜地的进城了。 坐在城墙脚下,常青云是一百个不乐意,虽然大家都知道落在髡人手里性命之忧基本无虑,但是一面不断有各式各样的髡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面一同绑着的几个广西兵常常对他投来不怀好意的一瞥,也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常庆进去小屋蛮久也不见出来,常青云正疑惑间,忽然有过路的人大叫“那是常青云!就是那厮要放火烧城的!” 原来府衙的一个书办认出了他,这书办在梧州有不小的产业,听闻熊大人要烧城,很是着急上火了一阵。伏波军军管后,书办立刻投靠了澳宋,正带着澳洲人清点梧州官仓。他这一嗓子,顿时聚拢了好几十号人,“弄死他!”“烧死他!”“熊文灿的走狗!”一时间,唾沫、泥块、烧焦的木头都向常青云飞了过来。 “散开散开!”一旁的伏波军立刻过来驱散人群;两个髡兵大步向常青云走来,一人一只胳膊架起来就往小屋里去。 常青云脑门上被碎砖头挨了一下,正晕头晕脑间,被髡兵按在了竹椅子上。 他强作镇静,抬头一看,前面的条案后坐着三个髡人,两个是年纪轻轻的男髡,一眼望去也只是穿制服的假髡,不是澳洲人;另一人坐得稍稍靠后,面孔隐在阴暗里,看不真切。 “姓名?”问话的是个年轻的男髡。 “鄙人常青云。” “你是熊文灿的幕僚?” “是,常某在熊督幕中效力。” “在梧州城放火的主意是你出的?” “非也,此实乃奸人陷害,望大人明查。”常青云知道这屎盆子无论如何不能认,不然澳洲人为了收买民心,一定会重重治他的罪,直接吊绞架,“此乃恩平县令常浦所献,与我无干。” “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建议你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的确并非在下所为。苍天可见!”常青云知道澳洲人不事构陷,决不会随意借汝人头一用,所以还算安心。 “你知道熊文灿去哪里了么?” “在下不知。”常青云想到这么说未免太生硬,又道,“大军入城的前一日,他便不见了。要说逃走,无非藤县、容县各处了吧。” “把你知道的守城明军的情况说一说” 常青云暗暗疑惑,这守城的官兵早就崩溃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他既然问,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为好,免得惹恼了髡贼。 好在他在幕中,对守城的各路人马所知甚详,当下一五一十将主客守军的隶属、来源、人数、将官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守卫榜山的明军是哪里来的人马?主将又是何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9节 第五十六节 又成了俘虏 “榜山的官兵是熊大人自己操练的家丁,主将是千总宋铭。” 阴暗中的人影似乎说了一声什么,旁边立刻有人出去了。 “宋铭现在何处?” “你们打下榜山的当天,他过江的时候失足落水,被他的亲兵救起――听闻是人事不省,后来便不知死活了。” “还有其他人呢?” 常青云迟疑了一秒钟要不要说出易浩然和蒋锁来,再一想他们的身份和作为都不是秘密,何必替他们隐瞒,便道:“另一个是家丁队的千总,叫蒋锁的。” “这些家丁是从哪里来得,是谁操练?” “都是蒋锁操练的。”常青云知道对方感兴趣的必然是家丁队怎么会“髡操”的。 “这蒋锁是什么来历?” “这个,学生着实不知――”看到对方的眼神,久远的回忆在他的脊背上化作一股凉气,他赶紧又补充道,“蒋锁是熊督幕中的易浩然的学生。” 阴影里的人似乎又说了句话,旁边的记录员立刻送了一张纸条出去。 不用说,这一定是去搜索易浩然和蒋锁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跑出去没有…… “易浩然什么来历,蒋锁又是如何和他结识的?” 常青云是尝过当年元老院专政铁拳滋味的,所以不敢隐瞒,当下将易浩然的来历,他怎么受委派去买“髡铳”,又怎么从路上带回来了蒋锁;又说到俩人曾经受熊督委派去贵州招募家丁到广西来“练兵”。拉拉杂杂,唯恐说得不详细,惹恼了主审的“干部”。 “把你所知的蒋锁的情况详细说一说。” 常青云把他平日对蒋锁的印象大致说了说,说他平日里处事极孤僻,除了和易浩然之外,几乎不与人交往;做事认真,对澳洲人的铳术击技和步操极其娴熟。不近女色,不好享受,对钱财极为淡漠。 “……是个怪人。” 半个时辰之后,对常青云的问话终于结束了。审问的人叫来两个髡兵把他带出去。这时候他听到背后阴影中的男人在说话。 “你们这样安排……所有战俘统一先进隔离营,别管有没有读书人。尤其注意不要让他们没事做,隔离期间也要为重建梧州城出力么;同时呢注意甄别,抢劫杀人有血案的、为虎作伥民愤大的,只要有人举发都甄别――一经核实都单独另组一队,届时我们要开战犯审判大会。元老院正讲究依法制粤,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常青云还没迈出门,所以听得真切。他直觉说话的一定是个真髡,只有真髡才有这样气定神闲的语气;也只有真髡才会对读书人有如此轻蔑的口吻。 “第二次、第二次、第二次!”常青云羞耻万分,干脆在梧州城破时被踩死或者被乱兵砍杀倒也罢了。没想到自己苟且偷生,又和澄迈当年一样,看着枪口腿脚就软了下去。落到髡人手里,又没有勇气一头撞向城墙自尽。到的髡贼面前,不但连个‘不’字说不出口,刚才审讯的时候还唯恐说得不详细,巴结的起劲! 虽然不再有人围观,但是他即羞又臊,只觉得无颜面人,只是低着头走路。任髡兵将他带到城墙边,这里有一排藏兵洞,便临时做了拘留所,经过初步甄别需要“关押”的俘虏都扣留在这里。常青云此刻只觉得万念具灰――当初澄迈被俘之后,他们这群人关在俘虏营里,不但饱受剃毛洗澡的羞辱,还每日出去筑路干活,常青云这样平日里“不事生产”的人“几欲死”。要不是有钱太冲多方照顾,大约早就活活的被折磨死,等不及家里送赎身的银子来了。 按照髡贼的秉性,少不得又是照方抓药,种种羞耻和折磨又要再受一遍――只是这次没了钱太冲。 想起钱太冲,常青云又不免有些羞愧。当初赎身走的时候他答应钱太冲回到大陆上就设法筹钱把他赎出来。然而他出来之后算了算又舍不得这笔钱了――特别是听闻家里为了给他赎身还卖了田地之后,心疼不已的常青云就干脆把这事给撂到脑后去了。 也不知道钱太冲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已经被髡贼折磨死了吧。 要真是这样,这是自己的报应…… 常青云灰心叹气,连留用的知府衙役们给俘虏们送来了饭食和水,他也没有动。 正当常青云闭目苦思究竟何去何从之时,正在分饭食的老头唤醒了他,原来是过去在衙门当差的一个积年老吏,平日里与他相熟。 “常老爷,您就认命吧,且不说熊大人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就算不被澳洲人捉了去,也会被朝廷拿了去问罪。你这样在他幕下当差的人保不定还受牵连!先前说易先生有办法,结果呢?还不是枉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里的妻儿老小考虑――髡人起码不会滥杀无辜啊。” 说的没错。既被俘,已是失节,不如苟且偷生,留得残身或许还能侍父母,养妻儿…… “您老人家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我瞧着髡……澳洲人挺讲道理,待人亦厚道,您老人家低一低头也就过去了……” 反正毛也剃过一回了,再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说修路,当初也是修过的。说不定一样能熬过去。 想通了这一点,常青云也就坦然了,也拿了个木碗,在大桶了舀了一碗稀饭,喝了起来。 下午,他便和一起虏都被拉到城外干活,清理废墟。因为有了两次俘虏经验,常青云不仅手脚老练,还能把事情做到髡兵下令之前,没过几天俨然成了劳改积极分子。 许可看着审讯记录,显而易见,蒋锁就是孤狼情报中所说的“奸细”。从各方面得来的情报综合来看,此人应该在伏波军中服役过。他关照人立刻写了一封查询函,用电报发出去,请临高的伏波军总参政治处查询军队失踪和叛变人员名单,看有无一个名叫“蒋锁”的人。 “要是政治处没有,那就得查兵役册了――这就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了。”许可心想,“不知道孤狼是不是了解这个蒋锁的情况。” 和孤狼联络的暗号已经发出了,一进城,许可就按照对外情报局的紧急联络办法,在苍梧县衙门的照壁上涂上了暗号,孤狼只要看到暗号,就会来设法和他联系。 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人出现。许可暗暗担心:这孤狼不会是死了吧? 破城前后城内一片混乱,死人不少。万一真要死了,那可就亏大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见新任的梧州军管会主任解迩仁带着人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见他正在沉思,上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这可就要脱离你的领导了,以后还要仰赖你大力支持啊。” 这解迩仁是昨天刚刚从肇庆赶来的。他是梧州的军管会主任,未来的梧州市长,也算是重任在肩了。不过这上任的一路上,他主要是为许可打工――两广战事涉及地域广,抓到的俘虏多,千头万绪,靠许可和手下的一小队人远远不够。 “哪里,你才是重任在肩。”许可望着梧州残破的城墙,“这梧州城你要坐稳了,怕也不太容易。” “有元老院和伏波军当后盾,这些都是小意思!”解迩仁信心十足。 来到这个时空前,解迩仁是某个南方城市《东方星期一》的记者,靠每个月挖掘其他省份的糗事为生。穿越前,他通过在公安局的线人,听说有一伙传销份子租了废弃营地“大练兵”。 已经三个月没有封面特稿的他,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热点“趣味性、贴近性、轰动性”都有了。如果这稿子一出来,混个部门主任妥妥的,说不定来年就能进编委会。 于是,解迩仁自告奋勇来做卧底暗访,每天和500人一同参加训练,一边憋着笑等着看这些傻子的笑话。结果d日当天,他反倒变傻子了。 虽说没有当场精神崩溃,也过了一段消沉抑郁的日子――差点自杀。 当了大半年的基本劳力,他才终于认清现实:回是回不去了,那就好好在明朝混出个“贵族”的样子。 虽说是个比丁丁专业100倍的媒体工作者,看着丁丁每天出版的《临高时报》,总有看校刊的感觉。但当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真的出现时,他果断放弃了媒体传播的行当。 “一辈子都是当喉舌,拿人钱财替人说话;我t现在应该是个决定别人能说啥不能说啥的统治阶级!” 秉承着对“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强烈认同,解迩仁对一切暴力机构都充满着热诚。不过军队里面专业氛围太浓,他作为一个键盘军事爱好者实在没有啥出头机会;政保局这样的灰色机构,又没啥机会满足他出风头的愿望,而且太容易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身为前《东方星期一》记者,政治失败的下场他见得实在太多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0节 第五十七节 新官上任 对外情报局算是个不坏的选择。但是他一点明朝知识也没有,也不想去驻外站驻点――据他说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驻外的生活条件太恶劣了。 虽然他着力把自己打造成个“意识形态专家”,想凭借一个《对伪明知识阶层意识形态重塑方案》ppt,从元老院捞到一个“意识形态构建委员会秘书长”的位置。但是张好古下手比他早,早就搞了个真理办公室,把持了这方面的机构,结果他只在真理办公室里混了个二把手,每天帮忙涂抹改写旧时空的各种资料,编写数不清的“指导意见”和“文宣小册子”。 “人没有点理想,和咸鱼还有什么两样。”在这样的情绪激励下,大陆攻略一开始,亟须大量充实地方的元老,解迩仁觉得当个“百里侯”不错,至少地方上都可以自己说了算,条件差点不要紧,滋味一把手,给自己在驻地专门营造个舒舒服服小天地的能量总是有的。 于是,他立马报名了北上的元老干部的行政培训班,准备到地方上领导了。 他被分配到是琼崖支队的西路支队,专门负责广东西路地方接收工作的。梧州是全部接收计划中的最西点。也是两广攻略第一阶段的西线终点站,即要做好防御明军从广西反扑的军事准备,又要搞好下一阶段对广西进攻的后勤准备,还要尽可能恢复住与广西的商业贸易工作,作为梧州的市长,责任十分重大,因此在人事配备上要求配备元老坐镇。解迩仁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梧州地区主任,管辖范围大致就是分管原大明的梧州府所辖的各州县。 为了让自己尽快进入角色,大陆攻略一开始,解迩仁就带着女仆和几个归化民助理,跟着伏波军行动了。作为前敌指挥部的一份子,始终活跃在最前线。他觉得,自己就算对于军事指挥插不上话,亲眼目睹几个旅的战役决策过程,对于以后写一本《大陆战纪》也是好的。再说一路上也能目睹不少具体的接收工作的事例。了解下大家的具体做法。 这一路上,解迩仁对各地的接收工作大体都是正面的评价,对经验都是虚心接纳的态度,唯独对各地的文宣工作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元老院的报纸给一个临时工记者办得差也就算了,这文宣工作在张好古的把持下也不过是金卢布的套路――总之,不入他的眼。 “这群人每天妓者妓者的嘲讽宣传工作者,真记者也没见过几个,等平定天下,定要叫他们看看什么才是舆论战线老手。” 当然,天下还没有平定,不过在梧州搞搞对敌宣传应该是没问题的――也算是他发挥专业特长。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赶上“第一时间”解放梧州,而是在肇庆负责俘虏和投降人员的审讯、甄别和“再教育”工作,直到昨天才匆匆从肇庆赶来。 解迩仁告别了第一旅的军官们,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班底进城,而是在西江旁的一座破庙里先设立了临时的办事处。眼下朱全兴已经进城开展接管工作,自己贸然进城会搞成一仆两主,反而对开展工作不利。干脆等局面再安定一下,自己再进城比较好。 虽然不进城,免去了和“乡贤”们应酬的麻烦和善后初始的纷乱工作,但是手边的工作并不轻松,光这梧州之战的抓捕的俘虏和遭了兵灾无家可归的难民就有上万。 难民好说,这些人多是梧州本地人,虽然兵火中失去了房屋财物,但是只要救济一下,帮着他们恢复生产,安排临时住所,再有一部分人投亲靠友也就都安置下去了,真要完全没法在本地过活的,也可以直接安排移民到其他地方去。 唯独这帮丘八爷不好安排。本地兵丁因为有家有口,不敢造次,甄别之后直接释放回家就算完事了。而这次抓获的俘虏中大多是客军。 这些人大多是青壮男子,有体力有组织,不能随便释放,不然立刻成为盗匪;但也不能总是羁押着白吃饭,会对伏波军后勤形成了压力;更不能像有的酱油元老叫嚣的“统统坑掉!”毕竟伏波军是文明的代表,不是鞑子更不是后世的法西斯。怎么处理这些战俘已经成为他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俘虏的政策亦是有定例的。象这类被俘的职业军人营兵,一向是编为劳工队作为劳力使用,役使满一定的年限,以积分自赎。愿去愿留随意。不管他们是不是兵痞,几年严厉看管的劳役服下来,基本上可以算是老实了。 要在其他地方,那自然就照此办理了。但是梧州地处前线,身后的交通线两旁全是潜在的动乱地区,把好几千精壮编成队伍留着干活固然不错,但是一旦受人煽动来个“斩木为兵”可就问题大了。 但是他又舍不得把这几千精壮劳动力后送――梧州这一带的开发建设需要大量的人手。 解迩仁在破庙里兜了个圈子,披上从旧时空带来的短风衣,一手捏着元老特供雪茄,就在西江边来回溜达,苦苦思索两全的解决方案。 实际上在旧时空,解迩仁是不抽烟的,每天上班,他总是靠着星巴克提神,不过在这个时空,为了和陆军的少壮派们靠拢,他也开始吞云吐雾。身上这件风衣,在旧时空也算是个奢侈品牌,在这个时代,则是他个人形象标签的一部分。 风衣袖子上缀着一条袖标,上面是红底白字的“博铺”二字,正是当年博铺港对海盗的这一仗,奠定了他和陆军的铁关系。当时他手持sks,击毙一个海盗,算是临时军事人员中算是开过荤的了。 解迩仁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烟,沿着西江来回踱步,两岸调动的部队,江面上浮桥和炮艇构筑起一幅颇有声势的战争画卷。让他不时止住脚步,凝神细观。 身后跟着他的秘书:赵丰田。赵丰田是从山东被鹿老爷捡回一条命的,当年刚刚上船,负责给他们登记名字的元老正好脑汁枯竭,直接用后世的汽车品牌给他们起名字,什么“马奔驰”、“季宝马”、“刘别克”。轮到他,他说自己姓赵,元老呵呵一笑“呦,国姓爷,给你个好名字‘丰田’!” 虽说不知道为啥第一次见到他的元老都会笑,但对于世代在山东务农的赵丰田来说,“丰田”真是个好名字。他接受了净化、扫盲识了字,又通过文化考试,成为了一名元老院的干部。 如今,他成了解迩仁元老的工作秘书,正在远远的等着元老指示。 几步之外,解迩仁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雪茄眺望着江面。 见他的风衣不断往下滑,警卫员赶紧上前几步为他披上。 解迩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警卫员,转过头来:“赵丰田!” 赵丰田正跟几个警卫员说着什么,听到解迩仁叫他,向警卫员交代一声:“明白了吗?”随即一路小跑,来到解迩仁面前。 “你记一下。”解迩仁朝赵丰田一指,赵丰田随即掏出纸笔。 “我作如下部署调整:以四纵、十一纵加两个独立师,强化塔山防线;二、三、七、八、九五个纵队加六纵十七师,包打锦州;十纵加一个师,在黑山、大虎山一线阻击廖耀湘兵团;十二纵加十二个独立师围困长春;五纵、六纵两个师监视沈阳;一纵作总预备队。” 赵丰田越听越糊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解迩仁立刻以威严的口气命令:“给我复述一遍。” “首、首长……”赵丰田不知所措,“这是啥呀……” “哦,别管刚才说的,我这是在酝酿情绪,”解迩仁尴尬的咳嗽一声,把自己从《大决战》的自我陶醉里拉出,“记下下面的话。” “是!” 解迩仁很想和林总一样,铿锵有力的发布一通命令“我命令!”、“第一、第二……”最后再来个“抄送王、马、文……” 但是他此刻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情绪是到位了,到底想说什么却毫无头绪。只说了个“第一”便卡壳了。 要说要做的事情,那真是千头万绪,说也说不完,但是这些都是有“成例”的事情,自己只要“照章办事”就是了,用不着报告,也无需什么“发散性思维”,更别说梧州那点事情要抄送文还说得过去,抄送“中央”的王和马未免有点不合规矩。 赵丰田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首长有什么指示,那边通讯员却等了不少时候,正眼巴巴的瞅着,便试探性的问道:“首长……” “什么事?”解迩仁的思绪被打断,有点不高兴。 “刚才通讯员来了,说朱首长请您赶紧到城里去会面,他有事情要谈。” 朱全兴是新鲜出炉的梧州地区卫戍司令,算是解迩仁的工作搭档,听说他有事找自己当然不能不去,解迩仁顾不上再想应该发什么命令的事情,赶紧关照“进城”。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1节 第三百三十一节 问题(二) 芳草地的德育课程还是“我们好敌人坏”的初级阶段,元老院并不喜欢归化民在这方面想太多。 冯诺沉吟了一下,对她说道:“真实世界是复杂的,但是学校的孩子们,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复杂性,我们的教育,‘世界观’要‘正’,也就是必须要赋予学生们‘正确’的概念,使他们认识到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这样等他们长大了,在自身的阅历中认识到权谋和不那么伟光正的东西时,才能立足于‘正确’,而尽可能地摒弃‘错误’。我们不能一开始就教育孩子们不辨黑白,不分对错,不知好坏。” “那,报纸广播,是给所有人看的,为什么也只是报道正面的新闻,不提大多数人都是有私念或者缺点的,也对……那些错误的东西避而不谈。这,不是一种偏颇和谎言吗?”<i><a href="/3426/" >狄仁杰探案2·暗夜迷情最新章节</a></i> “你在芳草地,德育课上应该讲过所谓的‘真’、‘善’、‘美’吧,‘真’是好的,‘善’和‘美’也是好的,问题是,‘真’的东西,并不总是‘善’和‘美’的。” 冯诺有意忽略了“真善美”之中,“真”其实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在舆论宣传之中,一方面,我们要让广大人民群众认识世界的‘真’,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引导他们向‘善’,向‘美’。而当二者不能兼顾的时候,就必须有所取舍。” 他耐心地向冯珊解释着,只是其中的一些论调连自己听了也要皱眉头,在旧时空,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对冯珊这样讲。 大概是冯诺耐心温和的语气感染了冯珊,她渐渐不再紧张了。看得出,她对冯诺的谈话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不像刚才那么困惑了。<i><a href="/3427/" >九舞玄天</a></i> 冯珊似乎是在咀嚼他话里的含义,冯诺知道她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放在心里,于是他静静地等着,心里也在想着她之前的问题。 “老师,元老院的目标是什么?” “嗯……应该说是,建立世界的新秩序吧。” 冯珊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学校的老师说,元老院要为人民创造一个新世界,这是同样的意思吗?” 冯诺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说,“等你真正明白其中区别的时候,也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接着他正色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元老院建立的新秩序下,人民将过上比伪明、后金、欧洲各国……比世界上当前的一切统治者统治之下都更好的生活。”<i><a href="/3428/" >穿越在电脑的巫师</a></i>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少女的瞳孔中放出了璀璨的神采。 冯诺不自觉地躲开了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的对视。 他想,元老们对于建设新社会和新世界的意义其实并不比归化民的认识更强烈、更深刻。“创造一个新世界”,元老们自己未必相信的口号,归化民们却切切实实的信了。 冯珊能够整日整夜地思考学习,平时承担繁重的教学工作,空闲时间还要到这里帮助他的开发……可以说她几乎完全没有个人的时间和空间。然而,冯诺却从未见她流露过不耐烦或厌倦的表情……有的只是温和的坚强与固执。就连他,之前也并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坚持。 而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或者不如说,是感受到了原因。<i><a href="/3429/" >末日合成专家作品目录</a></i> “那,首长们的目标是什么呢?也是为了让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女孩子真的长大了,冯诺想,她能察觉二者的不同之处。 “嗯,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一定每一位元老都会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但每位元老都始终为此而奋斗着。” “每一位首长都这样想吗?……您,是这样想的吗?” “他们……我们怎样想的并不重要,冯珊。” 冯诺思考了一会才慎重地说道:“历史和时代的发展,有其自然的规律。尽管创造历史的是人,但世界的改变并不是人的想法所能够决定的。” 他停了下,想了下该怎么阐述这个问题。 “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讲,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即将在这个世界的改变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就是我们——元老们。但是世界的改变,依旧并不全然是我们中每个人的想法的结果。相反,我们的想法,只是在顺应着世界改变的趋势。”<i><a href="/3430/" >完美大明星</a></i> 这段话的含义并不易理解,冯珊眼神中的迷惑之色渐浓。 “在历史长河中,人的行动除了产生他们原本目的那种结果以外,通常又产生一些附加的结果。他们的确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和利益,但这并不是全部,在他们的行动中,还有着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且他们自己也未必会意识到的结果也同样完成了。 “打个比方说,某个人,被复仇心所驱使,或许是正当的复仇也未可知,而烧了他仇家的房屋。则这一行为,可能将产生他期望以外的结果。尽管他仅仅是在仇人的房梁上放了一把小火,但由于被放火的那段梁柱连接着其它各段、仇人的房屋又连接着其他的房屋。最终可能将导致一场大火灾,这场大火灾不仅仅焚毁了他的仇家,而且使许多别人的财产都变成了灰烬,甚至还可能出现伤亡。<i><a href="/3431/" >战主最新章节</a></i> “这样的结果或许并不是那个人初始的企图或者想法,但却有着远远超出他想象的破坏性。而且,这个人也必须为此负责,从而受到处罚,并不会因为他本来并没有酿成一场大火的想法,就放过他所犯的罪行。 “那么从相反的方向考虑,那些推动了历史发展的人,比如嬴政、杨广,他们统一全国、统一文字和度量衡、开创科举、修建长城和大运河,或许其初始想法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更舒服,只是希望拥有更多的权力和力量,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然而当他们完成自己的目的时,同时也完成了当时历史发展所要求的某项任务,或者说,顺应了历史和时代发展的潮流。因此,他们成为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人。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英雄’。说他们是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的品德是楷模、或者有多么高尚和善良,而是他们在改变这个世界,使之更符合时代趋势和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的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i><a href="/3432/" >无上妖圣无弹窗</a></i> “所以,重要的并不是我们怎样想的,而是我们是怎样做的,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在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为世界带来了什么。” “不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们——元老们来到这里,有着许多别的热情和欲望,也有着私人的种种目的和企图。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能成为我们受到庸人批判的理由。” 冯诺有些严肃地说。 “一个庸人,他可以说我们有野心、想造反,我们穷奢极欲,是这些欲望让我们改进农法、建立工业、发展教育、革新社会,这些都出于所谓‘不正确、不健康’的私人企图。 “那么从这种说法马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庸人,他是优于我们的,因为他没有这些‘不正确’的企图,所以他没有做出这些改变世界的事情,他只是庸庸碌碌地活着,让别人也庸庸碌碌地活着,世界则一成不变。”<i><a href="/3433/" >最强废品王</a></i> “这是庸俗的看法,而这些庸俗的看法,特别容易在一类人中出现。”他顿了一下。 “生活秘书。” “我们不能不饮食,不能不穿衣,我们总有亲朋好友,我们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我们也会有个人的兴趣、爱好,乃至,缺点。这是我们的私人属性。” “No man is a hero to his valet. This is not because the hero is no hero, but because the valet is a valet.” “黑……澳洲有位先贤曾经说过:‘仆从眼中无英雄,——但那并非因为英雄不是英雄,而是因为仆从只是仆从。’” “生活秘书们,也包括那些在我们身边工作的归化民--他们接触我们的衣食住行,知道我们的嗜好缺点,她们与我们的私人生活太密切了,以至于在她们的眼中,只能看到关于我们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们就是和她们一样的平常人,平淡无奇。不仅如此,或许在她们眼中,我们身上的缺点还要更多,水准说不定还在平均之下几度。” 冯珊的脸蛋有些发烫。 “但是,冯珊,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们一样。你是有能力从世界改变的角度来看待我们——元老们,看待元老院的事业、理解其中意义的。” “不要从生活秘书的角度来观察我们,要从世界发生了怎样改变的角度来评价我们。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与我们有着同样视野、处在同样高度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一个仆从,而要成为一个主人。自己的主人,世界的主人。”他盯着冯珊的眼睛说道。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8节 第五十八节 解迩仁进城 解迩仁对梧州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说起来他对大明治下的任何一座大中城市的观感都在及格线以下,总体就是“脏乱差”。反倒是一些富庶的村落和小镇还能给他文艺范的清新感。 梧州因为遭了兵火,城里的状况就更为不堪了:到处可见瓦砾和灰烬,刚刚回城的难民们蹒跚在废墟上扒着东西。被炮火吓的躲藏起来的野狗被街道上尚未收敛的尸体的血腥味所吸引,纷纷出来觅食,被看街的壮丁们吆喝着驱赶,到处乱窜。 解迩仁披着风衣在卫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一开始他还摆出一副《莫斯科保卫战》里朱可夫收复叶利尼亚的派头昂首阔步,然而看着这片惨状和街道上面色晦暗的市民们,心情一下变得不好起来――来这地方当领导,怕是不好干啊…… 梧州的市政府暂时就设在梧州府衙门,解迩仁刚到府衙门口,便见几个士兵带着壮丁在闹哄哄的往外抬着几句用芦席包裹的尸体。<i><a href="/26255/" >问鼎之灵最新章节</a></i> 他叫住一个在旁边指挥的归化民干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的尸体?” “是明国的梧州知府,叫胡笃华。还有几个小官小吏之类的人。”归化民干部不知道他的来路,但是看他的模样和身边的卫队就知道来得必然是位“首长”,赶紧汇报道,“都是在衙门里自尽的。” 解迩仁心中暗叫“晦气”――这些人死哪里不好,非TMD在衙门里自尽。 自然了,作为唯物主义的信徒,或者说在元老院唯物主义信徒占大多数的情况下,他解迩仁绝不能流露出这种情绪,听闻还死了个知府,便云淡风轻的挥挥手道:“死了就死了吧,家眷呢?” “仆役说他早把家眷送走了。” 解迩仁微微有些遗憾――他想起了广州的董明珰。<i><a href="/26256/" >网游之宗师领主作品目录</a></i> 老子是刘翔的话,肯定要好好的“关怀”一下这位董小姐的。 在胡思乱想中解迩仁进了府衙,企划院的抄家队正在“搜索”,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他无心看这些掘地三尺的搜罗, 来到二堂,这里是审理民事案件的地方,现在辟为市政府会议室,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个临时办事处,闹哄哄的都是进进出出的归化民干部和军人。朱全兴全身戎装,正在和一群通讯员们说着什么,他说完几句话,一个通讯员便立刻立正敬礼离开,接着便是下一个,极是干脆利落。让在西江边憋半天没想出一句话的解迩仁又羡又妒。 看到朱全兴正在忙活,解迩仁也不便打搅,便在这二堂里逡巡。却见西边墙壁上提着几行墨字,字迹潦草淋漓,不觉有了兴趣,走过去一看,却是一篇“绝命书”:<i><a href="/26257/" >幻想技术的美漫纵横者无弹窗</a></i> 夫圣人有言:“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某为大明之官,岂可降于禽兽,失节偷生。我胡氏一门,祖宗无犯罪之男,亲族无再嫁之女。既受孔孟之教,国家之恩,殁于国事,正所愿也。为人臣者,其德在节。为臣不忠,与禽何别!三年何镇败于澄迈,吾心胆俱裂,浴泪弥年。然而隐忍不死者,以为一人之廉耻小,国家之仇怨大。今髡贼窜犯广州,岭南崩坏,仁义充塞,率兽食人。吾自度不免陷贼,然岂可为贰臣耶?事已至此,义无再辱。惟愿大明大张天罚,扫清群丑。某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这是谁写的?”解迩仁问道。 旁边一个投降书吏赶紧道:“这是知府胡老爷――不,伪知府胡笃华自尽前所题,已经叫人去取石灰水了……”<i><a href="/26258/" >仙宗大魔头作品目录</a></i> 解迩仁下意识的看了下屋梁,上面倒是没有绳子。书吏道:“胡老爷胡逆听闻天兵入城,在后堂沐浴更衣,然后到此题壁后闭门北面再拜,在公案前服毒自尽的。” “噢。”解迩仁点点头,“倒挺有骨气。” 再看旁边还有两首绝命诗,笔迹却和这胡老爷的不同。解迩仁虽然是中文系毕业的,对诗词一道其实没多少了解,意思虽然大致明白,却看不出好坏,只知道肯定比打油诗好,总之是不如唐诗的。 “这是胡逆的书启师爷邢先生所题……” “人呢?” “邢丞焕先生……不,邢逆亦在二堂上自尽了。” “他一个幕师,又不是朝廷命官,守土有责,做什么要给大明殉葬――熊文灿都丢了广州、肇庆一路跑到这里又溜出城去。真是不可理喻!”解迩仁听说这师爷也跟着自杀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元老院和伏波军才不会理睬他这么个小小的知府师爷呢。<i><a href="/26259/" >奥术资本家</a></i> “是,是,总之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书吏叹道,“他就是广东人士,听闻家中刚与他定了亲。真正是可惜了。” “很年轻?” “三十出头,听闻前年才进学的,家里穷才出来游幕――和胡老爷有些世交关系。二人倒是宾主相得。” 解迩仁说了几句“可惜”之类的话,他这些话是故意说的,有借着这邢丞焕的“马骨”来招揽“千里马”的意思。 他这番做作,倒让投降的大小官吏们安了心。 这边朱全兴安排完工作,见解迩仁已经来了,赶紧招呼他到旁边的一间厢房“商谈要事”。 “我很快就要离开梧州城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朱全兴说道。<i><a href="/26260/" >星际航海大时代作品目录</a></i> “什么?!”解迩仁吃了一惊,这梧州城才拿下,各方面秩序还未恢复,朱全兴作为梧州的卫戍司令,正是他在这里的军事主心骨,他一走,自己一个毫无军事能力的人怎么来包围梧州的安全呢? “这个,梧州刚刚拿下,四周属县也没有全部拿下……” 被看解迩仁对林总很是崇拜,cos起林总的命令来也惟妙惟肖,但他其实对军事所知甚少,更不会指挥打仗。一听说朱全兴要走,顿时就着了急。 “你说的没错。”朱全兴说,“我正是要去带队攻占梧州的各属县,这样才能尽快布置好梧州的防线。” “这不是朱旅长的工作么?” “朱鸣夏现在顾不得这些了……”朱全兴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旅部接到电报,八排瑶那边的局势不太好,情况非常紧急。朱旅长要赶回肇庆去居中坐镇。”<i><a href="/26261/" >二次元女装系统</a></i> 虽然解迩仁作为接收梧州的元老已经事先阅读过1635年八排瑶大暴动的背景资料,但是他并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感觉这不过是段史料罢了,根本没往心里去――在他心里,伏波军那是百战百胜的强军劲旅,更是诸邪不侵的定海神针,只要有军队在,什么难题都不要紧。没想到自己一上任就遇到了这个情况! 八排瑶大暴动的后果是什么,解迩仁还是懂的。现在部队的进攻势头正好,朱鸣夏却要赶回去,这就充分说明这件事的危急程度了。 “你不会走吧……” “我是梧州地区的卫戍司令,当然不会走。”朱全兴赶紧给他打气,“可是我也不能待在梧州城里不出去,梧州周边的攻略计划照常执行――这样才能充分保障梧州的安全。”<i><a href="/26262/" >海贼之王者路作品目录</a></i> “这就好。”解迩仁松了口气。 “你放心好了。”朱全兴心中暗笑这解主任,“我给你留下一个连,国民军梧州中队很快就会开到――尽快扩展到大队规模。本地的民兵也要尽快组织起来,这样才能保证梧州的安全了。” “只要有国民军在,梧州就不会有事!你放心的去便是。”解迩仁大约觉得刚才的紧张太过失态,赶紧做出一副“从容”的态度来。 心一定,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一个连的正规军再加一个中队的国民军,最低程度守住梧州城是没问题的。 “部队的指挥官是谁……” 朱全兴说道:“这个连的连长是老归化民军官了,带兵打仗很有经验,政治上也是很可靠的――你可以完全信任他。”<i><a href="/26263/" >艾泽拉斯的异能者作品目录</a></i> 交代完毕,朱全兴把留在梧州的战列步兵第7连的连长叫了过来。 “这位是7连连长钱多上尉。”朱全兴介绍说,“老保安团出身的军官了。” 当初的百仞保安团是元老院的第一支武装,这个出身在伏波军里算是响当当的资历了。继承了百仞保安团衣钵的步兵第一营的军歌第一句便是“光荣建军,百仞滩前”。当初参加保安团的士兵只要没有战死或者退伍的,现在都成长为军官了。军事水平好坏且不论,至少资格和忠诚两点是没有问题的。 钱多喀嚓一个立正敬礼,解迩仁点点头,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这钱多又矮又黑,其貌不扬。能担的起梧州卫戍的重任么? 似乎是看出解迩仁的不放心,朱全兴又说:“钱上尉不但资格老,服役经历也很丰富,参加过多次重大军事行动。军政素质都是第一流的。” 钱多又是一个立正:“谢谢首长夸奖!保证完成元老院交给的一切任务!” 解迩仁点点头:“这接下来的梧州城防工作就全看你的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2节 三百三十二节 分类机 冯珊的脸变得更红了,老师的话她虽然只能听得半懂,但是也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且,她还敏锐地察觉了老师最后的话里面另外的意思,于是她把自己本来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吞了回去——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原本她想就自己和学弟之间的联系和来往做一个解释,但是现在想来已经用不着了。原本困惑又紧张的心 第五十九节 翻墙入院 易浩然又冷又饿,他蹲在这处废墟里已经很久了。 这里原是城下的一座小庙,供奉的是哪位神灵大家也说不清楚,不过但凡有从此处城门出城远行的人,都会到这仅有一楹的低矮小庙的神主牌前上香祷告,祈祷自己能一路平安。 小庙在伏波军的炮击中被轰坍了半边,易浩然便躲在这仅可容身的半边废墟中, 第六十节 藏身之处 正暗暗叫苦,却听对方身后哗啦一声,那汉子“啊”的一声,忽然滑倒在地! 易浩然毫不犹豫,立刻窜上一步,挺剑就刺,没想到脚下踩到了不知道什么圆溜溜的东西,立足不稳,也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佩剑也脱了手。耳畔只听得一声垂死的闷哼声。 这一跤摔的他七荤八素,两眼发黑,他心中大急,顾不得眩晕痛楚,挣扎着便爬起身来。 却见那女子已经捡起了他丢掉的佩剑,双手紧握,直指他的胸口。 那汉子却脑袋歪在一边,满头是血,一旁是柄沉重的铁如意。上面沾满了血迹。 易浩然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道:“嫂子莫要怕,我不是坏人!” 女子满面是泪,艰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说罢猛的一剑刺了过来。 易浩然赶紧侧身一闪,没想到脚下又踩到东西一滑,这回他有了准备,顺手拉住廊檐下的柱子,才没有跌倒。见女子一个刺空脚步踉跄不稳,立刻翻手过去拧住了手腕,稍一用劲,佩剑叮当落地。易浩然生怕女子叫喊,赶紧低声道:“嫂子莫怕!我真不是歹人!” 然而女子的身子一软,竟然晕了过去。 易浩然赶紧扶住女子,将她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堂屋,放在椅子上。 他侧耳倾听,只听外面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心中暗定。他深恐屋中还有男子的同伙,赶紧回到廊檐下,将佩剑取回,又试了试男人的鼻息,已然是断气了。 平白惹上了一桩人命官司!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居然虽说乱世人命不如狗,可毕竟死了个人,天一亮该如何处置? 远远的,听到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在敲三更三点了。四更一敲,做早市的人就要起来预备营生,街市上便渐渐有了人迹。自己这副模样在街道上游逛,顷刻便会被巡逻的髡贼拿住。 只能在这里躲一躲!捱过白天了。 想到这里,他返身回去。在女子的人中上连掐了几下。女子才悠悠苏醒,见到他又是一脸惊恐,低头缩起身子道:“你要怎样?” 微弱的有灯火下,女子的面色惨白,头发蓬乱,嘴角还有血迹――真所谓人不人,鬼不鬼。乱世人贱如土,想到这小女子的遭遇,易浩然不由叹了口气,打了个躬,低声道:“嫂子不要惊慌,学生也是个落难的人――髡贼进了城,抓捕大明官吏将佐,我原在熊督幕中,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只求嫂子容我在这里藏身一日,明日天一黑便走。” 他说的恳切,又是一副正经文士的谈吐,果然让女子的神情松弛了些。只见她回过头,借着油灯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的表情又放松了几分,问道:“你……是官?” “学生不是官,是熊督幕中的幕僚――就是熊总督的师爷。”易浩然怕她不明白,解释了下。 女子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道:“几天前,老爷是不是在这附近和兵痞打过一仗?” 易浩然一怔:当时他是为了救援被乱兵袭击的常青云,的确在这附近和狼兵冲突过。 “确有此事。”易浩然点头道,“当时学生正奉命巡城,看到常师爷被乱兵所困,赶过去救援。” “你说的常师爷,是不是四十出头,留着一缕胡须的中年文士?那天他还骑着马,带着八九个兵丁。” “正是他。常青云常老爷,我们都在熊督幕中。” “原来他姓常。”女子喃喃道。 易浩然见她的神情,大约是与常青云有什么渊源。这让他的心定了不少。 “常老爷与奴婢有恩。”女子道。 易浩然点头:“原来如此。” “那日梧州被困,奴家娘家有事,便急着回家去看看,半路上外子却被乱兵……所害……”说到这里已是泫然欲泣,好一会才继续说道,“贼兵还要当街淫辱奴家,多亏常老爷带兵巡视路过,才保的清白……奴家当时还存着痴念,想着请常老爷为夫君做主报仇――没想到他自身亦难保,幸亏有老爷来相救。” “哪里哪里。我们同在熊督幕中,他在危难之中,我岂能见死不救?”易浩然对常青云不觉起了敬意,没想到他还有过这样的义举! “不知道常老爷先在可平安否?” “昨日晚上我见他随难民出城了,亦不知生死如何――不过髡贼素不嗜杀,纵然被拿,亦不过受一番折辱,用作力夫,性命总是无碍的。” “这就好,这就好。”女子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 俩人又说了几句,易浩然知道这女子娘家姓蒋,小名秋蝉,娘家在西门大街开一家绸布庄,夫家是藤县人,家中有些田地收租。她嫁过去之后生了个儿子,丈夫考取了秀才进了府学,夫妻俩人便带着儿子搬到梧州,在城中购屋居住,日子过得很是和美。 没曾想却天降这一场大祸! 常青云救的了她一时的清白,救不了她一世。昨日城破,乱兵四散逃窜。有个客军兵丁情急之下便翻墙而入,这一回再也无人能救她了。 “……奴家原是要以死相拒的,没曾想这贼子抓奴家儿子,以此要挟……”说到这里,秋蝉几乎说不下去了。 易浩然点头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虽是失节,一是被人所强,二来也是为延嗣,罪不在你。” 秋蝉默默点头,大约还没有从“失节”这个问题上回过神来。 易浩然道:“只是外面的尸体……” 这下顿时提醒了秋蝉,她惊的跳了起来:“天爷!这……这……可怎么办?!” “这院里可有地窖池塘?且先将尸体埋藏起来再说。” “地窖池塘都没有,倒是后院有口枯井……” “且去收拾了。”易浩然道,“天一亮,若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是,是,老爷说的是。”秋蝉此时完全没了主心骨,下意识间已把他看作依靠了。 俩人一起动手,先将那乱兵的尸体用破芦席绳索包裹捆扎了,再一路搬到后院。 收拾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哗啦”一声是黄豆,秋蝉将半斗黄豆洒在地上,然后趁着乱兵滑倒的瞬间,用堂屋里用作镇纸的一柄铁如意敲破了乱兵的脑袋。 这份机智和瞬间暴发出来的狠劲,让易浩然不由的刮目相看――不是平常女子! 死尸甚是沉重,秋蝉力弱又是裹脚的,帮不上什么忙。易浩然连背带拖,好不容易将尸体运到后院。 后院有个小小的菜园,还有个茅亭,看样子秋蝉死去的丈夫是个很有闲情逸趣的人,太平时节,大约还在这里饮酒品茶,赏花玩月……战乱一起,不但自己死去,连带着老婆儿子都受了一场折磨……真是世事难料…… “这便是枯井。”秋蝉拨开墙边的乱草,地面上是一块木板,易浩然挪开木板,一股水腥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张望了下,枯井颇深,丢下去十天半月应是无碍。当下将尸体推了下去,重新将木板盖住井口。又在上面覆了一层浮土,免得腐臭气味外泄。 丢弃完尸体,俩人用在廊下将血迹洗刷干净,待到一应痕迹收拾完毕,已经是鸡叫头遍了。俩人半宿折腾,已经是筋酥体麻。易浩然道:“你且将大门要是与我,待我翻墙出去将门上的挂锁去了――这锁再挂着还会招来是非。” 大门挂锁,会被人以为家中无人,反而会引来歹人窥觊。 “开锁容易,奴家开了后门绕过去便是,只是一开锁,髡贼来啰唣又当如何……” “髡贼素来不扰百姓。只是髡贼破城之后必会来清查户口。小娘子只要当心应对就不要紧。”易浩然道,“只是学生要在后院躲藏一日了。” 秋蝉微微点头,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决然道:“易先生,你这样躲藏亦不是办法。若是被髡贼发现,反而说不清楚。依奴家来看,你不如算作是奴家夫家的表叔,进城办事被困在城里――暂且在这里歇脚。” 易浩然一想,秋蝉说的有理。她夫家是藤县人,梧州本地自然不知道她的夫家有哪些亲戚,自己冒充下“表叔”,容易糊弄过去。 好在熊文灿的幕府搬到梧州时日不长,自己因为在藤县练兵的关系,在梧州时间更短,城中认识他的人极少。只要不遇到共过事的人,要隐藏下来并不难。 “好,就依你。”易浩然一躬到底,“多谢秋蝉嫂子!” “你莫要谢了,我们都是落难之人,”秋蝉叹了一声,“只是这称呼要改过来。” “是,是,学生明白了。” 当下易浩然改名叫“郝冉”,身份是蒋秋蝉的娘家表叔。年轻时外出读书游历,最近才回家乡。此次来梧州办事被困,只能投到这表侄女家。易浩然在藤县练兵多日,藤县的地理环境,人文情况都知晓一二,多少可以糊弄。因为是“少x小离乡老大回”,他不会说藤县话这个问题也有托词。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4节 三百一十九节 熬漆 冯诺虽然对机械厂最终仅拨来一名刚从职校毕业入厂的新工人不太满意,但有总比没有强。要实际试制继电器,琐碎活比之前坐而论道的“设计”多太多,而且这些事倒也用不上熟练技工,有个打下手的能把自己的精力解放出来不少。他心里盘算着进度安排,没有发觉面前的少年偶尔会瞟向他办公室的方向。 冯诺这两天废寝忘食地钻研法拉第给的几份漆包线制造资料。大致来说法拉第那边也试制过漆包线,走得路线颇为复杂,即有改性桐油的,也有改性生漆的,不管用哪种,漆膜的耐磨性都很差,必须有棉纱缠绕加固。算是勉强可以用在电机上――缺点嘛,自然就是影响使用寿命。 “这么看来也不算太难嘛。”冯诺看了资料,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搞一搞的。 电力口还很慷慨的分了一部分据说质量很好的硅钢片给他,这算是一脚踩进了继电器制造的坑了。听说他有志于这项事业,电力口和对电子感兴趣的元老们都来信来电登门献计献策,一时间冯诺的住处和办公室居然门庭若市,他的动力也增大了些许。 一上项目,他才知道原来临高还有人在搞漆包线这些玩意,不过那是另外一个研究方向,项目名称是“电子元器件开发组”,主持人是他的同行修语轩。 修语轩本是通信工程出身,自登陆以来,主要的工作就是维护临高电信的机房。虽然工作地点不同,干得活基本一样。 眼见着这机房维护的工作实在没前途,修语轩走了钟利时的门路,进了科技部下面的“电子学研究所”,担任所长――当然是光杆司令。 修语轩在电子所忙于“复原”各种电子元器件――说起来电子元器件的制造并不困难,难的是原料严重依赖精细化工,所以休所长的工作并不顺利。 现在听说有人要啃继电器这块骨头,修所长不仅亲自上门拜访,交流了跑项目、维护机房的心得,最后送了一套他专门从大图书馆搜集来的技术资料。 送走了修语轩,他随手打开了修语轩送来的文件夹,头一本就油印的小册子《漆包线简易制造法》。下面还有一行字:科技部内部读物,注意保存。 看着小册子的标题,冯诺的心里就是一阵嘀咕。翻开前言,虽然去掉了不少有时代性的词汇,但是那熟悉的行文风格还是让冯诺立刻明白了这是一本大跃进时期编撰发行的所谓“土法制造”小册子。 冯诺的眼皮又是一跳,近两年制造总监部和企划院已经多次发文给各个部门,特别要求工业口、科技口、军工口各技术研发小组谨慎使用大跃进甚至是解放前的“土法、简法”。注意标准化问题,淘汰过于落后技术。尤其是指出使用此类土法必须先做小批量试验,不可盲目上规模投产。 不过对他这个百分之百的外行,还是这类小册子更容易理解和试验。 “算了,因陋就简就因陋就简,咱临高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从山寨土法上马开始的,凭什么我们的项目从开始就要一切向旧时空标准看齐?”冯诺心想。 “漆包线的整个生产过程包括拔丝、涂漆、烘烤和收线几个工序,将专门的漆包线涂料涂到清洁的裸铜线上,经300-400摄氏度的高温烘烤后,使涂料聚合紧密地包在线上,再冷却成为漆包线。这是个连续生产过程,一整条漆包线在生产过程中是各部分逐次历经各工序,并不停顿。” 这书似乎还算靠谱,写得蛮清楚,也老老实实讲咨询了谁,参考了哪几个厂子的工艺,书中一张表格还记载了各线径下的漆层数、漆层厚度以及常温电阻率,都是从前苏联的工业资料中摘抄的。 根据这简易法子的记载,熬制绝缘漆的设备极其简陋:基本是一个灶台一口锅,当然这锅是专门制造的,锅盖附有烟道,另配有温度计、搅拌棒和格氏管,搅拌棒可从锅盖上的一个小门伸进去。格氏管则用于测量涂料粘度,线径越细,涂料的粘度应越低。 他看了下小册子上罗列的设备和工具,似乎没什么临高不能制造的东西。 绝缘漆的配方是酚醛树脂17%、生桐油43%、氧化铅0.35%、钴干燥剂0.1%、灯用煤油40%。看到这里,冯诺松了口气,这些原材料临高都能自产。酚醛树脂他不知有没有,但以前中学化学课,合成酚醛树脂是最简单的有机实验了。至于原料苯酚和甲醛,临高的化工厂都有制造;桐油自不必说,这算是中国的传统大宗出口贸易商品,民间使用也很广泛,即使在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里它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氧化铅自古即有,即所谓的密陀僧。这是炼丹术的副产品,是硫化物类方铅矿族矿物方铅矿提炼银、铅时沉积的炉底的产物。算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中药材,古代的化妆品也用这个作为增白剂。直接制备也不是难事;煤油当然有得是;只剩下钴干燥剂,资料里也介绍了制备方法,而且提到用二氧化锰制造的锰干燥剂亦可替代,元老院控制有锰矿,想来也不成问题…… 冯诺越发觉得这资料不错,漆包机的基本设计也有,其中某些代用的土法,如机架的钢材用砖/木代替、涂漆轮用多沟瓷隔电子代替、烘炉用废料制造等,在临高已经没有必要如法炮制,全钢制的设备和必要的陶瓷构件是完全能够自产的。 更重要的是,资料中经验性的数据比较完备,比如熬制的温度区间、烘干的温度区间、线材与炉壁的距离、干燥剂的用量、涂漆流程的线速、打磨用毛毡的厚度均有经验取值。乃至通风设备、铜线拔丝和清理设备所用的酸碱的制备也都有介绍,不过这些冯诺就不必考虑了,至少线材他打算完全依赖标准件厂那边,厂房的基本设施也是现成的,酸碱从企划院仓库直接支取就是。 最后,冯诺记下了材料中记载的成品规格与质量检验方法,既然要做,这大跃进时期的土法都能达到的规格和质量是起码的要求。 接下来几天,钱羽之被冯诺支使得团团转,东奔西走搬运各种原料不说,每天还得在没什么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按配方试熬绝缘漆。 熬漆的锅虽然已经下了订单,但是因为是特制品,要有一定的制造周期。所以冯诺给他的真是一口普通的铁锅,连大跃进小册子里锅盖上附带烟道和搅拌口的锅都不如。 熬制温度高达200多度,烘干温度则有300~400度,发出的气味更是感人。防毒面具自然是没有的,3m口罩也不用说,钱羽之能得到的劳动保护不过是一只临高自产的24层纱布口罩外加一副笨重的劳保眼镜。 为了防止被灼伤,熬漆的时候他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用不了几个小时,衣服就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因为锅子是直接加热的,温度控制非常困难。经常出现加温过度的情况,一旦原料报废,不但白干了几个小时的苦活,这首长的脸色也会变得很不好看。 钱羽之每天热得汗流浃背、熏得头晕脑涨,回到家就如同死狗一般瘫倒在床上,完完全全把阁楼上还住着穿文理学院制服的漂亮妹子给忘记了。 听着楼下钱羽之的呼噜声,李加奈根本睡不着。不是因为他打呼噜――她有心事。 在黑暗中她大睁着双眼盯着屋顶下的大梁――她已经和“组织”中断联系好几个月了。 这是自她三年前进入临高检疫营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似乎是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头,又好像心里出现个冰冷的缺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把身体又向墙角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在检疫营时,她是孤儿,又生得瘦小,就被检疫营发展为“监控员”而多滚了好几期的检疫,直到一年后身材发育加快才出来。由于监控工作表现较好,身材和相貌条件也不错,接下来她又被分入了女仆学校,并正式被发展成了政保总局的“隐干”,两年间陆陆续续接受了不少秘密培训,在女仆学校以及改制后的文理学院继续干内保。 毕业的时候,“组织”通知她等到了分配的工作岗位上会有新的“上级”给她布置任务。 然而,这就是她与“组织”的最后一次联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加奈越来越紧张,培训时指导员说过,长期潜伏或者退役都是会得到明确指示的,逾期不与联络人联系则按叛变处理。但进入天地会工作几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人联系过她,按照纪律,她也不能主动联系之前的联络人。现在自己这种情况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担心被组织“抛弃”的孤独感和惧怕被组织“处理”的恐慌感逐渐蚕食着她的精神。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6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二十节 李加奈的秘密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正式工作状况也很不妙: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主要都是做机要、会计、文秘之类的工作,李加奈也不例外,分配到天地会以后,她就进入了“大客户部”,这一部门并不负责具体的农技服务,而是负责联络把名下土地“全包”给天地会的客户,向他们提供报告、核算和推销等服务。 李加奈这几个月一直是被派在东门市附近的张家庄。为张家庄及附近的一些大客户服务。这种临时派遣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的。工作小组会驻扎在大客户的农庄里,连续工作几个月,直到农忙结束,双方账目结算清楚为止。 张家庄有元老背景她是知道的。有位卢元老长期在庄子上居住。每天都乘着马车出入。 虽然长期为“组织”服务,可是无论如何可靠的“组织”,也比不上直接到首长身边当个“服务员”,对于女仆学校出身的女孩子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主流观念。尽管李加奈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多半不会被首长挑中,而且这两年被选走的同学也很少,心中难免仍存着少女的绮想。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被这位首长“相中”了,想着与“组织”中断联系说不定就是预兆。 之所以觉得害怕,是因为在女仆学校里有一些传说,虽然都属于“谣言”,但是李加奈为政治保卫局服务多年,能分辨哪些是“谣言”哪些是“别有用心的谣言”。来张家庄没几天,她就觉得这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 首先就是内外有别。李加奈作为派来的天地会工作人员,和同时派来的天地会农技员、机械师都住在专门建造的独院里,平时接触不到庄子上的人。来接洽办事的人一律是长话短说,说完就走,连水都不喝一口。谈话只说公事,不谈其他任何事情。 这种做派倒是和政治保卫局的人很相似。但是李加奈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年当“隐干”工作使得她极其善于观察人的言行。她很快就从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那就是一种强烈的戒备心理。 难道他们知道我“隐干”,所以才会怀有这么强的戒心? 其次是她意识到首长对他们这些天地会的人很不信任。从不叫他们进宅院,也不和他们说一句话。所有的工作都是通过管家安排下来的。 然而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这位首长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兴趣,不但没有见她,连话都没有当面说过一次。这或许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只是,自己在首长那不受待见却也是摆明了的,这状况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与李加奈的自我感觉相反:卢炫对她极有兴趣--只不过是一种警惕的感兴趣。 年初李加奈到张家庄这里报道时,卢炫就感到不爽。他一向不喜欢女仆学校出身的归化民。觉得她们被培养得过于熟悉元老,缺乏距离感和敬畏感。不过,如今他变得更加谨慎,轻易不出头。除了庄子里的老人,不再进人,也不再资助归化民学生。那些以往的“门生”们,他也大幅度的减少了接触,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张家庄的田地是包给天地会的,天地会派人上门服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现在女仆学校已经改成了文理学院,教学的内容也以会计、文秘等专业技能为主,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个女孩子被天地会派到他这里工作--要说直接行使元老的拒绝权然也可以,但是这也太惹眼了。 只能不露痕迹地尽可能避免她在庄子里接触人和事,缩短她在这里晃悠的时间,打发她离庄子和他的人都远些。 好在他前几年就考虑到了天地会上门服务人员的问题,专门修了供他们居住使用的独院--天地会的人不来的时候,有些需要和外面的人接触的工作也放在那里办。最大限度的减少宅院内的人和外面的人的接触。 李加奈报到后的第三天,他就找机会去了天地会大客户部,找到负责人独孤求婚,要求查看李加奈的个人档案。 一位元老想调阅与其有密切工作关系的归化民的档案,特别是这个归化民还将进入元老的住所工作,这并不算什么出格的要求,独孤求婚当即答应了:他抽出了李加奈的档案,递给了卢炫。 档案上着常见的封条,黄色牛皮纸档案袋很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李加奈的档案普普通通,没有特殊的标记。 “李加奈,女,江西吉安人,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庚申)生,日期不详” “1631.9.6 广州站收容孤儿” “1631.9-1631.11 广州难民营难民” “救济期间表现……” “1631.11-1632.2 临高检疫营难民” “净化期间表现……” “1632.10-1635.2 临高女子文理学院学生” “在学期间表现……” “1635.2-至今天地会大客户部职工” …… 材料不多,卢炫逐条看着。档案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涉密的内容,内容普普通通:个人简历、历次调动记录、政治鉴定、学习成绩单……不过卢炫是老机关,他一眼就看出李加奈的档案是有问题的。检疫期结束到女仆学校入学有8个月的空档期,而当时的女仆学校和国民学校不一样,可不是按学期入学,而是随时可以插班的! 他又查看了调档记录,从用印日期上发现档案是1632年10月才从检疫营调出的。这样一来,李加奈在1632年2至10月这8个月里在做什么就十分可疑了。 想到这里,卢炫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李加奈在女仆学校里的表现如何,会不会给他的老巢带来什么坏影响,也存着想找个瑕疵把她名正言顺赶走的心思。可是今天的发现令他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显然另有背景!他强忍住心惊,面色如常地把档案地递还给了独孤求婚,又强自镇定地客套了几句后,方离开了天地会。 回大图书馆的路上,卢炫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第一时间隔离了李加奈。然后,他又开始疑心起来:李加奈到底是不是政保局的人,如果是,她是不是被有意派到自己这里来的,还是只针对其他临高境内的“大客户”,毕竟大客户部的联络员是轮换的。但如果她是、或者至少是部分有意地被派来,那…… 卢炫有些不敢想下去了,这时他突然感到很愤怒:“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索性闹起来!”转念又考虑了一下,“不妥不妥……”,他脑中一边激烈地讨论与斗争,一边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办公室。 冷静下来,卢炫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核实一下,想到这,他把刘子明叫了进来,吩咐他去找自己过去在大图书馆带过的一个徒弟,请其晚上来家吃饭。这个徒弟现在百仞第二档案馆工作。第三次全会之后,元老院对元老在归化民和土著中扶植私人出台了严厉的限制措施,卢炫收敛了很多。不过这点小事交代下去大约还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卢炫就拿到了从档案馆摘抄出来的1633-1634女子文理学院警卫室部分值班记录。女仆学校门禁森严,一般情况下女仆候补生极少外出,更不要说李加奈是个孤儿,根本无处可去。可是值班记录上却显示李加奈每个月总有几天会申请出校,虽然原件没有摘抄出来,不过卢炫的徒弟注明了她每次出校均持有校总务处开发的出校许可证明。 “哼,赵慢熊还真是谨慎。”卢炫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套把戏骗不过他。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李加奈肯定是政保局的人。 接下来便是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不管这李加奈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有没有针对他的成分在内,有这么一个人在,总会让他芒刺在背--尤其是他们汇报的时候无论事情巨细,都会详细报告,难保会报告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直截了当打电话比较好。来暗的自然可以,但是这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这个赵曼熊给自己暗地里整了多少黑材料! 所以他不打算把事闹大,如果是无意的巧合,那么自然无所谓,如果是有意的安排,让他们知难而退就是了--免得总是惦记自己,他很讨厌这种“被挂了号”的感觉。 午木已经去广州了,他下午给侦察处长周伯韬打了电话。周伯韬很客气,俩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的说了一番玄之又玄又不着边际的隐晦的对话。总之周处长坚决否认存在针对元老的“侦查”,最终表示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会让处里的工作人员核查一下。如果卢元老对这一人事安排有意见他会出面协调进行相关调整。至于自己是如何知道李加奈的“隐干”身份,卢炫当然没有提,周伯韬也默契地没有问。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7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二十一节 助力 然而这事又出了波折,当周伯韬安排人协调天地会调整李加奈的工作时,独孤求婚的脾气却来了。 独孤求婚有些大大咧咧地缺根弦不假,可是也曾深入参与过穿越早期的内务工作,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透着蹊跷,他怎么会没有察觉。调出当日卢炫查过的李加奈的档案,一看之下当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对自己被隔离在军警保卫等敏感事务以外极有怨气,现在这件事情从政保局到叶雨茗,个个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甚至连卢炫也瞒着他,一想到身边就有个政保局的探子,而自己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他就火冒三丈。于是他一口回绝了政保局的协调,说李加奈当前负责东门市附近的好几个大客户,不独卢炫一家,这事他不管。必须等到一年的轮换期满后再考虑调整到其它区县。至于换一个人来负责张家庄的天地会包干事宜,独孤求婚表示大客户部忙得很,其他人都没空。 周伯韬没了辙,独孤求婚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倔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他恐怕这件事拖下去夜长梦多,只好去政保局总部问计于上司,看看手眼通天的上司能不能找到谁让独孤求婚转圜一下态度。 “独孤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么,这也是他正当的职权范围。”政保总局的常务副局长正站在院落里一株长势茂盛的植物前悉心地修剪着,他不仅剪掉病叶,还把过于突出株体影响整体美观的枝叶剪掉,丢在一旁的筐子里。 “和卢炫同志实事求是地解释一下,这是客观情况。……嗯,这个枝可有点挡光了,可惜了。”常务副局长思考了一下,又折下了一根长得不错的枝条,表情十分惋惜。 “那个侦查员,暂时就不要联系了,免得被人抓住尾巴。至于调动的事情也不用着急。你和卢炫同志通报一下,说明她只是在执行天地会的工作,到期就会调走――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他又补充道。 “好吧。”周伯韬答道。又有些担心: “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啊,我想是不会的。怎么知道李加奈身份的――这恐怕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政治保卫局的隐干身份是保密的,即使是元老,无关工作的情况下也是无权接触这些材料的。 “顺便也看看我们培养的干部能不能经得住考验、耐得住寂寞,有没有足够的纪律性、自觉性和敏感性。”常务副局长的声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 “……”周伯韬不知该不该回答。 “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吧。” “是,局长同志。”周伯韬走出了这个似乎永远开着恒温空调的院落。 于是,李加奈就这样被“遗忘”了。 又过了些日子,冯诺总算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设备。机械厂这次很守约,不仅制造了全新的绝缘漆熬炼釜,连漆包机、绕线机也一同造好送了来,而且还做了不少结构上的改进,改善了排风、涂漆、打磨和烘干等不少环节。也难怪他们如此卖力地解决这些问题,冯诺那厂房里的“设备”实在过于简陋,每天飘出来的怪味和噪音已经让机械厂的元老们苦不堪言了。本来这种规模的小设备根本用不着元老们亲自过来安装,可还是有好几个人不放心,跟了过来看看设备的运转情况。 冯诺十分兴奋,马上招呼钱羽之帮着机械口的元老们把整套设备安装好,准备开始试用。 “你们这儿人手还不太够,这套设备最好由两三个人一起操作。”这时孙立说道,“最近机械厂实在太忙,你看是不是从企划院调人过来辅助一下,我们这边可以派个熟练工指导指导。” 冯诺连忙答应自己再想想办法,然后又请他们坐下喝茶抽烟,他这里因为给人修电脑的缘故,多少还有些好烟,这才把几位元老送走了。 冯诺估计自己很难从企划院调来什么人,还是想办法招个临时工吧。他准备等会问问冯珊有没有靠谱的同学或者学生可以推荐。这时他看到钱羽之也在高兴地摩挲着新设备,不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钱,你那有没有比较可靠的人可以介绍到咱们车间上班啊?要能干,心细一点的,待遇从优。” 钱羽之没想到首长会问到这件事情,他挠了挠头,本想说自己不认识什么人,然而阁楼里的租客的名字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能干?确实能干,三拳两脚就踹翻了自己;心细?也确实心细,从她每天收拾房间的整齐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关键是这小妞最近有些烦恼,似乎想调动工作,实话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想调动工作,因为她的实际工作并不太忙――甚至可以说清闲,一周只去上班三天,而且多半是天还没黑就回来了。 他含含糊糊地答道:“我有个……朋友,她在天地会工作。不太忙,每周可以过来几天……不过我得回去问问。” 李加奈自从被卢炫和独孤都“打入另册”之后陷入了半失业的状态,除了负责那几个大客户的账目之外几乎无事可做――一般来说天地会不养闲人,总有其他事情,但是独孤求婚并不安排其他工作给她。还告诉她没有具体工作的时候可以不去张家庄,在家里“工作”,直接把她给“晾”在那里了。 因为这“特殊待遇”,她的同事们都疏远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没有人和她多说一句话。 李加奈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但是没有具体的指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就这么熬着。 冯诺没有在意,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便叫他通知李加奈“有空过来试一试”。 所以,当第二天李加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冯诺相当吃惊,不过,很快李加奈就证明了她的“能干”和“细心”,她干脆利落的介绍了自己,并且主动出示了相关证件。又问了几句她的履历和本职工作情况,冯诺便同意她过来兼职――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到这里上班,他当然是欢迎还来不及,至不济也可以帮忙做饭搞搞家务。 其实李加奈前一天听钱羽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十分荒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现下自己和“组织”失去了联络,每周空余时间不少,能接触到的两名元老:卢炫和独孤求婚又十分冷淡,不如去看看这电什么车间的冯元老人怎么样,听钱羽之说他的生活秘书好像是芳草地的学姐,虽然没听过她的课,但这个女孩子李加奈也有点印象,这次过去可以试着拉拉关系,以后说不定能多条出路。 于是她向上级汇报了下自己的兼职意向,报告送上去之后立刻就得到了“同意”的批复。这效率快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班子勉强凑齐了,事不宜迟。冯诺马上给孙立打了个电话,请他派个人来指导一下。不一会,一个穿着普通工人服装的人就敲门进来了,冯诺见过他,正是上次把钱羽之带过来的人。名字很特殊,叫“贾苯”,他印象相当深,当时还想估计收容他的时候是哪个化工口的元老当班吧。 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其貌不扬,双眼倒炯炯有神,他脸上表情很少,只在向冯诺报告时才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贾组长。”钱羽之心中有点发虚地和来人打招呼,这人正是之前他的工段组长。 贾苯对他点了点头,又扫了李加奈一眼,眼中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冯诺没有察觉这些异状,立刻亲自下场和钱羽之、李加奈一起听贾苯的介绍,贾苯边解说边示范,不多时就把操作流程讲清楚了。随后冯诺关照钱羽之拿0.3mm铜线和前两天试制的一批比较好的绝缘漆试着开动了漆包机,设备运转得不错。随后又用一些裸铜线测试了绕线机――也是手动的。至于那套熬炼釜,只有等下次熬制绝缘漆时再试验了,想必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手摇的漆包机速度实在不快,保证匀速也有些难度,机械口的元老们认为最好等技术再成熟一点后,再考虑改造成蒸汽动力的。至于手摇的匀速问题,现在是通过一个变速箱来解决的。 不提冯诺这里开始批量制造漆包线——他至少得造个几千米才够试制继电器所用。贾苯指导完了冯诺一伙人,又到孙立的办公室交了任务,就回到了自己的工段上。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和其他工人聊着天离开了厂子,然而他却没有回宿舍,对工友说自己去趟东门市,就一个人离开了。 贾苯到了东门市,在一家僻静的小酒馆里叫了酒菜吃喝起来,顺便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白纸,写了几个简单的数字。他封好口,写上一个邮箱地址,在回去的路上丢进了邮筒。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8节 ----------------------------- 三百二十二节 原始的继电器 “冯珊,你来接着算一下吸入和旋转两种方案的设计吧。” 冯诺现在又变成了电工,开始艰难地复习电学公式。本着一切从简单开始的原则,也由于电源问题的考虑,他选择首先试制最简单的直流继电器,然而毕竟不是本专业,大一学过的一点电路和大学物理课程早就还给了老师,高中的就更不用说了。 修语轩给他提供了一些当初他搞的试制材料的文本,还有些报废的试制样品。看得出修总工对继电器的了解并不比自己高明。 这两天冯诺整天琢磨继电器吸力与电源和线圈参数的关系,进度可谓举步维艰。冯诺翻了很多继电器的书,讲这个公式的书很少且十分简略。只能靠自己琢磨。 原时空的继电器只要控制工作电路就行了,不是很关心吸力大小;而自己是用继电器的吸力驱动机械结构。从这个角度说,他造的根本不是继电器,只是单纯的电磁铁罢了。 冯诺被自己的新发现弄得有些沮丧,而且长时间的运算算得脑仁疼,便把一堆草稿纸推到了冯珊面前吩咐道,“先验算我之前算过的,然后接着设计一下,关键点有这么几个。” “第一,立足我们自制的0.3mm线径的漆包线,别忘了一会让加奈送漆包线样品去中央实验室,测量一下漆层厚度;” “好的,没问题,老师。”冯珊答道,拿过拍纸簿和铅笔,开始记录要点。 “第二,要限制总功率,先考虑每次检孔的接通时间为0.1s,至少保证钟首长的24v/20,000mah电池能支持2万张卡片的检孔,最好能检孔5万张以上。” 据冯诺粗估,如果要检孔5万张,每张按160孔的通常情形计算,电源接通时间就要在200小时以上,每个线圈的功率就得保持在差不多2瓦左右,这种情况下又要保证吸力不太小,并不是很容易。 “好的。” “第三,吸力最好能有5牛顿以上。” 现有的机械材料怕是保证不了很轻的机械控制机构,吸力太小可能难以驱动。 “好。” “嗯……如果再有余力,就考虑一下温升、漏磁对线圈的影响吧,这部分我现在都没考虑,之后慢慢实验也行。” “嗯。” “哦,还有,很多材料都讲为了减小剩磁的影响,要在衔铁顶端加铜或者黄铜的梢钉或者垫片,别忘了把厚度也算进去。” “……” “与理论科学研究不同,应用技术开发最关键的是要立足于现有条件,有了这些限制条件,我们才能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前进,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清谈。而只要路子走通了,诸如速度慢、效率低、质量差、能耗高之类的问题都是可以逐一集中力量攻克的。” 冯诺把这一堆令他头疼的问题甩了出去之后,又冠冕堂皇的说了一番理论――当然这也是经验之谈。冯诺在原时空的实验室也算是个probleolver。说完,他就走向工作间角落的床铺,一头栽在了上面。冯珊则已经习惯了冯诺的啰嗦与叮嘱,她默默地接过了那堆七扭八歪的演草纸开始翻看。 冯诺十分疲惫,但感觉精神还很兴奋,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停止转动,放空大脑休息。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钱羽之和李加奈都去食堂了,顺便买盒饭回来。隔壁隐隐传来服务器的轰鸣声,房间里冯珊演算和写字的沙沙声,远处机械厂车间不时传来的号子和金属撞击声,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冯诺很喜欢这种感觉,渐渐地,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 当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屋里只亮着工作台上的一盏小灯,冯珊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看书,旁边的台案上放着一小叠整整齐齐的白纸,上面写满了工整规范的公式和推导――她已经完成了设计方案。 冯诺走过去拿起方案看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估算了一下,这个方案的用铜量不算少,铁芯材料也需要再加工加工。幸好钱羽之是现成的劳力——他本行就是机械工人。 之后的几天,冯诺向机械厂申请了机床的加工工时,让钱羽之把硅钢料分别加工成了设计好的吸入/旋转两种方案里的形状和尺寸。有些比较复杂的工作是请老工人做得。又亲自领着钱羽之和冯珊动手开动绕线机做了几个样品出来。 样品的尺寸大概比成年人拳头大一圈,在这个工业品普遍傻大黑粗的时代还是可以接受的。通电测试了一下,吸力比理论值小一些,线圈温升则要更明显一点。虽然在穿孔卡机应用中,继电器的通电是间歇式的,不过也不排除连续许多卡片的某一孔位均为穿孔的情形。看来这劳什子穿孔卡计算机虽然没有电子元件,却也要考虑散热问题了。因为没有电机,风冷是没戏了,难道要上水冷?用铜管循环水来散热,这又要考虑管路的密封和排序――冯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就算是成功了吧,冯诺的心情还是很不错,他打了个报告给企划院,要求更多的原料,先生产旋转式和吸入式的继电器各一百个。 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标准件厂,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更细的铜线。虽然他这里继电器主要是驱动机械结构,可是也有少量的继电器是控制其他继电器所用的,这类继电器的吸力不重要,功耗小点比较好,如果不想大大增加继电器的线圈长度,就只能用更细的铜线增加电阻、减小电流了,顺便还可以减少一下继电器的重量和体积。 标准件厂的回答是“正在试验中”。至于进度还是“目前不明确”,不过“进展很大”。 “这个就定为b型号。”想到这里,冯诺在备忘录里记下一笔,接下来就是整理制造工艺提交给企划院存档,还得找科技部和电力口的元老开会商量继电器乃至以后的各类电子元件的命名和定型问题。长期在企划院工作,这样的事情他很敏感,而且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企划院里供职的it系元老已经不多了。 听说冯诺搞出了完全是本时空版本的继电器,不少元老都“慕名而来”,来意不外乎是让冯诺趁热打铁继续搞更多型号和面向不同需求的继电器,没搞定的时候似乎这玩意也不是非有不可,一旦搞出来之后,需求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让他开发交流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过载/低载保护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延时继电器的,甚至还有让他开发热继电器和光继电器的。 “这和我现在搞得电磁继电器根本不搭边好不好!”冯诺心里一边吐槽,一边还得找别的说辞把这位拍着胸脯说要在元老院运作给他专门设立电子设备厂的元老哄走。他当然没忘眼下的主要方向根本不是什么继电器开发,而是赶紧把制表机搞定。 “看来电子设备开发也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冯诺暗自可惜,自己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过电力口元老的,眼下是这伙人没空,让自己拔了头筹,等他们反应过来,靠自己的基础是不可能去人家的地盘抢饭吃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搞计算机比较靠谱。 “不过可以合作,以后他们有了电子管晶体管,也不可能只造收音机电视雷达,电子计算机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自己现在的布局就看出威力了,谁也不可能绕过自己去搞电子计算机。”冯诺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惹得刚进车间的李加奈看了他好几眼。倒是冯珊早已习惯了自家首长时常的大白天神游物外,对此熟视无睹。 几个人中,李加奈最晚进车间,既不懂机械和电气,更不用说计算机理论;但她仿佛天生适合这一行似的,每天耳濡目染,居然也基本明白了继电器的工作机理,甚至比钱羽之还强些。冯诺就让她给冯珊打下手,负责试制另外几种型号的继电器。这使她在车间中的地位超过了钱羽之,每天不是支使他去领原料,就是去车工件。看着少年被自己指挥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些莫名地开心。 自从到冯诺这里来帮工之后,李加奈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精神舒缓了不少。与独孤首长和卢首长相比,冯首长算是十分平易近人了,冯珊学姐有点沉默寡言,但是也十分温和友善,还有个呆呆的钱羽之。 回忆起来,自己打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小时候的事情自然已经记不太清,但无非是冷、饿二字;从检疫营地开始,自己就是“组织”的螺丝钉,而“组织”是没什么温情可言的;女仆学校学员之间的氛围本就不算好,更别说她还是个“隐蔽人员”,感情上总与别人隔了一层;至于毕业分配后,又是这样的遭遇……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9节 ----------------------------- 三百二十三节 第一次约会 这段时间,虽然与组织中断联系一度令她惶惶不可终日,不过久而久之,却也打开了她心中一扇名为“自由”的门,体会到了没有压力和任务的快乐。这并不是说工作很轻松,事实上工作非常累,冯诺是把她当成年男工人用的。而是一种心情的变化:她开始有机会想明天下班要做什么,下个月合作社会发售什么新品,明年新毕业生到岗后能否请冯首长正式把自己从天地会调过来……还有,工资发下来了要买点什么? “嗯,就给那个傻瓜钱羽之买双鞋好了,再请他在东门市吃顿饭,算是这段时间自己胡乱支使他的一点补偿,也感谢他介绍自己到这里来。” 钱羽之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要两个人一起去东门市吃饭,尽管只要李加奈过来上班,一般都会一起吃饭然后结伴回家。 按照钱羽之在“旧社会”的一点生活经验来说,年轻女子愿意这么做,基本上就是打算和他结为夫妻了。不过在“新社会”,这只不过表示对方对你有些好感而已。想要结婚,那是门都没有――别说李加奈这样的出身文理学校的“元老院门生”,就是普普通通的初小毕业,在农场、工厂或者机关里当工人或者办事员的年轻女子,也不是象钱羽之这样刚刚进工厂的徒工所能企及的,起码也得等到评到一定级别,工资上到某个程度才会列入对方的考虑对象。 不过,这次去东门市吃饭就有点隆重了,他暗暗揣摩起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有这饭到底是谁“清客”――自己的工资有点低,李加奈付的房租他也不敢随便花用,将来妹子出嫁和自己讨老婆都要花销。 然而面对女孩子闪亮着眼睛的邀请,他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下来。虽然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李加奈的指挥,心里还是隐约觉得这不太一样,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李加奈的心情似乎很好,她早听文理学院的同学说过东门市上有一间专门喝酒的店,一直十分好奇,今天正好和钱羽之一起去看看。 店的面积不大,灯光昏暗。一个长条形的柜台,掌柜的在里面斟酒做菜,柜台外缘是长条桌面,放着几个圆凳子,靠墙是带着高靠背的小桌子,有点象小火车上的座位--李加奈说这叫“卡座”。全部满员的时候,大概也只能坐二十几个人。 这是家夫妻老婆店,当垆卖酒的是老板娘,据说是原来南海咖啡馆的服务员,男人是在东门酒楼工作。夫妻俩都得了“澳洲式餐饮”的熏陶,结婚之后便双双辞职出来,开了这家即卖饭菜又卖酒的街边小店。 店铺虽小,装修用具却是完全是“澳洲式”的,样样物件都透着新鲜,却又是好看好用,布置的又很舒服。晚上华灯初上,里面的煤气灯的灯光从竹帘子里透出来,不说吃喝,光进去坐下来就觉得舒坦。 里面卖得是“澳洲式”的酒菜,亦不算贵,客户主要是在元老院的企业和机关里工作的归化民。特别是没有家累的年轻人,下班路上到这里来吃一份定食,再喝一杯格瓦斯或者饮料,成为劳累一天之后的难得的放松。 此时天色还不太晚,店里十分冷清,两人找了角落中的一处圆桌坐下,要了两个定食,又要了两瓶格瓦斯。他们在食堂一起吃饭是习惯了的,这时一边吃饭,一边随便聊聊工作生活的事情,钱羽之感觉在这里的环境下聊天真的不错,估计九成九又是首长们那里传出来的澳洲调调。 定食份量很大,但是对他们这些终日劳作的人来说不值一提,钱羽之点的是大份的炸鱼肉饼套餐。两块大号的金黄色的炸鱼肉饼放在切成丝的菜丝上――这种蔬菜过去海南没有,是首长们带来的,最初在南海示范农庄种植,大家都叫它“髡白菜”,澳洲人却叫它卷心菜。 鱼排上浇着一层浓厚的酱汁,带着刺激性的香辣气味,刺激着人的食欲。配上一大碗白米饭和平菇蔬菜汤。 李加奈是文理学院出身,虽然劳动量也不小,但是知道“健康饮食”和“保持身材”的重要性,吃的便便要清淡一些:蔬菜炒海虾仁盖浇饭外配海味清汤。 这些菜品都是澳洲人带来的,如果首长们没有来到临高,没有在这里打下这一小片天下,那么他钱羽之在大明一辈子也不会吃到这样美味的鱼排--别说想用美味,几年前能吃到一顿细粮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乐事了。 这都是命,钱羽之恍惚了一下,周边的一切似乎变得无比的陌生,仿佛是一个梦。 “你怎么了?发呆了?” 李加奈打断了他的恍惚。 “没什么,觉得这里真好。”他说着夹着卷心菜丝涂抹,把粘在盘子上的酱汁和鱼饼屑都擦掉,就着米饭大口的吃下去。 “你胃口真不错。”李加奈带着欣赏的神情说道,“这是澳洲式的饮食店――我选的地方不错……” 忽然她看到门口有个人影一闪,似乎是看了一眼里面,又快速的离开了。 职业性使得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人影是个她熟悉的人。 是谁呢? “不错不错。”钱羽之不知道她的发现,点头道。虽然承认这地方“不错”,但是弄不懂妹子为什么突然要请他来这里吃饭。 莫非她真得对自己有意思?钱羽之胡思乱想起来。 “我选的地方当然不会坏了,让你开开眼界……”李加奈随口敷衍着,她心里已经有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正是冯珊。 她也来东门市了?李加奈微微有些奇怪。因为冯珊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式的,而且她名为生活秘书,实际很少干生活秘书的工作。更多的类似冯首长的学生。 不过她的好奇心也到此为止了。毕竟东门市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钱羽之的身上。 格瓦斯微含酒精,一瓶子下去,两人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客套渐渐的便说起各自的生活经历来了,不知不觉就开始喝第二瓶第三瓶。 钱羽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自己父亲牺牲后来家慰问的首长的勉励,又略带自豪地吹嘘自己的妹妹多漂亮、成绩多么优秀…… 说到妹妹,他沉默了一小会,才接着说自己一定要考甲等文凭,再考上技师,可是自己太笨了,尽惹师傅生气,幸好现在能为首长服务……以及为什么不住宿舍,回家住每月能省多少钱,租房子能收多少钱,自己每月赚多少花多少……自己要娶老婆得筹备一大笔彩礼,妹妹出嫁办事也得花钱;以后有了孩子还要去芳草地国民学校――要是进不了选拔组拿不到奖学金,升学的话还得筹学费…… 李加奈见他说“娶老婆”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偷瞄了自己一眼,正觉得好笑。然而这些“痴人说梦”一般的酒后呓语里满是憧憬和希望。让她却有了几分感动。 她想起了上政保局培训班的时候给培训的首长说的话:“你们会很寂寞,你们会有牺牲,但你们的任务是不平凡的,是保卫元老院和人民的安全与财产,保卫元老院和人民的未来与希望。” 这个有点笨拙的大男孩子,原来也是自己保护的对象啊。 李加奈忽然觉得很好笑,可是眼睛却酸酸的。 这种感觉真奇怪,她想,一定是格瓦斯喝多了。 两人在小铺子里待到很晚,喝了一桌子的格瓦斯空瓶,给钱羽之买鞋的事最后也忘记了。 当晚钱羽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吃了很多很多那个铺子里卖的叫做“小蛋糕”的点心,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上面还带着一粒樱桃,也是酸酸甜甜的。他一个接一个地吃,仿佛永远吃不饱……突然,天花板上似乎漏下来了大量的格瓦斯,浇在他的头上。 他醒了过来,看到李加奈拿着一个杯子脸若冰霜地站在床前,自己的脸上全是水。 “赶紧起来上班!看看都几点了!”她说完这句话,就扭头走出了房间。 钱羽之挠了挠脑袋坐了起来,他的头还很疼,刚才好像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但那梦中他原本反复体会的美妙滋味却随着头脑的清醒迅速褪去,越回想越模糊,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成不变的日子,钱羽之还是做着各种杂活,一会运输工、一会力工、一会机械工、一会油漆工。慢慢的倒也锻炼出了手艺。贾苯看到他做得活偶然也点点头了。冯诺是频繁地与科技部、电力口和机械口的元老们开会、讨论,空闲时就在编写什么资料;冯珊的学习和工作又忙了起来,只有晚上才能过来帮忙;李加奈则仍然是每周花两三天做天地会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就过来打工。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50节 三百二十四节 累加器 然而,每天似乎又十分不同。钱羽之渐渐明白了这继电器是个啥东西,铁芯加工成何种形状才是最佳的,手摇铜线涂漆设备应该转多快,不同线径导线所用的涂料要在熬漆釜中加热多久……李加奈和冯珊则变得很要好――本来就是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又总在一起工作,倒也十分正常。 至于她和自己……钱羽之也说不清楚,当日一起逛街、聊天、喝酒和回家时那种令他心跳加速的俏皮和亲昵再也没有出现过,两人间似乎恢复了一直以来的距离,只是在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好像多了一丝默契,一丝随意。 “羽之!”冯诺的招呼打断了钱羽之的走神,“我下午去科技部开会,今天就不回来了,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安全检查。” “好的,首长。”钱羽之一边答应着,一边暗自警醒不能再走神了。 今天下午是制表机累加器方案的讨论会,因为科技部正在搬迁,所以会是在钟博士的老巢太白天文台开的。这里精密仪器设备很多,所以前年就全面安装了地能空调,安保和干燥措施也十分完备。 与会者不多,会议是在太白天文台会议室――又称科技部第二会议室里召开。冯诺以前去过第一会议室,是类似大报告厅的格局。 这个第二会议室他是第一次来,面积要比第一会议室要小些,,但是满足这样一个小型会议已经绰绰有余。一套足有3米x15米的长条式会议桌放在屋内一点也不显得满,会议桌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手工编制的藤椅。铺设的暹罗产的柚木地板,每隔一段还装着地板电源插座。墙壁的一侧是整体式的大幅观景玻璃窗,现在已经放下了厚厚的绒布窗帘。会议室的一端则悬挂着从旧时空带来的巨大投影幕布,天花板上也吊装着高分辨率的投影仪。投影用的线缆沿着墙壁严整地接到报告人的位置上。报告人还可以使用位置上的麦克风,想必墙壁四角的音响就是扩音用的。 “这简直和旧时空的豪华会议室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嘛,钟博士居然如此豪奢!”冯诺十分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元老院在这里如此下本钱,自有它的用意,今天这本来与机械口更相关的讨论会不就移到这里来开了么?”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 这时,工作人员从隔壁的茶水间里端来了热茶放在各位与会者的面前,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次会议和过去的技术会议不同,靠着墙放着两排椅子,这是归化民人员的旁听席位。为了加强归化民科技人员的培养工作,过去只有元老参加的技术研讨会开始放宽准入条件,一批基础知识扎实,有相当天赋的归化民学员和技术人员被选拔出来,特许参加相关的研讨会。 因为有他们的出席,所以真理办公室每次开会前都会专门通知元老,在会议上要注意“言论”。不要漏出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这次出席会议的归化民人员,有钟博士的养女钟小英,也有冯珊,还有几个要么是元老的学生弟子,要么是目前在芳草地选拔组中非常出色的天才类人物,一共只有十三个人。 作为能够接触到“黑科技”的未来科技栋梁,他们意识到自己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意义,所以一个个即拘谨又兴奋。 会议并无啰嗦的程序,直接进入了机械计算机的讨论正题。冯诺作为项目组负责人,先汇报了项目进展情况,特别是继电器的开发和改进。接着,会议进入了下一个步骤,也就是制表机制造原理的讨论。 这些天项目组研究下来,制表机的累加功能大致有三种实现方法: 其一,因为穿孔卡上的数据是在1列或连续若干列上分别打孔表示每位的数字,因此计算总和只需分别统计每一列中的各个孔在所有卡片里一共被打了几次,这个靠简单的计数器就能完成。 接下来,再人工把每列各孔的次数乘以该孔的取值后求和,然后各列的总和再根据该列代表的是十位/百位乘以10或100,最后再求和后就可以了。虽然最终结果要用另一个计算器或者人工单独计算,不过反正现阶段制表机的结果也需要人工抄在记录里。 这并不是真正的累加器,但霍勒里思的制表机就是这么做的,机械设计也最为简单,只需要让继电器或者继电器驱动的擒纵叉拨动数盘转动即可。 其二,先不将主动力齿轮与数盘的转动轴直接啮合,而是用继电器控制连接二者的齿轮,只有数字0-9对应的某个继电器通电时,主动力才能驱动相应的机械结构转动数盘。 此时,可以分别使0-9对应的机械结构在拨动数盘时的操作不同,或是多次拨动,或是一次拨动多位,达到各孔数字一同累加的目的。至于进位,与第一方案相同,采用在低位数盘的9和0之间添加继电器驱动高位数盘转动来完成。 这样的机械结构略显复杂,肯定也更占用空间,优点是合并了每列各孔的累加,避免了大量的人工计算乘法以及求和,进而连进位问题也可以解决。最终数盘上的数字就是累加的结果,所见即所得。 最后,就是单纯地用继电器搭建二进制累加器的方案了。在理论设计上难度不大。然而,钟博士在会中散发了他找到的旧时空某继电器狂热者搭建的全继电器版算术逻辑单元(alu)图纸,资料图片上像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继电器令与会者头皮发麻。某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即要求出去休息一会“透透气”。 钟博士解释说,如果能从中仅剥离加法器的功能出来,大约也不会特别复杂。不过与会者们大概已经被这疯子搭建的alu吓到了,还是纷纷摇头,连原本相当期待该方案的冯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主要是他自己开发的继电器性能他太了解了,就算仅仅是剥离出加法器的功能,也涉及到大量继电器之间的互相控制,现在搞出来的那种粗货恐怕是达不到可靠性的要求。 第三方案就这样首先被放弃了,不过钟博士还打算继续试验一下,算是为以后设计二进制计算机积累一些经验,冯诺也答应下一步优先开发更灵敏可靠、体积更小和重量更轻的继电器供这个方案试验用――前提是机械口能提供足够细的铜线,并且他的土法绝缘漆在细线上仍然有效。 接下来,会议又就第一和第二方案进行了冗长的讨论,机械口的元老们表示方案一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回去就可以试制,方案二则要再重新优化一下设计,而且还要看冯诺提供的继电器性能是否够用。 最终项目组还是决定先上方案一。因为各方面评估下来这个方案出问题的几率最小――毕竟结构简单动作可靠,以他们困难的材料水平来说更容易达成。 “又回到了1890年的水平。”冯诺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方案比上次被讥讽为“验钞机”的方案好不了多少。但是穿孔卡已经到位好几个月了,一直在仓库里虫蛀发霉,也不能总是让数据等机器啊。督公那边,近期最好也能报个好消息上去,眼看快到年底了…… 年底又是考核项目的时候,拿不出成果起码也得混几篇论文出来当“阶段性成果“,不然企划院和财经省那里都有一番饥荒好打。冯诺可不是一个乐意搞社交的人。 接下来与会元老又就制表机的具体机械设计、工艺、材料和配套进行了冗长的讨论,讨论是非常细节化的,因而会议往往会成为马拉松式的会议――但又非常有必要: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配套极其不全,几乎任何新设备都要从头开始制造。加上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短缺,原材料更是种类匮乏。按照旧时空那样下达设计方案和图纸是根本造不出任何东西的。整台设备――不管是核心部件还是区区一个螺丝钉,都得从原材料到加工工序全部落实到细节才行。 两个星期后,制表机的第一台原型机终于完工了,机械厂制造了机械系统的各个部件,包括主动力采用蒸汽动力和电动机的两种解决方案。冯诺则带着钱羽之把继电器控制部分组装了进去。 冯诺立刻把卡片搬来开始实际测试,测试结果令人满意。在多次测试中,他们输入不同公社的人口普查卡片并计算该公社人口的年龄和,然后再与人工计算的结果对比,没有出现计算错误的现象。这说明制表机的设计是可靠的,冯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设备的效率比想象中要慢许多,大约每10秒钟才能处理一张卡片。这时间太长了,每分钟才能处理6张卡片,比人力快得有限。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1节 三百二十五节 卡片复制 于是冯诺又对制表机的数据处理模式进行了调整。 之前制表机被设计成逐列读取穿孔卡的模式,这种模式下,即便每列的读取仅需0.1秒时间,80列读完也要8秒,这还不算卡片传送所需的时间。冯诺仔细思考后,认为在实际应用中,每张穿孔卡实际并非所有列都需要做统计或累加操作。 以工资统计为例,穿孔卡上不可能仅有工资数额的相关数据。相反,更多的列应该用于保存工人的姓名、性别、部门、工种、工号等信息,而姓名区位码、部门代码、工种代码、工号之类的信息是没有必要做统计的。 因此,现有条件下,每次仅对一项数据进行统计就足够了,甚至如果某项数据是多位数、分布在穿孔卡的多列上,每次仅处理一位也是可行的,反正统计结果最后也需要人工再求和。 如此一来,制表机在处理每张卡片时,就仅需读取卡片上的某一列数字并累加,速度自然大大加快了,而且也更省电。 冯诺又花了两天简化改造装置,终于使制表机的每小时卡片处理能力稳定在3000张以上,这应该能够满足元老院的一般性统计计算需求了。美中不足是,如果要计算的某项数据有3位数,就需要过3次机器。从易用性的角度来说还是不够方便。不过现在冯诺是为了验证技术思路,具体到实用化阶段还要做更多的改进。 攻克了制表机,实际上大部分机械机构和继电器控制机构已经研发成功,其它类型的机器不过是更改设计、增减和组合部件而已。在穿孔卡机系统中,重要性仅次于制表机的分类机,就是把制表机上用于控制拨动数盘、实现累加功能的继电器,改为分别控制多个送卡机构、把在基准列的不同数字上穿孔的卡片送到不同卡袋。 然而,正当他磨拳擦掌地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分类机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由于卡片质量问题,已经运来的卡片资料在这几天对制表机的密集测试中损坏严重,实验材料很快就要短缺了。 冯诺只好把对分类机的跃跃欲试丢到一边,先开发复制机,有了复制机,可以随意复制现有的卡片,卡片短缺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他找来了旧时空ibm公司的ibm513型复制机的资料,全称是“自动复制穿孔机”(autog punch)。这是20世纪40年代才出现的机型,原理不难,但机器结构略复杂,冯诺不打算原样复制,根据原理造出一个原型机就好。 他尽量工整地在纸上画出示意图,复制机的核心部件是一套可放置双排卡片的联动传动机构,当模板卡片经过处理单元时,读卡机构的电刷扫过卡片,在穿孔位置连通电路激活对应位置的继电器,从而控制新卡片处理单元的穿孔机构在新卡的相同位置穿孔。这一次,读取和穿孔需要逐列进行了。 不过冯诺在琢磨穿孔刀的控制时却卡住了:穿孔卡上每列的各个孔位之间仅有几毫米的距离,他搞得继电器那么大,怎么可能同时控制多个刀头穿孔呢?想了很久也没想通,只好第二天拿着半吊子的示意图又去求教机械口的元老。 还是来找孙立,一进办公室,发现展无涯也在这里。冯诺长期蜗居在机械厂里面,和展无涯算是熟悉,知道他是个实在人,也不虚礼客套,直接把“图纸”一摊,提出了问题。展无涯哈哈大笑,指着旁边一台临高自产的英文打字机说,“你去看看那个打字机怎么就能把40多个按键的字符都打到同一个位置上?” 冯诺一拍脑袋,对啊,他的办公室也有英文打字机,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展无涯接着说,“这是机械设计里最基本的问题了,除了用打字机那种弧形字排结构可以解决外,还有不少种方案都能解决。你就别自己瞎琢磨机械设计的事了,这事交给咱们专业的办,你还是老老实实设计你的继电器控制方案吧,昨天督公还问过这个项目的进度。” 因为冯诺实际上并不懂机械设计,所以他交到机械厂的图纸基本上只算是个“原理图”,某些可以抄现成的构造他是照抄了过去的设计图纸,但是具体到生产环节还是要靠机械厂的技术人员重新设计。 冯诺连忙汇报了一番进展,又拍胸脯保证最近一定加快研发速度,请领导放心。 复制机却不像制表机那样顺利地通过了测试。 样机送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首先分别测试了复制1张和10张卡片,经人工检查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复制的新卡片与模板卡片完全一致。于是冯诺交代让钱羽之和李加奈一次性复制1000张卡片试试。 由于是逐行复制,复制机的速度大致与未优化前的制表机类似,1000张卡片大概需要3个多小时,冯诺交代后就下班了。领导很关心,故而冯诺这段时间经常加班,今天好不容易有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可以只让钱羽之二人盯着。 复制少量卡片时,重叠新旧卡片对着光看看即可检查穿孔是否一致。1000张卡片却不能再用人工方法检验正确性了。因此,冯诺嘱咐他们复制好后用制表机检查穿孔是否一致。方法是分别统计两叠卡片每列的0-9的数量是否一致,如果结果相同,有问题的概率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不过按当前制表机的速度,每列的检查时间大概在20分钟左右,80列需要20多个小时,只好让两人晚上轮班了。 第二天早上,冯诺去企划院开了个小会,快中午的时候才来到办公室。 他发现冯珊正领着钱羽之和李加奈二人一张张地对着光线检查卡片穿孔是否一致。——大概已经检查了半天,三人的眼神均有些涣散,钱羽之和李加奈更是顶着黑眼圈。冯诺十分奇怪,连忙过去询问。 原来,钱羽之和李加奈昨晚一直用制表机检查1000张卡片的复制结果,却发现新旧卡片在某列的0-9数量并不相同,复制的卡片少了一个3,却多了一个4。也就是说,复制机出现了错误,在某张卡片上错把3打成了4。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找究竟是哪张卡片出了问题。 “工作态度可嘉,工作方法愚蠢。”冯诺评论道。他走过去拿起三人还没检查过的两叠卡片,问:“检查多少了?” “122张。” “114张。” “107张。” 三个人分别答道。 “看看,三个人一上午才查了三百多张。以后我们要测试1万张卡片,得找多少人来?”说着他把手中的一叠卡片递给冯珊,说:“查出330张来。” 然后他问钱羽之是哪一列出了错,调整了制表机的读卡电刷位置。又把自己手里剩余的一叠也分成330张和327张的两叠。 随后,冯诺先后把冯珊查出来的的330张新卡和自己分出的330张旧卡用制表机统计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统计结束了,结果是相同的。 “所以,错卡肯定在另外一半里面了。”冯诺指了指剩余的两叠卡片。 于是他从剩余的两叠327张卡片中,各分出了160张卡片,输入了制表机。这次结果显示错误的卡片就在这160张之中。 冯诺把这批卡片又分为两份,每份包括一一对应的新旧卡片各80张,随便拿了一份再次重复上面的操作。 …… 几分钟后,嫌疑范围缩小到了10张,冯诺把卡片分给冯珊三人,很快找出了错误卡片。 冯诺把错卡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去看。而是对冯珊说:“我们做计算机,目的就是为了代替人力完成机械性的计算工作。机械的工作它来做,不用你来做。你要做的是什么呢?是思考怎么驱使它工作达到你的目的。你来说说,刚才这样找错误卡片是什么原理?” “二分查找法?”冯珊不确定地问到。 冯诺点点头,“不一样,但思路是类似的。如果你稍微思考一下,昨天我为什么让羽之和加奈用制表机检查两叠1000张卡片是否一致,就能想到很多方案。最起码,你可以每次输入100张卡,最多10次,你们也就能知道错卡在哪个100张里面了。——当然,如果你能想到这个,也就能意识到二分查找是最快的。” “我们这么做有个前提,就是复制出错的概率很低。否则多张穿孔卡都在同一列出错,这方法就不灵了。所以,昨天我们先检查了1次和10次复制的结果,都没问题。” “事实也表明我们的估计符合实际情况,1000张卡片,也就是有80000列的复制操作,他们两个昨晚到今早检查了30多列,实际只发现1列出错,而且统计发现只少了一个3,并且只多了一个4。这是在查找错误卡片之前你们就知道的,对吧?我们没有别的先验知识,所以只能假设复制机的出错概率为1/30000,不考虑目前的错误是多张卡片在同一列的出错累积而成,因为那概率更低,暂时可以忽略。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关攻略篇52节 三百二十六节 查错的数学理论 钱羽之的眼神最早开始恍惚,李加奈坚持到这里也开始走神了,只有冯珊还在听。 “二分查找从一个有序表里找特定值,本质是一种分治策略,也就是把一个大问题分割为若干相似的子问题,然后要么直接求解,要么继续分割。它为什么要求有序表?是为了确保每次运算能够同时求解全部子问题。举个例子,如果升序表的中位值小于被查找值,我可以同时确保两个结论,一,被查找值不在有序表的前一半中,二,被查找值在有序表的后一半中——那么接下来我在有序表的后一半中重复上述操作就行了。” “我们的问题是类似的,从概率上,首先我们可以合理地假设有且仅有1张卡是错误的。然后,我们每次统计已知的包含错误卡片的所有卡片中的一半,如果统计结果表明错误卡片不在这一半中,那么一定在另一半中,反之亦然。于是我就缩小了一半的错误卡片‘嫌疑范围’。我反复进行折半操作缩小嫌疑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时,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们现在做的穿孔卡计算机,其实际能力并不限于眼前看到的这些。刚才我的折半操作很机械吧――总是分出一半、输入,然后检查结果,把包含错卡的那叠拿来重复操作。”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们设计一台机器来代替我刚才的重复机械操作,与制表机联合起来就能够完成更多的事情,很多大问题将被分解为小问题,然后采用同一个操作流程解决。” “把看似复杂的问题层层分解为与原问题相似的规模较小的问题,反复用类似的一系列机械性操作求解,让计算机也能够完成,这样的思想叫做‘递归’。这是我们利用计算机很本质的一种思路,你们要好好思考。特别是,在思考这类问题时,不要把现有机械计算机的运行速度考虑进去,觉得还不如人力快。关键要想一想,在人不加以干涉的情形下,计算机仅依照规则运行能够求解什么问题。也就是,什么样的问题是计算机可以解决的,我们叫‘可计算问题’。至于速度,那不是问题――面包会有的。” 冯诺停了下来,让冯珊仔细咀嚼这段话,对她来说,这样的思维模式与数学类似,但又与以前学习的数学相当不同。而李加奈和钱羽之的数学也就是四则运算的水平,要他们理解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因为昨晚都没睡好,这时已经十分迷糊了,这番话不啻于催眠曲――迷糊间钱羽之还在纳闷这事和面包有什么关系。 “好了,你俩睡觉去吧。我看看这张卡片究竟是怎么回事。”冯诺把还在呆呆思考的冯珊撇在一边,对钱羽之和李加奈说道,他一指里间,“可以在那张床上睡。”说完,他拿起了桌上打错了孔的卡片。 李加奈从床上醒来,发现钱羽之还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边睡得正香。她环顾了一下,冯珊在工作台边看书边计算着什么,而冯元老不在房间里,估计又去哪儿开会了。 她打着呵欠下了床,捅了捅钱羽之,说了声:“上床去睡吧。”没想到他只是哼了一声又不动了。李加奈便用力把他拖到了床上——说是两人轮班,其实昨天晚上钱羽之熬夜值班的时间比她长得多。 大概是感觉到了床上残留的体温,钱羽之翻了一个身,似乎想蜷进李加奈刚刚睡出的凹陷里,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李加奈走到了工作台边倒了一杯水喝。这时她看到冯珊放下书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打算休息一会,就和她闲聊了起来。不一会,她们就说定下星期一起去参加李加奈和文理学院同学的聚会――据说还有几位前辈也会参加。 攻关小组之后的几天对复制机进行了反复改进与测试,应冯诺的要求,又在复制机的穿孔机构那一排增加了一套读卡机构,这个改动不大,但却可以使复制机兼有部分验证机(verifier)的功能。复制完成后,可以改接少量配线,使机器功能变为自动检查两叠卡片的穿孔是否一致,并在发现穿孔不一致时停机亮灯报警。 二分查找再快,总也比不得直接过一遍机器更快。 此外,改进后的版本还可以固定一张母卡在读卡机构中,穿孔及验证一叠卡片。在实际应用中,这项功能可以把一批卡片的共通孔位预先打好,减小人工打孔的工作量。 不过,虽然复制机经过改进,也修复了打错孔的问题,却仍会偶尔出现漏打孔的现象。最后,攻关小组降低了卡片传动和处理速度,发现问题消失了。 “看来是继电器反应速度的问题了。”孙立把手中的笔扔到了桌面上,“降速运行吧。” 所有人都“唰”地看向冯诺,冯诺只好无言地点了点头。但元老们现在都练得脸皮颇厚――大家水平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尴尬很快恢复了过来,他又提出了开发译码机的方案。 按计划,制表机本应集成打印和汇总穿孔的功能,出于简化单台机器复杂性的目的,现阶段制表机没有包含这些部分。因此冯诺打算先搞个最基本的数字译码机,由于不考虑拉丁字母的打印,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译码”,单纯只是打印,其机械结构与复制机类似,无非是检孔后激活继电器驱动弧形字排把0-9的数字打印在卡片顶端。现在复制机算是开发完成了,译码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机械口的元老们觉得问题不大,答应尽快制造一台样机送过去。 会到这里就散了,冯诺回到了办公室:他想着今天还得再备备课――随着机械计算机的进展,他觉得得深入的讲授一些与软件工程有关的数学问题了――第一代的程序员几乎都是数学家。 他在办公室里处理了数据中心的日常公文,循例到机房走了一圈,做了日常的设备维护。又把“待修目录”浏览了一遍,用红铅笔在几个“火烧眉毛”级别的项目上打了钩,这些只能等上完课之后牺牲睡眠时间来修理了――自从他弄了机械计算机的项目,原先的工作压下来不少。现在徐老五已经帮他做了大多数的文书工作,本职再荒废下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情逐一处理完,他才起身到了工作间。 现在“工作间”里已经塞的满登登的。从机械厂制造的各种“工程样机”塞满了这个车间,有的则根本不是“技术会议”上的产物,而是某些动手能力强的元老的脑洞的产物――要说完全是脑洞也不尽然,因为这些东西大致就是当年机械计算机发展过程中的不同技术思路。 工程样机自然是不太考究的,因为时间紧,又多是仅仅验证设计思路是否具有工程可行性,所以在设计和制造上没做什么优化,秉承机械厂产品一贯的傻大黑粗不说,许多设备的零件也是外露的,一来节约制造时间,二来便于随时查障调试。 车间里满是铁嘴钢牙的机器,地上也有不少散落的物料零件。所以冯诺一直关照自己的这三个帮工,进工作间一定要做好防护。他自己以身作则,头戴藤编安全帽,身穿粗布工作服,脚穿劳保皮鞋。 穿过设备区,车间的另一头是研究区,一张笨重的大号“圣船牌”12人会议桌矗立正中,桌面上堆满了图纸、文档和草稿计算纸,周围放着七八张折叠椅。墙角是硕大的黑板架,黑板上满是粉笔书写的公式和数字。靠墙是一排开放式的书架,层层叠叠的塞满了各种技术资料和参考材料――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累积起了这么多的文书材料。这些材料按照企划院的规定,都由冯珊和李加奈按类别整理装订起来――都是要存档的,为将来的技术工作者提供参考。 可是要是没有一套高效的检索设备的话,这些技术资料恐怕只会沉寂在大图书馆的某个角落最后被人慢慢的遗忘。想到这里,冯诺愈发感到自己的重任在肩。 研究区的地上满是散落的计算草稿,搞得如同老电影炮党败逃时候一样。研究小组整天废寝忘食,自然也顾不上打扫卫生。总算他们的便当盒还是每个人都洗干净带走的,不然就这邋遢程度非招来老鼠不可。 冯诺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一本关于离散数学的专业教材――这是临高本地翻印的,经过真理办公室的审核,所以无需保密措施,可以直接插在书架上。 刚想打开,忽然看到桌子底下的字纸篓塞满了碎纸片――不是一般的碎纸片,而是撕的粉碎的碎纸片,这不是他们常用的计算纸张,而是信纸。上面似乎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3节 三百二十七节 高等数学 今天又是给冯珊讲离散数学的日子。集合论、图论、数理逻辑、布尔代数、群论……直到后面的自动机理论,这些内容冯诺在原时空学得就不太好,以前抽象代数还挂过科,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想捡起来再教别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可是再难也只能咬牙亲自来讲,元老院里虽然还有那么几位计算机科学出身的元老,可总不能把冯珊送到别人那去学吧。一来自己的专业水平会因此而大大地遭到质疑;二来冯诺也实在怀疑他们几个在这方面的水平怕是并不比自己高明;这三来嘛,冯珊单独去某个肥宅it元老那里接受一对一补课……冯诺赶紧摇了摇头,把不愉快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最终,他硬是花了几周时间把大学本科水平的几门离散数学基础课啃了下来,又考虑了这些课程的设置次序和体系,准备了培养方案。 前些天,钟博士过来提出了一种新的读卡机构和电/擒纵叉驱动的独立数码轮方案。新的数码轮方案能够使制表机对多位数进行统计,同时保证进位的正确性。 他还提出:卡片顶部和底部应设有定位孔,如同带孔的80列打印纸一样。使用一对压紧的圆辊作为接触卡片的机构,圆辊上排列有金属触点――这样能够通过上下两端的定位孔保证卡片上的孔与触点对准。由于卡片与触辊是滚动接触。受压力和轻微的摩擦力,而不与触点部位的机构发生刮擦,对卡片、触点的寿命都有好处。这可以避免统计/查询频率较高的卡片非常容易损坏的尴尬情形——如同上个月对制表机的密集测试时那样。 他们高谈阔论之时,冯珊却一直在门口等着。钟利时觉得奇怪,问了冯诺才知道他已经开始给冯珊开小灶上离散数学课程了,这时本该是上课的时间。于是钟博士当即饶有兴致地听了一节冯诺的授课。 不料听过课后,他突然变得很振奋,不仅对此大加赞赏,还表示这是对新时空高等教育的重要探索,让冯诺把准备这些课程的思路和相关材料都整理一下。最后,钟博士强调说当前的高等教育必须要结合科技复原的前沿课题来设置专业,让冯诺在介绍经验的时候注意这一点――他把“科技”二字咬得很重。 冯珊是当下极少有的接触到高等教育层次的归化民,这的确是不假的。从这个角度讲,冯诺的这些工作倒也的确具有探索性,至于这样的进度是否适应一般归化民的能力,他不打算考虑。至少二三十年内,只有那些最聪明的归化民苗子才可能接触到高等教育。这些人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基本不需顾及能否跟上进度的问题。就像冯珊,她学习知识的速度和能力是极为惊人的,如果有问题不明白,她会整日整夜地研究和思考。可不像冯诺他们上大学的时候,玩为主,学为辅。 这样惊人的接受能力,令冯诺准备这些理论性比较强的课程时异常辛苦,往往每次1个小时的课程需要7-8小时来准备。有些实在证明不出来的定理只好含糊略过或者暂时不讲,偶尔还可以作为作业留给冯珊,说不定她自己能看懂证明。 其间还夹杂着别的层出不穷的烦恼,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约定俗成的定理名称。 稍微高级一点的数学、物理学科,用人名命名的定理公式比比皆是,这来历的解释是个大问题。此问题在元老院目前的国民学校基础教育中并不明显,也还没有成体系的解决方案。然而给冯珊讲授微积分的几位元老就已经叫苦不迭了,在“学术交流”中和冯诺也说过好几次,现在冯诺也体会到了这样的烦恼。 全部改名显然是不可能的,本来元老们对这些定理公式就普遍是稀里糊涂,再把名字改得面目全非,恐怕这些学科就要失传了。所以,元老院的大方针是尽量说这些人都是“澳洲先贤”。真理办公室发过一个一般性的指导意见,要求对于“无法变更的带有人名的专业名词”,要把看起来像华夏人名的都尽量说成是华夏人。 但没有哪个元老有精力系统梳理此事――教育口的主要元老其实大多只是中小学教师出身,这也是钟博士极力想把高等教育划归到科技部体系下的原因。于是,几位给冯珊讲高等数学的元老往往会随口乱解。 有一次,冯诺听冯珊说讲课的元老告诉她,拉格朗日是蒙古人;欧拉原本复姓欧阳,是欧阳修的后人;柯西是四兄弟排行老三,还有个二哥是干刑警的……冯诺顿时火冒三丈,差点领着学生找上门去评理。 然而他自己现在也只能开始胡扯,今天他就打算说康托姓康,罗素姓罗。 至于为什么有些人名字古怪,不类华夏,总算有真理办的“大宋澳洲行在历史指导说明”里“关于各类资料中外籍人员姓名解释的指导方针”这一文件作为指导,不至于露馅。 冯珊、钱羽之和李加奈,还有学习院来的两名小元老此时已经在办公室的小黑板前坐好了。 他打算系统讲授一部分离散数学基础课程的消息被钟博士传出去后,学习院专门指定了两名具有“数学天赋”的小元老过来学习这些课程。这使冯诺突然发现,他长期窝在机房里面,接触的归化民太少了。而自己也是“博士”,这样的水平在以后穿越帝国里起码也得有三四个学派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要是没有传承就太可惜了。 于是他想到了钱羽之和李加奈这两个刚毕业的少年少女,虽然出身差点――一个职业学校,一个文理学院,可毕竟已经是本时空难得的正规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起了教两个徒弟的心思。 两个人的年龄不大,应该还有可塑造的余地,而且李加奈颇有悟性,可以往软件理论方面培养;钱羽之也还算勤奋,说不定能学学系统结构和应用技术方面的东西。他让冯珊抽空给两个人补习一些高小和中学的课程,自己给冯珊讲课的时候也尽量让他们旁听,只是冯诺心里清楚,离散数学对他们来说还早得很,多半是对牛弹琴。 事实与冯诺的估计相去不远。李加奈听了这节课后,感觉自己的脑子十分混乱。 现在她和钱羽之也已经改叫冯诺“老师”了。冯诺还说等过了年和天地会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都正式调过来。钱羽之还有点懵懂,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李加奈却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 调到首长身边,成为首长的“学生”,这种地位算是给首长当“生活秘书”之外最好的前途了! 然而听了好几节课,她就明白这学生不是那么好当的。而现在老师给他们单独上的课,就是所谓的“不一样的数学”。 这数学确实很奇怪,它并不怎么计算。一节课下来,黑板上全是奇怪的涂鸦。冯珊学姐说,那些像拼音一样的字符,叫拉丁字母,只是没有音调;其它一些鬼画符一样的字符,叫希腊字母;此外还有许许多多没见过的符号。 这也罢了,开始的时候内容似乎还是能够理解的,甚至并不用到她觉得有点难的小数、分数和多位数乘除法。有一次老师一本正经地讲到,13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是同一月份出生的,她还差点笑了出来,这也叫数学? 可是之后,老师马上布置了一道作业:“101个伏波军士兵站成一排,则可以使其中至少11个士兵向前走一步站成一个按身高从小到大的队列,或形成一个按身高从大到小的队列。” 她立刻蒙了,根本不知怎么去想这个问题,好在冯珊学姐也没解出来,更不消说钱羽之那个呆瓜。他们一起看着老师,老师却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证明了这个命题。事后,李加奈花了1个小时来看记下来的笔记,才算弄明白了证明过程。 还有一次,老师讲一张伪明的地图最多用5种颜色就可以区分所有的布政使司,并且干净利落地证明了。在他们几个崇敬的目光中,冯元老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扬言其实他还可以证明用4种颜色就能画,只是这块黑板太小了,写不下。 然而最近,老师讲的东西却越发离谱了,她在上课的时候只觉云山雾罩,下了课记不起多少东西。这节课,她只依稀记得老师在讲什么理发师给不给自己理发的事。好像还说自然数集合是个无穷可数集,开玩笑,既然无穷,怎么又可数呢?培训班的指导员讲过,元老院的力量是无穷的,有的学员问什么是无穷,指导员回答说,无穷就是没有尽头、数不清。老师还胡扯什么自然数和整数一样多。——上过初小的人就知道,整数明明就比自然数要多许多负数嘛!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4 三百二十八节 43号店的约会 不过老师在课上的最后一句话,却给她很深的印象,他说:“无穷与有穷有着本质的区别,无穷是不可捉摸的,包含着矛盾。在这个领域中……似乎越是有理的东西,往往是错的。不能把有穷的规律想当然地用于无穷上。” 这样来看,元老院的确就像是“无穷”。 课后,她向冯诺请假。 “如果明天下午没什么安排的话我想请假半天。” “芳草地那边有空吗?”冯诺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桌子上的技术资料,用铅笔划着记号,问道。 “我都安排好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把调整表交给芳草地的教务处。” “那你就去吧。” “那晚饭……” “晚饭我会自己解决的,”冯诺在笔记本上涂墨着线条,“你要吃过晚饭回来?” “是。” “别忘记在门卫上登记。” “是。” 冯珊犹豫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什么,又似乎是期待着冯诺问什么。然而冯诺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她最终还是有些落寂的走开了。 第二天上午是芳草地的数学课,冯珊照例要连着上四节课。下课后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她先回了一趟家,换上了生活秘书的制服,把自己精心修饰了一番。然后才前往目的地:东门市的合作社四十三号店。 合作社四十三号店是元老院的特供商店,在它的二楼有个小小的茶座――专门面向来购物的女仆之类的元老的“身边人”开设的。 虽说如此,但是现在来的客人中亦有不少并非生活秘书,而是通过同学的带领来这里“开开眼界”的文理学院或者女仆培训班的同学。 冯珊很少来这里――购买日用杂货、服装这种女仆们的日常工作她很少染指――都是冯诺交给服务社的大妈去代办的。至于逛街游玩这种事对她来说纯属浪费时间,只有几次为了购买文具,她才专门来过这里。 至于二楼的茶座,她根本就没进去过--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根本没有那个闲暇的心情坐下来和人喝茶闲聊。而且她也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乐趣或者意义可言。 但是今天,她却来到了这里。 在茶室门口,她稍稍迟疑了下,似乎有些抗拒进入这里,服务员是有眼力见的:眼前的女孩子样貌出众,身上的“女仆制服”是新的――大约是刚刚被选到首长身边的,对这里还有些陌生和不安,便立刻迎了上去,轻声细语的招呼起来。 “我等人……”冯珊虽然在课堂上落落大方,到了这么个地方反而很拘谨。 服务员把她带到窗边的一张桌子上,问她要些什么。 “我们这里有和南海咖啡馆同步推出的澳洲点心噢。”服务员为了更多的提成,竭力的推销着新推出的高级点心,“就算首长去买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冯珊看着点单上长长的饮料和点心的名称有些局促不安,大多数东西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面点缀的价格更是令她会吓一跳――这么贵! 她根本没意识到钱对她来说毫无疑义,因为她的消费照例是用元老的消费卡记账的。 “我……就茶吧。”冯珊难以选择,只好含糊的说着。 “绿茶?红茶?乌龙茶……” “乌龙茶吧。”冯珊想起了首长招待客人的时候用过这种茶。 “乌龙茶?好,这就来。” 女服务员离开了,冯珊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打量了下四周,茶室里大概有一多半都有人,客人全是大多是穿着生活秘书制服的女孩子,也有穿着文理学院和芳草地的女生制服的,还有几个是普通女职员的打扮。年龄有大有小,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一阵一阵的压抑着的笑声。 每个女孩子看上去都很漂亮,容光焕发,冯珊一个人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根本不是她应该来得地方。 “上次那个客户全包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财缩了。独孤首长气坏了,说要毙了他。嘻嘻。多亏叶首长拦着。” “这样啊,我们吴首长肯定也很不爽。这人也太能折腾了,天地会光方案出了好几套,最后还不搞了,真是。” “下次核算税务的时候大概会要他好看了吧。” “对了,昨天去南宝看到彤彤了,她瘦了好多啊,不过我跟她说咱们今天出来玩,她羡慕坏了。” “你怎么会去南宝?” “总店核算那边分店的成药销售,刘首长上次关照的。” “彤彤在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据说暗恋她的人很多啊,还叫她女神呢,哈哈。” “都是土包子吧,有什么用……她不是暗恋陈首长么。” “我弟弟下个月也要去南宝了,能不能请她帮忙照顾一下啊,买东西打个折什么的。” “你给她写封信呗。她说她现在要忙死了,读信就是休息。而且那小地方什么都没有,百仞来的信能让她想起来这里的热闹。” “我看是她太懒,想回来一天还不容易……” 冯珊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胀——她不太适应这样叽叽喳喳的氛围。要不是为了见面,她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茶室里的女孩子从十六七岁到二十多岁都有,多数是女仆学校或者文理学校的毕业生或者在校生。普遍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穿着时尚,谈吐是“首长范儿”,话题里也离不开“首长”。 她们中除了一部分当上了生活秘书之外,多数人都被分配到了各部门做文秘、行政和财会工作,除农业省、财金省、民生省、警察局等机关部门外,也有元老院下属的各类企业事业单位,还有保健班出身的毕业生被分配到卫生部和百仞总医院的。不过,无论在哪个单位,文理学院的毕业生都有很大机会被分配到直接接触元老的岗位上。 她们既有稳定工作,又年轻漂亮,有独立生存能力,文化水平也不错,除了一部分人仍然念念不忘想攀上元老外,大多是归化民婚姻市场上极为抢手的女性。只是她们视野已开,又曾经是作为元老们的“小老婆”被培养的,眼界难免很高,一般的归化民几无可能打动她们的芳心。 这些女孩子多数是大陆上的流民或者孤儿出身,并无家庭牵绊,临高的社会环境在女性纷纷入厂工作和获得经济收入的背景下,也出现了“男女平等”的萌芽,对她们相对友好。所以,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们宁愿先一个人生活。考虑到当前社会条件下女性的普遍早婚,这大约是本时空的第一代“剩女”了。 此时,她们正在农庄茶社的一间包厢里面喝咖啡闲谈,不时传出的笑声让茶社里的归化民纷纷侧目。 “阿夏,你们店里的双黄连口服液下一批什么时候到啊,给我留30剂。”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陆上走货特别快,林老爷那边也在大量进货,我帮你问问吧,30剂不好说,10剂肯定帮你留。” “阿夏你真好,谢谢啦!上次我去你们店里遇到那个唐什么,和她商量调货,两眼一翻让我去照照镜子,气死我了!” “别理她,还不是因为和卫生部的x首长有一腿,尾巴翘到天上了,其实她算个什么,人家首长也就随便玩玩……”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那个段子,‘家里要个洗衣做饭的,办公要个好看肯干的,公关要个能说会灌的,出差要个真枪实弹的……’” “小晨!” “‘早上轮子转,中午盘子转,晚上骰子转,夜里裙子转’,我们行里传的,嘻嘻。” “帆帆你也别说了!” “没事没事,有一次我还听陈首长和吴首长也说过这段呢,哈哈。” “听说马首长家里有两个女首长?是不是真的啊。帆帆你见过吗?” “停停!帆帆,小晨,首长能说,你们可别乱说这些。宁姐你也别乱问了。” “哎?没事吧……感觉来我家的首长们都不是很在意这个。上次王主席和裔首长来我们建总,也说了个段子:‘开什么会不清楚,开会坐哪清楚;谁送礼不清楚,谁没送清楚;谁干得好不好不清楚,该提拔谁清楚;和谁睡不清楚,睡觉干什么清楚’,哈哈,几个首长都笑喷了,我们也差点憋不住,梅总脸都绿了。” “宁姐!你就别再教她们了,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局里前几天可是抓了一个诽谤元老院的,听说最后送符有地那七年。” “这么厉害……” “你们都小心点……” 冯珊心想这些女孩子还真是生冷不忌啊,荤段子也这么随便说着玩。她长期跟在冯诺身边,自然偶尔也能听到元老的种种“秘闻”和此类十分随意的谈话。也常常能见识到元老们身上不那么伟光正的地方、和他们做的各种“不靠谱”的事情。可是在归化民里,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5节 三百二十九节 少年 这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她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对她来说,这些人和她们的生活完全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并不能理解她们的思维状态,也不想了解,至于她们过得这种“优裕”的生活,冯珊一点都不羡慕。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而无聊,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计算纸,开始计算昨天冯诺给她布置的一道思考题。 这道题目,昨天冯诺已经大致给了她解题的思路,但是具体的方法还要她自己去摸索。平常,她一开始计算就会沉浸在这奇妙的世界里,然而今天却不一样,即将到来的约会和耳畔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让她很难集中起精神来。 最近她的生活有了些许的变化,让多年来沉浸在“学习再学习”的少女的心灵也有一丝悸动,特别是几天前的信件更是令她彻夜未眠。 倒不是这封信的内容有什么特殊之处,倒不如说,这封信是一个引子,勾起了她这些年来对自己,对冯诺,也对元老院的的种种思绪。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冯珊停下了铅笔,暗暗思索。 茶社里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冷却了下来,原来茶社里进来了一个少年。 这四十三号店的客人主要是元老身边的家眷、生活秘书,至不济也是元老的“家庭服务员”,除了偶尔陪生活秘书来的男性元老本人之外,绝少有男人出现在这里。 虽然元老中也有蓄有男性“生活秘书”的,但是他们人数寥寥,从不在四十三号店露面。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又不是“小元老”。虽然他穿的是学习院的黑色制服――但是制服上的标志说明他是芳草地选拔组的成员,并非“天生贵胄”。 理论上43号店并不禁止普通人进入,只要愿意花钱谁都可以进来购物。但是归化民和土著要是无人带领还真不敢进这个地方。 不过,正在聚会的女孩子们立刻想到,这大约是某个元老的“徒弟”、“学生”或者更高一级――“养子”。 要说起来,也的确很象:俊朗黝黑的面孔,剃成板寸的头发,结实又不失健美的身材,挺拔的仪态,从容自信的气质――这都是宣传画里元老们最钟爱的“新华夏人”男性的标准形象。实话说就算是元老本身也没有几个能长成那样的,但是在各种宣传画里这样的青年却是主角。 少年在满场少女的注视下,黝黑的面孔略略有些发红。他急速的在茶社里扫视了一眼,轻轻摆手拒绝了上来招呼的女服务员,迈开八十厘米的步子朝着冯珊坐的角落走了过来。 “好帅!” 虽然是被压低着说出来,的但是在这突然寂静的空间里却清晰可辨,接着是一片压低的吃吃的笑声。男生的脸似乎更红了。他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走到了冯珊的身边,来了一个15度的标准“致意”式的鞠躬。 冯珊按照芳草地的通用礼节,站起身来伸出手,两人轻轻的一握手,立刻分开。 “恕我迟到了片刻。”男生低声说道。 “不要紧,我也是刚刚到。”冯珊收起计算本,“请坐吧。” 俩人落座,冯珊关照服务员“添一个杯子”。女服务员正看得目瞪口呆,听闻招呼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拿了个杯子过去。 原本叽叽喳喳的茶社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女孩子们都想仔细听听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少年会和这个穿着生活秘书制服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女人总是酷爱八卦。但是她们什么也没听到。冯珊选的座位是在角落里,离其他人很远。最关键的是,一开始他们只是默默相对而坐,各自盯着眼前的茶杯,一言不发。 这样沉寂了好几分之后,少年才打破了两人之间寂寞。 “冯学姐,今天你约我到这里――”他看下四周,“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要紧,这里很好。”冯珊说着给他斟满了茶水,“请用。” “谢谢。” “你最近的一封信我看了。”冯珊从包里取出了一叠用细绳捆好的牛皮纸的信封,“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 “……” “只是……我没法接受。”冯珊说着将信封推到了他的手边。 “你是说――” “我们是不可能的。”冯珊的语气冷静而平淡,“想必你也很清楚。” “可是学姐你告诉我……”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我也可以去请老师出面的――” “不用了。那天告诉你的就是我的真实心意,”冯珊把手放在胸口,“没有骗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快乐。我拒绝并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这身制服对我来说不代表什么。” “既然这样,为什么……” “上次和你约会之后,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冯珊说,“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恐怕不能兼顾学习和……感情。” “学习有这么重要吗?!”少年似乎有些激动了。 “怎么不重要呢?”冯珊说,“你和我,靠什么过上这衣食无忧做学问的日子?是元老院的恩典,也是因为我们善于学习。” “即使这样,也有个人的生活呀。”少年似乎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首长们也说过,学习工作很重要的,个人的生活也要兼顾的。” “也许吧。但是对我来说,个人生活就是学习。”冯珊低下头,“抱歉。”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绝望而伤感的表情,好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话:“因为元老的关系吗?” 冯珊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比起短暂的个人感情幸福,我更愿意把人生用在探究元老院的无穷知识上――并不限于你。这些信你带回去之后就烧掉吧――留着对你的前途怕有影响。我原本是想写一封信给你的,写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觉得在还是在这里当面说清楚更好――君子无私言。” 冯珊回到机械厂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冯诺正在和一名她不认识的首长谈话,不是钟首长,不是机械厂和电力口那些常来的首长们,也不是项目攻关小组里的任何一位首长。 “老冯,这个项目很重要,我们肯定是要下几套订单的。”不认识的首长说。 “哈哈,这样给我的压力很大呀。不过这套系统已经基本开发完毕,分类机也已经定型了,样机明天就能送到,我们一定尽最快速度测试整个系统,抓紧生产一批。除了你们的订单,民生省和警察总局也都催着呢。质量保证没问题,终身保修。”冯诺满面春风,完全看不出有压力的样子。 “那太好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那个李加奈就拜托你照顾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老乌,一定支持你们的工作。” 他们又握着手交谈了几句,不认识的元老才告辞了。 冯珊感到有些奇怪,来人似乎是对穿孔卡计算机系统感兴趣,怎么又提到了李加奈呢?不过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了声:“老师,我回来了。” 冯诺没太在意,他哦了一声,忽然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刚才风吹进了沙子,揉了下。”冯珊眨巴了下眼睛,“您交给我的题目我解算了,您看下有没有问题。” “你放在桌上吧,一会我们再来看。” 冯诺原本想深入的问一问,但是此刻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他还在想刚才来人的话。 来人其实是政治保卫总局技术处处长乌佛。毫不意外,政保总局对建立穿孔卡资料库和采购穿孔卡计算机系统也充满了兴趣--他们是最热衷于搜集数据资料的部门,而海量的数据依靠传统的手工分类检索的效率必然不高。机械计算机的试制是个好消息。不过,乌佛来访的另一个目的却是李加奈的工作调动问题。 尽管一贯胸有成竹的常务副局长表示不必在意这点小事,但政保局内部对李加奈的事情还是颇为关注的。这个隐干的事牵扯了独孤求婚和卢炫两名元老,这两名元老的身份本来就有些敏感,事情又不凑巧弄成了现在的僵局,很是令周伯韬等人烦恼。 其实这根本就是个意外,政治保卫总局从开始就明确不对元老“侦察”,更不会刻意搜集某位元老黑材料的计划。这也是政保局一直声称从不针对元老“侦查”的底气,毕竟一旦有这样的指示存在,不论是口头还是书面的,以后对景起来就是麻烦。 当然,他们也没那么无辜,元老们位于归化民的汪洋大海中,就算不刻意搜集,工作网的无处不在也足以“无心插柳柳成阴”。各类关于元老言行的材料还是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政保局的案头,只不过暂时不做任何处理,仅仅简单归档了事——他们只是承诺不针对元老侦查,可没说过会销毁包含元老言行的一切原始材料。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6节 三百三十节 问题(一) 所以,当冯诺通过正常程序,以“在电子设备车间的兼职工作表现优异”和“有进一步学习深造潜力”为由,发备忘录要求把李加奈的人事关系从天地会正式调往机械厂时,政保局自然也乐得就坡下驴,把李加奈从独孤求婚和卢炫的眼皮子底下弄走,免得这二位每天如鲠在喉。 于是周伯韬再次亲自去天地会协调此事、说明情况。独孤求婚有了台阶,也就懒得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再加以阻拦。况且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年,就算这次再拦着,两个月后李加奈也要轮岗到其它地区了。 保险起见,几个人又商量让乌佛亲自来找冯诺说明李加奈的身份情况,免得再出纰漏,——原本这事按规定让下面的人来送个条子就行了。 好在冯诺的部门属于较高安全级别的涉密部门,与政保局颇打过几次交道,并没有再起波澜,很爽快就答应为李加奈的工作提供方便。再加上顺便还谈成了采购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事情,双方都十分满意。 冯珊见老师脸上微带笑意,显然心情不错。从43号出来之后,她心情很乱,在东门市乱逛了很久,不仅是她个人的感情问题,更多的是她这些年来跟随在冯诺身边的所见所闻的感想。 但是这些感想,按照她的身份地位来说,未免太过“狂妄”,甚至有“忘恩负义”的味道。以至于有时候仅仅是想到这些问题她就会有罪恶感。 特别是最近的这段感情经历,使得她的心理愈发感到混乱。这位学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谈起他在学习院里学习生活的见闻和由此所产生的种种疑惑。 她鼓足了勇气,问道:“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问题?冯珊经常会问他问题,当然,是数学方面的。冯诺没有注意到今天她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他点了点头,示意冯珊继续说下去。 冯珊迟疑了一下,她又发现自己不知该从哪儿问起。思考片刻之后她决定先从一个具体的问题开始。 “加奈的一个学姐在建筑总公司,她是……首长的生活秘书。今天和我们说过一件事,她们公司有个干部,前段时间在契卡的例行巡视时,被发现有受贿舞弊和滥用职权的问题,好像还挺严重,民愤很大,也曾被举报过,但是因为公司上面有首长保他,所以就没有公开,现在又回去工作了。职工们反应特别大。老师,如果这个人这么坏,首长们为什么要保他?” 冯珊这还是第一次“质疑”首长的正确性,她略带紧张地望着冯诺。 冯诺一愣,没想到她问得是这样的问题。他想起来,最近的“情况通报”上曾经说过,对于问题不严重的归化民干部采取内部警告处分,重点还是“治病救人”的思路,毕竟现在培养干部不容易,要“爱护”和“挽救”。弄到符有地那简单,之前花的工夫和气力可就白费了。 但这个问题就难回答了,他想了想,才斟酌着回答说:“嗯,有两点可能的原因。其一,人不是神仙,都会犯错,犯错误的原因也多种多样,可能是一时糊涂,可能是以前在伪明的旧习难改,元老院要允许他们犯错。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过错,也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嗯……其二,目前我们的各项事业都很缺乏有能力的人,如果这个人的能力突出,或暂时难以找到替代的人,那么即使他犯有比较严重的错误,我们可能也会暂时容忍和留用,免得因为其个人的因素影响到我们全盘的建设计划。这是牺牲局面和顾全全局的观点。” 要不要说这第二点,他本来有些犹豫,因为这含有实用主义的成分在内,实用主义这种东西即好又坏。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把这一点说出来,冯珊应该已经足够成熟接受这样的观点了,从她问出这个问题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他也留了半句话没说:恐怕这个人还是很快就要去符有地那报道了。现在他已经知道李加奈就是政保局的“隐干”,这桩消息的扩散情况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政保局掌握,一旦他们判断这个人的“消极影响”大于“积极作用”,元老院自然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彻底抛弃。 “老师,如果这个人是个贪腐舞弊的坏人,他怎么可能为我们的建设事业作贡献呢?” 冯诺的脑门开始见汗了。 “首先,坏人不一定就是没有能力的人,如果坏人都是无能之人,也就不会造成多少破坏了;其次,人是很复杂的,这个人可能在舞弊方面损害了我们的事业,但他可能同时也在建设方面支持着我们的事业,他的私欲可能令他舞弊,但是他也未必就没有为元老院忠心做事的想法,所以我们要权衡利弊。” “最后,与这个人无关,但是你要认识到,元老院在用人方面,通常是考察其能否胜任本职工作,如果不能胜任本职工作,那么无论私德如何都不应任用,如果能够胜任本职工作,那么即使其人有一些无碍法律和规定的缺点和私心,也会被任用。完全没有私念和缺点的人很少,若是仅仅因为其缺点而不用其长处,可用的人就不多了。” ——这是为了避免从小受到芳草地正面教育的冯珊陷入到唯道德论的窠臼里去。 “老师,首长们也有缺点吗?” ……终于来了,“人都有缺点”,“首长也是人”,以冯珊的逻辑水平,自然就会问出这个三段论的问题。 虽然知道元老们迟早会走下神坛,迟早会被归化民和土著质疑“伟光正”,——而生活秘书们离元老最近,感受着他们的七情六欲,看得到他们的优点缺点,这个神话自然也将在她们的心中被最先打破。但是真正面对这样的疑问时,冯诺还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冯珊紧张地注视着老师的反应,已经做好了冯诺一旦发怒就马上认错的打算。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用问,如果按照国民学校里所教导的道德标准,元老们当然是有缺点的,而且还很不少。就算没有学校的品德课程教育,单以朴素的良知来判断,也难说元老们没有缺点。 所以,她在心里当然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想听一听老师的回答。 或许,她的心底还期望着老师能够像往常那些数学问题一样,令她信服地否定她的答案――是元老院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让她进入天堂,她希望天堂里面都是天使。 “当然,我们也是有缺点的。”冯诺艰难地答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是一个旁听者,而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干涩。 长时间的沉默。冯珊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冯诺则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啊,我只是……我的意思是,首长们什么都懂,平时都很拼命工作,也从来没有腐败舞弊……”虽然老师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但冯珊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 冯诺默默地在心里对她说,这便是所谓“皇帝没有私事,也不接受贿赂”。元老们的超国民地位和权利是在《共同纲领》、也就是宪法里面写好了的,是通过穿越国家政权各项法律、行政制度和整个权力体系所保证的,自然不需要腐败舞弊。元老院并不教归化民“屠龙之术”,因此你现在当然还意识不到。 至于拼命工作、加班加点,和元老们现在一个个表现得“走路带风,声音似钟,握手带摇,满口同志”是同样的道理,那不过是因为“权力是最好的春药”罢了。当然,换个说法就是“伟大事业”的激励和刺激。冯诺自己从前些年咸鱼一样的生活,到这一年来工作劲头的变化,对此感触尤深。 “嗯……而且我认为老师您就没有缺点。”冯珊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冯诺当然不会没有缺点,不过在冯珊看来,老师确实并没有诸如“贪婪”、“舞弊”、“粗鲁”或者“不分是非”这类值得一提的缺点,连首长身上最常见、归化民中大约人人皆知的“好色”,也没有。 呵呵,冯诺心想,“光源氏”爱好还不算缺点?当然,这种缺点的档次比较高……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没有缺点……” 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您说元老院在用人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其实是一个人的能力,有些私念和缺点也不会影响其任用。但是我们在学校里上德育课的时候,都是说让大家无私奉献,为元老院的事业牺牲一切,说元老院不辜负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为什么?”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7节 第三百三十一节 问题(二) 芳草地的德育课程还是“我们好敌人坏”的初级阶段,元老院并不喜欢归化民在这方面想太多。 冯诺沉吟了一下,对她说道:“真实世界是复杂的,但是学校的孩子们,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复杂性,我们的教育,‘世界观’要‘正’,也就是必须要赋予学生们‘正确’的概念,使他们认识到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这样等他们长大了,在自身的阅历中认识到权谋和不那么伟光正的东西时,才能立足于‘正确’,而尽可能地摒弃‘错误’。我们不能一开始就教育孩子们不辨黑白,不分对错,不知好坏。” “那,报纸广播,是给所有人看的,为什么也只是报道正面的新闻,不提大多数人都是有私念或者缺点的,也对……那些错误的东西避而不谈。这,不是一种偏颇和谎言吗?” “你在芳草地,德育课上应该讲过所谓的‘真’、‘善’、‘美’吧,‘真’是好的,‘善’和‘美’也是好的,问题是,‘真’的东西,并不总是‘善’和‘美’的。” 冯诺有意忽略了“真善美”之中,“真”其实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在舆论宣传之中,一方面,我们要让广大人民群众认识世界的‘真’,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引导他们向‘善’,向‘美’。而当二者不能兼顾的时候,就必须有所取舍。” 他耐心地向冯珊解释着,只是其中的一些论调连自己听了也要皱眉头,在旧时空,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对冯珊这样讲。 大概是冯诺耐心温和的语气感染了冯珊,她渐渐不再紧张了。看得出,她对冯诺的谈话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不像刚才那么困惑了。 冯珊似乎是在咀嚼他话里的含义,冯诺知道她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放在心里,于是他静静地等着,心里也在想着她之前的问题。 “老师,元老院的目标是什么?” “嗯……应该说是,建立世界的新秩序吧。” 冯珊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学校的老师说,元老院要为人民创造一个新世界,这是同样的意思吗?” 冯诺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说,“等你真正明白其中区别的时候,也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接着他正色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元老院建立的新秩序下,人民将过上比伪明、后金、欧洲各国……比世界上当前的一切统治者统治之下都更好的生活。”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少女的瞳孔中放出了璀璨的神采。 冯诺不自觉地躲开了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的对视。 他想,元老们对于建设新社会和新世界的意义其实并不比归化民的认识更强烈、更深刻。“创造一个新世界”,元老们自己未必相信的口号,归化民们却切切实实的信了。 冯珊能够整日整夜地思考学习,平时承担繁重的教学工作,空闲时间还要到这里帮助他的开发……可以说她几乎完全没有个人的时间和空间。然而,冯诺却从未见她流露过不耐烦或厌倦的表情……有的只是温和的坚强与固执。就连他,之前也并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坚持。 而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或者不如说,是感受到了原因。 “那,首长们的目标是什么呢?也是为了让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女孩子真的长大了,冯诺想,她能察觉二者的不同之处。 “嗯,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一定每一位元老都会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但每位元老都始终为此而奋斗着。” “每一位首长都这样想吗?……您,是这样想的吗?” “他们……我们怎样想的并不重要,冯珊。” 冯诺思考了一会才慎重地说道:“历史和时代的发展,有其自然的规律。尽管创造历史的是人,但世界的改变并不是人的想法所能够决定的。” 他停了下,想了下该怎么阐述这个问题。 “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讲,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即将在这个世界的改变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就是我们——元老们。但是世界的改变,依旧并不全然是我们中每个人的想法的结果。相反,我们的想法,只是在顺应着世界改变的趋势。” 这段话的含义并不易理解,冯珊眼神中的迷惑之色渐浓。 “在历史长河中,人的行动除了产生他们原本目的那种结果以外,通常又产生一些附加的结果。他们的确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和利益,但这并不是全部,在他们的行动中,还有着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且他们自己也未必会意识到的结果也同样完成了。 “打个比方说,某个人,被复仇心所驱使,或许是正当的复仇也未可知,而烧了他仇家的房屋。则这一行为,可能将产生他期望以外的结果。尽管他仅仅是在仇人的房梁上放了一把小火,但由于被放火的那段梁柱连接着其它各段、仇人的房屋又连接着其他的房屋。最终可能将导致一场大火灾,这场大火灾不仅仅焚毁了他的仇家,而且使许多别人的财产都变成了灰烬,甚至还可能出现伤亡。 “这样的结果或许并不是那个人初始的企图或者想法,但却有着远远超出他想象的破坏性。而且,这个人也必须为此负责,从而受到处罚,并不会因为他本来并没有酿成一场大火的想法,就放过他所犯的罪行。 “那么从相反的方向考虑,那些推动了历史发展的人,比如嬴政、杨广,他们统一全国、统一文字和度量衡、开创科举、修建长城和大运河,或许其初始想法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更舒服,只是希望拥有更多的权力和力量,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然而当他们完成自己的目的时,同时也完成了当时历史发展所要求的某项任务,或者说,顺应了历史和时代发展的潮流。因此,他们成为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人。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英雄’。说他们是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的品德是楷模、或者有多么高尚和善良,而是他们在改变这个世界,使之更符合时代趋势和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的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所以,重要的并不是我们怎样想的,而是我们是怎样做的,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在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为世界带来了什么。” “不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们——元老们来到这里,有着许多别的热情和欲望,也有着私人的种种目的和企图。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能成为我们受到庸人批判的理由。” 冯诺有些严肃地说。 “一个庸人,他可以说我们有野心、想造反,我们穷奢极欲,是这些欲望让我们改进农法、建立工业、发展教育、革新社会,这些都出于所谓‘不正确、不健康’的私人企图。 “那么从这种说法马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庸人,他是优于我们的,因为他没有这些‘不正确’的企图,所以他没有做出这些改变世界的事情,他只是庸庸碌碌地活着,让别人也庸庸碌碌地活着,世界则一成不变。” “这是庸俗的看法,而这些庸俗的看法,特别容易在一类人中出现。”他顿了一下。 “生活秘书。” “我们不能不饮食,不能不穿衣,我们总有亲朋好友,我们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我们也会有个人的兴趣、爱好,乃至,缺点。这是我们的私人属性。” “No man is a hero to his valet. This is not because the hero is no hero, but because the valet is a valet.” “黑……澳洲有位先贤曾经说过:‘仆从眼中无英雄,——但那并非因为英雄不是英雄,而是因为仆从只是仆从。’” “生活秘书们,也包括那些在我们身边工作的归化民--他们接触我们的衣食住行,知道我们的嗜好缺点,她们与我们的私人生活太密切了,以至于在她们的眼中,只能看到关于我们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们就是和她们一样的平常人,平淡无奇。不仅如此,或许在她们眼中,我们身上的缺点还要更多,水准说不定还在平均之下几度。” 冯珊的脸蛋有些发烫。 “但是,冯珊,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们一样。你是有能力从世界改变的角度来看待我们——元老们,看待元老院的事业、理解其中意义的。” “不要从生活秘书的角度来观察我们,要从世界发生了怎样改变的角度来评价我们。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与我们有着同样视野、处在同样高度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一个仆从,而要成为一个主人。自己的主人,世界的主人。”他盯着冯珊的眼睛说道。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8节 三百三十二节 分类机 冯珊的脸变得更红了,老师的话她虽然只能听得半懂,但是也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且,她还敏锐地察觉了老师最后的话里面另外的意思,于是她把自己本来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吞了回去——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原本她想就自己和学弟之间的联系和来往做一个解释,但是现在想来已经用不着了。原本困惑又紧张的心情一下放开了,忽然感到这世界尽然这么宽广。她后退了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没有问题了!我去把分类机测试要用的户籍材料再整理一遍!” 第二天,李加奈特意提早到了车间仓库,打算把昨天朋友拜托查询的户籍资料找出来。可是看到一叠叠摆放整齐的户籍信息表,她却傻了眼——以前这些材料都是按照公社和户主姓名排列的,一家人的卡片都在一起。现在却变了,被整理成按照原籍和职业排列了,每一叠旁边还细心地写着原籍是哪,职业是什么,人数……等等信息。 这里有临高和琼山两县部分地区的超过一万人的户籍资料,上哪儿去找加来公社林光辉家的户口? 这时冯珊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李加奈连忙问道:“小冯老师,这些表格……顺序怎么都变了啊。” “哦,今天要测试分类机的样机,老师说除了以户籍所在地和姓氏分类之外,再用原籍和职业两类信息对卡片分类。因为每个公社的人数和每个姓氏的人数以前都统计好了,所以昨天他让钱羽之重新整理了这些户籍资料,准备用来验证今天的分类结果的。昨天晚上……呵欠……我又查了一下每叠的张数标上去的……查到半夜……” “啊,对了,你今天要查那户人家的情况。”冯珊想了起来。 “是啊。钱羽之这呆子……都没和我说一声。” 说着,李加奈突然想起昨天她也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就睡了一觉,然后晚上又窝在房间里整理记录白天听到的一些信息,并没有和隔壁房间的钱羽之见面。早上起来时她还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暖水瓶和两块薯粉饼,上面夹着昨天晚上钱羽之给她留的字条。 “这怎么办?”李加奈有些着急。 “……”,冯珊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冯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老师早。”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冯诺随意说了声,“好”。然后马上说道,“这些资料整理完了吗?快搬到外间去,分类机的样机马上就装好了。”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开始把户籍资料往外搬。 “一会儿测试的时候和老师说说,用机器查一下,应该没问题。”冯珊悄悄地说。 好几个归化民工人正围着满地的组件忙碌着,冯诺和攻关小组的好几名元老站在一旁指点兼聊天。 “我还是觉得应该设计成转盘式的,搞个10格大转盘。转盘上装几个篓,分类机感应到哪个孔,就把转盘转到对应的篓上,将卡片丢进去。”一名元老说。“现在你这个设计相当于10套串联的读卡系统,每套系统才连接1个继电器,穿孔的就横推到侧面的卡袋里,没穿孔的继续走。这样每个读卡单元只用来检查800个孔位中的一个是否穿孔,效率太低。” “我记得制表机的读卡是每秒1张吧。”又有人说道。 “嗯,还要长一点,1点几秒吧。这次的读卡装置用了钟博士新设计的结构,估计能控制在1秒以内。” “那还是太慢了,1张卡的分类需要10秒钟。” “老梁,你又忘了,上回和你解释过一次。第1张卡片传到第2套读卡机构的时候,第2张卡片就可以传到第1套读卡机构了,实际上还是每张卡1秒钟。” “哦,哦,对。” “速度还算可以,还是每小时3000多张。” “我看太快也没必要,万一继电器还是适应不了怎么办。”孙立瞥了一眼正在安装继电器的钱羽之。 “这次没问题了,这段时间我们给继电器改进了设计。”冯诺连忙说道。 “新的绕线机什么时候能到?现在的设备绕0.1mm线总是有些问题。”他又问孙立。 “大概还要一周。”孙立回答。 标准件厂最近出品了0.1mm线径的紫铜线,电子设备车间也马上在其基础上制作了一批漆包线。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一部分控制用继电器的体型显著缩小了,反应也更加灵敏。 “计数器的数码轮用的是什么材料?”钟博士问。分类机的每个卡袋处安装了联动的计数器,反正又不费事,原理和制表机是一样的。 “高碳钢吧。”有人回答。 “计数器用的这种轮,不需要太好的材料。现在的设计里,这种数位轮与上下级没有机械接触,仅有电接触。我们可以将其做成可快速替换的模块,如果坏了,拔下来换个好的上去就行了。这样维护起来比较方便,也节省昂贵的材料。”钟博士又开始推销他的模块化构想。 “不过梢钉是计数器里负荷最重的零件,需要频繁地与棘轮齿冲面摩擦,需要硬度高一些的材料。”他又补充说。 “嗯,下次试试。不过上回那个设计图有点问题,Y型叉架离开角度不对,会导致棘轮回拨,这样另一个梢钉就对不上冲面了。” “哦,这次没问题了,我增加了梢钉间距,能保证一个可靠的‘开锁’位。另外棘轮冲面角度也修正了。” …… “老冯,你还是没设计多条件分类么,是不是有点保守了?制表机、分类机,都是只能针对卡片的某一列进行统计和分类。” “谁说没改进,还是有改进的,最多可以支持10条件分类。”冯诺略带得意地回答。 “嗯?怎么弄的。没看到有相应结构啊?” “虽然每套读卡系统只有1个读卡触辊,每次只能读1个孔。但是这个触辊的位置是可调的,可以分别调整对准不同的列和行。我在每个送卡继电器上游又加了一个控制继电器,上面有个开关,可以选择激活或者不激活。这样,相当于可以给控制送卡机构的继电器取反了。我既可以选择送出所有穿孔的卡片,也可以选择送出所有不穿孔的卡片。” “然后,第二套送卡机构我再换另外一个孔检查,再把不符合条件的都送出去。以此类推,到最后剩下的是就我要的同时满足多个条件的卡片。” “嗯……这也太简陋了。一来你没办法解决‘或’条件的问题,因为你已经在第一个卡袋把不满足条件的卡片都送出去了,对吧?所有条件之间的关系都是‘与’;二来,你要的卡片是挑出来了,但原本的卡片库顺序就全乱了,实际上是被随便分类了。”钟博士皱着眉头说。 不过,这个办法虽然很简陋,众人还是觉得思路颇有意思,一时间讨论十分热烈。 又过了一会,机器安装完成,接上动力运转也正常,工人们就撤走了。元老们半讨论半闲扯了一会,也渐渐散去了,——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忙。最后只剩下电子设备车间的4个人。 “开始测试吧。”冯诺说。“把卡片搬来,先……” “老师……”李加奈举手示意,接着她把要找户籍资料的事情说了一下。 冯诺来了兴趣,有个具体的例子试一试也不错。 “户主叫什么?”他问。 “林光辉。加来公社的。” “加来公社是1001014——” 在民生省制定的地区代码表里面,与旧时空类似,只不过是用7位数代表地区。前3位是到“省”一级,100是海南,101是台湾,102是济州岛……这是元老院目前的直辖地区。110-199是预留给大陆的,200-219预留给朝鲜,220-249预留给日本,250-269预留给中南半岛,270-299预留给南洋诸岛。其余的号码暂时还没有分配。如果以后地盘大了不够用,也可以在最前面增加一位解决问题。 之后就是省以下的县/区,在海南,10是临高,11是三亚榆林,12是三亚田独,13是琼山,14是澄迈……而最后一位就是公社了,在临高,11是百仞公社,12是博铺公社,13是南宝公社,14就是加来公社了…… 其实还有10。户籍所在地的第6~7位代表公社/村,但所有的县下属公社都是从11开始编号的。而‘10’,代表这个人是久居此地的元老家中的一员:元老本人、配偶、子女、其他家属、生活秘书或者奴仆等等。 “这次我们只有临高和琼山的一部分户籍数据,所以第1读卡位排除第5位不是0的卡片,这就区别了临高和琼山,第2读卡位排除第7位不是4的卡片,这就挑出了加来公社。”冯诺交代。 “户主姓林,林的区位码是——” “3354。”那边李加奈迅速答道。 “嗯,那就用第3-6读卡位选出户主姓氏3354的卡片。7-10位就过滤一下户主名字的后一个字吧。是辉吗?” “是的,区位码是2752。”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9节 三百三十三节 分类机的运用 设置好了分类机后,冯诺打开了机器的开关,卡片开始唰唰地分类了。他关照李加奈和钱羽之看着机器,就和冯珊一起回机房检查服务器的运行情况了。 快中午的时候,冯诺回到了车间里。卡片已经分类完成了,他看了看表,2个小时多一点。对于分类1万张卡片来说,速度还挺快。不过李加奈和钱羽之却沮丧地坐在机器旁。 原来并没有找出任何符合条件的卡片。 这倒很奇怪。冯诺想了想,又看了看分类机的情况。他注意到第9号卡袋里没有任何卡片,第10号卡袋却有几张卡片,这说明这些卡片是倒在了最后一关上。他捡起了10号卡袋里面的一张卡片看了一下。——这些卡片之前已经用译码机在顶端打印了每列对应的数字。 “2750。这个户主不叫林光辉。”冯诺说。“你们查查,3354,这是林,没问题。然后是2567,2750。” “林广灰,这个人叫林广灰……”李加奈又好气又好笑。 “是不是打孔时候打错了?”冯珊问。 “哼,”冯诺哼了一声,他倒觉得此人八成是广州难民营收容的难民,所以带了一个“广”字,至于“灰”,大概是收容当天起名用得都是各种颜色吧。 “原籍:12216,这是福建吧。职业:农民。成份:军户。”——看来这户八成是和百图林氏没什么关系的了。 李加奈根据这些信息,在户籍信息表的“福建”、“农民”那一叠中,找出了林广灰家成员的“常住人口登记表”,抄录了必要的信息,写成一份证明文件。还在后面附加了信息查阅过程的说明,冯诺也在上面签了字。 元老们现在都很自觉地把能看到的问题解决掉。——不论是不是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总归这是元老院的事情,那也就是自己的事情。 都写好了,李加奈就准备把证明送出去。 “加奈,你就不用回来了,下午去天地会办理一下调职手续,把档案拿过来。”冯诺吩咐道。 随后,他让冯珊和钱羽之整理卡片,分别按户籍所在地、姓氏、原籍和职业统计人数,然后与人工计算的结果作对比,正式测试分类机的样机。 正式转换工作的一个星期后,李加奈在回家的时候收到里一封发件人是一个邮箱号码的信件。她没有左顾右盼,立刻拿起信封,迅速塞进了口袋。 晚上,李加奈迫不及待地找机会拆开了信件,里面是没有任何抬头和落款,只有简单的几句密语指示。她又仔细核对了数处暗记,确定无误后才强自按捺内心的激动,销毁了信件。 当李加奈如约到了信中指示的联络地点时,下巴都快惊掉下来了,没想到经常来电子设备车间指导他们技术的贾组长竟然是自己的上线。她可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贾苯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中断和她的联系――李加奈自然也没有问――只是简单询问了李加奈这段时间的情况,又收下了她交上来的工作汇报和个人小结。指示她“一切照过去方针办”后,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李加奈精神饱满的回到车间时,冯诺正在指导冯珊和钱羽之使用分类机,还在黑板上写了不少东西。见到李加奈回来,他点点头示意她也过来一起听。 分类机的测试很成功,只是,不能处理“或”条件的确是个很大的局限。关于如何改进,冯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不过今天他要以此为例给学生们上一节课。 这其实已经涉及到了计算机的核心原理。他要的并不是简单的操作员,而是能实际运用的程序员。 “今天,我们从理论上来分析一下,我们的分类机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不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首先,排序。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们把10个读卡单元上的读卡触辊对准同一列的0-9,则卡片就会按照这一列的数字被推送到10个卡袋中,手工把卡片重新合成一叠时,这些卡片就是按这一列数字的大小排序的了。” “其次,单条件分类。‘把所有卡片分为男性和女性两叠’。这个完全可以完成,只需要打开1个读卡单元,对准性别列的0孔,性别为0,也就是女性,会被推入卡袋,男性则不会。” “第三,多条件分类。这就需要具体分析了。我给你们出几个问题,你们想一下怎么用分类机完成。第一个问题,假设我们现在有整个东亚地区的户籍卡片,我要找出海南临高加来公社的卡片,该如何操作?羽之,你说一下。” “让1~7号读卡单元依次筛选出户籍所在地为1001014的卡片。”钱羽之回答道。 “正确。加奈,第二个问题,我依然有整个东亚地区的户籍卡片,现在想找出三亚大区除奴隶以外的卡片,该如何操作?” “三亚大区包括两个县级单位,三亚榆林,代码10011,三亚田独,代码10012,其下属奴隶区代码为1001299。” “让1~4号读卡单元依次筛选出户籍所在地前4位为‘1001’的卡片;然后让5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5位为‘1’的卡片推入5号卡袋,这些是三亚榆林的卡片;让6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的第5位不是‘2’的卡片推入6号卡袋,此时机器上剩余的是三亚田独的卡片;让7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6位不为9的卡片推入7号卡袋,这些是三亚田独11~89公社的卡片;让8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7位不为9的卡片推入8号卡袋,这些是三亚田独90-98公社的卡片,此时机器上剩余的就是三亚田独的奴隶卡片了。合并5号、7号、8号卡袋的卡片即为所要的结果。”李加奈考虑了半天才回答。 “很好,加奈,正确。”冯诺有点意外。 “冯珊,现在我有临高的全部户籍卡片,一,找出住在十三村和百仞公社的姓名为‘刘四’的人;二,找出原籍为福建和海南的人。你试试这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不能解决。”冯珊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为什么?” “原因不同,第一个问题不能解决是因为读卡单元不够。”冯珊说。 “要确保卡片上的姓名是“刘四”,需要确保卡片上存储姓名的列是“刘四”的8位区位码,这需要8个读卡单元排除不符合条件的卡片,可以说,到达第9个读卡单元的所有卡片,姓名都是“刘四”;” “但是,此时分类机只剩下两个读卡单元了,百仞公社是‘11’,十三村是‘18’。可以用9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的第6位‘公社’不为‘1’的卡片排除,此时机器上剩余的是11~19公社的‘刘四’。其中,可以用10号读卡单元把第7位为‘1’的卡片推入卡袋,这是‘百仞公社的刘四’,但不足以把‘十三村的刘四’从剩余卡片中分类出来了。所以这个应用不能被完成。” “不过,如果分类机上再有一个读卡单元,这个应用就可以解决了。” “嗯,不错。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并未用到所有读卡单元,而是我们现在的分类机从设计上是不能解决的。” “说一说。” “原籍海南,代码为100,原籍福建,代码为122。我们可以首先用1号读卡单元选出户籍所在地第1位为‘1’的卡片。但是之后如果我们选择推出第2位为0的卡片,则就不能继续筛选第3位也是0的卡片,会导致海南(100)与台湾(101)、济州岛(102)的卡片无法再分离;如果我们选择推出第2位不为0的卡片,则会导致福建的卡片被推入卡袋,无法进一步与其他卡片分离。” “很好。这就是钟首长说的不能做‘或运算’的问题。他说得还比较笼统,我们现在从理论上分析一下,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们解决不了。”冯诺走到黑板前说道。 “所谓理论上的分析,就要把像之前我问你们的那些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抽象成一个一般的问题进行研究。” “我们要找任何卡片,总有一系列的条件对目标卡片进行描述,这一系列条件,我们叫做‘命题’。这些条件反应在筛选手段上,就是穿孔卡片上的某个孔‘是否’穿孔。注意,也就是说,每个命题存在两种可能性,是和否,我们称之为‘真、假’。” “现在我们有了两个概念,命题、真假。最终,一张卡片,是不是我们所要的卡片,往往有许多条件共同限定,每个条件是一个命题,那么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由许多命题合成的一个新命题,我们可以称之为‘复合命题’,组成复合命题的每项条件,可称为‘简单命题’。自然,‘复合命题’也有‘真假’。” 他在黑板上写上:命题、真假、复合命题、简单命题。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0节 第二十节 肇庆的安排 攻下肇庆只用了几个小时,实际上当珠江号突破羚羊峡的防御出现肇庆城外的江面上的时候,明军的抵抗就彻底崩溃了。珠江号朝着肇庆城发射的几发炮弹更加剧了混乱。 熊文灿和他属下的官员幕僚们自然早有准备,他们立刻在立刻了阅江楼,骑上早已备好的快马,由亲兵们护送着,从陆路逃往梧州。 至于水上,亦安排有一路“疑兵”,熊文灿的“官舰”在若干水师船只的护送下往上游逃去。自然逆水行舟是跑不过“无风自行”的大发艇的。这一路固然全军覆没,倒是让熊文灿一行顺利脱身了。 至于州县官员,有的随同熊文灿逃之夭夭,有的在衙署自尽,城中无主,立刻陷入了混乱,先前在肇庆潜伏的地下组织立刻起来暴动,组成纠察队,维持城中秩序,救火缉盗。 待到朱鸣夏的座舰来到肇庆的时候,已是“全城平靖”。 朱鸣夏的旅部随即进驻了肇庆的总督衙门。 肇庆光复之后,第一混成旅并没有立即乘胜直往梧州而去 拿下肇庆并非万事大吉。肇庆及其下属的各县的设置,其实都和广东的“平瑶”有关。西江两岸的山地里,到处都有瑶族峒寨。而有明一代,两广的“瑶乱”始终没有平息过,明廷在肇庆设总督,本身便有“镇瑶”的意义在内。 随着明军在粤西的部署土崩瓦解,被压制的瑶民很有可能会趁势而起。历史上就在今年――崇祯八年(1635年),八排瑶中军寮、马箭等瑶排首先起来暴动,袭击官兵,并秘密串连“八排二十四冲”瑶民,多方筹备刀枪弹药和其他物资,准备造反。最终在崇祯十二年(1639年)汇聚成大规模的暴动。这场暴动历时三年,明廷调集五省军队会剿最终也没有镇压下去,一直延续到康熙年间才基本平定。 如果不能迅速的控制肇庆府下辖各县,西江两岸的瑶民一旦开始暴动,势必会影响到元老院对粤西的平定工作,牵制伏波军的兵力。 要尽快占领梧州,确立元老院对整个粤西的统治,同事还要“抚瑶”,保证瑶峒的“安静”,这是摆在朱鸣夏面前的两大任务。 从肇庆到梧州本身已经无险可守。虽说梧州下游的浅滩存在使得珠江号炮舰难以逾越,但是仅仅使用大发艇也足够冲破敌人的封锁线了。只要航渡顺利,拿下梧州是几个小时的事。 然而从突破羚羊峡的时的战况来看,明军已经有了某些战术、装备上的变化,这使得朱鸣夏意识到,明军虽然已经腐朽不堪,但是内部依然有少数有识之士,在摸索低技术水平下改进作战装备的战术。虽然这些改进对于伏波军的优势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但是在某些有利时机之下依然有可能对伏波军产生一定的杀伤。对此要有相应的准备。 “全旅在肇庆休整2天。”朱鸣夏下达了命令, 从广州光复以来,第一旅始终在乘船机动的过程之中。乘船行军固然省力,但是长期不活动身子,难免血脉不和,肌肉僵硬。在肇庆适当运动有益于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旅的指挥部就在设在东门外的水师营,尽管本城“投诚”的典史和缙绅们已经磕请他移驻本地最有名的名胜“七星岩”――有缙绅献出别院作为他的行辕。但是这个地方距离西江太远,朱鸣夏还是选择了水师营的驻地。 时刻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这是掌握部队的不二法门。朱鸣夏不论在哪一个时空当主官,都是如此身体力行的。 水师营内有几处庙宇,旅部便设在北帝庙内。说是庙宇,其实只是一座小院落。正殿里摆下一张会议桌,挂上地图就算是指挥部了。 “部队都到了吗?”朱鸣夏看着地图,问道。 “第3步兵营和旅直属队已经抵达,第8步兵营预计16时前全部抵达。”参谋汇报道。 “接受肇庆的国民军呢?” “正在路上,他们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第一批2个中队。” “太少了。”朱鸣夏抛下一句话,“投降的官佐将领们都来了么?” “都在外面等候。” 肇庆投降的官员不多,文官只有高要典史,营兵武官并不过是个哨官,卫所武官只有总旗,都是些微末官员。 “叫他们在院子里等候。” 降官们聚集在院子里,除了高要县典史澜儒田是主动投降之外,大多数人只是因为官卑职小,连跟着逃跑的资格都没有。城破即跑不掉,又不愿自杀,便都降了。这其中,又以卫所的军官为多。 他们大多形容狼狈,尤其是卫所军官,在城破之后的混乱后,各屯所都爆发了骚乱,恶贯满盈的军官大多被屠戮。这些人多是微末,民怨不大,但是在混乱中不少人也被打被抢,有的差点连命都丢了,要不是伏波军及时赶到恢复秩序,大约也来不及“降宋”了。 朱鸣夏一出现在台阶上,以澜儒田为首的文武官员们都楞了一下,因为朱鸣夏并没有穿高级军官的礼服,而是一身制式作训服,除了头上的帽子是大檐帽,和士兵有所区别之外,几乎和院子里站岗的普通士兵别无二致。 “伏波军混成第一旅,旅长,朱鸣夏上校!”副官高声报着官衔。 降官们这才知道来人就是“髡贼”的大官,澜儒田踏上一步,带着文武降官行庭参大礼。 朱鸣夏摆了摆手:“不必了,都起来吧。” “喏!”庭院里一声喏喊得齐整。 “你们此次弃暗投明,我代表元老院,代表伏波军表示热烈的欢迎!”朱鸣夏站在台阶上,并不设公座。 “谢将军……”澜儒田带头一躬到底。 “你是……”朱鸣夏问道。 “卑职澜儒田,高要县――明国高要县典史。” “好,我听说你原本就是我们的同志――” “是,卑职去年便已去暗投明,为元老院服务了。”澜儒田恭敬的说道。 “好,”朱鸣夏点头道,“我任命你为高要县副县长,暂代县政!” “是,多谢首长栽培!”澜儒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感激涕零的连磕了三个头。 降官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副县长”,但是大概知道类似县丞一类的县里的二把手。这对过去官末吏首的典史来说算得上连升三级了。典史想升到县令县丞,在大明体制下几乎是不可能的,纵然有那么几个,也属凤毛麟角。 “你既然代理县政,我先有几桩事情要交待给你。”朱鸣夏说,“第一桩是安抚救济百姓。我进城看了下,城里还是被乱兵盗匪祸害了,有人家被烧了房子,有的被抢了粮食财物,都要设法安置救济。尸体要尽快收殓掩埋。第二桩,你带着我们带来的干部,尽快接受府衙和县衙,查封库房和架阁库。原有的各衙门的书办胥吏,叫他们立刻报到上差,不许赖在家中;” 澜儒田连说几个“是”――这都是应有之意。 “第三桩,这里马上要来更多的部队,联勤的运输一时上不来,你要和我后勤主任接头,做好粮秣供应――具体的种类和数字后勤主任会和你说的。费用由我们这里开具结算单,到时你与联勤结算。这里存粮情况怎么样?” “倒还充足――本地有官仓多处。” “好,就是这三桩事情,你且去办吧。其他治安维护的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处理。明日国民军到了,以后本地的治安守御就是国民军的事情了。” “是,卑职明白。”澜儒田听一件记一件,听到朱鸣夏吩咐,赶紧又作了一个揖,弯腰退了出去。 “置于你们诸位,”朱鸣夏看着这十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大多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卫所小军官,“我看得出,肇庆光复,你们是很受了一番苦。”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出来应道:“启禀首长,这都是平日里我们带兵无方……” 朱鸣夏点点头,却并不引申开来说:“你们既已投降我元老院,今后只要为元老院好好出力,少不得你们的锦绣前程。” “谢首长!”众人齐声道。 “我听说,你们卫所出身的军官,彼此之间许多都是亲戚?” 这一问,多少让他们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倒是不假。卫所长期屯驻一个地方,婚姻范围往往是本所内解决。年深日久,多少有沾亲带故。世袭的军官就更加如此了。 “首长所言不虚。所内军户,多半沾亲带故。” “肇庆卫的各个屯所营寨,你们大约都有熟人亲戚吧?” “是。”脑子快的人已经知道朱鸣夏要说什么了。 “即如此,我这里要辛苦你们一番了。”朱鸣夏说着,示意勤务兵端出一个托盘,上面堆着许多信函。 “你们立刻出发,每人带几个从人,分赴各处屯所营寨,招降各处明军官兵。” PS: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o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二十节 肇庆的安排 攻下肇庆只用了几个小时,实际上当珠江号突破羚羊峡的防御出现肇庆城外的江面上的时候,明军的抵抗就彻底崩溃了。珠江号朝着肇庆城发射的几发炮弹更加剧了混乱。 熊文灿和他属下的官员幕僚们自然早有准备,他们立刻在立刻了阅江楼,骑上早已备好的快马,由亲兵们护送着,从陆路逃往梧州。 至于水上,亦安排有一路“疑兵”,熊文灿的“官舰”在若干水师船只的护送下往上游逃去。自然逆水行舟是跑不过“无风自行”的大发艇的。这一路固然全军覆没,倒是让熊文灿一行顺利脱身了。 至于州县官员,有的随同熊文灿逃之夭夭,有的在衙署自尽,城中无主,立刻陷入了混乱,先前在肇庆潜伏的地下组织立刻起来暴动,组成纠察队,维持城中秩序,救火缉盗。 待到朱鸣夏的座舰来到肇庆的时候,已是“全城平靖”。 朱鸣夏的旅部随即进驻了肇庆的总督衙门。 肇庆光复之后,第一混成旅并没有立即乘胜直往梧州而去 拿下肇庆并非万事大吉。肇庆及其下属的各县的设置,其实都和广东的“平瑶”有关。西江两岸的山地里,到处都有瑶族峒寨。而有明一代,两广的“瑶乱”始终没有平息过,明廷在肇庆设总督,本身便有“镇瑶”的意义在内。 随着明军在粤西的部署土崩瓦解,被压制的瑶民很有可能会趁势而起。历史上就在今年――崇祯八年(1635年),八排瑶中军寮、马箭等瑶排首先起来暴动,袭击官兵,并秘密串连“八排二十四冲”瑶民,多方筹备刀枪弹药和其他物资,准备造反。最终在崇祯十二年(1639年)汇聚成大规模的暴动。这场暴动历时三年,明廷调集五省军队会剿最终也没有镇压下去,一直延续到康熙年间才基本平定。 如果不能迅速的控制肇庆府下辖各县,西江两岸的瑶民一旦开始暴动,势必会影响到元老院对粤西的平定工作,牵制伏波军的兵力。 要尽快占领梧州,确立元老院对整个粤西的统治,同事还要“抚瑶”,保证瑶峒的“安静”,这是摆在朱鸣夏面前的两大任务。 从肇庆到梧州本身已经无险可守。虽说梧州下游的浅滩存在使得珠江号炮舰难以逾越,但是仅仅使用大发艇也足够冲破敌人的封锁线了。只要航渡顺利,拿下梧州是几个小时的事。 然而从突破羚羊峡的时的战况来看,明军已经有了某些战术、装备上的变化,这使得朱鸣夏意识到,明军虽然已经腐朽不堪,但是内部依然有少数有识之士,在摸索低技术水平下改进作战装备的战术。虽然这些改进对于伏波军的优势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但是在某些有利时机之下依然有可能对伏波军产生一定的杀伤。对此要有相应的准备。 “全旅在肇庆休整2天。”朱鸣夏下达了命令, 从广州光复以来,第一旅始终在乘船机动的过程之中。乘船行军固然省力,但是长期不活动身子,难免血脉不和,肌肉僵硬。在肇庆适当运动有益于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旅的指挥部就在设在东门外的水师营,尽管本城“投诚”的典史和缙绅们已经磕请他移驻本地最有名的名胜“七星岩”――有缙绅献出别院作为他的行辕。但是这个地方距离西江太远,朱鸣夏还是选择了水师营的驻地。 时刻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这是掌握部队的不二法门。朱鸣夏不论在哪一个时空当主官,都是如此身体力行的。 水师营内有几处庙宇,旅部便设在北帝庙内。说是庙宇,其实只是一座小院落。正殿里摆下一张会议桌,挂上地图就算是指挥部了。 “部队都到了吗?”朱鸣夏看着地图,问道。 “第3步兵营和旅直属队已经抵达,第8步兵营预计16时前全部抵达。”参谋汇报道。 “接受肇庆的国民军呢?” “正在路上,他们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第一批2个中队。” “太少了。”朱鸣夏抛下一句话,“投降的官佐将领们都来了么?” “都在外面等候。” 肇庆投降的官员不多,文官只有高要典史,营兵武官并不过是个哨官,卫所武官只有总旗,都是些微末官员。 “叫他们在院子里等候。” 降官们聚集在院子里,除了高要县典史澜儒田是主动投降之外,大多数人只是因为官卑职小,连跟着逃跑的资格都没有。城破即跑不掉,又不愿自杀,便都降了。这其中,又以卫所的军官为多。 他们大多形容狼狈,尤其是卫所军官,在城破之后的混乱后,各屯所都爆发了骚乱,恶贯满盈的军官大多被屠戮。这些人多是微末,民怨不大,但是在混乱中不少人也被打被抢,有的差点连命都丢了,要不是伏波军及时赶到恢复秩序,大约也来不及“降宋”了。 朱鸣夏一出现在台阶上,以澜儒田为首的文武官员们都楞了一下,因为朱鸣夏并没有穿高级军官的礼服,而是一身制式作训服,除了头上的帽子是大檐帽,和士兵有所区别之外,几乎和院子里站岗的普通士兵别无二致。 “伏波军混成第一旅,旅长,朱鸣夏上校!”副官高声报着官衔。 降官们这才知道来人就是“髡贼”的大官,澜儒田踏上一步,带着文武降官行庭参大礼。 朱鸣夏摆了摆手:“不必了,都起来吧。” “喏!”庭院里一声喏喊得齐整。 “你们此次弃暗投明,我代表元老院,代表伏波军表示热烈的欢迎!”朱鸣夏站在台阶上,并不设公座。 “谢将军……”澜儒田带头一躬到底。 “你是……”朱鸣夏问道。 “卑职澜儒田,高要县――明国高要县典史。” “好,我听说你原本就是我们的同志――” “是,卑职去年便已去暗投明,为元老院服务了。”澜儒田恭敬的说道。 “好,”朱鸣夏点头道,“我任命你为高要县副县长,暂代县政!” “是,多谢首长栽培!”澜儒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感激涕零的连磕了三个头。 降官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副县长”,但是大概知道类似县丞一类的县里的二把手。这对过去官末吏首的典史来说算得上连升三级了。典史想升到县令县丞,在大明体制下几乎是不可能的,纵然有那么几个,也属凤毛麟角。 “你既然代理县政,我先有几桩事情要交待给你。”朱鸣夏说,“第一桩是安抚救济百姓。我进城看了下,城里还是被乱兵盗匪祸害了,有人家被烧了房子,有的被抢了粮食财物,都要设法安置救济。尸体要尽快收殓掩埋。第二桩,你带着我们带来的干部,尽快接受府衙和县衙,查封库房和架阁库。原有的各衙门的书办胥吏,叫他们立刻报到上差,不许赖在家中;” 澜儒田连说几个“是”――这都是应有之意。 “第三桩,这里马上要来更多的部队,联勤的运输一时上不来,你要和我后勤主任接头,做好粮秣供应――具体的种类和数字后勤主任会和你说的。费用由我们这里开具结算单,到时你与联勤结算。这里存粮情况怎么样?” “倒还充足――本地有官仓多处。” “好,就是这三桩事情,你且去办吧。其他治安维护的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处理。明日国民军到了,以后本地的治安守御就是国民军的事情了。” “是,卑职明白。”澜儒田听一件记一件,听到朱鸣夏吩咐,赶紧又作了一个揖,弯腰退了出去。 “置于你们诸位,”朱鸣夏看着这十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大多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卫所小军官,“我看得出,肇庆光复,你们是很受了一番苦。”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出来应道:“启禀首长,这都是平日里我们带兵无方……” 朱鸣夏点点头,却并不引申开来说:“你们既已投降我元老院,今后只要为元老院好好出力,少不得你们的锦绣前程。” “谢首长!”众人齐声道。 “我听说,你们卫所出身的军官,彼此之间许多都是亲戚?” 这一问,多少让他们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倒是不假。卫所长期屯驻一个地方,婚姻范围往往是本所内解决。年深日久,多少有沾亲带故。世袭的军官就更加如此了。 “首长所言不虚。所内军户,多半沾亲带故。” “肇庆卫的各个屯所营寨,你们大约都有熟人亲戚吧?” “是。”脑子快的人已经知道朱鸣夏要说什么了。 “即如此,我这里要辛苦你们一番了。”朱鸣夏说着,示意勤务兵端出一个托盘,上面堆着许多信函。 “你们立刻出发,每人带几个从人,分赴各处屯所营寨,招降各处明军官兵。” PS: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o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二百八十二节 公务员考试(一) 贺熙高高的举起灵位,直视着莫荣新死鱼一般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说道:“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活板门开了,莫荣新的身子掉了下去。场中顿时欢声雷动。连与莫荣新没什么干系的曾卷也不由得跟着欢呼起来。 毕德凡正在绞架前警戒,他趁着同事们都在应付百姓,背过身去用暗藏的匕首飞快的割下了尸身的一只手掌,往预备好的的油布口袋里一塞,装进怀里。悄悄的走到一边,看到贺熙瘫在地上,象是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只在地上喘气。他赶紧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顺手将油布袋子塞到她的手里。 “表婶,您回去吧,这里人多拥挤。你回去多多保重!”毕德凡说着,又添了一句,“莫要寻短见!” 贺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惨然点了点头。毕德凡叫来一个同事,嘱咐把贺熙送出去。<i><a href="/10130/" >农家仙田无弹窗</a></i> 曾卷的心情即兴奋又新奇,他没有挤过去看绞刑--这风水宝地也不好找。挤出去了再要找回来就难了。 正伸着脖子看下一个要荡秋千的是谁,忽然审判台上爬上一个人来。离得远看不清面目,看衣服象是个读书人。 台上的警察急得“哎哎”直叫:“你爬上来做什么?快下去!” 只见这书生不肯下去,却噗通一声跪在台上,警察还以为他有什么冤屈要伸,道:“你有冤枉去警察局检举办…… 这书生却不为所动,先砰砰磕了几个头,起身冲着台下的群众大声道:“不才胡子明!原书院王秀才的学友!王贤弟屈死泉下不得瞑目。我虽在书院,莫贼的一言一行所知甚详,不敢发一言为之鸣不平。今日得遇大宋青天老爷,为王贤弟申冤报仇,还我朗朗乾坤,今后愿为元老院前驱,刀山火海,誓死相从!”<i><a href="/10131/" >盗鼎三国无弹窗</a></i> 说罢,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来,还没等警察反应过来,便将发髻拆开,一刀割下头发来,随手一抛,纵身跳下台去。全场顿时欢声雷动。 这一幕太富戏剧性,不但慕敏傻了眼,连丁丁也呆住了。半晌,对讲机里传来了沈睿明的声音:“丁丁,这个人是你们安排的吗?” “不是,我们没安排任何‘托’,”丁丁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慕敏,对方也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否定。 这边曾卷也看得心摇神曳,这一幕太突然也太惊人了。随着胡子明潇洒的抛掉头发纵身一跃,曾卷瞬间也有了将头发割下来的冲动。 审判还在继续,不过曾卷却没时间看下去了,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大约是三点过后了。他已经在外面浪荡了一个白天,晚上的生意再不去万胜禄看着,又要被爹娘说了。就是店里的何伯也要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于事”的老调调。<i><a href="/10132/" >末世魔兽入侵</a></i> 他挤出会场,一路跑回万胜禄,里面却已是满座了。许多人和他一样,也是才从会场出来的,都在说刚才的新鲜事。 曾卷回来,刚往柜台里一坐,何伯便急吼吼的来问他今日公审的事情。 “听说吊死了很多恶棍坏蛋,是不是真得?” “是真得。”曾卷点头,说了一些被处决的人的名字。 何伯两眼放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说好。 当企堂极不容易,天天要应付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地位又很低,时常被人欺负,无缘无故遭人殴打也是常事,他们还不能动怒不能恼,挨了打还要笑脸相迎。街面上的城狐社鼠,并不敢招惹高堂大门,连稍微有些势力的普通百姓也不敢太过招惹,便拿欺负企堂店伙作为自己“立威”的手段。何伯过去没少受这些人的欺负。<i><a href="/10133/" >韩娱之在荣</a></i> “大宋来了就是好,朗朗乾坤!”何伯感慨道,“干起活来都有劲……”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招呼伙计,何伯赶紧过去伺候。 曾卷动手将账目理着,忽然听到有人招呼:“阿……卷……” 这样吞吞吐吐的招呼声,只有阿贵了。曾卷抬头一看,果然是阿贵。 大约是不值班,他今天穿得是便服,旁边还带着个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袁述之。 曾卷见到他,不由得小小的吃了一惊。 袁述之这个人平日里不论冬夏,总是头戴一顶破了洞的东坡巾,身穿元色绸旧直裰,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大红绸鞋,脚趾头是照例露在。黑瘦面皮,花白胡子。<i><a href="/10134/" >乔纳斯的贵族生活</a></i> 如今却衣帽全新,连人都胖了一圈,精气神极好。至于传说中的瘸腿似乎也不见了。 “阿贵,你怎么来了?”曾卷又惊又喜。阿贵是李子玉的“跟班”,也算是他们这小圈子里非正式的一员。而且曾卷如今代理着茶居掌柜,情理上也要有所敷衍。 “来,先坐吧,”曾卷正要招呼给他们带个座,阿贵却道:“我……不是来饮茶的……有地方,我们私下说几句话……” 曾卷心道他有什么事情要私下里说?还带着袁述之?当下点点头道:“好,我们里面去说。” 店堂里面有一间账房,曾卷将他们让进来,放下竹帘。 曾卷这才吞吞吐吐的说:知道曾卷正在准备考公务员,袁述之也想考,但是他一点“澳学”也不懂,希望能拜他为师,受些“教导”。<i><a href="/10135/" >逆天神皇无弹窗</a></i> 曾卷恍然大悟,原来阿贵是帮朋友来了。 原来这袁述之伤了腿之后,靠着阿贵给他出头,拿到了一笔赔款。拘留所里见他伤得厉害,还专门请了跌打损伤的大夫给他治疗。从拘留所里出来,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时无处投奔又回到了蜗居的庙里。 他手头有了钱,和尚的态度也不坏。他在庙里舒舒服服的过了些日子。阿贵有时候也来看看他,与和尚一起和他聊几句。阿贵知道袁述之的学问不能说好,但是在这个普遍是文盲的时代能识字就算不错了。便提议老袁去考公务员。 “澳洲人如今考公要求很低,当警察连识字都用不着。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当警察是不成的,去考个书办什么的,不但体面,也不受人欺侮。”<i><a href="/10136/" >女神的贴身邪少最新章节</a></i> 和尚也劝他:“我说老袁,你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这样混下去。这次是阿贵碰巧给你出头,下次你再被打伤或者打死谁来救你,埋你?估计是警察局的收尸队了!你想想你这辈子就这样值得不值得?你识字又能写一笔好字,去考个澳洲的书办——至少衣食无忧啊。” 袁述之听了俩人的话后只是不说话,眼珠子转得老快,他冷了多年的功名心又上来了,他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就这样子,不如搏一把,考个髡贼的啥公务员也不错,至于髡贼将来败不败管他呢,总不见得大明打回来还要追究个书吏的——大不了弃职潜逃便是。 然而要“考公”,总得有考试内容。袁述之考了一辈子童子试,连乡试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这澳洲“考公”了。问阿贵,阿贵也不知道——他去考警察全靠跑步。<i><a href="/10137/" >代理土地神</a></i> 一转念,便想到了曾卷。曾卷正在备考,而且曾卷又是通“髡务”的,请教他总是没错的。 阿贵嘀嘀咕咕颠三倒四的说了些客气话,曾卷应了几句,心里暗暗得意:要说起来,广州城里通髡务的,除了他们这几个兄弟伙,还能有谁?!阿贵的眼光倒是不错。如今发达了也知道照顾朋友,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不过看了看袁述之,却犯了难。这老袁的年龄有多大他不知道,可是听旁人提起,老袁是万历年生人,如今有五十出头了。 这个年龄应大明的科举是没问题的,只要能动弹,还记得怎么写时文,七老八十照样进考场,还能传为“美谈”。但是曾卷记得澳洲人的公务员考试报名要求却是明确报名人最高不能超过40周岁。 “老袁!你要我帮你辅导是没问题的,只是你这年纪……”曾卷面露难色。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我还不老,正是知天命之年,年富力强。有何不妥?”袁述之说起假话来脸都不红。 “好吧,”曾卷心想反正澳洲人也没出查他哪年哪月生的,生辰八字还不是自己报一个就算,“只是这大宋公务员考试和伪明科举那是两码事情,你一肚子旧学,学问自然不差,可和这澳学不沾边。都要从头学起。” 袁述之无奈的笑笑:“大明的科举我配去考么?我应童子试几十次,连个增生都没考上。如今正是因为那髡人与大明科举不同才能让我等有翻身机会啊!” 这话说得曾卷颇为触动。就凭自己在社学里的“修为”,举业亦是毫无希望的——他又是个不甘做小手艺的人,多半会以“举业”为借口逃避。等到爹娘过世,十之**就是落到袁述之的下场! 想到这里,不由的感同身受,很有些同情他。再者他到底多读多考了几十年,文章上经验丰富,考试的时候写申论可以亦可借鉴。 二百八十三节 公务员考试(二) 当下对袁述之说道:“老袁,既然这样,我们便做个伴,一起考,只是报名时要把岗位错开,别最后搞得自相残杀。你如今既无固定的去处,不如就在这茶居中做活,一来我们可以朝夕相处,互相切磋;二来你也赚几文钱花用,有个生计……” 袁述之摇头道:“钱我还有一些,你不要我学费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给你家茶居帮忙也算是我这个弟子的应有之义。” “那好。”曾卷道,“即如此,另外别大明髡人的叫了,伪明就是伪明,澳洲首长就是澳洲首长,既然想做大宋的官这嘴上的称呼就得先改过来,今年听说还加了面试,别到时候说习惯了秃噜了嘴,乱了纲常怕是小命不保!”袁述之忙回到:“曾贤弟教训的是,某自当谨记,考他一个髡——不!是澳洲进士出来!” 于是袁述之用看病剩下的钱交了曾家的房租和搭伙钱,在万胜居后面的曾家住下了——其实这并不是曾卷家,而是他前姐夫曹学广的宅子。黄屏被抓,姐夫过世之后,他母亲便“照料外孙”为名,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倒是他爹要忙于做蜡烛售卖,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曹家虽有几个宗族里的远房亲戚,但是碍于曾卷有李子玉这个靠山,谁也不敢来唣。<i><a href="/21568/" >燃血上神天最新章节</a></i> 曹家的住宅比起曾家可就阔气多了。房子也多。便租了一间倒厦给袁述之。 袁述之白天给茶居记账写水牌,晚上便和曾卷一起学习切磋。照着学习资料上的内容写申论,背常识,做数学。自打进了曾卷家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废寝忘食的准备起了公务员考试。 这澳宋公务员考试内容极为庞杂,但是也并非无规律可找,特别是那言语理解、逻辑推理、数量关系和资料分析都有规律可循的,至于那单独一大门申论和过去策论倒是比较相像,复习起来无非是多用点澳洲人喜欢的典故和观点。 他第一次翻看澳洲人的申论教材就头大了,这完全不考四书五经那些儒家经典,都是些杂学,咋看和墨家有点相像,比如这逻辑推理走的就是墨家的“名、辞、说”里演变而来的,至于那些经济、科学等等都是墨家学派的东西,当然其中还不止墨家,还有法家不少观点,如这个什么澳洲先贤猛得思就的“自由不是无限制的自由,自由是一种能做法律许可的任何事的权力。”这明显又是法家学派的东西,甚至里面还有些纵横家、农家的东西,唯独对儒家的学问触及少之又少,看来这澳洲人对圣先师的意见确实不少啊!<i><a href="/21569/" >南宋英豪传最新章节</a></i> 想到这里,袁述之就给澳洲人的“考公”定了第一个基调:“非儒疑古”。 袁述之好久没感到过这样有生气的了,自从有了目标之后整个人好像又活了过来,看来这信念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袁述之书桌案头挂着自己写的两句话来鼓励自己:“有事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三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曾卷也被这位老书生的热情所感染,也暗暗和袁述之较起劲来。曾卷母亲看见自己家这样一种氛围也是很高兴,他们每天按时做好饭菜送到二人房中,待他们去取碗时还经常碰到饭菜未动,早就凉透的情况,这看书忘我起来真的会沉浸其中啊! 二人在读书之余唯一的乐趣便是逗明女玩了,明女自从被解救回来后,法院就把明女的后母抓了起来发配济州岛了,又把监护人由曹学广改为曾卷父母——曹学广按月支付生活费。曹学广嚷嚷着要打官司,鼠疫一来他便一命呜呼了。如今连房子店铺都给曾家占去了。曾家的家境自然也好了不少<i><a href="/21570/" >万界大起点最新章节</a></i> 曾家二老和曾卷舅舅自然对三个外甥倾尽所能的宝贝。同时李子玉、张毓都对他们宠的很,不是买衣服就是买吃的,把三个小孩子养的粉嘟嘟,圆润润可爱的紧。 这袁述之本就最爱逗小孩玩,每每在院子中放风,总少不得和明女和华仔、诚仔玩耍。袁述之别看一把年纪了也是个老小孩,和明女玩着各种小游戏。明女叫袁述之“阿公”。两人远远看着就是一副爷孙乐,有一次明女说:“阿公给我当马骑……”,袁述之趴在地上就背着明女满院子爬,明女外婆看到后好是生气,过来就要打明女,袁述之赶紧把明女护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说:“不怪,不怪,不怪小丫头,我自己逗她玩呢,莫要怪罪。”有时袁述之也教明女识字,他说,“小丫头,你现在也是读过书的了,……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明女绞尽脑汁想着,袁述之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了人家媳妇买菜记账要用。”终于明女想到了高兴地说“是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袁述之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桌子,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其实有四样写,你知道么……”<i><a href="/21571/" >超位面聊天群</a></i> 这一日《羊城快报》出版了公务员招考号外,曾卷入主万胜禄茶居之后便订阅了《羊城快报》,一来是可以供茶客阅读,自己兼做“解说员”——这也是招揽吸引茶客的重要手段;二来也可以及时知晓澳洲人的施政动向。象曾卷这样的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了。 拿到这份号外曾卷如获至宝。因为上面不仅详细罗列了招考的全部部门、岗位和报考要求,还做了详细说明。对于要参加考公的人不啻于“报考指南”。 袁述之和曾卷晚间便对着这报纸仔细研究起来,细细找着符合自己报考条件的岗位。这次岗位招录着实不少。他先看到了警察的招录:条件依然很低,但想着自己和那些粗胚去拼身体实在太吃亏。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税务局的岗位最适合自己: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做生意,算盘打得溜溜的,这报纸上就言能操算盘者优先,而且听李子玉说税务局是元老院最强势的几个部门,待遇好油水多是个有前途的单位。就暗暗下来决心打算报考税务局税管员的岗位。<i><a href="/21572/" >武将版三国最新章节</a></i> 而袁述之就犯难了,这么多职位让他挑花了眼,他识字,澳洲人还是很看重这点的。只是自己一把年纪好些岗位也不适合。于是他拉着曾卷帮着分析,曾卷看了看让他在民政或者环卫上选择。袁述之想了想,这民政自然是管理生民养生丧死的部门,权柄大,但是不好考,自己和那些小年轻争没优势。这环卫局相当于宫里的净事房,专管着些扫撒的破事,不过毕竟是去做官,想来也不用自己干,只要指挥指挥手下人干就是了,在衙门里做个小头目怕不是问题,那些报考者说不定也不大愿意报这贱役岗位,正好便宜自己,于是袁述之决定报环卫局督察员。 再看报考要求,此次招考不同于上次招考警察,有了“学力”的要求。凡是有明国功名的,不论何种,均视为“同乙种文凭学力”,如系社学、蒙学出身,未取得功名的童生,则视为“同丙种文凭学力”。<i><a href="/21573/" >直播变身海贼女帝</a></i> 这个“同丙种文凭学力”大致就满足绝大多数岗位的报考要求了。曾卷和袁述之都过了这道门槛。 除了“学力”有要求,另要户籍所在地的保甲开具证明,确认此人系本保本甲常住居民,然后再去当地派出所盖章,倒不要求铺保。袁述之因为居无定所,一直没能登记户籍。 “这倒不碍事,”曾卷说,“我明日就按“雇工”条例,把你登记在万胜禄茶具的职工集体户口下便是。” 户籍的问题解决了,去派出所办理证明却犯难了。为什么呢,因为报考要求上明确规定:“无犯罪记录”。这袁述之没多久前才因为盗窃被处理过。这个无犯罪记录就算是直接把他给刷了。 袁述之唉声叹气,连看书的劲头都没有了。曾卷也觉得很是失望,正想着如何安慰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问道:“老袁!你被警察局处理的时候有没有报过户口?”<i><a href="/21574/" >重生之九尾凶猫无弹窗</a></i> “那时候我居无定所,哪来的户口?只在刚开办户籍的时候,在寄居的庙里办过一次临时户口,后来和尚把我赶了出来,就都没有了。” “这就好办了!”曾卷道,“既然当时你没报过户口,那么也不过落了一个无根无蒂的袁述之的案底。你明日去报户口便改个名字,叫袁述便是。” 这倒是个法子。袁述之犹豫道:“可是我犯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就茶居里便有不少人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官府办事,第一便是看文书。只要文书上名字对不上,谁能说你是袁述之?你就是袁述!” 二百八十四节 公务员考试(三) “袁述这名字不好。”袁述之摇头道,“我这名字知道的人很多,贸然改了,别人必起疑窦。好在大家多只知如何念,却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如何写得。我今日改个同音不同字便是。”他想了想道,“我就叫袁舒知吧。”说着拿起笔墨,在毛边纸上写下三个墨笔大字。 曾卷暗想这真是头老狐狸! 第二日便以这个名字去派出所报了户口。又由此开具了户籍证明和无犯罪记录证明。处理袁述之盗窃的是市局治安科,照规矩被处理过的人的案底要抄送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但是袁述之过去没有户口,案底便留在了市局的档案室里了。派出所自然也查不到他的犯罪记录。轻轻松松便被他混了过去。 终于到了公务员考试报名的日子。袁舒知因为自己脸色有点老相,头发又花白了,便在前一晚染了头发,又在脸上涂了些胭脂,让自己显得“容光焕发”。<i><a href="/22698/" >混迹在奥特纪元作品目录</a></i> 第二条俩人一起来到了报名现场。报名的地点就在原广州府学里,这地方过去这一老一小都是进不去的。 府学如今被教育口接收了,正在筹备广州的第一所中等学校。这几天是借给市政府当公务员报名场所。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来报名的人,和考警察不同,来得几乎全是“衣冠中人”,穿得好坏暂且不论,至少人人都是长衫,绝没有“短衣帮”。 院子周围伫立着大幅的布告栏,上面罗列着招考公务员的部门、岗位和相关要求。内容和《羊城快报》公考号外上的内容一模一样。曾卷他们自然是不会再去看了,但是对许多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全部招考消息,密密麻麻的岗位和要求看花了眼。 “一定要订报纸!”此时拥挤的人群中不少人都暗暗发誓。<i><a href="/22699/" >超神学院之剑仙系统</a></i> 看了之后,许多人还不明白相关的岗位到底是什么,都涌到咨询处去询问具体的岗位职责是什么。十多个归化民干部应接不暇。 曾卷和袁舒知很是笃定,从容的拿了户籍册和证明材料去报名处了。 这时,曾卷却看到一个剪着“髡发”,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的书生。仔细一看,这不是前些日子在公审大会上当众剪掉发髻的胡子明嘛! 这胡子明自打当众剪发之后,在广州城里瞬间成了“名人”,还上了《羊城快报》。虽然不少人为他的举动感到解气畅快,但是也有许多人私下里讥讽他是“沽名钓誉”,还得干脆骂他“相当官想疯了”。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不管他是不是投机,澳洲人必然要赏他一个官做。<i><a href="/22700/" >征战无限历史最新章节</a></i> 然而公审结束了半个月,胡子明依然是个穷书生,也没有哪个澳洲人来寻他去当官。胡子明照旧顶着他的“髡发”每日去文澜书院指点江山。街面上的人免不得对他指指点点。书院里的同窗们倒是无人取笑他——他们多年受莫容新的压迫盘剥,他挺身而出,多少还给大家出了一口气。胡子明不甘寂寞,在书院里立刻又做出了另一番“壮举”。 莫荣新、钟艾教等人被捕之后,院董尚有数名缙绅,院中的杂役、管事、门役、厨子、各色人等依旧是原班人马。这胡子明一到书院,便联络了一些书生起来发难,将原来书院中的各路神仙塞进来的三亲六眷全部驱逐出去。有不服的,当场被众书生打了个头破血流。幸存的院董哪里敢与他相争,个个都是装聋作哑。 <i><a href="/22701/" >无敌战斗力系统无弹窗</a></i> 随后便联络众书生联名进表给刘翔,请求由市政府“接管书院”。刘翔原本就对文澜书院虎视眈眈,胡子明起来造反,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当下立刻同意,将文澜书院接收过来。 胡子明又上书进言:莫荣幸等人把持书院多年,院中凡杂役、厨子、管事、账房无不引用私人,个个都以自肥为能事,建议逐一追赃,彻查到底。 刘翔深以为然,所谓打虎拍蝇,苍蝇的聚敛亦不见得少。当下命令警察局将书院一干人等全部拘起来,要他们“主动退赃”,据说轻而易举便弄到了纹银数万,房产几十处,田地无算。胡子明又为元老院立一功。 这样的积极分子,刘翔自然不愿放过,有意将他招录到体制内。但是林佰光提醒他说这样与干部录用程序不符。既然广州已经有了公务员考试制度,就应该让他走这条路进来。<i><a href="/22702/" >七塔之上最新章节</a></i> “这样于我们于他都好,不然一个‘悻进’的帽子他就要戴一辈子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多的‘投机分子’。” “投机分子之所以被人贬抑为‘投机’,就是因为他们缺少信念,纯粹是利益的考量。”林佰光说,“胡子明两次作为看似坚决果断,实际上却有哗众取宠的成分在内。出风头很大,冒得风险极小。虽然起了正面作用,但是他的动机是要打个问号的。再说他在文澜书院多年,从来没有起来抗争过什么,我们杀了莫容新他就突然来这套,我是很怀疑他的动机的。” 刘翔虽然认同他的看法,但是又有些犹豫:“但是也不能冷了人心……” “吸收他进入我们的体制我不反对,但是最好还是让他走公考的路线进来。”<i><a href="/22703/" >重生之全能赢家作品目录</a></i> 刘翔便授意人和胡子明私下沟通,要他去参加公务员考试。 胡子明得了首长的示意,自然不会放过。今日也眼巴巴的来到考场了。胡子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也善于打听消息。尽管来告诉他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归化民干部并没有指明他应该考哪个岗位,但是他还是报考了市政府综合办办事员这个位置。因为他听说这个部门是由刘府尹和林府二直接指挥的。 曾卷见他脸有得色,大约是暗中已经得了首长的内定,羡慕之余也不由得暗暗鄙夷。 到了报名处曾卷很快完成了报名,可是到袁舒知这就出问题了。归化民干部一看袁舒知提供的户籍材料上年龄是40岁,可是看着这家伙起码有50出头。这次招考对对年龄是有具体要求的——必须在40周岁以下。<i><a href="/22704/" >次元双重幻想无弹窗</a></i> 报考处的归化民办事员不耐烦的对袁舒知说:“你老都一把年纪了,还想什么呢!回家抱孙子去吧,瞎凑什么热闹!” 这一说袁舒知炸了,他极其害怕自己不能考这公务员,如果不能考那自己这几个月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自己将来再无翻身余地。他忙大声喊着:“为大宋出力合分老幼?!某自认有几分本事立志为元老院效力,为何尔等不能成全我等权权报效之心?!难道元老院治下还不如伪明?伪明那就是耄耋者亦可科考,奈何我元老院却要以年岁断人进身之阶乎?!” 他这一攘攘旁边不少书生特别是年纪大的书生都起了共鸣,纷纷附和,有的干脆在报名处吵闹起来,执勤的警察动手要来驱赶,便有几个老头躺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一时间报名处混乱不堪。归化民办事员满脑门的汗——这一个个虽然都染了头发,涂了胭脂,但是看着就知道是年高有德的,真要闹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有损元老院的威名?<i><a href="/22705/" >战争鬃犬</a></i>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了。原芳草地负责行政总务的元老董亦直出现了。他是教育口派来广州筹办教育机构的。教育口在广州有很大野心,不但想搞基础教育,还准备大干快上的建中学什么的。当然,建什么学校另当别论,先把广州城里几块风水宝地圈占下来才是正经。 因为他是教育口的元老,这主持公务员考试的事情就不得不也请他出马帮忙一下。刘翔钦点的公考主考官是广州干部管理学校的校长张允幂。但是张允幂对如何组织考试一窍不通,只能请人帮忙了。 自然,董亦直这个忙不是白帮的。刘翔许诺在教育口的用地方面给予充分的“便利”。 此刻他在里边听见外边的骚动就出来看个究竟。他一出来归化民马上让开了一条道,书生们也顿时消声。 “出什么事了?”董亦直问道。 招考处的归化民干部赶紧将情况一一说明了。 “章程上说好是四十周岁以下,他户籍上的年龄明显是有问题的。”这干部为难道,“他们的心情我是懂得,可是这章程都定了……” 董亦直看了看眼前这几个染黑了头发,脸上不自然的泛红的老人,看着他们颤巍巍的样子还要出来考这个公务员,心想他们都是些一辈子不得意的穷读书人,来参加考公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为扭转命运的努力了。就这么剥夺了的确有些残忍。 低头沉思了下,说了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这里就做个主:既然有志为我元老院出力,只要60岁以下身体健康的都可以报考,就这样了。” 这真是金口定乾坤,袁舒知立马高声喊着:“大宋万岁!元老院万岁!”紧接着所有的人跟着喊了起来,整个报名处山呼海啸,万岁声响成一片。 二百八十五节 公务员考试(四) 董亦直有些得意,颇有为民做主的感觉。然而下午就有沈睿明便来提意见,认为他是“依闹治国”,“随意践踏规则”,“有法不依”……闹得董亦直老大一个没趣——因为这年龄限制本省也是他这自己订出来的。还有人置疑派出所的户籍登记工作到底是怎么做得,随心所欲的让他们自己报年龄,弄得慕敏脸色很不好看。 最后还是林佰光出来打圆场,说这也算是“招揽民心”之举。几个老头也是有“拳拳报销”之心,和一般的闹事不同。这种“心向元老院”的热情不宜打击。再者这旧社会识字人口本身就少,再用年龄一拦就更少了。 最后他拿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立刻出一个公示,大意就是为满足广大人民群众踊跃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需求,取消本次公考的年龄限制,只要年满十八周岁,身体健康无残疾,均可报考。至于有谎报户籍年龄来报名的,限在报考前自行在派出所改正,否则一律取消考试资格,还要追究法律责任。至于要不要追究某些考生在报考地点吵闹喧哗的问题,林佰光觉得:“……眼下民气可用,有些事宜宽不宜苛,否则就失去了立法为政之意了。”<i><a href="/22105/" >仙逆之逆尊不败无弹窗</a></i> 考试那天,袁舒知和曾卷起了一个大早。曾卷的母亲早已备好两份考篮。自古要进场考试的举子都要预备这一套。不论是院试、乡试还是会试,都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说是三天,实则是第一天的晚上才进场,翌日子正(即零时)发试卷,到第三天早晨交卷。 考生在考场里不但要考试作文,还要吃喝拉撒,所以一应吃喝拉撒所需物件乃至铺盖所都要预备齐整。只不过考生有贫有富,这考篮和里面的物件也有着天差地别。 曾卷家过去从无读书人,曾卷也未曾应过院试。这两份考篮是曾卷的母亲从老街坊那里借来的,都是读了一辈子书考了一辈子的老秀才的物件。竹编的考篮经了几十年的雨打风吹,烟熏火燎,都黑黄黯淡的看不出地儿来了,东西倒还结实。<i><a href="/22106/" >回明之抢钱皇帝无弹窗</a></i> 要备的物件曾卷的母亲都已备妥:文房四宝,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炉炭;又有场食:点心、莲子、干龙眼、炒米、酱瓜、生姜、阿魏…… 这许多东西一个篮子里装不下,还要被行礼卷。有钱人家,自然是有仆役背着送到门口,进了门,花几个钱便可以叫场内的夫役老军代劳;普通人家就只有自己劳力了;再等而下之的,连凑齐考篮里的米菜都不够,勉强凑些需用的东西带进去。 曾卷哭笑不得,因为报纸和报名处早就说了:此次公考,分笔试面试。笔试合格才进面试。而笔试只考一天,午饭也由政府统一预备,用不着备下这许多物件。 和母亲好说歹说,才算是免了带这几十斤重的考篮。只将考试须带的物件包了个包袱带着。曾卷道:“我看澳洲人干部和当兵的都有个布带挎包,又能带东西,背着又方便。只可惜没出买去。”<i><a href="/22107/" >雄霸阴阳无弹窗</a></i> 正说着话,忽然见张毓带着伙计,拿着食盒来了。原来他知道今天是曾卷公考的日子,特意将店铺里的点心装了一食盒送来。 “阿卷,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张毓说道。 一对朋友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曾卷的心中说不出的温暖。这半年多来,正是张毓为他的公考事业修桥铺路,花钱又费力,完全出于计回报的友情,有友如此,夫复何求?他激动地点了点头。 “子玉还没从临高回来。他若是在广州亦是要来为你壮行的!”张毓说道。说罢又对袁舒知说了些勉励的话,最后,连明女也出来说了几句吉利话,祝贺舅舅和“阿公”“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说得袁舒之双眼湿润——他是个无亲无眷之人,何曾有过天伦之乐,如今得这小女孩子一句关切的吉利话,心里亦是异常激动,对明女说:“好丫头,阿公一定飞上天!”说得大家都笑了<i><a href="/22108/" >重生之综艺我最爱最新章节</a></i> 别过亲朋好友,曾卷和袁舒知便踏上了公考的征程。 公务员考试的地点设在原来的大明广东贡院。因为这次招考岗位多,这次报考人数激增。仅发出去的准考证就有2000份以上。广州也没有这般大的学校可以用作考场。留用的原广州府通判现在综合办参事魏必福便建议沿用原来的广东贡院。这所位于大石街的贡院有5000个号棚,足够应付全部考生了。 这贡院即使对来自21世纪的元老们来说也堪称建筑奇迹。屋舍连绵,气象恢宏。包括刘翔在内,元老们凡到广州的,必然要来此地一游。 此时,本次公务员考试的主考官张允幂正在明远楼上,眺望着这连绵不绝黑压压的屋瓦。这座建筑是监考官监察全场的制高点。此次公考也就作了监考办公室的所在。<i><a href="/22109/" >重生富贵</a></i> 因为这是元老院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统考,各方面都很重视,刘翔原想派国民军来维持周边秩序,自己亲自担任主考官。还是林佰光建议说不宜搞得太隆重。 “虽然公务员考试是脱胎于科举考试,但是我们毕竟不是搞科举制度。最好不要给市民留下这样的印象。维持秩序,多派些警察去就是。至于考官,现成的广州干部学校的校长张允幂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刘翔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又悄声道:“这班考生传统思维甚重,考取了,以后多半会视主考的元老为‘座师’——张允幂这样的小女孩子不要紧,换成其他元老可就……” 这番话惊得刘翔出了一声冷汗,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于是便点了张允幂当主考官。<i><a href="/22110/" >永恒星尘</a></i> 张允幂对自己的各种临时职务也处变不惊了——她开始适应自己的角色了。 “这地方真大!”张允幂站在明远楼上,赞叹道。 要说这明远楼,其实并不高。但是在几乎没有楼房的17世纪广州城里,二层楼就是制高点了,足以俯瞰整个贡院。 这所贡院院坐北朝南,主体建筑呈现左右对称的长方形格局。四周高墙环绕,四角另有望的更楼,竟似一座小城一般。 建筑的中轴线由南往北,依次是头门、仪门、龙门、明远楼、“天开文运”牌楼、至公堂、戒慎堂、聚奎堂及后门。 贡院中轴线是一条石板路,两旁古树参天,石板多已破碎,野草丛生。这次突击情理过之后,依然可以看到道路缝隙内到处是杂草——在大明治下,这贡院也是三年才用一次,这里面积又广大,维护不易,多少有些荒芜破败之感。<i><a href="/22111/" >死亡娱乐城</a></i> 石板路两旁便是密密麻麻的号舍,号舍数十间为一列,每列入口的墙上写有汉字编号,以《千字文》里文字的顺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来编号。“天”字在东,“地”字在西,“玄”字在东,“黄”字在西,如此类推,直至号舍排完。这明远楼就居整座贡院的正中,起到监控全场的作用 张允幂好奇,曾经到巷道里去看过,只见这号舍又矮又窄,只有3尺宽,4尺长,6尺高。在里面不站不直身子,亦躺不下来。只能端坐其中。舍内墙上有两层砖托,各层架设放着一块称作“号板”的木板。一块用以坐卧,一块权作书桌。考生在其中燃烛作文。秋闱的时候天气尚热,几千人挤在这小小的号棚里,又不通风,闷热流汗,烟熏虫咬,拼命搜索枯肠;绞尽脑汁拼凑文章。在里面作文的艰辛可想而知了。<i><a href="/22112/" >黑锅最新章节</a></i> 最令张允幂受不了的是每排号舍都有几间作为“臭号”,权作厕所,考生便溺都在其中,恶臭熏天。虽然她去参观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考试已经过去很久,但是路过臭号依然可以闻到屎尿的臭气。为此她特意打报告:申请在贡院里修了几个大厕所供考生使用。哪怕是用粪坑也比随地便溺的臭号卫生的多。 “报告首长,已是8时正,是否放考生进场?” “开栅门,让考生进来吧。”张允幂点头同意。 新的规矩是上午8时开考场门,9时正式开始考试,12时结束。下午14时开始第二场考试,17时结束。 曾卷和袁舒知在头门外候着。门外黑压压的已经聚满了考生。因为人数众多,警察已经封锁了周边的道路,只许有准考证的人进入。大伙翘首以盼,想见识下这头回举行的“澳洲科举”是何样子。 袁舒知没进过贡院,但是听人说过,贡院乡试放人入场以放炮为号,先放三炮开头门,再放三炮开仪门,最后三炮才是开龙门,龙门一开才算是正式进场。这时他忽然听到镇海楼上炮声一响,接着城中各处钟鼓楼齐鸣,连敲八下,知道现在是澳洲人的所谓八点了,也就是辰中时分了。 二百八十六节 公务员考试(五) 随着时辰炮和钟鼓楼的报时,贡院的头门缓缓了。 要在过去,这进场的花样便繁多:各县生员点名,领照入签,解衣搜检……应考的是全省生员,足有几千号人,全排着队从龙门进,经常是第一天的上午点名,午后进场,到天黑才算进场完毕,其中的辛劳也只有个中人自己体味了。 袁舒知和曾卷都没有尝过这个滋味,倒是胡子明,已经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他十八岁进学,是一时的少年才俊,风头极盛。然而自此之后,屡次“观场”不中,转眼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如今再在龙门前排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虽说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元老会“钦点”他考上,但是自己的文章学识也得拿的出手才行。胡子明人极精细,专门去了几家茶居,将过往的《羊城快报》都通读了一遍,以了解澳洲人的行文风范和思路。<i><a href="/6663/" >撕仙无弹窗</a></i> 此刻他对申论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然而对行测却无多少胜算——毕竟来参加公考也是临时起意的事情。短短的几天功夫也没法把参考书都背诵一遍了。 只能碰碰运气再说了!胡子明心想。 袁舒知和曾卷跟着人流慢慢往龙门挪去,曾卷却忽然看到了吴,亦背着个小包裹,正在张望。曾卷赶紧招呼道:“吴学长!” 吴听有人招呼,回头一看却是曾卷,忙挥手道:“阿卷!我在这里。” 曾卷忙和袁舒知挤了过去,还未开口,却听吴问道:“阿卷,你也来参加公考了?你家的铺子怎么办?” “香蜡店的少掌柜哪有什么前途可言。不如来考个干部当当——好歹有份钱粮!”曾卷道,“吴学长你不也来了嘛。”<i><a href="/6664/" >魔君狂神最新章节</a></i> “我和你一样,亦是为五斗米折腰。如今玉源社不开了,梁公子蜗居在家也不见客。我们这干闲人没地方打抽丰去。只好来寻个出路了。”吴笑道,“我听闻子玉混得好,考了澳洲人的警察,如今发达了……” “正是,他连破大案,立了功劳。如今被选派到临高去学习了,回来便要。我们几个朋友都为他庆幸呢。吴学长你才高八斗,又通澳学,这回考中了必然是要发达的,我们若是这科侥幸能中,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呢。” “莫要取笑为兄了。”吴连连摇头,“我不过读了几本澳洲书而已,哪里说得‘通’了。还是大家共勉吧。” 曾卷想起还没给他介绍袁舒知,转头要介绍,却见袁舒知神情呆滞,面色似喜似悲,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只顾着一个劲的往前走。他多年应童子试,巴巴的想着有一天能进学,能来这省城的贡院里考上这么一考。却始终不能如愿。如今眼瞅着自己就站在龙门口,忍不住的两眼发涩,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脑子浑浑噩噩,连着曾卷和吴说话也没察觉。<i><a href="/6665/" >全民武侠时代无弹窗</a></i> 吴却知不好,这人怕是发“场疯”:多是那累年观场不中的老童生老秀才,或是突然中了或是进得考场触景生情,一时迷了心窍,若是任他下去,搞不好便会发起疯来,又哭又笑。每年考场里都有这样发疯的被逐出场去的。忙示意曾卷把他“叫醒”。 曾卷忙叫了他几声,却见这袁舒知充耳不闻,表情更是迷惘,一副认不出人的疯痴样。曾卷心中发急,正要大声呼喊,吴却从里摸出个小药瓶来,往手心倒了一些,便往袁舒知脸上一口气吹了上去。 这药粉却是“诸葛行军散”,最能开窍安神。药末一喷,一股凉意顿时由鼻入窍及脑,袁舒知大叫一声,顿时瘫软在地。 这下,不仅把曾卷吴吓了一跳,连着周围排队的考生都被惊着了,维持秩序的警察赶紧过来,将袁舒知抬到一旁。早有预备好的卫生员过来,先是揭开眼皮看了看,说道:“不妨事。”果不其然,只见这袁舒知悠悠醒来,满脸茫然。<i><a href="/6666/" >天神战无弹窗</a></i> 曾卷赶紧过来,问道:“老袁!你可好些了?” 袁舒知只觉头脑清明,问道:“我怎么坐在这里?”又道:“我这半日昏昏沉沉,如在梦里一般。” 曾卷道:“你方才大约是犯了痰气,方才这位吴学长与你喷了药,这下。” 袁舒知赶紧道:“这吴学长与我有再造之恩,须得拜见一下。”见了吴过来,便要下拜:口称“吴学长”。 吴双手乱摇,道:“阿卷叫我学长尤可说,老先生一把年纪了亦这般称呼,小弟如何当得起?” 三人还要彼此客套,警察却赶着他们往里面走:“有什么话出来再说,莫要在这里堵塞道路!” 一行人挤挤挨挨来到龙门前,照规矩在这里要脱鞋解衣服搜检“夹带”,有些年轻俊俏的士子少不得要被搜检的番子们上下其手揩油一番。被搜检的那些士子敞胸露怀被那班差役伸手到满身上混掏一番不算,搜完之后又不容人收拾妥当,便催快走。士子一个个掩着衣襟,挽着搭包,个个狼狈不堪。最是读书人应考的不堪回忆。<i><a href="/6667/" >麻衣鬼葬</a></i> 如今澳洲人主考,这龙门口亦有检察卡口,不过只是检察准考证和户籍证明,两证核对无误便放人进场。并不搜身。只在龙门口高悬条幅:考试舞弊者流放瘴疠之地! 士子们见不叫搜身,心中都松了口气,都说是“德政”。 张允幂此时正在至公堂上,见龙门涌进来无数考生。也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广东虽是气候温暖,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穷的还还穿著麻布直裰棉布夹袍,一个个冻得乞乞缩缩,提着包裹,拿着准考证看字号。 总得看来,考生是穷得多,富得少。衣冠齐整的,还不到一半人。且这次来报考的,多是童生,秀才很少见——大约还舍不得这大明的功名。 虽然十二月有些冷,但是天气冷的好处是比较容易保持考生监考,夏秋季节常见的各种肠胃传染病不易传播,也不会发生中暑脱水之类的急症。对主持考试的张允幂来说也容易些。<i><a href="/6668/" >神机魔影最新章节</a></i> 三人进得场来就此别过,各自按照准考证上的号去了考号。 袁舒知是成字十五号,他按照明远楼下的号码分布表,一路走过走过无数的号舍,只见一所号舍门外山墙白石灰上大书“成字号”三个大字。心中一松,赶紧走了过去。 这成字号巷道的门口原有栅栏,这栅栏并不是可开启的门,而是钉在墙上的,考生出入只准抽开当中木头,钻出钻入。开考之后就用封条封住,到放头牌的时候才开启。张允幂事先来视察便觉得这设计真真古怪之极,便关照人将这些巷口的栅栏全部拆掉,改为栅栏门。 这巷道门口站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这是第二次查验准考证,为的是防止有人走错地方。袁舒知给他验了准考证,走了进去很快便找到十五号考号。<i><a href="/6669/" >我的蛇王老公:纯情小娇妻最新章节</a></i> 这考号都事先打扫修缮过,颇为整洁。袁舒知将号板架好坐定,舒了一口气。 公务员考试没伪明那么多弯弯绕,就考一天。上午行测,下午申论,考完就走。也不用钉号帘,生风炉烹茶烧粥……自然也用不了给看号的老军钱米。这让袁舒知觉得颇有新朝气象——做事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几个考生安顿下来,便按照过去的习气,在巷道里走动,聊天,也有干脆抽烟的。都被巡查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一一劝返回去。 听得外面一声锣响,工作人员便开始分发试卷,这试卷装在一个牛皮纸的里,贴着封条,就搁在号板上,上面写着准考证号。工作人员在巷道内巡回提醒着考生:没有开考前不准拆卷。杂役们则抬着大筐,挨个号子的分发竹筒水壶,里面是煮沸过的凉开水。<i><a href="/6670/" >无上主宰作品目录</a></i> “这澳洲人想得还真是周到。” 袁舒知将考卷袋放到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笔和砚台开始磨墨。曾卷劝他用蘸水笔做答,但是自己毛笔用习惯了,蘸水笔还真用不惯。不过尺子、炭笔等都是澳洲新货。 渐渐的外面人声脚步声渐渐停歇下来,袁舒知知道考试就要开始了,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知道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看这一搏了! 不多片刻,场中响起了一个巨大的人声,震得空气嗡嗡直响——这是扩音喇叭在宣读考场注意事项和纪律: “第一,本次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共有五个部分,总时限为一个半时辰。第二,请考试将姓名与准考证号在指定位置上用黑色字迹的蘸水笔、毛笔填写,其他无效;第三……”<i><a href="/6671/" >三国之棋逢对手最新章节</a></i> 大喇叭的声音最终停歇下来,场中已是一片寂静。又过了片刻,只停得镇海楼上一声炮响,全城钟鼓楼又是齐鸣九下:九时正! 在张允幂的示意下,一个归化民干部敲响了代表开考的铜锣,第一次广州市公务员考试正式开始了。 ps:公众号 书迷根据地 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内容暂时保密); in rd,senatus populuse magnus! 二百八十七节 公务员考试(六) 袁舒知连忙拆开封条,只见这卷子白纸黑字,是精工细印出来的。;乐;文;l+和“澳书”相仿,只不过开面是和报纸一般大小。 他先在“弥封线”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这才开始读题。 上午是行测卷。第一部分是常识,考的就是考生到底是博览群书还是只是抱着那几本四书五经。袁舒知看着题目,头上汗水不禁渗了出来:这对他来说并不简单,自己虽然也算是读过不少杂家的书,但是绝对称不上博览群书,而且有不少还涉及到澳学——仅仅阅读领会题目就他感到吃力。 不过袁舒知知道别人并不比自己强多少,自己至少借读曾卷的公考辅导书,涨了不少澳洲知识,想来比起那群子死读书的家伙要好上不少。 常识第一题是一题辨别区位优势的题目。试卷上有一张平面地图,请考生根据合理的城市规划,图中1处最适合建:。<i><a href="/19231/" >牧仙志无弹窗</a></i> 甲.化工厂乙.钢铁厂丙.造纸厂丁.自来水厂 这题若没有读过公考辅导书,那就只有乱蒙了。因为本地这四种厂对于市民来说都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还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了。 袁舒知庆幸自己看过辅导书,大约知道一点毛皮,马上选出了答案,上游自然是水厂。 后面的常识题对袁舒知来说就简单多了。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下列观点与之属于同一学派的是: 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丙.“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i><a href="/19232/" >诅咒之龙无弹窗</a></i> 丁.“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这一看就是我至圣先师儒家的观点,答案是呼之欲出了。 常识题袁舒知连蒙带猜花了20来分钟做完了。接下来是言语理解,这是袁舒知的强项。 言语的第一题是: 以张居正为领袖的改革派曾给伪明带来富国强兵的希望,而经其手制定的各种政策却让如今的伪明社会更加不堪重负。正因如此,多年来,张居正头顶变换着救国、误国等多顶帽子。对这样—个复杂的历史人物,只有给其一个更为精准的定位,才能更清晰地解读他的所作所为。而在如何定位上,诸多史学家或抓小放大,或以偏概全,或就事论事,隔靴搔痒,雾里看花,_____。填入画横线部分最恰当的一句是:。<i><a href="/19233/" >时空道观作品目录</a></i> 甲.读者难有尽兴之感 乙.有失公允之处颇多 丙.真正的佳作甚为罕见 丁.难以摘掉这三顶帽子 这一题对伪明前相的评论倒是看乐了袁舒知,袁舒知笑了笑忙正定了自己,联系了下上下文很快选出了乙项。 这部分对他这样有长期阅读作文功底的旧读书人来说几乎就是送分题。但是有些题目涉及到立场态度。如何选择“正确答案”就要看来应考的考生能不能领会元老院的“精神”了。这其实也是这次考试中元老院最为看中的一点。 知识可以学,唯独这立场却是必须明确的。不管真心假心,这些未来的公务员要旗帜鲜明的拥护元老院的领导,自觉维护元老院的立场这是最基本的出发点。<i><a href="/19234/" >时代科技最新章节</a></i> 好在考生们都是久经时文考试的,对此类的考场的“风向”都是比较明白的。所以这部分因为“立场问题”失分的人极少。 就这样言语理解也很快被袁舒知答完了。 第三部分是数量关系,这是旧文人最害怕的题目。虽说算术在读书人中间亦不算太冷门,但是对此有较深研究的人很少。袁舒知在曾卷的辅导下突击学习了一些,还算能尝试一番。他定睛一看第一题的题目: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呵,是一题鸡兔同笼。这题目在传统数学中算是很常见的一道题目。袁舒知读过《孙子算经》大概记得解法。他当即算得: 用脚的总数除以2,也就是94÷2=47(只)。假定每只鸡都是一只脚站着;而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用两只脚站着。这样在47这个数里,鸡的头数算了一次,兔子的头数相当于算了两次.因此从47减去总头数35,剩下的就是兔子头数12只。有12只兔子当然鸡就有23只。<i><a href="/19235/" >契约灵师</a></i> 曾卷教过他一种澳洲算法,叫做“代数”,设艾克斯。袁舒知当下就用这股又验算了一遍:设兔有x只,则鸡有(35-x)只。列一元一次方程式解得鸡:35-12=23(只)。两相符合,他的信心大增。 然而下来的题目就难了,幸亏他的传统算学略有底子,加上又恶补过些澳洲算术,数量关系虽然做得磕磕绊绊但是好歹都做完了,并且还有意识的放弃了一些完全理解不能的,反正别人肯定也不会。 做完数量关系,袁舒知开始做比较难的逻辑推理了。袁舒知老是怀疑当年在崖山出海的大人物中有墨家学派的传人,之所以澳洲人这么贬斥儒学,八成也是因为到了澳洲后什么都得白手起家,这让精于匠造的墨家学徒掌了大权,因此这澳洲人的科举处处透着墨家学派的味道,袁舒知想起那澳洲人无父无君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哼?!无父无君?这伪明崇祯又何尝把我等蝼蚁看成子民,还是赶快做题跟着元老院走!这逻辑推理第一题是图形题。乃是一个解体展开的纸盒子,求四个答案中哪一个是它组成的?<i><a href="/19236/" >我才不是本子漫画家</a></i> 这题袁舒知有印象,袁舒知在参考书上他立马拿出小刀开始切随身带来的一团陶泥,切成小立方体,然后用毛笔在几个面上做好标记,答案立马就出来了,是最后一个,嘿嘿,还是曾小兄弟的方法好使啊! 连做了几个图形题,好多规律都不好找,袁舒知抱着那群粗胚也不会的心态胡乱猜了几个就开始做文字推理题,第一题对袁舒知来说太过简单,立马就选出了答案,甲: 合成字是合体字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门类。它原本是汉语中一个常用的词语、词组,但由于这些词语、词组在方言中使用的频率很高,就把这些词语在讲究字形美观的前提下原封不动的组合成了一个独有的汉字。 根据上述定义,下列汉字根据其意思不属于合成字的是:。<i><a href="/19237/" >带着iPad闯异界作品目录</a></i> 甲.,读作“逆”,古同“溺”,沉没,沉溺 乙.,读作“叫”,方言,“只要”的意思 丙.,读作“佛衣袄切”,表示否定,相当于“不要” 丁.,读作“小”,意思是稀有的、罕见的 接下来一题就比较难了,袁舒知想了好久,题目是这样的: 近来,大宋学者对伪明体制较为集中地进行了反思和批评,指出伪明正在衰败。对此,有学者认为,伪明衰败的原因之一是其存在基因缺陷。伪明是建立在一个假设前提的基础上的,即士大夫的权利是绝对的。也就是说,权利与义务本应是相对的,但在伪明朝政架构中,士大夫权利绝对化已成为主流,士大夫各种权利绝对化,个人主义至上,社会责任缺乏。<i><a href="/19238/" >许仙霸途最新章节</a></i> 以下哪项如果为真,最能支持学者的观点?。 甲.伪明士大夫对权利绝对化的偏好,导致对他人权利与生存环境的忽视 乙.权利是有限度的,超越了权利的限度,就可能走向权利滥用 丙.伪明阉、东林两党常把自己的权利放在国家利益之上,互相否决,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丁.“祖制万能”理论导致了伪明制度的僵硬化,决策被简化为党派立场的站队 袁舒知想来想去觉得这题目不知道在将讲些什么,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选了甲,直觉告诉他甲就是对的。 最后袁舒知就是凭借直觉做完了所有逻辑推理。 终于,摆在袁舒知面前的还要最后一块大题,资料分析,袁舒知知道这个题目看着繁杂,其实不难,都是些算学上的东西,可惜考场由于纪律问题不让用算盘,不然这题目可以做更快些,不过好在有澳洲炭笔,还有曾卷教授的澳洲快算法,这题目袁舒知觉得是自己的抓分项,觉得不容有失!<i><a href="/19239/" >混在末世当渔夫</a></i> 第一题: 大宋元年上半年,全大宋铁矿产量为9848万吨,同比增长5.3%,上年同期为下降1%。进口铁矿11797万吨(海关统计),增长30.2%。铁矿加工量20586万吨,增长17.9%,增速同比加快16.4个百分点。 大宋元年年上半年全国铁矿产量比上一年同期约增长了。 甲.1.8%乙.4.2%丙.6.3%丁.9.6% 袁舒知迅速在草稿纸上用炭笔写下了曾卷所教的澳洲快算公式: 复合增长率的公式为r=(1+r1)(1+r2)-1=r1+r2+r1xr2; 比重增减公式为(a/b)x(a-b)/(1+a),注意a为分子的增速,b为分母的增速。 倍数增速的公式为r=(a-b)/(1+b),注意a为分子的增速,b为分母的增速。 选择了合适的公式后,立马套用,得出答案为乙!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o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二百八十八节 公务员考试(七) 袁舒知磕磕绊绊,连猜带蒙把所有资料分析题都做完了。放下笔,看了看院子中心的计时漏斗,发现自己做快了。漏斗里的沙子还有不少。他松了口气,一股极度的疲倦席卷全身,这一场考试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极大的透支。毕竟年岁不饶人啊,他也不想再检查了,好赖就这样了随它去吧! 于是袁舒知喝了些竹筒里的凉白开,闭目养神坐等锣响收卷了。 终于,第一场行测考试结束的锣声敲响了。 “请大家不要走动,待工作人员收卷全结束之后再起身。” 工作人员逐号开始收卷子,收完卷子张允幂就宣布考试结束。和旧时空公考不同,本次考试中途不允许考生中途出考场,所以要在场内解决午饭的问题。 科场考试,原本就是要自带伙食的——连炉子燃料都要自己带。不过这么一来考场内难免乌烟瘴气。刘翔又考虑本场考试是第一次公考,要做足影响力。便下令由市政府免费提供伙食——反正最近市政府很发了一笔抄家财,现在他手头宽裕。<i><a href="/20418/" >超级淘宝店无弹窗</a></i> 免费供应伙食自然是极好的,对穷人不无小补。不过呢,对于稍有见识的人来说,这官家的伙食向来是以难吃、吃不饱著称的。粥棚里的施粥且不去说,就地方上官家的宴席来说,多是中看不中吃,徒具形式。据本城几位赴过琼林宴的进士老爷说,就算万岁爷御赐琼林宴上也是没什么可吃东西,菜羹炙肉都是冷的不说,大多还是不熟的。连筷子都不是每人一双,正所谓上供都没这么敷衍的。大家行完礼就散了,决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真得去吃那些即不中看也不中吃的“菜肴”的——那都是光禄寺差役的好处。 富裕土著考生自然不愿意吃官府提供的饭食,但奈何自己的饭食又带不进来,就想着贿赂考场内的几个警戒的警察和做考务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弄些好饭菜来,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i><a href="/20419/" >从写手到巨星最新章节</a></i> 倒是一些穷得家无隔宿之粮的穷光蛋考生心中小小的欢呼了一下——他们连晚饭在哪里吃还没有着落呢。 袁舒知闲来无事,找到了曾卷,俩人边喝着凉白开,边聊今天上午的考试情况。 “怎么样啊,你觉得这些题难不?我看你胸有成竹啊!” “曾小哥说笑了,我看胸有成竹的是你才对!我做题的方法全是你教的或者取自你的教材,这次考上了某定不忘提携之恩” “老袁你这样没意思了!和我客气啥!我不也是沾张毓的光,你知道那教材要多少钱么?我是断然买不起的,要谢谢他好了——对了老孔,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次那什么了,你不如留在我家帮忙吧,你看家里人也挺喜欢你的,我家的生意也渐渐大了,需要一个账房,你不嫌弃就留下吧。”<i><a href="/20420/" >重生之无限梦想最新章节</a></i> “多谢曾小哥美意,某……会考虑的。”见袁舒知这样说,曾卷知道袁舒知是愿意留下的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罢了。 “大伙各归各号!午饭来啦!” 随着一声吆喝,只见有人推着疾风式双轮手推车,沿着甬路过来按考号发饭菜了。 这午饭也特别,没有锅,没有碗,却是每人一个白坯木盒子。曾卷读“澳书”多,知道这叫“饭盒”,又有叫“便当”的。里面有饭有菜,都是定量放好的。 袁舒知回到考号,却见木盒子“便当”已经放好了,另有一双粗糙的竹筷子。他打开盒盖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菜肴真不错!不但菜式菜量丰盛,而且香气四溢!两个淋了汁的肉丸子,一个圆润润的卤蛋,再配上些许绿油油的青菜。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不但在味觉上让他们垂涎三尺,更让他们在视觉上受到了冲击,这搭配确实又好看又好吃。<i><a href="/20421/" >文长的逆袭作品目录</a></i> “打汤啦,大家注意接碗!” 随着又一声吆喝,又一辆“疾风”沿着巷道推来,上面放着几个大号保温桶和大叠的黑皮粗釉碗,工作人员把碗放在“号板”上,舀一勺汤。汤里漂着些许豆腐,还有少量的油花。 考生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有些上午考试纯粹乱填答案,心里无底的考生心道:能吃上这么一顿好饭,就是考不中也值了。 众考生吃完饭,又有工作人员推着大筐来回收垃圾,木盒子和筷子自然是丢弃不要了,这粗釉碗却可以和竹筒水壶一般,由考生带回去做个纪念。 众人见澳洲人行事如此豪奢,不由暗暗乍舌。也多了几分对元老院的公务员的向往之情。 考生们吃过午饭,有的眯眼养神,有的在那回忆备考的内容,亦有的,继续在甬道里高谈阔论。<i><a href="/20422/" >巫界之无限火力无弹窗</a></i> 此时的袁舒知,却独自坐在号中,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下午的申论对他这种老童生来说应该是优势项目,那些早期归化民接受大宋系统教育早能在行测上压他这样的旧文人一头,但是在写策论上都是些没营养的屁话,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什么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啊,什么伟大的,正确的元老院万岁,庸俗至极,连个马屁都不会拍。 到了下午两点,申论考试的铜锣响起了。袁舒知打开新发下来的文件袋里的申论材料开始阅读起来,本次申论题形式上和旧时空类似,开头就是材料,题目在后面。 其实这申论的形势和过去科举考试中第三场,即“策论”大同小异。袁舒知虽没有参加过乡试、会试,但是学写八股的时候也要接触到这些内容,所以并不陌生。<i><a href="/20423/" >变身绝色女神</a></i> 策论本来是要考查考生博古通今的能力,需要考生通读史书,以及当朝政书。不过到了中叶之后,由于科举考试只重第一场的“四书义”,对后两场的考试轻视。所以考生们多只读《文献通考》,《大明会典》。一古一今来应付。甚至有背作文考场誊抄的。甚至有状元殿试的策论也是背来得。 袁舒知考前通读了好几遍《申论二百题精选》,大致明白了这策论和申论的异同。要说共同点,那就是都要求考生表现出文字表达、分析判断的能力,提出的对策要有可行性。但“申论”在内容上比“策论”更具有现实针对性,也就是说更偏重“实务”。 材料是这样的: 材料一: 阉党 阉党一般指伪明依附于宦官权势的官僚所结成的政治派别。宦官干政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很多朝代都曾出现,例如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十常侍之乱”,是东汉由盛转衰直至逐渐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唐代后期,宦官势力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唐朝宦官和皇帝的关系只是家奴和主子的关系。中晚唐的宦官的行为,实际是家奴在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如同旧社会豪门大族里各房的奴婢分别帮助其主子争产业,而并非奴婢的权力真大到可以夺取整个大家族的家产。伪明的宦官用事最久,握有的权力极大,特别是拥有披红之权,在中国宦官史上力拔头筹。<i><a href="/20424/" >狂暴机甲战神最新章节</a></i> 明朝初年,鉴于历史上宦官专权的严重危害,明太祖朱元璋曾经下诏严禁宦官干政。到了明成祖朱棣手中,这一道铁的纪律起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不但不再警惕宦官,而且开始把宦官视为心腹,当作控制外廷大臣的一股重要力量。后世皇帝更加信任宦官,至明宣宗开始在宫内设内书堂,教宦官读书识字,由此埋下伪明阉党专政的祸根。明英宗幼年即位,宠信宦官王振,阉党势力开始形成。此后明宪宗时宦官汪直、明武宗时宦官刘瑾都曾广树党羽,专擅朝政;明熹宗天启年间,大宦官魏忠贤专权,一大批朝官依附其权势,阉党势力达到历代顶峰;崇祯即位之后,魏忠贤先被免职谪去凤阳,后被迫在路上自杀,阉党主要成员伏法,阉党势力受到致命打击。 材料二:<i><a href="/20425/" >美食大帝无弹窗</a></i> 东林党 东林党是伪明朝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政治集团。“东林党”之“党”,是朋党而不是实体政党。伪明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修复我大宋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讲学其中。东林本是一个研讨时文、讲授儒学的文人团体,然而正值伪明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借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他们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却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缺少实际解决问题的具体作为。东林人士在当时遭到宦官(阉党)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两者之间因政见分歧发展演变形成伪明朝廷激烈的党争局面。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伪明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二百八十九节 公务员考试(八) 材料三: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党朋论》大宋欧阳修 材料四: 何士晋,东林党人,名列东林点将录——地佐星小温侯,天启四年任两广总督,五年因阉党参劾离职。<i><a href="/9025/" >力荡星河</a></i> 何士晋在两广总督任上,曾改革辽饷征收,试图用增加商税的方法,来抵免田亩加派,其改革方案有“一曰查捐公费俸赎,一曰裁革冗役工食,一曰议榷墟场杂税、增设关厂额税。” 但是,天启五年四月,由于何士晋在梃击案上的立场与阉党相左,被阉党虞廷陛弹劾罢免,说他:“两广总督何士晋,轻请榷税以抵加派,合属骚然,况党护王之,挑衅宫闱。” 但对何士晋的处罚并不随着他的离职而结束,天启六年十月,阉党梁梦环再次弹劾何士晋“士晋在粤东时,适有折澳城之议,吓受揽头澳夷,计赃不下三四十万(折澳城指何士晋要求澳门葡人拆除兴建城堡,并提高澳门地租),又虚张免加派之名,实借抽税以媒利,至神棍纵横,民不聊生,汹汹之状几成大变。”<i><a href="/9026/" >天启人生作品目录</a></i> 此时,何士晋免除加派,试图用商税补充辽饷的改革方案,已经成了阉党的攻击他贪污**一项劣迹。 天启七年二月,明廷对何士晋在两广总督任上的辽饷政策,做出了最终判决,认为: “得旨据奏,粤中括抵饷,其实摊派杂税,抽扣兵饷,那移赋额,种种累害。及太平厂税额外加派,商人困苦情毙,昭然甚悉着,即与改归田亩,照地徵输,以抵辽饷,俟辽事平日另议。” 最终,朝廷废除了何士晋的方案,辽饷征收再次回归田亩。 天启七年,在阉党的请求下免除了陕西的商税: “免榷潼关咸阳商税,从陕西巡按庄谦请也”。 这次免除商税的行为,在崇祯年间重新议定辽饷时,被指责为阉党市恩商贾。<i><a href="/9027/" >梦回水浒无弹窗</a></i> “至潼关一路为秦晋要途,龙一寨当秦楚要害,商贾辐辏货物鳞集孔道,便於营息榷税,易於取盈,税课大使额设已久历数十年,民不称厉。天启七年,偶缘崔魏擅权,市恩商贾,致令潼关、咸阳、大庆、庆阳、凤翔、汉中、临洮、西安、三原之间一切报罢,而商贾熙攘之余,不用以佐国家之匮乏,亦大失算矣。” 材料五: 政党 我元老院不禁政党,元老院中亦有不同党派,比较著名的是工业党、法学俱乐部、皇汉党等。 政党是以执政为目标的政治组织,在元老院政体里,政党争取执政一般以参选为手段,并有时结成政治联盟,在必要时联合执政。政党通常有特定的政治目标和意识形态,针对国家和社会议题有各自的主张,定立政纲展示愿景。政党是统治阶层政治组织,政党组织形式由统治阶层决定。在一个政党内部生成统治阶层和统治阶层内部生成n个政党为当今大宋社会政治生态。<i><a href="/9028/" >仙君最新章节</a></i> 第一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一”的内容,简略概括伪明阉党的相关情况,包括兴起时间、主要代表及代表阶层等。 要求:紧扣材料,全面准确,条理清晰,不超过300字。 第二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二“和“材料四”,试分析为何伪明东林党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但却对伪明社会饥荒灾民的悲惨现实视而不见,对征款赈灾行为极力阻挠。 要求: (1)内容全面,紧扣材料; (2)观点明确,简明扼要; (3)语言流畅,条理清晰; (4)不考虑格式要求,不超过400字。<i><a href="/9029/" >杀手之都市日记作品目录</a></i> 第三题,请你根据给定“材料三”和“材料五”对比我大宋先贤欧阳修所言“党朋”和我大宋政党的异同。 要求:全面,准确,简明。不超过450字。 第四题,大宋先贤陈独秀先生曾言:“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言明就是一个政党内部亦会有不同声音,请你从对这句话引发的思考说开去,写一篇文章。 要求: (1)自选角度,自拟题目,见解明确、深刻; (2)思路明晰,语言流畅; (3)参考“给定资料”,但不拘泥于“给定资料”; (4)总字数8001000字。 袁舒知读完材料,开始苦思冥想,这给定的材料里,材料一和四的立意是矛盾的。显而易见的是,元老院即讨厌东林又厌恶阉党。厌恶阉党这不算稀罕--早就是过街老鼠了。但是这**裸的攻击东林党人“误国”的言论,要是被朝堂上那些东林诸公看见了大约是要跳脚的,不过这倒也不谓全无道理:魏忠贤虽非忠诚,但是大奸若忠,现在伪明那副鬼样子还不是朝上那群把政的乱搞造成的,我这样的大才蒙尘不就是很好的证明么!咳咳,还是先答题,答题,考出个澳洲进士给伪明那帮子只会嘴炮的东林党看看。<i><a href="/9030/" >误惹冰山首席</a></i> 第一题,要概括阉党,这还真是很难下手,袁舒知知道这概括题按曾卷教材所言都来自材料,不能脱离材料胡编乱造。于是他想了了一下开始提笔书写: 阉党者,古之有之,为祸甚重,汉、唐皆为所累。伪明之朝阉党尤甚,其起于伪明成祖朱棣,经伪明宣、英、宪、武、熹等朝权柄日重。伪明之朝权阉横行,先有王振弄权,后有汪直、刘瑾等辈,待至伪明天启,魏忠贤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纵观古今,阉党非阉党之阉党,而为皇帝之家奴,皇帝者独夫尔!无宦阉为之驱走则**于外臣也!阉党之阉非穷既苦,多为贫家子,或农,或工,抑或成中流民,故天下饥则宦阉满地,天下同则不复现焉! 袁舒知写完,觉得这概括比八股还难,材料这么短,非得写出个一二来,好在自己功底不错,总算能写一二出来,最后还拍了下元老院的马屁,因为元老院没阉人啊!<i><a href="/9031/" >恶魔法度</a></i> 做完第一题,袁舒知开始写第二题,第二题是分析题,袁舒知从教材中知道这题目是可以根据材料抒发自己的见解的,这题难度既可以说在上题之上,也可以说在上题之下,就看个人的理解能力了!于是他细细又读了一遍材料,然后开始下笔: 东林者,非伪皇之东林,亦非天下生民之东林,实乃江南缙绅走狗耳!其言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者,看似大忠之言,实则只为掩其劣行耳!东林为谋一己之私,视天下生民为刍狗,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先者强征农税,至使民怨沸腾,而后裁撤天下之驿,使李闯之流无某食之所,待至大灾之年,不行抚恤天下之策,而行倍加农税之政,终使伪明北境烽烟四起,先有高闯揭竿,后有李、张从之,即至如此境地,竟有东林者言:“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其行毕露也!至于辽东之败,亦可想见,并非伪明军士不效命,奈何朝堂有东林也!<i><a href="/9032/" >九爵魔尊无弹窗</a></i> 至于江南缙绅之家,豪奢异常,江南一地聚伪明天下之财十之七八,然商税之事由难行也,盖因东林为之驱走故耶!奈何东林党徒,满口煌煌之言,不若阉人之党于国有利者也,不若阉人之行于民有望者也!故东林秉政君无所措,民无所养,贼无所退,而国无所治也,伪明之亡近在旦夕也! 袁舒知写完第二题,额头上早就全是汗了,心想自己吹了一番阉党,这可是大大的不妥。不过再一想,阉党是只死老虎,东林才是元老院要对付的活老虎。他看了看第三题,揉了揉太阳穴,这题让他太犯愁了,这醉翁所言“党朋”吾自是明白,这大宋的政党我是一点都不晓得啊,什么工业党,法学俱乐部是闻所未闻,这萝莉当更是不解其意,袁舒知憋了半天,想了想干脆就写点大套话得了: 醉翁所言之党朋与我大宋之政党,其同皆为同志同趣者聚而为朋,结而成党。然其异者,则大矣!《说文》言:“党,不鲜也。”党者,从尚从黑!醉翁所言之党朋不论小人之党抑或君子之党,皆一家一姓之党,乃帝王将相之党,其私!其黑!无党规之约束,亦无明确之纲领,进出自由,朝入而夕叛也!其党所谋,不过一家一姓、帝王将相之私利,而于天下生民则毫无益处,视天下生民之所求如草如芥! 二百九十节 公务员考试(九) 呜呼!天生我大宋之党!党员者皆有党规之束,党纪之矩,非人人立可入之,抑非人人璇可退之,若工业法学等者,其党者,志虽各有异同,然党下皆无黑也!不论何党,我大宋之党立党皆是为公,待至秉政,则执政皆是为民!圣船之下无私党,我大宋所结党者皆为生民养生丧死无憾,养生丧死无憾,则大道之行也! 圣船之下无私党,话说你们敢有么?! 写完第三题,袁舒知舒了一口气,终于只剩最后一道策论了!这是自己的强项得好好谋划一下布局,这大宋大贤陈先生所言道是有趣的很,这澳洲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爱说一些有道理的大白话,这话真是诙谐中不失真理,不像伪明腐儒,满口之乎者也不知道在讲个啥,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然而此时的袁舒知却忘记了自己他么不也是其中一员么,还说过什么“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i><a href="/23463/" >都市最强逆袭作品目录</a></i> 袁舒知提了提气,擦了点曾卷给的药油,这玩意特别好用,是澳洲秘药,唤作“风油精”,小小的透明玻璃瓶中装着绿绿的药油甚是好看,据说这个药油还有壮阳之功效,嘿嘿,这澳洲人的东西就是透着邪乎。 更新最快又定了定神,袁舒知开始下笔: 夫我大宋先贤陈先生所言“党外无党帝王思想。”真乃至理名言也!此话无他,唯切中二字,“人心”是也。自古人心多变,一人之心尚不可持之以恒,何况一党乎!党外无党者,帝王之所想也,三皇五帝至伪明皇帝无不希冀臣皆为独臣,党皆为皇党,然诚不可得也,人皆有其利,同利相聚是为党,我大宋崖山之后方得天启,示党于公,言利于明,并行政党约束之法,使同利者皆有党可组,皆有党可入,皆党可为之言。不同利者不同党,党同则伐异,然虽异党相争,然皆置于我大宋法理之下,议会之内,此曰:“宪政”是也,宪政者上追三代之治,下被百姓百姓,实乃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善政!<i><a href="/23464/" >大宋仙魔录作品目录</a></i> 至于,“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之言亦乃出于人心,利者有大小之别,大利同者为党,小利同者为派。一掌之上,其指尚有凹凸之别;一家之内,其房皆有相异之求。荀子言,人之初非性善者,实乃性恶者也,人皆有为己求利之心,故党内无派者,其有异于人心之性…… 袁舒知洋洋洒洒写开出去,终于写完了所有申论题目,他放下笔,松了一口气,没多久终考的铜锣就响了!袁舒知感觉自己写的还是不错的,这还是多亏了曾卷的那几本申论教材,其中有一本叫什么《天战八法》,自己从这上面获益良多,知道了不少澳洲新词和澳式言语表达方式,想来自己的这次应考应该是安若泰山了,但是自己也不可以显得过于张扬,还是和曾小兄弟一起美美吃上一顿,听说曾卷家今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有在过去大明吃不到的牛肉骨头,想到这袁舒知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不经舔了舔嘴唇想到:这天大地大,大宋文主席致大,但是再大也大不过这肚子,这饿肚子确实不好受,难怪伪明北境闯贼四起。现在想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乃是后人装点语也!还是我大宋好啊!<i><a href="/23465/" >野圣最新章节</a></i> 写完所有考题,袁舒知将试卷草纸等放在桌子一侧,用垫板压住,防止被风刮跑,看了下沙漏还有一点时间,他也懒得从头再检查一遍了,比起上午的行测,申论试题还好,毕竟有八股作文功底在,应付起来不难。 他摘下眼镜这是从曾卷那借来的澳洲货,他目力老花,看书写字吃力。戴上后字迹清晰了然,就是戴久了头有点晕,袁舒知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了会。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到了下午酉时时分,也就是澳洲人的17点了,城中各处钟鼓楼齐鸣,连敲17下,而后考场中铜锣声再次响起,“话喇叭”的声音响彻全场: 请诸位考生再次检查考卷是否已经写明姓名座位号,以免成绩无效,检查完毕后,请按照号舍数字挨次依次走出考场!<i><a href="/23466/" >绝对荣誉作品目录</a></i> 袁舒知闻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试卷左侧虚线的二个空白格,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没署名,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赶紧拿起毛笔快速的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考号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万密一疏——刚放下笔,一名髡发少年进来收卷,袁舒知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行礼,少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拿起试卷放在竹藤篮里盖上盖子,而后走向隔壁号舍。 这些少年都是经过临高芳草地培训过的,是对元老院最为死忠的“粉”,刘翔因为对第一次的“开考取士”十分重视,担心本地归化民沾亲带故容易给人钻空子行舞弊之实,特意请调执委会派了一批学生过来听用,为此还特意书写“不拘一格降人才”让人做成标牌放在贡院正中,只是没署名也就没人知道是他刘大府写的,免得被元老院那帮闲人喷口水。<i><a href="/23467/" >畅游无限世界无弹窗</a></i> 时间快至傍晚的时候,考场中忙碌的少年们已经把各号舍的考卷收拾完毕,考生们在士兵的引导下井然有序的离场了,袁舒知和曾卷也跟着人流往前走。 外面等待的人见考生们鱼贯而出,外围警戒的士兵撤走,连忙涌上去,嘘寒问暖的,这是亲人,递水擦汗送上糕点的,这是妻子,满脸堆笑说着吉祥话的,这是奴仆,众生相不一而足,而考生们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一部分则惴惴不安,另一部分穿着粗布长衫的考生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仿佛已经安若泰山…… “看,快看,澳洲捕快贴出告示了!”也不知是谁熬唠一嗓子,人群目光纷纷被吸引,围到告示栏下,有好事者当场念将出声: “国有成均,在琼之滨;启真笃学,求是育英。将值天下大乱待治,我元老院爱才如命,适逢五羊光复,值此之隆庆。至若鸿儒会通,踵武前贤;厚德励行,创启新学。其惟攸介髦士,知创新之为体,自强不息;笃求真之为鹄,思睿观通。乘时代之巨澜,弄潮卓越;经大业于社稷,体国公忠。行万里而明本训,纳百川而驾长风……天朗气清,莺飞草长,广纳贤士,同襄伟业,忆往昔峥嵘,叙深情而促共识,黾勉奋发;担未来使命,绘宏图而开新卷,再创辉煌。现天色将夜,恐夜路难行,周边各县各村学子可凭考生证于起威客栈免费住宿,成绩及录取名单于12月30日9点(巳时)张榜公布云云。”一位挤到公告栏下穿着蓝粗布长衫的考生摇头晃脑的念完,后面听到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不解,有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i><a href="/23468/" >我本港岛电影人最新章节</a></i> “我元老院果然是新朝新气象啊,这等优待我读书人,必将取伪明而代之!” “哼,伪明朝堂诸公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不识我等才华,岂可和元老院相提并论!” “唉,诸位兄长皆是饱学之士,想必考场上必是得心应手了,某太紧张,打翻了墨水,几道考题的答案都污秽了,这次看来是要名落孙山矣!” “此言差矣,元老院取才不拘一格,些许失误不必挂怀,只要答案尚可辨认,首长们不会像伪明那样吹毛求疵把人刷下来的!” “今元老院大开科举,广纳贤士,诸兄都是有才华之人,在伪明被埋没,在元老院首长的带领下,还怕没有发挥余地吗?走走走,此时考完自当放松,当以酒佐之!”<i><a href="/23469/" >道玄的奇遇无弹窗</a></i> “去休,去休,兄长请!” “贤弟,请!” …… 一行人往起威客栈方向行去,这些人大多是近县的学子,当天是回不去的。贡院门前的人开始渐渐稀少,袁舒知一眼看到曾卷站在公告栏那边,快步走过去打趣道:“曾小哥这是打算在这守着放榜吗?”曾卷转过头看了看袁舒知,道:“老袁你还有打趣的心思,看来这次考的不错!” “哇哇哇哈哈,这次多亏曾小哥的帮助,他日若金榜题名,必定不忘大恩。”说着就是90度的作揖! 曾卷连忙上前扶起他的手,说道:“老袁你又来了,在首长们的治下不兴这一套,得改改了,再说,这是你凭自己本事考中的,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i><a href="/23470/" >诸天神话公寓作品目录</a></i> 袁舒知刚想再说什么,曾卷忽然凑近了说道:“刚才有帮书生在那边高谈阔论,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陌生人,我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澳洲锦衣卫,那帮人说了什么,估计现在首长都知道了。我一时找不到你,也没法提醒你慎言。幸好当时你不在。”袁舒知听了后一阵庆幸,还好水喝多了去上茅厕,不然自己这嘴巴还真不知会说出什么犯了首长忌讳的话。 他低声道:“不碍事,他们说得都是澳洲人爱听的话,断然不会有事的。” 【本章有错误,我要提交】 二百九十一节 公务员考试(十) 如今考试已毕,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袁舒知知道自古文章憎命达,任你满腹经纶,笔下有锦绣,说到底还是敌不过“运气”二字。 明代的科举录取率低得令人发指,如果说秀才尚不算太难,跨入缙绅阶层的重要敲门砖:“乡试”的录取率低到不足4%。自隆庆元年(1567)到明末,福建、广东等十二省份的乡试录取率仅为3.1%。 这录取率其实还仅仅是参考人员的录取率,实际上由于全省的生员人数太多,要参加乡试必须先参加选拔性的考试考核,有些名门书院掌握了相当多的乡试名额,又进一步的压缩了普通生员参加乡试的可能性。其竞争的激烈性使得考上举人、进士这样的功名成为大多数读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件事。除了把考中与否归结于“命”之外,别无他法。 曾卷的父母带着外甥等在贡院外等候,孩子小,不敢到人多的地方,便远远的候着。明女见他们出来,雀跃着迎了上去。一家人围住他们嘘寒问暖。这袁舒知也是沾曾卷的光,心中感慨万千——自己太久没有享受过这份温情了。<i><a href="/13556/" >天宫最新章节</a></i> 回到曾卷家,厨房里早就滚上一锅黄沙大蚬。隔日便从户渔民手中买来养着,待到吐净泥沙,再用铜锅炖煮,一家人围炉而食。乳白色的浓汤,鲜香的气味弥漫。曾卷的母亲又做了许多小菜。阿贵也来赴宴,还带来了两瓶临高产的“果子酒”。玻璃瓶装,浅黄色的酒液,看着就让人觉得“高级”。据说这果子酒是用菠萝蜜酿造的,又浸入了许多水果药材。这酒是他冒家客栈案公审之后发给他的奖励。 “……连都爱喝!”阿贵指手画脚的说道。 “既然连也爱喝,我们也来尝尝这澳洲味。”曾卷爹豪兴大发——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酒瓶,即刻间果香四溢。袁舒知和曾卷老爹都是老酒鬼,何尝闻过如此香的酒,口水顿时下来了,于是除了明女每人都来上了一点,明女自然喝着最爱的红茶菌,一家人聚在桌边,觥筹交错其乐融融。<i><a href="/13557/" >万恶大领主作品目录</a></i> 大家将蚬肉挑出,蘸着酱料大快朵颐。此种吃法并无任何技巧,全在食材本身鲜美。此时的袁舒知,微醺着看到满头大汗专心吃肉的各位,突然想起了死去多年的老豆老娘,这种感觉他太久没有感受过了,心中一阵酸楚。强自忍住。这时曾卷老爹把酒杯递了过来,说:“老哥,咱们喝一杯,这好酒啊,老哥真是谢谢你,没有你曾卷这孩子怕没那么用功。” “哪里的话,曾卷小哥聪明伶俐,某应该谢谢他才是。”说着一饮而尽。 吃罢蚬肉,锅底的蚬汁是精华,曾卷的母亲下一把面条,做成蚬汁面,每人一小碗,尽兴而罢。 当晚袁舒知一日无梦,他觉得他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那就是“家”的感觉。 等待的日子总是分外难熬的,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袁舒知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落榜了,然后又回到了破庙接着靠小偷小摸的过日子。现在的他早就觉醒了,也为自己过去的种种而感到羞愧,可是读过一些澳书的他也明白了过去的悲惨日子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是可恶的伪明导致了他那般境地,每每想到这他对伪明老朱家的怨恨又加深了一点。<i><a href="/13558/" >他化自在天1无弹窗</a></i> 在放榜前,袁舒知也不出去,每天就在曾卷家看些澳洲闲书打发时间。这也算是复习的一部分,因为接下来如果“笔试”通过便有“面试”的环节。按照参考书上的说法,这面试并无指定考试范围,主要看考生的阅历、人际交往和临事的反应能力。 要考这些,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是一方面,有相当的阅读量又是另一方面。特别是这澳洲人初来乍到,科举秉承的哪一路的,考生们尚未摸清,但是多读“澳洲书”必能迎合考官之意。 袁舒知非常喜欢澳洲人的各类,和曾卷这样的年轻人不同,袁舒知不是太喜欢什么《射雕英雄传》,令他如痴如醉的是澳洲另一本唤作《》或者又叫《石头记》的。 这书才上市不久,却已轰动全广州,上至缙绅大户,下至黎庶百姓,只要是内眷识字的,个个都想方设法弄来阅读。<i><a href="/13559/" >通天伏魔无弹窗</a></i> 说起来这真是一本也,讲述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兴衰荣辱,又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人的闺阁闲情,诉说了人世间的无数故事。这个据说祖上是大宋大官,但是经崖山之变后,辗转流落澳洲,后半生过得极为清苦,因其阅历实在丰富于是就写出了这部巨作。不过里面许多典故文章显然不是宋朝的——亦不是大明的,而且稳重多用什么江宁之类的地名,真所谓“假语村言”。怕是这作者有所避讳,不敢言本朝事,以假语村言伪托。 市井亦有传言说这其实就是文主席的化名,这文主席等人都是澳洲官宦之后,只是因为政斗失败才不得不乘桴浮于海,故在归旧国的海上文主席写出了这部传世巨作,当然这都是戏说,不可当真。 袁舒知对《》极为痴迷,书都快给他翻烂了,每每当他读到作者“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自述诗时,眼睛总是忍不住要泛些泪花,至于读到“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等诗句时早就泪满衣襟。每当此时,若是明女在旁,总是会问上一问:“阿公为什么要哭啊。”<i><a href="/13560/" >科幻穿越系统在漫威最新章节</a></i> 袁舒知忙擦擦泪水,笑着对明女说:“明女乖,阿公不哭,只是这书味道涩了些,读着辣眼睛。” “阿公骗人,书哪有味道?!” “明女还小,不知道,长大了就明白了,哎,不过阿公有时真是希望你永远不长大,可以天天那么,这大人的世界呐,哎,不说这些了,阿公带你到院子里骑马玩好么?!” “好!好!骑马啦”,说着明女和袁舒知来到了院子中,又是一副祖孙乐。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袁舒知没事不是逗孩子玩,就是看《》,因此多年以后这老孔竟然成为了澳宋第一批红学研究者,他努力考证着作者其实就是文主席,而林黛玉则是迫害文主席等人的澳洲权相奥巴马的女儿奥蜜雪……<i><a href="/13561/" >赌闯天下作品目录</a></i> 此时的考试院,公考的阅卷工作正在紧张的进行。行测题全部由芳草地来得学生批改——这些玩意批起来他们顺手。而且也容易发现错谬。 为了防止出现批改错误的情况。还专门采用专人复核的模式。以将批改差错率降到最低。 至于申论的评分,因为这属于主观题,受阅卷人的主观意识的影响很大。特别是阅卷人中即有芳草地出身的归化民干部,也有从旧文人投诚过来的干部。双方的阅历、人生观和审美趣味都有莫大不同。 了防止双方任何一方故意罢斥对方阵营的人,或者偏袒自己这边的人,张允幂采取的是交叉批卷,同一份卷子归化民干部批一次,旧文人投诚干部批一次。双方若是评分数相差太多则由他这个主考官亲自来批。这时,一份卷子在双方考官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i><a href="/13562/" >寂灭圣主最新章节</a></i> 这卷子首先是是读书不成的读书人出身的旧归化民干部披阅。一看满纸这半文半白就来气,什么玩意!心里不喜道:“这样的文字,都说的是些甚么话!半文半白文理不通,真是狗屁文字!”当下打了个30分。 然后归化民干部阅卷后,拍案叫好,这么好的卷子竟让那群酸子批出了30分,真是有辱斯文,不行,我不能让如此大才遗漏于野,吾现既食宋粟就该进一进为宋择才的本分,此卷当定在70 以上。 这样悬殊的分数出来后。卷子便送到了两边吵开了,归化民那骂对方酸子措大,会几句鸡呼的了不起!打压群众;旧文人这边骂对方粗胚,鸡米花的“鸡”四种写法都不会就敢大放厥词!这种狗屁文章还打70分,真是粗坯之间心心相印,互为包庇。于是这官司打到了张允幂这。<i><a href="/13563/" >异界封魔录无弹窗</a></i> 张允幂一看卷子,这卷子文言并不深奥,要说精妙自然是谈不上的——以她所受的语文教育来看这文章的行文用句着实拙劣——十之**个不得意的童生的作品。但是写得还算深入浅出。至于内容观点,在旧文人中这见识也算出类拔萃了,特别是什么”圣船之下无私党“之类的话真是把马屁拍的是极为好的。 张允幂考虑再三,将卷子评定为了60分。为了让大家领会她的意思,她作了解释: 首先文章立论“正”,这申论虽然撰文水平不高,但是观点正确,逻辑清楚,符合元老院一贯的政治观点。在政治上就是合格的。! 二百九十二节 放榜 政治合格之后,再看其行文立论,应该说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分析立论颇有新意——一般的旧文人难有这样的见识。应该是略有“澳学”修养的人所作。这样的人本身就是“积极要求进步”,应该在评分上有所倾斜。 至于说缺点,无非是撰文本省的水平有限,其中还有些错别字和病句,但是文理通顺,即使文化水平较低的人也能看的明白。所以文理文辞无需太过计较。 张允幂最后严厉批评了归化民干部,告诉了他们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去评判某些事物,越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就越越要秉持公心。同时也对旧文人投诚干部说,大家都是澳洲官吏,要精诚团结,因为工作争论可以有,我元老院支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是上升到人身攻击就不好了,什么“鸡”有四种写法,她也不知道!于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事也就过去了。<i><a href="/11965/" >天忧记作品目录</a></i> 刘翔等人对第一次公务员考试也很重视:虽然这次公务员考试应该算是“地方公务员考试”,但是考虑到元老院很快就会迁都到广州,这批公务员中大概有不少也会被简拔到中央省部,所以在选拔的时候还是要首先考虑政治上的“可靠性”问题。 不过查阅这些报名者的个人资料发现,这可靠性倒也无甚值得担忧的。来考试的1899人中,有前明秀才功名的只有27人,只略超过考生总人数的1%。秀才以上的举人进士一个都没有。 原本在招考前,临高的元老院里还一本正经的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论,即明朝的举人、进士可不可以参加公务员招考,许多人从纯洁队伍的角度表示绝对不允许此类人“混入革命队伍”。 还混入革命队伍呢!刘翔心想,人主动要和你划清界限!<i><a href="/11966/" >漠凡作品目录</a></i> 不过划清界限也好,虽然少了“举人”、“进士”投髡,轰动效应是没有了,宣传口肯定不满意,但是在元老院那里却是少了无穷的口舌纷争。 从报名资料看,参加公考的,主要是社学、私塾出身的“童生”,也有读过几年书,已经从事各项营生的小商贩、伙计、工匠等等。总体来看基本上是市民阶层,亦有近郊农户。出身赤贫者很少,大多属于城市中下阶层——这也印证了读书是需要本钱的这句话。 虽说他们都有一定的文化,但是考虑到考生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都无“澳学”底子,虽说行测的题目并不是很“现代”,但是对许多一声埋首经书时文的读书人来说,依然如同天书相仿。刘翔估计,能把题目做对的,大概都是靠蒙。 <i><a href="/11967/" >网游之剑魔无双作品目录</a></i> 为了尽可能的选拔出人才,在判卷中并不简单的判断对错给分,还要对各卷进行分类筛选。数学、逻辑类题目得分高的考生单独拿出来——这些人即使其他部分得分较低也不要紧。对很多考生来说,行测的得分就基本决定了他们是否会进入面试甚至被录取。当然,如果考生的申论写得太差,基本上就意味着这类考生不大可能进入行政管理岗了 袁舒知不知道自己考试吉凶如何,不过他如今的心情倒也坦荡——自己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时日无多。考不取就准备在茶居里当账房,过过安稳日子了。 眼瞅着澳洲人公布的新历的年关将至,袁舒知忙着帮忙盘账,曾卷也每日出去要账。这一日正是年末,账目已经清过。袁舒知吃过早饭事情不多,便在账房里拿起《红楼梦》看起来,<i><a href="/11968/" >天武长歌无弹窗</a></i> 突然发现街上一阵骚动,诸多学子急急忙忙往贡院方向赶。 “快,快走,首长快要放榜了。” 一声既出,群情鼎沸,考生蒙一个个涨红了脸,或是期待或是忐忑,茶居里原有不少人在洗漱用早点,此刻还没吃完的也迫不及待的起身加入人流中,一大群人往外奔去。 忽然曾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然后把袁舒知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顺了口气后曾卷大声说道:“老……老……袁!放榜了!!!”听到“放榜了”三个字,袁舒知立马跳了起来,忙说:“曾小哥当真?!莫要戏耍某也!” “当然当真!今天是12月30日!我今刚刚出门就听人说澳宋科举放榜了,于是就立马跑回来和你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一人承受不来啊!”<i><a href="/11969/" >万妖之王最新章节</a></i> “好!好!好!某当和曾小哥同去!” 袁舒知和曾卷两人立刻出了门往贡院方向去。贡院所在的大石街上已是喧嚣沸腾,放榜处更是被围的人山人海,来得不仅有考生和家眷,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也涌了过来,大家都想看看这澳洲人的第一回科举发榜到底是如何一个“澳洲景”!亦有不少家中适龄女儿的小康之家的家长,亦在门口伺机而动,看着有没有哪个“新科澳洲进士”才貌了得,好拉了去做女婿。 放榜的地方就在贡院外的照壁上,这就是过去贡院发案张贴名单的地方。刘翔为体现除旧迎新,特意让人连夜搭建了一个彩棚。时间还没到,张贴录取名单的彩棚前面已经挤满了学子考生,一个个为了抢个好位置你拥我挤的。曾卷他们来的晚,只好在外围。<i><a href="/11970/" >轮回仙途作品目录</a></i> 所幸尚未张榜,学子书声倒也没有太多失态的,只不过有的学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仔细听似乎是求神佛保佑的话。 “吱呀——” 贡院准时在巳时时分大开中门,只见里面出来四名身穿澳洲“干部服”的归化民,两人手中白色的宽幅纸,另两人却一人扛着梯子,另一人提着糨糊刷子。在门外等待的人群不由暗暗失望:这澳洲人的仪注也太过简陋了!不说放炮鼓吹,好歹也得有个仪式吧。就这么四个小吏拿出来贴墙上了事? 虽说如此,众人还是立刻分开一条路。让四个干部到墙边,竖起梯子将榜文张贴。 只见一张白地黑字的名单徐徐展开,却是白底黑字——这榜单大伙还是头一回见,虽说贡院乡试的发榜不比考进士那么考究,好歹也是红榜。哪有一张大白纸就贴出来的?这也算大宋遗风?众人虽说不解,但是这功名利禄动人心,莫说是白纸黑字,便是白底红字众考生也不在乎。<i><a href="/11971/" >火爆狂兵</a></i> 干部刚一撤走,人群呼啦一下便都涌到榜单下。 大家这才看清这榜单和大明的不同,以弯弯曲曲的大食数的考号为前导,下面是考生名字、报考岗位、本岗位报考名次。有研究过章程的闲人便解释说,这是笔试通过名单,接下来还要面试,犹如会试中式,还要过殿试一般。 很快人群就开始沸腾起来了,大喜大悲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喜出望外的高喊“我中了,我中了,”抓起身边人的肩膀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是一阵猛烈摇晃,有人潸然泪下大喊:“不,这不是真的”之类的话,哭天抢地泪洒衣襟…… 袁舒知年级大了,挤不过那群年轻人,只好让曾卷一人挤进去看,曾卷挤进人群后,却也在外围挤不进去了。他踮起脚尖伸着脖子,仔仔细细的在榜文中寻找自己的名字和考生号,榜单才看了一半,却发现了袁舒知的名字,当即大喊道:<i><a href="/11972/" >只手乾坤逆作品目录</a></i> “老袁……有你的……” 却见榜文上写着:环卫局行政管理岗:袁舒知,行测 41,申论位列本岗位笔试第一。 还没来得及报出分数,曾卷被人挤到了一边,他个子矮小,被人一挤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急的说不出话来,袁舒知在外头愈发捉急了,大叫:“曾老弟!你告诉某啊!中是没中?!” 曾卷用尽力气,从喉咙底发声道:“他么!老袁你中了!行测申论 60!环卫局岗位第一名!” 轰!现场听到“第一名”的人都炸了!这人该多厉害啊!环卫局岗位第一!,这差不多就是铁定能入选的了!部分低分但上榜者庆幸不是和这位祖宗一个岗位,另一部分落榜者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拜访下这位高手讨教一二,以便来年再战!<i><a href="/11973/" >召唤植物大战丧尸作品目录</a></i> “中了!中了!我中了,大家快看,1269号,就是我的!”袁舒知拍着巴掌仰天大笑, 激动的脸色通红,就像回到了18岁一样,脸上因大笑而挤成一团的沟壑仿佛都充满了活力。他顾不得周围人多拥挤,大声吟诵起来。 龙在沙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如日东山能在起,大鹏展翅恨天低。 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山再起时。 …… 袁舒知语无伦次的吟诵这诗不诗词,文不文的句子,一副天下风云出我辈的模样,眉梢间全是喜色。曾卷这时那有闲情听他说那些,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考号和名字。不由着急起来。生怕自己离得远了看差了。便不顾一切的往里面钻,一直钻到榜文下面,从头再看。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二百九十三节 跌宕起伏 然而看下来依旧没有!曾卷心焦似火。他原本对考上的把握极大,没想到上面却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强定心神,心道老袁都考上了,我也一定没问题,他继续搜寻着可是一张榜单来来回回被他看了好几遍,他的名字号码依然渺无踪迹,不由的怅然若失。 袁舒知大快胸意,发泄了一番。他定了定神,脑子立刻从馄混沌恢复到了清醒,在此时此刻他下了个决心:那就是一定要在澳洲殿试中好好表现,不枉自己下的如此苦功夫! 正想着,瞥见曾卷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难道曾小哥没上榜?不可能啊,他的髡学造诣比我还高,怎么可能落榜?暗骂自己没颜色,怎么光顾着高兴,曾小哥可是帮了我不少,这不是得意忘形了么,正想着怎么好言安慰一番,人群开始一阵骚动。<i><a href="/2705/" >世间自在仙最新章节</a></i> 原来这“髡发秀才”胡子明亦同着几个好友来看榜。他自忖自己必是中的。果然,在榜文的第一排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胡子明,综治办科员岗,行测32,申论80。 这个分数在榜上考生名列前茅,更是本岗位第一。胡子明得意非凡,一帮昔日的同窗好友纷纷上前道贺,此前因为“会来事”入了澳洲人的法眼,现在考试成绩又名列前茅,已是隐隐有众人之首的意思,一起参加考试的十几位学子书生把他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哼,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闻!”袁舒知暗暗鄙夷,他自己之前就饱尝了各种人情冷暖,最是看不惯这种嘴脸! “咦,这不是蜡烛店的阿卷吗?你也来参加考试啊?”站在胡子明旁边的一位绿衫少年看见曾卷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嗓子,一群人都随着声音望过去,有不认识曾卷的颌首点头示意,有看见他穿的普通,又是一脸颓唐,料想他榜上无名,便表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曾卷以前在学社比较要好的同学,此时走过来一脸喜色的问道:“阿卷你中了吗?我吊榜尾进啦,好险啊!”这人平时就大大咧咧,此时没发现曾卷脸色不对。<i><a href="/2706/" >灵世诸般作品目录</a></i> 胡子明身旁的绿衫男阴阳怪气道:“想必以阿卷对髡学的造诣,寄然系不在话下的啦!”一口纯正的广东新话腔调,袁舒知差点没听懂。此人在社学时和曾卷有过一段龇龌,他老早就瞥见曾卷,观察了很有一会,此时看他颓废的样子十有**是落榜了,心中更加笃定,就想当着众人面狠狠奚落他一番。 “咳咳……各位同年,天色渐晒,就不要站在这里了,改天我做东请各位吃饭哈!”袁舒知假意咳嗽了几声,出来解围,说着随便拱了拱手,就想先带着曾卷离开这里。 那个早先发话的学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他们离开,眼珠一转,对身边同伴很随意的说道:“阿卷应该系拔得头筹啦,我等以后怕系高攀不起咯!”曾卷听了这话,脸瞬间黑掉,已经到了发作边缘,简直欺人太甚,刚想冲上去给他一拳,也算是出出胸中郁闷之气,袁舒知老来稳重些,抓住他的手连连使眼色,他上下打量着这位三角眼,脸上几颗青春痘耀眼夺目,头蘸花,身披绿纹褂子,腰缀翡翠,穿戴略显浮夸的学子,估计家里有点薄产和背景,以他见识,不难猜出这人和曾小哥不对路。<i><a href="/2707/" >电竞我为王无弹窗</a></i> “这不系上器偷书的那个谁……那个好像姓袁来着,对,就系你!”绿衫男回忆了一会,大声说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袁舒知再好的脾气脸色也瞬间撂下,胡子明此前一直在旁边看戏,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连忙出来打圆场。 “诸位都是来赴考的学子,胸中自有沟壑,何必争一时之长短,在这贡院文风圣地,动粗岂不贻笑大方,还望诸位能给我胡某一个面子,放下前嫌可好?袁兄大才,我等岂可随意置喙!”说着竟朝着袁舒知和曾卷拱手,90度作揖,态度十分端正,但眼底的轻视却掩藏的很好! 绿褂男拱手笑道:“胡兄说的系,不知这两位大才考中了没有呀!啊哈哈哈哈哈!” 袁舒知仰天眯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某不才,蒙元老院不弃,舔为红榜中之人!”说着还掸了掸长衫,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众人一愣,胡子明随即笑脸说道:“恭喜恭喜!”<i><a href="/2708/" >主宰江山最新章节</a></i> 绿褂男不甘心,又追问道:“那曾卷呢?” “呃……”袁舒知刚想说曾卷是送他来考试的,就听见前面有人喊:“快看快看,又有榜单出来了!” “哈哈哈,我看曾卷系没上榜的啦!”绿衫男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曾卷和袁舒知却都没搭理他,因为他们看见又有两名卫士捧着红绸榜单出来,这次的榜单明显比上一张薄很多,曾卷眼睛一亮还有未出的名单!等卫士把榜单贴好,众人再度聚集在公告栏下,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这榜单上的名字比第一张的少很多,拢共才30名,众人很快就看出来了,这张榜单上的人的成绩比第一张要高一些,虽然不过几分之差。有人转悲为喜,有人大失所望,这时一声刺耳的笑声想起:<i><a href="/2709/" >云行记作品目录</a></i> “哈哈哈,我说的没错吧,曾卷系没上榜滴啦!”绿衫男幸灾乐祸,袁舒知晃眼间瞥见他取笑的时候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一群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二货!”袁舒知心中暗暗鄙夷。 榜单上照旧没有曾卷的名字,却出现了吴的名字。行测61,申论81。笔试排名第15名。 曾卷这次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吴学长和自己一样,也是熟读澳洲书的,虽说他的作文能力必然比自己强。但是自己有李子玉送的复习资料,迎考更有针对性。就说这《申论二百题真解》,全广州也没几本!自己潜心研读,成绩至少不会太低。他仔细回忆自己的考试:行测的把握很大——许多题目他都是在复习资料上做过的或者是以前在“澳书”上看到过的,要说有重大失分,只有申论了。<i><a href="/2710/" >疯巫妖的实验日志最新章节</a></i> 但是自己的申论也是练过多次的。澳洲人的出题并不刁钻古怪。自己作文也是按照《申论二百题》上的路数分析撰写的,应该说四平八稳,纵然得不到高分,60以上亦不是问题。 没理由他的考卷会,他在等,等着验证自己的判断,等着狠狠扇那帮人的脸。 果然,不多一会,第三张榜出来了,三张榜单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而最后一张,上面只有3个名字,曾卷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还排在了第一位! 行测79,申论80,税务局税源管理岗第一,公考笔试总分第一! 这下顿时轰动了,总分第一这不就是“会元”了?!不要说会试,便是乡试的头名“解元”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了。 <i><a href="/2711/" >穿越甲午后无弹窗</a></i> 榜上的“曾卷”二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对曾卷冷嘲热讽的绿衫男等人脸上。 总成绩第一名——啪……啪……,还特别响亮! 绿褂男像吃了死孩子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榜单,仿佛想把字看化掉才算完。 “这……这不可能,这肯定是胡乱错批卷子!”绿衫男歇斯底里。 “贤弟慎言,当心祸从口出!”胡子明出言提醒。 其实也只是绿衫男难以承受这个事实罢了,都知道澳洲人向来以严谨效率著称,此等重要的“抡才大典”,都有一套严格的防作弊规定和流程,更加不可能犯下改错卷子这样的低级错误!没看澳洲人连收卷子都不用本地人,而是临高调过来的学生!<i><a href="/2712/" >蛮神至尊最新章节</a></i>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的天性向来是看上不看下,刚才还一脸高高在上的众人,瞬间个个脸上充满“友谊”的笑容,这时已经没人去理会绿褂男了,纷纷上前来道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们表现的太现实,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做足了,以后是要和他们共事的,搞好同僚之间的关系,曾卷不会不明白,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袁舒知也替曾卷高兴,曾小哥熟读髡学,高中案首也是情理之中,说了几句吉祥话,突然来了一群家丁,带着新郎官礼服,为首的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抱拳,问道:“这位可是曾家小哥?” 曾卷点了点头,拱手还礼,“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有何贵干?” “还请曾小哥和我们走一趟,来呀,给曾小哥换上吉服!”<i><a href="/2713/" >幽冥狩魂使</a></i>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嘛?”曾卷一头雾水,只见来得人个个面带笑容,并无凶横之色。曾卷并不担心人身安全,也没人敢在澳洲人眼皮底下作奸犯科,只是这是在作甚?他心中疑惑,然而不管他问什么,这几个家丁只是满口“恭喜大爷高中”,只簇拥着要他把衣服穿上。 袁舒知忽然一拍大腿:“榜下捉婿!”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二百九十四节 面试(一) 这自然是万万使不得的,一来曾家虽是小市民,也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要考公得中,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断然没有拉去就成婚的;二来曾卷素来暗恋张毓的堂妹张婷,又与对面豆腐店的小姐眉来眼去。 袁舒知大略知道一点曾卷的情事,他见几个家丁推推搡搡,便要把曾卷给裹挟了去。赶紧挤了上去,大声道:“我家小哥早有婚约在身,诸位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请回吧!”说着便一把抓住曾卷的胳膊往回拉。 顿时曾卷便象被拔河一般的拉在中间,正混乱间,警笛响了起来,在附近维持秩序的警察跑了过来,喝斥道:“干什么呢?!” 几个家丁见状赶紧松开曾卷的手溜之大吉,曾卷才算是逃过这桃花一劫。两人顾不得再得瑟,一路奔回家去。 <i><a href="/8708/" >黄金圣盘最新章节</a></i> 曾卷和袁舒知都通过了笔试,曾卷还是笔试第一名的消息顿时轰动了整个街坊。不论是新街坊还是旧街坊,乃至各路亲戚朋友纷纷来曾家道贺,有的还送来礼物,来给曾卷提亲的人也不少。曾家二老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叫茶居里备办点心茶水,招待各路道贺的客人。唯有前女婿曹学广家族里的族亲们闷闷不乐:这曾卷原本就有李子玉当靠山,如今自己又当了髡官,这万胜禄茶居这回是彻底姓“曾”了。 的迎来送往,忙到起更人群才散尽。曾袁俩人又看榜,又应付客人,忙碌了一整天,早就累得东倒西歪了。然而起更之后,俩人却并不安歇,而是在书房内商议。 原来袁舒知和曾卷对于这个澳洲殿试有点摸不着头脑。传统科举,会试之后便是殿试。殿试虽说是皇帝亲自主持,实际亦是写文章,写好之后再钦定一二三等。其实皇帝并不看卷子,依旧是考官阅卷,然后分类荐上去。皇帝并不具体看文章,充其量就是看一看字迹好坏而已。<i><a href="/8709/" >三国之黄天当立无弹窗</a></i> 袁舒知道:“曾小哥,澳洲殿试也就是那面试,这玩意在伪明乃至前面所有朝代都是没有的,这澳洲面试只需说而不需写,真是奇哉!不过这策问对奏在先秦时倒是经常被使用,难道这大宋想要仿效先秦时君客对奏择士的路子?!不过好像这和对奏又有很大不同啊!” 曾卷道:“你老袁担心啥,这次考试大纲你也看了,笔试成绩占6成,面试也就4成,你老袁申论成绩不低,只要面试时别哆嗦到说不出话,怕是十拿九稳了!我们还是赶快看下殿试的资料,然后探讨下怎么答题。” 说着曾卷拿出了广州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元老院公务员面试讲解教材,这是张毓托人从临高带来的,这好兄弟真是没话说,价钱且不说,市面上流通极少,就是临高来的归化民也不一定能弄到!教材中讲这澳洲公务员面试全称叫结构化面试,这和过去任何一种对奏形式都不同,书上的解释是:<i><a href="/8710/" >盗墓成神作品目录</a></i> 根据特定职位的胜任特征要求,遵循固定的程序,采用专门的题库、评价标准和评价方法,通过考官小组与应考者面对面的言语交流等方式,评价应考者是否符合招聘岗位要求的人才测评方法。 这解释对于二人来说解释了等于白解释,于是二人放弃了理解什么叫结构化面试的过程,直接去练题目了,二人互做考官,按照不同模块分别练了起来。这一题是袁舒知问曾卷:“曾小哥,你请听题,这题是这样的,一税务局副局长,哟,这不就是你,未来的曾小哥么?!哈哈,参加了一宴请活动。期间你碰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这元老院出的什么题,这除了娼妓哪家姑娘都不会上饭局啊!这不是暗指这副局长的青梅竹马是娼妓么?!” 曾卷听了连忙对袁舒知说:“我说老袁,你是吃了几天饱饭忘了自己是谁吧?!你忘记了我大宋讲究男女平等?!这刘大府的《废裹脚令》和《劝改嫁令》才发多久,你难道没看见过子玉和阿贵的女上司练霓裳长官?至于紫明楼的裴秀丽元老,工商口的郑尚洁元老,等等女元老你都忘记了?!不要忘记马国务卿的教导‘妇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啊!,老袁你这思想可带转变,不然面试中非得吃亏!”<i><a href="/8711/" >超级护花保安无弹窗</a></i> 袁舒知拍脑袋立马回道:“曾小哥说得极是,是某糊涂了,某定当改!我们接着看题吧…… 终于到了面试那天,曾卷穿上了张毓从临高给他带来的澳式服,听说是元老院文主席亲自设计的,其实就是少了两个口袋的干部服。曾卷年轻,穿上这身“澳服”分外精神。只是这发髻顶在头上颇为碍事,和身上的澳洲服很不相称。他在镜子里看来看去,觉得还是应该剪掉发髻为好。然而却又不知怎么的下不了这个决心。最终,他还是改成了传统的衫。 袁舒知已久是儒生的标准打扮,穿了一身青布直缀,头上戴了个四方平定巾,虽略显寒酸,好在看着干净利索。 考场依旧在贡院。不过这次关防更为简单,凭复试通知单即可入内。参加复试的考生先在明远楼内注册报到,再进行分组和抽签。袁舒知和曾卷被分在了不同组,他们运气都不错,一个5号,一个4号,靠前但不是第一个,上午可以完,而且考官也会认真听。<i><a href="/8712/" >符文大世界作品目录</a></i> 考场设在“天开文运”牌楼北面的“公堂区”,这里原是贡院内举行科举考试时候考官和相关夫役办事的地方,以至公堂、戒慎堂、聚奎堂为轴心有一大片建筑。空间很是充裕。在考务人员的招呼下,考生们分散几个厅堂内就座,等候叫号考试。 曾卷先进去了,走进面试考场大门那一刻,曾卷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他强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这面试的地方原是官厅后面休憩的花厅,家具陈设并无多少变化,只是居中放了一排桌椅,坐了五名考官。今天的主考官是税务局局长艾志新元老,身边四名都是资深的归化民干部。 桌椅的对面单独有一副桌椅——这便是考生的位置了,上面预备好了文具纸张和算盘。<i><a href="/8713/" >剑道巅峰</a></i> 曾卷走到面试桌椅前,鞠了一个躬,大声说:“考官好!” 一个归化民干部说道:“考生你好,恭喜你进入大宋广州特别市公务员考试面试,下面你将在15分钟内回答,三个题目,题目将以报题形式给出,你的面前有纸和笔,你可以在上面做一些笔记,每次答题要听到:‘开始答题’方可以开始答题,答题结束之后要说明:‘回答完毕’。否则不予计分!考生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曾卷又大声说道。 “好,那么我们开始,请你听第一题: 你为什么要报考大宋元老院的公务员考试,你认为元老院公务员考试的精神是什么,和伪明科举有何不同?回答开始。” 听了这个题,曾卷大叫不好,这看着一个题其实是三个题,是个连环题,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糟糕,但是他定了定神,开始在纸上写了一个提纲然后回答到:<i><a href="/8714/" >无限退化</a></i> “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开始回答问题,我之所以报考大宋公务员第一是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在伪明看不到的希望,在大宋元老院的治下,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要肯努力,人人都能够自食其力,元老院移风易俗,一扫伪明过去种种落后的规矩,制度,风俗,把琼州和广州变成了九州唯一安定的世外桃源,我作为一名亲身感受者,我想觉得我不能置身事外,也要为元老院的伟大事业做出贡献。第二则是现实问题,我为家中独子,上有老父老母要瞻仰,下有啊姊遗孤要抚育,我需要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来自食其力为自己的家庭做出贡献!大宋公务员精神,我认为是简而言之就是为元老院英勇奋斗的奋斗精神、吃苦耐劳努力奋发的学习精神、为大宋和人民不要身家性命的牺牲精神、主动活泼富于进攻的战斗精神!和伪明科举本质之别是伪明科举为他朱家一人一姓之利而开,而大宋公务员考试则是为了天下生民!报告考官,考试第一题回答完毕!”<i><a href="/8715/" >戮仙</a></i> 曾卷答完第一题,长长舒了一口气,这题真不好答,多亏了张毓的教材让他起码通顺的答完了。 艾元老听了这一回答非常高兴,这政治觉悟吼啊!他甚至还误以为这是临高学校培养出来的归化民,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考生请听第二题,请你计算以下数字,(267+876+890)*12-678+556=?,你可以问考务要算盘。” 算术!这对曾卷来说到不难,他问考务要来算盘,迅速凭借记忆写下题目,只听“噼里啪啦”之间曾卷就给出了答案:“尊敬的各位考官,答案是24274!考生回答完毕!”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二百九十五节 面试(二) 艾志新元老又觉得特别满意,这算术能力在土著里也是出类拔萃了,可以啊!税务局现在可没电脑让人用,一手好算盘,对数字敏感性都是收好税的关键,是个好苗子啊!接着最后一题: “下面,请考生听最后一题,你参加工作后,一次发现一个人拎着礼品来到你局,接着径直走进了局长办公室,面对这一情况你该怎么做?!开始答题!” 曾卷听了这题,顿时有点惊慌失措。他在面试辅导书上看到过类似的题。这是典型的人际关系。这该如何作答,又是一个两难。不劝谏吧,那就是一个按新话说没有原则的人;劝谏吧,自己是一个小小的新人,怎么去和自己的上司谈这样的问题呢?!虽说于理合,但是于情却不符,说出来透着虚伪。若是考官就此问题追问,自己的回答稍有漏洞就会被穷追猛打。<i><a href="/12831/" >鉴妖手记作品目录</a></i> 他思索再三,眼看思考的沙漏快要走完,只得将心一横,咬牙想:管他呢,反正不是自己的事,推出就好!他定了定神道:“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开始回答最后一题: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因为我相信在我大宋治下的每一名官员一定都是秉公守法的,不会出现收受他人好处的情况,相信我的上司也一定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大宋公务员,这件事中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醒其他看见的同事不要传播不利于单位内部和谐的话,同时,我还要更加努力的做好本职工作,以此来回报元老院和人民对于我的信任。尊敬的各位考官,考生回答完毕!” 艾志新元老听到这,都想拍大腿叫好了,nnd的,这就是当官的胚子啊,刚刚上边那个旧文人,搬出什么邹忌讽齐王纳谏,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废话,说的他想打瞌睡,这个小娃聪明啊,阔以,很阔以啊,但是,自己好歹是元老,矜持还是要的,于是他淡淡地示意曾卷可以离开,曾卷又鞠了一鞠躬说:“谢谢各位考官!”就出了考场。<i><a href="/12832/" >奇幻大陆</a></i> 出考场的那一刻,曾卷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最后一题是否答得合适。他功名心思极重,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袁舒知这边也轮到叫号进场了。他毕竟年长一些,经历过多次考试,在心态上还是要好于曾卷的。听到叫自己的号颇为平静。但是当他进入考场的一瞬间,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只见那考官一排坐开,和曾卷的考场一样,中间是元老,两边是归化民干部。 袁舒知考场的元老就是董亦直,虽说整个考试做得还是比较公平,有相应的回避制度,但是元老总是有特权的,董亦直早就知道面前这个老书生就是张允幂钦定的申论高分者。他看过此人的申论,觉得虽然文理不怎么样,但是思路却是旧文人中少有的能领会元老院的精神的另类,因为董亦直心中也早就有了计较,只要袁舒知不是哑巴,他都会录取袁舒知。<i><a href="/12833/" >大唐道君无弹窗</a></i> 袁舒知呢,看见面试主考竟然就是当初改条件接受自己报名的科考的考官,顿时也精神了起来:按照过去的规矩,自己可就是主考官的门生了。要是中了,这师徒关系可就结下了,这令袁舒知十分兴奋,自己要是能抱住一个元老的大腿那还不做青云直上!于是他定了定神,大步向考桌走去。 袁舒知和曾卷一样按照教材中标准程序坐定,然后归化民干部开始读题: “恭喜这位考生进入面试,我们别的不多说,直接开始面试吧,请听第一题:有人说,年龄是个宝,学识做参考。对于这句话你怎么看?开始答题!” 袁舒知碰到此题,暗暗叫苦,这题好像就是冲自己来的,自己这一把年纪吧,既不能倚老卖老也不能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不是,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尊敬的各位考官,某认为这句话是有可取之处的,汉高祖刘邦曾颁布律令:‘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此中可见,年长者多德高而望重、见多而识广,可为后生晚辈提点良多,故年龄确是宝也。然韩昌黎先生之《师说》曾言:‘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又言:‘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从中可见,学识不论年长年少,只要道之所存,则师之所在也,若对于解决一事有益,则不论其是耄耋老者或是黄口竖子,皆因执师礼以求,孔子尚不明两小儿辩日之说,况于乎众人?!考生回答完矣!”<i><a href="/12834/" >鬼案无弹窗</a></i> 袁舒知说完,董亦直真想连说几个好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本来他觉得自己改规矩招来元老院的非议对这老书生还有点不快,此刻他觉得当初的做法简直太对了!若不是改了年龄限制,这是遗珠之憾啊!这老小子不错,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袁舒知答完,早就汗湿青衫,但是他为了保持形象,硬是没有擦汗,也是难为他这个年纪的人了。 “好了,我们看第二题。”归化民干部继续说到,“请听题:有人说有为才有位,也有人说,有位才有为,请你谈谈你的看法。” 听到这个题目,袁舒知舒了一口气,这题目简单,拍个马屁就好:“尊敬的各位考官,某开始回答第二题,某认为此两句话全无毛病,然须看在何环境之下,在伪明治之下,多少名家大才虽学富五车然不得入仕之途,大才者若唐寅、徐渭皆不得用,郁郁而终。然得仕者却不思为民请命,只为党同伐异,中饱私囊。于伪明者,有为者不得其位而亡,有位者不思其则而鄙,故有为者不得位而有位者不可为,天下危矣!<i><a href="/12835/" >劲旅最新章节</a></i> “至于我煌煌元老院,广开公务员之试,搜天下英豪而用之,使有才者得其位,使有识者展其才,有为有位互为里表,力复我大宋万里河山,去华夏百年之阴霾!实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也!考生第二题回答完毕。” 听到这,董亦直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这把袁舒知吓了一大跳,旁边的陪考官也觉得好是尴尬,董亦直只好假装咳嗽应付过去了,然后接着说:“考生,请听最后一题,说一说你印象最深的一本书。” 袁舒知第一反应就是《红楼梦》,于是他马上答道:“尊敬的各位考官,某印象最深之书当是我澳宋巨著《红楼梦》,此书包罗万象,却不散不乱;温情脉脉,却不淫不秽;看似富丽堂皇,却满本心酸之言。其言哲理,讲参悟,说故事,道人世,一书而下,某好似进了一次书中之大观园,合书之时仿若去了趟渺渺仙境,真当幻梦奇书也!一点浅见,望各位考官不要见笑,考生回答完毕。”<i><a href="/12836/" >狩魔时代无弹窗</a></i> 董亦直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考试制度不允许直接宣布成绩,他早就钦定袁舒知为澳宋公务员了,但是过场还是要走滴嘛,程序正义也是正义嘛,于是他给了个高分,其他干部纷纷跟进,这老孔成绩啊,当不会太差,而袁舒知虽然觉得看官对他青眼有加,但是他也摸不着这澳洲人的性子,怀着忐忑的心出了大门,与曾卷汇合,结束了这场考试,走出试场的一刹那,袁舒知仿佛觉得这好像都是一场梦…… 今天来面试的考生人数相当多,实际上这次公考颇为放水。如果按照旧时空的笔试标准的话,真正合格人寥寥无几。在阅卷阶段就有元老提出这考试的内容过于超前,对在传统教育模式下教育出来的人来说难度过大,脱离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在花样百出的答卷中,看得出他们的知识结构大多非常偏颇,直接招考之后派到工作岗位恐怕难以胜任。有些人对报考的岗位也缺少实际的了解――从答题内容看,和他报考的岗位完全不搭调。<i><a href="/12837/" >霸绝苍生无弹窗</a></i> 但是,在各式各样的笔试试卷中,刘翔、林佰光等人还是筛选出不少“可造之才“。大致来说只要略有闪光点的考生都被列入了面试名单。进面试的人数最终有五百多名。 面试的原则也放的相当宽松,因为刘翔已经决定,这批公考录取人员不能直接上岗,全部要进广州的干部培训学校“再教育”一番。 “实话说,他们的确是人才,但是不是我们需要的。”刘翔对张允幂说,“但是他们都很聪明,善于学习――在这个时空有文化的人都是擅长学习的,只要我们给他们指引正确的道路,他们就会称为我们的人才。”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i><a href="/12838/" >无限主角利器作品目录</a></i>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aord,色natuspopulusquemagnus 第二十一节 朱鸣夏的作战决心 肇庆府下辖德庆州、高要、四会、新兴、阳江、阳春、广宁、高明、恩平共1州8县。还有一个罗定直隶州就在西江边,虽然不属于肇庆管辖,其实亦在肇庆府的范围内。不但管辖范围大,多山区,且县县有瑶峒,有些偏远县份的汉瑶冲突从未平息过。内外治安压力极大。特别是罗定州,因为瑶乱的关系,明军在这里设有东西山防瑶参将,驻军将近五千人。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治安部队来接受防务,整个区域很快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从广州地区赶来的接管的国民军人数极其有限,根本无力控制这么大一片区域 眼下肇庆陷落,两广总督逃走,分驻各地“防瑶”的营兵或是卫所要是随即崩溃的话,原本就危如累卵的治安局面顷刻就会爆炸。 朱鸣夏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明军各处屯所和城寨驻地,这些防地不但不能让他们解体,还要尽量的维持他们的稳定。哪怕他们既腐朽又无能,至少在历史上他们是维持住了基本的防区。<i><a href="/21382/" >美食之神作品目录</a></i> 只要卫所驻军能够保住自己的屯驻点――这往往也是当地的交通要害地点,那么伏波军就可以作为机动部队实施快速的定点打击。他的兵力极其有限,除了要应对随时可能暴发的瑶民暴动,还要警惕从广西方面过来的明军反击。 别看装备上伏波军有着莫大的优势,但是兵力太少始终是一个致命伤。因而朱鸣夏的第一件要务不是进军梧州,而是安顿好本地的降军。 朱鸣夏边的参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牛皮纸信封。 “此乃我大宋元老院之告身,”朱鸣夏说道,“我现在任命你们为大宋肇庆宣抚使节,前往肇庆府邸各处招伪明军队。你们告知各地将领官佐,只要诚心纳印投诚的,均给大宋官凭告身。” 这些告身全部是“国民军广东总队暂编第X大队大队长、副大队长、中队长”等等的官衔。<i><a href="/21383/" >美漫之血清作品目录</a></i> 就算是豆腐渣,也得继续堵在各个要害之地。为元老院多争取一些时间。 降官们一个个脸上放光,去招降虽说略有风险,但是成功的话受益很大。特别是本地各屯所的军官彼此多半沾亲带故,就算招降不成,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凡是愿意投诚的,都要将伪明的印信文书缴出,在誓状上落笔效忠元老院!” “喏,卑职等知道!” 打发了这些“宣抚使节”出去,朱鸣夏马不停蹄的又召见了澜儒田等人,要他立刻物色向导,以便尽快派人去接收肇庆府下属各州县。按照目前的形势,派出少量兵力和几个当地人去招降,在大多数州县都不会遇到抵抗。县令多半不是自尽就是弃官而逃。虽然归化民干部还没有完全到位,但是维护地方治安起见,必须尽快将各个县的县政都接收下来。<i><a href="/21384/" >控球先生无弹窗</a></i> 他看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自肇庆府城沿着西江上行,到梧州前还有德庆州、罗定州、封川县等数个州县。根据旅远程侦察连和从军情报中心传来的情报:原先驻在这些州县的的明军重兵集团,特别是驻罗定的东西山参将、中路守备的五千多营兵都已经退往梧州。留在当地的主要是分散在各处的卫所各屯所的操军。加上他已经派人去招降,进军的军事压力并不大。真正的硬骨头,就在梧州! 可惜没能招降东西山参将!朱鸣夏有点遗憾,东西山防瑶参将所属的部队是粤西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如果能招降过来,至少在防瑶上他就能暂时高枕无忧了。 情报口的确做了努力:但是两山参将和中路守备似乎对元老院的威名体会有限,铁了心的效忠大明,不但失口回绝,还斩杀了派去招降的降将。<i><a href="/21385/" >妖姬魅影无弹窗</a></i> “叫特遣舰队的施奈德到我这里来一下。”朱鸣夏命令道。 1635年4月10日,朱鸣夏的座舰抵达封川县城。和他估计的基本相同,部队一路上并未遇到成规模的抵抗。罗定、德庆等地都是望风而降,第一旅主力也于4月9日进驻封川县。 此刻江面上停泊着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大大小小的船只。这个粤桂交界之处的小县城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把往日的静寂顿时给打破了。朱鸣夏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封川县城的南门城楼上。他点了一支圣船,望着在南门空地上那一列列的帐篷,伏波军的士兵们正在期间忙碌,时不时还吼出一句句响亮的口号:“打到梧州去,活捉熊文灿!” 口号叫得响亮,可朱鸣夏明白,口号终归是口号,熊文灿可不会乖乖在梧州等着被抓,面对伏波军的兵锋,他或许会一溜烟就跑去桂林。更大的可能是他留在梧州死守,最后城破自尽――一个标准的督抚的死亡。<i><a href="/21386/" >猎宝作品目录</a></i> 元老们大多对熊文灿这个人都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总觉得这个以招抚起见的总督会和元老院有比较多的共同语言,要是能活下来当个政协委员或者文史馆员就好了。要是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朱鸣夏对活抓熊文灿并不抱太大兴趣,他的兴趣所在是在梧州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拿下这个两广最重要的战略节点,堵住明军东来的去路。 可打一场歼灭战谈何容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可朱鸣夏手下的兵力只有不到四千人,算上珠江特遣舰队上的水兵,也就只有五千人。 根据情报,熊文灿已经在梧州城下集结了广东防瑶东山西山参将以及广西浔梧左参将所部,共计营兵六千余人;此外还有临近浔州府各土司麾下的狼兵共计一千余人,梧州水师营一千余人,算上梧州本地的卫所操军和乡勇,熊文灿手下兵力已经足足有一万有余,已经不像之前在肇庆之前那么好对付了。<i><a href="/21387/" >时间督察最新章节</a></i> 目前敌我对比为二比一左右,不算太悬殊,当年第二次反围剿的敌我对比达到了三比一有多,伏波军照样打赢了。可问题是当年是伏波军以逸待劳,现在恰好反过来,熊文灿麾下一万多人的部队就窝在了梧州城,绝不和伏波军“野地浪战”。 根据情报中心转发来的熊文灿幕府内部的情报,熊文灿在梧州的守城意志十分坚决――他也不可能不坚决。他先丢了广州,又失去肇庆,朝廷目前没治他的罪,可不等于已经原谅了他――守住梧州就是是他最后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是野战,朱鸣夏一点也不在乎熊文灿手下那一万多人,对于第一混成旅,那只是一万多的死尸或者俘虏。问题是熊文灿现在打算拒城固守,依托梧州的城防和四周的地形和伏波军周旋到底。<i><a href="/21388/" >超能日记无弹窗</a></i> 从D日起,伏波军从未进行过一次对设防严密的大城的攻坚战斗,珠江口突入战役并不以夺取广州为目的,只是发射火箭示威;至于他们在海南、在广东的进军,要么是有内应开门响应,要么就是城内战意不坚,兵力不足,往往被轻易夺取。 二十多公里外的梧州城,将会是第一座伏波军打下的坚城,一座有大量部队镇守的城池。 可朱鸣夏也说不准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打下梧州城,本来第一混成旅的旅长是游老虎,但华南军总部考虑到游老虎勇猛归勇猛,但还是过于莽撞,怕他在梧州城下吃亏,才临时换将,把朱鸣夏和游老虎对调。华南军总部考虑的不是打不打得下梧州城,而是让打下梧州城的损失尽可能地小。 自古以来,凡是攻坚战,都是防守的一方占尽地利,无论进攻方军势怎么强大,在一座设防严密的城市面前都免不了要吃一脸灰。在本时空,关宁军就是靠着辽西走廊以山海关、宁远、锦州为中心的城池、堡寨挡住了野猪皮好多年。面对坚城,一旦不能迅速攻克,漫长的围攻不但会造成更多的损失,还会牵制住大量的有生力量。这也是华南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i><a href="/21389/" >二次元黄毛系统作品目录</a></i> 他仔细的研究起了梧州的地形。从地图上来看:梧州的地形不算复杂。这座城市背山靠水,梧州人给梧州的一个别称是山城,实际就是西江冲积起来的河滩和群山山脚平缓地聚居而成的。周围多山,很可能是从山脚的村寨发展起来的。从封川走水路可以直接到现在的城区。这个地形要冷兵器时代的确很难形成围城,特别是难以将梧州围死。但伏波军的远程火力具有极大优势,找一处浅滩登陆,然后抢占个山头,架炮就能往城里倾泻火力。彻底封死不容易办,但破城那是一点难度没有,要注意的是控制河汊。 可惜因为新滩这个浅滩的存在,西江分遣舰队的两艘潜水重炮舰无法抵达封川,能抵达梧州的就只有那些炮艇了。不过有炮艇也足够封锁江面了。至于攻城用的重炮,可以用大发艇运输臼炮。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a tus Populusque Magnus :。: 二百九十六节 报喜 面试结束之后,袁舒知和曾卷又开始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这次和上次不同,头一回是笔试,心里都没底,完全是毫无把握的心态,反倒对能不能考上不是太上心。如今自我感觉良好,却上了心思,患得患失起来。 袁舒知这几日连的心情都没了,除了和明女戏耍一二外,其他时间要么蒙头大睡,要么拿着书发楞。曾卷也差不多,就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时间过了一周,远处巷子口隐隐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慢慢得声音大了起来,到曾卷家附近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鞭炮声,街坊四邻早就聚在了一起,袁舒知和曾卷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只听一人大声报到:“报!!!恭喜曾宅邸曾卷,公务员录取通知书到了!” 元老院原没有报喜这套,当报子的,多是学政、府学、贡院一些小吏勾结无业游民所为,藉此机会讨赏。科举高中是喜事,来报喜的自然不会招怨,不过这报喜又有头、二、三报,每次都要放赏,招待酒饭,大户人家自然无所谓,小户人家也往往为之受累――不过这毕竟是喜事,便是向左邻右舍借钱买酒肉也是要应付的。<i><a href="/20601/" >御灵真仙最新章节</a></i> 自从关帝庙人马被整肃之后,报喜的勾当无人敢做了。这次的报喜却不是报子的勾当,而是刘翔授意,由新组建的广州邮电局搞的。目的无非就是造声势。 这时,整个巷子自然是爆发了,邻居们都向曾卷父母道喜,曾卷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喜极而泣,立马下跪向临高元老院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高呼:“大宋皇帝万岁!元老院万岁,元老们千岁千千岁!”接着又回身向自己的父母磕了几个响头,以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曾卷做足了这些,才起来接过大红色的公务员录取通知书,美滋滋的端详起来。这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号牛皮纸红色信封而已,正中墨笔恭楷写着一行字,封口骑缝盖着大印。说起来真是平常之极,然而他捧着却如同珍宝一般。<i><a href="/20602/" >一切从斗破苍穹开始最新章节</a></i> 曾卷父母忙给了报录人1个银元的报喜钱,却被来人回绝了: “我们是广州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这是分内工作。钱断然是不能收的。”来送通知书的“报喜小组”一水的墨绿色短褂,斜挎帆布包。 “那就请暂歇片刻,待我等略备薄酒,招待几位。” “我们还有其他通知书要送,你们自家庆贺便是。”临头的人很是客气。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角落的袁舒知,他独自在那,非常失落,有时候没有什么比好朋友功成名就更难过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的在墙角,他感觉整个天空都是灰的。 就在袁舒知几近绝望时,只见那报喜的职工又问道:“你们这里即是曾宅,有没有一位姓袁的?”<i><a href="/20603/" >重生炮灰逆袭日常</a></i> 曾卷爹一愣,赶紧道:“有!有!万胜禄的账房袁舒知就借住在本宅……” 他话音未落,几个吹鼓手又吹打起来,邮递员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份大红信封,拉高了喉咙大声道:“报!!!!!!!恭喜曾宅邸袁舒知!,公务员录取通知书到了! “哄!”整个巷子又炸了而且炸的更彻底,这曾卷家风水也太好了,一家出了两澳宋官!不得了啊!一些人甚至动起了借风水的脑筋…… 袁舒知颤抖着接过通知书,红色纸上黑色宋体字写的明白:大宋广州特别市公务员录取通知书,落款是大宋元老院干部处的公章。 他捧着这通知书,看了又看,真是悲喜交加。虽然笔试成绩第一之后已经知道自己高中是十之八九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拿着这通知书,却如在梦中一般。说不出话,连邮递员叫他“盖章”都是木讷讷的,犹如牵线木偶一般。<i><a href="/20604/" >生物炼金手记无弹窗</a></i> “老袁!恭喜你了!”曾卷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顿时让袁舒知清醒过来。他不由的仰天大笑,道:“想不到我袁舒知还有今日!”说罢眼角已经垂下泪来。 曾卷娘忙道:“老袁,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莫要伤悲……” “是,是,说的是!”袁舒知赶紧拭了拭眼角,将录取通知书仔细的藏好,道,“走,我们招呼客人去。” 曾卷家喜气洋洋,曾卷爹一面拿出钱来关照人去订几桌酒席来,晚间宴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一面拿着这张简简单单的通知书左看右看,老泪纵横。 “儿啊你总算出息了,咱们这一家子,总算有了翻身的日子!” “爹,这不是正式就职,还要经过培训才能上任呢。”曾卷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这几个月苦读没有白费。这次通过率大约有三成五。录取比例甚高,但是不少老文人思路转不过弯,把申论当成八股来写。还有在文章中完全文不对题的称颂大宋皇上圣明的,这些人自然第一批就被筛了下来。<i><a href="/20605/" >我是九皇子作品目录</a></i>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络绎不绝的道贺人缠的躲不开身。大部分人,包括他爹娘,都认为这广州府试,至少相当于一个举人功名了,而且这是科举正途,比之前李子玉这种警察强了不止一筹。大伙一致认为,曾家就要发达了! 一家人一面应酬拜客,一面四处遣人报喜与亲朋,晚间又是大摆酒宴,招待贺客。真是说不尽的欢愉。 一直到送完客人,收完碗盘,曾卷和袁舒知才拆开录取通知书,只见里面只有三页纸:一页是录取通知书,写明几月几日去临高干部管理学校报到,地点便是贡院。另外一张是体检通知书,最后是一份政审表,好几页内容,其中颇有些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内容,详细繁琐到曾卷看了就头疼。里面有些称谓问题更是不知所云,他也不敢贸然往上面落笔,唯恐写错了什么。<i><a href="/20606/" >开局血崩的无限</a></i>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他端详了半途说道。 第二天却来了一个意外的贺客,却是吴佲――原来他也是面试通过了。互相恭喜之后,吴佲道出来意。 “阿卷,原本府学里的几个生员也考中了,过几日他们相约要去拜见座师,为兄不知该不该去,来找你打个商量。” “学长,小弟家里没出过什么读书人,这拜见座师是怎么回事?” “这是自唐以来科场惯例,主考取中你的卷子,既有师徒之宜,若学政爱才,认下师徒名分,日后官场上是一大助力!“吴佲解释道。 “但我们还要经过培训才能授官……” “他们哪听得进这个,觉得这就是殿试了,培训不过是走过场罢了。”<i><a href="/20607/" >职业挖宝人</a></i> 这话倒也不算错。 曾卷听了默然,他科场经验为零,这该不该去拜座师实在拿不出一个主意。 要在过去,自然是要拜座师,不仅如此,还要去拜房师。他听人说过,这师生之情,同科之谊,同气连声,便是一股莫大的势力,是官场中人的最大依靠。 不过,如今是大宋元老院的规矩,和大明不知道是否一样?毕竟这元老院的典章制度多与大明不同。 他想了想,道:“弟以为,去拜亦无妨。一来这是科场旧例,元老院亦无明文说不许可;而来尊师乃是大德,去拜见座师亦属合情合理。” “想不到小哥的见识不浅啊。”吴佲点头道,“愚兄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i><a href="/20608/" >洪荒证道系统无弹窗</a></i> “只是什么呢?” “嗯……”吴佲话中略带迟疑:“按惯例,主考乃一省学政,为座主。学子上门需持谢礼,递上门生帖,自称门生,称座主为老师,若出身与座主有旧,可称夫子!” 曾卷愣愣的听,心想这没毛病啊,重点在哪? 吴佲见他不开悟,无奈道:“这次主考官,是张元老!” 曾卷明白了,张元老就是巫蠹案的那个辩护律师,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拜她当座师这成何体统啊。恐怕自有科举以来,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座师,还是个如此年轻的。 “那,那些生员不介意吗?”曾卷问 “他们说了,学无长幼,达者为先,澳宋元老个个都有经天纬地之才,足为吾等师。张元老年纪轻轻贵为一省学政,前途不可限量。“吴佲说着翻了翻白眼。“况且大宋男女平等,女子又怎么了,杜首长说女子能顶半边天。”<i><a href="/20609/" >邪恶驱鬼师作品目录</a></i> 曾卷失笑:“他们学得倒快。” 不过,为了功名利禄,就去向一个少女跪拜,还要口称“老师”,脸皮若没有城墙厚大约是不成的,曾卷不觉有些暗暗鄙夷那些准备去拜座师, “所以愚兄便觉得尴尬了,去拜,我做不出这般厚颜之事;若是不去,万一见罪了这女元老,去培训的时候应景发作起来,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曾卷一想倒的确是,正迟疑间,一旁的袁舒知却道:“吴兄迂腐了。即为五斗米折腰,还要顾及这些东西做什么!我看,便是你们愿意去拜,人还不愿意受你们这一拜呢!” 这一句,却犹如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 明日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22节 第二十二节 优势的炮火是朱鸣夏最大的倚靠,历次战斗中,火炮的射击往往会造成战意不坚的敌军迅速溃退;攻坚战中,第一轮臼炮的榴弹轰炸就能使得守军丧失斗志。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和守军陷入巷战。历史上破城之后巷战的例子亦不少见。特别是陷入绝境的军队,往往会在身先士卒的官长的带领下死战。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巷战不但会伤及无辜百姓,毁坏公私财物,更使得伏波军在火力上的优势无从发挥,增加伤亡。 不过,古代攻城战斗,多数时候破城就意味着战斗结束。有组织的大规模巷战很少见。 慎重起见他手下的参谋们正在根据情报部门送来的城市地图制作一个简单的街道沙盘模型,以便做好巷战的应对。 二十多公里外的梧州城,熊文灿在州衙内刚刚收到塘马的探报,澳洲人的大军已经抵达封川城,正在秣马厉兵,不多时就会兵临城下。<i><a href="/5328/" >大明阁臣</a></i> “澳洲人的炮船可曾越过新滩?” 在前面的战斗中,内河炮舰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仅是它们能够无风逆流而上,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巨炮”:炮击时的巨响,喷射出的浓烟,爆炸时轰鸣每每让官员兵将们丧魂落魄。 “最大的一艘留在了肇庆,并未上行。”塘马回禀道,“两艘水**船就泊在封川城外。” 熊文灿摆摆手,屏退了塘马,吩咐仆人将幕僚们都请来。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起了神。髡贼这么快就追上来,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磨磨蹭蹭并不是澳洲人的风格,这些人事事雷厉风行,如今打得又是顺风仗,自然不会在路上耽搁,必是沿江而上,直取梧州了! 只要对两广的兵制地理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梧州是广东广西间的锁钥。这是澳洲人必夺之地,自然亦是他必守之地。<i><a href="/5329/" >鬼宅阴夫作品目录</a></i> 此城不守,不但广西门户洞开,朝廷将来再要反攻广东,便如登蜀道一般了!如此一来,皇上是决计饶不过自己的!熊文灿深知当今圣上脾气不好,动辄诛戮大臣。他除了投缳自尽,以身殉城之外,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熊文灿出了一身冷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拿出办法来! 从髡贼夺取广州起,他就派人到京师活动,大笔抛洒金银活动朝廷大佬,一来为自己争取时间――最好是能调任,二来也要弄清楚朝中髡贼的态度。自己的“抚局”有无阻力。 这件事已经花去了他大量钱财――他并非不是惜财之人,单单在福建巡抚任上就收过郑芝龙的巨额贿赂――可跟自己的乌纱帽和性命比起来,钱财本不算什么。乌纱不丢,金银财宝自然就会滚滚而来。<i><a href="/5330/" >浴火焚天作品目录</a></i> 熊文灿不想打仗,也不擅长打仗。在福建巡抚任上,他招抚了郑芝龙,后来升任两广总督,朝廷也是指意他能招抚刘香,也招抚那些盘踞在临高的髡贼。朝廷把熊文灿当成了能平靖闽粤洋面的能臣,可这事情大大超出了熊文灿的能耐。 郑芝龙、刘香之流,甚至是那些佛郎机人,这些横行闽粤的海寇,对于大明朝而言,不过是芥藓之疾――这个判断倒也不算错,因为这几家图谋的只是“财”;而澳洲人之流,却是是和建奴一般自建国号的“敌国”。 招抚从来就是建立在实力的前提下,熊文灿能招抚郑芝龙,依仗的是整个福建的财源,郑芝龙纵然横行闽粤,却没有实力把整个福建省打下来。接受招抚就成了他最明智的选择。于是郑芝龙就安心当了熊文灿的一颗棋子,一个打手,为熊文灿御边守土,熊文灿也乐得为这个打手输血造势。<i><a href="/5331/" >随身带个游戏空间</a></i> 他当初能够笼络招抚郑芝龙,可笼络不了澳洲人。澳洲人不是中土百姓出身,即无桑梓之情,又无乡党之谊,不能用乡土之情去笼络怀柔他们;论及财富,他们早就是富可敌国,纵然是两广的财赋,也不能与之匹敌。要说默许他们占地,他们的胃口比一个漳州湾就能满足的郑芝龙大得太多。 他熊文灿拿得出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让这些澳洲人安心来受抚呢? 唯一能让髡贼坐下来谈判的只有一次胜仗。 但是这胜仗谈何容易!他很清楚:不论野地浪战还是凭城拒守,官兵均非髡贼的对手。纵然自己眼下兵多将广,亦无多少胜算。 他手下颇有一些幕僚和官员将领们持乐观的看法,认为梧州城坚粮足,又有一万多兵将守卫,背后还有整个广西可以接济粮草兵员,只要朝廷的军饷供应及时,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另一部分幕僚却坚决反对守城:因为广州当年亦是“城坚兵多”,还有虎门以上沿江而设的许多炮台,层层截击,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让髡贼兵临城下。他们的主张是立刻抛弃梧州,退到桂林。<i><a href="/5332/" >天道匠师作品目录</a></i> 这两种论调,他觉得都不甚靠谱。 “老爷,先生们都来了……”他的亲随在他耳畔低声道,“正在堂下候命。” 熊文灿睁开眼睛,道:“快请!” 他幕中幕客众多,不过这次是商议军国大师,一些凑趣的篾片相公自然不到场,来得都是有政略军学之才的幕僚。 幕僚们进到堂上,都要见礼,熊文灿咳嗽一声,摆手道: “如今战势凶险,先生们亦不必多礼了。都坐下说正事要紧。” “喏。” 幕僚们分序列在两边坐下,熊文灿将最近几次塘马报来的消息转述一番,道: “我看髡贼攻打梧州,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不知道先生们可有应对之策?”<i><a href="/5333/" >神魔杀</a></i> 一干幕僚们左顾右盼,嚅嚅不言。这种场面熊文灿已经见多了。其实就是他们真得来献言也不会有什么新东西了:幕僚们要么就得了恐澳病,闻澳色变;要么只会溜须拍马,完全没有建设性。于是熊文灿耳边,充斥着两股声音,一股是:“澳洲人我们打不过,大人我们快逃吧!”另一股是:“大人英明神武,澳洲人必定会大败于梧州城下。” 只有常青云稍微靠谱,至少澳洲人是如何厉害的他能说得一清二楚,也能提供些靠谱的方略来:熊文灿本想坚守肇庆,常青云却直言肇庆非能固守之地,不过在羚羊峡却有一定机会用火攻船消灭澳洲人的船队;而且他早早就建议熊文灿:调防瑶东山和西山参将所部驻防梧州。总算让他在梧州城有了一支数量可观又能战的核心部队。 <i><a href="/5334/" >生财有盗</a></i> 因此,他又把目光落在了常青云的脸上。 常青云似乎早知如此,他等了片刻,见无人出来献计,这才拱手道:“大人,学生有一要举荐――他有败髡贼之策。” “哦?”熊文灿顿时来了精神,幕僚们一下子也都愣住了,“是哪一位?速速请他来见我。” “这位先生姓常名浦,字儁宾。南直人,亦算是学生的大同宗。”常青云道,“他原是恩平县令,城破逃奔至此。今有一计,可破髡贼,愿献于大人。” 熊文灿知道常浦的名字――恩平县是肇庆府的属县――但是不熟悉。明代的总督、巡抚基本只管军事,县令这样的亲民官受布政使的管辖,与他关系不搭。 此人身为县令,丢失了城池却即没有战死,也不肯自尽,现在居然来献策了。熊文灿不由的暗暗鄙夷。<i><a href="/5335/" >陨落王冠最新章节</a></i> 不过,鄙夷归鄙夷,眼下他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论这常县令有什么妙计,叫来听他说说也不花费什么,当即应允道:“好,速速有请!” 当天下午,伏波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梧州城。梧州城上上下下均是忐忑不安:驻守的明军士兵对伏波军的战力早有耳闻,对即将要面对的恶战不免害怕不已;而梧州城的百姓大多听闻伏波军军纪严明,但是只要打仗老百姓便免不了要受池鱼之灾。至于官吏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梧州城外关厢有一座粮栈,做得是广西米粮转运广东的生意。在柜房里端坐的是本铺的掌柜,名叫骆阳明。他是三水人士,几年前来梧州经营米粮生意――这在本地是常见之事。做了几年买卖,生意也颇有起色,赚了钱起栈房盖宅邸,从三水老家接了家眷来,又在本地纳了一房小妾,算是在这里安家落户了。<i><a href="/5336/" >仙界入侵最新章节</a></i> 大家只知道他是个粮商,实则骆阳明是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员,受“山海两路”情报系统的指挥,奉命潜伏在梧州城。 他的工作只有两点:一、经营粮食贸易,为临高转运粮食;二、就地搜集情报,发展情报网络,为元老院的北伐做好情报准备工作。 第一点工作对他来说不难:他本是商人之子,家中本来在三水县开米铺的。对粮食贸易这行当相当熟悉,熟人也多,很容易开展工作。至于第二点亦不算难,中古社会的反间意识不强,技术更是落后,对受过情报训练的人来说不论潜伏还是侦察都不是难事。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297 二百九十七节 政审和体检 吴佲一拍大腿,赞道:“袁兄见教的是!我真真是糊涂了!枉恐我念了这许多的澳书!” 曾卷还在疑惑,问道:“这是……” 袁舒知解释道:“阿卷,你还记得申论的题目里有一道是论朋党的吗?” 曾卷点头道:“是有这题,说得是什么阉党和东林……” “这就是了!”吴佲知道,“自古朝廷最忌朋党,然朋党却屡禁不绝,尤以科甲同科、同年为甚。本朝……伪明自万历末年以来,党争一日甚过一日,朝廷大员每每受累于此,甚至因此陨身的。澳洲人即以此为题,岂能不知其中为祸之烈?所以这座师,的确是拜不得。” 袁舒知颔首道:“元老院自降临临高以前,听闻是第一回开科举,所谓新朝新气象,这方面的忌讳必然要比伪明多些。吴兄不可不在意。”<i><a href="/18757/" >位面之超级作弊作品目录</a></i> “原来如此。”曾卷到底年轻,还没有这种“看材料辨风色”的思路。不过从袁舒知和吴学长的一番对答中,他意识到“当官”不是一件容易事。 接到录取通知书之后不几日便来了两个穿着澳服的归化民干部,两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挎着个帆布包。进的门来先亮出证件,自称是“元老院干部处第五处”的,来执行政审外调工作。 这“干部处第九处”实际是政治保卫局政审处的马甲,因为政治保卫局名头略大,亮出来未免惊吓到归化民和百姓,在执行干部政审的时候便套用“五处”的马甲。 两人进得门来,便详细调查了曾卷和袁舒知的三代,连细枝末节都不放过。进士在获得告身之前,照例要开具三代履历交给吏部。袁舒知和曾卷也是略有耳闻的,所以并不奇怪。<i><a href="/18758/" >灵炼为王无弹窗</a></i> 只听那干部板着脸道:“这表格上的问题,你们都要如实回答,对政府,对元老院必须绝对的忠诚老实。你们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就老实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要随便乱填――这些内容我们都是要另外去核实的。如果发现有问题,你们都是要负责的,明白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答应。调查先从查两人的三代开始。 曾卷是小市民世家,家里几代都是做香蜡生意的,香蜡作坊虽小,却也开了几代人了,是有根有底的“老字号”;他们都是一片树叶落下来怕砸头的小市民,自然没什么作奸犯科的往事。 轮到袁舒知,却见他有些紧张。这老袁并非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他家祖辈原在南海县乡下种地,亦有些田亩,袁舒知小时候家中很是过的。奈何祖父晚年一场大病,病榻缠绵多年,为了治病家中田地典卖了许多。死后又为了发丧体面以显孝道,袁舒知的父亲和两个伯伯将家中田地再次典卖,将祖父风光大葬。丧事办完,家里也败落下来。袁舒知的父亲便只能进城学生意当了伙计。从此落户当了“城里人”。<i><a href="/18759/" >新喜剧之王作品目录</a></i> 这后面的事情,袁舒知就不敢说的太细了,因为他曾经因为盗窃被派出所处理过。好在他父母早年去世,便编了些内容来应付。 查问完三代之后,便又调查“家属”、“财产状况”、“社会关系”……一一问个详细,有的地方还要开具“证明人”的姓名地址。弄的两人心里直打鼓――这是要做什么? 全部查问完毕,这才叫他们在政审表格后面签字盖私印,表示完全认可表格的内容。 干部将表格收起,又拿出笔记本来,问曾卷道:“你认识吴佲吗?” “认识,认识。”曾卷忙不迭点头,“他是我在社学的学长。” “很熟悉?是朋友吗?” “说朋友还算不上――毕竟比我们大许多。不过他对我们这些学弟很友好,照顾有加。”<i><a href="/18760/" >重生绿袍</a></i> 干部又问了几个问题,多是吴佲的身世和社会关系方面的。有的问题还很详尽私人。曾卷暗暗担忧,这吴学长是怎么了,刚考上就引来了澳洲人的怀疑?心里虽然为他担忧,却不敢表露,只是按照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的原则一一说了。 “很好。”干部说道,“你不要担心,这是我们的政审手续,并不是信不过或者怀疑什么人。要防止坏分子混入我们的队伍,就要进口的地方严格审查。” 两人忙不地的口称元老院英明,这样的审查绝对是有必要的。 “你们明日就去体检吧。”干部说罢,在体检通知书上填了日期,又盖了章。 第二天,曾卷和袁舒知便结伴出了城,往大世界方向而去。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暂设在大世界中的广州卫生院――林默天的广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正在筹备中,这算是临时机构。<i><a href="/18761/" >韩娱之老师作品目录</a></i> 眼下正是新历的新年期间,路上人很少,两人安步当车,一路出了大东门往大世界而去。 他们对澳洲医术早就有耳闻:有的说是澳宋郎中都是药到病除的神仙,有的却说这澳洲大夫和屠夫没两样,经常要动刀子。不过,他们的医术的确是立竿见影的有效。只是诊疗和药品价格昂贵,一般人看不起。二人也不辨真假,只好到体检那日好好感受一下了。 卫生院只占用了大世界的十几间大小房间,来了几十个体检的人便显得有些拥挤。林默天在现场坐镇,指挥着抽调来的卫生警察维持秩序。 “快看,这便是澳洲人的大夫……” “怎的还有女的?” “这是专门服侍病人的,为大夫做下手,名为‘护士’……”<i><a href="/18762/" >总裁的冷宠情人最新章节</a></i> “倒是个个娇俏可爱,这裙子也好!” “这澳洲人的女服最是动人……罪过最过,又动了淫邪之念了。” 本次体检是林默天组织的,医生全部是从临高来的实习医生。当大夫的经验远远不够,但是一般性的体检是没问题的。何况卫生口的检测设备落后,检查主要是触诊、听诊和目视观察为主。 检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杜绝有传染病和性病的人入职。不幸的很,这两类疾病在当时流传范围极广。结核病和营养不良有极大的关系,在下层社会十分普遍,至于性病,广州是梅毒的最早传入地,感染率也相当的高。 林默天见这些老老少少,装束各异的“准公务员”们三三两两聚集着,冲着卫生院和大夫护士们评头论足,只把墙壁上斗大的“静”字当空气,不由的皱了下眉,吩咐道:<i><a href="/18763/" >恋曲最新章节</a></i> “时洁梅,你带几个人负责指导他们体检!” 这时洁梅是卫生口的资深护士,在三亚当过多年的护士长。调来广州担任新建立的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总护士长。 她对于这帮子新入职的土著干部没有任何耐心,看着不成样子叽叽喳喳的土著干部,她先发了一通火:“干嘛呢?!干嘛呢?!你们当这菜市场啊,我说好歹你们都是新录取的公务员,能不能别一副乡下人进城,土鳖看澳镜?!”这些人大多也是要脸的,被个女人呵斥都觉得脸上挂不住,又不敢发作,只好都安静下来等候体检。 时洁梅这才分派工作:“小刘,你带这批人去做内科!小牛,你带这几个去皮肤科……” 袁舒知和曾卷先做了几个简单的,什么身高、体重、血压之类的,这让袁舒知觉得怪怪的,自己好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一样,先过秤,然后咔嚓……<i><a href="/18764/" >末世女配从良记作品目录</a></i> 测视力这环节,就开始比较困难了,要教会这群土鳖指不同方向的E,真是为难这群人了,不过这项检查是带福利的:眼睛近视的人都获配了一副澳洲大黑框眼镜,而且这框是用玳瑁壳做的,标准的大宋干部款式。 “过三天凭条子来来取眼镜!” 这眼镜自从澳洲人来了后,如今已不是稀奇物,但对于寻常书生来说还是太贵,袁舒知也是个近视眼,获得自己的眼镜后爱不释手,想着还是元老院好啊,有这等福利! 到了内科检查时,部分土著干部就闹开了,原因是检查的是一个女医生,这几个土著书生看见一个女郎中对着人露出来的肚子揉揉按按,不觉感到这髡人竟然淫邪如此,光天化日一个女子竟然这样公开摸着这么多男子的身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连拉个手都是忌讳,何况这么仰面朝土的被女人揉肚子,真是淫邪之极了。便有人拒绝内科检查,这让这位女医生特别不爽,但是她没有发声,就是一副静静的看着你们这群傻逼的样子。<i><a href="/18765/" >三眼法医作品目录</a></i> 这时时护士长开始吼了:“你们这群封建余孽,反动分子!也不晓得怎么混进我们干部队伍的的,我元老院向来男女平等――马国务卿言‘妇女能顶半边天’,给你们检查的医生姐姐可不得了,是被元老们认可的优秀医学毕业生,你们不看拉倒,也别当我大宋的公务员了。”这几个土著措大,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位小护士的呼喝,一个个都和挨宰的猪一样,排队上行刑台似的上了检查台。 明日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23节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二十三节 反常的现象 他在梧州潜伏多年,工作的重心一直是贩卖粮食。源源不断的供应临高。 情报搜集方面内容庞杂,一是搜集整理梧州历年的“商业情报”,包括店铺数量、经营内容、物价涨落、货物吞吐量、每月船只靠港进出数量……这些情报有什么用处他一无所知,但是每个月他都会整理成册,由起威的船只送回广州去。 二是搜集梧州的社会情况,包含内容十分庞杂。重点是搜集本地的“有影响力”的人物的情报:上到缙绅,下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要说军事政治情报,只能算是顺带的工作。也不包含多少机密的内容:每年报告本地的官吏人事变动;军队的调动和军备情况。这些东西稍有一些人际关系很容易就能得到。 这些年来他执行的最有“风险”的工作,就是有一次带着“中心”派来的神秘来客,在梧州走街串巷,执行了一次秘密的测绘工作,以此为基础绘制了详细的梧州府城地图。<i><a href="/1317/" >仗剑江湖最新章节</a></i> 骆阳明的工作十分出色,他有着商人的精明和细心。更有干好这份工作的莫大决心。 骆阳明的父亲当年因为得罪了本县的豪绅,被诬抓进了大牢。一场官司打下来人虽然是出来了,却耗尽了家财还借了不少债。三番五次的过堂和牢房内的折磨使得他父亲出来之后不久便去世了。为了抵债和发丧,不得不又卖了米铺和家宅。 因为风闻仇家要“斩草除根”,骆阳明带着家人连夜逃往广州。一路上家人生离死别,到的广州只生下一个老母了,又染上了时疫,生命垂危。骆阳明走投无路之际,幸得被到处搜刮人力的广州站收留,母病得治,母子两人也就在临高落了户。 骆阳明识字,读过几年书,又帮其父打理过米铺,一从检疫营里出来就受到了好几个部门的青睐。最终骆阳明被选进外商委工作了一年,其经商天赋在外商委展现出来,得到了司凯德、李梅等人的高度评价。可骆阳明志不在此,他一心想报仇雪恨,加之被穿越集团不断洗脑,更是对大明官府充满了仇恨。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对外情报局招收实习生,为重返大陆,向这个腐朽的大明官府复仇,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外商委的前程,向对外情报局递交了申请书。<i><a href="/1318/" >永仙作品目录</a></i> 在培训班里他认真学习,刻苦训练,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是他那届情报局实习生中的优秀毕业生之一。毕业后,江山本希望骆阳明留在本部工作,可骆阳明拒绝了,并主动申请到一线工作。 出发前,江山问他:“第一线的工作非常危险,一旦被捕肯定会当作细作处死――中心是来不及救你的。你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了,我要在元老院最需要我的地方为元老院服务。”骆阳明说道。 于是骆阳明被派遣到了梧州,以广州商人的身份做掩护,在梧州城潜伏下来。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在起威的帮助下,情报局陆续帮他找回了路上被卖掉的妻子和妹妹。只是儿子当初是卖给一个过路的客商的,如今是再也找不到了。 <i><a href="/1319/" >精厨世家无弹窗</a></i> 他把家人带回梧州,开起粮栈来了。江山并没有给他配专门的助手。他给骆阳明的指示很简单:“要像一个真正的商人那样自给自足”。除了每个月来的交通员之外,他和“中心”没有任何的交集。除了一笔开办经费之外,“中心”也不再提供经济支援和活动经费。只是允许他将粮食贸易中获取的利润留给自己支配使用 在梧州的几年间,骆阳明结交官府,与梧州城的许多商人建立了良好的商业关系,凭借着这些关系网,搜集了不少梧州乃至整个广西省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通过交通网传递回临高。由于其情报工作上取得的成绩,骆阳明获得过对外情报局的嘉奖令。 十几天前,他已经收到了交通员送来的指示:伏波军即将展开对梧州的进攻作战,要他注意安全。并且指示说:如果情况紧急,可以从梧州撤退到城外暂避。等梧州光复之后再回城向伏波军的联勤部门接头,将粮栈中的存粮供应给伏波军充作军粮――这是他在梧州的最后一项工作。<i><a href="/1320/" >网游之嗜血狂魔无弹窗</a></i> 他并不打算离开城池,这里毕竟有他的产业和家,如果出城躲避,在攻占城市的过程中保不准有地痞乘机抢劫掳掠,损失太大了他没法向“中心”交待;其次家人多是妇孺,在城外也没有合适的落脚点,反而有被乡村盗匪劫掠的危险性。 伏波军攻城极少围攻,半天一天也就攻下城市了,自己只要安心在城中等着他们进城就是。 他盘了一会账目,计算了应收应付,又核对了柜上的存钱存粮数目。这家粮栈自己虽然经营了多年,却是元老院的财产,再过十几天,他就要完完整整的缴还元老院。 自己的妻妾和妹妹大约都不知道这份家业不是自己的吧。想到当初将妻子接回,夫妻两人抱头痛哭之后妻子看到自己“挣下”偌大家业时露出的惊喜表情――要是她知道这家业不是我的,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神情呢?<i><a href="/1321/" >不死铭</a></i> 至于缴还之后自己去做什么,骆阳明始终没有想过。也许会回商业部门吧。情报部门的用人原则他是很清楚的:用过一次的情报员,即使没有暴露身份也不会再用第二次。 这时柜房的门口有个女声轻声道:“老爷!老爷!” 听声音是他的妻子。骆阳明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进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穿着梳着抛家髻,脸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 藕荷色窄袖褙子,一条素色带花的长裙,已经半旧了。她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亦有几分姿色。 他妻子姓丁,小名阿桃。娘家是三水的一户小商人,可惜娘家早已败落。当初逃难的时候,路上因为盘缠不够,骆阳明将她典给了一户大户人家为妾,后来虽说将她赎回,但是妻子已经在那户人家生了孩子。<i><a href="/1322/" >神剑纵横最新章节</a></i> 照规矩,这种典来的妻妾生育的子女是归典家所有的,被典的妇女到期或者赎回的时候是不能带走的。 她即想念当典妾时候生的孩子又因为有一段被其他男人占有的“耻事”,所以脸上总是带着忧郁的神情,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在眉头。 “怎么,门户都关好了吗?” “都关了。”阿桃说,她和“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妇一样,温柔沉静,从来不大声说话,“伙计们按你的吩咐,把门户都加了门杠,又堆了草包和石头塞住了,如今只有一道边门还留着,也加了门杠。” 不待他追问,阿桃又说道:“家里的吃食我也瞧过了,米,自然是够的;咸菜咸鱼也有不少,就是柴火少了些。” <i><a href="/1323/" >懒神附体最新章节</a></i> 骆阳明点点头,问道:“阿纯回来了吗?” 阿纯是他家里的小伙计,是他收留的孤儿,只有十五岁。在他家里和货栈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今天一早,骆阳明便打发他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髡贼”逼近的关系,梧州城里气氛十分紧张,粮栈这样的地方在战乱中更是容易成为官府和暴民窥觊的目标。所以从几天前起,骆阳明就关照不再开门――好在粮栈做的是大宗贩卖生意,不是面对平民的米铺,停业不容易引起百姓的慌乱。 “刚回来。” “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吗?” 阿桃忧郁地摇摇头,说:“听说今天只开了北门和南门,其他城门都没有打开。又有人说髡贼的快船已经从封川出发了……”<i><a href="/1324/" >三国之仲谋天下最新章节</a></i> 她坐下来叹息道:“这样世道,怎么活下去啊!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又来了这天杀的髡贼!占了一个琼州府还不足,非要连广东都打下来!”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髡贼,骆阳明微微的笑了笑,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大家都说澳洲人爱民如子,军纪森严,从无烧杀掳掠之事。这梧州大约是不碍事的。” “纵然髡贼像你说的这么好,你开的是米铺,打仗要的就是粮,官府来征粮怎么办?万一围城,那些暴民来抢粮……唉……”女人的眉头紧锁,说不下去了。 她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对骆阳明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他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澳洲人攻城极快,用不了三五天这里大约就成大宋的天下了。” “可是,我总是担心……阿纯说:今天有不少大户人家携家带口从出城了。” “大约是躲到乡下的寨子里去吧。” “可是衙门里也走了不少人,城里的粮仓也在往外面运粮,难不成熊大人要弃城而逃了……” 骆阳明打了激灵,道:“你说什么?” “阿纯说官兵在往城外运粮,码头上堆的到处都是……” “你把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第二十四节 绝户计 不对!他想,要是熊文灿准备死守梧州的话,绝不会把粮食运到城外去――粮食是守城的命脉。若是说他准备逃走,这梧州是两广要害,熊文灿丢了梧州就只有自杀谢罪或者被朝廷问罪斩首两条路可走了。一个督抚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知道守城无望也会死守,以博一个殉城的美名,免得累及家眷。 把阿纯叫来一问,原来被运走的不仅仅是粮食,原本屯驻在城内城外的官兵也撤走了不少。 “城中都在传说,说熊督准备弃城,退到桂林去。”阿纯说的活灵活现。 这让骆阳明感到难以置信,这熊文灿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他的人头能留到现在,朝廷已是宽宏大量到极点了。 “你先回去歇息。”骆阳明百思不得其解,自古“反常为妖”,熊文灿突然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部署,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i><a href="/26346/" >我的体内住着圣主最新章节</a></i> 若说要打探,他在梧州府、苍梧县衙门里都有熟人,但是此时正是兵威凶险之际,贸然去打探消息势必会引起怀疑。而且熊文灿的筹划很可能只有他自己幕府里的人才知道――两广总督衙门是从肇庆迁徙过来的,他在其中一个熟人也没有。 正思量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骆阳明一凛,不知道谁此刻会来他这里! 不一会,伙计过来禀告,是“舅爷来了。” “请他进来。” 这个舅爷并不是妻子的兄弟,而是他在梧州纳的小妾的兄弟,在本地码头上脚行里当个小把头,是个地棍。骆阳明娶他妹子当妾其实也有考虑到利用他这种“地面上都吃得开”的人物。 “舅爷”姓温,绰号铁头。据说当初争码头的时候,脑袋上被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照样抡棒子大打出手,从此挣下了自己的基业。如今手下也有三十多脚夫,成了梧州城里有些头脸的“光棍”之一。<i><a href="/26347/" >高手再起无弹窗</a></i> 温铁头是个小个子,常年在码头上厮混,练就一身好筋骨,他来得很急,身上的一件短褂满是尘土和稻草。 骆阳明请他坐下,温铁头摆摆头,只叫拿茶来。 “阿纯,沏茶来!”骆阳明忙吩咐道。 “不必!”温铁头忙摇头,“我渴的很,喝不得热茶,你家里有下人们用的温茶,且倒一大碗来。” 当下倒了一大碗茶来,温铁头忙不迭接过来喝了个干净,环顾了下四周,见房中无人,这才悄声道: “妹夫,祸事了!” 骆阳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 温铁头将声音压的极低,悄声道:“妹夫你可知道这些天码头上都在抢运粮食财帛?听说除了官仓里的,还有大小官儿们的家产?”<i><a href="/26348/" >变身血族萝莉最新章节</a></i> 骆阳明点头道:“这我知道,听说都要运到桂林府去……” 温铁头摇头道:“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官儿们的家产固然是运到桂林去的,但是官仓里的粮食布帛却都运到藤县去了。” 骆阳明一怔:藤县是梧州的属县,就在西江的上游,并非可守之地,熊文灿要抛弃梧州,逃到藤县去又能做何打算?若不准备死守藤县,将府库中的粮食布帛运到藤县又是何解? 温铁头道:“我也一直纳闷,这熊大人到底打什么算盘,”他猛的一拍大腿,“今天我才知道!” “什么算盘?”骆阳明赶紧问道。 “火烧梧州!” “什么?!”骆阳明差点惊叫起来。<i><a href="/26349/" >符文仙踪</a></i> 梧州城和17世纪的大多数城市一样,主要的建筑材料是木料,屋顶除了有钱人家和衙署寺观,多是稻草盖顶,隔墙多有用竹篾的,全都是易燃的材料,一旦起火便会延烧。一次火灾烧毁十多家乃至上百家的事情并不稀罕,因而平日里最重防火。 现在熊文灿居然准备火烧梧州?!一瞬间,骆阳明浑身冰冷:这梧州城可是有上万户人家的府城啊!这一把火,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要流离失所,房屋财货的损失更是不可计数…… “此话当真?!”他紧张的望着自己的“舅爷”。 “当真!”温铁头小声道,“你是我妹夫,我骗你做甚!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 原来这些日子,官府一面从城中运出粮食财帛,一面却又向城中运入稻草和许多陶罐。令码头上的脚夫都觉得奇怪,不知道熊文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i><a href="/26350/" >超时空劫匪最新章节</a></i> “我悄悄打听了才知道,罐子里装的都是火药和硫磺――按说都是守城用的着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可是这城里的官兵一副要跑路的模样,连大炮都运走了好几尊,再运这些东西进城做什么?再加上一船一船运进来的稻草,我就想,这他娘的不是要放火吧!” 骆阳明点点头,温铁头的推测很有道理,难怪人说光棍心眼多。 “……因为有了这事,我也上了心。你也知道,我和县衙门的兵房的刘书办有些交情,便去找他打听。一开始这老浑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被我逼急了才丢下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再跑到衙门后面的巷子里一打听:好多衙门里的小官小吏都一家子一家子的跑了!他娘的,对老百姓倒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他说着喘了一口气,“我就是来告诉你,乘着现在城门还开着,赶紧带着一家子到乡下避一避,免得陷在这城中,到时候一把火放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i><a href="/26351/" >最巫老司机</a></i> 送走了温铁头,骆阳明在账房里兜了十几个圈子,毫无疑问,熊文灿正在谋划着一个大阴谋。从“舅爷”的描述看,熊文灿很可能不惜以梧州为陷阱,引诱伏波军进城,然后纵火烧城。 这个战法古已有之,熊文灿穷途末路之余想到此计策也不奇怪。 不过这么一来,伏波军就很危险了! 必须尽快将这个情报送出去! 他的情报传送是由交通员负责的,由于梧州不是什么要紧的情报搜集区,过去情报员一个月才来接头一回,攻略广东之后才改为一周一次。 距上次交通员到来只过去了三天。而大军一旦兵临城下,城门必然关闭,交通员也进不来了。他甚至不敢肯定四天后交通员还会不会来。<i><a href="/26352/" >地精崛起作品目录</a></i> 如今只有像温铁头说的那样,尽快离城了。只要待在城外,便有机会直接到伏波军军中,将自己的情报当面报告首长。 即要出城,就得有落脚的地方。骆阳明在城外没有田庄。温铁头家倒是住在城外,可惜就在码头上。也是兵危战险之地。思来想去,铺子里管事的家在城北二十里的山里,前些日子他已经暂时遣散了所有家在本地的伙计。现在不如带着家眷去投奔他。 主意已定,他立刻打开门,正要叫人来,忽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尖叫声,犹如一口锅子突然被烧沸了一般。 还没等他叫人来询问,一个伙计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喊道:“不好啦!髡贼打过来了!” 梧州城南薰门的城楼上,杨义正在站岗放哨。<i><a href="/26353/" >无敌真寂寞无弹窗</a></i> 杨义是梧州守御千户所辖下一个普通士兵。虽说卫所的兵种地的时候比打仗操练的时候多得多,他握着根长矛就像握着锄头一样,但是他也算是见过仗,打过寨子的――虽然只是跟在战兵后面备辎重的杂兵。 长枪不太顺手,这东西也太老旧了!杨义看着自己的手里的家伙:枪杆是新的,枪头却是锈迹斑斑,显然是多年前的库存。拿来打仗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当然,靠得住靠不住,其实和他都没多大关系,因为杨义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军官不见了,他就立刻开溜――谁愿意精忠报国谁去,反正他是不去的。一年到头也得不到几个粮饷,累死累活也混不到个温饱,傻子才去出力卖命! 天杀的髡贼!望着城外一片漆黑的夜色,暗暗骂了一句,如果不是他们来犯,自己这会大概正窝在家里睡着觉,明天一早起来提起自己的锄头去拾掇拾掇自家田地,那犯得着被抓来打仗,还要在这大半夜里都要站岗。 杨义虽说跟着队伍去打过各路“瑶侗”,但是也是跟屁虫一样的跟在队伍后面摇旗呐喊,不会舞刀弄枪,更没杀过人。这次来梧州城守城纯粹是拉来凑人头的。 他来了就被安排到南薰门的城楼上守夜,已经一连好几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替换他们。 看着和他一起站岗守夜的那几个倒霉蛋,天杀的官儿!杨义心里又暗骂了一句。 杨义很困很困,眼皮似挂千钧,其他几个值夜的小兵已经不管不顾,倚着女墙,拄着长矛睡着了。杨义不太敢睡,因为昨天半夜,百户大人突然来巡城,当场拿住了正在酣睡的杨义,据说就要斩首,吓的一干人跪地磕头苦苦哀求,才改为打四十军棍。到现在屁股上还是还在刺痛,就像被火烧过一般。 天杀的官儿,杨义心里又在暗骂。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攻略篇第298节 :。: 二百九十八节 髡发 接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默天把所有给土著干部检查的医生换成了男的,但是到了外科脱光检查时又闹僵起来,说是有辱斯文。曾卷和袁舒知率先脱了检查完毕,无可奈何,其他人也只能照做,谁让他们“从贼”了呢。 林默天到小护士边上,问:“体检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您看,这10来个人一多半有各种毛病:营养不良的,严重脚气的,皮癣的……有一个是结核病,只能劝退了。” “只要我们有能力治疗的,就给他体检通过――招人不容易。”林默天指示道。 正当两人言语间,里面的检查室里又喧闹起来了,许多人在那里大声的议论,还有人慷慨激昂。 原来是“净化”程序上惹起了骚乱。按照元老院的政策,元老院的统治区里并不强制所有人都采用短发短服的服制,但是只要是成为归化民的人都要经过“净化”程序。包括公立学校学生、干部、士兵、职工。换而言之,只要是受元老院直接领导的人员,吃“财政供养”的人员,必须“髡发易服”。<i><a href="/15068/" >曹贼最新章节</a></i>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持“髡贼”的“固有形象”,主要还是出于卫生上的考虑。当然了,这个措施用在难民和契约奴身上是很容易的,毕竟都是“承恩”,没资格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但是用在前不久还是普通百姓的公务员身上就有点难度了。特别是这些人同前面招募的警察不一样,多是旧读书人出身,这方面格外讲究。一听说要“髡发”,顿时吵嚷起来,有的甚至做出了挂冠而去的姿态,大声说着:“做个甚澳洲鸟官,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毁伤!我等来前来投奔是来一展胸中抱负,不是来受这个罪的,既然澳宋不礼贤下士,那我等只好离开。”说着一副要走的样子,但是脚却始终没动半步。 曾卷倒是不在意理发,但是眼前这些人群情汹汹,他也不敢一个人先上去剃发。正在这时袁舒知打破了僵持,他走了出来挠着头皮说着:“头皮甚痒,来先给我剃吧!”接着又说:“峨冠博带乃旧国之陋习,澳洲髡发,实乃新朝之雅政!”这一表态,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剃了头就算是彻底投髡了,这就好比是个投名状,罢了,罢了,就当是清修,斩断这三千烦恼丝吧!于是一个个的都剃了头发。<i><a href="/15069/" >纨绔邪仙无弹窗</a></i> 理完头发,接着便是全体进澡堂洗澡,早有搓澡工人预备着,将一干“公务员老爷”从头搓到脚。这其中不少人的陈年老垢搓下来,瓷砖地上都是一条条的泥河了。 袁舒知搓完澡,又用热水清洗,只觉得浑身舒畅。出来这边却已经准备好从里到外的干净衣服,穿着起来,却是一身“澳服”,都是棉布所制,穿着倒也舒适,唯独尺寸都有些偏大。倒也是适合他们这些过去穿惯了宽松服饰的旧文人。 这些准公务员们彼此打量着,多少有些难堪。髡了发易了服,他们就算是彻底的“改朝换代”了。大明是过去时,现在他们都是大宋元老院的官儿了。至于这官是大是小不论,起码一份钱粮有了保证。将来元老院打下天下,大宋天子还朝,少不得还有封赏,大伙封妻荫子都弄个前程。想到这里,原本因为被迫髡发而闷闷不乐的新公务员们也都想开了。标签活络了不少。<i><a href="/15070/" >黑武道作品目录</a></i> 除了身上的衣服,每人还发了一个帆布手提包,里面是另一套替换的衣物和些盥洗杂物,每人另发一个帆布挎包,上绣一排红字:“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里面装的是本子铅笔一类的文具。 曾卷翻了翻,心里不觉赞叹:澳洲人果然事无巨细,样样都考虑周全。 “下周一到干部培训学校报到!”发放物资的干部说道,“不知道是几号的回去看月历!” 一干新鲜出炉的“假髡”便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头。有几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提着包赶紧开溜。还有那么几个,穿着短打扮的澳服,提着包,却照旧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踱步回家去了。街上的一干百姓一看他们就知道这多半是新出炉的“干部”了。 <i><a href="/15071/" >我们是冠军无弹窗</a></i> 剃了发的袁舒知,穿上了澳宋下发的4个口袋的“官服”,只觉得自己分外精神。走在街道上也觉得颇为得意。只可惜这大宋官员没有官轿坐,多数他官出门办事也好,上下班也好都是安步当车。 但是今天对于袁舒知来说,这走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侧眼看他,他感到心里舒畅极了,自己现在有了官身就是不一样,改名抽个空回趟乡下把老爹老娘的坟修一修,然后再好好磕上几个响头,告诉二老如今我也算光宗耀祖了。 在众人或者羡慕或嫉妒或鄙夷的眼神注目下,袁舒知和曾卷一路意气风发往回走。因为折腾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已过了中天,两人还没吃过午饭,肚子里一阵阵骨碌碌的叫。便瞅着哪里可以买些吃食果腹。<i><a href="/15072/" >恶魔篇章</a></i> 却见已经来到了六榕街,曾卷想起这里有家“董家铺子”,李子玉带他去过,里面的煎饼和小食别有风味,关键是地方干净,价钱便宜,董家母女又是熟人,便道:“我们去前面的董家铺子去吃个便饭吧。” 袁舒知自然无不可,便来到了董家铺子,董家铺子因为生意好,又雇了几个伙计帮忙。如今在门前摊煎饼的是个学徒,虽说说着一口难懂的潮州话,摊起煎饼却不含糊。 门前招呼的伙计面生,大约是新用的,见他们上门,忙着挑门帘迎客。 董明珰正在招呼客人,她一面算账,一面应付老主顾的招呼,忙得脚不点地,见曾卷穿着四袋干部服进来,便知他必是前些日子参加公务员考试中了。这曾卷是李子玉的死党,他也当了澳洲人的官,今后自家又多了一座靠山,忙从柜台里出来热情相迎:<i><a href="/15073/" >无限打工</a></i> “阿卷,有些时候不见你了。看你这打扮,必然是当了澳洲官了。” “董姐姐哪里的话,一个寻常小吏员罢了,糊口而已。” “你呀,就是太谦虚,好了不扯了,你们没吃午饭吧?我这里没什么好的,只有些粗点。凤霞姐刚刚包了馄饨好吃着哩!这位老哥眼生的很,看着也是元老院的干部,你是临高来的吧?” “董小姐,这厢有礼,切莫折煞老夫,某是本地人,和曾小哥一样刚刚得中澳洲公务员。” “哈,原来是这样,我看你的年纪和我母亲还要大上一轮,这么大还能中不容易,您也快到里面坐吧,馄饨一会下好!” 董家铺子除了煎饼和稀饭小菜,如今又添了馄饨、烧饼、油条贩卖,如今生意红火,把后面一进院子做了雅间,董明珰便将两人让进了后面的单间。亲自招呼着帮忙叫了两碗馄饨,两个煎饼,都是加了肉的。<i><a href="/15074/" >仙起风云最新章节</a></i> 两人一面等馄饨,一面聊天,畅谈人生理想。实在的说,他们对自己要做的工作毫无认识,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测去想。免不了有一番大作为的理想精神暴发。 这时候,因为人手不够,江姨娘帮着搬馄饨上来了,袁舒知正忙着低头吃饼,细细品味着芝麻的芳香,刚刚睁开眼就看见江姨娘搬着馄饨到面前,袁舒知被眼前这个中年夫人的仪态给迷倒了,直勾勾的盯着她,这让江姨娘很不好意,直到曾卷踢了袁舒知一脚,袁舒知才回过神来。却见佳人已经去了,不由惘然若失。 曾卷嘿嘿一笑说:“老袁,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她就是董小姐的母亲,江姨娘。已故伪明知府的小老婆。” “啊!!!”袁舒知大喊一声,表示吃惊。<i><a href="/15075/" >冠军教父作品目录</a></i> 曾卷调笑道:“我看你面带桃花,莫不是有了官运又有了桃花运?要双喜临门啊。” 袁舒知赶紧摆手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如今风云际会,还能为元老院出力,便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敢想这些儿女私事。” 回到了曾卷家。大家又是一番贺喜。又把公发的衣服和物件都拿出来“看澳洲景”,连“三零大衩”也拿出来被众街坊看了个新鲜。 两人又闲居了几日,袁舒知拿着自己给万胜禄茶居打工积攒下来的钱,到过去自己赊过账的店家去,一一还清了,又买了几色礼物到寄居过的庙里去谢了和尚。最后把剩下的钱都交给了曾卷的母亲: “某在此吃住旬月,这些钱算作房租饭钱是不够的,就算某的一点谢礼吧。” 曾卷的母亲知道他人虽落拓,常做滑稽唐突之态,实际内心很有自尊心,不过一生潦倒,只能以自嘲来掩饰而已。所以并不推辞,只叫他“继续住着便是”。 待到报到的那天,两人一早起来,梳洗干净,换上全新的“干部服”,一路往贡院――广州市干部培训学校而去。 明日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25节 ps: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inaord,senatuspopulusquemagnus 第二十五节 兵临城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眼看就要过四更,杨义估摸着这么晚了,百户老爷不会这么积极,不会再来巡查。杨义便打算径直坐下,打个盹,毕竟天亮了他们这群值夜的人也不见得有休息的机会。在白天,便有人带着他们这群兵,来回在梧州城内巡逻,看有无可疑人物。就在昨天,看守大云门的人就抓住了一个据说是澳洲人的细作,这个细作扮作小贩,现在脑袋就挂在大云门的城楼上。 至于这小贩是不是真得细作,没人关心,也不在乎。杨义有限的几次“出征”中,遇到“可疑人物”,多是抓来随便问几句,然后便一刀砍了的。反正不管是不是细作他们的话都差不多,全说自己是良善百姓,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儿。 不过,杀一个商贩,油水可比出征的时候杀个黎侗百姓大多了――这些人身边往往什么也没有,小贩多少应该有些钱货,大伙都能弄些好处。<i><a href="/9787/" >翻生大帝</a></i> 这挺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头上呢?哪怕弄个几十文钱也好啊。熬夜站岗累的要死不说,一点油水也捞不到,听说总督大人给值夜站岗的人发了一笔赏钱,可不知怎的就是不见影,大约又是给当官的给弄走了。 钱当官的拿,苦当兵的受,奶奶的,这世道真不公平。 杨义打定心机,不管梧州城守不守得住,只要城里一乱起来他就要抢几个梧州城里的大户,好好地发一笔乱世财。已经有人拉他入了伙,只等城中一乱他们便一起动手。 杨义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忽然巴不得澳洲人赶快打过来,好好地发一场横财。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眼皮,他看到南边的天空上突然划来几道亮光,就好像流星一样。这些亮光越过梧州城的南墙,然后径直就在城中落下。<i><a href="/9788/" >无良少爷无弹窗</a></i> 杨义一阵诧异,小半会才回过神来,他曾经听人说过,澳洲人的火箭射得又远又准,当年广州城就被澳洲人的火箭袭击过,城内大火,一片狼藉。杨义慌忙找来海螺,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出响声,然后向着城内大喊一句。 “敌袭!” 随着他的吼叫声,告急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到处是亮起来的灯笼火把,人声慌乱。 澳洲人终于杀过来了。 4月12日凌晨,在夜色的掩护下,施奈德率领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开进了梧州城南的西江水面上,先遣舰队的大小船只就地下锚停泊,发射了十几枚黑尔火箭宣告伏波军的到来。其中几枚引燃了城外码头上的几条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看不到梧州城内的情况,但看到江边的熊熊火光边,站在珠江号旗舰甲板上的施奈德依然得意地笑了笑:“看我们给熊文灿送的这份大礼!”<i><a href="/9789/" >君子岳大掌门无弹窗</a></i> 相比之下,阮小五就淡定了许多,问:“支队长,那现在是伺机与敌军水师决战还是就地休息?” 施奈德想了想,梧州的水师营估计也没有和先遣舰队夜战的能耐,夜里更不会出来。于是便说:“传令各舰,除值班人员外,全体休息。” “是!”阮小五敬了个礼。 “提醒各舰,要做好防备夜袭的准备。”施奈德补充道。 随后,珠江号向其余各舰发出灯号,各舰的船员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作战任务繁重,要好好休息才能从容应对。 朱鸣夏给斯奈德的任务有三个:一是伺机歼灭梧州水师营的船队,夺取江面控制权;二是对梧州城防进行一次火力侦察,摸清梧州城的防御强度;三是引导炮击船占据有利位置,炮轰梧州城。<i><a href="/9790/" >武神之殇</a></i> 梧州城位于西江与桂江的交汇处,扼守着通往广西首府桂林和桂西一带的水道,是重要的交通要冲,是广西省的门户之地。自粤入桂,控制了梧州,下一步就可以进而顺桂江而上威胁桂林,往西又可以控制桂西大片农业区。所以两广攻略的战略计划以占领梧州为阶段性终点,就是为了下一步控制整个广西做准备。 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作为第一支抵达梧州城外的先头部队,彻底地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面,切断梧州城的补给线路。施奈德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松懈,本来人就兴奋,想到这里就愈发地睡不着,干脆就直接拄着指挥刀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等待天明。 可闭上眼睛,施奈德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不久前的羚羊峡一战。羚羊峡一战,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大胜,不过这大胜却让施奈德面子挂不住,折损了两艘炮艇,人员伤亡数十人,这对于施耐德这个海军里的老资格而言已经是不可接受的损失了。换句话来讲,这样的胜利足以让施奈德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样的胜利对于施奈德而言并不会得到任何荣誉,得到的只会是耻笑。一想起羚羊峡施奈德就会来气,他正好打算好好把气撒在梧州水师营身上。<i><a href="/9791/" >极品女神俏房客最新章节</a></i> 等着吧,明天我要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早上六时整,战斗警报准时拉响,不是因为敌军水师来袭,而是因为施奈德一早就打算用大炮把梧州城叫醒。施奈德的算盘是这样的,炮轰梧州南城,引诱梧州水师营出战,然后摆好阵型一举将水师营歼灭。可航行在西江的江面上,施耐德傻了眼,眼前莫说梧州水师营的战船,就连一艘小舢板也没有,整个江面空荡荡的,西江两岸的码头也没有停泊有船只。 大概是梧州水师营没有那么早就杀过来吧。施奈德安慰自己。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转眼已经要到十点,梧州水师营依旧没影。他一早派出去的侦察船相继回来了,报告如出一辙,近十公里的西江面上没有一条船。<i><a href="/9792/" >修仙记</a></i> 事出异常必有妖。施耐德立刻想到了火攻船。看来敌军又想故技重施,西江江面广阔,五年前的二沙尾之战已经证实了在宽阔水面上火攻船对于伏波军海军是没有任何作用。但梧州城西的桂江就不同了,江面宽度只有五百米不到,舰队在那里很难施散开,容易成为火攻船的活靶子。既然西江江面没有敌人,梧州水师营一定埋伏在桂江上,说不定那里已经有大批火攻船等在那里。 然而派往桂江的侦察艇也很快回来汇报,桂江上并无敌船。 “怎么,知道干不过就躺倒捱捶了?”施奈德心里纳闷,关照,“朝着梧州城先打几发炮弹!” 炮弹呼啸着飞过江面,先是落在南门外的码头上,炸毁了几栋房屋,接着又打塌了一片女墙城垛,接着又将城楼打出了十几个窟窿,引发了一阵小火灾。但是城墙上半点声息皆无,即不发炮还击,也无军队开出城来准备迎战。<i><a href="/9793/" >天命可违作品目录</a></i> 看来明军学精了――这是两广攻略以来华南军上上下下的共识。不对射程以外的目标开炮,不随便暴露在伏波军的炮火之下已经成为了明军将领们的共识。 施奈德的原定计划是消灭了梧州水师营再进入桂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施奈德坐不住了。兵贵神速,一味在西江江面上守株待兔,只会白白延误战机。第一旅的步兵船只已经等待很久了,如果自己再不展开全面战斗,即不达成战斗目标,他施奈德也丢不起这个人。桂江水面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场,水面狭窄,不利于舰队展开,而且被梧州城西墙上的火炮火力全面覆盖。 最要命的是根据情报部门的提供的水文治疗:桂江的水比西江浅的多,最大的问题是浅滩多而且变化大,难以准确定位。刚才侦察艇的报告,桂江内水域有被敌人沉传沉石封锁的迹象。虽然不足以让炮艇搁浅,但是珠江这样的大船是肯定进不去的了。<i><a href="/9794/" >主神的位面穿越之旅最新章节</a></i> 但是不进入桂江,他就无法完成从水面上封锁梧州城的任务。 “派五中队进入桂江,派一条拖轮跟在后掩护。” 一时半会无法摸清桂江的水文情况,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了。万一有船只搁浅,用明轮拖轮可以很快把它们拖出来。 第五中队的六艘大发炮艇开进桂江,伺机与敌接战。各舰很快就看到珠江号上挂上的旗号,于是按预定计划的乙方案,以两列纵队前进,拖轮居后的阵型,浩浩荡荡地往桂江驶去。 “各船注意瞭望!” 打前锋的两艘炮艇呈斜角队形,最前面的是38号艇。38号艇的艇长闫有才少尉新近才被提拔上来,此次打前锋,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是闫艇长过分谨慎,而是他期待着再建几番新功,所以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取得优异的战果。可命运向闫有才开了个玩笑,38号艇才驶入桂江江口没多远,只听碰的一声,38号艇就再也动不了。 施奈德在甲板上远远地就看见了38号艇搁浅遇险的旗号,口中喃喃骂道:“他妈的,这侦察艇是怎么干活的!”话音刚落,打前锋的另一艘炮艇也搁浅了,两艘炮艇一动不动地停在了桂江口,锅炉的黑烟还在一直冒着。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299节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二百九十九节 元老院的历史 广州市行政管理学校就设在贡院内。贡院里除了考试的号棚,在“天开文运”牌楼北面的是贡院的“公堂区”,有至公堂、戒慎堂、聚奎堂为轴心有一大片建筑,可以利用起来。 为了方便出入,广州市行政管理学校的大门利用的原贡院的北门。因为袁舒知他们顺着指路牌绕了一个圈子才算是摸到门槛。 贡院的建筑物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但是合用的并不多:建筑物的历史都在百年以上,屋顶漏水,墙体发霉到处可见,不少建筑还有“危房”的嫌疑。按照元老院的标准,只能算是勉强凑合一下。 办培训这件事在举办警察培训学校的时候已经有了定例,所以这回也不麻烦,只是将广州警察学校的行政服务班子分了三分之一过来作为骨干,各种章程规矩抄过来略加改变就成。张允幂倒做了一个现成的掌柜。<i><a href="/27354/" >废土武侠最新章节</a></i> 这次公务员考试应考的1899人,进面试的501人,因为正是用人之际,标准堪称宽松,因而面试阶段也没淘汰几个人,最后政审和体检阶段又刷掉一些人,最终到学校报到入学的一共456人。 这456人,堪称老的老,小的小,袁舒知这个五十出头的还不算年龄最大的,尚有比他年龄还大的――据说是精通天文历算的。 虽说强调体能训练和军事化管理,但是到这些人多是城市小市民出身,和招募来的警察不同,许多人年龄大,身体也不算太健康,所以一开始没有大搞军事化训练,跑步上操一律不干,先是分组。 这分组也有讲究,首先是按体检结果,有需要治疗疾病按照病种分为几个小组,这其中又以疥虫感染为大头;还有各种微量元素、维生素缺乏引发的各种病症的,全部予以突击治疗。<i><a href="/27355/" >龙零</a></i> 按照林默天在广州行医的经验,本时空的许多疾病都来源自环境卫生太差和营养不良上,所以第一步就是把他们的病治疗好,培养好的卫生习惯。同时通过提高伙食标准把他们的身体养好,不然下一步什么都谈不上。 所以培训照旧是封闭式的,伙食由学校供应,按照陈思根制定的营养标准,按照年龄和身体状况,定时定量的供应伙食。肉、蛋、鱼、蔬菜……都有充分的保障。 “这待遇,大概也算是归化民里少有了吧。”张允幂瞧着这安排就觉得稀罕。要说吃营养餐,发动机行动收容来的难民也有这个待遇,但那是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饥民,和这伙穷酸还不一样。 “不把身体养好,别说跑步,就是上课估计都得打瞌睡。”林默天说,“他们和农民、和一般的城市平民还还不一样,过去多少有些家底,家里供着念书,没有受过劳作的锻炼,反而读书把身子给读废了……”<i><a href="/27356/" >逍遥大亨最新章节</a></i> 没有健康问题的干部培训生们则按照预定教学计划,首先进行军训,执行“军事化管理”,一来建立他们的服从意识和团队精神,二来充分的锻炼身体,保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供元老院驱使――元老院的公务员可没什么朝九晚五的工作制度,一周七天,一天12小时的工作是常有的事情。 公务员培训的教材,由各个口各自编纂,指导思想是以工作实务是为中心,不讲理论,重点传授具体的操作流程和文书格式――传统的胥吏之所以能把持政务,就是因为他们熟悉办事流程和公文格式。元老院里公务员出身的元老们一致认为:基层的公务员,关键是要会“照章办事”。至于决策管理这些,那是中高级级别干部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统一的教材也有,那就是基本文化课、常识课程和思想政治教育课程。<i><a href="/27357/" >巫御众生无弹窗</a></i> 基本文化课,实际就是用简体字和白话文来取代这些旧读书人所习惯的行文写字习惯――元老院既然大力提倡这两者,自己的干部当然要身体力行。特别是明代的白话文和现代白话文还有很大的不同,也要重新进行教育。 常识课程自不必说,无非是些简单的自然科学道理和卫生常识之类,这也算是培训中的长期项目了。 思想政治教育就复杂多了,在元老院内部多有争议。特别是要向公务员们明确阐述元老院的“国体”、“由来”、“立国宗旨”等等,这套东西真理办公室经过多年修改,在元老院的争吵多次之后定下了基本文稿。 由于这涉及到国体,所以元老院上层对这套材料,特别是“大宋澳洲行在”的由来和历史等等的指示是“宜粗不宜精”,以免将来出现难以修补的漏洞。<i><a href="/27358/" >陶疯魔无弹窗</a></i> 不过,对D日之后的历史和相关政策,却指示真理办公室要“大书特书”。以充分彰显元老院的“政治正确”和“天命所归”。重点是宣传三点:元老院是华夏人民利益的“唯一代表”;元老的降临是挽救华夏文明和中华民族于危急存亡之中;元老院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明灯”,代表了最先进的生产力、制度和文化,“天不降圣船,万古如长夜”。 明确元老院的法统来自大宋,因此,元老院的归来不是新朝崛起,而是王者归来。所以不承认宋代以后的元、明的法统,蒙元贬为“伪”,明则视之为“篡”。 但是在具体的宣传教育中又要明确此宋与彼宋的不同。这是张好古为首的真理办公室煞费苦心要贯彻的一点。 如果过于突出大宋的法统,则势必会削弱元老院的权威性,凭空制造出一个高于元老院的“权威”,这会给某些野心家以可乘之机。因而在宣传这一大宋“法统”的时候,真理办公室编写了如下的历史:<i><a href="/27359/" >元尊归来</a></i> 1279年3月19崖山海战失败,陆秀夫负刚满8岁的小皇帝跳海而死,南宋亡。 1279年9月,南宋逃亡政权残部携军民数万人经6个月航行,在南洋进入了一个巨型的大暴风漩涡带,在经受几天几夜的狂风暴雨的折磨之后,他们突然进入了一片阳光灿烂的未知的洋面,瞭望员看到海面上有一座青翠的绿色大岛。惊魂未定的船队遂在此弃船登陆,发现这里水土丰美,草木茂盛,遂在此定居,因是一座大岛遂命名为“澳洲”。 1280年1月1日(农历),南宋流亡政权宣布在此定都,史称“大宋澳洲行在”简称“澳宋”,另立皇帝。 此后大宋因为机缘巧合,在澳洲获得了飞跃式的发展。经百余年发展,政治、经济、军事得以大幅度提升但生产力的大幅提升,使得新兴的民族资本阶级和军事勋贵与原有的旧地主旧勋贵阶级矛盾日益激化,不可调和。最终在澳洲形成了第一次内战,内战的结果是皇帝下罪己诏,正式建立元老院制度,吸纳工商业精英和新兴军事勋贵进入权力阶层。<i><a href="/27352/" >神豪农场主</a></i> 在随后的几十年里,皇帝为首的旧权贵集团和元老院集团矛盾日趋尖锐,最后引起了第二次内战。 第二次内战以皇帝集团的彻底失败而告终。第二次内战的结果最终大宋国号保存,但是大宋皇帝彻底虚君化,作为优待,皇帝尊号照旧保存,但不再具有帝权,仅保留奉祀祖先天地社稷的祭祀权,其余权力均归属元老院所有。从此大宋澳洲行在进入了元老院统治时期。 在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展开的同时,澳洲人不但在陆地上开拓了整个澳洲,还派出船队四处拓殖,足迹踏遍了这一陌生大洋的许多岛屿, 期间也有过意图北返故土的探险船,但是这些船只始终无法突破大漩涡,企图强行突破大漩涡的船只要么失踪要么被毁,更多的是被迫折返。<i><a href="/27351/" >重生之火遍全球无弹窗</a></i> 重返故土的努力失败之后,元老院继续在澳洲励精图治的统治,探索发现更多的岛屿和世界。同时科学家们不断的探索和研究那个将他们隔绝于故土之外的大漩涡,终于发现大漩涡在某些时候是可以穿越的。因为每隔几十年便会有从大漩涡的另一端冲过来的难船,船上的乘客有各种民族的,因而澳洲的居民中有即佛朗机人红毛人也有东瀛人等等――都是当年难船上的幸存者。这些难船上的后来者有些带来了各式各样的技术和文化,从而形成了澳洲复杂多元的文化体系。 圣船便是澳洲的元老院在发现这一规律之后,派出的摸索重返故土的探险队,尝试重建大宋。因为考虑到一旦穿过大漩涡,有可能无法再返回来,因而在船上备足了物资设备。船上的乘客全部是澳洲元老或者元老子弟。在出发前全部授予了元老的头衔。 真理办公室之所以生造出一个大漩涡带,实际就是暗指虫洞。虽然本时空有未被发现的澳洲大陆,但是上面的毫无文明遗存,说澳宋曾在上面建国未免说不通。扯一个不存在,又可以任意解释的大漩涡便于未来真理办公室的工作。 第二十六节 信号 施奈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全军停止前进,停止前进!”信号兵马上把停止旗挂了出去,拖轮立刻在后面挂上缆绳进行脱险工作。 桂江距离梧州的城墙不过几百米,正处于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城上的明军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朝着搁浅的炮艇开火。铁弹丸呼啸横飞,打得江面上水花四溅。一时间情形危急。施奈德立刻命令珠江号上的130mm大炮开炮轰击,压制明军火力。在打塌城墙上的几座敌台之后,终于将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 621明轮拖船小心翼翼地把搁浅的搁浅的炮艇拖走。原本已经进入桂江的炮艇也退了出来,以免再次搁浅。 再次进入桂江显然已不可能,后面的陆军未到,即使顶着城墙上的炮火冲进去和明军对轰也无多少意义。施奈德下令舰队退出桂江,等候陆军主力到来。<i><a href="/25717/" >何日复东归</a></i> 此时第一混成旅参加梧州战役的各部已陆陆续续搭乘运输船抵达梧州地界,并在梧州城西南的长洲岛上登陆。炮击 朱鸣夏派出了两个连沿着岛南、岛北的河岸对长洲岛的大小村寨进行了扫荡,肃清长洲岛上顽抗的乡勇,同时征发人力作为“合理负担”。朱鸣夏打算在岛上设立一个后勤仓库,同时修筑哨所和炮楼,防范可能自桂西一带来援的明军,并监视浔江河道。 珠江三大水系中,以西江水系流域面积最大、支流最多,广西境内的大多数河流都是西江水系的支流或者干流,所以控制了西江水系,就等于控制了广西。当然,要控制庞大的西江水系,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的规模的远远不够的,目前只能满足于控制住梧州这个水面交通的关键地点。<i><a href="/25718/" >我家冰结不是下水道</a></i> 原本施奈德还抱着“一顿大炮,一个冲锋”就把梧州拿下来的打算――一路上这样的攻城战打过不少――看眼下的状况,明军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绝不出来和他们“野地浪战”,更别说来什么鸡蛋碰石头的“水战”了。 这么一来,战斗就进入了沉闷的“修筑工事”、“安放炮位”、“火力攻击”的老套路了,海军在梧州城下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提供火力支援。 整个白天,第一旅和西支队都在梧州城下忙碌构筑工事,征集物资,准备攻城战斗。海军把6艘炮击艇逐一牵引到梧州城下,上面的280mm臼炮当初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中就发挥过很大的作用。280mm臼炮发射的爆破弹虽然装填的不过是高密度黑火药,其破坏力也足够摧毁本时空的大多数防御工事了――即使没有炸毁,剧烈的爆炸和大量的爆炸碎片也能使得守军动摇溃逃。<i><a href="/25719/" >末世之带妹狂魔作品目录</a></i> 与此同时,明军也就在城墙上忙碌着,第一旅的侦察兵渗入梧州周边的山区,在山上用望远镜观察城中,注意到明军的忙碌并不是在加强守备,更多的仿佛是在搬运什么东西。大量的草袋被运到城门口,似乎是要堵塞城门。 就这样双方忙忙碌碌的过了一整天,到了夜间,不论伏波军还是明军都点起了大堆的篝火,严防敌人发动夜间袭击 夜半,42号艇的艇长曹大川少尉被手下水兵叫醒,睡眼惺忪丢下一句:“发生什么啦?”水兵也说不清楚什么回事,只是回了句:“梧州城南墙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有点古怪。”曹大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被叫醒的他有些脾气上来,正要训斥那些水兵,想想那些水兵不过都是些补充进他手下没多久的新兵蛋子,便把脾气收了下来。<i><a href="/25720/" >十一的明天无弹窗</a></i> “灯光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盏灯一闪一灭的,好像是在打灯光信号。” “规律?”出于谨慎,曹大川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军装,从底舱的上了甲板。在哨兵的指示下,他果然看到了城墙上有明灭的光点。 一看不得了,曹大川顿时明白这一闪一灭的灯光是怎么一回事,闪灭灭、闪闪闪、灭灭灭、闪闪闪闪……这不就是灯光信号吗? 海军在海上航行,舰艇之间的联络,白天靠旗语,晚间和恶劣天气就要用灯光信号。作为海军人员,这算是基本常识了。 这套同信系统他在军官教导队集训的时候受过培训,不管是手旗旗语还是灯光信号,用的就是电报码的系统。<i><a href="/25721/" >如影如铃最新章节</a></i> 但是这套系统毕竟比较专业,对于基本上是文盲出身,进部队靠扫盲才能勉强得到丙种文凭的大多数海军士兵来说,这只能算是“常识”,要掌握还是需要接受专门的信号兵训练的。 信号兵就不是一般的丙种文凭持有者能干的活了,算是海军里的“技术兵种”了。懂灯光信号之类的在他这条小炮艇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信号兵。 明军不可能有人会莫尔斯电码,会用灯光发出这种信号的只能是自己人。 有人在城内向我们发信号! 这对他来说原不足为奇,首长在敌人城内布置眼线或者接应都是常见的事情,一路上他已经见识过不少本地“带路党”揭竿而起的事情了,梧州有这样的内应也不足为奇。这些事不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自然有专人去管。<i><a href="/25722/" >超神学院之铸星神话最新章节</a></i> “不要紧,一定是自己人……”曹大川刚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了对方用的是明码! 闪灭灭是,闪闪闪是o,灭灭灭是s,闪闪闪闪是h…… 连在一起就是:oshigulangqinghuihua。 这很明显就是拼音,而对面想说的明显是:“我是孤狼,请回话!” 孤狼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但事态重大这四个字是一瞬间就浮出了他的脑海, 曹大川受过的训练,知道这类秘密人员发送信号都是加密的,只有掌握对应密码本的人才能解码。海军舰船之间传递信号倒是不加密,但是这也只有海军信号兵和军官才能读懂。 现在这段明码信号说明发送人并无明确的收信人,而是发送给整个伏波军的。发件人只能指望有人能看到并且理解这个信号。<i><a href="/25723/" >赘入豪门无弹窗</a></i>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这个信号是真是假,为何在深夜在城墙上发送?目的又是什么?这些全是问题。不过曹大川知道这全不是自己该考虑的。 他吩咐手下向珠江号打出灯号,自己马上要向上级汇报要事。灯号得到了回应,曹大川的请求得到批准,于是曹大川提着一盏煤油灯,坐着一个水兵划桨额的小船,径直往珠江号而去。 他向珠江号上司令部的值班军官报告了这件事,值班军官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便立刻把情况报告了施奈德。 “有这事?”被叫醒的施奈德一脸懵懂,“这事我也不不懂,要不去报告旅参谋部情报处看看他们怎么说。” 于是这消息又传来到了长洲岛上的第一旅的司令部里。值班的参谋赶紧叫醒了在珠江号上睡觉的一号大人物:海军情报参谋,元老许可。<i><a href="/25724/" >仙帝证道行无弹窗</a></i> 许可是傍晚才赶到梧州的,坐了好几天船的他一到地就累得连饭都不吃,径直去腾出来的船舱睡大觉去了。突然被叫醒,许可自然是大为光火,可听到的消息却让他转怒为笑,顾不上换上整洁的海军制服,穿着裤衩就跑去舰楼。 许可此行的目的是受江山的指派,前往梧州,住持广西方面的情报工作,为下一步进攻广西做好准备。对外情报局在广西的布网并不多,只在几个重点府城有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因为距离遥远,联络并不紧密,大多数处于半冬眠的状态下,要将他们尽快的“激活”是许可的主要目的。 他知道梧州城内有情报人员,不过对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一来这里的情报人员属于“长期潜伏”,以搜集日常政经情报为主,并不以扩展情报网为主,不像肇庆那样发展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秘密组织可以协同作战“开城门”。而且城门一关,情报员就完全不能发挥作用了。而情报局给他们的指示也是要他们“潜伏下来,保存自己”。 此时城内的情报员突然发信号,显然是重要的情报传递。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冒险。 于是许可下令,以灯号回话:“我是中心,收到!” 对面显然收到了灯号,但回了一句话:“城中有奸细有埋伏!” 这可就有点没头没脑了,这边立刻发信号询问道:“具体情况。” 骆阳明在南薰门城楼呆了半个晚上之后,利用灯罩的一闭一开编成莫尔斯电码发送信号,终于得到了回应。骆阳明本来对这样传递情报的方式的把握只有五五开,很大程度上,他是在冒险。因为他没有渠道可以将自己掌握到的紧急情报传递出去了。 熟悉电报码需要熟记二十六个字母和十个数字的编码,同时要熟练地掌握拼音的拼写,能够准确无误地将电码翻译出来。这对绝大部分是文盲或半文盲的归化民军人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只有通讯兵才掌握这个技术。 --------------------------------------------------------------------------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攻略篇300节 三百节 神器 1636年的元月,清晨。 自1635年3月元老院光复广州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这十个月里,广州城犹如经历了一番惊涛骇浪,从刚开始的“满城拆”,到后面的“满城挖”,登记户口,“新生活运动”,继而暴发的巫蛊案,风俗业整顿、流民乞丐强制收容、到年前不久才平息下来鼠疫暴发……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满城的百姓和元老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好在1635年的年末是以一桩喜事结尾的,元老院的第一次公务员公开招考顺利的结束了。这次复刻旧时空的公务员考试像不像三分样,是充分体现了元老院“另起炉灶”的决心,更具有象征性的意义。 伴随着小冰河期凛冽的北风,一艘隶属海军的H800型运输船由拖船牵引着,缓缓停靠在广州大世界的贵宾码头。这里和其他已经堆满了物资装备的码头不同,干净冷清的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使用一样。<i><a href="/25837/" >超神妖孽兵王作品目录</a></i> 这里是大世界的内部码头,专供元老和归化民干部出入。随着船只上传来的一阵短促的军号声,一小队警卫从内部开出,沿着码头布防。所有人都知道,又有元老驾临广州了。 广州初步稳定之后,许多在临高“冬眠”多年的元老们纷纷“苏醒”,像见了血的苍蝇,一群又一群的扑向广州。几乎每一艘来到广州的船只上都会有那么几个,他们大多若不是已经戴上的广东/广州XX部门主任、处长、局长的帽子,便是有着“巡视员”、“特派员”、“专员”之类的头衔--后者是比较慎重的,并不急于离开临高这个安乐窝,先到广州来看看情况“考察”一番再说。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码头上居然出现了来迎接的元老。 广州刚刚光复的时候,刘翔秉承“礼多人不怪”、“来得都是协助自己”的原则,只要有元老到,不管是来就职的还是考察的,不是自己亲自来迎接,至少也是派遣市政府领导班子里的某一位来码头嘘寒问暖。<i><a href="/25838/" >天殇末途</a></i> 随着工作越来越繁重,来得元老也愈来愈多,这种礼数也寿终正寝了。如今元老再来到广州,除了广州市政府总务科派员接待之外,再也不见刘市长、林主任和小张的身影了。只有对口部门元老有时候还会有迎接一下。 今天来到码头迎接的元老是艾志新――广东大区财税专员兼广州市财税局局长。 其实随船来的元老并不是财金口的人,甚至可以说和财金口毫无关系。但是他们对财经口的下一步工作却是至关重要。 早晨江面上的寒风吹来,竟有凛冽的感觉。 “这到底是不是广东啊!” 艾志新一边嘀咕着,一边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的呢大衣,要不是非得求教他们不可,这大清早来迎客的事他才懒得干。<i><a href="/25839/" >wwe超级巨星最新章节</a></i> “明明市政和警务部门也有需求,为什么这迎接的差事归我……”他心里暗暗抱怨着,望着正在系缆搭跳板的水手们,“这帮人的动作也太慢了吧!” 眼瞅着有一群人簇拥着几个挺胸叠肚的男人从甲板上下来,不用看清面孔艾志新就知道居中背着手走来的是元老,他赶紧迎了上去,努力做出满面春风的笑容来:“欢迎来广州!同志们……” 话说到一半,艾志新忽然发现不对:迎面而来的这几个元老是教育口的! 在临高,元老们之间不认识不算稀罕,毕竟有五百多号人,有的长期在外,有的基本不参与公众活动,但是教育口的元老的认知度是相当高的――大多数部门都要和他们打交道。 只见为首的袁子光,后面是董亦直。艾志新想起了最新一期的《每周动态》上有任命公告:袁子光是“广州教育人民委员会委员长”。<i><a href="/25840/" >电影世界的过客无弹窗</a></i> 想不到他居然也随着这条船一起来了,动作可够快的! 袁子光也发现了他,两人立刻“紧紧的握了手”,艾志新少不得嘘寒问暖的问候了几句。 “艾局长,这次我和董亦直来广州办教育,人少钱少。你这个广州的财神爷可要多多帮忙啊。”袁子光在船上就打着算盘,这会看到艾志新“自投罗网”,赶紧说道。 艾志新最烦的就是别人把他叫做“财神爷”,这大半年来光是为了把财税制度理顺就让他头发白了几十根,更别说一团乱麻似的财税体系了。 “我算哪门子财神爷,我就是文区长、刘市长的账房先生。”艾志新笑道,随后立刻改换了话题,“怎么?这是准备上广州来办女子中学了?”<i><a href="/25841/" >无穷塔无弹窗</a></i> 袁子光作为格子裙俱乐部的举办人,又是偶像团体四季的发起人之一,要搞女子中学满足他和一干元老的恶趣味的事在临高尽人皆知。广东攻略开始前不久,他还在元老院活动,想要拆分芳草地。 很显然,胡青白对拆分芳草地和搞女子中学都不感兴趣,胡青白把袁子光远远的打发到了广州城。让他另起炉灶自己折腾,省的成天在临高搞串联动摇人心,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宗旨你愿意搞什么就搞什么,只要能说法企划院立项。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袁子光长叹一声,“给我的这点本钱搞几所小学都未必够……” 就在艾志新与袁子广虚与委蛇的时候,H800运输船的“贵宾间”里,冯诺和徐老五两个正满头大汗的在舱室里寻找着什么。<i><a href="/25842/" >轮回在起点无弹窗</a></i> 他们寻找的东西,放在旧时空那是不值一提的玩意,不论从普及度还是价格来说,一只万用表显然算不上什么金贵的东西。但是在本时空,且不说一个21世纪的塑料袋也属于管控物资的企划院,单单对冯诺和徐老五来说,万用表和电烙铁来说便是他们的“神器”,没有这两件玩意,他们连最基本的工作都没法开展。 尽管企划院的仓库里有万用表的库存,但是这台日置万用表是冯诺自己带来的,已经用了不少年头了,船上他还用这个在修电脑,一转眼要下船了这万用表却找不到了! 两人这一找,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把这万用表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码头上只剩下艾志新一个人还在那里哈气跺脚了。 “你们再不下来我就要活活冻死了。”艾志新只觉得自己的鼻涕都流了出来。<i><a href="/25843/" >杀手奶爸明星妞作品目录</a></i> “刚才有要紧的东西找不到了,花了点时间。”冯诺觉得有些抱歉,“我们赶紧走吧。” “慢,慢,你们带来的东西呢?那个计算机呢?” “那玩意还在底舱,好几十个箱子呢。”冯诺一听笑了,“咱们三个人可扛不动,先卸下来还得安装调试。没十天半个月玩不转。” “唉唉,我还以为拿下来就能用呢。”艾志新不由的面露失望的神情,“现在我们急需的就是数据处理能力,没有数据报表,我这里完全是抓瞎啊。” “你放心,这台设备虽然和旧时空的设备没法比,但是比起算盘和手摇计算机来说还是当得起‘神器’两个字的。不过这套设备也需要很多操作人员。老徐带了几个数据中心的女孩子过来,可是肯定不够用――本地也得自己培养。”<i><a href="/25844/" >宙光天纪无弹窗</a></i> “人没有问题,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艾志新引着他们进入大世界的里世界,在元老院休息室里坐了下来,“但是要培训起来怕不是一天两天。” “这个不要紧,我们有培训经验,”徐老五胸有成竹,“关键是要细心和耐心。识字、识数就行。” 被叫做徐老五的男人本名徐亦成,职务是企划院数据中心主任。他是个中年人,过去曾经自己开过一家IT公司,也算是事业小有成就。本人又是985大学数学系出身,两点加在一起便负担起了元老院的“大数据”工作。 这才他和冯诺一起来到广州,实际就是为了在广州建立一个计算中心来处理日益膨胀的数据。 自然,在服务器和元器件储备只减不增的情况下,企划院不可能从宝贵的储备中拨出新的设备和元器件来做这项工作,因而这个“华南数据中心”和临高的“国家数据中心”一样,是一个土洋结合的产物。不过这次的“土法”就不仅仅是人工解算了,而是使用IT口最新开发完成的机械式计算机。 而冯诺,就是这台“神器”的主要开发人之一。他来广州,包含着组装、调试和使用维护培训三大方面的工作。 目前躺在H800货舱里的“机械式计算机”,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个“半成品”,许多早期机械式计算机的功能受限于元老院在机电领域的空白,还不能复制出来。因而注定是一个笨重、难用的东西。 但是即使是笨重难用,它的处理效率也比人工计算快上几十甚至上百倍,最关键的是,它拥有的索引和统计功能使得元老院采集来的大量数据有了用武之地,而不是仅仅躺在统计表格上。 第二十七节 情报 但是在海军中这个比例就要高的多,毕竟海军传递信号的基础就是这个,既然江面来了许多海军船只,必然有很多人能看懂他的信号。 但是能不能通过电报码把情报发送出去,多多少少还是要看运气。搞情报工作不像行军打仗,非要百分百把握才执行,只要有一定的成功率,骆阳明都愿意去试一下。 正好县衙里发动城中商户“犒劳兵丁”,这天夜里,骆阳明带着几个伙计,担着几担酒肉,以犒劳的名义登城。他先是到了负责守南薰门的百户跟前,用好酒好肉塞满那百户和他手下亲兵的嘴,再以抚慰的名义贿赂了那百户几两银子,得到了登上南薰门城楼“观看敌情”的许可。 骆阳明亲自担了一担酒肉登上了城墙,他带来的伙计正在陪着城墙下的百户及其亲兵吃吃喝喝。骆阳明特地挑了几个酒量好又信得过的伙计随行,就不信那百户不会喝得不省人事。而他担上城墙的酒是特地加了料的,几包特效蒙汗药被混在了酒里面。<i><a href="/10150/" >帝国黎明无弹窗</a></i> 那些从各卫所里的操军都是些乡土包子,吃肉那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好事,这会有酒肉吃肯定不会放过,也就无从察觉酒里面的异样,麻倒他们是一拿一个准。果不其然,这些城楼的哨兵虽然刚开始还有点抗拒,但一听到得了百户大人的允许,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不多会,这些哨兵就东倒西歪地倒在城楼旁,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这些乡巴佬,凡是上头的都是好酒,这些只是些便宜的水酒,不过掺了些蒙汗药罢了。 骆阳明心中不禁耻笑一番,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放在这些无聊的事上面。骆阳明赶紧取下挂在担杆头的澳洲油灯,往城外发送信号来。 如果可以的话,骆阳明不会采取电报码这一效率低下的方式去传递情报。电报码的特殊性决定了它传递的信息要尽可能简短,所以骆阳明还是倾向于用传统方式发送情报。利用交通员网络,他大可撰写一篇详细的情报分析发送出去。<i><a href="/10151/" >域界门作品目录</a></i> 可现在骆阳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更何况不一定有人回应呢。骆阳明一遍又一遍地向着城外发送这样一条信息:“我是孤狼,请回话!” 每个对外情报局属下的情报员都有一个代号,骆阳明的代号就是孤狼。骆阳明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孤狼,孤立无援,独自奋战。 发送了无数次,骆阳明渐渐感到了疲惫,愈发感觉到希望的渺茫,眼看夜已过半,是该放弃了吗? 此时西江江面上的伏波军船队给他发回了信号:“我是中心,收到。” “中心”就是对外情报局“上级”的代号,看到这个信号,他完全放心了。伏波军不但注意到了自己的信号,而且军中有情报人员在,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骆阳明一阵兴奋,但一个优秀情报员的素质让他马上冷静起来。<i><a href="/10152/" >九神作品目录</a></i> 骆阳明马上发送了三条信息出去,就在这时,骆阳明在常人看来不太正常的举动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就如之前的每一夜,南薰门的城楼都是杨义在值夜,好在今夜有个城中的米商担着酒肉过来犒劳。酒劲很大,很上头,是好酒。杨义感觉自己没喝多少就要醉了,走路都走不稳。 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多久,杨义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他打算再喝点酒,再吃点肉,却发现骆阳明在女墙边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只见骆阳明操作着澳洲油灯的灯罩,一开一闭的,使灯光一闪一灭。杨义甚是诧异,喝到:“你在干嘛?” 骆阳明吓了一跳,但刻意没有表现出来,这丘八喝了混了蒙汗药的酒,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体质真的是异于常人。可骆阳明没有时间去表现出自己的惊奇,他故作镇定,说:“这位军爷,没干什么。”<i><a href="/10153/" >穿梭在科幻电影世界无弹窗</a></i> 然后一见喝他的是杨义,刹那之间,骆阳明已经思考好了应对方案 他决定杀人灭口,他不能让自己这些在旁人看来有些古怪的举动传出去,现在明军已经开始在全城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为细作杀掉。骆阳明还是想见到元老院光辉照耀全天下那一天的,所以这个杨义必须死! 杨义贪财,从刚才他担酒肉上来时他不断向自己讨要犒劳钱就知道了。骆阳明从怀里掏出一颗一两多重的碎银,向杨义扬了扬,说:“军爷你来,这个给你了。” 杨义咽了咽口水,顺势就被引到了女墙边。骆阳明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从前情报员培训时学到的格斗技巧,顷刻之间,骆阳明以风雷之势,箭步向前,双手握住杨义的头颅,用力一拧,折断了杨义的脖子。骆阳明抱住了尸体,轻轻一推,推到了城墙底下。<i><a href="/10154/" >死灵狂徒最新章节</a></i> 4月13日拂晓前,针对刚刚收到从潜伏在梧州城内代号为孤狼的情报员传递出来的三条消息,一场紧急情报分析会议在长洲岛第一混成旅旅部召开,参会人员有现正在梧州城附近的四名元老:朱鸣夏、朱全兴和许可,部分可靠的归化民高级军官:第8营营长杨增、攻城炮兵连连长张大炮、珠江特遣舰队支队长施奈德,由朱鸣夏兼任会议主持。 会议第一项议程是,分析收到的三条重要信息。这部分主要由许可负责,这里朱鸣夏不打算插什么嘴,全场也不会有其他人插什么嘴,毕竟目前为止,除了零星听到的简报,这里面最了解情况就许可一人了。 会议气氛明显有点冷,除了帐篷内在煤炉上刚烧开一壶水的黄铜水壶正在呜呜地冒着水蒸气之外,似乎没人打算说些什么,就连第一项议程本该唱主角的许可也不例外。朱鸣夏明白,作为实际上梧州战役的最高领导人,以及这场会议的主持人,他不开口打破沉默是不行了。<i><a href="/10155/" >羽仙传作品目录</a></i> 他看了一眼张大炮,说:“那个,小张,把茶沏一下。” 在场资历最轻的是张大炮,虽然有这么一个很能吓唬人的大炮名号,但他任然差不多在场八个人里是年纪最小的,至于他和阮小五谁年龄更小一点,朱鸣夏可说不清。毫无疑问,大炮肯定是某位元老的恶趣味产物,不是林深河就是应愈给取的这个名字。张大炮是炮兵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从炮兵下士做起,没几年时间就升上了炮兵连长的位置,军衔也由下士升为中尉,可谓是年轻有为。 “哎!”张大炮爽快答道,说罢便转身提起水壶往各人面前的水杯倒水,水杯里已经放上了茶叶,沸水一泡,顿时上下翻腾起来。 “大家先喝口茶,提提神。”朱鸣夏在打着哈哈:“这是在肇庆两广总督府缴获的战利品,之前没时间给大家尝尝,大概是熊文灿收藏的什么好东西。”<i><a href="/10156/" >惊世门徒</a></i> 气氛似乎有些缓解,有人提起茶杯就慢慢细品,有人不住地往杯里呵气,试图等茶水凉下来后一顿驴饮。 “许参谋,喝口茶就开始发言吧。”朱鸣夏话锋一转,许可便用茶润了润吼,然后开始发言了。 “孤狼在收到我们的回应之后,发回来了三条重要情报,分别是‘有奸细投靠明军’、‘明军若败将放火烧城’、‘城内存粮大部外运’。第一条情报比较含糊: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熊文灿得到了一名熟悉我军战术特点的奸细的帮助,否则孤狼不可能特意提及‘奸细’。 “我们首先基本可以排除我军军官投靠到明军阵营的可能性。因为我军的人事档案齐全,战死军官均有详细的阵亡报告,少数失踪案例都大致都可以认为是无法回收尸体的死亡。我们也没有军官被俘或者投敌的记录。因此可以肯定,这个奸细可能是部队里一个开小差的逃兵,也可能是曾混迹在我军中的间谍。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百姓或者归化民干部职工,除了在陆海军系统里面之外,其他系统的归化民对我军战术的所知甚少。”<i><a href="/10157/" >天龙之帝王道最新章节</a></i> 既然这个叛徒是个逃兵的话,就应该只是对伏波军的班排战术比较熟悉,对于连营以上的战术,他对我军的熟悉程度并不比其他人高多少。孤狼对他如此的重视就有些说不通了。 “第二条情报和第三条情报可以合并到一起分析。首先说明了一点,此战明军并无必胜把握。”这句话引起了在场的一阵哄笑,朱鸣夏咳嗽两声,示意肃静。 许可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否则不会定下如此自断后路的对策,无论是放火烧城还是粮食外运,无非就是想让我军进占梧州之后待不住只能退出去,他熊文灿好来个克复,将功抵罪。熊文灿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他有放火烧城的准备,说明他打算和我们打几场巷战,好把我军主力引到城内,好让他来个火烧新野。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1节 第三百零一节 机械计算机 “这次全部是机械计算机?”艾志新关切的问道。实话说他是不大放心“机械”和“计算机”的组合的。财金口使用过若干台手摇式机械计算机。总得来说效果差强人意。傻大黑粗不说,还经常有故障。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这样这东西的效率也比人工打算盘要高得多。 “也有些电子计算机吧。”冯诺说说到“电子计算机”的时候有些犹豫。这个“电子计算机”是IT部门用库存的单片机之类的元器件“搭”出来的――对于多数人来说是无法把一堆凌乱的线路板之类的东西看作是“计算机”的。 “这就好,我们财金口用的手摇计算机,用起来倒是马马虎虎,就是故障率太高了。”艾志新摇头说,“当然,比计算员计算还是快不少的,但是它不能自动汇总,没有统计功能,还得人工汇总填表――这里面的误差就大了。”<i><a href="/9583/" >末世怪物图鉴最新章节</a></i> 数字经手的人愈多,误差的概率就愈大。 “所以我们这次带来的是‘计算机’,不是‘计算器’,”冯诺说,“我们的办公地点设在哪里?这套东西体积可不小。” “刘主任的意见是你们的办公地点先设在大世界。至于计算中心――广州城里房子不少,但是像样的大多是官署庙宇之类,全是百年以上的老房子,漏雨生霉的不少,老鼠昆虫又多,也不适合你们的安置精密设备――所以是打算放在河南岛的广州新区。” 河南岛要被规划为广州的新市区这不是什么秘密,规划图早就出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目前在广州老城内办公的各个机关都是“暂时性”的。 “这河南岛上的机房要多久才能造好?”冯诺很关心这事。<i><a href="/9584/" >医道狂兵作品目录</a></i> “机房基本上完工了,就是河南岛上条件比较差,基本上就是个大农村。”艾志新说,“其实我觉得也挺好,广州城里现在是满城挖,比农村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诺他们原本对这中古时代的城市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特别是看到有关鼠疫和流行病的通报之后,更是对广州老城完全无感,一听机房已经造好,当即表示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不要着急,”艾志新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在大世界休息几天。” 送走了艾志新,冯诺和徐老五两个在船上已经“休息”够了――基本上是上船就睡觉,就算睡不着也是躺着,这会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便在大世界的里世界里边散步边聊天。展望未来的南方计算中心。 “照理说这个计算中心应该是配备服务器才是――毕竟广州是我们的未来几年的首都。用这玩意真行吗?”徐亦成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一直想说的话。<i><a href="/9585/" >笑傲之田伯光大传</a></i> 徐亦成在临高管理的计算中心大致是基于旧时空的服务器来运转的――他虽然并非专业的硬件技术人员,但是很清楚电子计算机和机械计算机之间的巨大代差。这台号称元老院制造的第一台实用化机械计算机,单论计算能力别说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ENIAC,就算是德国人朱赛设计的机械式继电器计算机也相差甚远。 徐亦成在临高是参与了这台计算机的研制过程的,在他看来,至少应该升级成继电器计算机才有实用价值。 “其实我们的服务器能用的已经不多了――如果不算在高山岭封存备份的那几套系统的话――那几套系统你也知道,实际上不可能投入日常使用的。” 高山岭的最终备份系统是大图书馆浩如烟海的数据资料能够被保存并读取的最后手段,元老院要指望使用它们支撑过电脑的“黑暗时代”。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用的。<i><a href="/9586/" >天降神格最新章节</a></i> “我们IT部门有使用ARM搭建计算服务器的计划――那东西企划院的储备有一集装箱,用到我们能复刻电子管或者晶体管的计算机的那一天毫无问题。关键是我们的外设快不行了。” 不论是键盘、鼠标还是显示器、硬盘、打印机……这些东西都是有寿命的,企划院的储备自然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没有外设,服务器就毫无意义了。而现在对大数据的处理要求却日益扩大。单从人口统计,户籍登记这块来说,攻占广东带来的数据处理量的膨胀是上升了一个几何级。 “所以我们只能用穿孔卡片了?” “没错。”冯诺说,“当然了。”说完,他陷入了沉思,思绪又回到了这一路来研发计算机的磕磕绊绊的往事上。<i><a href="/9587/" >傲血天阙作品目录</a></i> 十个月之前。 “……PR14不通。钟博士,运气不错,只是一个限流电阻断了。我记得正好有个备用的……”冯诺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房间一角的一个铁柜前。铁柜放在一个看起来比较新的白茬木桌上,高度正好和冯诺的上半身平齐。钟利时看到铁柜大概有半米高、半米深、一米长,表面漆掉了不少,只有把手磨得锃亮,锁孔在对开门的中间位置,看起来像是从丰城轮上搬下来的旧货。估计是原来船员宿舍的储物柜。 现在钢铁厂和机械厂也能轧出同样规格的柜子,钟利时的办公室和仓库里面就有不少。但不知为什么,和原时空带来的相比,哪怕是和这样的旧货比,本时空产品怎么看怎么觉得粗糙,偏偏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不对劲。钟利时想起了90年代刚去美国留学时候,比较美国货和国内企业产品时的感觉。在这方面,他的钟表和电池产品情况更严重。“也许再过几年就好了,”他自己想,“旧时空到了2000年,Made in China就席卷全世界了”。<i><a href="/9588/" >首富千金爱上我:特种之王</a></i> 冯诺掏出钥匙,打开柜门,柜子里东西不多,一沓不甚整齐的印刷资料,中间也夹杂了不少手写手绘的材料和图纸,几个灯泡,一卷焊锡,若干个自封塑料袋,几个铁盒子。冯诺拿出其中一个斑驳的杏花楼月饼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纸包上盖着一个已经模糊了的黑色戳子:禁止食用――明显是本时空制品。钟利时认出那是化工厂制造的干燥剂。 冯诺关上柜门,走回桌前把盒子拿到工作桌上,在台灯下晃了晃,里面不多的元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拣起其中一个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扔了回去,然后说道:“好像不太合适,还是别随便给你换了。”他停下来想了想,看到钟利时露出了可怜的神色,赶忙接着说,“上个月深河的电脑坏了,也是索尼的,似乎型号也类似,可能是旧机型。他那个问题挺严重,屏线虚焊导致的花屏,用烙铁搞不定,咱现在没专用的设备和材料,也没洁净间,肯定是不成了。<i><a href="/9589/" >破境丹逆最新章节</a></i> 钟利时听明白了,觉得冯诺有点啰嗦,无非是让他去林深河那里看看报废的主板上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元件换上,铺垫了这么大一坨话。他有点着急,担心林深河的坏电脑已经不在手上。刚想接话,果然冯诺继续说道,“深河去高山岭报废电脑,恰好碰到冯宗泽去寄存电脑,他常年不在临高,要不是为了这次全会也不会回来,带的电脑也没怎么用就打算寄存在高山岭……”钟利时一看他又扯出了冯宗泽,连忙说道:“那我去问问深河,过几天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看一下,先谢了。”说完一溜烟出了房间。 冯诺楞了一下,只好把后面深河向冯宗泽借电脑的八卦咽了回去。他心想钟博士想要拿到林深河的旧电脑零件估计比较难,此公的电脑因为无法维修已经报废了,实际上所有权已经归了企划院、归了元老院。<i><a href="/9590/" >举世皆敌</a></i>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推移,元老们私人的旧时空物品报废也越来越多,元老们一般都对这些物品很有感情,特别是电脑等有生之年不太可能再度复活的天顶星科技产品。大多希望能在企划院管控品仓库之类较为专业的保存环境下保存,放在元老公寓或者办公室的湿热环境只会加速损坏。 企划院出于保留旧时空科技的考虑,也面向元老提供有偿回收旧时空废旧物品的服务。 尽管企划院开出的回收条件十分诱人,往往是新时空高级特供品,还有部分旧时空办公用品、已过期或快过期的食品和奢侈品等等。许多人还是希望在企划院仓库租一个密封保管箱,把这些旧物封存起来,等待渺茫的重见天日的机会。 不过,电脑之类的电子、电器类物品却不在封存服务的范畴内。一旦被维修人员确认无法修复,就会强制进入报废程序,这样企划院就可以拆解这些废旧设备以获得更多的备件。虽说现在电子设备多使用用大规模集成电路,可供拆卸的元器件并不多,但是多一个备件就多了一分修理其他设备的可能性。这对电子电器设备正在不断损坏而减少的企划院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第二十八节 底牌之一 “……要是上一条奸计不能得逞,城内缺粮的情况会很快让我军供应短缺,最后被迫撤出。在我看来,粮食外运这招估计就是那个奸细告诉熊文灿我们严重依赖后勤,然后熊文灿手下哪个恶毒的幕僚师爷想出来的。” 朱鸣夏向许可点头致意,许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低头又喝了几口茶。接下去便是会议第二项议程,根据情报的分析结果商讨之后的战役对策。 第二项议程,毫无疑问是要朱鸣夏自己做主角了。作为梧州战役事实上的指挥官,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打到什么程度,朱鸣夏都有自由裁量权。 此刻他有点不自在,明明自己现在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可偏偏要照顾这里元老的民主情绪。当然了,自己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有人反对,但是形式上的民主还是要做的。<i><a href="/17572/" >末日之寒无弹窗</a></i> 作战方案早已经定了下来,自从几个小时之前侦查报告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确定原作战计划不变。就算现在突然冒出那几条最新情报,对他的作战方案也没什么影响。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没有哪个将军会仅凭几条情报就去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战场上决定胜负的是指挥官的决断,而情报只是指挥官决断的一项依据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每个人都想朱鸣夏这个军事主官先发话。 朱鸣夏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可他并不打算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作战方案说出来,于是他吩咐张大炮:“小张,去把地图拿过来。” 张大炮虽然和阮小五差不多岁数,但毕竟资历要比阮小五差得多,朱鸣夏让他来参会也实在有点难为他,但为了维持参会人员的海陆军人员对比能维持在一比一,想来想去还是把他叫过来吧!<i><a href="/17573/" >汉末明初无弹窗</a></i> 一张大比例的梧州及其周边的军用地图被摊在了桌子上,朱鸣夏喝口茶漱漱口,然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为了摸清明军的布防情况,前天夜里我已经派出了一支侦察队伍对梧州城周边进行了侦察。这些小伙子几个小时前才刚归队,负伤了几个,我现在就先把侦察的情况先通报给大家。” “首先是城南的情况,德政、南薰、阳明三门均已封闭,护城河上的桥梁也已经被拆除,城南的棚户区没有发现明军出没,连乡勇、水勇也没有出没;城东的北山上有少量明军驻扎,火器很少,武器以冷兵器为主;城北围绕大云门修筑了大量工事,主要为环形壕沟,一共有三重,互相连接,期间有炮垒,布置有佛郎机之类的小型火炮,驻扎的明军数量不详,目测约有五、六百人的规模,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鸟枪等远程兵器;城西有明军巡逻,西江门是唯一保持开启的城门,据观察所得,有从桂江上游来的粮船会在西江门外卸下粮食。”<i><a href="/17574/" >帝魔陨无弹窗</a></i> “孤狼不是说城中粮食大部外运了吗?”许可发出疑问。 “这不矛盾,侦察报告显示,粮船数量并不多,目测只能勉强维持城内守军的供应,很明显明军并没有长期固守的打断,熊文灿的最终目的可能还是想让我们吃个苦头然后再放弃梧州城。然后接下来就如情报显示,火烧梧州城,或者反过来把我们困在梧州城内饿肚子。” “把我们困在梧州城?这有用吗?”蒙德反问。 朱鸣夏笑笑,说“我看熊文灿最终的想法还是招抚,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自信。他熊文灿必败,不过要是不败得那么难看,他熊文灿就有信心了。” “那我们就先再打击一下熊文灿的自信心,既然有粮船进城,那么上游一定有一个屯粮点,我建议分兵一部分往上游搜索,拔掉这个屯粮点。”朱全兴建议道。<i><a href="/17575/" >真武破天最新章节</a></i> “没这个必要,且不说这个这个屯粮点是不是真的存在,万一那些粮食是直接从桂林运下来的呢?真的要分兵一路打上桂林吗?而且说不定这是明军给我们布下的迷魂阵,引诱我们分兵,削弱我们攻城的力量,难讲桂江上游是不是已经埋伏下一支明军,说不定就是熊文灿手头的精锐,明军的动员能力不值得高估,但也不能轻视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第8营营长杨增发话了,他指着梧州城桂江对岸的一座小山说道:“那我们就占领这座山头,建立炮兵阵地,直接截断梧州城的粮食供应。” “这座山叫榜山,侦察兵报告,上面已经驻扎着一支明军,并且在山上挖了壕沟,这伙明军人数不详,但火力很猛,而且不少明显用的是我们制造的南洋式步枪,我们的侦察兵就是在那里被发现,有伤亡。好在南洋式步枪的射程和威力有限,不然恐怕在那里得撂下好几个。”<i><a href="/17576/" >美好梦想系统最新章节</a></i> “南洋式步枪!”众人都感到意外。 “没什么奇怪的,南洋式步枪本来就是外销产品,虽然指定只卖给少数客户,但是保不住这些客户会把武器倒手。有一些流到梧州守军手上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熊文灿当福建巡抚的时候敛了不少财,又干了这几年的两广总督,买几十条南洋式步枪以及够用一个战役的火帽和子弹来装备他的家丁对付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别忘了,还有个叛徒在给他出谋划策呢。” “奶奶的熊,这回的敌人这么难对付啊!”施奈德感叹道。 “几十条南洋步枪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这也看出熊总督是上了老本了。”朱全兴说道,“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底牌,我们不可不防。”<i><a href="/17577/" >网游之剑掠天穹</a></i> “再强的敌人也会败在伏波军的军威之下!我决定:明天下午全军开始进攻!杨增你带第8营攻下榜山,敌人在那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人,他们也肯定知道桂江河道的重要性,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榜山不好啃,想点点子,不要硬拼。还有,他们在茶山脚下修了一条浮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一个敌人从那里面撤退。”朱鸣夏开始说出自己的作战计划。 “是!”杨增起立敬礼,接受了命令。 “小张,你带攻城炮兵连在城南登陆,扫清射界,建立好炮兵阵地。” “是!” “老朱,你的营留三个连在城南,剩下的一部迂回到城东,另一部迂回到城北,在敌人炮火射程之外设置阵地和明军对峙,只对峙,不要交战。”<i><a href="/17578/" >末日余温作品目录</a></i> “我这是做疑兵吸引敌人注意吗?南城明显守备薄弱,是准备主攻南城吗?”朱全兴问。 “不,北城是主攻方向,南城守备薄弱明显是明军做给我们看的,我们收到的情报也验证了这一点。敌人明显是想我们上这个当,骗我们在南城进攻,然后破城之后挨火烧。明军不会陪着我们在城内当烤猪,我们要先封住他们的退路,然后把他们压缩在梧州城内,让他们放火也只会烧到自己。” “明白了。” “我会下令在城东和城北各部署一个野战炮兵连支应你们。不过大炮始终是大炮,要炮兵们带着大炮爬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预计起码要在你们部队到位一天后才能到。” “那我们海军干什么?”蒙德问。<i><a href="/17579/" >科战无弹窗</a></i> “给我狠狠往梧州南墙上砸炮弹,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要从南城进攻!攻城炮连会配合你们的。” 施奈德和阮小五没说什么,但这个方案他们无法提出什么异议,目前除了支援第二混成旅攻城,他们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也没什么好做的。 于是朱鸣夏宣布散会,让归化民军官先回去休息几个小时,但元老留下,另有要事商讨。 作战方案已经定下来了,将明军困死在梧州城内,让他们自己烧死自己,可这把火真要烧起来,梧州城的百姓要如何处置,这就不是朱鸣夏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 本时空虽然没有人道主义灾难这种概念,但是梧州也是有好几万人口的大城,一旦城毁,这些市民彻底失去生计,那么接下来的民生等于都要元老院来承担了。 理论上把明军外围阵地打掉,将他们围困在梧州城内,直接把明军耗到弹尽粮绝,这样那把火就不会烧起来,梧州的百姓就不会丧命于火焰之下。可长期围困,攻陷梧州城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守军投降的速度,到守军投降的时候,梧州城的百姓也饿死得差不多了。 朱鸣夏不可能让梧州战役拖太久,长期围困并不在朱鸣夏的选择之中。伏波军的补给体系一向都有着以战养战的味道,后勤问题一直不能说得到多妥善的解决。后方屯集的物资是有限的,拖得太久,只怕明军还没断粮,混成旅就吃不上饭了。在座的元老都是军官,自然对这一点是相当熟悉。熊文灿敢守城,估计也是得到了那叛徒的提醒,抓准了伏波军后勤补给体系的痛脚。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2节 三百零二节 修电脑的人 一直想写一篇机械式计算机的同人,可惜查到的资料实在太少。勉强敷衍一篇,技术上不是很深入,请各位元老雅正。 “……PR14不通。钟博士,运气不错,只是一个限流电阻断了。我记得正好有个备用的……”冯诺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房间一角的一个铁柜前。铁柜放在一个看起来比较新的白茬木桌上,高度正好和冯诺的上半身平齐。钟利时看到铁柜大概有半米高、半米深、一米长,表面漆掉了不少,只有把手磨得锃亮,锁孔在对开门的中间位置,看起来像是从丰城轮上搬下来的旧货。估计是原来船员宿舍的储物柜。 现在钢铁厂和机械厂也能轧出同样规格的柜子,钟利时的办公室和仓库里面就有不少。但不知为什么,和原时空带来的相比,哪怕是和这样的旧货比,本时空产品怎么看怎么觉得粗糙,偏偏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不对劲。钟利时想起了90年代刚去美国留学时候,比较美国货和国内乡镇企业产品时的感觉。在这方面,他的钟表和电池产品情况更严重。“也许再过几年就好了”,他自己想,“旧时空到了2000年,Made in China就席卷全世界了”。<i><a href="/2495/" >劈天无弹窗</a></i> 冯诺掏出钥匙,打开柜门,柜子里东西不多,一沓不甚整齐的印刷资料,中间也夹杂了不少手写手绘的材料和图纸,几个灯泡,一卷焊锡,若干个自封塑料袋,几个铁盒子。冯诺拿出其中一个杏花楼的斑驳月饼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纸包上什么也没写,明显是本时空制品,钟利时认出那是化工厂制造的干燥剂。 冯诺关上柜门,走回桌前把盒子拿到台灯下晃了晃,里面不多的元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拣起其中一个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扔了回去,然后说道:“好像不太合适,还是别随便给你换了。”他停下来想了想,看到钟利时露出了可怜的神色,赶忙接着说,“上个月深河的电脑坏了,也是索尼的,似乎型号也类似,可能是旧机型。他那个问题挺严重,屏线虚焊导致的花屏,用烙铁搞不定,咱现在没专用的设备和材料,也没洁净间,肯定是不成了。<i><a href="/2496/" >成仙获道作品目录</a></i> 钟利时听明白了,觉得冯诺有点啰嗦,无非是让他去林深河报废的主板上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元件换上,铺垫了这么大一坨话。他有点着急,担心林深河的坏电脑已经不在手上。刚想接话,果然冯诺继续说道,“深河去高山岭报废电脑,恰好碰到冯宗泽去寄存电脑,他常年不在临高,要不是为了这次全会也不会回来,带的电脑也没怎么用就打算寄存在高山岭……”钟利时一看他又扯出了冯宗泽,连忙说道:“那我去问问深河,过几天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看一下,先谢了。”说完一溜烟出了房间。 冯诺楞了一下,只好把后面深河向冯宗泽借电脑的八卦咽了回去。他心想钟博士想要拿到深河的旧电脑零件估计比较难,深河的电脑是报废不是封存,实际上所有权已经归了大图书馆、归了元老院。<i><a href="/2497/" >圣王之天位领袖最新章节</a></i>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推移,元老们私人的旧时空物品报废也越来越多,元老们一般都对这些物品很有感情,特别是电脑等有生之年不太可能再度复活的天顶星科技产品,大多希望能在大图书馆较为专业的保存环境下封存,放在元老公寓或者办公室的湿热环境只会加速损坏。 当然,公寓空间不足也是重要原因。 所以大图书馆现在面向元老提供封存及有偿回收旧时空废旧物品的服务。不过尽管大图书馆开出的高价回收条件十分诱人,往往是新时空高级特供品,还有部分旧时空办公用品、已过期或快过期的食品和奢侈品等等。大部分人还是宁愿在大图书馆仓库租一个密封保险柜,把这些旧物封存起来,等待渺茫的重见天日的机会。 <i><a href="/2498/" >御妹无弹窗</a></i> 元老院对这件事也十分支持,不仅专款扩建了高山岭的旧时空物品仓库来存放元老废旧私人物品,还不惜拿出不少备用的旧时空物资来回收元老废旧私人物品,主要目的则是避免这些物品流入社会导致泄密的可能。 元老们来历的问题,当下是用了澳洲之说,但澳洲之说也不是万能的,还存在以后地图全开后对归化民不好解释的问题。所以目前,一切原时空信息仍采用捂盖子的态度来处理。为此,办公厅和大图书馆联合发布了《关于防止旧时空情报扩散的通知》。 真理办公室的张好古牵头,还在此基础上制订了《先进技术保护条例(草案)》。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实际上却包含诸如检查元老私人空间及办公室的旧时空物品保存情况、随机抽查生活秘书对旧时空技术知识和历史知识的认知情况、监听和防止核心归化民对穿越众来历的议论等多项颇具争议的条款。<i><a href="/2499/" >大魔能时代无弹窗</a></i> 在连政保局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当下,这个草案在元老院常委会就不出意料地被驳回了,但也形成了不小的影响,其结果是元老院和执委会基于《通知》制订了一系列防止情报扩散的政策:大图书馆为每个元老配发了旧时空物品专用保险柜;社会工作部调研了元老日常生活中无法避免泄露的旧时空情报、编写了生活秘书保密培训教材;办公厅面向元老们开展了几期保密形势报告、又组织了生活秘书保密资质考试;针对归化民高级干部和元老秘书、学徒,民政委员会干部处同样组织了等级不同的保密资质考试;芳草地针对归化民选拔组进行了保密教育;连真理办公室最后也在官方发行的新华字典上,伪造了大量元老们带来的旧时空名词来源。 而这个“以旧换新”的私人物品回收政策,也算是其中的一条重要措施。深河大概觉得电脑修复无望,又借到了冯宗泽的电脑有了寄托,干脆把硬盘一拆,剩下的部分拿到大图书馆报废回收了,似乎换到了一套旧时空生产的工具箱。<i><a href="/2500/" >武侠朋友圈作品目录</a></i> 所以钟博士想要打这台报废电脑的主意,只怕要比照动用元老院储备的旧时空物资来处理,这方面的审批程序比较复杂。另外深河是屏线坏了,主板其余部分功能相对完好,也不知道大图书馆能不能同意他从电源模块上拆一个零件。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冯诺也有一份发言权,特别是拆零件的问题上。当然审批在程序上不归他控制,只是作为技术部门负责人签一个字。“如果钟博士能把前面的事情都搞定,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反正俩电脑只能活一个,救谁不是救呢。自己一直以来也没在类似的单子上拒绝过元老们的要求”,他想。“穿越居然带索尼……”,冯诺摇了摇头,给铁盒换了一包干燥剂放回到柜子里,重新锁上,回到了办公桌前。 冯诺在旧时空是北京某高校的计算机系博士生,导师是体系结构领域的大牛,学术水平不怎么样,吹牛钻营却很有一套。不过这和冯诺没什么关系,他不是愤青,老板养一大群人不容易,对他也还算可以。可惜,他不是个有创造性的人,甚至可以说惰性比较重,这博士读到了6年头上,代码写了一大堆,各种申请、指南、专利、报告写了一大堆,偏偏论文只勉强水了几篇,杂志水平都很一般,老板不给什么指导,毕业的要求却不低,也不松口让他答辩,更别想退学去工作——冯诺的面子不要紧,老板的面子还要紧。<i><a href="/2501/" >神棍007作品目录</a></i> 冯诺有点走投无路了。 那两年流行博士跳楼,冯诺很能体会那种毕业压力带来的抑郁,十分担心自己某天碰巧多巴胺水平低也走上这条路。当然,事后证明冯诺担心的方向错了,他的激素水平似乎持续居高不下,和毕业压力一结合,这才导致他一狠心参加了穿越。大概是穿越之后激素水平回落的缘故,他很快就后悔了,后悔的次数还很多,最近一次是刚才跟钟博士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没毕业的博士。 穿越初期冯诺很是郁闷了一阵,其实他并不适合穿越,他是那种离不开现代科技环境和互联网的人。幸好,靠着学校的金字招牌和多年代码经验,冯诺混入了IT组并长期混迹期间。当然少不得号称自己也是博士,学术成果多么牛,只因为成果被老板侵占才愤而穿越云云,这一套倒是颇得当年导师的真传。事实上也根本没人有心思琢磨这个博士的含金量,因此还没漏过馅。<i><a href="/2502/" >大时代之麒麟魔脉</a></i>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元老院计算机相关专业的人一大把,但却是最没用的专业之一,冯诺把它称为“前朝阳产业”,——谁都知道这玩意儿过于先进,以至于初代元老们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恢复旧时空电子信息行业的水平。于是冯诺很快收起了吹嘘的一套,继续混着。——在机房做事是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多的工作之余,玩游戏、读帖子、看电影……他就像不小心游进了车辙水坑里的鱼,每天贪婪地呼吸着机房里的现代气息。 这里是元老院的计算中心与数据中心,冯诺现在的正式职务是企划院高性能计算资源管理办公室主任,主要任务是管理穿越众从旧时空带来的所有电子计算设备,上至制造总厂深处的大型计算集群,下至元老手里的得力牌太阳能计算器。虽然他还有其他几个名目不同的兼职,但说穿了就是元老院的计算机系统管理员加维修工,考虑到保密,还要客串保洁员。<i><a href="/2503/" >光之圣子无弹窗</a></i> 幸好后来有了生活秘书,他就打了申请让生活秘书过来兼职“安全值班”,不过主要工作就是清扫和维修打下手。 冯诺原先有好几个同事,包括很多技术比他强的码农、系统管理员、数据库管理员等等,都纷纷对这前朝阳产业绝了望,跳了槽。毕竟IT组的人大多还有一手数据分析处理能力,去外面当一把手的,去企划院的,去工业口各部门的,去总参谋部开发战训模拟和后勤管理软件的,当然也有搞一般行政的,不一而足。 人越来越少,偏巧这前朝阳行业的工作还日益繁重了。无它,穿越6、7年了,在海南的湿热条件下,又缺乏必要的维护;供电不稳定,连运输都颠簸;于是各类电子元件的寿命纷纷告急,上午来的钟博士和更早的林深河,只不过是一个缩影。<i><a href="/2504/" >剑灵作品目录</a></i> 冯诺的工作说得好听是管理,这两年大部分精力其实都在维修上,冯诺想起了旧时空上学时流传的笑话,“一听说学了计算机专业,七大姑八大姨都让去装系统修电脑,尼玛,谁能告诉他们大学不教修电脑,清灰装系统去电脑科技城”。而现在,冯诺觉得自己这个“博士”还不如职业学校学电脑维修的。好在以前的研究方向偏硬,倒真去电脑城取过经、学过几天手艺,这几年来又补了些知识,隔三差五还能练练手,这才坐稳了这个“高性能计算资源管理办公室主任”的位子。 修电脑这事很难说算是私活还是工作业务,说是工作业务吧,修理的大部分都是元老的个人电脑;说是私活吧,这些元老个人电脑实际也都是元老院方方面面事业的支柱,还涉及到大量受到顶级管控的旧时空物资与元器件的调配。<i><a href="/2505/" >大丞相作品目录</a></i> 不过,从明面上讲,冯诺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业务还是计算中心的“管理”。 与大多数人的想象不同,计算中心与数据中心并不在元老院黑科技的重镇-高山岭大图书馆,而在百仞城的制造总厂深处。这是考虑到元老院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能力纯是在吃老本,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也并无建立自力更生体系的希望。所以,随时能上论坛发帖子,去数据库查资料,连计算集群算点模拟数据,仅在百仞城内才能做得到。元老院并没有那么多设备和线缆支持高山岭或者临高县城的网络接入。至于元老住所,更只有穿越初期的简易屋和最早的那批公寓能联网而已。此外,和制造总厂的原时空精密加工设备在一起,也便于进行稳定的电力供应和安全保护。 三亚、琼州等外派机关,以及临高周边博铺港、高山岭、太白天文台、马袅工业区、马袅堡等有电力供应的地方,即使元老们能够使用个人计算机进行工作,信息交互也只能采用U盘来进行,这还曾经导致了负责接收的服务器的USB口接连老化损坏,企划院不得不对所有元老征调“USB扩展口”。不巧的是,这个原时空只卖几块钱的小东西竟被绝大多数人忘得干净,成了少有的“没从船上带来”的物品。到最后,冯诺也只搜罗了寥寥数个扩展器,每天小心翼翼地省着用。<i><a href="/2506/" >光武汉王</a></i> 快到下午的时候,冯诺的生活秘书冯珊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提着两份午餐。 冯诺的生活秘书是自己去芳草地泡到的,前两批生活秘书分配的时候,冯诺也去摇A级女仆的号,可惜一直没有摇到。后来有一次被叫到芳草地代课,却一下看中了班里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冯珊。 冯诺在课上布置了一篇说明文的作文,让学生对学校学的课程内容为主题,自由撰写一篇说明文。——不错,冯诺其实是去代语文课,以他的专业背景,也就代一代语文课比较现实。却发现这个女孩子的语文实在不怎么样,刚看到题目《鸡免同茏问题》就皱了皱眉,要知道这可是“快班组”的尖子生。冯诺感到十分奇怪,细看下去,发现小姑娘内容写的还真不错,问题讲得很清楚,解答方法也很规范。<i><a href="/2507/" >网游之巅峰幽魂无弹窗</a></i> 他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女孩子,见她虽然身材单薄,脸色也有点苍白,但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笑容温和。让冯诺不由升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念头,觉得心里某个奇怪的开关打开了。 又过了几天,冯诺似不经意地和袁子光说起这个女孩子,才知道这个女孩子数学成绩十分醒目,不仅完成了旧时空初中数学的大部分内容,也已经能给高小的普通班讲授全部课程了。不过,袁子光在提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冯诺却敏锐地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和自己相同的气味。 这小姑娘当时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冯诺知道新时空女孩子营养不好,估计那个女孩差不多有13-14岁,才决定尽快下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开始冯诺本打算先走一下“资助”的路线迂回接近,后来想到文总的教诲,心里一横,直接厚着脸皮去套近乎了。他并没花多大力气就把小姑娘骗到了手,——芳草地的女孩子,又有几个能抗拒元老的示好?<i><a href="/2508/" >神经通天无弹窗</a></i> 不过还没吃冯诺就傻眼了,——这个女孩子竟真的只有11岁!她是头两批从广州的牙行买过来的流民,也是国民学校最早的一批学生,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在芳草地的营养就不错,长得才比较大。 ……不妙,冯诺觉得非常不妙,他不能说小姑娘你太小了不能要你了,又觉得这事要是被那帮啰嗦的女元老知道了会很麻烦,关键是,不知办公厅会不会批准这个小姑娘转去当生活秘书,而他也没有对11岁小女孩造成“既成事实”的勇气——他的心理底线其实是14岁。虽然不少元老都打着“光源氏”的主意,可还没听说有谁敢公然干出来的。 思来想去,冯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胡青白商量这个事情,老胡人缘不错,人脉估计也有一些,说不定还有“案例”秘辛可供参考。<i><a href="/2509/" >神国永恒最新章节</a></i> 听他扭扭捏捏地说完事情原委,胡青白咧了咧嘴说:“你猜的倒不错,确实我知道几个国民学校女学生转到女仆学校的……先例,不过你这还真是……又刷新下限了啊。” 冯诺点头如捣蒜,脸上也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胡青白并没有透露更多“先例”的细节,只说道:“年龄确实小了点,不过外貌上比起女仆学校里年龄小的倒差得不多。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跟办公厅备案一下,但不要把她转到女仆学校了,太惹人注意,我们这边也出一份情况说明,证实一下是女孩子………”,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自愿的,保证这个女孩子在芳草地学业和工作继续,悄悄地变成你负担学费,尽量少惊动别人……” 他又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是数学尖子,本来也是全额奖学金。”话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这个女孩子是教育口好几个元老看好的苗子,打算精心培养成第一批中学生的。<i><a href="/2510/" >重生之我是大明星作品目录</a></i> 冯诺连忙保证决不影响女孩子的学业,女仆学校可以不去,家务也没什么可做的,还可以继续住宿舍吃食堂,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就差没保证过几年再圆房了。 办公厅没怎么为难冯诺,当时又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事情就这么成了。女孩子其它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名字被冯诺改成了“冯珊”。不过她还是坚持每个周末回冯诺的公寓住,打扫卫生和做饭。看到她踩在小板凳上刷碗和做饭的背影,冯诺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感动,觉得最近的白眼没有白挨。 ——哪个时空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冯珊没有课的时候会来计算中心帮忙清扫和检修设备。现在她已经16岁了,不仅升入了中学,还承担了少量高小班级的数学教学任务,甚至开始参与元老院数学教育体系的规划——虽然基本是照搬旧时空的数学教育,但总要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冯珊算是一个上限值。加上计算中心的兼职,使得她非常繁忙,——至少比冯诺要忙。尽管前两年也断断续续去女仆学校参加了一些培训,她还是没什么时间做家务。像今天这种情况,冯诺就让她从芳草地的食堂带饭回来两个人吃。<i><a href="/2511/" >都市超级霸王最新章节</a></i> 午饭吃过以后,冯珊去制造总厂的总务室领取更换的干燥剂,冯诺则开始例行检查设备运行情况。 本月计算中心处于停机状态,数据中心则正在运行。今天不用大检,冯诺只是挨个查看了机柜上每块硬盘的健康状态指示灯就算完事,昨天刚换掉一块指示灯转黄的硬盘,虽然事后检测还能凑合再用,但冯诺真心希望今天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他手里的备用硬盘还是取消了一组镜像剩下来的,而且也不多了。 ——坏掉的元老个人电脑越来越多,那些没坏的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不同程度的配件磨损、老化、失效,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的高性能/大容量集群当然也不能免俗。 元老们随船带来的计算中心是几组刀片服务器,另有若干胖节点,附带容量几十T的高速磁盘阵列作为存储。数据中心则是少量服务节点与数P的普通磁盘阵列。设备并不宽裕,但总投资也超过千万,再多元老院当年也负担不起了,毕竟当时各行各业都在伸手要钱、要装载配额,能给这些预算,还是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到了新时空长期不能自产计算机,离不开这些设备。<i><a href="/2512/" >超能蜕变</a></i> 按照前几年实行的封存规定,差不多1/3的设备运到了高山岭作为原始标准设备模板封存了起来。另有一份数据中心的镜像则放在大图书馆那边。眼下在冯诺这里的设备连维持正常运行都不容易了,计算中心在穿越早期防潮、防尘、防静电、恒温等保护措施做得严重不足,加速了设备的损耗,特别是磁盘阵列里的硬盘,已经很难保证所有集群磁盘阵列的热备份,部分刀片内存四坏其三。前不久索性来了一次资源重组,两组刀片凑成一组用。然后采取轮换开机和定期开机的方式来延长寿命,计算中心每隔两个月开两个月。数据中心则是和大图书馆那边的镜像轮流开机运行。 说起来,数据中心其实比计算中心更重要,计算中心主要是工业口和军工口的人在用,其他领域的大规模计算任务较少,大多在元老个人电脑上就搞定了。数据中心却是各个部门都离不了的地方,为了数据中心的归属权和管理权,大图书馆和企划院还撕过几次,大图书馆认为他们最核心的资源其实就是数据中心里的内容,而企划院则坚持集中管理集中使用的原则,要求把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放在一起。<i><a href="/2513/" >瓦岗作品目录</a></i> 两家闹到执委会,最后数据内容的索引、管理、查阅审核等还是归了大图书馆,企划院这边只负责软硬件维护。后来第二次反围剿战备的时候,又转移了一套镜像到大图书馆离线运行,一来作为安全备份、二来便于大图书馆编制索引、规划“资料纸质化”项目,而且那边的电力供应也稳定了下来。 数据中心本来规划的是3套镜像相互备份,目前还能凑出两组来。以现有的轮流开机方式运行,估计再维持5-10年问题是不大的。值得警惕的是,最近个人携带的移动硬盘也出现了坏掉的案例——电脑的简单毛病冯诺还能修一修,硬盘要是彻底坏了,冯诺可没有数据恢复的本事。 一切迹象都表明,元老院引以为傲的数据和信息处理能力,开始不稳了。冯诺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和吃饭的家伙也不太稳。<i><a href="/2514/" >剑冲霄最新章节</a></i> 目前,元老院的“去信息化”已经进行了几年,也已相当深入,不仅有大批重要的技术资料和文史资料完成了中文化、纸质化和索引工作,各部门的业务往来也彻底脱离计算机和网络;新建的办公楼宇不再铺设有线和无线网络,元老的私人和公务信息传递也逐渐不再使用U盘或邮件;bbs上发言的人越来越少,《每周动态》和《启明星》却越来越厚;《自然与科学》从最早的月刊变为了如今的周刊,连执委会相关机构搬到了县城之后,工作效率都略有提升。 可以说,目前就算所有计算机设备立即垮掉,元老院也能继续维持下去,当然科技树会慢下来,毕竟PB级的数据资料全部纸质化并不现实,目前只是把能想到的、最关键的技术资料保存下来。二五计划开始之后,企划院、科技口和工业口已经在编制元老院的中长期科技和工业发展规划,也就是把未来20年-50年的科技树都大致定下来,这样才能厘清需求,进行下一步的技术资料纸质化工作。<i><a href="/2515/" >无尽巅峰作品目录</a></i> 至于计算能力,实际上,元老院当年也采购了一批同型号以耐用著称的某品牌笔记本电脑,目前全部干燥密封保存在高山岭,打算作为元老院目前计算能力彻底关停之后的代用品。同样封存的还有一批便携式科学计算器。目标是保证100年内元老院都掌握着超过全世界其他地区的计算能力和数据处理、分析能力。不过实际能否达到目的却不好说,毕竟电子元件放着不用也会老化失效。只能是期望一大堆同型号的电脑里,几十年后还能攒出一整套能用的零件来。起码到元老院有大规模计算需求的时候,不用从ENIAC一步步搞起。 冯诺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十年后元老们正是意气风发向全球进军的时候,他可不想沦落到整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无所事事。<i><a href="/2516/" >魔异血尊最新章节</a></i> 自然而然地,冯诺打起了计算机的前身——机械式计算机的主意。事实上机械式计算机的开发计划由来已久,早在一五期间,工业口就开始了仿制手摇计算机的工作。 不错,就是仿制。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手摇计算机制造前两年就已经立项,不过并没有人来问过冯诺是否要参与,冯诺也就始终是个局外人。——这本来就不是搞计算机的人的事,单纯是个机械设计制造的问题。 “手摇计算机也能叫计算机?充其量只能说是个计算器!”,冯诺不无酸意地想着,并一抓到旧同事就猛吐槽。连冯珊的耳朵也听出了茧子。 但这手摇计算机,啊不,手摇计算器的仿制事业并不顺利,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成功。最开始,项目组当然瞄准了手摇计算机的巅峰之作——Curta。穿越前,筹备组就特地从ebay上高价淘了两件原品回来,I型和II型各一件。<i><a href="/2517/" >无限之万界公敌作品目录</a></i> 拆解,仿制,失败。 这也难怪,Curta个头只有调料瓶那么大,却实实在在由600多个零件组成,设计极尽精巧,加工极尽精密。其中不乏弹簧、齿轮、滚轴等临高当前加工技术不过关或不成熟的工件,——而且极小、要求精度也高。甚至还有橡胶和塑料的辅助部件——这在临高只能用木头和皮革代替。 原样复制,当然做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大复制。 结果复制成功的样品有水桶那么大。不仅摇杆的位置不再合理,而且人力也已经几乎摇不动了。此外,自重很成问题,别说便携了,移动都困难。因为公差达不到要求、材料机械强度也弱,在测试的时候就磨损严重。 Curta的放大复制品最终仅做了几台送到人力计算中心去了,起码计算十几位的四则运算乃至倒数、开方还是比算盘给力的。<i><a href="/2518/" >金庸武侠登录系统无弹窗</a></i> 接下来就是复制更早的桌面式手摇计算机,对象是一台“文化牌”手摇计算机。 原时空国内当年生产的手摇计算机种类很有限,最常见的就只有天津红星厂的“文化牌”和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的“飞鱼牌”,前者是“杠杆式”的,而后者是“键盘式”的,也都是仿制国外Brunsviga、Felix、Tiger、Marchant、Monroe等品牌的手摇计算机,控制方式有区别,机械原理则大同小异。后期也有电动计算机,不过是变手摇为电动,省了人力摇动摇杆而已。 之所以选了“文化”而不是“飞鱼”,是因为项目组已经在Curta上花了不少的时间,积累了一些经验,相比键盘式的“飞鱼”,仿制“文化”似乎更容易一些。杠杆式手摇计算机的主要组件包括左右数字盘,主动器,进位器,步进鼓,报数器,移位器,检数器等,制造难点依旧在进位器、报数器、移位器等机构的材料强度上,时而是拨棍、齿牙、齿片磨损过度,时而是扭簧、压簧片弹性不足,时而是十一齿轮公差太大,导致串数、带数、半数等问题。个别元件寿命大概只有万次左右。解决方法只能是勤上油、换件。<i><a href="/2519/" >仙之国无弹窗</a></i> 好在体积和重量反倒比Curta放大版缩小了一些,寿命也更持久,毕竟机械结构更简单了一些,虽然没有那么精巧,但也占个朴素耐用。眼下造出了几个样品,不过仍然在反复测试和改进中。 大部分元老其实都带足了计算器,而人力计算中心的一般计算任务也很少动用手摇计算机,所以进度并不十分紧迫。相关设计、制造、测试人员,包括元老,被其他项目频繁借调,项目整体的效率不高。不过还是那句话,上有好者,在以督工为精神领袖的蒸汽朋克团或明或暗的支持和运作下,手摇计算机仍然被列为二五计划的重点扶持对象,是机械工业口出了名的钓鱼项目。 冯诺去参观过一次手摇计算机的仿制工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难对这个项目有什么贡献。冯珊倒是偶尔会带学生去人力计算中心参观仅有的那几台“元老院智慧的奇迹”,还要定期给职业技术学校计算培训班的学生上手摇计算机的实践课。<i><a href="/2520/" >重生之中锋作品目录</a></i> 看来还得从别的方面下功夫,冯诺仔细地琢磨自己的专业优势到底在哪。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浏览旧帖。过了一会,“穿孔卡”三个字出现在文章角落里,冯诺眼中一亮,隐隐觉得抓住了突破口。 接下来,他又查阅了不少资料,翻看了以往的《自然与科学》,心中逐渐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元老院里混了这么久,要做事先进行舆论准备这点起码的道理冯诺还是门儿清。他花了几个晚上,剪刀浆糊加原创,炮制了两篇文章。一篇《从美国1890年人口普查到IBM公司的崛起——浅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历史贡献》,一篇《“分析计算机”的三种基本设备与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源流》。 前一篇自然是大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光辉历史,但重点却是抬高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地位,同时踩一踩手摇计算机。<i><a href="/2521/" >傲世仙主最新章节</a></i> “……毫无疑问,比起手工处理信息,卡片+机械处理器的组合要先进的多,在数字运算上的优势非常明显。至于档案分类处理这种复杂工作,机械计算机能够秒杀最勤勉的管理员。1890年,计算机第一次发威,当年美国的人口普查信息最终由一台源于巴贝奇的穿孔卡片式程控计算机汇总处理,六星期就完成了全部任务。可以做对比的是,此前的1880年人口普查则花了七年时间才处理完全部数据,导致得到的最终数据完全过时。这次胜利标志着计算机时代的来临。随着内燃机、电动机的发明和机械工业的进步,机械计算机还将覆盖更多的领域。” “到20世纪中期,1911年建立的IBM已经在以每年数千台的规模生产机械计算机,用来处理数十亿的卡片信息。在继电器的加强下,利用精密液压件构成计算单元的新一代计算机也即将上市,可以每秒进行数百次基础运算……”<i><a href="/2522/" >布衣窃国作品目录</a></i> 首先要引用督工的语录为自己站台,当然,后面机械计算机迅速被ENIAC比下去的话就省了。 接下来,冯诺又举了若干个商务制表机在美国政府和企业运行中的例子,最后提到: “在我们的时代,计算机的应用大致可以分为8个领域,科学计算与数据处理,工业控制与实时控制,办公自动化与管理信息系统,计算机辅助设计/制造(CAD/CAM),互联网与通讯,多媒体,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其中,计算机的前三个应用领域在机械时代就已在政府、企业和学术机构中获得广泛认同。” “计算机的发端固然是为了快速有效的进行计算,然而科学计算哪怕在机械计算机时代,也仅仅是计算机的一部分应用。真正使计算机蓬勃发展和广为人知的,则是其在数据处理、工业控制和办公自动化中的重要应用。这是元老院在计算机行业规划中必须仔细考量的。”<i><a href="/2523/" >天道诛途无弹窗</a></i>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相比较数据处理等业务性应用,科学计算与其说是在所做处理的方法上,不如说是在所要处理的数据资料的数量、与所要在数据资料上进行的运算数量之间的区别。” “计算机用于航天、力学、气象、核物理等研究领域中时,只运用相对少量的数据资料,但是为了得出答案,需要在这些数据资料上进行成千上万的运算。相对少的数据和大量的运算,是典型的科学计算。” “相对地,在商业、工业和社会应用中,我们往往有大量的数据资料,可是只需进行比较少数的几项运算,比如人口普查与统计,比如工资计算与发放,这是典型业务性质的数据处理。” “至于简单的对数或者三角函数运算,计算尺还是比较好的选择。”<i><a href="/2524/" >绝世狂帝无弹窗</a></i> “科学计算或许能解决更难的问题,但业务数据处理却能解决更多的问题,b有那么几套就够用,我们现有的设备还能用几十年;而Excel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我们却不能把个人笔记本电脑的数据处理能力分成成千上万份。哪一个更迫切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比喻不错,估计大部分元老都能看懂,冯诺比较满意。他接着不客气地写到: “显然,机械式计算机在1970年代以前不仅为科学和工程学完成了大量计算任务,更重要的是其在业务处理、办公自动化等方面有效支撑了社会和工商业的进步,是大型、超大型企业繁荣发展的必要前提。在数据统计与分析、工业控制等应用中出现的‘存储程序’,‘指令控制器’,‘输入输出’,‘数据表示’,‘数据载体’,‘逻辑运算’等需求,才是最终形成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关键概念,是现代计算机的正源。手摇或电动的机械计算器,只不过是这一套庞大体系结构中的运算部件雏形罢了。”<i><a href="/2525/" >残红作品目录</a></i> “最终,是IBM公司、而非哪个精巧的手摇计算器制造商作为计算机制造业的巨头崛起,无疑是这一结论最好的注脚。” 这篇自然是准备投到《每周动态》上的。 第二篇则是打算投往《自然与科学》,重点阐述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各部分组件,第一要和《每周动态》的文章相呼应,第二要展现自己的技术能力和专业背景,第三还要暗示穿孔卡计算机的机械设计制造难度其实要小于手摇计算器。 “用来计算大量数据资料的成套机器设备,旧称‘分析计算机’,在有数据统计和重复业务处理需求的政府部门以及大型企事业单位中应用广泛,其最明显的标志即为使用穿孔卡(Punched Card)作为数据的载体。每套‘穿孔卡计算机’都包括若干种用途不同的机器,从其作用来看,可分为三个大类:第1类是真正用来分组、归纳和计算的机器,一般称为基本机器或主要机器,如分类机和制表机(会计机);第2类是为一切分组、归纳、计算和印表工作做好准备的机器,一般称为辅助机器或附属机器,包括轧孔机(打孔机),检孔机等;第3类也是辅助性机器,但它们是为了某些专门性质的业务而设计的,并且只用来完成机器汇总过程中特定的附加操作,称为特殊性能设备,包括复制机、选卡机,译码机等等。”<i><a href="/2526/" >武道问鼎作品目录</a></i> “穿孔卡计算机靠机械设计、传动来作为程序,靠机械机构和打孔卡来暂时寄存或永久储存信息。依据穿孔卡的制式不同,也分为不同的型号。尽管后期的穿孔卡计算机大多采用电磁式动力和控制机构,但本质上仍然是不折不扣的机械式计算机,或称“机电式计算机”,不仅能设计为全机械结构的方案,也可以采用人力、畜力乃至蒸汽机来运行。” “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包括三种最基本的组件,或者说,有这三种设备就能构成一个最简单的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它们分别是打孔机、分类机和制表机。根据问题的复杂程度,也可多台同类型设备组合使用,以灵活应对各类业务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打孔机实际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输入结构,穿孔卡本身是主存,分类机和制表机的运算部分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算逻部件,配线结构相当于指令寄存器和控制器,而制表机的打印部分则相当于输出结构,日后通用计算机的体系结构,在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基本组成中已经出现了雏形。”<i><a href="/2527/" >重生2006之改变人生</a></i> “相比较手摇计算器而言,穿孔卡计算机的每种基本设备功能相对单一,设计也相对简单。在我们电力设备制造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笔者认为直接上马机电式计算机系统的开发与研制是可行的,毕竟这类的计算机系统发展到顶峰时,最多不过涉及一千个左右的接线孔。对于早期应用来说,配线/编程过程更加容易,在当前技术下能够以简单电路板的形式实现控制机构。甚至从不可编程的专用系统,如人口普查系统做起,也是可行的。至于读卡系统,也只是最简单的电刷-滚筒结构。这种结构在穿孔卡计算机问世后不久就迅速代替了开始时的水银-探针结构。” “当然,穿孔卡计算机系统也包括加减等统计运算部件,甚至后期的设计中,乘除也被包含到运算部件中。这些机电式穿孔卡计算机的运算部件往往采用继电器等方式来寄存数值和进行计算,内部结构与手摇计算器有较大不同。发展这类运算部件,对机械设计与材料强度要求不高,但对元老院的弱电技术发展水平则提出了一定挑战。”<i><a href="/2528/" >道域临天无弹窗</a></i> 冯诺爽快地在钟博士拿来的《一级管控物资使用申请表》上签上名字递了回去。接着随口聊起了穿孔卡计算机的事。 “最近你的动作不小啊。几篇文章我都看了,资料翔实论述合理。只是你这是要从手摇计算机项目抢食,那帮人可不会高兴。”钟利时接过冯诺从数据中心里淘出来的《穿孔卡计算机》,皱着眉说道。 “我哪儿有单干这个项目的本事,就算项目上马也得拉着机械口和电气口的人一起弄。我也就起个参谋的作用。”冯诺谦虚地说,他知道二五计划的重点支持对象里,文化科学省对精密仪器设备这一块的项目有比较大的发言权,作为科技部负责人的钟博士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甚至有些项目根本就是钟博士自己承担。 眼下这些项目还没正式立项,在元老院第三次全会的精神指导下,各种事务的正规化程度,或者说官僚化程度与日俱增。<i><a href="/2529/" >合金人生无弹窗</a></i> 全会通过的那些只不过是个“纲要”,接着,企划院会召集工业口、科技口、医疗口等部委的元老们根据“纲要”撰写“指南”。“指南”发布以后,各个项目组就要开始写“申请”了,“申请”没什么条件搞匿名评审——毕竟人实在太少了,在绝大多数领域,“纲要”也好,“指南”也好,“申请”也好,大概都是同一个元老写的。而且目前科技树攀登都是照攻略打游戏照剧本演电影,不存在评价创新性和可行性的问题。因此这评审过程就免了,“申请”则更像是一种研发及制造计划的文档,但项目组成员以及相似学科组的元老们总要坐在一起互相讨论一番,虽然效率比较低,但好歹也算是集思广益。 最后一步就是财务省的预算分配了。现阶段,各部门一般都会分好了蛋糕按照总数报上去,财务省那边不过走个形式。预算也不分项,元老们根本不需要出差开会,所有预算都是实打实的材料、能源、设备和测试费用。人工可以直接用依托单位的归化民,甚至土著,基本算是免费。<i><a href="/2530/" >诸界旅行手册无弹窗</a></i> 不过这次比较特殊的是,企划院专门拿出一小块预算,试验性地鼓励各工厂、实验室、医院和学校的归化民技术工人、研究助手、学生、学徒进行技术改进和技术创新使用。以个人申请和单位推荐相结合的方式上报主管部委,集中评审后决定是否资助。 冯诺的计划就是说服钟利时,争取挤到精密仪器设备制造的“指南”编写与讨论中去,直接和手摇计算机项目组的元老沟通,把项目拓展为包括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机械式计算机项目”,他还打算拉着电气口和邮电口的人也进来。毕竟涉及到机电系统设计制造和信息载体标准制定。 “我已经和绍宗、法拉第打过电话大概沟通过,他们对参与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前两天民生省的杨云来这……修电脑,我们聊了半天。他对《每周动态》那篇文章里人口普查的例子很感兴趣,说民生省打算今年或者明年启动第一次人口普查,如果我们能造出相关设备,可以考虑使用。他还对迅速上马穿孔卡信息储存和处理系统、还有穿孔卡式居民身份证件也十分支持。他的个人电脑里各类统计数据最多,这次出问题他也是后怕得不轻。”虽然说起修电脑还是有点不情愿,不过这确实让冯诺的人头比较熟,人缘也不错。<i><a href="/2531/" >皇霸天下无弹窗</a></i> 钟利时有点惊讶于冯诺兴风作浪的能量,这么快就把大客户都搞定了。他稍微想了想,就说:“那下周考虑开一次精密仪器设备制造的相关项目协调会,你们几个也都来参加一下讨论。现在百废待兴,只有项目没人干,不愁人找不到项目干。” “那太好了,这个我知道,好歹我也算是企划院的,工业口那边用超算的不少,也都熟悉。”冯诺松了一口气,这算基本谈妥了。 这时冯珊端了两杯茶递给两人,钟利时打量了一眼冯珊,笑眯眯地说道:“哦……这就是……我听小英提到过你,我看元老以外就数你数学最好了,毕业以后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太白天文台工作啊。” 冯珊倒是很大方地回应到:“谢谢钟首长夸奖,小英姐的博学是我们这批同期生里谁都比不了的,我还得多向她学习呢。”<i><a href="/2532/" >密咒</a></i> “小英过几天就转到学习院去了,你没打算让她也转过去?按她的条件肯定没问题。” “还没这个打算,冯珊和小英毕竟还有点不一样。另外国民学校那边现在也蛮重视她,说是中学生,其实数学课她已经不用上了,反而还给别人上课。其他课程也都随意,自由度已经很高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女孩子中学以前的数学学得好、学得快,也不能说就是数学天才什么的。当年确实惊到我了,3年多学完初中数学。但实际上现在又过了4年,她也不过就是基本掌握微积分的程度。” “还‘不过基本掌握’,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掌握微积分了?” “是啊,确实比我强。不说高中时候,就算现在我也只能稍微给她泛泛介绍一点现代数学。真按这个速度下去,过几年就没有元老能给她讲课了。”冯诺拉过冯珊的手,让她站得近一点。“我倒觉得让她一辈子陷在数学里好么?她就算比我强,但是和旧……和以前那些数学天才或者数学家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现在她上升这么快,都是因为在‘学习’我们带来的高等数学知识,早期是讲课,现在主要靠自学,也有少数几个元老可以略微指导她一二。但是真正面对未知的空白,自己发掘、总结、提出问题,并证明定理这样的能力,才是做一名数学家必需的素质。”<i><a href="/2533/" >转世瞳修最新章节</a></i>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带来的理论和技术资料太多会导致培养出来的归化民学生偏重于依赖已有的路线,缺少创新能力?” 冯诺点点头,“几十年内我们都不需要担心带来的技术资料落后,但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这500多人其实谈不上有前沿研究的能力,这样的我们、惯于复原‘黑科技’的技术发展策略、几十年依赖现成技术资料培养出来的归化民科技工作者队伍,会不会使他们缺失真正的研究能力?” “……好像也没必要这么悲观,过去别说国内,欧美的科研机构,又有多少group是真的在做有影响力的研究?可以说百中无一。但无数小的改进和重复别人的工作,互相讨论、开会、评审、撕逼,终究还是缓慢推动技术逐渐进步。20世纪以前搞科技确实靠天才,不过现在我们提前形成‘庸人科研’的体制也未必坏到哪里去。总有一些好苗子会留下来。”<i><a href="/2534/" >捡个校花做老婆作品目录</a></i> “这次归化民申报项目,我打算让冯珊也报一个。” 钟利时有点警惕,本来他有点被冯诺之前的思考触动,这时忽然觉得这小子不是给自己拉完项目接着又给女仆拉项目吧。 “当然,她现在还没什么想法。除了数学,其他方面她也就是中学生水平,能鼓捣出点过去中学生科技大赛水平的题目就不错了。我让她自己发现或者思考一个问题,不许上数据中心查资料,再琢磨解决方案。”冯诺理所当然地用家长的语气说道。 “你这‘光源氏计划’的风格可真够奇怪的,这是想培养个什么女孩出来啊……”钟利时发现冯珊看向冯诺是一种‘崇拜’、‘尊敬’和‘爱情’掺杂在一起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点怪诞。 <i><a href="/2535/" >臣贼</a></i> 冯诺哈哈一笑,“光源氏”的帽子他已经在元老院里戴了好几年,现在也不在乎了。“我最多算泡妞泡成老公,不像你,泡妞泡成老爸。如果你家小英感兴趣的话,她提一个课题出来更合适,让她们组队解决。其实我还是希望冯珊用好自己的数学底子,最终转到解决实际应用问题的领域里面来,而不是钻到数学理论里去。我看数学人才在归化民里是第一类会井喷的科技人才,毕竟数学不用任何实验设施就能玩,国内在民国时、甚至解放后很长时间,理科真正能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的也就是数学。所以少她一个也不少……” 侯闻永推开门,看见马千瞩正在参详一份报表。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迟疑了一下说:“首长,这是民生劳动省刘牧州首长和杨云首长转来的报告。” <i><a href="/2536/" >道贼1无弹窗</a></i> 马千瞩点了点头,拿起文件扫了一眼。题目是《关于申请开展1635年度人口普查工作的报告》。他皱了皱眉,发动机计划结束两年,人口运输安置却是去年才彻底完成,人口配置方案都是人力处一手操作的,检疫营那边也有相应的记录,海南岛内的人口情况目前还是比较清楚的。他继续往下看,民生省提出的这次普查的重点一是男女平衡问题,二是土客矛盾问题。 “男女不平衡问题一直是元老院面临的严峻挑战,曾经非常严重,随着全岛攻略和发动机行动后得到了一些缓解,但仍然处于相当的不平衡状态。临高本地性别比例曾达到惊人的8:1,那时临高县大约有12-13万人的规模,全岛攻略后,元老院控制人口增加了20多万人,这20多万人基本是男女平衡的,即便是琼山历年流入人口以逃荒男丁为主,推测也不会超过6:4。”<i><a href="/2537/" >剑启天荒作品目录</a></i> “发动机行动共获得人口约48万人,除去台湾福建移民、留在济州岛和预备送到济州岛共计10万人,还有去台湾香港的移民,约28万人登上海南岛,女性比例占40%以上。因此,发动机行动之后,元老院控制下的男女比例推测约为13:7左右,年龄分布尚不清楚。比第二次反围剿之前要乐观,但仍旧有近一半男人面临找不到老婆的问题。” “元老院治下内部是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基本不可能被打烂坛坛罐罐。因此人口的非正常死亡将降低很多,预期平均寿命有所增加。元老院的军队是小而精的,因此即使以后对外连年征战,阵亡的男性人口并不会像越南和苏联那样多到影响人口比例的程度。我们的人口结构十分年轻,仅发动机行动吸纳的人口,超过50岁的只有5%,大部分是青壮年和儿童。综合上述所有因素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没有外部人口流入纠偏,海南岛上的性别比例失衡将是一个长期困扰元老院的问题。”<i><a href="/2538/" >仙武道纪最新章节</a></i> “土客矛盾在这一轮元老蹲点调查中集中得到了反映,尽管我们在移民安置工作中已经尽量考虑到减少这一问题,在目前元老院强大的治安能力下,矛盾尚未激化,但蹲点调查的结果显示,不少村寨都有暗流涌动,部分被打击过或者主动蛰伏的当地大户势力有因此而重新抬头的趋势……”。 马千瞩放下报告,觉得土客矛盾的问题真是十分头疼,现在伏波军将长期在大陆作战,海南岛上的武装力量有所减弱,要是真闹出什么械斗之类的事情来,那可就难看了。“元老院对基层的控制还是不够强啊”,马千瞩暗暗想到。“这就是不彻底清算地主阶级的后果。”在他看来,土客矛盾的本质也是阶级斗争,如果清算彻底的话,阶级矛盾就能压住土客矛盾。不过按照元老院现在的形势,清算地主阶级是不用想了。相比之下,男女不平衡倒不算大问题。<i><a href="/2539/" >修真之炼妖屠神作品目录</a></i> ——大陆上的人口还有很多,等闯献等人闹腾起来了,等鞑子入关了,还是有大把机会捞到女性人口,以大陆的庞大人口基数,指头缝里漏下来点就够海南岛上比例平衡了。不过考虑到大陆也是元老院的规划国土,其实也面临同样问题。此外,天灾人祸中,最先损失的就是老幼妇孺,假如元老院不再像发动机行动这样倾全力介入,吸纳女性人口能收到多大效果还是个未知数。 “未来可以鼓励青壮年男性人口随着伏波军远赴澳洲和新大陆殖民,以缓解压力。”马千瞩把这个想法记到了小记事本上。 他继续翻看报告。 “……拟采用新式穿孔卡机器进行本次人口普查。目前,元老院的主要人口普查数据均为电子存档,不仅与‘去信息化’的国策不符,而且归化民工作人员要查阅和使用数据极不方便。随着设备老化,人口普查信息‘纸质化’势在必行。然而对1633版人口普查数据进行纸质化从成本上并不划算,因此,民生省拟采用穿孔卡为存储形式,重新进行人口普查工作,并为全体归化民和土著发放穿孔卡身份证件。”<i><a href="/2540/" >位面养殖专家最新章节</a></i> 看到这里,马千瞩的兴趣被勾起来了,他拿起电话,“接民生省人力处”。 “看到了,是,报告在我这。” “对,这也是我想问的。” “嗯……以未开发成功的技术为前提进行准备,好像会被质疑?” “哦?什么时候?好,我看一下日程。” 马千瞩挂上了电话,摇了摇铃。侯闻永走了进来,他现在比几年前成熟、沉稳多了。过几天他也要外放香港待命,准备充实到大陆的新政权里去,预计会成为第一批归化民县长。 “把下周三下午空出来。” 穿孔卡片 “为什么要采用穿孔卡片?其实很清楚,就是为了解决数据处理中的三大难点。其一,文档尺寸、形状太多;其二,单个文档上记录的交易太多;其三,文档记录数据的形式和方法太多。换言之,就是标准化的问题。”<i><a href="/2541/" >鬼拍手之阴阳迷城无弹窗</a></i> 冯诺停了一会,平缓一下紧张情绪,觉得自己的声调有点偏高。他没想到杨云真的在报告里提了这八字没一撇的穿孔卡计算机系统,还钓来了督工这条大鱼。冯诺太清楚领导来参观对事业的重要性了,这不仅仅是个人在领导面前露脸的问题,就算领导一言不发听完就走,也会对这个项目的前途产生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和过去做生意请领导题个字是同样的道理。这机会必须抓住。 穿孔卡计算机的立项研讨会已经开过一次,基本确定了参加人员和大致计划。这次会议主要是对“穿孔卡片”本身的讨论。因为这穿孔卡计算机和手摇计算机不同,首先得确定数据载体——穿孔卡片的规格和各种标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机械设计。元老院手里没有实物可以仿制,只能根据资料和卡片本身进行逆推。所以,项目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穿孔卡片的标准。<i><a href="/2542/" >幽剑传说无弹窗</a></i> 冯诺当然极力拿到了负责这一块的任务,他本来就做了不少调研,又是企划院的代表,而那些搞机械和电力的元老对这事也不大感兴趣。 “因此,我们一开始就要确定好穿孔卡片规格,至少在民用领域的所有应用中全部统一。穿孔卡片有45列,80列,90列等类型,但最通用的,也是最早在美国1890人口普查中使用的,是‘霍勒里思’穿孔卡,后来又通称‘IBM卡’。该卡由坚固耐用的卡片纸做成,印有10行x80列数字,每行的数字分别为0-9。此外,卡上还有11和12两排打孔位置,但没有印刷记号。11排亦称X排,12排亦称Y排。其位置实际位于数字行列的上方。这两行,加第0行,又合称‘三行区’或‘高区’”。 “国内以前应用穿孔卡片的时期较短,行业也较为局限,因此,穿孔卡片的标准完全照搬IBM卡的标准。其制造标准如下:缺角矩形卡片,水平方向为长边,长度187.32毫米,误差不超过0.12毫米;垂直方向为短边,长度82.55毫米,误差不超过0.18毫米;厚度为0.175毫米,误差不超过0.005毫米。纸纤维方向应为水平方向。每边的不直度公差为0.08毫米,各对应边的不平行度公差为0.08毫米,相邻两边的不垂直度公差不超过5分,缺角夹角为60度。请大家查看分发到手的资料。”<i><a href="/2543/" >妖棺最新章节</a></i> “然后是打孔规格,卡片基准直线X,即水平基准直线是卡片上缘直线,卡片基准点是右边缘上距X基准直线41.27毫米的点,卡片基准直线Y是通过基准点并与基准直线X垂直的直线。卡片平行于基准直线Y的80条直线称为卡片的‘列’,列间距2.21毫米,卡片平行于基准直线X的12条直线称为卡片的‘行’,行间距6.35毫米。穿孔形状为矩形,孔中心位于行与列的交点上,其长边平行于Y,短边平行于X,尺寸为长边3.2毫米,短边1.4毫米,误差不超过0.05毫米。同一横行上各代码孔的最小边缘距离应大于0.51毫米,孔中心线与行列标准线误差小于0.25毫米。” 会场一片安静,与会者大概都在怀疑他们能否造出读取和打孔这么精密卡片的设备来。而冯诺想的则是忘了把造纸厂的人请来参加讨论,眼下能否造出合乎规格的纸来都十分难说,想爬个科技树,步步都是坑啊,千头万绪。不过他早有准备,继续说道:<i><a href="/2544/" >纵横异界之音乐天才无弹窗</a></i> “这是70年代末期国内发布的穿孔卡片标准,其制造精度当然是为了满足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当时每分钟1000张到2000张卡片处理速度的要求来制订的。我们手里目前没有穿孔卡计算机系统早期的卡片标准,不过可以肯定,20世纪初的技术达不到这样的精度标准,实际上,一则50年代的资料中,穿孔卡的尺寸被简单介绍为18.6厘米x8.3厘米。因此,适用于我们自制设备的穿孔卡精度及误差标准,还有待于在开发中进一步摸索。” “穿孔卡的每一列可用来记录一个字符,包括从0到9的数字和26个英文字母,以及若干种符号,如等号,百分号等。每列记录一个字符,整个卡片共可以记录80个字符。” “字符通过打孔实现,某列如果要表达一个数字,直接在第0行到第9行的对应行穿孔。如果某列要表达一个英文字母,则需要高区和数字区同时打孔。通常顶端还会印制该列的取值作为参考,具体方案请大家翻到资料附录2。”<i><a href="/2545/" >伪宋</a></i> 穿孔卡片的每一列都能够存储1个英文字母,其方案为: 12-1 A 11-1 J 0-1 / 12-2 B 11-2 K 0-2 S 12-3 C 11-3 L 0-3 T<i><a href="/2546/" >傲气凌神最新章节</a></i> 12-4 D 11-4 M 0-4 U 12-5 E 11-5 N 0-5 V 12-6 F 11-6 O 0-6 12-7 G 11-7 P 0-7 X<i><a href="/2547/" >我的老婆是仙女作品目录</a></i> 12-8 H 11-8 Q 0-8 Y 12-9 I 11-9 R 0-9 Z “三行区上打孔,搭配1-9数字行打孔,共有3x9=27中方案,除去0-1位置表示特殊符号‘斜线’,刚好能表示26个字母。有意思的是,之所以用0-1表示斜线,则是因为整个方案中,就只有这个编码两个孔的距离最近,技术实现难度较大。此外,其他的特殊符号则可以用每列穿3个孔的若干方案解决。霍勒里思代码里仅用了8号孔作为搭配的孔,但这同时也揭示了,3孔编码在技术上是可能的。”<i><a href="/2548/" >超人漫威历险记作品目录</a></i> “之所以提到3孔编码,是考虑到中文编码的问题。” 这时会场出现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中文的编码是元老院应用穿孔卡的一大问题。当年穿孔卡计算机没有在国内自行生产,用途也不广泛,实际并无标准的中文编码方法。 穿孔卡比起元老们熟知的数据存储载体,容量实在小得可怜,每张18.7x8.3的卡片只能存80个字符,还只是英文字母。如果要是政府或者商务的业务处理也就罢了,大不了多用标准编号,比如几年前司凯德和洪璜楠力推的国家标准代码体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仅就眼下人口普查的需求来说,性别、籍贯、出生地、出生时间、现居所、文化水平、家庭成分等问题其实都可以很容易地通过编码解决,过去18位身份证上面仅用了6位就表示了全国每个人的出生地。原因很简单,命中每一个编码的人都很多,编制编码表是合适的。学过数据库的人画个ER图就很容易发现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但是唯有一个字段,就是姓名,永远也绕不过中文编码的问题。人口普查表各字段的具体设计工作可以丢给民生省的人,可是这中文编码必须现在解决。<i><a href="/2549/" >极品美女军团作品目录</a></i> “其实中文编码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是占用空间太大。” “1980年颁布的《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通称GB2312编码,不仅仅规定了汉字在计算机上的表示方法,其实也定义了一套使用4位十进制数字表示汉字的方法,就是区位码。区位码收录了一级汉字3755个,二级汉字3008个,符号682个,基本满足当前需求。所以最简单的中文编码方法就是每4列编码一个汉字,大家以前高考的时候都涂过自己的姓名,当时用的就是区位码。” “目前邮电部在全岛的电报系统已经基本铺设完成,电报员也培训了好几批。我看是不是直接用我们的标准中文电码更方便?人手也可以通用。”这时一直没怎么发言的绍宗开口了。 “区位码在每级汉字内部排序是按照拼音顺序,不怎么用培训吧。反而是标准电码是按部首排序的,实际上比掌握区位码难得多。”<i><a href="/2550/" >灵异尸寒</a></i> “标准电码从19世纪末就有雏形,直接从清朝那时就编制了,是现阶段汉字编码的自然之选。” “说话容易还是写字容易?标准电码从字形入手那是因为开始用电报的都是读书人阶层。我们的国民普及教育从拼音入手实际已经颠覆了过去的体系,普通人当然是用区位码更方便。” “美国护照当年用的可一直是标准电码。” …… …… 区位码和标准电码之争持续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因为区位码直接和以后电子计算机的汉字国标码挂钩而获得了多数与会者的倾向性赞同。 “农业口要控制土地,工业口要控制技术,财金口要控制货币,军政口要控制位子,到咱IT圈,就要控制标准啊标准。”冯诺神秘一笑,心理暗想。<i><a href="/2551/" >诛帝作品目录</a></i> “如果采用4位数字编码1个汉字的话,每张穿孔卡片可以存储20个汉字。”编码方案本身,与编码在穿孔卡上的表示实际是两个问题。如果按穿孔与否作为2进制的观点来看,每列实际上有12位,一个半字节的信息。足可以编码4000多个字符。 “这也太少了,好像还不如80个英文字母的信息含量大,7张卡片才能发一条微博,还没算标点符号。”又有人说道。 “4位数的中文编码在实践中可以用两列来表示,只是机械设计的难度会增大。具体方案请大家查看附录3。” 原来冯诺的设想是每列打3个孔来表示两位数字,其中在每列的0-9位置上打两个孔表示两位数字。高区11行打孔表示下面穿孔的两位数字从小到大排列,12行穿孔表示下面穿孔的两位数字从大到小排列。<i><a href="/2552/" >异星入侵无弹窗</a></i> “两位数字相同怎么办?” “11行和12行同时穿孔,0-9只打1个孔。下一页有说明。” 不过3孔的方式虽然能把汉字编码长度缩减到一半,让一张卡片最多存储40个汉字,但显然机电系统和控制系统设计都不是一日之功,讨论来讨论去,会议还是决定本次人口普查的卡片设计采用4位数字编码汉字,毕竟欧美人姓名也是动辄十几个字母,相比之下汉字姓名也不算太长。 冯诺接下来又简要介绍了资料上的一些内容,最后特意说道:“我们做这个工作时间比较匆忙,部分资料查得有不到位的地方,以后也会继续完善。督……马国务卿对机械式计算机的研究很久也很深入,期望能给我们一些方向上的指导和细节上的补充。”<i><a href="/2553/" >网游之贱贼信条</a></i> 马千瞩笑着说,“我今天本来打定主意只带着耳朵来。不过你们讨论得这么热烈,我就当自己是个爱好者说两句。你们的工作还是很充分细致,我只提两点,一个是机电设备的制造,继电器的开发有没有把握?工作要先易后难,先急后缓,就人口普查来说,最紧迫的是什么?打孔机器,量产可靠便携耐用的打孔机器,而打孔机器又是穿孔机系统里最基本、最简单的设备。也最容易设计制造。调查需要时间,后面的设备可以同步研发制造。等调查做完了,卡片收上来了,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宁可让数据等机器,不让机器等数据。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是卡片,我看精度要求还是要符合咱们生产力的现状,建议你们把造纸厂和印刷厂的同志们请来一起商量一下,德隆现在在造纸币,他们的经验也要听一听。现阶段技术成熟、能够稳定量产、成本上可以接受的卡片标准是什么样的,一开始慢一点、粗一点不要紧,有原型系统,后面的事情就好办……”<i><a href="/2554/" >棋祖无弹窗</a></i> “我可以补充一下1890年打孔卡技术,我之前也查了一些资料,1890年美国人口普查也用80列卡片,但是当时打的是圆孔,卡片尺寸与现在我们说的IBM卡还不一样,打孔设备极为简单,几乎就和我们过去坐火车检票的钳子差不多,人工打孔,也没有印制对应取值的功能。错误率和偏斜律高达1/20。同期的分类机和制表机想必也精密不到哪里去。而就是这样简陋的机器设备水平,仍然比1880年人口普查的统计效率高出百倍千倍。这样的水平,我们完全能够超越。” “工业化不是一蹴而就的,科技树也不会一枝独秀,每个点上都要齐头并进。手摇计算机项目暴露了我们机械制造上的不少短板,也带动了我们部分技术的飞跃;穿孔卡计算机涉及到前数字时代方方面面的工业技术,同样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把这些难关一一攻克,也就标志着咱们的工业化水平就又上了一个新台阶。”<i><a href="/2555/" >国产英雄最新章节</a></i> …… 冯诺边记边点头,虽然这些指示在技术上作用不大,不过可以写一篇新闻发到《临高时报》上去。 最终,打孔机的方案还是确定为全机械结构,由于冯诺提出的3孔双列的汉字编码方案暂时延缓,打孔机现在可以已完全仿制1923年的IBM-011型数字打孔机。该打孔机早期适用于45列卡,1929年80列标准IBM卡确定之后,又重新设计为能够适应标准IBM卡的方案。该机型是没有英文字母的打孔的,是全数字的打印机。有14个按键,分别为0-9,X,Y,S,R,其中12个键分别在0-9,11(X),12(Y)行上打孔,S为空列不打孔(Space),R为结束打孔(Release)。 IBM-011体积较小,结构实现容易,针对眼下的人口普查需求也足够用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实物仿制,冯诺在数据中心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些技术参数和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好在原理比较清楚,机械口的元老们又从打字机项目组取了几次经,总算把图纸定了下来。<i><a href="/2556/" >人间豪杰作品目录</a></i> “接下来就没什么自己能插手的事了,不过还是得盯紧点这个项目,这可是自己转型的关键作品。”冯诺一边例行检查计算中心的运行情况,一边琢磨。 蜂鸣器的响声打断了冯诺的出神,他浑身一哆嗦,果然,又一块内存失效了,这一下,仅剩的两个胖节点,也有一个称不上胖了。 “这个月好像没什么用户申请用计算中心,应该可以考虑再缩减一下规模,省下来设备未来说不定还能用得上。”冯诺喃喃自语。他想喊冯珊给自己拿份提案表来,又想起来她今天去找几个归化民技术员开“项目协调会”去了。由于前段时间跟冯诺往机械口跑得很勤,最终冯珊没有和钟小英一样选择基础科学的题目,而是选了合金热加工性质研究方面的课题报上去获批了。<i><a href="/2557/" >轮回帝尊</a></i> 冯诺自己拿了一张表格,开始填写起来。 “关于计算中心设备使用率较低与进一步封存的建议”。 时间进入1635年4月,打孔机彻底定型并开始投产。月中,计算中心宣布无限期关停一半刀片和1个仅有的胖节点,仅余6台刀片机和2个不太胖的节点采用4台一组轮流开机的策略继续运行,其余所有设备立即清拆封存。数据中心则维持与大图书馆那边的镜像轮流开机的策略不变。随着资料纸质化与中文化的进行,想必离关停的日子也不远了。 冯诺走在路上,他一早接到印刷厂的电话,通知他参加穿孔卡印刷技术改进讨论会,穿孔卡上数字的印刷精度一直不太理想,只能凑合,而用纸币印刷技术又嫌成本太高,这次据说有所突破。“卡片这一关过去了,从6月份开始总算能先开始进行人口普查了,这个项目也算是初见成效,以后继续钓鱼也方便。自己虽然只是没毕业的博士,不过这一招以前老板可是百试百灵。”他松了一口气,有些猥琐地想着。<i><a href="/2558/" >网游之荒古时代作品目录</a></i> 冯诺在旧时空虽然也姓冯,但是并不叫冯诺。一边走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穿越时报了这个名字,是想着,在新时空,即使比不上冯·诺依曼,也要至少达到其一半。 这才是个开头,他想,觉得朝阳稍微有点刺眼。 第二十九节 奸细 长期围城是不可能的,朱鸣夏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熊文灿耗。 朱鸣夏一直没说,既然敌人打算放火焚城,他也大可以放开手脚来干:将梧州城彻底封锁住,然后地向城内倾泻黑尔火箭即可。 他们在战斗中早就知道,上百枚的火箭攻击对守军士气是毁灭性的。几乎可以立刻造成全军溃乱。 但是这样,梧州就难免要受池鱼之殃,外面火箭攻城,里面堆满了易燃品--势必全城大火。 不义的名头就会落在元老院头上而不是熊文灿头上。 现在他们四个就要为了这件事情去投票表决,是暂缓进攻,让熊文灿去当那个刽子手,还是为了争取战场的主动权,利用手头的优势兵器来个雷霆一击,迅速拿下梧州? 首先是老部下朱全兴,他支持由伏波军用火箭攻城,他说:“又不是没放过火,当年火烧五羊驿,也不见得广州人有多记恨。只要我们动作快,乘着火箭造成的混乱快速拿下梧州,他们的放火计划就不可能得逞。”<i><a href="/23011/" >次元神厨</a></i> 许可表示反对:“当年我们在土著眼中只是海盗一样的存在,现在我们可是华夏正宗,我们不能像熊文灿一样泯灭人性。” 事实上,许可并不希望一场大火把梧州城烧得一干二净,穿越这么多年,许可已经见过了实在太多生灵涂炭,可在军言军,他始终是希望站在正义那一方。 朱鸣夏说道:“我们可以争取不放火。如果非放火不可的话,这放火的主动权也应该由我们掌握,士兵们不能白白牺牲在敌人的诡计之下。只有速战速决,才能把平民和士兵的伤亡减少到最低程度!” “师姐!”蒋锁尖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 “总爷!”一个士兵应声跑了过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蒋锁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堆篝火,他又做噩梦了。<i><a href="/23012/" >创世史莱姆</a></i> 噩梦的场景总是一模一样的: 师姐被挂在罗老爷宅邸前打谷场的绞架上,蒋锁他所爱慕的女子,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蒋锁不知道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场景,然后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有时候他还会梦见周叔,据说周叔被一枪打中脑袋,连眼球都飞了出来。蒋锁甚至会梦见罗老爷,毫无疑问,这些梦都不是好梦。 无数次,那些三良市的死人,在梦中站在蒋锁面前,师姐默默的流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这一次,蒋锁依旧梦见了这些死人,他猛地一起,在火堆旁醒来,身上披着的羊皮毯子抖落下来。 “没什么,澳洲人有什么动向吗?”蒋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天还是漆黑的,然而启明星已经出现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i><a href="/23013/" >曦的异界之旅</a></i> “他们在长洲岛上扎了营,还没有要登岸攻城的迹象。” “继续观察,有什么动向第一时间告诉我。” 澳洲人的侦察兵傍晚时分已经摸到了榜山山顶的阵地前,悄悄干掉了几个放哨的士兵,但被他设置下的暗哨发现,守军立即还击,据报告打中了几个,不过没有留下尸体。蒋锁知道,还有几分钟就天亮了,没多久,澳洲人就会发动进攻。而守护桂江河道的榜山阵地自然首当其冲,会被澳洲人重点关注。 “拿些吃的来。”他的肚子已经饿了。士兵应了一声,不一会给他拿来几块用芦苇叶包着的干冷的“战饭”。 没有筷子,蒋锁就用手把干硬的米饭塞入口中,咀嚼着。紧张的注视着山下的动静。<i><a href="/23014/" >蜀军</a></i> 蒋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原来是一个跑马卖解的,后来成了澳洲人的俘虏,再后来当了澳洲人的兵,现在他又站在澳洲人的对面,要和他们大干一场。几年时间,蒋锁就经历了许多人一生都未必经历的事。 五年了,青霞的美丽面容在蒋锁的脑海里变得模糊,只剩下她被挂上绞架后身体最后的几下挣扎。芸娘和其他人不知道被澳洲人发配到了什么地方,老班主了无音讯,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而他,被澳洲人抓去净化之后,被发配到了一个南方海边的村落。那里从来没有冬天,一直是炎热的夏季。村里有一半人和他一样,是被澳洲人流放来的;另一半则是从北方来的移民。 村民的工作简单而繁重,他们在海滩上晒盐,在海上捕鱼,采集海菜。虽然有道路连接村子,可是大多数时候道路上都是空无一人的,只有那些漆黑的电线杆和上面挂着的铁线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站在村口,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每月澳洲人的船只定期来访,运来粮食、邮件和生活用品,运走他们晒的海盐和各种海货。日子过得艰苦但是安逸。<i><a href="/23015/" >武道一千年</a></i> 村里人自然不会歧视他这个流放犯。因为他懂点武功,推举他当了民兵队长。在那个小村里,蒋锁干活卖力,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村里的氛围。有一次海盗来袭,他帮着村民抵抗,顺利地支撑到了澳洲人的援军到来。要是让蒋锁为了那些村民豁出性命,蒋锁绝无二话。 如果不是那些梦每夜每夜地困扰着蒋锁,蒋锁说不定就会在那村子里落户生根,村长的女儿喜欢他,村长也乐意招他为女婿,如果不是那些梦,蒋锁会在那小村里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村子无处不透漏着澳洲人的气息。这里是澳洲人的地盘,村长是澳洲人任命的“干部”,移民不管是不是流放来的犯人,全部剃发,穿“澳洲服装”。澳洲人出的布告、印的报纸,都贴在村公所的墙壁上。连彼此交谈的话语也是澳洲人传来的“新话”。<i><a href="/23016/" >反贪大明作品目录</a></i> 这让蒋锁想发疯,加上每夜梦见失去的青霞,让他更是陷入了奔溃的边缘。他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或许杀几个澳洲人,他就不会在梦见青霞,梦见那些在三良市被吊在绞架上的人。身边的都是假髡,那些首长才是真正的澳洲人,蒋锁知道,只有杀掉那些真髡,他或许才不会做梦。 然而要想杀死“真髡”谈何容易!元老们极少到这种偏远的小村落来――这里不过是琼州岛南部一系列安置移民的村落而已。除了制盐,几乎谈不上什么出产和效益,只是元老院的“人力资源蓄水池”之一。虽说时不时的,村里的丁壮就会被征集起来送到某个地方去伐木、采矿、筑坝、挖渠……从事各种体力工作,但是这些工作里即使能够遇到元老,也是远远的看一眼而已。根本近不了身。<i><a href="/23017/" >懒散少爷俏管家最新章节</a></i> 蒋锁在村里待了几年,慢慢知道要接近元老,只有三条道路可走:一是从军,二是考学,三是招工,然后提干。不过考学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至于招工提干,那也渺茫的很。唯一的途径便是从军了。 村里每年都会开展征募新兵的活动,不过,征募的新兵并不多,一年不过几个人而已。而且他们去服役的地方大多是“国民军”,蒋锁已经知道,国民军平日里是不上战场的,做得大约就是过去县衙里“壮班”的事情。遇到元老的机会比现在要多一些,但是多不到哪里去。 而且每次征兵蒋锁都不在“应征对象”里――因为他是流放犯出身,照例不满五年是不能应征的。 但是这次的两广战役,开始在整个元老院的统治区域内征兵,蒋锁这样还不满五年的“流放犯”也被列入了征兵的范围之内。村长觉得他这么干个民兵队长没有前途,不如当兵去搏一搏,说不定能挣个前程回来。自家的女儿也就发达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女儿另外嫁人也不难。<i><a href="/23018/" >变身萝莉偶像</a></i> 于是蒋锁就这样入伍了,无独有偶,因为他的征集地点是海边渔村,便被分配到了海兵队。 在海兵队训练了几个月,他便被分配到了珠江特遣舰队,作为随支队配属的海兵,在香港待命,时刻待命准备进攻广东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虽然蒋锁经常可以看到元老军官,可是他却始终没有不顾一切的动手。他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去刺杀那些澳洲人,是为了给青霞报仇,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做噩梦,蒋锁说不清。平心而论,那些澳洲首长都是大好人,体恤下属,和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百姓们更是受了他们的恩德。特别是他的袍泽们,很多都是元老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给了他们第二回生――杀了他们,自己便是不义。可他们杀掉青霞就是正义的吗?蒋锁感到很割裂,有几次有机会,蒋锁却又在迟疑了。没有刺杀的念头的时候,蒋锁堪称是一个一等一的好兵,训练刻苦,纪律观念很强,颇受元老军官们的青睐。可刺杀的念头时不时都会冒出来,可蒋锁很明白,杀掉这个赏识他的首长是不义的,可不为青霞报仇也是不义的。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3节 三百零三节 不是生活秘书 钟博士在一次扯淡的时候说USB接口没什么技术含量,完全可以自产。冯诺拆了几个损坏的接口,觉得他说的倒是没错,几乎所有的损坏都是因为频繁使用导致的铜电极磨损氧化和塑料舌头被机械破坏。芯片和线缆损坏很少见。单就这个接口而言,或许可以自行制造试试看,绝缘材料可以用木材之类的代替一下。 但是这样“克难”版的USB接口到底能不能用,冯诺没什么把握。有些工作还得找专业人员来帮忙。 他在图纸上绘制了一个自己的所谓“设计图”。冯诺其实没学过相关的设计,所以这个所谓的设计图就是按照他分解开的USB接口绘制的,然后思考着这些部件都应该用什么材料和加工手段来获取。 快到中午的时候,冯诺的学生冯珊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提着两份午餐。<i><a href="/22382/" >修真天地间</a></i> 前两批生活秘书分配的时候,对颜值有很高要求的冯诺也去摇A级女仆的号,可惜一直没有摇到。后来有一次被叫到芳草地代课,却一下看中了班里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冯珊。 冯诺在课上布置了一篇说明文的作文,让学生对学校学的课程内容为主题,自由撰写一篇说明文――不错,冯诺其实是去代语文课,以他的专业背景,也就代一代语文课比较现实。却发现这个女孩子的语文实在不怎么样,刚看到题目《鸡免同茏问题》就皱了皱眉,要知道这可是“快班组”的尖子生。冯诺感到十分奇怪,细看下去,发现小姑娘内容写的还真不错,问题讲得很清楚,解答方法也很规范。 他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女孩子,见她虽然身材单薄,脸色也有点苍白,但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笑容温和。让冯诺不由升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念头,觉得心里某个奇怪的开关打开了。<i><a href="/22383/" >超级神豪闯三国最新章节</a></i> 又过了几天,冯诺似不经意地和袁子光说起这个女孩子,才知道这个女孩子数学成绩十分醒目,不仅完成了旧时空初中数学的大部分内容,也已经能给高小的普通班讲授全部课程了。不过,袁子光在提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冯诺却敏锐地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和自己相同的气味。 这小姑娘当时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冯诺知道新时空女孩子营养不好,估计那个女孩差不多应该有15岁了,才决定尽快下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开始冯诺本打算先走一下“资助”的路线迂回接近,后来想到文总的教诲,心里一横,直接厚着脸皮去套近乎了。他并没花多大力气就把小姑娘骗的芳心暗许:芳草地的女孩子,又有几个能抗拒元老的示好?<i><a href="/22384/" >猎杀诸神之人无弹窗</a></i> 不过冯诺很快就傻眼了,他从芳草地的学生登记册上查到这个女孩子竟真的只有12岁!她是头两批从广州的人牙手里买过来的流民,也是国民学校最早的一批学生,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在芳草地的营养就不错,长得才比较大。 ……不妙,冯诺觉得非常不妙:自己看上了一个12岁的小姑娘,光这条消息传出去他就成了“寡廉鲜耻的禽兽”,“狗彘不如的非人类”。虽然不少元老都打着“光源氏”的主意,可还没听说有谁敢公然干出来的。 关键是,办公厅是绝不会批准这个小姑娘转去当生活秘书的,哪怕只是转到女仆学校。 思来想去,冯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胡青白商量这个事情,老胡人缘不错,人脉估计也有一些,说不定还有“案例”秘辛可供参考。<i><a href="/22385/" >神级紫荆花牧场作品目录</a></i> 听他扭扭捏捏地说完事情原委,胡青白咧了咧嘴说:“你猜的倒不错,确实我知道几个国民学校女学生转到女仆学校的……先例,不过你这还真是……又刷新下限了啊。” 冯诺点头如捣蒜,脸上也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胡青白并没有透露更多“先例”的细节,只说道:“年龄确实小了点,不过这不算太大问题,女仆学校也有和她同龄的,不过照规矩生活秘书分配标准是至少满16周岁,就算转过去,你也得等四年才能分配。” “这个我是不急的……”冯诺干净撇清自己。 “还有一点,她现在是快班组学生。本来芳草地的女学生就是不允许流动到女仆学校的,更别说快班组的精英了--要说有几个先例,都是年龄偏大,成绩比较差的。那也得先转到职业培训部,变成行政练习生……”<i><a href="/22386/" >古物纪无弹窗</a></i> 冯诺见他进一句出一句,就是没实在话,心里有些按耐不住,但是这事说出去也不太光彩,所以只好忍着听他说完。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跟办公厅备案一下,但不要把她转到女仆学校了。第一这有违制度;第二嘛,浪费人才――”他又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是数学尖子,本来也是全额奖学金。”话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按照她的的成绩和学习能力,念中学不成问题,搞不好以后还是我们的第一批大学生咧……” 冯诺连忙保证决不影响女孩子的学业,女仆学校可以不去,也不用她来履行女仆的工作,还可以继续住宿舍吃食堂,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是要保证这女孩子不被其他元老“抢走”。 “……不要说大学生,就是研究生也没问题。”冯诺拍胸脯保证,“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耽误她的前程的。”<i><a href="/22387/" >网游之工兵无敌最新章节</a></i> “你呀,也太猴急了吧。”胡青白笑了笑。“好吧。我看这样办:你呢,先到办公厅报备一下:她由你承担学费――要再进一步,就干脆收她当你的学生――毕竟你也是技术工种,合理合法。同时呢,申明你保证这个女孩子在芳草地的学业和未来的工作不受影响。” 冯诺点头称是。 “我们这边也出一份情况说明,证实一下是女孩子……”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是自愿的。” 办公厅没怎么为难冯诺,事情就这么成了。女孩子其它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名字被冯诺改成了“冯珊”。平时继续在芳草地上学,冯珊没有课的时候会来计算中心帮忙清扫和检修设备,学习计算机和网络知识。不过冯诺看得出:她对硬件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涉及计算机应用方面的一些数学理论有兴趣。为此冯诺开始给她开小灶,零星的开始讲授一些高等数学方面的知识。<i><a href="/22388/" >搅乱韩娱无弹窗</a></i> 现在她已经16岁了,不仅升入了中学,还承担了少量高小班级的数学教学任务,甚至开始参与元老院数学教育体系的规划――虽然基本是照搬旧时空的数学教育,但总要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冯珊算是一个上限值。加上计算中心的兼职,使得她非常繁忙――至少比冯诺要忙。 像今天这种情况,冯诺就让她从芳草地的食堂带饭回来两个人吃。 “老师,吃饭了。” 听冯珊叫他老师,冯诺总有一种罪恶感。毕竟师生恋还是带有禁断的爱情的色彩的。不过要是改成了正儿八经的“首长”,他又听着着实生分了。 冯珊在桌子上摆开饭盒――因为长期在芳草地过集体生活,冯珊自然不会做饭,也没有女仆学校的学生那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虽然大致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但是对冯诺还是有一种师生之间的尊重的疏离感,这让冯诺多少有些不快。<i><a href="/22389/" >幸运公爵最新章节</a></i> 两人在饭桌上谈的,几乎全是学术问题,在芳草地长大的冯珊没什么娱乐活动,也谈不上爱好,唯一可以和冯诺谈的便是她的学习。这种饭桌交谈要么以热烈的讨论某个数学问题而结束,要么便以无话可说的冷场而告终。 这女孩子也太不可爱了……冯诺心里暗暗吐槽。 午饭吃过以后,冯珊去制造总厂的总务室领取更换的干燥剂,冯诺则开始例行检查设备运行情况。 几年前徐老五当了数据中心主任之后,花大力气搞了基础建设,这使得冯诺的维护工作量小了很多。原本每年的夏季和台风季都是冯诺胆战心惊的时候:高温、暴雨和台风使得原本栖息在集装箱和高架厂房里的数据中心雪上加霜,他每年入夏前都要花大力气搞各种防护建设。 本月计算中心处于停机状态,数据中心则正在运行。今天不用大检,冯诺只是挨个查看了机柜上每块硬盘的健康状态指示灯就算完事,昨天刚换掉一块指示灯转黄的硬盘,虽然事后检测还能凑合再用,但冯诺真心希望今天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他手里的备用硬盘还是取消了一组镜像剩下来的,而且也不多了。 黄灯的硬盘他照例要运行硬盘检测程序,看看损坏情况。一般硬盘出问题都是有了坏道,那么他就得根据损坏情况采取屏蔽坏道,慢格等方式尽量来延长硬盘的使用寿命。 第三十节 抛髡投明 在两难的痛苦折磨之下,蒋锁当了逃兵。一次香港的海兵队在珠江口进行水上航渡训练的时候他故意落水,然后潜出去很远,爬上了岸。 他脱下自己的伏波军制服,丢掉了所有的东西,在附近的渔村里偷了一套衣服,他没有想过自己当了逃兵之后准备干什么,还是不是打算去报仇,他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隐入了黑夜。 逃兵是什么下场,蒋锁是非常清楚的。特别自己还是“临战脱逃”。他一路乞讨到了广州――因为知道元老夺取广东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便一路往北,只求离元老院远远的。 蒋锁原本并不想投奔官府,他这样形同乞丐身无分文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当官的接见,就算见了,也会被怀疑是奸细,搞不好直接推出去就杀了。在他的老家,土寨的寨主也会仅仅因为陌生人“形迹可疑”而随意的砍掉过路人的脑袋。<i><a href="/1567/" >机师天下</a></i> 蒋锁对广东的道路略有所知,当初老班主是带着他们过五岭到的广东,现在他打算还是走老路,翻过五岭北上,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刚走到南雄,便在官道上被路过的一队官兵抓了差,去搬运货物。 货物都是木箱,很是沉重,挑夫们肩挑背抗,日夜赶路。要不是蒋锁这几年在渔村有吃有喝,打渔军训打熬的一副好身板,说不定没几日便会活活累死。 蒋锁想寻机设法逃走。但是官兵看守很严,一旦逃跑被抓就会被砍头。他找不到机会。 要不是某天,一个挑夫摔倒的时候砸破了木箱,散落出里面的物件,也许蒋锁就会活活累死在道路上。 从破碎的箱子里掉出来的是几支崭新的南洋式步枪!<i><a href="/1568/" >逆巫作品目录</a></i> 蒋锁虽然没当过国民军,但是却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这种步枪。这种枪比陆军用的米尼枪要次一等,不但射程近,准头也不好。只有国民军和警察才用它。不过对于普通的盗匪海贼来说,这枪已经是很可怕的大杀器了。 这东西明军怎么会有?! 他诧异的表情立刻引起了带队官长的注意。当晚宿营,蒋锁便被两个士兵一索子捆翻在地,押到了带队官儿的面前。 “你认识这鸟铳?”带队的官长沉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多日劳苦的折磨使得蒋锁对求生的欲望不太强烈了,他点头道:“这是南洋步枪。” 听到“南洋步枪”四个字,官长的眉头一跳,道:“你是什么人?!” <i><a href="/1569/" >网游之虐兽传奇作品目录</a></i> 蒋锁毫不隐瞒,当即将自己是澳洲人逃兵的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髡贼的兵卒了。” “是。” “嗯……”官长盯着他,良久吁了口气,道,“此枪你可会用?” “这有何难?”蒋锁道,“此枪在澳洲人那里不过是国民军使用的二等枪械。” “既如此,你且装填了打一发与我看看。”说罢叫从人把他的绳索解开。 身边的卫士当即将蒋锁的绳索解开。蒋锁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三下两下便将弹药装好,随即枪抵肩,略略瞄准便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便将二十丈之外的香火头打灭了。 官长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低声道:“好!”<i><a href="/1570/" >禁忌之文明传说</a></i> 从这天晚上起蒋锁便不再是苦力了。 “鄙姓易,名浩然,在熊督师的幕中任赞画。”官长的态度很是和蔼,一点没有老爷那种拿腔作调的威势,“你即知髡军的底细,又愿意为朝廷效力,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如今广东的形势危如累卵。此次我回广东,正是要将这批枪械带回。” 蒋锁不知道南洋步枪是怎么流入到易老爷手里的,但是他知道这必是秘密,便一言不发 “……枪虽好,用来也简单,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用的象你这么好。髡贼不愧有善练强兵之誉,可惜可惜!” 他说可惜的时候双眼望着东北方向夜空,眼中满是怅然之色。 “若是澳洲人愿为我大明效力,何愁东虏不灭,流寇不平!可惜如今已经迟了!”<i><a href="/1571/" >武霸诸天最新章节</a></i> 易浩然将他带回了肇庆。一路上,蒋锁知道这位幕僚师爷原是辽东人,有个秀才的功名。不过比起四书五经,他对兵法更有感兴趣,《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之类的历代兵书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上千遍,以致闭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他屡试不第,家累益重,易浩然要养家糊口,在广宁的一家武将家中任教。虽然挣钱不多,倒一家安稳度日,其乐融融。 四十岁那年,朝廷的大军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辽东各城池相继失陷,东家战死,广宁撤镇,他带着全家往关内逃难,一路妻离子散,好不容易在京师落脚,只剩下他孑然一身了。 总算他在京师还有几个师友亲戚,辗转请托,靠着自己的出身辽东的优势和“知兵”,易浩然在即将出关的袁崇焕幕中谋了个差事。他在袁崇焕幕下,有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见证了辽东昙花一现的胜利,也看到了袁崇焕、毛文龙之间的争斗。袁崇焕被捕下狱之后,无处可去的易浩然靠着这点资格又投奔到起复的孙承宗幕下,随他收复关内四城,然后又看着他旋即被排挤,称病引退。已经年过半百易浩然得了孙承宗的一封“八行”,投奔两广总督熊文灿幕下。<i><a href="/1572/" >重生成蛇</a></i> 熊文灿幕下这样靠着面子举荐来的幕僚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会高看他这位秀才公,不过每月资助他一些钱粮,拨一间屋子居住而已。平日里也不叫他办事。易浩然也乐得清闲,四处游玩。他已经是但他却发现广东也并非没有战乱的乐土。几年之前,王尊德集全省之力讨伐澳洲人,却在澄迈大败,髡贼入寇珠江口,广州城也险些沦陷。 这一仗当时在朝中也是引起轩然大波的,官兵阵亡散失人马数万,将官损折多名。不过,事后听闻“髡贼”在广州城下战败,泛舟出海逃去。只在琼州沿海四散作乱,已不足为患。 然而他很快发现真相不是这样,澳洲人不仅没有退去,还实际上控制了整个琼州府,甚至在广州城外就有他们的营寨。只不过他们不抢不杀,大家都能谋个太平,这才能掩饰过去。而广东官场对髡贼完全是“畏髡如虎”,对髡贼的一切都是不闻不问,只当他们不存在。<i><a href="/1573/" >无敌小和尚</a></i> 易浩然知道髡贼“贼势已成”日后必成大患。便四处访问澄迈之战和珠江口几次与澳洲人交战的亲历者,很快他就意识到髡贼是比建虏更为凶险的对手。 几经沉沦,他已经识尽了官场的虚伪,可他心中总有种忠君报国的情怀;加之见识过太多战乱,要让百姓们免受生灵涂炭之害,就必须能打胜仗。 “要天下太平,只有以战止战。”易浩然在往肇庆去的船上如此说道,“髡贼也是人,兵丁亦都是贫苦的百姓。所倚仗不外乎船坚炮利部伍严整。只要朝廷能下决心精器械,练新军,不愁髡贼不败。” 易浩然毫无老爷的架子,也没有上等人要求教于人时候降尊纡贵的做作,他对蒋锁谈及自身,谈及天下大势,论及对“髡贼”的看法的时候,都很坦然。而蒋锁说起澳洲人、伏波军的事情,也是头头是道。<i><a href="/1574/" >最强重生系统作品目录</a></i> 两个年龄身份悬殊的人便在这一路上的交谈中相知相交。到的肇庆时候,蒋锁已经知道,这批武器的确是从髡贼手中弄到的。熊文灿花大钱从福建和山东搞来了一批南洋步枪和弹药。准备装备自己的家丁。因为路途遥远,易浩然这个“闲人”便得了这个差事。 回到肇庆,易浩然缴了差事,又将此事悄悄与熊文灿禀报了。引来了熊文灿很大的兴趣。他秘密召见了蒋锁,对他“弃暗投明”予以嘉许。一番问答之后,虽然心中对蒋锁的“悖乱无礼”略有微词,认为他“久染髡贼习气”,但是看在他对“髡情”熟悉,又擅“髡器”的缘故,还是对他赞赏有加,赏了他五十两银子,授了他中军哨官的军职,专门负责家丁的训练工作。 易浩然因为办事得力,尤其是收了蒋锁这样一个“人才”,在熊文灿幕中的地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几次对谈,熊文灿发现易浩然不但知兵,且对髡情的分析看法颇有独道之处,便渐渐有了倚重之势。这一下,却惹来了常青云这个“髡务第一人”的倾轧。熊文灿为了平衡双方关系,又为了加强自身的战力,便打发易浩然到广西练新军,蒋锁随着去了,在广西又升了千总。 这支不过五百人的新军,虽然不全是用南洋步枪武装起来的,却是熊文灿花了大价钱武装训练起来的。此时,蒋锁正带着这支人马,守卫在梧州城西桂江对岸的榜山上,既然背后刺杀有赏识之恩的首长是不义的,不为青霞报仇也是不义的,那就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了结恩仇吧! 第二十八节 黄雀会 广州的南城面临珠江,是海商洋舶停靠之地。宋代南城已成商业中心,有东西雁翅城保护。元代毁于兵乱。入明以后这里商业繁荣,但经拓林兵变,城南居民受害,官府即依雁翅城旧址筑新城。《广东通志》谓:“嘉靖四十二年甲子都御史吴桂芳以拓林兵变,躁践城外居民,创筑自西南角楼,以及五羊驿,环绕至东南角楼新城,以因防御。” 有了城墙的保护,新南城虽然面临珠江,三面临濠,在广州府三城之中面积最小,但洋舶区、码头区、商业区、富人住宅区均集中于此,成为了广州市商业经济中心地。 此时南城的靖海门外的珠江堤岸上,站着几个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似乎在巡视着什么。 阴霾紧凑,烟雨朦胧。江面上隐隐约约停泊着十来艘帆船,水雾浓处只见着黑簇簇的轮廓。远眺拾翠洲,白鹅潭,藏匿在烟波深密处,仿佛与云天连接一片。<i><a href="/19091/" >观石记无弹窗</a></i> “操蛋,哪来的澳洲海船。”内中一个人吐了口唾沫,愤愤道。 “王头儿,我们都找了十来天了,这沿江的各式海船也都看了个遍,哪有什么古怪的大船。” 那被唤作王头儿的人并不答话,望了半日,默默无语。江中心涟沦圈圈,老鱼吹浪。岸堤下怪石嶙峋,浊浪击拍。离他们不远处一条洋船正在卸货,一群脚夫肩着货物从船舷边下来码头趸库。 “王大哥,我真不明白。老爷在中左所好好的,怎得又发了兴头要我们来寻什么澳洲海商?我跟随老爷这些年,东洋西洋都走过,何曾听过劳什子的澳洲!” 那王头儿冷哼了一声,斥道:“你们瞎掰个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脑袋不要了?” <i><a href="/19092/" >轩辕道最新章节</a></i> 众人听了,都默然了。 半晌,才听得王头儿说道:“澳洲虽是我等从未停说过的地方,但是那濠畔街上高家的铺子里卖得东西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广州城眼下举城若狂,谁不知晓澳洲的奇货。这等发财的买卖,既然从海上过得,我等兄弟怎能不好好的生发一笔。”他狞笑起来,“这次一定要探出这伙海商的底细来。” 原来这些人,乃是眼下寇略福建,震动闽粤二省的“巨寇”郑芝龙的部下。眼下他伙同李魁奇,聚众三万余人,占据着闽南的中左、鼓浪屿、大担、烈屿、高蒲等一系列沿海重要岛屿和海口,或寇掠商船,勒人报水,或突入内地,烧杀掳掠,已然成闽南沿海海面的一霸。 一行人沿码头边向城内走去,渐渐见行人货贩增多。过了龙王庙,便看见的靖海门城楼了。进得城来,沿着路一直往五羊门去,前面巍峨壮丽的一座大庙观,是洪武年间建的天妃庙了。这里是南城的交通中心,五方杂处之地,各色人等夹杂着轿子骡车熙来攘往,商贩荟集,市场热闹,只见人声嘈杂,货摊连绵,一片买卖兴盛的市面。<i><a href="/19093/" >中二病要当救世主</a></i> 这王头儿显见十分的小心,只沿着墙根走,拐过弯,行到巷子里去,城根便有一爿小酒店。挂着油黑乌糟的半挂竹帘。一众人踅进店堂。店堂间悬着几盏油灯,即是白天也十分昏暗。吃客们闹哄哄一片,地上湿吱吱,滑漉漉,弥漫着菜香酒香油烟汗臭混杂的怪味。 企堂见有人进来,忙上来招呼客人。王头儿要了一间单间空座,叫了些许酒菜。帘子并不完全放下,拴起一半来,坐在门口的兄弟便能纵观全店。 等了片刻,店门口又走进个街面上游手混混般的人物,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双方眼神相遇,新来的人便自进来落座,也不寒暄,一众人只自顾自的吃喝起来。那王头儿见店内并无便衣的快手番子,才悄声问道:“濠畔街上的兄弟有什么消息?”<i><a href="/19094/" >位面战记最新章节</a></i> “盯梢快半个月,没什么有用的。只见那高府里的货色一担一担的挑运出来,送到铺子里,就是没见有特别的货物进去过,也不曾见到什么古怪人物。” “真是见鬼了!”这王头无心吃菜,盯着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葱爆蛇丝,“这么多货物怎么进去的?”莫非是障眼法?这澳洲的货物不是从高家运出来的,只不过用这个手段来掩饰? “高家在码头上的栈房呢?” “也打听过了,”他摇了摇头,“高家铺子里规矩很严,根本打探不出什么东西。兄弟们打听了多日才知道栈房的管事有个相好是半掩门,花了些银子才从那女人嘴里打听到点消息。”说着便住了口,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王头知道这个地面上的社鼠又在借机讹钱,心里骂了一句,只说:“银子好说,打听到了什么?”<i><a href="/19095/" >美人思华年无弹窗</a></i> “管事的说,澳洲货从来不在栈房收发,全部从高举的本宅私栈内发出来。每次发出也不多,只有几箱货色。不过件件都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中年汉子说着,眼光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多久发一次货?” “没个准,一般总在十天上下。” 这说明货物的确是从高宅里出来的,但是怎么进去的呢?高家又不是大海边,船是开不进去的。难道从天上掉下来? “高家运进府的东西,可探查过?” “这事情请了脚行的飞脚老三帮忙,他可要了不少钱……” “好说。”王头儿嘴上这么说,却摸了下袖子里的短刀。 “他可要了十两银子,”中年汉子眯起眼睛看着王头儿,试探他的反应。王头一脸呆笑,并不答话,扫过周边几个人,都在冷笑。这汉子忽然想起了面前坐得是谁的人,赶紧接了下去,“飞脚老三吩咐人偷偷查验过高家运进的东西,的确有古怪!”<i><a href="/19096/" >恐怖电影大师无弹窗</a></i> “哦?货色是夹带进去的?” “不是不是,而是运进运出的东西有点古怪。” 他们买通了脚行的上下,私下察看了一个月来高宅运进运出的大宗货物,运进去的东西,过去都是以瓷器、铁器之类为主,运出来也大致相同。可这个月就不同了,除了这些,又运进了许多麝香、龙诞香、紫檀这样的进去――最奇怪的是从来没运出来过,仿佛一进去便石沉大海了。 查了半天,还是没查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王头儿失望的叹了口气。以这些地面上城狐社鼠尚且打听不到什么东西,靠自己恐怕就更难查清了。 掏出十几块洋钱,打发了他。一行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他们潜入广州城一个月来,费了无数周折,打听到现在,虽然知道这些海商大致落脚在那里,但是他们的船停泊在何处,货物如何运来,依然一无所知。眼下,也只有等几天前派出准备潜入高家去的人的回报了。<i><a href="/19097/" >秦战三国无弹窗</a></i> 等了许久,昨天准备潜入高宅的两个人才回来,其中一个脸上擦青了一道。王头看其神气变幻不定,知道事情不妙。 “那边的后街都有栅,不便进去。我等就上了城墙绕了个圈子过去,在上面潜伏了几天才发现蹊跷的。”这二个人在过去前都是道上有名的飞贼大盗,因为犯了人命官司,被海捕缉拿才去投靠海寇,这次要带他们来广州涉险,郑家是许了重金的。 他们在城墙上观察到了高宅后门出入的人和货担,发现都是从另外一家的后院出来的。便设法进到院子里察看了一番,看到了澳洲海商。 “一共四个人,都穿着本朝的衣冠,可是髡发,象和尚。” 知道这个院子有蹊跷,又察看了二天,发现这原是高家的秘宅,如今做了澳洲海商行馆。所有货物都是从这秘宅里搬运到高家去的,高家也搬运货物到秘宅里。<i><a href="/19098/" >地狱求生者</a></i> 于是问题又绕了回来,还是没发现这群海商的货物是哪里运来的。 “本来还想听听他们的说话,可惜!”脸上有瘀青的狠狠道,“内中有练家子,刚想靠近就给他发现了,丢出石头来又快又狠。” “我看,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内中有人低声道,“干脆来个‘掏被窝’。把高家的阎管事或者干脆就把高举本人抓出来,还不都问个一清二楚!” 王头哼了一声:“抓出来?这濠畔街上的商户哪个是好惹的?不说他们手眼通天,就是府里养得护院家丁,也够你喝一壶的。” “那把海商抓一个出来。”那人嘿嘿笑着,“就算我们不惹高家,惹这几个没根底的海商还不是问题吧?听何大哥说,这里面也就一个练家子,又没高家的护卫。他就算满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我们多召集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进去绑出一个来,带上船去,别说澳洲来的,就算是昆仑山上来的也得说个明白。再说,”他贪心的笑了起来,“要放人,还不得拿点好东西出来?” 众人一听轰然叫好。都看着王头。王头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绑个海商不是什么大事,高举也不见得为此勃然大怒,日后还能留个余步。 想到这,几个人埋头谋划起来。 第五十节 刺杀 10营的人员背起小山般的背包正在慢腾腾排队下船。直属队的士兵正整齐的以班为单位在甲板上耐心的等侯。 白色太阳照耀下,晨雾样的轻烟笼罩在圣女湾的海面上,远远穿梭行驶着的巡逻蒸汽船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灰白色的影子在移动。巡逻船上的轮机声,随着微寒的清冷的风播送过来。 中环码头附近设立了临时营房,到达香港的部队和琼崖支队的北上干部暂时安置在这里,等待出发的命令。 第10营在码头完成集结点名之后,全营开拔往宿营地而去。 香港很少有居民,只有少数军事化管理的农垦据点有少量的农民和渔民从事农业生产,除此之外,就是军人和为军队服务的“军工”了。 军工们不但负责装卸货物,也在岛上的联勤工厂工作,利用香港这个转运中心的便利条件,从外界输入各种原料,为军队生产食品、被服、车辆和船只。是联勤总部在南方的最大补给点。<i><a href="/14083/" >乱世修神传作品目录</a></i> 所以这里很少有商业气氛,除了在商业港口区有店铺货栈外,其他地方完全处于“军事管制”的状态下,走在路上的人全是穿着各式各样制服的归化民。 来到这里,就能更深切的体会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了。 第10营在营区安顿妥当之后,全营除了晕船的病号之外,下午全体都到教练场上进行操练。 在教练场上的,是先期抵达的第1步兵营。这个营的底子是元老院最早的武装力量马袅保安团,不但历史长,还参加过第一、第二次反围剿等一系列重大战役,鹰旗上的荣誉绶带最多。是元老院的老底子部队。它后面建立起来的各营又是以抽调1营的军官和骨干为种子建立起来的。第1营长期拱卫临高,俨然是“元老院的近卫军”,因而全营上下的荣誉感极强,战技术水平也是各营中最好的。<i><a href="/14084/" >异世药王</a></i> “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教练场上,教官正在作操练前的讲评,“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工作业共五项,这是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既是战场之必需,也是伏波军军人之必须;每个步兵都得会,不分干部战士;光会还不行,而且要过硬。” 两个头带特制护具的教官正抓紧乘着登船的时间空档,在中间给士兵们讲解、表演刺杀对抗要点,边说边示范。 两军对垒,士兵对杀,人与人的直接对抗。是书面上无法模拟出来的。如真是面对刺刀,一般人都得两腿发酸。田凉还记得有一次训练,一位元老军官拿起一支带刺刀的SKS,来到他所在队前挨个比划。啪的一声,泛着白青寒光的棱刺一杵,刀尖直接逼在眼前,逼问感觉。田凉清楚记得那次立即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四肢发酸,后背发凉,憋不住尿,人一下就被抽空了,全身的汗“刷”地一下都出来了。他一个挨一个的比划,挨个问感觉,个个如此。有人被当场吓得小便**,有得干脆昏了过去。<i><a href="/14085/" >天降恶女来最新章节</a></i> 简单讲完之后,两营向后挪出一片空场地,开始派出的刺杀尖子对抗训练。 刺杀对抗训练是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头戴护头,面部是铁制护网,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抗双方手持特制木枪,像全身批甲的武士一样,威武无比。 规则——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为胜。 刺杀对抗特别激烈,针锋相对,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高手出场时,往往几秒钟,顶多是十几秒钟的激烈搏斗,猛然,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教官叫停,对方就完蛋了,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分明。一位教官说,在战场就这样,硬碰硬,谁更硬,一枪就把对方捅死了,毫不含糊。 四周千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上对刺的兄弟,时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双方沉重的鼻息、木枪啪啪碰击;突然叫好声乍起,掌声雷动,为自己营加油嘶吼得脖颈青筋暴起。任何连队历来最重团结荣誉,此刻谁也不能落下场面、免得日后提起讥笑。<i><a href="/14086/" >抗战之铁血佣兵最新章节</a></i> 10营本都是新近成立的连队,虽然很多老兵,但是大多数还是新兵。比起老兵比例高的1营来说显得逊色许多。还没一顿饭功夫,1营渐渐开始局面占优,连续赢了3个人。胜利得一方得意扬扬,鼓掌、喝彩不仅更加起劲,还偶尔传出“10营软蛋,回家加练”的不和谐。 10营干部坐不住了,几顶军帽凑在嘀咕一番,林福大声道:“1连长黄熊,上!” 这边1营哗然,第1连是掷弹兵连,全营中的精锐。能当这个连的连长的都是要提拔的资深军官。而且连长黄熊不仅在全军所有的连长资历中最老――元老院开始起家就从龙――自己原来还是蓟州镇把总,自夸刀法、枪法自幼家传勤练,平时也在大家面前耍耍把势。 1营的余志潜自然不干,瞅了一眼其中一位皮肤白皙、壮实的教官,对着林福嚷嚷:“欺负新兵娃娃才摸枪几个月。林营长,你怎么也不亲自上?”<i><a href="/14087/" >萌萌山海经最新章节</a></i> “知道斗不过10营的人,让你们再练几个月,服服气!” “不!过了今天这店儿,我们没时间磨蹭……..” 两营的军官生怕在士兵面前露怯,互不相让,一旁斗起嘴来。 那位胖教官愣了一下,摸摸下巴,抽出一把卸下的刺刀。环顾了一下大家,道:“你们快点,咱们继续。” “兔崽子们,”教官把刺刀猛地一举,“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你们这群娘炮,我听不见!” “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海啸般回答。 “什么能无畏应对冲到面前敌人?”<i><a href="/14088/" >坏蛋之风云再起</a></i> “是刺刀!” “什么能证明勇敢,关键时刻让敌人胆寒?” “是刺刀!” 很快两营达成了最后一致,各派一名代表不限资厉,三局走人。10营自然是刺杀高手1连长黄熊。 余志潜沉声道:“符富,出列!” 符富不高,虎头虎脑的,但已经长得很壮实了,早已不是参加保安团时的那副羸弱。穿戴护具和面罩整齐。这个当初只是指望当个少尉的人现在已经是中尉副连长了。 开场就比武,比武少废话。 胖教官一声令下:“开始!”刺杀对抗就开始了。 两人迅速出枪,直冲对方,急速碎步前出,两人接近至相隔两米左右的时候,“喀”的一声!两支木枪瞬间交叉对持起来,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i><a href="/14089/" >大香师作品目录</a></i> 双方在场上交替进退,或是高个子黄熊进,矮个子符富退;或是矮个子进,高个子退;再不,就是双方以木枪的交叉点为圆心,顺圆周方向左右移动,步履或急或缓;两人都不出声,既不喊杀,也不出枪突刺,比武场上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慌;阳光烤人,汽笛缓缓低沉,场上就看见他俩在拼杀;只听见两杆木枪不断地猛烈撞击,发出“啪”“啪”的声响,那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木枪撞击声:沉闷而短促。那声音让人心颤:担心木枪会撞断。 这是双方在试探,高手开场常常如此。 “哗……”突然,全场爆发出巨大的掌声,掌声中,胖教官高喊一声“停”!只见符富立即收枪立正,黄熊仿佛被人猛推了一把,他急速后退了几步,后腿一撑停住,双手仍紧握着木枪,几乎没有停顿,他迅速站直成立正姿势。<i><a href="/14090/" >重生之超级战神最新章节</a></i> 还有人似乎没有看清,晃晃脑袋,问旁边的人。 片刻后,教官口令:“开始!”双方出枪疾步向前,又成对持状态,第二轮开始了,谁也不敢走神,两眼紧盯着两人不放。 此时,黄熊似乎有意伸长了手臂,他臂长,出枪就长,他枪头顶在符富的脸前晃动;符富也有意放下腰,往高个子黄熊的腰下出枪——“掏下”;黄熊也有招,只要符富稍微接近,或企图出枪,黄熊就居高临下用枪往下砸,砸得矮个子抬不起枪,近不了身,他们称此为“压打刺”;突然,高黄熊一个跨步突刺,符富接连往后蹦了三下,才没挨枪,接着,俩人在场上进退,横向移动,他俩交替着出枪突刺,一时间场上喊杀声震天,但谁也没有刺中对方,已经听得见他们大声喘气的声音。 看得出,黄熊在寻机闪近符富,对恃中,符富猛然一个防左刺,但没有听到木枪的猛烈撞击声,只听见黄熊亢奋的“杀”声中冲出一个沉闷而有力的声音:“砰!”这是枪头击中护胸的声音,裁判叫“停”,只见符富踉跄后退了几步,几乎坐在地上,此时,黄熊已收枪,面向教官成立正姿势。 又是一片巨大的掌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队伍中有唧唧喳喳的声音,很多人也很茫然。 三百零四节 最初的探索 在旧时空这不算太大问题,一般的服务器房都是有多重数据备份,硬盘坏了无非买个新的就是,但是在这里,硬盘作为宝贵的数据储存载体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一旦损坏硬盘又没有备份就意味着一部分知识的彻底遗落。冯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榨取每一块硬盘的最大价值。 元老个人电脑开始出现故障和不可挽回的损坏,那些没坏的多少也存在不同程度的配件磨损、老化、失效,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的高性能/大容量集群虽然眼下还在正常运行,但是他得细水长流的保证让服务器再运转上一二十年。 元老们随船带来的计算中心是几组刀片服务器,另有若干胖节点,附带容量几十T的高速磁盘阵列作为存储。数据中心则是少量服务节点与以P计的普通磁盘阵列。还有一套磁带机备份系统。<i><a href="/18902/" >重生之长风破浪无弹窗</a></i> 设备并不宽裕,但总投资也超过了千万――再多元老院也负担不起了,毕竟当时各行各业都在伸手要钱、要装载配额。计算机系统要不是承载着巨大的知识储备,在某些元老眼中完全就是“奢侈的玩具”。 因为计算机元器件这些东西在元老有生之年基本是不可能制造的,所以对设备的保管和使用也是精打细算型的。 按照前几年实行的企划院下达的相关命令,所有的设备都要留出一套(件)运到了高山岭作为原始标准设备模板封存了起来,不列入可用储备。因此冯诺减少了运行的机组数量,只保证必须的运用。现在有一组数据中心的镜像放在大图书馆那边。冯诺这里的设备只是勉强维持正常运行。 计算中心在穿越早期防潮、防尘、防静电、恒温等保护措施做得严重不足,多少会影响到设备的寿命,特别是磁盘阵列里的硬盘。<i><a href="/18903/" >异世暗器之王作品目录</a></i> 理论上说服务器的运行寿命是很长,不关机运行七八年很常见,如果能维护得当,跑上十几年也没有问题。当然前提是有充分的维护,特别是配件的及时更换,服务器需要支持热插拔原因正在于此。 因为要尽可能的保证所有集群磁盘阵列的热备份,冯诺眼下只开一半的刀片。然后采取轮换开机和定期开机的方式来延长寿命,计算中心每隔两个月开两个月。数据中心则是和大图书馆那边的镜像轮流开机运行。 说起来,数据中心其实比计算中心更重要,计算中心主要是工业口和军工口的人在用,其他领域的大规模计算任务较少,大多在元老个人电脑和部门级的小型服务器上就搞定了。数据中心却是各个部门都离不了的地方,为了数据中心的归属权和管理权,大图书馆和企划院还撕过几次,大图书馆认为他们最核心的资源其实就是数据中心里的内容,而企划院则坚持集中管理集中使用的原则,要求把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放在一起。<i><a href="/18904/" >世上有鬼作品目录</a></i> 两家闹到执委会,最后数据内容的索引、管理、查阅、审核等还是归了大图书馆,企划院这边只负责软硬件维护。后来第二次反围剿战备的时候,又转移了一套镜像到大图书馆离线运行,一来作为安全备份、二来便于大图书馆编制索引、规划“资料纸质化”项目,而且那边的电力供应也稳定了下来。 数据中心本来规划的是3套镜像相互备份,以现有的轮流开机方式运行,估计再维持10~20年问题是不大的。值得警惕的是,最近个人携带的移动硬盘开始出现了坏掉的案例――电脑的简单毛病冯诺还能修一修,硬盘要是彻底坏了,冯诺可没有数据恢复的本事。 和硬盘同样有隐忧的是内存。好在这东西体积小,密封脱氧保存的内存颗粒他们还是备了不少的。<i><a href="/18905/" >某世界的睡觉少女传说作品目录</a></i> 一切迹象都表明,元老院引以为傲的数据和信息处理能力已经开始衰退了。冯诺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和吃饭的家伙也不太稳。 目前,元老院的“去信息化”已经进行了几年,也已相当深入,不仅有大批重要的技术资料和文史资料完成了中文化、纸质化和索引工作,各部门的业务往来也彻底脱离计算机和网络;新建的办公楼宇不再铺设有线和无线网络,元老的私人和公务信息传递也逐渐不再使用U盘或邮件;bbs上发言的人越来越少,《每周动态》和《启明星》却越来越厚;《自然与科学》从最早的月刊变为了如今的周刊,连执委会相关机构搬到了县城之后,工作效率都略有提升。 可以说,目前就算所有计算机设备立即垮掉,元老院也能继续维持下去,当然科技树的复制会受到眼中的打击,毕竟PB级的数据资料全部纸质化并不现实,目前只是把能想到的、最关键的技术资料保存下来。二五计划开始之后,企划院、科技口和工业口已经在编制元老院的中长期科技和工业发展规划,也就是把未来20年~50年的科技树都大致定下来,这样才能厘清需求,进行下一步的技术资料纸质化工作。<i><a href="/18906/" >尸虐作品目录</a></i> 至于计算能力,元老院还有最后的一批储备。在高山岭洞窟阴暗缺氧的企划院特级管控品仓库里,有几个被严密密封着的集装箱。用定期更换的石灰干燥剂和铁粉抗氧化剂保存着IT组的“最终储备”。它们都被严密的用专门的包装密封着。其中大部分是工业用微信单片机,用嵌入式系统,至少在计算处理能力绝对够了。最关键的是它们轻便廉价,一个集装箱能装上几万片;智能手机主板--即有从华强北批发来的,也有更廉价的进口电子垃圾。另外就是便携式科学计算器。目标是保证100年内元老院都掌握着超过全世界其他地区的计算能力和数据处理、分析能力。在元老院的大部分计算机系统失效前,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至少可以勉强保证能维持到元老院能重建计算机工业体系――冯诺估计,乐观些的话大约需要50年。<i><a href="/18907/" >赘皇</a></i> 自然而然地,冯诺打起了计算机的前身:机械式计算机的主意。事实上机械式计算机的开发计划由来已久,早在一五期间,工业口就开始了仿制手摇计算机的工作。 不错,就是仿制。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手摇计算机制造前两年就已经立项,不过并没有人来问过冯诺是否要参与,冯诺也就始终是个局外人。这本来就不是搞计算机的人的事,单纯是个机械设计制造的问题。 “手摇计算机也能叫计算机?充其量只能说是个计算器!”冯诺不无酸意地想着,并一抓到旧同事就猛吐槽。连冯珊的耳朵也听出了茧子。 但这手摇计算机或者说手摇计算器的仿制事业并不顺利,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成功。最开始,项目组当然瞄准了手摇计算机的巅峰之作——Curta。穿越前,筹备组就特地从ebay上高价淘了两件原品回来,I型和II型各一件。<i><a href="/18908/" >永远的伊苏无弹窗</a></i> 拆解,仿制,失败。 这也难怪,Curta个头只有调料瓶那么大,却实实在在由600多个零件组成,设计极尽精巧,加工极尽精密。其中不乏弹簧、齿轮、滚轴等临高当前加工技术不过关或不成熟的工件,而且极小、要求精度也高。甚至还有橡胶和塑料的辅助部件“这在临高只能用木头和皮革代替。 虽说Curta生产的时代并没有数控机床这一神器,完全是靠工人的手工制造和装配完成的,但是元老院里没有这么强的工人。如果使用数控机床来加工,精度倒是能满足,材料却完全不能满足加工需求。 要原样复制,当然做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大复制。 结果复制成功的样品有水桶那么大。不仅摇杆的位置不再合理,而且人力也已经几乎摇不动了。自重很成问题,别说便携了,移动都困难。因为公差达不到要求、材料机械强度也弱,在测试的时候就磨损严重。<i><a href="/18909/" >异界之无上仙威最新章节</a></i> Curta的放大复制品最终仅做了几台送到人力计算中心去了,起码计算十几位的四则运算乃至倒数、开方还是比算盘给力的。所以刚送去的时候很是引起了归化民人力计算员的惊叹。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东西严重浪费人力:为了能长时间使用,必须配备一到两名专职的摇杆手和计算员配合,否则计算员很快就会筋疲力尽。 接下来就是复制更早的桌面式手摇计算机,对象是一台“文化牌”手摇计算机。 原时空国内当年生产的手摇计算机种类很有限,最常见的就只有天津红星厂的“文化牌”和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的“飞鱼牌”,前者是“杠杆式”的,而后者是“键盘式”的,也都是仿制国外Brunsviga、Felix、Tiger、Marchant、Monroe等品牌的手摇计算机,控制方式有区别,机械原理则大同小异。后期也有电动计算机,不过是变手摇为电动,省了人力摇动摇杆而已。 三百零五节 基本理论 之所以选了“文化”而不是“飞鱼”,是因为项目组已经在Curta上花了不少的时间,积累了一些经验,相比键盘式的“飞鱼”,仿制“文化”似乎更容易一些。 杠杆式手摇计算机的主要组件包括左右数字盘,主动器,进位器,步进鼓,报数器,移位器,检数器等,制造难点依旧在进位器、报数器、移位器等机构的材料强度上,时而是拨棍、齿牙、齿片磨损过度,时而是扭簧、压簧片弹性不足,时而是十一齿轮公差太大,导致串数、带数、半数等问题。个别元件寿命大概只有万次左右。解决方法只能是勤上油、换件。 好在体积和重量反倒比Curta放大版缩小了一些,寿命也更持久,毕竟机械结构更简单了一些,虽然没有那么精巧,但也占个朴素耐用。眼下造出了几个样品,不过仍然在反复测试和改进中。<i><a href="/14801/" >丐世神医无弹窗</a></i> 大部分元老其实都带足了计算器,而计算中心的人力组计算任务也很少动用手摇计算机,原本对这东西的需求并不十分紧迫,相关设计、制造、测试人员,包括元老,被其他项目频繁借调,项目整体的效率不高。 不过,该项目得到了在以督公为精神领袖的蒸汽朋克团或明或暗的支持,所以一直处于“研发”状态,是机械工业口出了名的钓鱼项目。 不过,随着占领地域的扩大,特别是未来的占领区将扩大到两广,地方政府无法再延续过去在海南、台湾等地的“中央全包”的体制。各种财税、统计都是由政务院的派出小组来完成的。不论是海南、台湾还是济州,经济规模、人口重量都偏低,计算数量不大,倚靠极少数现代设备就可以完成基本的统计和分析。<i><a href="/14802/" >女匪的复生相公作品目录</a></i> 但是现在,从广州特别市开始,各地都要建立自己的财税和统计机构,对计算的需求也就突然增长起来了。于是手摇计算机项目便突然加快了进度。 冯诺去参观过一次手摇计算机的仿制工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难对这个项目有什么贡献――基本上不懂钳工的人都派不上用处。冯珊倒是偶尔会带学生去人力计算中心参观仅有的那几台“元老院智慧的奇迹”,还要定期给职业技术学校计算培训班的学生上手摇计算机的实践课。 看来还得从别的方面下功夫,冯诺仔细地琢磨自己的专业优势到底在哪。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浏览旧帖。过了一会,“穿孔卡”三个字出现在文章角落里,冯诺眼中一亮,隐隐觉得抓住了突破口。 接下来,他又查阅了不少资料,翻看了以往的《自然与科学》,心中逐渐有了个初步的计划。<i><a href="/14803/" >重生潜入梦最新章节</a></i>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元老院里混了这么久,要做事先进行舆论准备这点起码的道理冯诺还是门儿清。他花了几个晚上,剪刀浆糊加原创,炮制了两篇文章。一篇《从美国1890年人口普查到IBM公司的崛起——浅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历史贡献》,一篇《“分析计算机”的三种基本设备与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源流》。 前一篇自然是大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光辉历史,但重点却是抬高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地位,同时踩一踩手摇计算机。 “……毫无疑问,比起手工处理信息,卡片+机械处理器的组合要先进的多,在数字运算上的优势非常明显。至于档案分类处理这种复杂工作,机械计算机能够秒杀最勤勉的管理员。1890年,计算机第一次发威,当年美国的人口普查信息最终由一台源于巴贝奇的穿孔卡片式程控计算机汇总处理,六星期就完成了全部任务。可以做对比的是,此前的1880年人口普查则花了七年时间才处理完全部数据,导致得到的最终数据完全过时。这次胜利标志着计算机时代的来临。随着内燃机、电动机的发明和机械工业的进步,机械计算机还将覆盖更多的领域。<i><a href="/14804/" >网游之炎黄神话</a></i> “到20世纪中期,1911年建立的IBM已经在以每年数千台的规模生产机械计算机,用来处理数十亿的卡片信息。在继电器的加强下,利用精密液压件构成计算单元的新一代计算机也即将上市,可以每秒进行数百次基础运算…… 首先要引用督工的语录为自己站台,当然,后面机械计算机迅速被ENIAC比下去的话就省了。 接下来,冯诺又举了若干个商务制表机在美国政府和企业运行中的例子,最后提到: “在我们的时代,计算机的应用大致可以分为8个领域,科学计算与数据处理,工业控制与实时控制,办公自动化与管理信息系统,计算机辅助设计/制造(CAD/CAM),互联网与通讯,多媒体,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其中,计算机的前三个应用领域在机械时代就已在政府、企业和学术机构中获得广泛认同。”<i><a href="/14805/" >银河希格斯干线</a></i> “计算机的发端固然是为了快速有效的进行计算,然而科学计算哪怕在机械计算机时代,也仅仅是计算机的一部分应用。真正使计算机蓬勃发展和广为人知的,则是其在数据处理、工业控制和办公自动化中的重要应用。这是元老院在计算机行业规划中必须仔细考量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相比较数据处理等业务性应用,科学计算与其说是在所做处理的方法上,不如说是在所要处理的数据资料的数量、与所要在数据资料上进行的运算数量之间的区别。 “计算机用于航天、力学、气象、核物理等研究领域中时,只运用相对少量的数据资料,但是为了得出答案,需要在这些数据资料上进行成千上万的运算。相对少的数据和大量的运算,是典型的科学计算。<i><a href="/14806/" >一品奇才作品目录</a></i> “相对地,在商业、工业和社会应用中,我们往往有大量的数据资料,可是只需进行比较少数的几项运算,比如人口普查与统计,比如工资计算与发放,这是典型业务性质的数据处理。 “至于简单的对数或者三角函数运算,计算尺还是比较好的选择。” “科学计算或许能解决更难的问题,但业务数据处理却能解决更多的问题,b有那么几套就够用,我们现有的设备还能用几十年;而Excel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我们却不能把个人笔记本电脑的数据处理能力分成成千上万份。哪一个更迫切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比喻不错,估计大部分元老都能看懂,冯诺比较满意。他接着不客气地写到: “显然,机械式计算机在1970年代以前不仅为科学和工程学完成了大量计算任务,更重要的是其在业务处理、办公自动化等方面有效支撑了社会和工商业的进步,是大型、超大型企业繁荣发展的必要前提。在数据统计与分析、工业控制等应用中出现的‘存储程序’,‘指令控制器’,‘输入输出’,‘数据表示’,‘数据载体’,‘逻辑运算’等需求,才是最终形成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关键概念,是现代计算机的正源。手摇或电动的机械计算器,只不过是这一套庞大体系结构中的运算部件雏形罢了。”<i><a href="/14807/" >单机狂魔最新章节</a></i> “最终,是IBM公司、而非哪个精巧的手摇计算器制造商作为计算机制造业的巨头崛起,无疑是这一结论最好的注脚。” 这篇自然是准备投到《每周动态》上的。 第二篇则是打算投往《自然与科学》,重点阐述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各部分组件,第一要和《每周动态》的文章相呼应,第二要展现自己的技术能力和专业背景,第三还要暗示穿孔卡计算机的机械设计制造难度其实要小于手摇计算器。 “用来计算大量数据资料的成套机器设备,旧称‘分析计算机’,在有数据统计和重复业务处理需求的政府部门以及大型企事业单位中应用广泛,其最明显的标志即为使用穿孔卡(Punched Card)作为数据的载体。每套‘穿孔卡计算机’都包括若干种用途不同的机器,从其作用来看,可分为三个大类:第1类是真正用来分组、归纳和计算的机器,一般称为基本机器或主要机器,如分类机和制表机(会计机);第2类是为一切分组、归纳、计算和印表工作做好准备的机器,一般称为辅助机器或附属机器,包括轧孔机(打孔机),检孔机等;第3类也是辅助性机器,但它们是为了某些专门性质的业务而设计的,并且只用来完成机器汇总过程中特定的附加操作,称为特殊性能设备,包括复制机、选卡机,译码机等等。”<i><a href="/14808/" >重生乞丐皇后无弹窗</a></i> “穿孔卡计算机靠机械设计、传动来作为程序,靠机械机构和打孔卡来暂时寄存或永久储存信息。依据穿孔卡的制式不同,也分为不同的型号。尽管后期的穿孔卡计算机大多采用电磁式动力和控制机构,但本质上仍然是不折不扣的机械式计算机,或称“机电式计算机”,不仅能设计为全机械结构的方案,也可以采用人力、畜力乃至蒸汽机来运行。” 三百零六节 立项 “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包括三种最基本的组件,或者说,有这三种设备就能构成一个最简单的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它们分别是轧孔机、分类机和制表机。根据问题的复杂程度,也可多台同类型设备组合使用,以灵活应对各类业务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轧孔机实际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输入结构,穿孔卡本身是主存,分类机和制表机的运算部分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算逻部件,配线结构相当于指令寄存器和控制器,而制表机的打印部分则相当于输出结构,日后通用计算机的体系结构,在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基本组成中已经出现了雏形。 “相比较手摇计算器而言,穿孔卡计算机的每种基本设备功能相对单一,设计也相对简单。在我们电力设备制造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笔者认为直接上马机电式计算机系统的开发与研制是可行的,毕竟这类的计算机系统发展到顶峰时,最多不过涉及一千个左右的接线孔。对于早期应用来说,配线/编程过程更加容易,在当前技术下能够以简单电路板的形式实现控制机构。甚至从不可编程的专用系统,如人口普查系统做起,也是可行的。至于读卡系统,也只是最简单的电刷-滚筒结构。这种结构早在20世纪初就代替了10年前穿孔卡计算机刚出现时的水银-探针结构。<i><a href="/25039/" >超级唐僧闯西游无弹窗</a></i> “当然,穿孔卡计算机系统也包括加减等统计运算部件,甚至后期的设计中,乘除也被包含到运算部件中。这些机电式穿孔卡计算机的运算部件往往采用继电器等方式来寄存数值和进行计算,内部结构与手摇计算器有较大不同。发展这类运算部件,对机械设计与材料强度要求不高,但对元老院的弱电技术发展水平则提出了一定挑战。” 文章发表之后,不言而喻的在“科技界”又引发了争论,电子计算机派派立刻撰文反对这一项目,不过因为在争辨中该派又分裂为电子管原教旨主义派和晶体管革新派,双方互掐起来,对机电计算机的批判才突然中止了。 冯诺爽快地在钟博士拿来的《一级管控物资使用申请表》上签上名字递了回去。接着随口聊起了穿孔卡计算机的事。<i><a href="/25040/" >悠闲聊天群最新章节</a></i> “最近你的动作不小啊。几篇文章我都看了,资料翔实论述合理。只是你这是要从手摇计算机项目抢食,那帮人可不会高兴。”钟利时接过冯诺从数据中心里淘出来的《穿孔卡计算机》,皱着眉说道。 “我哪儿有单干这个项目的本事,就算项目上马也得拉着机械口和电气口的人一起弄。我也就起个参谋的作用。”冯诺谦虚地说,他知道二五计划的重点支持对象里,文化科学省对精密仪器设备这一块的项目有比较大的发言权,作为科技部负责人的钟博士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甚至有些项目根本就是钟博士自己承担。 眼下这些项目还没正式立项,在元老院第三次全会的精神指导下,各种事务的正规化程度,或者说官僚化程度与日俱增。<i><a href="/25041/" >在地下城行走的人果然不正常无弹窗</a></i> 全会通过的那些只不过是个“纲要”,接着,企划院会召集工业口、科技口、医疗口等部委的元老们根据“纲要”撰写“指南”。“指南”发布以后,各个项目组就要开始写“申请”了,“申请”没什么条件搞匿名评审——毕竟人实在太少了,在绝大多数领域,“纲要”也好,“指南”也好,“申请”也好,大概都是同一个元老写的。而且目前科技树攀登都是照攻略打游戏照剧本演电影,不存在评价创新性和可行性的问题。因此这评审过程就免了,“申请”则更像是一种研发及制造计划的文档,但项目组成员以及相似学科组的元老们总要坐在一起互相讨论一番,虽然效率比较低,但好歹也算是集思广益。 最后一步就是财金省和企划院的预算和物质协调。现阶段各部门一般都会分好了蛋糕按照总数报上去,财金省那边不过走个形式,倒是在管控物质上在企划院有一番扯皮。<i><a href="/25042/" >火影忍者之主神崛起最新章节</a></i> 预算也不分项,元老们根本不需要出差开会,因此大部分预算都是实打实的材料、能源、设备和测试费用。人工可以直接用依托单位的归化民,甚至土著,就是一个人工菲佣。 不过这次比较特殊的是,企划院专门拿出一小块预算,试验性地鼓励各工厂、实验室、医院和学校的归化民技术工人、研究助手、学生、学徒进行技术改进和技术创新使用。以个人申请和单位推荐相结合的方式上报主管部委,集中评审后决定是否资助。 冯诺的计划就是说服钟利时,争取挤到精密仪器设备制造的“指南”编写与讨论中去,直接和手摇计算机项目组的元老沟通,把项目拓展为包括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机械式计算机项目”,他还打算拉着电气口和邮电口的人也进来。毕竟涉及到机电系统设计制造和信息载体标准制定。<i><a href="/25043/" >我为系统送快递无弹窗</a></i> “我已经和绍宗、刘汤姆打过电话大概沟通过,他们对参与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前两天民生省的杨云来这……修电脑,我们聊了半天。他对《每周动态》那篇文章里人口普查的例子很感兴趣,说民生省打算今年或者明年启动第一次人口普查,如果我们能造出相关设备,可以考虑使用。他还对迅速上马穿孔卡信息储存和处理系统、还有穿孔卡式居民身份证件也十分支持。他的个人电脑里各类统计数据最多,这次出问题他也是后怕得不轻。”虽然说起修电脑还是有点不情愿,不过这确实让冯诺的人头比较熟,人缘也不错。 钟利时有点惊讶于冯诺兴风作浪的能量,这么快就把大客户都搞定了。不过再一想这几个部门对统计和检索的需求很大,对任何能够提高工作效率的设备都是非常欢迎的。刚需很大,冯诺的方案那是投其所好。<i><a href="/25044/" >公羊小敦的锈壳战车</a></i> 他稍微想了想,就说:“下周我们考虑开一次精密仪器设备制造的相关项目协调会,你们几个也都来参加一下讨论。现在百废待兴,只有项目没人干,不愁人找不到项目干。” “那太好了,这个我知道,好歹我也算是企划院的,工业口那边用超算的不少,也都熟悉。”冯诺松了一口气,这算基本谈妥了。 这时冯珊端了两杯茶递给两人。她穿的还是芳草地的女生制服,除了水兵服翻领上的选拔组的两道白线袖子之外,还加上了象征“师范”的启明星。表明她是一个具有“任课”资格的学生。 钟利时打量了一眼冯珊,笑眯眯地说道:“哦……这就是……我听小英提到过你,听说你的数学非常厉害,比很多元老都强,毕业以后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太白天文台工作啊。”<i><a href="/25045/" >问道阴阳最新章节</a></i> 冯珊倒是很大方地回应到:“谢谢钟首长夸奖,数学比我的好的同学还有呢。再说小英姐的博学是我们这批同期生里谁都比不了的,我还得多向她学习呢。” “小英过几天就转到学习院去了,你没打算让她也转过去?按她的条件肯定没问题” “还没这个打算,冯珊和小英毕竟还有点不一样。另外她有点偏科,特别是有几门成绩不高,要进快班组的综合评定的成绩是不够的。再说芳草地现在也蛮重视她,说是中学生,其实数学课她已经不用上了,反而还给别人上课。其他课程也都随意,自由度已经很高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女孩子中学以前的数学学得好、学得快,也不能说就是数学天才什么的。当年确实惊到我了,3年多学完初中数学。但实际上现在又过了4年,她也不过就是基本掌握微积分的程度。”<i><a href="/25046/" >大神祖王最新章节</a></i> “还‘不过基本掌握’,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掌握微积分了?” “是啊,确实比我强。不说高中时候,就算现在我也只能稍微给她泛泛介绍一点现代数学。但是她并不是芳草地中的数学最强者,还有更强的人才。” 钟博士点点头,他的确听说过几个芳草地的“怪才”,按照数学水平来说,在旧时空都是上科大少年班的料子。 冯诺拉过冯珊的手,让她站得近一点,钟利时发觉一瞬间女孩子的身子有点僵硬,不由的微微一笑。 “我倒觉得让她一辈子陷在数学里好么?她就算比我强,但是和旧……和以前那些数学天才或者数学家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现在她上升这么快,都是因为在‘学习’我们带来的高等数学知识,早期是讲课,现在主要靠自学,也有少数几个元老可以略微指导她一二。但是真正面对未知的空白,自己发掘、总结、提出问题,并证明定理这样的能力,才是做一名数学家必需的素质。”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3节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零七节 进入议事日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带来的理论和技术资料太多会导致培养出来的归化民学生偏重于依赖已有的路线,缺少创新能力?” 冯诺点点头,“几十年内我们都不需要担心带来的技术资料落后,但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这500多人其实谈不上有前沿研究的能力,这样的我们、惯于复原‘黑科技’的技术发展策略、几十年依赖现成技术资料培养出来的归化民科技工作者队伍,会不会使他们缺失真正的研究能力?” “……好像也没必要这么悲观,过去别说国内,欧美的科研机构,又有多少group是真的在做有影响力的研究?可以说百中无一。但无数小的改进和重复别人的工作,互相讨论、开会、评审、撕逼,终究还是缓慢推动技术逐渐进步。20世纪以前搞科技确实靠天才,不过现在我们提前形成‘庸人科研’的体制也未必坏到哪里去。总有一些好苗子会留下来。”<i><a href="/22475/" >我在异界是人皇</a></i> 钟利时点点头,似乎并未被说服。 “这次归化民申报项目,我打算让冯珊也报一个。”冯诺说。 钟利时有点警惕,本来他有点被冯诺之前的思考触动,这时忽然觉得这小子不是给自己拉完项目接着又给女仆拉项目吧。 这种给自己的女仆/学生/徒弟……积攒资历的做法在一些“比较有追求”的元老中已经悄悄的开始了。这批元老大多从事技术性工作,深知资历的重要性的。因而在倾囊教授的同时,便已经把这些亲近的归化民人员开始列入课题组人员。有的纯粹是挂名,有的则实际参与课题工作――当然只是打杂。 即使钟博士本人也不能免俗。当然了,他作为科技部门的头头,有些事情还是要顾忌到影响的。所以没有公然把钟小英列入各式各样的课题组里去,只是“指点”她参与发表了几篇论文,当然是第二作者。<i><a href="/22476/" >血亲至上:初醒最新章节</a></i> “当然,她现在还没什么想法。除了数学,其他方面她也就是中学生水平,能鼓捣出点过去中学生科技大赛水平的题目就不错了。我让她自己发现或者思考一个问题,不许上数据中心查资料,再琢磨解决方案。”冯诺理所当然地用家长的语气说道。 “你这‘光源氏计划’的风格可真够奇怪的,这是想培养个什么女孩出来啊……”钟利时发现冯珊看向冯诺是一种‘崇拜’、‘尊敬’……掺杂在一起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点怪诞。 冯诺哈哈一笑,“光源氏”的帽子他已经在元老院里戴了好几年,现在也不在乎了。 “我最多算泡妞泡成老公,不像你,泡妞泡成老爸。如果你家小英感兴趣的话,她提一个课题出来更合适,让她们组队解决。其实我还是希望冯珊用好自己的数学底子,最终转到解决实际应用问题的领域里面来,而不是钻到数学理论里去。我看数学人才在归化民里是第一类会井喷的科技人才,毕竟数学不用任何实验设施就能玩,国内在民国时、甚至解放后很长时间,理科真正能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的也就是数学。所以少她一个也不少……”<i><a href="/22477/" >足球之卡牌系统最新章节</a></i> 钟博士嘿嘿的干笑了一声,觉得他真是个乐观的人。 政务院国务卿首席秘书侯闻永推开门,看见马千瞩正在参详一份报表。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迟疑了一下说:“首长,这是省刘牧州首长和杨云首长转来的报告。” 马千瞩点了点头,拿起文件扫了一眼。题目是《关于申请开展1635年度人口普查工作的报告》。他皱了皱眉,发动机计划结束两年,人口运输安置却是去年才彻底完成,人口配置方案都是人力处一手操作的,检疫营那边也有相应的记录,海南岛内的人口情况目前还是比较清楚的。他继续往下看,民生省提出的这次普查的重点一是男女平衡问题,二是土客矛盾问题。 “男女不平衡问题一直是元老院面临的严峻挑战,曾经非常严重,随着全岛攻略和发动机行动后得到了一些缓解,但仍然处于相当的不平衡状态。临高本地性别比例曾达到惊人的8:1,那时临高县大约有12-13万人的规模,全岛攻略后,元老院控制人口增加了20多万人,这20多万人基本是男女平衡的,即便是琼山历年流入人口以逃荒男丁为主,推测也不会超过6:4。”<i><a href="/22478/" >非凡修真者</a></i> “发动机行动共获得人口约48万人,除去台湾福建移民、留在济州岛和预备送到济州岛共计10万人,还有去台湾香港的移民,约28万人登上海南岛,女性比例占40%以上。因此,发动机行动之后,元老院控制下的男女比例推测约为13:7左右,年龄分布尚不清楚。比第二次反围剿之前要乐观,但仍旧有近一半男人面临找不到老婆的问题。” “元老院治下内部是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基本不可能被打烂坛坛罐罐。因此人口的非正常死亡将降低很多,预期平均寿命有所增加。元老院的军队是小而精的,因此即使以后对外连年征战,阵亡的男性人口并不会像越南和苏联那样多到影响人口比例的程度。我们的人口结构十分年轻,仅发动机行动吸纳的人口,超过50岁的只有5%,大部分是青壮年和儿童。综合上述所有因素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没有外部人口流入纠偏,海南岛上的性别比例失衡将是一个长期困扰元老院的问题。”<i><a href="/22479/" >天炉传作品目录</a></i> “土客矛盾在这一轮元老蹲点调查中集中得到了反映,尽管我们在移民安置工作中已经尽量采取措施到减少这一问题,在目前元老院强大的治安能力下,矛盾尚未激化,但蹲点调查的结果显示,不少村寨都有暗流涌动,部分被打击过或者主动蛰伏的当地大户势力有因此而重新抬头的趋势……”。 马千瞩放下报告,觉得土客矛盾的问题真是十分头疼,现在伏波军将长期在大陆作战,海南岛上的武装力量有所减弱,要是真闹出什么械斗之类的事情来,那可就难看了。 “元老院对基层的控制还是不够强啊”,马千瞩暗暗想到。“这就是不彻底清算地主阶级的后果。”在他看来,土客矛盾的本质也是阶级斗争,如果清算彻底的话,阶级矛盾就能压住土客矛盾。不过按照元老院现在的形势,清算地主阶级是不用想了。相比之下,男女不平衡倒不算大问题。<i><a href="/22480/" >金手指之父无弹窗</a></i> 大陆上的人口还有很多,等闯献等人闹腾起来了,等鞑子入关了,还是有大把机会捞到女性人口,以大陆的庞大人口基数,指头缝里漏下来点就够海南岛上比例平衡了。不过考虑到大陆也是元老院的规划国土,其实也面临同样问题。此外,天灾人祸中,最先损失的就是老幼妇孺,接下来才是青壮。打成一片白地的地区能有多少老幼妇孺幸存呢?假如元老院不再像发动机行动这样倾全力介入,吸纳女性人口能收到多大效果还是个未知数。 “未来可以鼓励青壮年男性人口随着伏波军远赴澳洲和新大陆殖民,以缓解压力。”马千瞩把这个想法记到了小记事本上,但是他很快又想到移民也是需要老婆来成家的。殖民造成的婚配空档期充其量也就只有几年而已。 “算了,这样也好,起码能缓几年,再想办法就是。”<i><a href="/22481/" >我当高富帅的那些日子作品目录</a></i> 马千瞩已经习惯了行政工作中“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思路了――这是过去他经常批判的,经常谈要考虑“百年大计”。但是几年下来他深刻领会了“施政”的难度。一个政权,哪怕是很小规模的政权,要运行下去往往不得不采取许多权宜之计。他只能希望权宜之计不会是一剂毒药。 他继续翻看报告。 “……拟采用新式穿孔卡机器进行本次人口普查。目前,元老院的主要人口普查数据均为电子存档,不仅与‘去信息化’的国策不符,而且归化民工作人员要查阅和使用数据极不方便。随着设备老化,人口普查信息‘纸质化’势在必行。然而对1633版人口普查数据进行纸质化从成本上并不划算,因此,民生省拟采用穿孔卡为存储形式,重新进行人口普查工作,并为全体归化民和土著发放穿孔卡身份证件。”<i><a href="/22482/" >穿越之二十七品芝麻官最新章节</a></i> 看到这里,马千瞩的兴趣被勾起来了,他拿起电话,“接民生省人力处。” “看到了,是,报告在我这。” “对,这也是我想问的。” “嗯……以未开发成功的技术为前提进行准备,好像会被质疑?” “哦?什么时候?好,我看一下日程。” 马千瞩挂上了电话,摇了摇铃。侯闻永走了进来,他现在比几年前成熟、沉稳多了。过几天他也要外放香港待命,准备充实到大陆的新政权里去,预计会成为第一批归化民县长。 “下周三下午为我安排2小时的会议时间。” ------------------------------------<i><a href="/22483/" >凡世歌作品目录</a></i>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4节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零八节 卡片标准 马千瞩自从当了“D日以来最强势政务院”的国务卿之后,头发又少了不少。他的日程以分钟计。挤出两个小时来参加会议,这算是莫大的“恩典”。冯诺知道自己这完全是“挠到了痒处”。 为了充分阐述自己的理念和方案,虽然条件不许可他搞个玻璃板的PPT,但是他还是专门制作了“提纲”和“材料”。前者供领导抓纲契领的阅读;后者则是细节,领导有兴趣了就可以仔细阅读。 至于其他的与会者,都算是行家里手,只要提供一分简单的技术说明就可以了。 会议在政务院的会议室举行,冯诺首先介绍了自己的技术思路,目前讨论的各种技术方案,然后才进入正题。 “为什么要采用穿孔卡片?其实很清楚,就是为了解决数据处理中的三大难点。其一,文档尺寸、形状太多;其二,单个文档上记录的交易太多;其三,文档记录数据的形式和方法太多。换言之,就是标准化的问题。”<i><a href="/7455/" >神胎作品目录</a></i> 冯诺停了一会,平缓一下紧张情绪,觉得自己的声调有点偏高。他没想到杨云真的在报告里提了这八字没一撇的穿孔卡计算机系统,还钓来了督公这条大鱼。冯诺太清楚领导来参观对事业的重要性了,这不仅仅是个人在领导面前露脸的问题,就算领导一言不发听完就走,也会对这个项目的前途产生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和过去做生意请领导题个字是同样的道理。这机会必须抓住。 穿孔卡计算机的立项研讨会已经开过一次,基本确定了参加人员和大致计划。这次会议主要是对“穿孔卡片”本身的讨论。因为这穿孔卡计算机和手摇计算机不同,首先得确定数据载体——穿孔卡片的规格和各种标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机械设计。元老院手里没有实物可以仿制,只能根据资料和卡片本身进行逆推。所以,项目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穿孔卡片的标准。<i><a href="/7456/" >雄宋作品目录</a></i> 冯诺当然极力拿到了负责这一块的任务,他本来就做了不少调研,又是企划院的代表,而那些搞机械和电力的元老对这事也不大感兴趣。 “因此,我们一开始就要确定好穿孔卡片规格,至少在民用领域的所有应用中全部统一。穿孔卡片有45列,80列,90列等类型,但最通用的,也是最早在美国1890人口普查中使用的,是‘霍勒里思’穿孔卡,后来又通称‘IBM卡’。该卡由坚固耐用的卡片纸做成,印有10行x80列数字,每行的数字分别为0-9。此外,卡上还有11和12两排打孔位置,但没有印刷记号。11排亦称X排,12排亦称Y排。其位置实际位于数字行列的上方。这两行,加第0行,又合称‘三行区’或‘高区’”。 “国内以前应用穿孔卡片的时期较短,行业也较为局限,因此,穿孔卡片的标准完全照搬IBM卡的标准。其制造标准如下:缺角矩形卡片,水平方向为长边,长度187.32毫米,误差不超过0.12毫米;垂直方向为短边,长度82.55毫米,误差不超过0.18毫米;厚度为0.175毫米,误差不超过0.005毫米。纸纤维方向应为水平方向。每边的不直度公差为0.08毫米,各对应边的不平行度公差为0.08毫米,相邻两边的不垂直度公差不超过5分,缺角夹角为60度。请大家查看分发到手的资料。”<i><a href="/7457/" >三国之张孟高</a></i> “然后是打孔规格,卡片基准直线X,即水平基准直线是卡片上缘直线,卡片基准点是右边缘上距X基准直线41.27毫米的点,卡片基准直线Y是通过基准点并与基准直线X垂直的直线。卡片平行于基准直线Y的80条直线称为卡片的‘列’,列间距2.21毫米,卡片平行于基准直线X的12条直线称为卡片的‘行’,行间距6.35毫米。穿孔形状为矩形,孔中心位于行与列的交点上,其长边平行于Y,短边平行于X,尺寸为长边3.2毫米,短边1.4毫米,误差不超过0.05毫米。同一横行上各代码孔的最小边缘距离应大于0.51毫米,孔中心线与行列标准线误差小于0.25毫米。” 会场一片安静,与会者大概都在怀疑他们能否造出读取和打孔这么精密卡片的设备来。而冯诺想的则是忘了把造纸厂的人请来参加讨论,眼下能否造出合乎规格的纸来都十分难说,想爬个科技树,步步都是坑啊,千头万绪。不过他早有准备,继续说道:<i><a href="/7458/" >虐仙记</a></i> “这是70年代末期国内发布的穿孔卡片标准,其制造精度当然是为了满足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当时每分钟1000张到2000张卡片处理速度的要求来制订的。我们手里目前没有穿孔卡计算机系统早期的卡片标准,不过可以肯定,20世纪初的技术达不到这样的精度标准,实际上,一则50年代的资料中,穿孔卡的尺寸被简单介绍为18.6厘米x8.3厘米。因此,适用于我们自制设备的穿孔卡精度及误差标准,还有待于在开发中进一步摸索。” “穿孔卡的每一列可用来记录一个字符,包括从0到9的数字和26个英文字母,以及若干种符号,如等号,百分号等。每列记录一个字符,整个卡片共可以记录80个字符。” “字符通过打孔实现,某列如果要表达一个数字,直接在第0行到第9行的对应行穿孔。如果某列要表达一个英文字母,则需要高区和数字区同时打孔。通常顶端还会印制该列的取值作为参考,具体方案请大家翻到资料附录2。”<i><a href="/7459/" >红尘心魂最新章节</a></i> 穿孔卡片的每一列都能够存储1个英文字母,其方案为: 12-1 A 11-1 J 0-1 / 12-2 B 11-2 K 0-2 S 12-3 C 11-3 L 0-3 T 12-4 D 11-4 M 0-4 U 12-5 E 11-5 N 0-5 V 12-6 F 11-6 O 0-6 12-7 G 11-7 P 0-7 X 12-8 H 11-8 Q 0-8 Y 12-9 I 11-9 R 0-9 Z “三行区上打孔,搭配1-9数字行打孔,共有3x9=27中方案,除去0-1位置表示特殊符号‘斜线’,刚好能表示26个字母。有意思的是,之所以用0-1表示斜线,则是因为整个方案中,就只有这个编码两个孔的距离最近,技术实现难度较大。此外,其他的特殊符号则可以用每列穿3个孔的若干方案解决。霍勒里思代码里仅用了8号孔作为搭配的孔,但这同时也揭示了,3孔编码在技术上是可能的。”<i><a href="/7460/" >封神决无弹窗</a></i> “之所以提到3孔编码,是考虑到中文编码的问题。” 这时会场出现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中文的编码是元老院应用穿孔卡的一大问题。当年穿孔卡计算机没有在国内自行生产,用途也不广泛,实际并无标准的中文编码方法。 穿孔卡比起元老们熟知的数据存储载体,容量实在小得可怜,每张18.7x8.3的卡片只能存80个字符,还只是英文字母。如果要是政府或者商务的业务处理也就罢了,大不了多用标准编号,比如几年前司凯德和洪璜楠力推的国家标准代码体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仅就眼下人口普查的需求来说,性别、籍贯、出生地、出生时间、现居所、文化水平、家庭成分等问题其实都可以很容易地通过编码解决,过去18位身份证上面仅用了6位就表示了全国每个人的出生地。原因很简单,命中每一个编码的人都很多,编制编码表是合适的。学过数据库的人画个ER图就很容易发现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但是唯有一个字段,就是姓名,永远也绕不过中文编码的问题。人口普查表各字段的具体设计工作可以丢给民生省的人,可是这中文编码必须现在解决。<i><a href="/7461/" >不死血神</a></i> “其实中文编码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是占用空间太大。” “1980年颁布的《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通称GB2312编码,不仅仅规定了汉字在计算机上的表示方法,其实也定义了一套使用4位十进制数字表示汉字的方法,就是区位码。区位码收录了一级汉字3755个,二级汉字3008个,符号682个,基本满足当前需求。所以最简单的中文编码方法就是每4列编码一个汉字,大家以前高考的时候都涂过自己的姓名,当时用的就是区位码。” “目前邮电部在全岛的电报系统已经基本铺设完成,电报员也培训了好几批。我看是不是直接用我们的标准中文电码更方便?人手也可以通用。”这时一直没怎么发言的绍宗开口了。 “区位码在每级汉字内部排序是按照拼音顺序,不怎么用培训吧。反而是标准电码是按部首排序的,实际上比掌握区位码难得多。”<i><a href="/7462/" >生化修真作品目录</a></i> “标准电码从19世纪末就有雏形,直接从清朝那时就编制了,是现阶段汉字编码的自然之选。” “说话容易还是写字容易?标准电码从字形入手那是因为开始用电报的都是读书人阶层。我们的国民普及教育从拼音入手实际已经颠覆了过去的体系,普通人当然是用区位码更方便。” “美国护照当年用的可一直是标准电码。”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5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i><a href="/7463/" >玄动天外</a></i>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零九节 打孔卡 区位码和标准电码之争持续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因为区位码直接和以后电子计算机的汉字国标码挂钩而获得了多数与会者的倾向性赞同。 “农业口要控制土地,工业口要控制技术,财金口要控制货币,军政口要控制位子,到咱IT圈,就要控制标准啊标准。”冯诺神秘一笑,心理暗想。 政务院要控制的的就是大数据。冯诺十分清楚统计对于政务院的意义。没有数字,一切的施政措施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元老院的政务院系统对数据的采集、整理的需求非常大,而且需要铺开的场所也很多。 “如果采用4位数字编码1个汉字的话,每张穿孔卡片可以存储20个汉字。”编码方案本身,与编码在穿孔卡上的表示实际是两个问题。如果按穿孔与否作为2进制的观点来看,每列实际上有12位,一个半字节的信息。足可以编码4000多个字符。<i><a href="/17406/" >天机忍者愿</a></i> “这也太少了,好像还不如80个英文字母的信息含量大,7张卡片才能发一条微博,还没算标点符号。”又有人说道。 “4位数的中文编码在实践中可以用两列来表示,只是机械设计的难度会增大。具体方案请大家查看附录3。” 原来冯诺的设想是每列打3个孔来表示两位数字,其中在每列的0-9位置上打两个孔表示两位数字。高区11行打孔表示下面穿孔的两位数字从小到大排列,12行穿孔表示下面穿孔的两位数字从大到小排列。 “两位数字相同怎么办?” “11行和12行同时穿孔,0-9只打1个孔。下一页有说明。” 不过3孔的方式虽然能把汉字编码长度缩减到一半,让一张卡片最多存储40个汉字,但显然机电系统和控制系统设计都不是一日之功,讨论来讨论去,会议还是决定本次人口普查的卡片设计采用4位数字编码汉字,毕竟欧美人姓名也是动辄十几个字母,相比之下汉字姓名也不算太长。<i><a href="/17407/" >惊天诡探团作品目录</a></i> 冯诺接下来又简要介绍了资料上的一些内容,最后特意说道:“我们做这个工作时间比较匆忙,部分资料查得有不到位的地方,以后也会继续完善。督……马国务卿对机械式计算机的研究很久也很深入,期望能给我们一些方向上的指导和细节上的补充。” 马千瞩笑着说,“我今天本来打定主意只带着耳朵来。不过你们讨论得这么热烈,我就当自己是个爱好者说两句。你们的工作还是很充分细致,我只提两点,一个是机电设备的制造,继电器的开发有没有把握?工作要先易后难,先急后缓,就人口普查来说,最紧迫的是什么?打孔机器,量产可靠便携耐用的打孔机器,而打孔机器又是穿孔机系统里最基本、最简单的设备。也最容易设计制造。调查需要时间,后面的设备可以同步研发制造。等调查做完了,卡片收上来了,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宁可让数据等机器,不让机器等数据。这是第一点。”<i><a href="/17408/" >大明远征军最新章节</a></i> “第二点是卡片,我看精度要求还是要符合咱们生产力的现状,建议你们把造纸厂和印刷厂的同志们请来一起商量一下,德隆现在在造纸币,他们的经验也要听一听。现阶段技术成熟、能够稳定量产、成本上可以接受的卡片标准是什么样的,一开始慢一点、粗一点不要紧,有原型系统,后面的事情就好办……” “我可以补充一下1890年打孔卡技术,我之前也查了一些资料,1890年美国人口普查也用80列卡片,但是当时打的是圆孔,卡片尺寸与现在我们说的IBM卡还不一样,打孔设备极为简单,几乎就和我们过去坐火车检票的钳子差不多,人工打孔,也没有印制对应取值的功能。错误率和偏斜律高达1/20。同期的分类机和制表机想必也精密不到哪里去。而就是这样简陋的机器设备水平,仍然比1880年人口普查的统计效率高出百倍千倍。这样的水平,我们完全能够超越。”<i><a href="/17409/" >证仙</a></i> “工业化不是一蹴而就的,科技树也不会一枝独秀,每个点上都要齐头并进。手摇计算机项目暴露了我们机械制造上的不少短板,也带动了我们部分技术的飞跃;穿孔卡计算机涉及到前数字时代方方面面的工业技术,同样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把这些难关一一攻克,也就标志着咱们的工业化水平就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 冯诺边记边点头,虽然这些指示在技术上作用不大,不过可以写一篇新闻发到《临高时报》上去。以充分体现“领导重视”――办起事来要容易不少。 最终,打孔机的方案还是确定为全机械结构,由于冯诺提出的3孔双列的汉字编码方案暂时延缓,打孔机现在可以已完全仿制1923年的IBM-011型数字打孔机。该打孔机早期适用于45列卡,1929年80列标准IBM卡确定之后,又重新设计为能够适应标准IBM卡的方案。该机型是没有英文字母的打孔的,是全数字的打印机。有14个按键,分别为0-9,X,Y,S,R,其中12个键分别在0-9,11(X),12(Y)行上打孔,S为空列不打孔(Space),R为结束打孔(Release)。<i><a href="/17410/" >秦始皇之异界有梦最新章节</a></i> IBM-011体积较小,结构实现容易,针对眼下的人口普查需求也足够用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实物仿制,冯诺在数据中心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些技术参数和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好在原理比较清楚,机械口的元老们又从打字机项目组取了几次经,总算把图纸定了下来。 项目通过之后,冯诺暂时就没什么具体工作了。他负责的技术路线和标准问题,但是落实到制造却是机械口的事情。机械口已经写了一份长长的备忘录,列举了这一项目需要“攻关”的技术难点和需要配套的各种材料、工艺问题。这备忘录冯诺也收到了一份,不过大部分看不懂,暂时就先搁着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自己能插手的事了,不过还是得盯紧点这个项目,这可是自己转型的关键作品。”<i><a href="/17411/" >仙医在都市最新章节</a></i> 他再一次的巡视过机房,确认一切正常之后,决定到前面走走――他已经好久没到徐亦成那里去了,说起来这个项目和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徐亦成和冯诺的关系,从行政上来说是上下级,抓总和分管的区别,从计算机来说就是外设和CPU之间的关系,换成人体则是大脑和眼睛、手臂之间的关系,对于大多数经常来计算与数据中心办理因公业务的元老和归化民干部来说,冯诺几乎是不存在的,徐亦成才是计算和数据中心的象征。 当然,这对已经被修电脑维护机房搞得精疲力竭的冯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毕竟一切杂事都归了徐老五去管,他只要负责技术问题, 他想喊冯珊把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备忘录”拿来――这是他每周都要提交的报告,内容是现状、问题和改进措施。这是徐老五去向企划院打擂台的重要凭据。<i><a href="/17412/" >玄门传人在都市作品目录</a></i>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想起来她今天去找几个归化民技术员开“项目协调会”去了。由于前段时间跟冯诺往机械口跑得很勤,最终冯珊没有和钟小英一样选择基础科学的题目,而是选了合金热加工性质研究方面的课题报上去获批了。 冯诺隔着玻璃再一次看了看机房的运转情况,又看了看机房的温度和湿度记录,接着检查了备用电源机房――临高自产UPS的电池尺寸极大,容量甚小。为了保证两套备份电源系统的稳定工作,不得不各自给它们一个专门的机房。享受服务器同等待遇。 今天所有的指数都在正常的范围值内,机房设备也很正常,除了风扇单调而平稳的嗡嗡声之外没有异常声响。 他关照了另一个轮班来看守机房的兼职元老几句注意事项,自己往外面走去。<i><a href="/17413/" >天地轮回之轮回眼作品目录</a></i> 打开机房的第一道密封门,他在更衣室里换掉了防静电工作服和鞋子,换上了普通的元老制服,这才打开打开了第二道密封门,进入了通往外界的通道。 他一早接到印刷厂的电话,通知他参加穿孔卡印刷技术改进讨论会,穿孔卡上数字的印刷精度一直不太理想,只能凑合,而用纸币印刷技术又嫌成本太高,这次据说有所突破。 “卡片这一关过去了,从6月份开始总算能先开始进行人口普查了,这个项目也算是初见成效,以后继续钓鱼也方便。自己虽然只是没毕业的博士,不过这一招以前老板可是百试百灵。”他松了一口气,有些猥琐地想着。 冯诺在旧时空虽然也姓冯,但是并不叫冯诺。一边走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穿越时报了这个名字,是想着,在新时空,即使比不上冯·诺依曼,也要至少达到其一半。 他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门。 这才是个开头,他想,觉得朝阳稍微有点刺眼。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6节 ------------------------------- 三百一十节 徐老五 “老徐,”听到这熟悉的有点低沉的男声,正在埋头元老院BBS领会民情民意的徐亦成元老,立刻就猜到了下面要听到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看着点大厅,刚才幼儿园来电话说孩子一直哭。” 抬头看到那张混合着憔悴和焦急的中年男人的脸,徐元老原本有心嘲讽一下的心情都没了,好歹也是一起共事多年的老同事,混成“元老院之耻辱”已经够惨的了。自从第二次全体大会通过办公厅有权对元老的家务事进行必要的干涉的条款之后,在元老们的“强烈建议”之下,办公厅以贯彻“元老子女集中养育制度”为名,实际上剥夺了张允幂她爹的生活秘书云雨抚育权,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学习院附属保育院。 如此一来,元老们基本满意了,但是张允幂她爹倒霉了。现在云雨不能带孩子,保育院有什么事情都要通知当爹的。把老张弄得欲哭无泪,云雨更是天天在家里折腾。老张时常向徐老五哭诉自己的家庭危机。徐老五耳朵根子快听出老茧来了。<i><a href="/6780/" >龙皇武神作品目录</a></i> 这种家务事、感情事混杂在一块的麻烦事,自己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发言的余地。徐亦成基本就是持“理解同情”的态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回自然也没有为难他。送走连连道谢的张允幂她爹,徐元老锁定了电脑桌面,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随手锁好门穿过一条点缀着本地常见的菱形气窗的走廊,穿过不大的天井,就到达了刚才提到的大厅。 从外面看,元老院计算和数据中心是一栋百仞城工业区内常见的桁架式建筑。高耸着的熟铁框架中,填充着本地烧制的红砖,整个外墙没有采用任何其他装饰,乍一看很像原制造总监部属下的某个大型厂房。 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诸多不同,一楼一侧有拾级而上的台阶和直接通向二楼的宽阔大门,另外三面几乎全部由红砖砌成,上面除了少数狭小的通风口和两处有哨兵值守的通道外,基本没有窗户。在二三楼层则布满了明晃晃的大块玻璃窗,临近傍晚,从当中还透出明亮的灯光来,如果细看还可以识别出这不是煤气灯那略带飘曳的黄色,而是即便在临高也相当少见的稳定的白色电灯光。<i><a href="/6781/" >大明柱国作品目录</a></i> 如果有机会俯瞰的话还会发现,锯齿状的屋顶上排列着一排排采光通风用的天窗,而在靠近屋顶处没有厂房里常见的传动轴,却可以看见一条条交错的铁丝轨道,给人一种大厅里布着蜘蛛网的错觉,有点另一个时空里某个现代艺术展馆的味道。再加上相对显眼的体量,这座半年多前刚刚落成还在不断扩建的建筑通常会惹得经过的路人驻足观看。实际上,若干年后这种混合了“现代建筑功能结构+清水砖墙+传统风格轮廓、比例、细部”的所谓“中而新”风格,将成为澳宋建国初期的一种代表性建筑潮流。 虽然是内部通道,虽然警卫都认识他,但是进入大厅依旧要向警卫出示通行证。数据计算中心是元老院的“黑科技”,有太多秘密和过于宝贵的设备要需要保护,所以这里采取的不同颜色不同有效期的通行证制度。通行证的颜色限制了持证者出入的地点和办理的业务范围。<i><a href="/6782/" >天炎作品目录</a></i> 即使是元老,在数据中心里也不是畅通无阻的。这套制度对于所有人都有效。 徐老五持有的是数据中心最高级别的通行证,这样的通行证只有几张,都是在数据中心内部工作的元老。 “首长好!”门后的卫兵打开了通向大厅的门。徐元老一走进去,就有一股混合着墨香、纸香、淡淡脂粉味和人味的暖风迎面吹来。与此同时还有窜入耳中此起彼伏的算盘声、夹子在铁丝上滑动的刷刷声和通风扇低沉的嗡嗡声,配合明亮的电灯光,徐元老经常有回到了原时空某一个老式会计师事务所大厅的错觉。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三楼中部的骑楼处,在对面墙上硕大的星拳国徽和启明星旗映衬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铁丝蜘蛛网呈现出的两个放射形的布局。 <i><a href="/6783/" >仙傀最新章节</a></i> 蛛网的一端连接着类似于德隆银行大堂的服务柜台,不断有穿着灰色规划民制服的办事员和信使爬上门前的楼梯,将一摞摞的资料拿出交到柜台,柜台里面同样穿着灰色制服的女办事员会检查整理资料,开具列明了资料类型和页数的回执,盖上章交回给对方。而后她会把资料标号放在头顶的文件夹中,拿手轻轻一推飞向后方大厅中某一个区域。“嗖”的一声,文件夹就飞到了某一个标明“某某填报组”的高高的台子附近,并被很快的取下。在台子附近,围着一排排宜家式的木质办公桌椅,取下的资料会被组长分配给桌前的办事员验算复核并汇总成为规范的数据表格。通常在一阵密集的算盘声后,原始送来的资料被放在一旁的小车中,等待进入一楼的库房中存放,而汇总而得的若干页数据表格则放进了另一个文件夹中,再一次被通过蛛网似的轨道推向大厅后方的一处柜台,在查核过编号和数量后,柜台上的女办事员会不断穿过一扇门,将数据表格送入身后的某一个被玻璃隔开的房间。<i><a href="/6784/" >三界狂仙作品目录</a></i> 徐元老知道,在那里有着本时空绝对的神器,几十台输入用的电脑终端和与之相连的服务器。拜这些神器所赐,那里是临高乃至本时空不多的有着地源空调的房间。连输入的空气都要经过多级过滤,以减少进入房屋的灰尘和其他有害成分。 在里面工作的都是他一手培训出的女学员。回想起她们刚来参加培训时候的样子,徐元老现在还觉得挠头不已,培训一帮语言不通的古代文盲操作电脑,差不多是他在这个世界和上一个时空所做过的最困难的事情了。有好多次,徐元老都有拿藤条抽死几个的心了。有个阶段木材加工厂制造的制式藤条的第三大用户就是计算中心了。 不过,在经过了令徐老五身心俱疲,操作学员妹子哭爹喊娘,冯诺因为日以继夜的修电脑装系统脸色发青好几个月之后,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勤劳和好学传统看起来最终起来作用。在淘汰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学员之后徐亦成培养出了第一批可以基本独立操作的操作员。<i><a href="/6785/" >末世钢甲仙君最新章节</a></i> 这批操作员可以相当熟练的完成一般的数据输入工作。有她们传帮带,事情终于开始变得简单了一点。可徐元老不久就发现,这些姑娘在上岗前都会握住胸口的某样东西念念有词。有一天,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徐元老半强迫性的从其中一位胸前掏出了这样东西,发现是一个画着狐狸头的小木片吊坠。原来,一开始开发数据输入界面的元老图省事,直接用了FoxPro的狐狸头作为闪屏画面,从此元老院企划院数据中心便流传着这些壳子里住着狐狸大仙的传说。 事实证明,这些大仙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一点在上一次发动机行动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历史上需要几年十几年时间完成的人口统计分析,物资损耗分析,在这些神器的帮助下,都得以在几周的时间内完成,不光相关部门领导可以在自己的电脑前及时查阅,就连元老院的酱油元老们也可以在BBS上查到相当详实具体的数据。不过,从那些聊聊无几的回复和不多的点击数可以看出,大多数的数据在这些元老心中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执委会和相关部局人员的口中,数据和计算中心切切实实建立起了自己的口碑。这恐怕也是这座建筑能够得以取得拨款建设,并有这么高标准的原因所在了。<i><a href="/6786/" >地球游戏场无弹窗</a></i> 不过徐元老知道,这些厉害的神器也终将有用坏的一天,冯诺每天都和他谈这件事。在光鲜的外表下是战战兢兢的维护工作――徐老五从来不去服务器机房,一则他并不太懂这里面的技术,二来也减少对服务器的扰动。在那个静悄悄的全封闭恒温恒湿机房里,人进去的越少越好。 这一点在新修这座建筑的时候就得到了充分的考虑。不久以后,输入完成的数据表格就不再像目前那样直接存档了,而会转交到正在修建的相邻大厅,在那里一群办事员将开始尝试人工汇总和分解数据,直接以手工或者未来计划的机械计算机的方式进行统计并上报最终报告,并同步更新到占据了几座墙面的几个数据表格和与之相对的几个大演示沙盘上。 这种做法过去已经在企划院、财金省和民政部门使用过,现在企划院决定全面推广,引入计算中心搞成更大的规模。以逐渐填补和取代不断衰减中的电脑系统。前阶段冯诺不遗余力的推行机电计算机系统,其实也是看到了这个趋势。<i><a href="/6787/" >野蛮校花PK拽校草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7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一节 数据中心的归化民 国务卿和企划相希望能过以这样的方式减少目前的机时消耗,培养起不依赖于电脑的统计分析能力,能够在没有电脑的未来时间内保持住通过数据管理政务的一定能力。在此基础上,企划院计划合并一些相关部门,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扩建,对外统一使用“国家数据和计算中心”的招牌。 按照这一政策,各部门的计算和数据处理部门统一收归数据和计算中心,实行垂直管理。各部门的计算和数据部门均按派出机构处理。同时对各部门的设备和人员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清理,对使用效率不高、使用不当的设备进行收缴处理。与之相关的操作人员,统一由计算和数据中心进行“分批轮岗培训”。 这么一来徐老五的队伍规模又扩大了不少。收来的设备都归冯诺带人去维护整修,操作人员全部集中整训――徐老五对接收来的操作人员比较不满意,这些人因为分散工作,没有经过整体培训,相当一部分人的使用习惯不好。里面还颇有些“关系户”,靠着各式各样的关系进到机关里当操作员的,不免有些“我是有来头”的习气,特别是走元老的生活秘书的路子进来的。徐老五决定先给她们来一次杀威棒,下马威。专门从检疫营找来几个心狠手辣的大妈给她们去“拓展训练”去了。<i><a href="/2634/" >蝴蝶锁骨</a></i> “让你们知道数据和计算中心的厉害!”徐老五暗想。 他看着墙上巨大的石英钟――这台石英钟用的是旧时空带来的机芯加上钟博士自制的电池,再配上归化民匠人制作的外壳三合一而成的。 数据和计算中心的授时要求比较高,所以全部配置了旧时空带来的石英钟。 时钟已经指向五点三十分。中班的工作人员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准备交班。因为中心最近没有人口统计这样高强度的任务,今天的工作实际上已经开始接近尾声了。按照中心的规定,本日申报数据的截止时间到十八点。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各部门就不会来呈送文档了。文件夹移动的频度也明显降低了下来。前端的接待柜台已经开始填写本日的工作日志存档了。中区的填报组也开始有人收拾桌面准备下班;即便是还处在高负荷工作状态的后台录入组,也在进行中晚班的交接。不时可以看见有下班的女孩子离开工作区域,去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区换衣下班。<i><a href="/2635/" >黑暗将至最新章节</a></i> 计算和数据中心的工作环境大约是全临高所有元老院机构里最好的。休息区分为几个不同大小的房间,每个房间除了有靠墙排列的衣帽柜和独立的更衣间外,还设置了两排长桌和相应的排凳,桌子的尽头有自助饮料桌,备有饮料和小点心。桌子上面放置着三个保温桶分别是热水、红茶和咖啡。不同于某些强力部门大量提供所谓“精力剂”的做法,徐元老坚持不让这种杀鸡取卵的东西进场,而力主用合理的排班和管理制度来加以约束。 桌边的凳子上有不少女孩子坐着,有些正在整理个人物品,有的是抽空跑上来喝杯水休息一下,还有一些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女孩子关心的各种长短话题。看到元老进来,她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并立即散了开来。由于临近下班,徐元老只是简单点头致意,让她们坐下就走了过去。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数据中心的前台和数据录入组是女孩子的天下,徐元老在很长一段时间是被各类宅男酱油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可天地良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基本是各类恐龙的天下。徐元老觉得自己开始理解洪常青了,面对这样的颜值水平,没有想法才是正常的嘛。<i><a href="/2636/" >网游之魔弓手传奇无弹窗</a></i> 不过这一点在近期开始有了变化。随着新办公大楼的落成,数据中心的办公条件和待遇都有了点名气,特别是对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们有了吸引力。毕竟办公地点在元老扎堆的百仞城内,工作环境好,待遇不错,还能够学到点实在的技术。徐元老发现这里成了本时空的典型白领工作。特别是女仆学校废止之后,学员中不少人转到了这里工作,相应的员工的颜值水平快速提高,而文理学院的学员们也引领了本时空的时尚潮流,即便是原本就在此工作的女孩子们,也开始注意起了服饰、脂粉、化妆等等。正如俗话所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以前的恐龙们近期也有了不小的改变。相对应的,近期各类元老检查接洽工作的次数也有了倍数式的提高。徐老五不得不发出公告:“非业务联络者谢绝参观检查”。<i><a href="/2637/" >江湖笑</a></i> 看看周围一切正常,徐元老准备下楼再巡视一下机房这个元老院的宝贝疙瘩。可一转身,透过楼梯边的窗户,却看到了草坪外的停车场上停着的几辆金星零式。尽管随着位于原县城的新行政中心的逐步启用,原先百仞城的进出管制有所放宽,可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够进来的。不用说,每辆车辆后面都有某一位元老,每辆车都在等待着屋子里的某一位或几位妹纸。 “尼玛,成了小三集中营了。”徐元老摇摇头,努力派遣掉心中一抹有点酸酸的感觉,走下了楼梯。 他在专用的更衣室换上了操作员穿用的大褂、鞋子和帽子,又洗过手,才进入了专用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推开机房门口包裹着木棉的厚实的隔音门,就进入了企划院数据中心的最高机密部位――录入中心和机房。迎面一股寒意袭来,让徐元老瞬时有了走进冰箱的感觉。其实,说是冰箱也还真没错,这里的原始设计就类似于在珠三角侵袭战中表现突出的移动式煤气冷库。房间周围的墙壁外围包含保温夹层,里面有填充的多层硅藻土和木棉,连门都是夹着保温层的复合门。除了制冷本身主要采用地源空调,另外设有通气扇外,和一个冷库也差不多了。<i><a href="/2638/" >异世尘缘作品目录</a></i> 这里执行着极其严格的温度和湿度控制,比之冯诺的机房毫不逊色。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温湿度计严格监测着室内的温度和湿度,保证设备在最佳的温湿度下运行。专职人员每十五分钟就会巡视一次各处的温湿度计,一旦指针超过了相应的区域,就会立刻采取措施来调节。 采用这样在徐元老看来有些丧心病狂设计的原因,是穿越早年间BBS上码农间的一次大讨论。对于元老院中的各路工业党人来说,码农们看起来是最没有前途指望的,究极穿一代们一生,也没有谁指望能够做出二十一世纪水平的电子产品来。尽管有人提出方案觉得未来可以搞一个简单的八位机,但徐元老估计能够搞出个临高版的ENIAC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样一来,如何尽可能的保持以电脑为代表的精密电子产品的使用效能和年限,就成为了各位还愿意留在本行中的码农,和对基于电脑数据库的数据化管理有格外偏爱的企划院的一个大问题了。<i><a href="/2639/" >横刀斩天无弹窗</a></i> 为了确保设备能够尽可能的延长寿命,物质条件得到许可之后,数据中心新大楼在设计时就充分进行了考虑。尽管目前的元老院还做不出完整的防静电地板,但在机房的地板下的确有铺设在铁质框架上的铜网,并有导线直接接地。为了保证安全,机房本身没有任何窗户,完全依靠电灯照明和机械通风。为了降低成本又高效节能的实现温湿度控制,设计者基本拷贝了煤气冷库的设计理念和材料工艺,最终就形成了现在看到的样子:十几台电脑分列在房间两侧,中间是一个相对宽阔的通道,需要输入的表格从一端小门递入,完成后直接从另一端小门送出,负责输入的女孩们穿着类似于山东支队制服的半棉服,对着她们完全不能理解其原理的屏幕输入数据。 尽管在发现了狐仙传说之后,徐元老已经要求用星拳国徽替换掉了Foxpro的狐狸图案,但她们是不是还会膜拜就搞不清楚了。毕竟,徐元老没有变态到天天去掏女孩子们的胸口。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些女孩子的确应该感谢她们面前的神器。拜她们技能的稀缺性所赐,她们的工作级别都达到了元老院评定的“技工”级别,几个领头的组长甚至评定为“副技师”,再加上数据中心原本提供的工作餐和员工宿舍,这些姑娘在临高的日子绝对很是过的。由于大部分来自于初期输入的难民,有些收容来的连父兄亲人都没有,每个月的工资一下子就显得相当可观。这些姑娘收入既高,又开了眼界,难免对男方挑挑拣拣。结果在男女比例如此悬殊的临高,居然还出现了剩女现象。正迎向徐元老的当班组长就是其中之一。<i><a href="/2640/" >神界逍遥王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8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i><a href="/2641/" >神级圣骑作品目录</a></i>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二节 朱秋景 这位班组长今年二十岁,不过是个“寡妇”了。 朱秋景是广州近郊人,十五岁嫁人,成了何朱氏。十六岁当娘,十七岁先是死了儿子接着丈夫也死了。成了“寡妇”。 她这种履历,在本时空的妇女中不算太稀罕。 朱秋景没了丈夫,婆家娘家都谋划着她再醮的事情。守寡这种事在平民百姓里其实并不太多――竖立道德楷模需要相当的经济基础,否则生活是难以为继的,何况丈夫也没有给她留下子女。不论从娘家还是婆家来看,一个正青春的女人显然是笔好资产,不盘活未免浪费。 婆家娘家为她的所有权问题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最后朱秋景的爹――一个读老了书也没进学的老童生靠着自己念书时候“同窗”的势力,硬是把女儿的所有权给抢了回来。转手便嫁给了第二任丈夫。<i><a href="/14267/" >百味记作品目录</a></i> 朱秋景虽然不见得和第一任丈夫有多少感情,但是对新丈夫却是绝对的不愿意。因为这男人是邻村有名的光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好处么就是手头颇有几个钱,家里有不少田地,上面又没有公婆。 不过这事她没有发言权――说了也不过换来一顿毒打而已――连她母亲也不敢说个“不”字。朱秋景的爹贪大笔彩礼,便把抢回来的女儿又“卖”出去了。于是朱秋景便从何朱氏成了王朱氏。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王朱氏来说,逐步演化成了一场噩梦。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丈夫,不断上门拿走每一样东西的债主,加上横行乡里的各式盗贼和日渐严苛的税赋和各类加派,她只能东躲西藏过日子。 终于有一天,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债主即将上门索取的对象时,这个一直老实本份的姑娘下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决心:她卷起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和食物,带着已经丧夫的娘逃往广州城里逃去了。<i><a href="/14268/" >混世主宰作品目录</a></i> 广州城当然不是这一老一小的天堂,没两天老娘就生病了。盘缠将尽的窘迫现实、女人在外的种种风险,传说中神药的诱惑加在一起,终于把走投无路的王朱氏推到了慈惠堂的门口,从此这个肤色黝黑,身材不高的姑娘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受益于她爹当年的教授,王朱氏族在通过净化之后不久就考取了乙类文凭,成了归化民女性中的极少数文化人。并在政审之后,走上了“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道路。被划拨到了企划院的数据和计算中心。 据说人在面临环境巨变的情况下最容易找到信仰,这句话对王朱氏一定是适用的。对她和许多归化民来说,元老院已经成了他们的神。元老院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她做梦也没有想象过的世界的门。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了的王朱氏,不再需要默默的忍受命运,她可以成为一个独立自主,靠自己的努力丰衣足食的人。<i><a href="/14269/"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a></i> 在元老院举办的针对入职女归化民的讲座中,一位短发女元老讲的澳宋女英雄秋瑾的故事对她影响很大。尽管那时候女元老讲的新话还是半懂不懂,但整个故事的大意是搞明白了。一个和她一样嫁了人家的妇道人家,可以为了反抗八尺奸相的暴政抛家弃子乃至抛头颅洒热血,这种看来大逆不道的行为却成为澳宋人人称颂的“剑湖女侠”。为了纪念这位给了她全新人生理念的先贤,她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秋景。 作为数据中心最早的一批合格员工,经过几年的努力,她不但已经成为了管理十几个姑娘的组长,还作为技术骨干分得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来安置自己和娘。尽管这房子非常小,还背上了需要十年偿还的房贷,但对她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天堂了。有明亮的玻璃窗,方便的煤球炉,干干净净的楼道和房间,以及受到元老们生活习惯影响的宜家风格家具。尽管老娘还絮絮叨叨希望她赶快再嫁,可对于现在的朱秋景来说,嫁人已经不再是生活的核心了,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i><a href="/14270/" >嫡女荣华作品目录</a></i> 因为她是婚育过的,所以虽然年龄不大,在自我定位上老成了许多。朱秋景从不化妆,衣着上也很朴素――其实她的容貌身材都属上乘,这么刻意的朴素和从不参加“组织上”举办的相亲活动让大家都觉得可惜。有人便传说她是为男人守节。对于这个说法,朱秋景一贯嗤之以鼻。 她向徐亦成报告了今天输入组的工作情况,输入组的工作一旦熟悉之后不难,重点是速度和错误率 输入速度好说,这主要是个熟练度问题。讲究手眼协调。差错率就要紧多了――计算机再怎么厉害,输入的原始数据错了,得出的结论必然有问题。 如果只是简单的数字错误,问题还不是太大,要是小数点点错或者多写一位,少写一位。那最终计算出来的结论就是谬以千里了。<i><a href="/14271/" >神级矿工帽无弹窗</a></i> 人的注意力和精力是有限的,在不良的状态下输入数据必然有较大的差错率。为了最大限度的确保输入员能在良好的状态下工作,输入员的工作不但被严格限制为每个班次八小时,而且每工作两个小时就可以休息十五分钟。工作餐也是特别供应的,鱼肉蔬菜搭配均衡,有较多的蛋白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因此计算数据中心的输入员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但是,这只是物质保障,要保证输入错误率维持在一个可接受的水平上,还要不断的监督。所以在输入组,“查错”工作一直是重点,不仅每时每刻都要进行专门的“准确性”教育,还要进行复核。除了每次输入工作要有专人复核之外,还采取定时和不定时的抽查复核工作,考核每个输入员的输入错误率。 <i><a href="/14272/" >重生爆利电子业作品目录</a></i> “这是今天抽查复核情况。”朱秋景递给他一份报告,“差错率比上一次略有下降,不过……” 徐亦成知道这“不过”后面还有其他内容,休息室里人多嘴杂,自然不便多说,便招呼她到旁边的小休息室里。 “……有几个人,错误率一直居高不下。”朱秋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用说徐老五也知道多半又是“四天王”了。 这四天王是整个计算中心出名的四个高差错率成员。她们出身各异,共同特点是都和元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姐姐是元老的“生活秘书”,有的自己就被元老“纳幸”过。还有的家里和元老院的企业有业务往来――是重要的“合作伙伴”。 类似出身的女输入员在数据计算中心并不少见,但是她们的差错率和输入速度至少能达到及格水平。而这四位不管是差错率还是输入速度,从来没有达到令人可以容忍的状态。<i><a href="/14273/" >纯阳医道最新章节</a></i> 徐老五对这四天王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把她们淘汰换岗,多次组织专项训练――看起来效果不怎么样。 他看了看今天的抽查表,果然这四位又是身居前位,按照旁边统计的月平均差错率来看,她们的平均差错率是普通输入员的2.7倍。 输入即慢,差错率又高。难怪朱秋景一提到这事脸就拉的老长。 但是徐老五却有些为难。因为这四位关联到的元老,有的和自己打过招呼,有的和自己关系不错。这面子上多少有些抹不开。 但是就这么纵容下去也不好――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特别是朱秋景,她对工作的认真负责态度使得她特别容不下这种事。自己对四天王的“网开一面”,实际上在计算数据中心内部引起了很不好的影响<i><a href="/14274/" >娇女作品目录</a></i> 他考虑片刻,说道: “我先把差错率最高的房琪淘汰掉。希望这个能给其他人一点触动。要是再没有好转,下个月起每周淘汰一个。” 朱秋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看,显然对徐老五的处理方案有些不满。朱秋景在工作上是非常较真的,对元老院的规章奉若天条,对这些明显的袒护一直有意见。而且她也多次找徐老五谈这些事情。 自从她被杜雯选去参加过妇女干部培训班之后,徐老五发现她的主见愈来愈大,谈话的表达也清晰了许多,和一般把元老敬若神明的普通归化民女职工完全不同。 朱秋景还不知道的是,她的名字作为典型出现在了杜女王刚刚以政务院名义发出的《关于加强妇女干部培训工作的指示》中。这份部分山寨旧时空解放战争时期中妇女工作报告的文件指出:“我们有责任培养大批优秀女干部,以支援长期战争和后方各种工作。培养干部的方法,各地根据不同情况,通过办短期训练班,参加接收工作队、先进不断带徒弟等形式,培养妇女干部“。作为杜女王的得意门生,本人又是广州土著的她,已经进入了元老院的视线之中。<i><a href="/14275/" >异世无冕邪皇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39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三节 新时代的妇女干部 负责北上接受政权的琼崖支队的第一轮干部甄选原本并没有朱秋景的名字――她属于纯技术干部,一时半会用不上。但是筹建广东的计算中心这件事已经列在了议事日程之上。 不过,随着华南攻略的不断推进,在广州设立新的数据中心的计划已经明确地提上了议事日程。尽管元老的人事安排还没有明确,但在将被调派的归化民干部名单里,由于其本身熟悉广州的情况,自身业务素质过硬,加上足够的管理资历,朱秋景的名字是位列前茅的。 既然她已经要去挑担子了,所以徐老五就没有把她列入干部提升名单上――既然她就要外调擢升,就没有必要把现在的职位占去了。所以本次晋升全部是“后台”部门的技术干部。特别是跟着冯诺“修电脑”的几个学徒。 朱秋景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反倒是杜雯来抱打不平了。前两天特地发来了一封口气生硬的备忘录,提醒徐老五,数据中心作为女干部和女员工的密集所在,应该将妇女工作作为重要核心工作对待,特别是应该加强妇女干部的培养和任用。尽管没有直接点名,徐元老知道这是对他迟迟没有进一步提拔朱秋景的一次抗议。<i><a href="/9062/" >全能篮球系统无弹窗</a></i> 这且不论,备忘录的下半部分又是喋喋不休的提醒徐老五,要“切实维护妇女权益,提高妇女地位”。徐老五本人对此倒是持支持的态度,只是这么老生常谈,而且还夹杂在公文中谈,这让徐老五大呼吃不消。毕竟她放在公文里,自己不能不看――万一有什么公务呢? 长期以来,对于本时空的妇女地位和妇女政策问题,在元老院中一直存在着争议。对以杜女王和姬信为首的一批人鼓吹的实施完全男女平等的激进政策,许多人是存有疑虑的。有人更提出,太早的鼓吹男女平等,一方面未必适应于当前妇女的自我定位和认同,另一方面容易引发传统上以男权为核心的各种势力的反弹,不利于尽可能的团结扩展统治基础。但一方面旧时空观念的影响犹存,另一方面出于更为现实的解放生产力,释放人力资源,扩张消费需求的需要,大部分元老还是认可在新社会中,妇女地位必须提高,不管在实际中有多少或明或暗的天花板,至少在法律和规范方面,应该支持男女平等,并以此为基础,争取更广泛群众的理解和支持。<i><a href="/9063/" >圣剑守护者无弹窗</a></i> 正如协助起草《指示》的社工部某男性元老在元老院答辩时所说的:男女平等是新社会,换句话说现代社会区分于古代、封建社会的重要标志,而且旧时空的经验也清楚说明,解放妇女的过程也是解放相当大一部分生产力的过程,在相当多的社会岗位,女性可以干得比男性更好更稳定。另外确立男女平等的原则,绝对不代表着男女事实上的不平等会立刻消失。即便在旧时空,在所谓平等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北欧高福利国家,掌控权利的实际上大部分还是男性。元老院需要做的,就是推开这扇门,明确其作为长期国策的决心,其它的让历史自己去做。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元老院在第二次全体会议后两年不到的时间内,陆续通过了涉及女性法律地位、人身权利、社会经济权利和女干部培养任用等方面的多个纲领性文件。其中最为重要的被后人归纳为“三规一指”,也就是《关于确立“男女平等”立法原则的规定》、《关于保证女性入学、招工、提干权利的规定》、《关于确保女性人身安全和继承权利的规定》以及上面提到的关于加强妇女干部培养的指示。这一系列的政策和法规不但在立法层面明确了男女平等的原则,更提出了一系列司法和行政实践中的具体措施并进行了相应的组织保障。<i><a href="/9064/" >超级机顶盒</a></i> 许多年以后,当全球有良心的历史学家们(不一定是青年)不断发掘出元老院早期的诸多黑历史:女仆革命、奴隶贩卖和役使、紫明楼娱乐集团和登州的行动,也没有人敢于否定帝国在促进人权和平等方面的诸多开创性贡献。历史学者们无论对帝国的态度如何,都必须承认:“即便有着许多的不足和局限,可随着帝国的战舰和刺刀同时到达全球的,是前所未有的‘法制、平等和自由’。其中男女平权更是一个绝对的亮点。正如后世知名的女性学者波福娃·杜不吝赞美的表示:(在男女平等的领域)元老院之前只有万古的长夜。上帝说“让元老们来吧。于是,一切变得光明”。 当然,这一切现在的徐元老并不知道。对他来说,目前需要考虑的无非是如何选拔归化民干部,反正这里基本都是女的,每次提拔干部总是妇女居多数,没有令人头疼的“性别比”问题。更何况,杜女王一直和自己不对盘,又没有指名道姓,爱说啥就让她说去吧。<i><a href="/9065/" >绝世龙帝</a></i> 接过朱组长手里的记录本,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徐元老又在大楼内进行了一番巡视。查看了底楼类似于旧时空图书馆里面那一排排资料架上面不断增长着的数据资料原件,以及正在通过梯子往墙上图表同步数据的人工统计大厅之后,徐元老确认当前工作进程一切正常。在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从旧时空带来的ThinkPAD笔记本前,继续在元老院BBS的探索之旅。这倒不是徐元老的宅男属性爆发,而是在近期网上讨论的很热闹的一系列帖子中,徐元老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而更不幸的是,自己居然还被点名牵涉其中。 这事说起来,还和杜女王对徐元老的定位有关--“元老院中资产阶级腐朽没落势力的典型代表”。徐元老90年代后期毕业于一所985院校的计算数学专业,毕业时赶上了第一次互联网泡沫的大好时间,成功的伙同几个师兄创业,骗到风险投资卖给上市公司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说起来作为在21世纪初期就有房有车又年纪轻轻的成功人士,徐元老应该完全没有参加穿越的动力和决心,也不符合大部分穿越众的标准形象。<i><a href="/9066/" >奥特曼战记无弹窗</a></i>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个难以捉摸的东西,意气飞扬的徐元老先是和自己大学里的女友结了婚,尽管一直没要孩子,可几年下来日子也算是和和美美。接下来就是一个三流电视剧的典型情节了,在业务往来中遇到了一个洋气漂亮的女客户,属于半个凤凰男的徐元老与之不可抑制的发生了些什么。可偏偏徐元老没有彩旗飘飘,红旗不倒的本事,原配坚决的离了婚,还带走了不少家产。而接下来的剧情也很老套,小三升级成未婚妻后不久,徐元老就发现自己从来不是未来老婆的唯一,吸引她的估计也就是几个钱而已。 挨了当头一棒的徐元老想转头吃回头草,可忽然悲催的发现原配已经先走了一步:她已经嫁给了曾经的高中同学。这一下子,徐元老可算是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一时之间以上论坛打游戏自我消遣。恰恰在这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文总的召集帖。如果换在以前,这种帖子对徐元老来说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传销小广告。可在刚刚经历了人生剧变的人看来,如果真的有机会换一个时空过过也挺有意思。抱着大不了去海边旅行一趟的心思,徐元老登上了南下的飞机,最终上了穿越公司这条贼船。<i><a href="/9067/" >神级房东</a></i> 在度过了D日之后的混乱日子,充当基本劳动力帮助徐元老把裤腰尺寸减小了三个号之后。由于徐元老在原时空信息系统设计管理方面的工作经验,加上年纪较大工作比较老成,徐元老被企划院看中,开始组建主要进行数据统计管理的企划院数据中心,可以说一手一脚,一砖一瓦的建立起来了这个机构和这个团队。尽管工作称不上完全称心如意,可看着自己的努力有所成果,还是相当有满足感的。随着新的数据中心大楼的落成启用,各方面的工作更加显现出欣欣向荣之势,作为这一切的推动者,这段日子徐元老的日子算得上顺风顺水。 可就在这几天,BBS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某长期反对元老院执政体系的元老发的帖子,其目标直指一直以来的元老股份分红制度。元老的股份问题最早明确于旧时空的第一次穿越者大会,也就是所谓的“训练场大会”,后面尽管经过两次全体大会的修订和细化,对于如何获取和计算这元老院的五分之一有了比较明确的办法,但最初的持股比例和数额并没有大的变化。也就是说,元老们的持股比例主要是由他们在旧时空提供的资金和物资折算而成,与他们在新时空的表现关系不大。这个帖子的主要攻击点就在此处,很不幸的,徐元老在其中被举例成为了靶子。<i><a href="/9068/" >女王护法无弹窗</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0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i><a href="/9069/" >神笼作品目录</a></i>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四节 数据公开 原因很简单,在旧时空确定前往新世界后,由于曾经长期从事医疗系统的信息化业务,徐元老通过关系为穿越集团搞定了不少医疗器械和设备,同时出资定向捐赠了大量的医药方面的物资。不管这是出于公心还是仅仅考虑到穿越后的个人幸福,还是土豪的本性使然,这一切的结果是:翻开穿越集团折算的股权名单,徐元老的名字名列前十之内。由于徐元老穿越时已经三十有五,又是独身,在普遍二字出头的元老队伍中已经可以划入中年大叔的行列,所以由此在相熟的元老圈子里得了一个“徐老五”的外号。 帖子和哄炒帖子的回复中,翻来覆去的就是强调由此带来的所谓不公平问题。无非就是质疑原时空有钱,难道就应该在新时空也掌握大笔财富吗?比如一个旧时空屌丝出身,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军队元老,是不是就应该忍受自己辛苦打下的天下,却大部分要分给这些坐办公室的旧时空富豪,自己只拿到区区十万的基本股收益?就以他徐老五为例,原时空有几个钱,在这个新世界也就能因此作威作福?尽管由于问题敏感,并且涉及了对元老的个人攻击,这一系列帖子没过多久就被网管删除,可徐元老知道,这只可能是下一场政治风暴的发端。<i><a href="/3167/" >洪荒之寻道者无弹窗</a></i> 刚刚看到的时候,徐元老一惊之后,难免气愤难平。且不说当初说好的契约精神等等,在这个帖子里面单单就是把自己拎出来举例,在完全不知道不理解自己工作的辛苦和价值的情况下,仅仅凭办公室工作条件好这一点就作为反面典型猛烈批判,徐元老心里就是一百万个不服。自己被选作例子其实也不过是发帖子的人挑了个软柿子捏而已。 如果打开名册,除了前面提到的文总和作为宅党核心的北美三家外,排列在前十的还有现任的元老院王主席、经济产业相展无涯、以及付了高额船票的兰度等人,哪怕是号称无产阶级代言人的马国务卿和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萧主任其实也排在前50位之内。只不过这些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手握枪杆,要么身后有个大的利益团体支持。一篇投石问路的帖子,自然不合适捅这些马蜂窝。自己这个旧时空的“腐朽堕落分子”,这个新世界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技术民工,无疑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和垫脚石。<i><a href="/3168/" >无限自由者无弹窗</a></i> 不过,转念想想徐元老的气也消了一点。说到底,这不就类似于旧时空常见的风险投资和职工持股的矛盾问题吗?在最初的时候,资本无疑是紧迫和必须的,当你雪中送炭的时候,也很容易拿到较大的份额。可随着业务的不断开展和壮大,腰杆子粗起来的员工必然会对利益的分配产生不满,他们当然希望拿到更多。所以说,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现在自己遇到的也不过是新时空的风投和员工之争而已,更何况在这个公司里,管理层本身就是最大的持股股东,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自己急个什么? 后续的发展,也落实了他的判断。网管迅速的删帖禁言,相关言论也没有再一次的出现,在所有公开的会议和纸面记录当中都不见了任何的踪迹。明显的,现在的当权者并不想翻开这个罐子。但徐元老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一股或者几股暗流已经盯上了这个话题,连带着自己也进入了某些人或势力的注意范围之中。也许在不那么就得将来,更大的风暴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一个明显的佐证就是,尽管大家都装着这个帖子不存在,可自己这“徐老五”的外号却已经广为流传了。<i><a href="/3169/" >魂逆苍穹1无弹窗</a></i> 除了不时查看一下BBS的情况,徐元老又处理了一些等因奉此的常规公文,随后就开始进行当天最后的重头戏:检查批复本周的数据统计报告。这项工作来源于第二次全体大会,会上有元老表示随着盘子越铺越大,每个人对除了自己一亩三分地之外的工作进展通常所知甚少,特别是缺乏有权威性的统计数据,认为这种情况影响到了元老应有的知情权和参政议政的权利,还引发了一批酱油元老对统治阶层数据欺骗的口诛笔伐。为了回应批评,新成立的内阁责成企划院牵头,数据中心具体负责,建立了面向全体元老公开的数据报告制度。 按照要求,数据中心将每周提交一份当周最新数据报告,每个季度提交一份关于整体情况的报告。简单来说,当周数据报告相对比较简单,主要包括一些业务进展情况的汇总,比如本周接受净化的人数、重要物资的进出口和库存变化、工业口主要产品的产量、商业口的销量情况等等。而每季度的报告涵盖的方面多出不少,包括当季度的有效控制地域的变化、货币发行和税收情况、当季的人口增减情况、当季的重要工程进展情况等等。目前本周数据报告只以网络形态发布,而每季度报告则根据需要发行纸面版本,主要提供给外派在外无法上网的元老们。<i><a href="/3170/" >大帝尊作品目录</a></i> “数据公开,数据公开――有屁用,哪个不是拍脑袋找证据。拿出数字又说你是在伪造!”徐老五吐槽道。 作为这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徐元老腹诽不已的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花费了无数时间精力汇总整理的报告到底有多少人真的读过。纸面版本的效果不清楚,可从网页版本的浏览量来看,情况实在是不太乐观。自然专业部门是需要这些数据的,但是那些对元老权力看得非常重,经常要“坐而论道”以体现其“元老参政议政”的元老们在进行某些讨论的时候,却大多以“我觉得”、“我认为”或者干脆是臆造,对正儿八经的数据完全不闻不问。 “你们天天吐槽大明没有数字化管理,自己和大明的官僚一个做派!”徐老五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据继续腹诽道――他很清楚这些数据是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采集生成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制定政策和法律最重要的依据,堪称是一笔巨大的财富。<i><a href="/3171/" >末日教皇</a></i> 不过,对后世的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来说,这些报告却成为了最为重要的权威信息来源,颇有一些博士狗从中挖出了自己论文的核心素材。当然,这一切就和徐元老无关了。 等到检查完报告中的数据,确认已经符合了发布的格式与标准,并通过内部工作流将其提交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企划相邬德之后,墙上的时针已经越过了晚上八点。 本来这时候徐亦成应该回家去休息了。不过今天夜班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后台”的冯诺也没有走,所以他决定留在这里加班。一来看着点输入员们,四天王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是夜班里还有输入错误率勉强及格的“御三家”,也得盯紧一点才行。二来国务卿办公室和企划院都和他打过招呼:很快会在广州设立第二个数据和计算中心,要他做好相关的规划和方案。<i><a href="/3172/" >女总裁的特种兵王</a></i>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由于元老院的电子设备的储备吃紧的状况,所以临高的数据计算中心将是他们的有生之年最强大的数据计算中心――这些已经建成的设施,投入运行的设备都不会考虑拆卸搬迁的问题。 这么一来,在广州的数据中心要如何配置设备、安排人员就成了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即要考虑到维持住临高这个计算中心的原有规模和能力,又要尽可能增强广州这个新中心的计算能力,还要考虑到未来开设第三个计算中心和储备件的问题。 如果仅仅只要考虑储备问题,事情倒还算好解决。自从冯诺牵头,科技部搞起来那个机械计算机的项目之后,新设计算中心就要考虑如何“充分发挥”这些目前还在图纸上的设备的功效。 <i><a href="/3173/" >山村小神农最新章节</a></i> “这个大饼不好啃啊。”徐老五有些犯难,他不清楚冯诺吹的天花乱坠的所谓机械计算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在多大程度上替代目前使用的设备。所以也没法估计相关的设备需求。 他决定今天晚上在办公室里好好考虑一下――回家是完全干不了事情的。 在这里他可以安安静静的考虑问题,拟定方案。家里可就没这么太平了。徐老五家里有一中一西两个“生活秘书”,前不久各自给他生了娃。说起来是儿女双全,但是一家大小五个挤在两室一厅的公寓里,两个孩子都是不会走路的婴幼儿,晚上的哭闹喊叫起来滋味也不好受。徐老五对此经常吐槽――跑17世纪当人上人,当成了住房特困户。 自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徐老五回家能安安稳稳的睡觉就算上上大吉了。所以他现在回家基本就是吃饭和睡觉了。连和人谈点事都得出门到南海咖啡馆去――要不就干脆在住宅区绿地边的长凳上。<i><a href="/3174/" >圣灵仙魔传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1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i><a href="/3175/" >超神进化无弹窗</a></i>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五节 两个元老 原本办公厅准备对元老住宅区进行扩建,不过随着两广攻略的展开。元老院计划迁到广州。在看到了规划建设部门绘制的“广州元老院居住区”的规划设计图和效果图之后,元老们要求换房的呼声一下就没那么强烈了…… “给你们画个大饼就消停了!”徐元老再次吐槽。 他关照人给他工业区的食堂打一份饭菜来,自己打开办公室内间的门――他的个人宿舍,面积不大,布置的很安逸。还有必要的盥洗设备,住着很方便。在这里他可以安心的考虑工作问题。算是他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港湾。 桌子上是他的保密公文箱,里面是他要求调阅的企划院文件――全部是各种计算机设备的存储量和状态的报告材料。其中即有精密表格,也有定期报告。 这些报告一部分是他的搭档冯诺写的,另一部分是企划院的元老编写的。从报告的遣词用句到每个电容都有下落的超精细管理的风格,企划院对这些设备的重视程度有多高。<i><a href="/11399/" >冷剑逍遥最新章节</a></i> 徐元老还记得当年BBS上面各路大神纷纷献计献策,有的从电子迁移、电源原理、电容设计诸多角度讨论了电子设备老化损耗的原因,有的从自身工作经验角度给出了延长使用寿命的相关建议,有的则考虑了如何对电子产品进行有效封存。最终,企划院出了一份《精密电子设备分散使用中的维护、保养、延寿问题的暂行规定》的文件。 这份文件事无巨细的规定了方方面面,从硬件到软件都做了详细的规定。这份文件最为重大的举措是除了少数特殊应用的机器之外,电脑操作系统全面停用了视窗系列,改用DOS或Linux等没有复杂后台调度的操作系统。对一些需要可视化操作的设备也尽量改用带有可视化界面的Linux系统。 越看报告,越让徐老五这个主要的使用管理者感到压力重重,难怪冯诺一天到晚折腾着要上机械计算机。单靠储备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元老院的“精细化数字管理”要崩溃。<i><a href="/11400/" >心路无弹窗</a></i> 难怪冯诺最近这么积极――他的危机感比我强啊。徐老五心想,一旦这套体系崩溃,冯元老就是彻底的“闲散元老”了。 他一边读报告,一边做着要点笔记,特别是估算能申请出多少设备物资来。要配置多大规模的数据计算中心。 徐亦成估计,广东方面对数据和计算中心的需求和临高不同。临高除了大量的数据管理之外,还有大量的生产科研项目需要计算服务。而广州就不一样了,那里没有什么现代工业可言,但是人口和经济总量却要比海南大的多。所以主要需求应该是在人口管理、经济统计和税收管理上。储存、检索和分类的需求比计算要大的多。 如果是以这些运用为主,冯诺提的“机械计算机”倒确实是能替代一部分计算机的作用。<i><a href="/11401/" >男欢女爱</a></i> 他一边读报告,一边做笔记、写提纲。不一会有人给他送来了晚饭,徐老五吃了饭,在计算中心的走廊和大厅里散步,即是饭后运动又顺便监督下夜班的工作。 接着他又开始自己的撰写报告工作。一直写到后半夜二点初稿基本上形成了。 “算了,先睡一会吧。”徐老五一头栽倒在床上,立刻沉入了梦乡。 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就醒了。抬头一看天色已经亮了。徐亦成起来伸展下腰身,正在盥洗,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是他的行政秘书,她报告说:“冯首长来找您。” “请他等一会……”徐老五赶紧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水渍,“你和他说一起吃早饭。”<i><a href="/11402/" >神级模仿大天王最新章节</a></i> 早餐就摆在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里。早餐是徐老五的生活秘书徐珊珊做得。他的另外一个生活秘书扎赫拉送来。扎赫拉也给他做过“传统波斯风味”的早餐,但是徐老五有一个顽固的“中国胃”,对毫无节制的滥用香料和糖的点心实在无福消受。所以做饭这事就算是彻底归了徐珊珊了。 徐珊珊送来的早餐一向份量很大,一笼屉各种馅料的包子外加砂锅煮的米粥,放在专用的保温箱里送来。吃剩下的米粥和包子照例是外面夜班输入员的“福利”。徐珊珊做得包子可是计算中心的“名物”,属于“手慢无”的抢手货。元老特供的大米小火慢煮出来的稀粥也不是一般食堂供应的可以相比的。 秘书给桌子上摆上了两套餐具,冯诺已经坐在那里拿着包子开吃了――徐老五对此也不以为意,看他的脸色和眼圈大约又是一夜没睡。<i><a href="/11403/" >四相传说之卧虎作品目录</a></i> “又一夜没睡?一会好好补个觉。”徐老五年长几岁,平日里少不得要关心一下冯诺,“拼的太狠,最后伤的还不是自己!” “我不累。”冯诺双眼无神,“一会我还要其印刷厂开个卡片制造的工作会议――这机械计算机的事情总算是八字有了一撇了。” 徐老五很关心这事,问道:“最近我没看文件,你那项目进行了怎么样了?” “已经进入工程样机的阶段了,打孔机出了成品――就是纸卡的质量还不行。这东西在图纸上都是容易的,一进入制造,问题就全出来了,材料、加工……头疼的很……”冯诺说是头疼,胃口倒是好的很,开始吃第三个包子了。 “我记得这玩意说是机械的,其实还是要继电器的。能搞定么?”<i><a href="/11404/" >仙戮魔道无弹窗</a></i> “我咨询过了,自己也琢磨了下,应该可以。”冯诺修了多年的电脑,对这方面算是半个“权威”。其实包括电容之类的东西,哪怕是简单的印刷电路板――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能做,无非是成品率不高和质量不稳定。 “这个不稳定可就要了命了。” “没错,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先粗后精嘛。”冯诺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计划中第一台量产计算机的具体数据和设计图。外形和结构会有些修改,但是数据处理能力应该差不多了。” 徐老五知道这文件的作用是为了给他撰写报告所用。他们搭档多年,虽然平日里只是“工作关系”,谈不上有什么“私人交情”,但是彼此之间都觉得“靠谱”,他什么也没说的收下了。<i><a href="/11405/" >幻兽武装之天骄无弹窗</a></i> 冯诺吃过徐老五的免费早餐,赶紧去了造纸厂。在造纸厂和负责技术的元老开了一上午的会。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包尺寸、厚度、材质不一的打孔卡样品。供他测试之用――其实他手头连一台成品机器都还没有。 中午回到家,冯珊又没回来,灶冷锅清,连盒饭都没有一份。房间是收拾过的,但是仔细看地上没有扫过,桌椅家具很久没擦了,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冯诺有些失落:自己这么苦心培养的“光源氏计划”似乎没想象中那么诱人了。 虽然知道冯珊的学习和工作日程排的很紧张,他也算是给了最大程度的理解支持,但是对比其他元老的女仆――特别是今天早晨在徐老五那里吃的早饭――冯珊可以说是“太不称职”了。 出去吃饭自然容易,不论是食堂还是去南海咖啡馆都有饭菜供应。然而自己明明有了女仆,却还是在过单身狗的日子,冯诺不禁生起了闷气。<i><a href="/11406/" >仙灵传无弹窗</a></i> “算了,还是滚到计算中心去吧。总算那里还有人可以使唤!”冯诺随手给冯珊留了一个条子,叫她回家后立刻到计算中心去。 “小冯老师?” 冯珊停了下来,她有些困惑地望了一眼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学徒工作服的少年站在计算中心大厅一侧一个房间的门口望着她。少年大约14、5岁,个子不高不矮,头发不长不短,相貌也很普通。 “我是钱羽之,以前上过小冯老师您的课。” 冯珊还是毫无印象,她一周要上二十多节国民学校、文理学院和职业学校等处的课程,深度不一、进度不一。尤其是职业学校是二百多人的大课,根本记不全学生的名字。更何况她事务繁多,除了自己的学业要继续、并为芳草地代课以外,还要照顾冯诺的生活起居,所以仅仅代课而并不兼任班主任辅导员之类的工作,也就没心思记学生的脸。<i><a href="/11407/" >黄庭仙道作品目录</a></i> 那名少年见冯珊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些尴尬,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他走过来说道,“我是职业学校1634级第6期的钱羽之,以前听过好几次您讲的课,我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课后还问过好几次问题呢,不过可能您没什么印象了……” 冯珊茫然地点了点头,她因为长得漂亮、性格温和,穿着也比芳草地的普通归化民代课教师和高年级生要时尚,年龄又和职业学校的学生们相近,十分受学生们的欢迎。每次下课有事没事来问问题的学徒能围上三四圈,有时直到下节课铃响才能离开,因此问过问题实在不能使她回忆起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她还是微笑着与少年交谈了一会,才拎着食盒走进了二楼的管理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2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六节 打孔机 冯诺此刻正在上BBS看帖:“如果再有一个虫洞,你会回去吗?”。 这是BBS上的月经贴,不过这几年不仅上BBS的人越来越少,上BBS的次数越来越少,这贴子的回复也越来越少了。十天半个月也不出不了一个新回帖。当然,这和BBS整体趋冷也不无关系。元老们对BBS的热情已经大幅度下降了,别说来顶帖,就是开贴的人都少之又少。 过去一个“元老权力”的贴子可以盖上几千楼的盛况已经不见了。一来元老们事务繁忙,没工夫在BBS上扯皮,二来大家名头越来越大,权力愈来愈重,再在BBS上扯淡未免“有失身份”。于是乎提案、备忘录、通报……这些名头各异的公文取代了网络讨论。 冯诺因为管理机房兼任BBS管理员的管理,时不时的还要上去看看。维护下论坛的数据库。也会看看这个贴子下面是否有新的跟贴,但他从来不在上面发言。其实直到几个月前,他觉得自己的答案还是“会”。但是他永远不会说出来――别人的回贴或许只是闲扯或者发泄不满情绪,他是决不能表现出半点“革命意志动摇”的。<i><a href="/8800/" >永垂不朽最新章节</a></i> 望着BBS发了一会呆,思忖着现在自己会给出什么答案。这几个月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和世界的联系,串联、开会、通宵查资料、复习已经忘了八九成的大学课本只为了和机械口元老们一起讨论设计方案时能插上两句嘴,这是在旧时空也不曾有过的充实感。 “原来这群满面红光的家伙是这样的感觉!” 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目光转到了桌面的材料上。随着计算机项目的深入,他的桌子也越来越凌乱,堆满了各方面涌来的文件。 仅仅把它们全部看一遍就让冯诺觉得筋疲力尽了――需要协调的地方太多了,他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导师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了。 可惜自己手下根本就没有可以驱使的研究生……<i><a href="/8801/" >超级器灵分身无弹窗</a></i> 头一份报告是打孔机的试用报告。打孔机投入使用已经有几个星期了,目前正在基层情况较好的临高、琼山两地开展人口普查试点工作。 人口普查结果当然不能仅保存在不知是否靠谱的穿孔卡上,实际上仍是由普查人员入户填写《常住人口登记表》的形式。每个街道或公社的普查结果再统一“穿孔卡化”。虽然打孔机材料强度不足、损坏率较高,卡片质量不佳再加上归化民工作人员受培训时间较短,实践中废卡率一度超过一半以上,但是整个普查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为了配合后续的制表机开发工作,调来了若干个街道的“常住人口登记表”及统计结果,以便于校对核验。所有资料从民生省搬过来,暂时堆放在机械总厂的一间仓库里。 卡片的送卡与传动系统现在已经开发结束,在实验室里人工控制的条件下,目前的送卡以及传统系统已经能够完成按张读取卡片、匀速送至处理单元、停止接受处理、送出处理后卡片等一系列流程。只是受限于卡片质量,传动速度还是很慢,偶尔也会出现卡纸等现象。这一系统是后续制表机、分类机、复制机开发的公共基础系统。所谓分类机,是在串联的多个处理单元中根据读取的打孔信息,驱动不同的卡片送出机构把卡片送至不同的卡袋。所谓复制机,就是两套传动-处理系统,其中一套的处理单元负责读取已打孔卡片的打孔信息,另一套处理单元则是为新卡在相同位置穿孔。而制表机/会计机,则是在处理单元读卡后进行基本统计以及依靠可编程的接线孔乃至控制卡片进行数字-字符转换操作。<i><a href="/8802/" >玄神星界作品目录</a></i> 这个部分与动力来源关系不大,更多是机械结构的设计与开发,如果采用电动的方式,传动的稳定性更强,送卡的精度也较高。当然,电力也是根据穿孔卡以继电器进行自动控制的前提,机电式的控制系统的设计要比纯机械式的控制系统简单很多,冯诺自己也勉强能搞定,而全机械式的控制设计恐怕要请别人来帮忙了,这是冯诺不大情愿的。 攻关小组的下一步计划是制表机的开发,制表机大致分为两部分功能,一是数据统计与计算,二是输出结构。数据统计和计算自不必说,机械式计算机的“计算”二字就落在这上面了,是非要拿下不可的课题;输出结构却涉及到了另一个大项目,中文打字机系统。机械口曾经仿制过中文打字机,结果比那个手摇计算机项目好得有限,基本算是堪用。而且,由于解决不了打字效率和背字表的问题,旧时空中文打字机不算普及,除了必要的正式文件和书报等印刷品,普通场合并不比手写油印更方便,远远不能和英文打字机比。<i><a href="/8803/" >诸界玄门</a></i> 不过,自动打字机系统还是很诱人的,不仅省去了人工背字表的困难,如果自动控制系统过关,捡字效率也将大大提高。冯诺甚至利用管理计算中心的空闲,为字盘中字表的排布重新做出了优化。前段时间通过的中文编码方案是按拼音排布的区位码,中文打字机字盘的铅字排布主要按部首分类,这都是为了便于人的记忆所采用的排布方式。而自动打字机则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以“引字过程的机身的平均移动距离期望最小化”为目标进行铅字排布即可。因此冯诺根据从数据中心中提取的海量语料计算了常用字之间的转移概率,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马尔可夫模型,陆陆续续在计算中心里求解了两三个月,才搞出了一套优化的字盘方案,冯诺估计这个方案比旧时空采用的字盘效率要高30%~50%,当然,人工捡字就彻底不可能了。<i><a href="/8804/" >符武天下无弹窗</a></i> 冯诺兴冲冲地拿着方案去找中文打字机项目组的人推销他的设想并请求合作,结果很快被一盆冷水浇得灭了火,中文打字机项目组是一伙机械口的元老,无论是目前还是可预见的近期都无意把中文打字机电动化或者自动化,这些人倒是很大方地把相关资料和经验向他介绍了不少,模型和样机也带他参观了一番。然而冯诺这个方案必须依靠复杂的配线结构把区位码变换成字盘坐标,再根据当前坐标算出机身的移动距离,精确驱动电机运转才能达到目的,尽管冯诺不懂机电,也知道这玩意不是在科技树上的位置不是这几年内可以达到。 这次挫折之后,对于中文输出机构,攻关小组又组织了好几次讨论,最后认为难度较大,决定暂缓开发,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卡片信息统计的功能上。最多再简单搞一个自动的数字打印功能作为输出机构。<i><a href="/8805/" >老子是土地爷</a></i> 卡片的统计功能又可分为两种方案,一是依据电磁存储机构相对于纯机械存储机构的优势,做几个累加器出来;二则是沿用手摇计算机的机械存储机构,继电器只用于自动控制。更复杂的运算则通过多台分类机/会计机的组合完成。 冯诺心里当然倾向于第一种方案,又难以忽视机械存储现阶段实现更简单的优势。不过,无论哪种方案,电磁式的控制系统都是绕不过去的了。攻关小组的元老们各自都有一摊事,虽说从专业上讲法拉第等人比自己更适合继电器的开发工作,但几个人一起开会出主意可以,作为主力攻关却是没时间,电力口的元老们现在一门心思要搞发电机、电动机等强电系统,继电器暂时还排不到日程表上。冯诺要是想快速推进这个项目往前走,就得自己下场攻关这个技术难点。<i><a href="/8806/" >外道魔尊作品目录</a></i> 办公室的门响起了拘谨的敲门声。 “进来。” 冯诺这时注意到冯珊走了进来,眼圈有点黑,问了一句:“上午又加课了?” 他记得今天上午芳草地没有课程安排。 “临时加的课程。”冯珊说。 这种事情很常见,芳草地的课时安排是属于四大事务所类型的。但是冯诺的心底却起了一丝疑惑,他觉得冯珊似乎隐瞒了什么。这念头一晃就过去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女仆今天穿的是办公厅为生活秘书统一配发的制服,俗称“女仆制服”,因为要在芳草地兼课的关系,冯珊平时几乎不穿“女仆制服”。今天怎么想到穿这个了? 和许多喜欢穿着这身制服炫耀自己“与众不同”身份的女仆不一样,冯珊并不喜欢穿女仆制服,甚至有些抵触。冯诺一般也不强迫她――爱穿什么穿什么,他又不是女仆控。<i><a href="/8807/" >篮坛紫锋</a></i> 原因应该不会是脏衣服积的太多没洗没得换了――服务社有洗衣服务,冯诺很体谅冯珊的繁忙和辛苦,很多粗笨活计都是外包给服务社来做的。 不过他也没工夫深究:“家里的卫生抽空要打扫一下,我最近很忙,完全顾不上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3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i><a href="/8808/" >睡神游网</a></i>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三百一十七节 房客 以往冯诺的工作相对清闲,在家时也会做一点家务,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也顾不上了。家里的卫生就每况愈下了――偏偏他家里的元器件和专业书籍之类的物件还不少,不放心请服务社的清洁工来打扫。 仅仅靠着冯珊每天早晨匆匆忙忙的收拾,家里的卫生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冯诺今天回家去就已经不满了。加上没有吃到午饭,回到计算机中心一看冯珊提了盒饭来心里就已经来气了。 当然了,他冯诺自诩为妇女平权的积极分子,而且把冯珊培养成“学霸”也是他亲自促成的,如今“紫姬”学业有成,事业工作忙碌,他自然不便公然出来拉后腿――要不就成精分了。所以只是很客气的“提醒”一下。 但是他语气的不快却是显而易见的。冯珊也意识到了他的不满。她低下头,说道:<i><a href="/1158/" >末日进行最新章节</a></i> “是,今晚上我回去就清扫。” 冯诺发泄了下,算是气平了。开始吃冯珊带来的盒饭。 “双职工真是伤不起啊,要不要再买一个生活秘书?”冯诺暗想。 钱羽之呆呆地望着冯珊上楼的方向。 “原来她真的是……”职业学校中早就有传闻,小冯老师其实是某首长的“生活秘书”。这原本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冯珊一直在芳草地学习和工作,也从不穿“女仆制服”,更没人见到过她和哪个元老关系有亲密关系——冯诺的工作性质和宅男属性,冯珊自己的繁重学业和工作,当然也有当年“光源氏”大帽子的因素,都决定了他们极少出去约会招摇。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钱羽之当然不会错认“女仆制服”。从最初的女仆装到最新款式的套装,每一版本的“女仆制服”都是职业学校宿舍夜谈的重要话题,他钱羽之赌上职校女仆制服第一专家的名誉,决不会看走了眼。<i><a href="/1159/" >大村长养成系统无弹窗</a></i> 这一发现令他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小冯老师穿着女仆制服的倩影就像一粒擦不掉的灰尘牢牢粘在他的眼皮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好不容易捱到了晚饭时间,又因为总是发呆拖慢了整个班组下午的工作进度,挨了工段组长的一通臭骂,让他“晚班不用来了,滚回去反省”,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钱羽之没滋没味地在食堂草草吃了个半饱,又买了两个薯粉饼预备做明天的早餐,出了百仞城,朝东门市外走去。 他是本地人,母亲早逝,父亲是海岸警备队的水兵,三年前调去香港基地驻防,有一次出了海上巡逻任务就再也没回来,没有尸体,连灰也没有,只留下了他和小两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受惠于元老院的优抚政策,他和妹妹按照“烈属”的待遇免费进了国民学校念书。连名字也被改成了文绉绉的“羽之”。<i><a href="/1160/" >超级道士</a></i> 念完两年初小,钱羽之的成绩一般,年龄也偏大了,就转到了职业学校。他是“烈属”成分好,结业后分到了百仞机械总厂作为技工学徒培养;妹妹则进入了卫生部的护士学校。去年就被送到高雄实习去了。 兄妹二人虽然失怙,但经济条件尚好。两人是烈士遗孤,除了有一笔抚恤金外,上学期间的食宿都是免费的,住房是家里传下来的,原本已经很破烂的了,父亲牺牲之后由民政部出面,收掉了村里的老房子,在东门市附近的大批修建的归化民集体宿舍里给他们分配了一套自有产权的小公寓。 这套小公寓平日里他很少住,就租了出去――临高的住房紧张,房屋租金收入很不错。但是他结业之后就不能继续住在芳草地的宿舍里了。所以上个月月底他就把收回房屋的通知邮寄到了“临高商住房管理组合”。<i><a href="/1161/" >龙楼宝殿无弹窗</a></i> “临高商住房管理组合”这是商业部门下面新设的国有混合所有制企业,性质类似房管所和房产中介的混合体。他的房子就是委托给组合出租管理的。 钱羽之进了有东门市三环路15号住宅院。这是民政部门为归化民职工们批量建造的住房。密密麻麻的红砖平房一栋挨着一栋,每一栋都是坐南朝北,延伸出去很长――要是来个日本人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熟悉:这就是长屋嘛! 所谓长屋,就是一长栋平房,共用一个屋檐。屋檐下的住房按照一定的面积用墙壁隔开,分给不同的人家居住。建筑总公司修建的长屋不完全是平房,上面带有一个屋脊中间可以站直的阁楼。一间长屋根据长度的不同分别有三、五、七套的布置。 长屋宿舍的每一户人家前面沿着道路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用统一式样的矮篱笆围着。用来晾晒衣物,也是一家人吃饭乘凉的地方。不少人家在院里搭了棚架,种着丝瓜南瓜之类的蔬菜,棚架下摆着桌椅。<i><a href="/1162/" >无限道武者路作品目录</a></i>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15号院里人来人往:下班的职工,放学的孩子,采买回来的家庭妇女。女人的说笑声,小孩的打闹声,伴随着下班工人之间的招呼声……浓浓的饭菜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他沿着碎石铺设的道路走着,穿过湿漉漉的公用水井井台:十几个妇女正在石水槽旁洗衣淘米,轱辘不断的吱呀的叫唤着,提上一桶桶的水。水井旁有一个告示牌,除了例行的警告不许污染水质和提醒节约用水之外,还有一个暗绿色的标记:表明水井里的水在煮沸之后可以饮用。 虽说早就分到了这里的住房,但是他很少来这里。对这样热火朝天的生活气氛有些陌生和拘谨。 他一路来到自家院子门口。院子里挺干净,只是里面即无花草也没有桌椅,显得很冷清。<i><a href="/1163/" >无限神奇</a></i> 屋门是关着的――按照租约,租客前天就应该搬走了。 钱羽之没精打采的拿出钥匙――进厂刚几天就给组长留下了坏印象,心里不免惴惴。开了门。屋子里很干净,据说组合的管理员说,租房子的是个女归化民――看样子来是个勤快的女人。 天色已晚,屋里一片漆黑,他懒得点灯,累了一天也实在懒得动,放下行李摸到自己的床边就倒了上去。 他感觉倒在了什么温软的东西上,接着听到了“呀!”的一声,脑后已经遭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随后他被一脚踹到地上,撞倒了一堆杂物,当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一只膝盖又把他死死顶在地上,手臂也被狠狠地扭到了身后。 “你是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脑后问到,同时手臂又被扭了小半圈过去,痛得他直咧嘴。<i><a href="/1164/" >重生之日本大作家</a></i> 钱羽之差点气昏过去,他愤怒又有些惧怕地对着地面喊:“你是谁?这是我家!” 扭住他胳膊的手稍微松了一下,接着又抓紧了。 “真的么?”身后的声音有点狐疑,“那你怎么不出声就摸进来?” 钱羽之心想回自己家难道还要先敲门?“这是我家!”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解释这些。 背后的人总算松开了他,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戒备地望着昏暗中的人影。从声音和身材来看,应该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 “难道是妹妹回来了?”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声音和身材与妹妹根本不像,而且妹妹也没这么厉害的身手。 对面的人影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先点一下灯吧”。<i><a href="/1165/" >武碎苍穹作品目录</a></i> 钱羽之点亮了临高自产的油灯——现在这种比蜡烛明亮许多倍的光源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他猜得不错,果然是个年纪相近的少女,脸蛋白净,眼睛忽闪忽闪,鼻子俏皮地上翘,再往下看,他愣住了:少女穿的居然是他刚刚好不容易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的新款女仆套装。 “你是……房东?”少女又问。 “我当然是房东!”钱羽之已经大概猜出了眼前少女的身份――这一定是那个几天就该搬走的房客了。 自己明明上个月就通知她要收回房子了,怎么还赖在自己屋子里?脸皮真是厚! 然而看到少女的制服,钱羽之的怒火突然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 “对……对不起……我……”少女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一时没找到地方住,又看你没回来,就住……下去……”她忽然说话又流利起来了,“我会付你房租的!”<i><a href="/1166/" >仙路白书最新章节</a></i> 钱羽之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少女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越发感到尴尬,微有些恼怒,然而一想到自己才是闯入者,她又忍住没有发作。 而且钱羽之呆呆的样子,还令她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她是文理学院的学生,所见得世面毕竟比钱羽之要多,心思也更灵活。她看出他是个老实的少年,在职校大概都没什么机会和女孩子说话。 “我是李加奈,也是今年从芳草地毕业的……是文理学院……”她先是大方地介绍了自己,又说道:“我看你也是今年的新毕业生把――你还穿着职业学校的旧制服呢。” ------------------------------------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4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一十八节 继电器 “我在机械总厂当学徒工。” “我暂时也没地方住。你上面的阁楼还空着,我能不能住在那里?你放心!我会照旧按照原来的租金付你钱的。” …… 钱羽之平时并不是个没主意的人,此时却好像被牵住了鼻子,李加奈主导着谈话,又向钱羽之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身份卡,没过几分钟,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李加奈拿起床尾的一个小藤箱,朝简陋的楼梯走了过去,“帮我把铺盖拿过来,谢谢。” 此时钱羽之却听到她腹中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李加奈的脸立刻红了,她回过头预防性地狠狠瞪了钱羽之一眼,意思大概是钱羽之敢提起就要他好看。钱羽之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扛起铺盖跟在她的后面。 阁楼原来他妹妹的睡房,床铺家具都是现成的。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李加奈这房客还是很不错的。<i><a href="/9654/" >超级修炼</a></i> “好了,我就勉为其难住在这里吧。”李加奈坐在床上,说,“钥匙我就不还你了。我平时都在食堂吃饭,肯定不会起火做饭――所以你也别想蹭我做饭了,就是给伙食费我也不干……” “我也在厂里吃饭。”钱羽之有些憋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自己有意占她便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我们男女有别,住一个地方……” “哎哎,想不到你的脑筋还挺老派的。你过去不也和女孩子住一起吗?这屋子里有很多女孩子的东西。” “那是我妹妹……” “既然你这么在乎,我也算你妹妹――表妹好了。投亲到你这里暂住……” 钱羽之哭笑不得,这女子文理出来的学生真是豪放,就这么和一个年龄相近的男人住到一个屋檐下了?她就一点不担心不害怕?还是她太相信自己是一个谦谦君子?<i><a href="/9655/" >魔兽复兴最新章节</a></i> 钱羽之发现自己今天出奇地有善意,他没把李加奈扭送到派出所已经够客气了,还答应她租住房间。要在过去,他自己和这女孩子都可算是“**”了,虽然农村不讲究这些,但是一男一女住一个屋子,其实就是成两口子了。莫非这妹子真对自己有兴趣? 看着李加奈的制服,他又想起了小冯老师,心里有点躁动,正如每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一样。 “我先去睡了。”钱羽之感觉脸热了起来,他赶紧下楼去了。 冯诺气喘吁吁地走向火车站,他要搭乘小火车去马袅工业区的钢铁厂。急步走了不过十分钟,他就有点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了,得锻炼下……” 冯诺默默的对自己说。<i><a href="/9656/" >金庸之武尊无弹窗</a></i> 他大概是元老中最宅的几个人之一了。元老院各个机构的行政领导们平日里还要抽出相当多的时间“下基层”视察,而他却是整日坐办公室里。要说运动就是在机房和各个办公室之间走来走去。 走到站台上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样下去不行,革命还没成功,本钱先垮了就亏大了。” 冯诺默默的对自己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等候的长椅上。 现在不时上下班的高峰时间,站台上人很少,大多是背着专用通讯背包的各部门通讯员。他瘫坐在长椅上,想起刚才某电力口元老的话――心里十分不爽。 目前的穿孔卡机系统是人口普查的专用机,还不算是通用机。因此制表机在设计中只保留了统计卡片数量以及统计满足某一穿孔条件的卡片数量的功能――后者实际也可以用分类机加前者实现。但是并没有旧时空制表机的累加器甚至乘法器的功能。冯诺也知道这项减配实在有些偷工减料之嫌,只是用继电器实现累加器所需的逻辑稍显复杂,而这个继电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于是他就打算先不做累加的功能,反正人口普查是每人一卡,大概只有平均年龄计算才用得到这个功能,到时搭配分类机多跑几次好了。<i><a href="/9657/" >仙佛祭无弹窗</a></i> 没想到,刚才开会的时候有敏锐的元老一眼看出了这个问题,来了一句“你这个制表机不能累加,和验钞机有什么区别?”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但不无道理。冯诺虽然心里暗骂,却只能开玩笑“验钞机技术含量比我们高多了”,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糊弄过去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冯诺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还是上累加器。不过这样一来,对继电器的性能和体积要求就更高了,大概需要更好的磁芯,更细的绕组线,更有效的绝缘层。他心里相当没底,打算去问问今天没来参会的法拉第。 冯诺在电力电器设备厂转了一圈,才知道法拉第去钢铁厂查看硅钢的生产情况了――硅钢的质量稳定性生产始终是电力口的一个痛脚。 他在钢铁公司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车间里找到了法拉第。只见他头发乱蓬蓬,脸和工作服上也粘上了煤灰。<i><a href="/9658/" >娇妻凶猛</a></i> 听了冯诺的问题,他想了一下,“1mm铜线早就有了,0.5mm应该也有了,0.1mm……估计很难,我们之前没有用过――你最好再和机械厂确认一下。” 冯诺心想旧时空的小型继电器应该普遍采用0.1mm以下线径的绕组线,不知用0.5mm的代用会有多大的影响,回家得让冯珊算一下。接着,他又请教绝缘材料的问题。 “绝缘层?我这边一直就是沥青加云母做绝缘了,也试过丝、棉、纸、玻璃绕包的。然后做做浸油处理。” “一直用的是沥青绝缘线?”冯诺十分失望,继电器工作电压低、线径小、匝数多,是既没必要也不可能和电机用一样的绝缘材料的,“漆包线呢?”他追问。 “之前当然也想过。但是这东西不能手工坐。我们当时想请机械厂给我们生产一套专用的漆包机设备,可是漆包线用的漆一直缺这少那。我们这里的事情啊,这电力电器设备制造的事情又是千头万绪,这点小事情就先放下了……”法拉第挠了下脑袋答道,“要不你自己试试?我这还有些资料可以给你参考一下。”<i><a href="/9659/" >机甲之魂</a></i> 冯诺心想这技术瓶颈还真是揪住一个带出一串,这样下去自己就得从挖矿种树开始了,说好的大工业体系的威力呢?他十分犹豫地说道,“可是我这个IT背景的搞搞继电器也就是极限了,好歹还算弱电系统的,这化工的事……” 话还没说完,法拉第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劳资也不是学冶金的,这一年多还不是天天蹲高炉。 冯诺被这一句噎得没了脾气,只好悻悻地拿了法拉第给的几份漆包线生产的资料回了百仞机械总厂。 回到机械厂后,他没有先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朝精密加工车间主任孙立的办公室走去,打算和机械厂借调一些厂房、设备和人手,再谈谈做漆包机的事。 这次还算顺利,孙立表示厂房不是问题,可以把计算中心旁边的一个旧车间腾出来,但是他们人手也不太够,只能先调拨两三人过去,设备和动力可以申请,至于漆包机,机械厂始终是满负荷的,他建议冯诺等绝缘漆有了着落再来谈。<i><a href="/9660/" >网游之神级机械猎人作品目录</a></i> 等冯诺走后,孙立按铃叫来了归化民的工段组长,让他调一两个工人给冯诺用。 “最近任务重,尽量不要影响车间的正常生产。”最后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是,首长。”工段组长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他回到工段上,朝着又有些发呆的钱羽之招了招手,“钱羽之,你过来一下。” 冯诺还不知道工段组长把他心里认为最不着调的钱羽之派了过来,他接下来他又去了标准件厂,询问铜线拉拔的问题。 目前工业口现在已经有能力生产电解铜,同时生产各种直径的电解铜铜丝。但是标准件厂的元老表示目前还没有0.1mm的拉丝机,所以最小的直径也是0.3mm的。不过可以考虑试制一下。<i><a href="/9661/" >横刀天下无弹窗</a></i> “什么时候可以制造呢?” “这个机器本身没什么难度,主要是拉孔板的精度和强度问题。”该元老回答说,“精度么,其实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大不了申请开数控床,就是这材料的强度有点拿不准。” 拉丝机的基本原理很简单,棒材通过不同口径的锥孔拉丝板,由粗到细,反复拉伸。原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0.1mm的锥孔要如何开,拉孔板的强度又要足够承受多大的拉力而不变形。说起来又是一件复杂的系统工程,得多家企业配套。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冯诺无奈之下只好去企划院申请了少量旧时空带来的0.1mm和0.05mm线径的漆包线,又申请了不少本时空可以自产的最细的0.3mm紫铜线,还有法拉第所给的小册子里面提到的一些其他材料。好在冯诺虽然并不在企划院总部上班,但人事关系还在,开会什么的也时常露面,算是自己人,计算机这东西又是政务院扶持的“重点项目”,这些申请没费太大力气就通过了。<i><a href="/9662/" >力战苍穹无弹窗</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5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一十九节 熬漆 冯诺虽然对机械厂最终仅拨来一名刚从职校毕业入厂的新工人不太满意,但有总比没有强。要实际试制继电器,琐碎活比之前坐而论道的“设计”多太多,而且这些事倒也用不上熟练技工,有个打下手的能把自己的精力解放出来不少。他心里盘算着进度安排,没有发觉面前的少年偶尔会瞟向他办公室的方向。 冯诺这两天废寝忘食地钻研法拉第给的几份漆包线制造资料。大致来说法拉第那边也试制过漆包线,走得路线颇为复杂,即有改性桐油的,也有改性生漆的,不管用哪种,漆膜的耐磨性都很差,必须有棉纱缠绕加固。算是勉强可以用在电机上——缺点嘛,自然就是影响使用寿命。 “这么看来也不算太难嘛。”冯诺看了资料,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搞一搞的。 电力口还很慷慨的分了一部分据说质量很好的硅钢片给他,这算是一脚踩进了继电器制造的坑了。听说他有志于这项事业,电力口和对电子感兴趣的元老们都来信来电登门献计献策,一时间冯诺的住处和办公室居然门庭若市,他的动力也增大了些许。<i><a href="/20512/" >生子当如孙仲谋</a></i> 一上项目,他才知道原来临高还有人在搞漆包线这些玩意,不过那是另外一个研究方向,项目名称是“电子元器件开发组”,主持人是他的同行修语轩。 修语轩本是通信工程出身,自登陆以来,主要的工作就是维护临高电信的机房。虽然工作地点不同,干得活基本一样。 眼见着这机房维护的工作实在没前途,修语轩走了钟利时的门路,进了科技部下面的“电子学研究所”,担任所长——当然是光杆司令。 修语轩在电子所忙于“复原”各种电子元器件——说起来电子元器件的制造并不困难,难的是原料严重依赖精细化工,所以休所长的工作并不顺利。 现在听说有人要啃继电器这块骨头,修所长不仅亲自上门拜访,交流了跑项目、维护机房的心得,最后送了一套他专门从大图书馆搜集来的技术资料。<i><a href="/20513/" >大荒之无良天帝作品目录</a></i> 送走了修语轩,他随手打开了修语轩送来的文件夹,头一本就油印的小册子《漆包线简易制造法》。下面还有一行字:科技部内部读物,注意保存。 看着小册子的标题,冯诺的心里就是一阵嘀咕。翻开前言,虽然去掉了不少有时代性的词汇,但是那熟悉的行文风格还是让冯诺立刻明白了这是一本大跃进时期编撰发行的所谓“土法制造”小册子。 冯诺的眼皮又是一跳,近两年制造总监部和企划院已经多次发文给各个部门,特别要求工业口、科技口、军工口各技术研发小组谨慎使用大跃进甚至是解放前的“土法、简法”。注意标准化问题,淘汰过于落后技术。尤其是指出使用此类土法必须先做小批量试验,不可盲目上规模投产。 <i><a href="/20514/" >电影世界大赢家无弹窗</a></i> 不过对他这个百分之百的外行,还是这类小册子更容易理解和试验。 “算了,因陋就简就因陋就简,咱临高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从山寨土法上马开始的,凭什么我们的项目从开始就要一切向旧时空标准看齐?”冯诺心想。 “漆包线的整个生产过程包括拔丝、涂漆、烘烤和收线几个工序,将专门的漆包线涂料涂到清洁的裸铜线上,经300-400摄氏度的高温烘烤后,使涂料聚合紧密地包在线上,再冷却成为漆包线。这是个连续生产过程,一整条漆包线在生产过程中是各部分逐次历经各工序,并不停顿。” 这书似乎还算靠谱,写得蛮清楚,也老老实实讲咨询了谁,参考了哪几个厂子的工艺,书中一张表格还记载了各线径下的漆层数、漆层厚度以及常温电阻率,都是从前苏联的工业资料中摘抄的。<i><a href="/20515/" >大魏能臣</a></i> 根据这简易法子的记载,熬制绝缘漆的设备极其简陋:基本是一个灶台一口锅,当然这锅是专门制造的,锅盖附有烟道,另配有温度计、搅拌棒和格氏管,搅拌棒可从锅盖上的一个小门伸进去。格氏管则用于测量涂料粘度,线径越细,涂料的粘度应越低。 他看了下小册子上罗列的设备和工具,似乎没什么临高不能制造的东西。 绝缘漆的配方是酚醛树脂17%、生桐油43%、氧化铅0.35%、钴干燥剂0.1%、灯用煤油40%。看到这里,冯诺松了口气,这些原材料临高都能自产。酚醛树脂他不知有没有,但以前中学化学课,合成酚醛树脂是最简单的有机实验了。至于原料苯酚和甲醛,临高的化工厂都有制造;桐油自不必说,这算是中国的传统大宗出口贸易商品,民间使用也很广泛,即使在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里它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氧化铅自古即有,即所谓的密陀僧。这是炼丹术的副产品,是硫化物类方铅矿族矿物方铅矿提炼银、铅时沉积的炉底的产物。算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中药材,古代的化妆品也用这个作为增白剂。直接制备也不是难事;煤油当然有得是;只剩下钴干燥剂,资料里也介绍了制备方法,而且提到用二氧化锰制造的锰干燥剂亦可替代,元老院控制有锰矿,想来也不成问题……<i><a href="/20516/" >超级科技图书馆无弹窗</a></i> 冯诺越发觉得这资料不错,漆包机的基本设计也有,其中某些代用的土法,如机架的钢材用砖/木代替、涂漆轮用多沟瓷隔电子代替、烘炉用废料制造等,在临高已经没有必要如法炮制,全钢制的设备和必要的陶瓷构件是完全能够自产的。 更重要的是,资料中经验性的数据比较完备,比如熬制的温度区间、烘干的温度区间、线材与炉壁的距离、干燥剂的用量、涂漆流程的线速、打磨用毛毡的厚度均有经验取值。乃至通风设备、铜线拔丝和清理设备所用的酸碱的制备也都有介绍,不过这些冯诺就不必考虑了,至少线材他打算完全依赖标准件厂那边,厂房的基本设施也是现成的,酸碱从企划院仓库直接支取就是。 最后,冯诺记下了材料中记载的成品规格与质量检验方法,既然要做,这大跃进时期的土法都能达到的规格和质量是起码的要求。<i><a href="/20517/" >君还朝</a></i> 接下来几天,钱羽之被冯诺支使得团团转,东奔西走搬运各种原料不说,每天还得在没什么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按配方试熬绝缘漆。 熬漆的锅虽然已经下了订单,但是因为是特制品,要有一定的制造周期。所以冯诺给他的真是一口普通的铁锅,连大跃进小册子里锅盖上附带烟道和搅拌口的锅都不如。 熬制温度高达200多度,烘干温度则有300~400度,发出的气味更是感人。防毒面具自然是没有的,3m口罩也不用说,钱羽之能得到的劳动保护不过是一只临高自产的24层纱布口罩外加一副笨重的劳保眼镜。 为了防止被灼伤,熬漆的时候他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用不了几个小时,衣服就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因为锅子是直接加热的,温度控制非常困难。经常出现加温过度的情况,一旦原料报废,不但白干了几个小时的苦活,这首长的脸色也会变得很不好看。<i><a href="/20518/" >大叔的文娱作品目录</a></i> 钱羽之每天热得汗流浃背、熏得头晕脑涨,回到家就如同死狗一般瘫倒在床上,完完全全把阁楼上还住着穿文理学院制服的漂亮妹子给忘记了。 听着楼下钱羽之的呼噜声,李加奈根本睡不着。不是因为他打呼噜——她有心事。 在黑暗中她大睁着双眼盯着屋顶下的大梁——她已经和“组织”中断联系好几个月了。 这是自她三年前进入临高检疫营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似乎是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头,又好像心里出现个冰冷的缺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把身体又向墙角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在检疫营时,她是孤儿,又生得瘦小,就被检疫营发展为“监控员”而多滚了好几期的检疫,直到一年后身材发育加快才出来。由于监控工作表现较好,身材和相貌条件也不错,接下来她又被分入了女仆学校,并正式被发展成了政保总局的“隐干”,两年间陆陆续续接受了不少秘密培训,在女仆学校以及改制后的文理学院继续干内保。<i><a href="/20519/" >系统之田园修仙记无弹窗</a></i> 毕业的时候,“组织”通知她等到了分配的工作岗位上会有新的“上级”给她布置任务。 然而,这就是她与“组织”的最后一次联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加奈越来越紧张,培训时指导员说过,长期潜伏或者退役都是会得到明确指示的,逾期不与联络人联系则按叛变处理。但进入天地会工作几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人联系过她,按照纪律,她也不能主动联系之前的联络人。现在自己这种情况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担心被组织“抛弃”的孤独感和惧怕被组织“处理”的恐慌感逐渐蚕食着她的精神。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6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二十节 李加奈的秘密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正式工作状况也很不妙: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主要都是做机要、会计、文秘之类的工作,李加奈也不例外,分配到天地会以后,她就进入了“大客户部”,这一部门并不负责具体的农技服务,而是负责联络把名下土地“全包”给天地会的客户,向他们提供报告、核算和推销等服务。 李加奈这几个月一直是被派在东门市附近的张家庄。为张家庄及附近的一些大客户服务。这种临时派遣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的。工作小组会驻扎在大客户的农庄里,连续工作几个月,直到农忙结束,双方账目结算清楚为止。 张家庄有元老背景她是知道的。有位卢元老长期在庄子上居住。每天都乘着马车出入。 虽然长期为“组织”服务,可是无论如何可靠的“组织”,也比不上直接到首长身边当个“服务员”,对于女仆学校出身的女孩子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主流观念。尽管李加奈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多半不会被首长挑中,而且这两年被选走的同学也很少,心中难免仍存着少女的绮想。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被这位首长“相中”了,想着与“组织”中断联系说不定就是预兆。<i><a href="/3748/" >最领主作品目录</a></i> 之所以觉得害怕,是因为在女仆学校里有一些传说,虽然都属于“谣言”,但是李加奈为政治保卫局服务多年,能分辨哪些是“谣言”哪些是“别有用心的谣言”。来张家庄没几天,她就觉得这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 首先就是内外有别。李加奈作为派来的天地会工作人员,和同时派来的天地会农技员、机械师都住在专门建造的独院里,平时接触不到庄子上的人。来接洽办事的人一律是长话短说,说完就走,连水都不喝一口。谈话只说公事,不谈其他任何事情。 这种做派倒是和政治保卫局的人很相似。但是李加奈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年当“隐干”工作使得她极其善于观察人的言行。她很快就从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那就是一种强烈的戒备心理。<i><a href="/3749/" >杀破狼之乱天下作品目录</a></i> 难道他们知道我“隐干”,所以才会怀有这么强的戒心? 其次是她意识到首长对他们这些天地会的人很不信任。从不叫他们进宅院,也不和他们说一句话。所有的工作都是通过管家安排下来的。 然而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这位首长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兴趣,不但没有见她,连话都没有当面说过一次。这或许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只是,自己在首长那不受待见却也是摆明了的,这状况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与李加奈的自我感觉相反:卢炫对她极有兴趣--只不过是一种警惕的感兴趣。 年初李加奈到张家庄这里报道时,卢炫就感到不爽。他一向不喜欢女仆学校出身的归化民。觉得她们被培养得过于熟悉元老,缺乏距离感和敬畏感。不过,如今他变得更加谨慎,轻易不出头。除了庄子里的老人,不再进人,也不再资助归化民学生。那些以往的“门生”们,他也大幅度的减少了接触,以免被人抓住把柄。<i><a href="/3750/" >无限进化</a></i> 张家庄的田地是包给天地会的,天地会派人上门服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现在女仆学校已经改成了文理学院,教学的内容也以会计、文秘等专业技能为主,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个女孩子被天地会派到他这里工作--要说直接行使元老的拒绝权然也可以,但是这也太惹眼了。 只能不露痕迹地尽可能避免她在庄子里接触人和事,缩短她在这里晃悠的时间,打发她离庄子和他的人都远些。 好在他前几年就考虑到了天地会上门服务人员的问题,专门修了供他们居住使用的独院--天地会的人不来的时候,有些需要和外面的人接触的工作也放在那里办。最大限度的减少宅院内的人和外面的人的接触。 李加奈报到后的第三天,他就找机会去了天地会大客户部,找到负责人独孤求婚,要求查看李加奈的个人档案。<i><a href="/3751/" >骑马与砍杀之三国纵横无弹窗</a></i> 一位元老想调阅与其有密切工作关系的归化民的档案,特别是这个归化民还将进入元老的住所工作,这并不算什么出格的要求,独孤求婚当即答应了:他抽出了李加奈的档案,递给了卢炫。 档案上着常见的封条,黄色牛皮纸档案袋很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李加奈的档案普普通通,没有特殊的标记。 “李加奈,女,江西吉安人,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庚申)生,日期不详” “1631.9.6 广州站收容孤儿” “1631.9-1631.11 广州难民营难民” “救济期间表现……” “1631.11-1632.2 临高检疫营难民”<i><a href="/3752/" >我的肚子里有棵树无弹窗</a></i> “净化期间表现……” “1632.10-1635.2 临高女子文理学院学生” “在学期间表现……” “1635.2-至今天地会大客户部职工” …… 材料不多,卢炫逐条看着。档案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涉密的内容,内容普普通通:个人简历、历次调动记录、政治鉴定、学习成绩单……不过卢炫是老机关,他一眼就看出李加奈的档案是有问题的。检疫期结束到女仆学校入学有8个月的空档期,而当时的女仆学校和国民学校不一样,可不是按学期入学,而是随时可以插班的! 他又查看了调档记录,从用印日期上发现档案是1632年10月才从检疫营调出的。这样一来,李加奈在1632年2至10月这8个月里在做什么就十分可疑了。<i><a href="/3753/" >召唤超萌美女军团作品目录</a></i> 想到这里,卢炫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李加奈在女仆学校里的表现如何,会不会给他的老巢带来什么坏影响,也存着想找个瑕疵把她名正言顺赶走的心思。可是今天的发现令他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显然另有背景!他强忍住心惊,面色如常地把档案地递还给了独孤求婚,又强自镇定地客套了几句后,方离开了天地会。 回大图书馆的路上,卢炫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第一时间隔离了李加奈。然后,他又开始疑心起来:李加奈到底是不是政保局的人,如果是,她是不是被有意派到自己这里来的,还是只针对其他临高境内的“大客户”,毕竟大客户部的联络员是轮换的。但如果她是、或者至少是部分有意地被派来,那…… 卢炫有些不敢想下去了,这时他突然感到很愤怒:“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索性闹起来!”转念又考虑了一下,“不妥不妥……”,他脑中一边激烈地讨论与斗争,一边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办公室。<i><a href="/3754/" >位面宠物店作品目录</a></i> 冷静下来,卢炫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核实一下,想到这,他把刘子明叫了进来,吩咐他去找自己过去在大图书馆带过的一个徒弟,请其晚上来家吃饭。这个徒弟现在百仞第二档案馆工作。第三次全会之后,元老院对元老在归化民和土著中扶植私人出台了严厉的限制措施,卢炫收敛了很多。不过这点小事交代下去大约还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卢炫就拿到了从档案馆摘抄出来的1633-1634女子文理学院警卫室部分值班记录。女仆学校门禁森严,一般情况下女仆候补生极少外出,更不要说李加奈是个孤儿,根本无处可去。可是值班记录上却显示李加奈每个月总有几天会申请出校,虽然原件没有摘抄出来,不过卢炫的徒弟注明了她每次出校均持有校总务处开发的出校许可证明。<i><a href="/3755/" >杀域弑天作品目录</a></i> “哼,赵慢熊还真是谨慎。”卢炫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套把戏骗不过他。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李加奈肯定是政保局的人。 接下来便是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不管这李加奈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有没有针对他的成分在内,有这么一个人在,总会让他芒刺在背--尤其是他们汇报的时候无论事情巨细,都会详细报告,难保会报告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直截了当打电话比较好。来暗的自然可以,但是这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这个赵曼熊给自己暗地里整了多少黑材料! 所以他不打算把事闹大,如果是无意的巧合,那么自然无所谓,如果是有意的安排,让他们知难而退就是了--免得总是惦记自己,他很讨厌这种“被挂了号”的感觉。<i><a href="/3756/" >昊天修真传作品目录</a></i> 午木已经去广州了,他下午给侦察处长周伯韬打了电话。周伯韬很客气,俩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的说了一番玄之又玄又不着边际的隐晦的对话。总之周处长坚决否认存在针对元老的“侦查”,最终表示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会让处里的工作人员核查一下。如果卢元老对这一人事安排有意见他会出面协调进行相关调整。至于自己是如何知道李加奈的“隐干”身份,卢炫当然没有提,周伯韬也默契地没有问。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7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三百二十一节 助力 然而这事又出了波折,当周伯韬安排人协调天地会调整李加奈的工作时,独孤求婚的脾气却来了。 独孤求婚有些大大咧咧地缺根弦不假,可是也曾深入参与过穿越早期的内务工作,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透着蹊跷,他怎么会没有察觉。调出当日卢炫查过的李加奈的档案,一看之下当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对自己被隔离在军警保卫等敏感事务以外极有怨气,现在这件事情从政保局到叶雨茗,个个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甚至连卢炫也瞒着他,一想到身边就有个政保局的探子,而自己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他就火冒三丈。于是他一口回绝了政保局的协调,说李加奈当前负责东门市附近的好几个大客户,不独卢炫一家,这事他不管。必须等到一年的轮换期满后再考虑调整到其它区县。至于换一个人来负责张家庄的天地会包干事宜,独孤求婚表示大客户部忙得很,其他人都没空。<i><a href="/7151/" >超级异能教师作品目录</a></i> 周伯韬没了辙,独孤求婚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倔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他恐怕这件事拖下去夜长梦多,只好去政保局总部问计于上司,看看手眼通天的上司能不能找到谁让独孤求婚转圜一下态度。 “独孤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么,这也是他正当的职权范围。”政保总局的常务副局长正站在院落里一株长势茂盛的植物前悉心地修剪着,他不仅剪掉病叶,还把过于突出株体影响整体美观的枝叶剪掉,丢在一旁的筐子里。 “和卢炫同志实事求是地解释一下,这是客观情况。……嗯,这个枝可有点挡光了,可惜了。”常务副局长思考了一下,又折下了一根长得不错的枝条,表情十分惋惜。 “那个侦查员,暂时就不要联系了,免得被人抓住尾巴。至于调动的事情也不用着急。你和卢炫同志通报一下,说明她只是在执行天地会的工作,到期就会调走――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他又补充道。<i><a href="/7152/" >五行阴阳变最新章节</a></i> “好吧。”周伯韬答道。又有些担心: “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啊,我想是不会的。怎么知道李加奈身份的――这恐怕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政治保卫局的隐干身份是保密的,即使是元老,无关工作的情况下也是无权接触这些材料的。 “顺便也看看我们培养的干部能不能经得住考验、耐得住寂寞,有没有足够的纪律性、自觉性和敏感性。”常务副局长的声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 “……”周伯韬不知该不该回答。 “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吧。” “是,局长同志。”周伯韬走出了这个似乎永远开着恒温空调的院落。<i><a href="/7153/" >某崩坏的型月世界作品目录</a></i> 于是,李加奈就这样被“遗忘”了。 又过了些日子,冯诺总算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设备。机械厂这次很守约,不仅制造了全新的绝缘漆熬炼釜,连漆包机、绕线机也一同造好送了来,而且还做了不少结构上的改进,改善了排风、涂漆、打磨和烘干等不少环节。也难怪他们如此卖力地解决这些问题,冯诺那厂房里的“设备”实在过于简陋,每天飘出来的怪味和噪音已经让机械厂的元老们苦不堪言了。本来这种规模的小设备根本用不着元老们亲自过来安装,可还是有好几个人不放心,跟了过来看看设备的运转情况。 冯诺十分兴奋,马上招呼钱羽之帮着机械口的元老们把整套设备安装好,准备开始试用。 “你们这儿人手还不太够,这套设备最好由两三个人一起操作。”这时孙立说道,“最近机械厂实在太忙,你看是不是从企划院调人过来辅助一下,我们这边可以派个熟练工指导指导。”<i><a href="/7154/" >盗墓王之妖塔寻龙作品目录</a></i> 冯诺连忙答应自己再想想办法,然后又请他们坐下喝茶抽烟,他这里因为给人修电脑的缘故,多少还有些好烟,这才把几位元老送走了。 冯诺估计自己很难从企划院调来什么人,还是想办法招个临时工吧。他准备等会问问冯珊有没有靠谱的同学或者学生可以推荐。这时他看到钱羽之也在高兴地摩挲着新设备,不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钱,你那有没有比较可靠的人可以介绍到咱们车间上班啊?要能干,心细一点的,待遇从优。” 钱羽之没想到首长会问到这件事情,他挠了挠头,本想说自己不认识什么人,然而阁楼里的租客的名字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能干?确实能干,三拳两脚就踹翻了自己;心细?也确实心细,从她每天收拾房间的整齐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关键是这小妞最近有些烦恼,似乎想调动工作,实话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想调动工作,因为她的实际工作并不太忙――甚至可以说清闲,一周只去上班三天,而且多半是天还没黑就回来了。<i><a href="/7155/" >天狱者</a></i> 他含含糊糊地答道:“我有个……朋友,她在天地会工作。不太忙,每周可以过来几天……不过我得回去问问。” 李加奈自从被卢炫和独孤都“打入另册”之后陷入了半失业的状态,除了负责那几个大客户的账目之外几乎无事可做――一般来说天地会不养闲人,总有其他事情,但是独孤求婚并不安排其他工作给她。还告诉她没有具体工作的时候可以不去张家庄,在家里“工作”,直接把她给“晾”在那里了。 因为这“特殊待遇”,她的同事们都疏远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没有人和她多说一句话。 李加奈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但是没有具体的指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就这么熬着。 冯诺没有在意,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便叫他通知李加奈“有空过来试一试”。<i><a href="/7156/" >踏破虚空</a></i> 所以,当第二天李加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冯诺相当吃惊,不过,很快李加奈就证明了她的“能干”和“细心”,她干脆利落的介绍了自己,并且主动出示了相关证件。又问了几句她的履历和本职工作情况,冯诺便同意她过来兼职――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到这里上班,他当然是欢迎还来不及,至不济也可以帮忙做饭搞搞家务。 其实李加奈前一天听钱羽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十分荒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现下自己和“组织”失去了联络,每周空余时间不少,能接触到的两名元老:卢炫和独孤求婚又十分冷淡,不如去看看这电什么车间的冯元老人怎么样,听钱羽之说他的生活秘书好像是芳草地的学姐,虽然没听过她的课,但这个女孩子李加奈也有点印象,这次过去可以试着拉拉关系,以后说不定能多条出路。<i><a href="/7157/" >元武传无弹窗</a></i> 于是她向上级汇报了下自己的兼职意向,报告送上去之后立刻就得到了“同意”的批复。这效率快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班子勉强凑齐了,事不宜迟。冯诺马上给孙立打了个电话,请他派个人来指导一下。不一会,一个穿着普通工人服装的人就敲门进来了,冯诺见过他,正是上次把钱羽之带过来的人。名字很特殊,叫“贾苯”,他印象相当深,当时还想估计收容他的时候是哪个化工口的元老当班吧。 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其貌不扬,双眼倒炯炯有神,他脸上表情很少,只在向冯诺报告时才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贾组长。”钱羽之心中有点发虚地和来人打招呼,这人正是之前他的工段组长。 贾苯对他点了点头,又扫了李加奈一眼,眼中一丝惊讶转瞬即逝。<i><a href="/7158/" >化仙传作品目录</a></i> 冯诺没有察觉这些异状,立刻亲自下场和钱羽之、李加奈一起听贾苯的介绍,贾苯边解说边示范,不多时就把操作流程讲清楚了。随后冯诺关照钱羽之拿0.3mm铜线和前两天试制的一批比较好的绝缘漆试着开动了漆包机,设备运转得不错。随后又用一些裸铜线测试了绕线机――也是手动的。至于那套熬炼釜,只有等下次熬制绝缘漆时再试验了,想必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手摇的漆包机速度实在不快,保证匀速也有些难度,机械口的元老们认为最好等技术再成熟一点后,再考虑改造成蒸汽动力的。至于手摇的匀速问题,现在是通过一个变速箱来解决的。 不提冯诺这里开始批量制造漆包线——他至少得造个几千米才够试制继电器所用。贾苯指导完了冯诺一伙人,又到孙立的办公室交了任务,就回到了自己的工段上。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和其他工人聊着天离开了厂子,然而他却没有回宿舍,对工友说自己去趟东门市,就一个人离开了。 贾苯到了东门市,在一家僻静的小酒馆里叫了酒菜吃喝起来,顺便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白纸,写了几个简单的数字。他封好口,写上一个邮箱地址,在回去的路上丢进了邮筒。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8节 ----------------------------- 三百二十二节 原始的继电器 “冯珊,你来接着算一下吸入和旋转两种方案的设计吧。” 冯诺现在又变成了电工,开始艰难地复习电学公式。本着一切从简单开始的原则,也由于电源问题的考虑,他选择首先试制最简单的直流继电器,然而毕竟不是本专业,大一学过的一点电路和大学物理课程早就还给了老师,高中的就更不用说了。 修语轩给他提供了一些当初他搞的试制材料的文本,还有些报废的试制样品。看得出修总工对继电器的了解并不比自己高明。 这两天冯诺整天琢磨继电器吸力与电源和线圈参数的关系,进度可谓举步维艰。冯诺翻了很多继电器的书,讲这个公式的书很少且十分简略。只能靠自己琢磨。 原时空的继电器只要控制工作电路就行了,不是很关心吸力大小;而自己是用继电器的吸力驱动机械结构。从这个角度说,他造的根本不是继电器,只是单纯的电磁铁罢了。<i><a href="/6472/" >阎浮星空最新章节</a></i> 冯诺被自己的新发现弄得有些沮丧,而且长时间的运算算得脑仁疼,便把一堆草稿纸推到了冯珊面前吩咐道,“先验算我之前算过的,然后接着设计一下,关键点有这么几个。” “第一,立足我们自制的0.3mm线径的漆包线,别忘了一会让加奈送漆包线样品去中央实验室,测量一下漆层厚度;” “好的,没问题,老师。”冯珊答道,拿过拍纸簿和铅笔,开始记录要点。 “第二,要限制总功率,先考虑每次检孔的接通时间为0.1s,至少保证钟首长的24V/20,000mAh电池能支持2万张卡片的检孔,最好能检孔5万张以上。” 据冯诺粗估,如果要检孔5万张,每张按160孔的通常情形计算,电源接通时间就要在200小时以上,每个线圈的功率就得保持在差不多2瓦左右,这种情况下又要保证吸力不太小,并不是很容易。<i><a href="/6473/" >至尊医道</a></i> “好的。” “第三,吸力最好能有5牛顿以上。” 现有的机械材料怕是保证不了很轻的机械控制机构,吸力太小可能难以驱动。 “好。” “嗯……如果再有余力,就考虑一下温升、漏磁对线圈的影响吧,这部分我现在都没考虑,之后慢慢实验也行。” “嗯。” “哦,还有,很多材料都讲为了减小剩磁的影响,要在衔铁顶端加铜或者黄铜的梢钉或者垫片,别忘了把厚度也算进去。” “……” “与理论科学研究不同,应用技术开发最关键的是要立足于现有条件,有了这些限制条件,我们才能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前进,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清谈。而只要路子走通了,诸如速度慢、效率低、质量差、能耗高之类的问题都是可以逐一集中力量攻克的。”<i><a href="/6474/" >韩娱之大梦想最新章节</a></i> 冯诺把这一堆令他头疼的问题甩了出去之后,又冠冕堂皇的说了一番理论――当然这也是经验之谈。冯诺在原时空的实验室也算是个Problem Solver。说完,他就走向工作间角落的床铺,一头栽在了上面。冯珊则已经习惯了冯诺的啰嗦与叮嘱,她默默地接过了那堆七扭八歪的演草纸开始翻看。 冯诺十分疲惫,但感觉精神还很兴奋,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停止转动,放空大脑休息。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钱羽之和李加奈都去食堂了,顺便买盒饭回来。隔壁隐隐传来服务器的轰鸣声,房间里冯珊演算和写字的沙沙声,远处机械厂车间不时传来的号子和金属撞击声,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冯诺很喜欢这种感觉,渐渐地,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i><a href="/6475/" >舰娘之火力提督作品目录</a></i> …… 当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屋里只亮着工作台上的一盏小灯,冯珊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看书,旁边的台案上放着一小叠整整齐齐的白纸,上面写满了工整规范的公式和推导――她已经完成了设计方案。 冯诺走过去拿起方案看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估算了一下,这个方案的用铜量不算少,铁芯材料也需要再加工加工。幸好钱羽之是现成的劳力——他本行就是机械工人。 之后的几天,冯诺向机械厂申请了机床的加工工时,让钱羽之把硅钢料分别加工成了设计好的吸入/旋转两种方案里的形状和尺寸。有些比较复杂的工作是请老工人做得。又亲自领着钱羽之和冯珊动手开动绕线机做了几个样品出来。<i><a href="/6476/" >太始大帝</a></i> 样品的尺寸大概比成年人拳头大一圈,在这个工业品普遍傻大黑粗的时代还是可以接受的。通电测试了一下,吸力比理论值小一些,线圈温升则要更明显一点。虽然在穿孔卡机应用中,继电器的通电是间歇式的,不过也不排除连续许多卡片的某一孔位均为穿孔的情形。看来这劳什子穿孔卡计算机虽然没有电子元件,却也要考虑散热问题了。因为没有电机,风冷是没戏了,难道要上水冷?用铜管循环水来散热,这又要考虑管路的密封和排序――冯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就算是成功了吧,冯诺的心情还是很不错,他打了个报告给企划院,要求更多的原料,先生产旋转式和吸入式的继电器各一百个。 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标准件厂,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更细的铜线。虽然他这里继电器主要是驱动机械结构,可是也有少量的继电器是控制其他继电器所用的,这类继电器的吸力不重要,功耗小点比较好,如果不想大大增加继电器的线圈长度,就只能用更细的铜线增加电阻、减小电流了,顺便还可以减少一下继电器的重量和体积。<i><a href="/6477/" >凌云牧天</a></i> 标准件厂的回答是“正在试验中”。至于进度还是“目前不明确”,不过“进展很大”。 “这个就定为B型号。”想到这里,冯诺在备忘录里记下一笔,接下来就是整理制造工艺提交给企划院存档,还得找科技部和电力口的元老开会商量继电器乃至以后的各类电子元件的命名和定型问题。长期在企划院工作,这样的事情他很敏感,而且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企划院里供职的IT系元老已经不多了。 听说冯诺搞出了完全是本时空版本的继电器,不少元老都“慕名而来”,来意不外乎是让冯诺趁热打铁继续搞更多型号和面向不同需求的继电器,没搞定的时候似乎这玩意也不是非有不可,一旦搞出来之后,需求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让他开发交流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过载/低载保护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延时继电器的,甚至还有让他开发热继电器和光继电器的。<i><a href="/6478/" >穿越之秦末争鼎</a></i> “这和我现在搞得电磁继电器根本不搭边好不好!”冯诺心里一边吐槽,一边还得找别的说辞把这位拍着胸脯说要在元老院运作给他专门设立电子设备厂的元老哄走。他当然没忘眼下的主要方向根本不是什么继电器开发,而是赶紧把制表机搞定。 “看来电子设备开发也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冯诺暗自可惜,自己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过电力口元老的,眼下是这伙人没空,让自己拔了头筹,等他们反应过来,靠自己的基础是不可能去人家的地盘抢饭吃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搞计算机比较靠谱。 “不过可以合作,以后他们有了电子管晶体管,也不可能只造收音机电视雷达,电子计算机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自己现在的布局就看出威力了,谁也不可能绕过自己去搞电子计算机。”冯诺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惹得刚进车间的李加奈看了他好几眼。倒是冯珊早已习惯了自家首长时常的大白天神游物外,对此熟视无睹。<i><a href="/6479/" >武道轮回纪事无弹窗</a></i> 几个人中,李加奈最晚进车间,既不懂机械和电气,更不用说计算机理论;但她仿佛天生适合这一行似的,每天耳濡目染,居然也基本明白了继电器的工作机理,甚至比钱羽之还强些。冯诺就让她给冯珊打下手,负责试制另外几种型号的继电器。这使她在车间中的地位超过了钱羽之,每天不是支使他去领原料,就是去车工件。看着少年被自己指挥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些莫名地开心。 自从到冯诺这里来帮工之后,李加奈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精神舒缓了不少。与独孤首长和卢首长相比,冯首长算是十分平易近人了,冯珊学姐有点沉默寡言,但是也十分温和友善,还有个呆呆的钱羽之。 回忆起来,自己打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小时候的事情自然已经记不太清,但无非是冷、饿二字;从检疫营地开始,自己就是“组织”的螺丝钉,而“组织”是没什么温情可言的;女仆学校学员之间的氛围本就不算好,更别说她还是个“隐蔽人员”,感情上总与别人隔了一层;至于毕业分配后,又是这样的遭遇……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9节 ----------------------------- 三百二十三节 第一次约会 这段时间,虽然与组织中断联系一度令她惶惶不可终日,不过久而久之,却也打开了她心中一扇名为“自由”的门,体会到了没有压力和任务的快乐。这并不是说工作很轻松,事实上工作非常累,冯诺是把她当成年男工人用的。而是一种心情的变化:她开始有机会想明天下班要做什么,下个月合作社会发售什么新品,明年新毕业生到岗后能否请冯首长正式把自己从天地会调过来……还有,工资发下来了要买点什么? “嗯,就给那个傻瓜钱羽之买双鞋好了,再请他在东门市吃顿饭,算是这段时间自己胡乱支使他的一点补偿,也感谢他介绍自己到这里来。” 钱羽之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要两个人一起去东门市吃饭,尽管只要李加奈过来上班,一般都会一起吃饭然后结伴回家。 按照钱羽之在“旧社会”的一点生活经验来说,年轻女子愿意这么做,基本上就是打算和他结为夫妻了。不过在“新社会”,这只不过表示对方对你有些好感而已。想要结婚,那是门都没有――别说李加奈这样的出身文理学校的“元老院门生”,就是普普通通的初小毕业,在农场、工厂或者机关里当工人或者办事员的年轻女子,也不是象钱羽之这样刚刚进工厂的徒工所能企及的,起码也得等到评到一定级别,工资上到某个程度才会列入对方的考虑对象。<i><a href="/7621/" >最强剑仙</a></i> 不过,这次去东门市吃饭就有点隆重了,他暗暗揣摩起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有这饭到底是谁“清客”――自己的工资有点低,李加奈付的房租他也不敢随便花用,将来妹子出嫁和自己讨老婆都要花销。 然而面对女孩子闪亮着眼睛的邀请,他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下来。虽然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李加奈的指挥,心里还是隐约觉得这不太一样,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李加奈的心情似乎很好,她早听文理学院的同学说过东门市上有一间专门喝酒的店,一直十分好奇,今天正好和钱羽之一起去看看。 店的面积不大,灯光昏暗。一个长条形的柜台,掌柜的在里面斟酒做菜,柜台外缘是长条桌面,放着几个圆凳子,靠墙是带着高靠背的小桌子,有点象小火车上的座位--李加奈说这叫“卡座”。全部满员的时候,大概也只能坐二十几个人。<i><a href="/7622/" >星河佣兵无弹窗</a></i> 这是家夫妻老婆店,当垆卖酒的是老板娘,据说是原来南海咖啡馆的服务员,男人是在东门酒楼工作。夫妻俩都得了“澳洲式餐饮”的熏陶,结婚之后便双双辞职出来,开了这家即卖饭菜又卖酒的街边小店。 店铺虽小,装修用具却是完全是“澳洲式”的,样样物件都透着新鲜,却又是好看好用,布置的又很舒服。晚上华灯初上,里面的煤气灯的灯光从竹帘子里透出来,不说吃喝,光进去坐下来就觉得舒坦。 里面卖得是“澳洲式”的酒菜,亦不算贵,客户主要是在元老院的企业和机关里工作的归化民。特别是没有家累的年轻人,下班路上到这里来吃一份定食,再喝一杯格瓦斯或者饮料,成为劳累一天之后的难得的放松。 此时天色还不太晚,店里十分冷清,两人找了角落中的一处圆桌坐下,要了两个定食,又要了两瓶格瓦斯。他们在食堂一起吃饭是习惯了的,这时一边吃饭,一边随便聊聊工作生活的事情,钱羽之感觉在这里的环境下聊天真的不错,估计九成九又是首长们那里传出来的澳洲调调。<i><a href="/7623/" >僵尸老公求放过</a></i> 定食份量很大,但是对他们这些终日劳作的人来说不值一提,钱羽之点的是大份的炸鱼肉饼套餐。两块大号的金黄色的炸鱼肉饼放在切成丝的菜丝上――这种蔬菜过去海南没有,是首长们带来的,最初在南海示范农庄种植,大家都叫它“髡白菜”,澳洲人却叫它卷心菜。 鱼排上浇着一层浓厚的酱汁,带着刺激性的香辣气味,刺激着人的食欲。配上一大碗白米饭和平菇蔬菜汤。 李加奈是文理学院出身,虽然劳动量也不小,但是知道“健康饮食”和“保持身材”的重要性,吃的便便要清淡一些:蔬菜炒海虾仁盖浇饭外配海味清汤。 这些菜品都是澳洲人带来的,如果首长们没有来到临高,没有在这里打下这一小片天下,那么他钱羽之在大明一辈子也不会吃到这样美味的鱼排--别说想用美味,几年前能吃到一顿细粮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乐事了。<i><a href="/7624/" >极品狂修作品目录</a></i> 这都是命,钱羽之恍惚了一下,周边的一切似乎变得无比的陌生,仿佛是一个梦。 “你怎么了?发呆了?” 李加奈打断了他的恍惚。 “没什么,觉得这里真好。”他说着夹着卷心菜丝涂抹,把粘在盘子上的酱汁和鱼饼屑都擦掉,就着米饭大口的吃下去。 “你胃口真不错。”李加奈带着欣赏的神情说道,“这是澳洲式的饮食店――我选的地方不错……” 忽然她看到门口有个人影一闪,似乎是看了一眼里面,又快速的离开了。 职业性使得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人影是个她熟悉的人。 是谁呢? “不错不错。”钱羽之不知道她的发现,点头道。虽然承认这地方“不错”,但是弄不懂妹子为什么突然要请他来这里吃饭。<i><a href="/7625/" >万界龙尊</a></i> 莫非她真得对自己有意思?钱羽之胡思乱想起来。 “我选的地方当然不会坏了,让你开开眼界……”李加奈随口敷衍着,她心里已经有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正是冯珊。 她也来东门市了?李加奈微微有些奇怪。因为冯珊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式的,而且她名为生活秘书,实际很少干生活秘书的工作。更多的类似冯首长的学生。 不过她的好奇心也到此为止了。毕竟东门市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钱羽之的身上。 格瓦斯微含酒精,一瓶子下去,两人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客套渐渐的便说起各自的生活经历来了,不知不觉就开始喝第二瓶第三瓶。 钱羽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自己父亲牺牲后来家慰问的首长的勉励,又略带自豪地吹嘘自己的妹妹多漂亮、成绩多么优秀……<i><a href="/7626/" >流云奇幻录无弹窗</a></i> 说到妹妹,他沉默了一小会,才接着说自己一定要考甲等文凭,再考上技师,可是自己太笨了,尽惹师傅生气,幸好现在能为首长服务……以及为什么不住宿舍,回家住每月能省多少钱,租房子能收多少钱,自己每月赚多少花多少……自己要娶老婆得筹备一大笔彩礼,妹妹出嫁办事也得花钱;以后有了孩子还要去芳草地国民学校――要是进不了选拔组拿不到奖学金,升学的话还得筹学费…… 李加奈见他说“娶老婆”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偷瞄了自己一眼,正觉得好笑。然而这些“痴人说梦”一般的酒后呓语里满是憧憬和希望。让她却有了几分感动。 她想起了上政保局培训班的时候给培训的首长说的话:“你们会很寂寞,你们会有牺牲,但你们的任务是不平凡的,是保卫元老院和人民的安全与财产,保卫元老院和人民的未来与希望。”<i><a href="/7627/" >红缨记无弹窗</a></i> 这个有点笨拙的大男孩子,原来也是自己保护的对象啊。 李加奈忽然觉得很好笑,可是眼睛却酸酸的。 这种感觉真奇怪,她想,一定是格瓦斯喝多了。 两人在小铺子里待到很晚,喝了一桌子的格瓦斯空瓶,给钱羽之买鞋的事最后也忘记了。 当晚钱羽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吃了很多很多那个铺子里卖的叫做“小蛋糕”的点心,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上面还带着一粒樱桃,也是酸酸甜甜的。他一个接一个地吃,仿佛永远吃不饱……突然,天花板上似乎漏下来了大量的格瓦斯,浇在他的头上。 他醒了过来,看到李加奈拿着一个杯子脸若冰霜地站在床前,自己的脸上全是水。<i><a href="/7628/" >龙魂风暴无弹窗</a></i> “赶紧起来上班!看看都几点了!”她说完这句话,就扭头走出了房间。 钱羽之挠了挠脑袋坐了起来,他的头还很疼,刚才好像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但那梦中他原本反复体会的美妙滋味却随着头脑的清醒迅速褪去,越回想越模糊,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成不变的日子,钱羽之还是做着各种杂活,一会运输工、一会力工、一会机械工、一会油漆工。慢慢的倒也锻炼出了手艺。贾苯看到他做得活偶然也点点头了。冯诺是频繁地与科技部、电力口和机械口的元老们开会、讨论,空闲时就在编写什么资料;冯珊的学习和工作又忙了起来,只有晚上才能过来帮忙;李加奈则仍然是每周花两三天做天地会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就过来打工。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50节 三百二十四节 累加器 然而,每天似乎又十分不同。钱羽之渐渐明白了这继电器是个啥东西,铁芯加工成何种形状才是最佳的,手摇铜线涂漆设备应该转多快,不同线径导线所用的涂料要在熬漆釜中加热多久……李加奈和冯珊则变得很要好——本来就是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又总在一起工作,倒也十分正常。 至于她和自己……钱羽之也说不清楚,当日一起逛街、聊天、喝酒和回家时那种令他心跳加速的俏皮和亲昵再也没有出现过,两人间似乎恢复了一直以来的距离,只是在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好像多了一丝默契,一丝随意。 “羽之!”冯诺的招呼打断了钱羽之的走神,“我下午去科技部开会,今天就不回来了,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安全检查。” “好的,首长。”钱羽之一边答应着,一边暗自警醒不能再走神了。<i><a href="/9653/" >不死涅佛作品目录</a></i> 今天下午是制表机累加器方案的讨论会,因为科技部正在搬迁,所以会是在钟博士的老巢太白天文台开的。这里精密仪器设备很多,所以前年就全面安装了地能空调,安保和干燥措施也十分完备。 与会者不多,会议是在太白天文台会议室——又称科技部第二会议室里召开。冯诺以前去过第一会议室,是类似大报告厅的格局。 这个第二会议室他是第一次来,面积要比第一会议室要小些,,但是满足这样一个小型会议已经绰绰有余。一套足有3米x15米的长条式会议桌放在屋内一点也不显得满,会议桌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手工编制的藤椅。铺设的暹罗产的柚木地板,每隔一段还装着地板电源插座。墙壁的一侧是整体式的大幅观景玻璃窗,现在已经放下了厚厚的绒布窗帘。会议室的一端则悬挂着从旧时空带来的巨大投影幕布,天花板上也吊装着高分辨率的投影仪。投影用的线缆沿着墙壁严整地接到报告人的位置上。报告人还可以使用位置上的麦克风,想必墙壁四角的音响就是扩音用的。<i><a href="/9654/" >超级修炼无弹窗</a></i> “这简直和旧时空的豪华会议室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嘛,钟博士居然如此豪奢!”冯诺十分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元老院在这里如此下本钱,自有它的用意,今天这本来与机械口更相关的讨论会不就移到这里来开了么?”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 这时,工作人员从隔壁的茶水间里端来了热茶放在各位与会者的面前,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次会议和过去的技术会议不同,靠着墙放着两排椅子,这是归化民人员的旁听席位。为了加强归化民科技人员的培养工作,过去只有元老参加的技术研讨会开始放宽准入条件,一批基础知识扎实,有相当天赋的归化民学员和技术人员被选拔出来,特许参加相关的研讨会。 因为有他们的出席,所以真理办公室每次开会前都会专门通知元老,在会议上要注意“言论”。不要漏出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i><a href="/9655/" >魔兽复兴最新章节</a></i> 这次出席会议的归化民人员,有钟博士的养女钟小英,也有冯珊,还有几个要么是元老的学生弟子,要么是目前在芳草地选拔组中非常出色的天才类人物,一共只有十三个人。 作为能够接触到“黑科技”的未来科技栋梁,他们意识到自己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意义,所以一个个即拘谨又兴奋。 会议并无嗦的程序,直接进入了机械计算机的讨论正题。冯诺作为项目组负责人,先汇报了项目进展情况,特别是继电器的开发和改进。接着,会议进入了下一个步骤,也就是制表机制造原理的讨论。 这些天项目组研究下来,制表机的累加功能大致有三种实现方法: 其一,因为穿孔卡上的数据是在1列或连续若干列上分别打孔表示每位的数字,因此计算总和只需分别统计每一列中的各个孔在所有卡片里一共被打了几次,这个靠简单的计数器就能完成。<i><a href="/9656/" >金庸之武尊作品目录</a></i> 接下来,再人工把每列各孔的次数乘以该孔的取值后求和,然后各列的总和再根据该列代表的是十位/百位乘以10或100,最后再求和后就可以了。虽然最终结果要用另一个计算器或者人工单独计算,不过反正现阶段制表机的结果也需要人工抄在记录里。 这并不是真正的累加器,但霍勒里思的制表机就是这么做的,机械设计也最为简单,只需要让继电器或者继电器驱动的擒纵叉拨动数盘转动即可。 其二,先不将主动力齿轮与数盘的转动轴直接啮合,而是用继电器控制连接二者的齿轮,只有数字0-9对应的某个继电器通电时,主动力才能驱动相应的机械结构转动数盘。 此时,可以分别使0-9对应的机械结构在拨动数盘时的操作不同,或是多次拨动,或是一次拨动多位,达到各孔数字一同累加的目的。至于进位,与第一方案相同,采用在低位数盘的9和0之间添加继电器驱动高位数盘转动来完成。<i><a href="/9657/" >仙佛祭最新章节</a></i> 这样的机械结构略显复杂,肯定也更占用空间,优点是合并了每列各孔的累加,避免了大量的人工计算乘法以及求和,进而连进位问题也可以解决。最终数盘上的数字就是累加的结果,所见即所得。 最后,就是单纯地用继电器搭建二进制累加器的方案了。在理论设计上难度不大。然而,钟博士在会中散发了他找到的旧时空某继电器狂热者搭建的全继电器版算术逻辑单元(alu)图纸,资料图片上像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继电器令与会者头皮发麻。某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即要求出去休息一会“透透气”。 钟博士解释说,如果能从中仅剥离加法器的功能出来,大约也不会特别复杂。不过与会者们大概已经被这疯子搭建的alu吓到了,还是纷纷摇头,连原本相当期待该方案的冯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主要是他自己开发的继电器性能他太了解了,就算仅仅是剥离出加法器的功能,也涉及到大量继电器之间的互相控制,现在搞出来的那种粗货恐怕是达不到可靠性的要求。<i><a href="/9658/" >娇妻凶猛无弹窗</a></i> 第三方案就这样首先被放弃了,不过钟博士还打算继续试验一下,算是为以后设计二进制计算机积累一些经验,冯诺也答应下一步优先开发更灵敏可靠、体积更小和重量更轻的继电器供这个方案试验用——前提是机械口能提供足够细的铜线,并且他的土法绝缘漆在细线上仍然有效。 接下来,会议又就第一和第二方案进行了冗长的讨论,机械口的元老们表示方案一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回去就可以试制,方案二则要再重新优化一下设计,而且还要看冯诺提供的继电器性能是否够用。 最终项目组还是决定先上方案一。因为各方面评估下来这个方案出问题的几率最小——毕竟结构简单动作可靠,以他们困难的材料水平来说更容易达成。 <i><a href="/9659/" >机甲之魂无弹窗</a></i> “又回到了1890年的水平。”冯诺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方案比上次被讥讽为“验钞机”的方案好不了多少。但是穿孔卡已经到位好几个月了,一直在仓库里虫蛀发霉,也不能总是让数据等机器啊。督公那边,近期最好也能报个好消息上去,眼看快到年底了…… 年底又是考核项目的时候,拿不出成果起码也得混几篇论文出来当“阶段性成果“,不然企划院和财经省那里都有一番饥荒好打。冯诺可不是一个乐意搞社交的人。 接下来与会元老又就制表机的具体机械设计、工艺、材料和配套进行了冗长的讨论,讨论是非常细节化的,因而会议往往会成为马拉松式的会议——但又非常有必要: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配套极其不全,几乎任何新设备都要从头开始制造。加上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短缺,原材料更是种类匮乏。按照旧时空那样下达设计方案和图纸是根本造不出任何东西的。整台设备——不管是核心部件还是区区一个螺丝钉,都得从原材料到加工工序全部落实到细节才行。<i><a href="/9660/" >网游之神级机械猎人作品目录</a></i> 两个星期后,制表机的第一台原型机终于完工了,机械厂制造了机械系统的各个部件,包括主动力采用蒸汽动力和电动机的两种解决方案。冯诺则带着钱羽之把继电器控制部分组装了进去。 冯诺立刻把卡片搬来开始实际测试,测试结果令人满意。在多次测试中,他们输入不同公社的人口普查卡片并计算该公社人口的年龄和,然后再与人工计算的结果对比,没有出现计算错误的现象。这说明制表机的设计是可靠的,冯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设备的效率比想象中要慢许多,大约每10秒钟才能处理一张卡片。这时间太长了,每分钟才能处理6张卡片,比人力快得有限。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1节 三百二十五节 卡片复制 于是冯诺又对制表机的数据处理模式进行了调整。 之前制表机被设计成逐列读取穿孔卡的模式,这种模式下,即便每列的读取仅需0.1秒时间,80列读完也要8秒,这还不算卡片传送所需的时间。冯诺仔细思考后,认为在实际应用中,每张穿孔卡实际并非所有列都需要做统计或累加操作。 以工资统计为例,穿孔卡上不可能仅有工资数额的相关数据。相反,更多的列应该用于保存工人的姓名、性别、部门、工种、工号等信息,而姓名区位码、部门代码、工种代码、工号之类的信息是没有必要做统计的。 因此,现有条件下,每次仅对一项数据进行统计就足够了,甚至如果某项数据是多位数、分布在穿孔卡的多列上,每次仅处理一位也是可行的,反正统计结果最后也需要人工再求和。<i><a href="/17816/" >超级大导演作品目录</a></i> 如此一来,制表机在处理每张卡片时,就仅需读取卡片上的某一列数字并累加,速度自然大大加快了,而且也更省电。 冯诺又花了两天简化改造装置,终于使制表机的每小时卡片处理能力稳定在3000张以上,这应该能够满足元老院的一般性统计计算需求了。美中不足是,如果要计算的某项数据有3位数,就需要过3次机器。从易用性的角度来说还是不够方便。不过现在冯诺是为了验证技术思路,具体到实用化阶段还要做更多的改进。 攻克了制表机,实际上大部分机械机构和继电器控制机构已经研发成功,其它类型的机器不过是更改设计、增减和组合部件而已。在穿孔卡机系统中,重要性仅次于制表机的分类机,就是把制表机上用于控制拨动数盘、实现累加功能的继电器,改为分别控制多个送卡机构、把在基准列的不同数字上穿孔的卡片送到不同卡袋。<i><a href="/17817/" >九阴武神无弹窗</a></i> 然而,正当他磨拳擦掌地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分类机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由于卡片质量问题,已经运来的卡片资料在这几天对制表机的密集测试中损坏严重,实验材料很快就要短缺了。 冯诺只好把对分类机的跃跃欲试丢到一边,先开发复制机,有了复制机,可以随意复制现有的卡片,卡片短缺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他找来了旧时空IBM公司的IBM513型复制机的资料,全称是“自动复制穿孔机”(Automatic Reproducing Punch)。这是20世纪40年代才出现的机型,原理不难,但机器结构略复杂,冯诺不打算原样复制,根据原理造出一个原型机就好。 他尽量工整地在纸上画出示意图,复制机的核心部件是一套可放置双排卡片的联动传动机构,当模板卡片经过处理单元时,读卡机构的电刷扫过卡片,在穿孔位置连通电路激活对应位置的继电器,从而控制新卡片处理单元的穿孔机构在新卡的相同位置穿孔。这一次,读取和穿孔需要逐列进行了。<i><a href="/17818/" >宇宙争霸之星空战场无弹窗</a></i> 不过冯诺在琢磨穿孔刀的控制时却卡住了:穿孔卡上每列的各个孔位之间仅有几毫米的距离,他搞得继电器那么大,怎么可能同时控制多个刀头穿孔呢?想了很久也没想通,只好第二天拿着半吊子的示意图又去求教机械口的元老。 还是来找孙立,一进办公室,发现展无涯也在这里。冯诺长期蜗居在机械厂里面,和展无涯算是熟悉,知道他是个实在人,也不虚礼客套,直接把“图纸”一摊,提出了问题。展无涯哈哈大笑,指着旁边一台临高自产的英文打字机说,“你去看看那个打字机怎么就能把40多个按键的字符都打到同一个位置上?” 冯诺一拍脑袋,对啊,他的办公室也有英文打字机,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展无涯接着说,“这是机械设计里最基本的问题了,除了用打字机那种弧形字排结构可以解决外,还有不少种方案都能解决。你就别自己瞎琢磨机械设计的事了,这事交给咱们专业的办,你还是老老实实设计你的继电器控制方案吧,昨天督公还问过这个项目的进度。”<i><a href="/17819/" >朝花露语</a></i> 因为冯诺实际上并不懂机械设计,所以他交到机械厂的图纸基本上只算是个“原理图”,某些可以抄现成的构造他是照抄了过去的设计图纸,但是具体到生产环节还是要靠机械厂的技术人员重新设计。 冯诺连忙汇报了一番进展,又拍胸脯保证最近一定加快研发速度,请领导放心。 复制机却不像制表机那样顺利地通过了测试。 样机送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首先分别测试了复制1张和10张卡片,经人工检查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复制的新卡片与模板卡片完全一致。于是冯诺交代让钱羽之和李加奈一次性复制1000张卡片试试。 由于是逐行复制,复制机的速度大致与未优化前的制表机类似,1000张卡片大概需要3个多小时,冯诺交代后就下班了。领导很关心,故而冯诺这段时间经常加班,今天好不容易有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可以只让钱羽之二人盯着。<i><a href="/17820/" >十界传说无弹窗</a></i> 复制少量卡片时,重叠新旧卡片对着光看看即可检查穿孔是否一致。1000张卡片却不能再用人工方法检验正确性了。因此,冯诺嘱咐他们复制好后用制表机检查穿孔是否一致。方法是分别统计两叠卡片每列的0-9的数量是否一致,如果结果相同,有问题的概率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不过按当前制表机的速度,每列的检查时间大概在20分钟左右,80列需要20多个小时,只好让两人晚上轮班了。 第二天早上,冯诺去企划院开了个小会,快中午的时候才来到办公室。 他发现冯珊正领着钱羽之和李加奈二人一张张地对着光线检查卡片穿孔是否一致。——大概已经检查了半天,三人的眼神均有些涣散,钱羽之和李加奈更是顶着黑眼圈。冯诺十分奇怪,连忙过去询问。<i><a href="/17821/" >海皇那亚</a></i> 原来,钱羽之和李加奈昨晚一直用制表机检查1000张卡片的复制结果,却发现新旧卡片在某列的0-9数量并不相同,复制的卡片少了一个3,却多了一个4。也就是说,复制机出现了错误,在某张卡片上错把3打成了4。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找究竟是哪张卡片出了问题。 “工作态度可嘉,工作方法愚蠢。”冯诺评论道。他走过去拿起三人还没检查过的两叠卡片,问:“检查多少了?” “122张。” “114张。” “107张。” 三个人分别答道。 “看看,三个人一上午才查了三百多张。以后我们要测试1万张卡片,得找多少人来?”说着他把手中的一叠卡片递给冯珊,说:“查出330张来。”<i><a href="/17822/" >十地剑帝无弹窗</a></i> 然后他问钱羽之是哪一列出了错,调整了制表机的读卡电刷位置。又把自己手里剩余的一叠也分成330张和327张的两叠。 随后,冯诺先后把冯珊查出来的的330张新卡和自己分出的330张旧卡用制表机统计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统计结束了,结果是相同的。 “所以,错卡肯定在另外一半里面了。”冯诺指了指剩余的两叠卡片。 于是他从剩余的两叠327张卡片中,各分出了160张卡片,输入了制表机。这次结果显示错误的卡片就在这160张之中。 冯诺把这批卡片又分为两份,每份包括一一对应的新旧卡片各80张,随便拿了一份再次重复上面的操作。 ……<i><a href="/17823/" >修家生活录最新章节</a></i> 几分钟后,嫌疑范围缩小到了10张,冯诺把卡片分给冯珊三人,很快找出了错误卡片。 冯诺把错卡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去看。而是对冯珊说:“我们做计算机,目的就是为了代替人力完成机械性的计算工作。机械的工作它来做,不用你来做。你要做的是什么呢?是思考怎么驱使它工作达到你的目的。你来说说,刚才这样找错误卡片是什么原理?” “二分查找法?”冯珊不确定地问到。 冯诺点点头,“不一样,但思路是类似的。如果你稍微思考一下,昨天我为什么让羽之和加奈用制表机检查两叠1000张卡片是否一致,就能想到很多方案。最起码,你可以每次输入100张卡,最多10次,你们也就能知道错卡在哪个100张里面了。——当然,如果你能想到这个,也就能意识到二分查找是最快的。” “我们这么做有个前提,就是复制出错的概率很低。否则多张穿孔卡都在同一列出错,这方法就不灵了。所以,昨天我们先检查了1次和10次复制的结果,都没问题。” “事实也表明我们的估计符合实际情况,1000张卡片,也就是有80000列的复制操作,他们两个昨晚到今早检查了30多列,实际只发现1列出错,而且统计发现只少了一个3,并且只多了一个4。这是在查找错误卡片之前你们就知道的,对吧?我们没有别的先验知识,所以只能假设复制机的出错概率为1/30000,不考虑目前的错误是多张卡片在同一列的出错累积而成,因为那概率更低,暂时可以忽略。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关攻略篇52节 三百二十六节 查错的数学理论 钱羽之的眼神最早开始恍惚,李加奈坚持到这里也开始走神了,只有冯珊还在听。 “二分查找从一个有序表里找特定值,本质是一种分治策略,也就是把一个大问题分割为若干相似的子问题,然后要么直接求解,要么继续分割。它为什么要求有序表?是为了确保每次运算能够同时求解全部子问题。举个例子,如果升序表的中位值小于被查找值,我可以同时确保两个结论,一,被查找值不在有序表的前一半中,二,被查找值在有序表的后一半中——那么接下来我在有序表的后一半中重复上述操作就行了。” “我们的问题是类似的,从概率上,首先我们可以合理地假设有且仅有1张卡是错误的。然后,我们每次统计已知的包含错误卡片的所有卡片中的一半,如果统计结果表明错误卡片不在这一半中,那么一定在另一半中,反之亦然。于是我就缩小了一半的错误卡片‘嫌疑范围’。我反复进行折半操作缩小嫌疑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时,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i><a href="/1502/" >网游之绝对颠覆作品目录</a></i>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们现在做的穿孔卡计算机,其实际能力并不限于眼前看到的这些。刚才我的折半操作很机械吧――总是分出一半、输入,然后检查结果,把包含错卡的那叠拿来重复操作。”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们设计一台机器来代替我刚才的重复机械操作,与制表机联合起来就能够完成更多的事情,很多大问题将被分解为小问题,然后采用同一个操作流程解决。” “把看似复杂的问题层层分解为与原问题相似的规模较小的问题,反复用类似的一系列机械性操作求解,让计算机也能够完成,这样的思想叫做‘递归’。这是我们利用计算机很本质的一种思路,你们要好好思考。特别是,在思考这类问题时,不要把现有机械计算机的运行速度考虑进去,觉得还不如人力快。关键要想一想,在人不加以干涉的情形下,计算机仅依照规则运行能够求解什么问题。也就是,什么样的问题是计算机可以解决的,我们叫‘可计算问题’。至于速度,那不是问题――面包会有的。”<i><a href="/1503/" >封神萌将传作品目录</a></i> 冯诺停了下来,让冯珊仔细咀嚼这段话,对她来说,这样的思维模式与数学类似,但又与以前学习的数学相当不同。而李加奈和钱羽之的数学也就是四则运算的水平,要他们理解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因为昨晚都没睡好,这时已经十分迷糊了,这番话不啻于催眠曲――迷糊间钱羽之还在纳闷这事和面包有什么关系。 “好了,你俩睡觉去吧。我看看这张卡片究竟是怎么回事。”冯诺把还在呆呆思考的冯珊撇在一边,对钱羽之和李加奈说道,他一指里间,“可以在那张床上睡。”说完,他拿起了桌上打错了孔的卡片。 李加奈从床上醒来,发现钱羽之还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边睡得正香。她环顾了一下,冯珊在工作台边看书边计算着什么,而冯元老不在房间里,估计又去哪儿开会了。<i><a href="/1504/" >重生九二之商业大亨</a></i> 她打着呵欠下了床,捅了捅钱羽之,说了声:“上床去睡吧。”没想到他只是哼了一声又不动了。李加奈便用力把他拖到了床上——说是两人轮班,其实昨天晚上钱羽之熬夜值班的时间比她长得多。 大概是感觉到了床上残留的体温,钱羽之翻了一个身,似乎想蜷进李加奈刚刚睡出的凹陷里,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李加奈走到了工作台边倒了一杯水喝。这时她看到冯珊放下书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打算休息一会,就和她闲聊了起来。不一会,她们就说定下星期一起去参加李加奈和文理学院同学的聚会――据说还有几位前辈也会参加。 攻关小组之后的几天对复制机进行了反复改进与测试,应冯诺的要求,又在复制机的穿孔机构那一排增加了一套读卡机构,这个改动不大,但却可以使复制机兼有部分验证机(Verifier)的功能。复制完成后,可以改接少量配线,使机器功能变为自动检查两叠卡片的穿孔是否一致,并在发现穿孔不一致时停机亮灯报警。<i><a href="/1505/" >玄灵武神作品目录</a></i> 二分查找再快,总也比不得直接过一遍机器更快。 此外,改进后的版本还可以固定一张母卡在读卡机构中,穿孔及验证一叠卡片。在实际应用中,这项功能可以把一批卡片的共通孔位预先打好,减小人工打孔的工作量。 不过,虽然复制机经过改进,也修复了打错孔的问题,却仍会偶尔出现漏打孔的现象。最后,攻关小组降低了卡片传动和处理速度,发现问题消失了。 “看来是继电器反应速度的问题了。”孙立把手中的笔扔到了桌面上,“降速运行吧。” 所有人都“唰”地看向冯诺,冯诺只好无言地点了点头。但元老们现在都练得脸皮颇厚――大家水平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尴尬很快恢复了过来,他又提出了开发译码机的方案。<i><a href="/1506/" >坦克启示录</a></i> 按计划,制表机本应集成打印和汇总穿孔的功能,出于简化单台机器复杂性的目的,现阶段制表机没有包含这些部分。因此冯诺打算先搞个最基本的数字译码机,由于不考虑拉丁字母的打印,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译码”,单纯只是打印,其机械结构与复制机类似,无非是检孔后激活继电器驱动弧形字排把0-9的数字打印在卡片顶端。现在复制机算是开发完成了,译码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机械口的元老们觉得问题不大,答应尽快制造一台样机送过去。 会到这里就散了,冯诺回到了办公室:他想着今天还得再备备课――随着机械计算机的进展,他觉得得深入的讲授一些与软件工程有关的数学问题了――第一代的程序员几乎都是数学家。 <i><a href="/1507/" >枪霸天下最新章节</a></i> 他在办公室里处理了数据中心的日常公文,循例到机房走了一圈,做了日常的设备维护。又把“待修目录”浏览了一遍,用红铅笔在几个“火烧眉毛”级别的项目上打了钩,这些只能等上完课之后牺牲睡眠时间来修理了――自从他弄了机械计算机的项目,原先的工作压下来不少。现在徐老五已经帮他做了大多数的文书工作,本职再荒废下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情逐一处理完,他才起身到了工作间。 现在“工作间”里已经塞的满登登的。从机械厂制造的各种“工程样机”塞满了这个车间,有的则根本不是“技术会议”上的产物,而是某些动手能力强的元老的脑洞的产物――要说完全是脑洞也不尽然,因为这些东西大致就是当年机械计算机发展过程中的不同技术思路。<i><a href="/1508/" >玩命时空最新章节</a></i> 工程样机自然是不太考究的,因为时间紧,又多是仅仅验证设计思路是否具有工程可行性,所以在设计和制造上没做什么优化,秉承机械厂产品一贯的傻大黑粗不说,许多设备的零件也是外露的,一来节约制造时间,二来便于随时查障调试。 车间里满是铁嘴钢牙的机器,地上也有不少散落的物料零件。所以冯诺一直关照自己的这三个帮工,进工作间一定要做好防护。他自己以身作则,头戴藤编安全帽,身穿粗布工作服,脚穿劳保皮鞋。 穿过设备区,车间的另一头是研究区,一张笨重的大号“圣船牌”12人会议桌矗立正中,桌面上堆满了图纸、文档和草稿计算纸,周围放着七八张折叠椅。墙角是硕大的黑板架,黑板上满是粉笔书写的公式和数字。靠墙是一排开放式的书架,层层叠叠的塞满了各种技术资料和参考材料――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累积起了这么多的文书材料。这些材料按照企划院的规定,都由冯珊和李加奈按类别整理装订起来――都是要存档的,为将来的技术工作者提供参考。<i><a href="/1509/" >抓鬼趁夜半最新章节</a></i> 可是要是没有一套高效的检索设备的话,这些技术资料恐怕只会沉寂在大图书馆的某个角落最后被人慢慢的遗忘。想到这里,冯诺愈发感到自己的重任在肩。 研究区的地上满是散落的计算草稿,搞得如同老电影炮党败逃时候一样。研究小组整天废寝忘食,自然也顾不上打扫卫生。总算他们的便当盒还是每个人都洗干净带走的,不然就这邋遢程度非招来老鼠不可。 冯诺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一本关于离散数学的专业教材――这是临高本地翻印的,经过真理办公室的审核,所以无需保密措施,可以直接插在书架上。 刚想打开,忽然看到桌子底下的字纸篓塞满了碎纸片――不是一般的碎纸片,而是撕的粉碎的碎纸片,这不是他们常用的计算纸张,而是信纸。上面似乎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3节 三百二十七节 高等数学 强烈推荐: 今天又是给冯珊讲离散数学的日子。。。集合论、图论、数理逻辑、布尔代数、群论……直到后面的自动机理论,这些内容冯诺在原时空学得就不太好,以前抽象代数还挂过科,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想捡起来再教别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可是再难也只能咬牙亲自来讲,元老院里虽然还有那么几位计算机科学出身的元老,可总不能把冯珊送到别人那去学吧。一来自己的专业水平会因此而大大地遭到质疑;二来冯诺也实在怀疑他们几个在这方面的水平怕是并不比自己高明;这三来嘛,冯珊单独去某个肥宅it元老那里接受一对一补课……冯诺赶紧摇了摇头,把不愉快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最终,他硬是花了几周时间把大学běn kē水平的几门离散数学基础课啃了下来,又考虑了这些课程的设置次序和体系,准备了培养方案。<i><a href="/15116/" >步步生莲</a></i> 前些天,钟博士过来提出了一种新的读卡机构和电/擒纵叉驱动的独立数码轮方案。新的数码轮方案能够使制表机对多位数进行统计,同时保证进位的正确性。 他还提出:卡片顶部和底部应设有定位孔,如同带孔的80列打印纸一样。使用一对压紧的圆辊作为接触卡片的机构,圆辊上排列有金属触点——这样能够通过上下两端的定位孔保证卡片上的孔与触点对准。由于卡片与触辊是滚动接触。受压力和轻微的摩擦力,而不与触点部位的机构发生刮擦,对卡片、触点的寿命都有好处。这可以避免统计/查询频率较高的卡片非常容易损坏的尴尬情形如同上个月对制表机的密集测试时那样。 他们高谈阔论之时,冯珊却一直在门口。钟利时觉得奇怪,问了冯诺才知道他已经开始给冯珊开小灶上离散数学课程了,这时本该是上课的时间。于是钟博士当即饶有兴致地听了一节冯诺的授课。<i><a href="/15117/" >汉末皇叔作品目录</a></i> 不料听过课后,他突然变得很振奋,不仅对此大加赞赏,还表示这是对新时空高等教育的重要探索,让冯诺把准备这些课程的思路和相关材料都整理一下。最后,钟博士强调说当前的高等教育必须要结合科技复原的前沿课题来设置专业,让冯诺在介绍经验的时候注意这一点——他把“科技”二字咬得很重。 冯珊是当下极少有的接触到高等教育层次的归化民,这的确是不假的。从这个角度讲,冯诺的这些工作倒也的确具有探索性,至于这样的进度是否适应一般归化民的能力,他不打算考虑。至少二三内,只有那些最聪明的归化民苗子才可能接触到高等教育。这些人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基本不需顾及能否跟上进度的问题。就像冯珊,她学习知识的速度和能力是极为惊人的,如果有问题不明白,她会整日整夜地研究和思考。可不像冯诺他们上大学的时候,玩为主,学为辅。<i><a href="/15118/" >不灭生死印作品目录</a></i> 这样惊人的接受能力,令冯诺准备这些理论性比较强的课程时异常辛苦,往往每次1个小时的课程需要7-8小时来准备。有些实在证明不出来的定理只好含糊略过或者暂时不讲,偶尔还可以作为作业留给冯珊,说不定她自己能看懂证明。 其间还夹杂着别的层出不穷的烦恼,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约定俗成的定理名称。 稍微高级一点的数学、物理学科,用人名命名的定理公式比比皆是,这来历的解释是个大问题。此问题在元老院目前的国民学校基础教育中并不明显,也还没有成体系的解决方案。然而给冯珊讲授微积分的几位元老就已经叫苦不迭了,在“学术交流”中和冯诺也说过好几次,现在冯诺也体会到了这样的烦恼。 全部改名显然是不可能的,本来元老们对这些定理公式就普遍是稀里糊涂,再把名字改得面目全非,恐怕这些学科就要失传了。所以,元老院的大方针是尽量说这些人都是“澳洲先贤”。真理办公室发过一个一般性的指导意见,要求对于“无法变更的带有人名的专业名词”,要把看起来像人名的都尽量说成是人。<i><a href="/15119/" >唐朝小地主无弹窗</a></i> 但没有哪个元老有精力系统梳理此事——教育口的主要元老其实大多只是中小学教师出身,这也是钟博士极力想把高等教育划归到科技部体系下的原因。于是,几位给冯珊讲高等数学的元老往往会随口乱解。 有一次,冯诺听冯珊说讲课的元诉她,拉格朗日是蒙古人;欧拉原本复姓欧阳,是欧阳修的后人;柯西是四兄弟排行老三,还有个二哥是干刑警的……冯诺顿时火冒三丈,差点领着学生找shàng mén去评理。 然而他自己现在也只能开始胡扯,今天他就打算说康托姓康,罗素姓罗。 至于为什么有些人名字古怪,不类,总算有真理办的“大宋澳洲行在历史指导说明”里“关于各类资料中外籍人员姓名解释的指导方针”这一文件作为指导,不至于露馅。<i><a href="/15120/" >重生美利坚最新章节</a></i> 冯珊、钱羽之和李加奈,还有学习院来的两名小元老此时已经在办公室的小黑板前坐。 他打算系统讲授一部分离散数学基础课程的消息被钟博士传出去后,学习院专门指定了两名具有“数学天赋”的小元老过来学习这些课程。这使冯诺突然发现,他长期窝在机房里面,接触的归化民太少了。而自己也是“博士”,这样的水平在以后帝国里起码也得有三四个学派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要是没有传承就太可惜了。 于是他想到了钱羽之和李加奈这两个刚毕业的少年少女,虽然出身差点——一个职业学校,一个文理学院,可毕竟已经是本时空难得的正规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起了教两个徒弟的心思。 两个人的年龄不大,应该还有可塑造的余地,而且李加奈颇有悟性,可以往ruǎn jiàn理论方面培养;钱羽之也还算勤奋,说不定能学学系统结构和应用技术方面的东西。他让冯珊抽空给两个人补习一些高小和中学的课程,自己给冯珊讲课的时候也尽量让他们,只是冯诺心里清楚,离散数学对他们来说还早得很,多半是对牛弹琴。<i><a href="/15121/" >小军阀</a></i> 事实与冯诺的估计相去不远。李加奈听了这节课后,感觉自己的脑子十分混乱。 现在她和钱羽之也已经改叫冯诺“老师”了。冯诺还说等过了年和天地会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都正式调过来。钱羽之还有点懵懂,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李加奈却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 调到身边,成为的“学生”,这种地位算是给当“生活mì shū”之外最好的前途了! 然而听了好几节课,她就明白这学生不是那么好当的。而现在老师给他们单独上的课,就是所谓的“不一样的数学”。 这数学确实很奇怪,它并不怎么计算。一节课下来,黑板上全是奇怪的涂鸦。冯珊说,那些像拼音一样的字符,叫拉丁字母,只是没有音调;其它一些鬼画符一样的字符,叫希腊字母;此外还有许许多多没见过的符号。<i><a href="/15122/" >马踏天下作品目录</a></i> 这也罢了,开始的时候内容似乎还是能够理解的,甚至并不用到她觉得有点难的小数、分数和多位数乘除法。有一次老师一本正经地讲到,13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是同一月份出生的,她还差点笑了出来,这也叫数学? 可是之后,老师马上布置了一道作业:“101个伏波军士兵站成一排,则可以使其中至少11个士兵向前走一步站成一个按身高从小到大的队列,或形成一个按身高从大到小的队列。” 她立刻蒙了,根本不知怎么去想这个问题,好在冯珊也没解出来,更不消说钱羽之那个呆瓜。他们一起看着老师,老师却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证明了这个命题。事后,李加奈花了1个小时来看记下来的笔记,才算弄明白了证明过程。 还有一次,老师讲一张伪明的地图最多用5种颜色就可以区分所有的布政使司,并且干净利落地证明了。在他们几个崇敬的目光中,冯元老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扬言其实他还可以证明用4种颜色就能画,只是这块黑板太小了,写不下。<i><a href="/15123/" >六界为尊最新章节</a></i> 然而最近,老师讲的东西却越发离谱了,她在上课的时候只觉雾罩,下了课记不起多少东西。这节课,她只依稀记得老师在讲什么理发师给不给自己理发的事。还说自然数集合是个无穷可数集,开玩笑,既然无穷,怎么又可数呢?培训班的指导员讲过,元老院的力量是无穷的,有的学员问什么是无穷,指导员回答说,无穷就是没有尽头、数不清。老师还胡扯什么自然数和整数一样多。上过初小的人就知道,整数明明就比自然数要多许多负数嘛!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4! 三百二十八节 43号店的约会 不过老师在课上的最后一句话,却给她很深的印象,他说:“无穷与有穷有着本质的区别,无穷是不可捉摸的,包含着矛盾。在这个领域中……似乎越是有理的东西,往往是错的。不能把有穷的规律想当然地用于无穷上。” 这样来看,元老院的确就像是“无穷”。 课后,她向冯诺请假。 “如果明天下午没什么安排的话我想请假半天。” “芳草地那边有空吗?”冯诺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桌子上的技术资料,用铅笔划着记号,问道。 “我都安排好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把调整表交给芳草地的教务处。” “那你就去吧。” “那晚饭……” “晚饭我会自己解决的,”冯诺在笔记本上涂墨着线条,“你要吃过晚饭回来?”<i><a href="/5824/" >黎明的前夜作品目录</a></i> “是。” “别忘记在门卫上登记。” “是。” 冯珊犹豫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什么,又似乎是期待着冯诺问什么。然而冯诺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她最终还是有些落寂的走开了。 第二天上午是芳草地的数学课,冯珊照例要连着上四节课。下课后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她先回了一趟家,换上了生活秘书的制服,把自己精心修饰了一番。然后才前往目的地:东门市的合作社四十三号店。 合作社四十三号店是元老院的特供商店,在它的二楼有个小小的茶座――专门面向来购物的女仆之类的元老的“身边人”开设的。 <i><a href="/5825/" >极品小神医最新章节</a></i> 虽说如此,但是现在来的客人中亦有不少并非生活秘书,而是通过同学的带领来这里“开开眼界”的文理学院或者女仆培训班的同学。 冯珊很少来这里――购买日用杂货、服装这种女仆们的日常工作她很少染指――都是冯诺交给服务社的大妈去代办的。至于逛街游玩这种事对她来说纯属浪费时间,只有几次为了购买文具,她才专门来过这里。 至于二楼的茶座,她根本就没进去过--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根本没有那个闲暇的心情坐下来和人喝茶闲聊。而且她也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乐趣或者意义可言。 但是今天,她却来到了这里。 在茶室门口,她稍稍迟疑了下,似乎有些抗拒进入这里,服务员是有眼力见的:眼前的女孩子样貌出众,身上的“女仆制服”是新的――大约是刚刚被选到首长身边的,对这里还有些陌生和不安,便立刻迎了上去,轻声细语的招呼起来。<i><a href="/5826/" >韩娱之透视未来作品目录</a></i> “我等人……”冯珊虽然在课堂上落落大方,到了这么个地方反而很拘谨。 服务员把她带到窗边的一张桌子上,问她要些什么。 “我们这里有和南海咖啡馆同步推出的澳洲点心噢。”服务员为了更多的提成,竭力的推销着新推出的高级点心,“就算首长去买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冯珊看着点单上长长的饮料和点心的名称有些局促不安,大多数东西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面点缀的价格更是令她会吓一跳――这么贵! 她根本没意识到钱对她来说毫无疑义,因为她的消费照例是用元老的消费卡记账的。 “我……就茶吧。”冯珊难以选择,只好含糊的说着。<i><a href="/5827/" >亡灵救赎最新章节</a></i> “绿茶?红茶?乌龙茶……” “乌龙茶吧。”冯珊想起了首长招待客人的时候用过这种茶。 “乌龙茶?好,这就来。” 女服务员离开了,冯珊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打量了下四周,茶室里大概有一多半都有人,客人全是大多是穿着生活秘书制服的女孩子,也有穿着文理学院和芳草地的女生制服的,还有几个是普通女职员的打扮。年龄有大有小,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一阵一阵的压抑着的笑声。 每个女孩子看上去都很漂亮,容光焕发,冯珊一个人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根本不是她应该来得地方。 “上次那个客户全包的事后来怎么样了?”<i><a href="/5828/" >抗日之铁血纵横无弹窗</a></i> “还能怎么样,老财缩了。独孤首长气坏了,说要毙了他。嘻嘻。多亏叶首长拦着。” “这样啊,我们吴首长肯定也很不爽。这人也太能折腾了,天地会光方案出了好几套,最后还不搞了,真是。” “下次核算税务的时候大概会要他好看了吧。” “对了,昨天去南宝看到彤彤了,她瘦了好多啊,不过我跟她说咱们今天出来玩,她羡慕坏了。” “你怎么会去南宝?” “总店核算那边分店的成药销售,刘首长上次关照的。” “彤彤在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据说暗恋她的人很多啊,还叫她女神呢,哈哈。”<i><a href="/5829/" >合久必婚:狂少,过期不候最新章节</a></i> “都是土包子吧,有什么用……她不是暗恋陈首长么。” “我弟弟下个月也要去南宝了,能不能请她帮忙照顾一下啊,买东西打个折什么的。” “你给她写封信呗。她说她现在要忙死了,读信就是休息。而且那小地方什么都没有,百仞来的信能让她想起来这里的热闹。” “我看是她太懒,想回来一天还不容易……” 冯珊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胀——她不太适应这样叽叽喳喳的氛围。要不是为了见面,她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茶室里的女孩子从十六七岁到二十多岁都有,多数是女仆学校或者文理学校的毕业生或者在校生。普遍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穿着时尚,谈吐是“首长范儿”,话题里也离不开“首长”。<i><a href="/5830/" >伐天纪元最新章节</a></i> 她们中除了一部分当上了生活秘书之外,多数人都被分配到了各部门做文秘、行政和财会工作,除农业省、财金省、民生省、警察局等机关部门外,也有元老院下属的各类企业事业单位,还有保健班出身的毕业生被分配到卫生部和百仞总医院的。不过,无论在哪个单位,文理学院的毕业生都有很大机会被分配到直接接触元老的岗位上。 她们既有稳定工作,又年轻漂亮,有独立生存能力,文化水平也不错,除了一部分人仍然念念不忘想攀上元老外,大多是归化民婚姻市场上极为抢手的女性。只是她们视野已开,又曾经是作为元老们的“小老婆”被培养的,眼界难免很高,一般的归化民几无可能打动她们的芳心。 这些女孩子多数是大陆上的流民或者孤儿出身,并无家庭牵绊,临高的社会环境在女性纷纷入厂工作和获得经济收入的背景下,也出现了“男女平等”的萌芽,对她们相对友好。所以,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们宁愿先一个人生活。考虑到当前社会条件下女性的普遍早婚,这大约是本时空的第一代“剩女”了。<i><a href="/5831/" >异界之死灵法师最新章节</a></i> 此时,她们正在农庄茶社的一间包厢里面喝咖啡闲谈,不时传出的笑声让茶社里的归化民纷纷侧目。 “阿夏,你们店里的双黄连口服液下一批什么时候到啊,给我留30剂。”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陆上走货特别快,林老爷那边也在大量进货,我帮你问问吧,30剂不好说,10剂肯定帮你留。” “阿夏你真好,谢谢啦!上次我去你们店里遇到那个唐什么,和她商量调货,两眼一翻让我去照照镜子,气死我了!” “别理她,还不是因为和卫生部的X首长有一腿,尾巴翘到天上了,其实她算个什么,人家首长也就随便玩玩……”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那个段子,‘家里要个洗衣做饭的,办公要个好看肯干的,公关要个能说会灌的,出差要个真枪实弹的……’”<i><a href="/5832/" >富豪小区美女的秘密作品目录</a></i> “小晨!” “‘早上轮子转,中午盘子转,晚上骰子转,夜里裙子转’,我们行里传的,嘻嘻。” “帆帆你也别说了!” “没事没事,有一次我还听陈首长和吴首长也说过这段呢,哈哈。” “听说马首长家里有两个女首长?是不是真的啊。帆帆你见过吗?” “停停!帆帆,小晨,首长能说,你们可别乱说这些。宁姐你也别乱问了。” “哎?没事吧……感觉来我家的首长们都不是很在意这个。上次王主席和裔首长来我们建总,也说了个段子:‘开什么会不清楚,开会坐哪清楚;谁送礼不清楚,谁没送清楚;谁干得好不好不清楚,该提拔谁清楚;和谁睡不清楚,睡觉干什么清楚’,哈哈,几个首长都笑喷了,我们也差点憋不住,梅总脸都绿了。” “宁姐!你就别再教她们了,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局里前几天可是抓了一个诽谤元老院的,听说最后送符有地那七年。” “这么厉害……” “你们都小心点……” 冯珊心想这些女孩子还真是生冷不忌啊,荤段子也这么随便说着玩。她长期跟在冯诺身边,自然偶尔也能听到元老的种种“秘闻”和此类十分随意的谈话。也常常能见识到元老们身上不那么伟光正的地方、和他们做的各种“不靠谱”的事情。可是在归化民里,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5节 三百二十九节 少年 这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她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对她来说,这些人和她们的生活完全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并不能理解她们的思维状态,也不想了解,至于她们过得这种“优裕”的生活,冯珊一点都不羡慕。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而无聊,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计算纸,开始计算昨天冯诺给她布置的一道思考题。 这道题目,昨天冯诺已经大致给了她解题的思路,但是具体的方法还要她自己去摸索。平常,她一开始计算就会沉浸在这奇妙的世界里,然而今天却不一样,即将到来的约会和耳畔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让她很难集中起精神来。 最近她的生活有了些许的变化,让多年来沉浸在“学习再学习”的少女的心灵也有一丝悸动,特别是几天前的信件更是令她彻夜未眠。<i><a href="/19890/" >超巨星时代最新章节</a></i> 倒不是这封信的内容有什么特殊之处,倒不如说,这封信是一个引子,勾起了她这些年来对自己,对冯诺,也对元老院的的种种思绪。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冯珊停下了铅笔,暗暗思索。 茶社里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冷却了下来,原来茶社里进来了一个少年。 这四十三号店的客人主要是元老身边的家眷、生活秘书,至不济也是元老的“家庭服务员”,除了偶尔陪生活秘书来的男性元老本人之外,绝少有男人出现在这里。 虽然元老中也有蓄有男性“生活秘书”的,但是他们人数寥寥,从不在四十三号店露面。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又不是“小元老”。虽然他穿的是学习院的黑色制服――但是制服上的标志说明他是芳草地选拔组的成员,并非“天生贵胄”。<i><a href="/19891/" >进入电影</a></i> 理论上43号店并不禁止普通人进入,只要愿意花钱谁都可以进来购物。但是归化民和土著要是无人带领还真不敢进这个地方。 不过,正在聚会的女孩子们立刻想到,这大约是某个元老的“徒弟”、“学生”或者更高一级――“养子”。 要说起来,也的确很象:俊朗黝黑的面孔,剃成板寸的头发,结实又不失健美的身材,挺拔的仪态,从容自信的气质――这都是宣传画里元老们最钟爱的“新华夏人”男性的标准形象。实话说就算是元老本身也没有几个能长成那样的,但是在各种宣传画里这样的青年却是主角。 少年在满场少女的注视下,黝黑的面孔略略有些发红。他急速的在茶社里扫视了一眼,轻轻摆手拒绝了上来招呼的女服务员,迈开八十厘米的步子朝着冯珊坐的角落走了过来。<i><a href="/19892/" >破法之眼</a></i> “好帅!” 虽然是被压低着说出来,的但是在这突然寂静的空间里却清晰可辨,接着是一片压低的吃吃的笑声。男生的脸似乎更红了。他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走到了冯珊的身边,来了一个15度的标准“致意”式的鞠躬。 冯珊按照芳草地的通用礼节,站起身来伸出手,两人轻轻的一握手,立刻分开。 “恕我迟到了片刻。”男生低声说道。 “不要紧,我也是刚刚到。”冯珊收起计算本,“请坐吧。” 俩人落座,冯珊关照服务员“添一个杯子”。女服务员正看得目瞪口呆,听闻招呼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拿了个杯子过去。 原本叽叽喳喳的茶社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女孩子们都想仔细听听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少年会和这个穿着生活秘书制服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女人总是酷爱八卦。但是她们什么也没听到。冯珊选的座位是在角落里,离其他人很远。最关键的是,一开始他们只是默默相对而坐,各自盯着眼前的茶杯,一言不发。<i><a href="/19893/" >超玄幻降临无弹窗</a></i> 这样沉寂了好几分之后,少年才打破了两人之间寂寞。 “冯学姐,今天你约我到这里――”他看下四周,“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要紧,这里很好。”冯珊说着给他斟满了茶水,“请用。” “谢谢。” “你最近的一封信我看了。”冯珊从包里取出了一叠用细绳捆好的牛皮纸的信封,“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 “……” “只是……我没法接受。”冯珊说着将信封推到了他的手边。 “你是说――” “我们是不可能的。”冯珊的语气冷静而平淡,“想必你也很清楚。” “可是学姐你告诉我……”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我也可以去请老师出面的――”<i><a href="/19894/" >感染体作品目录</a></i> “不用了。那天告诉你的就是我的真实心意,”冯珊把手放在胸口,“没有骗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快乐。我拒绝并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这身制服对我来说不代表什么。” “既然这样,为什么……” “上次和你约会之后,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冯珊说,“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恐怕不能兼顾学习和……感情。” “学习有这么重要吗?!”少年似乎有些激动了。 “怎么不重要呢?”冯珊说,“你和我,靠什么过上这衣食无忧做学问的日子?是元老院的恩典,也是因为我们善于学习。” “即使这样,也有个人的生活呀。”少年似乎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首长们也说过,学习工作很重要的,个人的生活也要兼顾的。”<i><a href="/19895/" >龙珠之超级宗师最新章节</a></i> “也许吧。但是对我来说,个人生活就是学习。”冯珊低下头,“抱歉。”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绝望而伤感的表情,好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话:“因为元老的关系吗?” 冯珊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比起短暂的个人感情幸福,我更愿意把人生用在探究元老院的无穷知识上――并不限于你。这些信你带回去之后就烧掉吧――留着对你的前途怕有影响。我原本是想写一封信给你的,写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觉得在还是在这里当面说清楚更好――君子无私言。” 冯珊回到机械厂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冯诺正在和一名她不认识的首长谈话,不是钟首长,不是机械厂和电力口那些常来的首长们,也不是项目攻关小组里的任何一位首长。<i><a href="/19896/" >法神直播间最新章节</a></i> “老冯,这个项目很重要,我们肯定是要下几套订单的。”不认识的首长说。 “哈哈,这样给我的压力很大呀。不过这套系统已经基本开发完毕,分类机也已经定型了,样机明天就能送到,我们一定尽最快速度测试整个系统,抓紧生产一批。除了你们的订单,民生省和警察总局也都催着呢。质量保证没问题,终身保修。”冯诺满面春风,完全看不出有压力的样子。 “那太好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那个李加奈就拜托你照顾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老乌,一定支持你们的工作。” 他们又握着手交谈了几句,不认识的元老才告辞了。 冯珊感到有些奇怪,来人似乎是对穿孔卡计算机系统感兴趣,怎么又提到了李加奈呢?不过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了声:“老师,我回来了。”<i><a href="/19897/" >血狱江湖作品目录</a></i> 冯诺没太在意,他哦了一声,忽然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刚才风吹进了沙子,揉了下。”冯珊眨巴了下眼睛,“您交给我的题目我解算了,您看下有没有问题。” “你放在桌上吧,一会我们再来看。” 冯诺原本想深入的问一问,但是此刻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他还在想刚才来人的话。 来人其实是政治保卫总局技术处处长乌佛。毫不意外,政保总局对建立穿孔卡资料库和采购穿孔卡计算机系统也充满了兴趣--他们是最热衷于搜集数据资料的部门,而海量的数据依靠传统的手工分类检索的效率必然不高。机械计算机的试制是个好消息。不过,乌佛来访的另一个目的却是李加奈的工作调动问题。<i><a href="/19898/" >次元论坛作品目录</a></i> 尽管一贯胸有成竹的常务副局长表示不必在意这点小事,但政保局内部对李加奈的事情还是颇为关注的。这个隐干的事牵扯了独孤求婚和卢炫两名元老,这两名元老的身份本来就有些敏感,事情又不凑巧弄成了现在的僵局,很是令周伯韬等人烦恼。 其实这根本就是个意外,政治保卫总局从开始就明确不对元老“侦察”,更不会刻意搜集某位元老黑材料的计划。这也是政保局一直声称从不针对元老“侦查”的底气,毕竟一旦有这样的指示存在,不论是口头还是书面的,以后对景起来就是麻烦。 当然,他们也没那么无辜,元老们位于归化民的汪洋大海中,就算不刻意搜集,工作网的无处不在也足以“无心插柳柳成阴”。各类关于元老言行的材料还是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政保局的案头,只不过暂时不做任何处理,仅仅简单归档了事——他们只是承诺不针对元老侦查,可没说过会销毁包含元老言行的一切原始材料。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6节 三百三十节 问题(一) 所以,当冯诺通过正常程序,以“在电子设备车间的兼职工作表现优异”和“有进一步学习深造潜力”为由,发备忘录要求把李加奈的人事关系从天地会正式调往机械厂时,政保局自然也乐得就坡下驴,把李加奈从独孤求婚和卢炫的眼皮子底下弄走,免得这二位每天如鲠在喉。 于是周伯韬再次亲自去天地会协调此事、说明情况。独孤求婚有了台阶,也就懒得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再加以阻拦。况且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年,就算这次再拦着,两个月后李加奈也要轮岗到其它地区了。 保险起见,几个人又商量让乌佛亲自来找冯诺说明李加奈的身份情况,免得再出纰漏,原本这事按规定让下面的人来送个条子就行了。 好在冯诺的部门属于较高安全级别的涉密部门,与政保局颇打过几次交道,并没有再起波澜,很爽快就答应为李加奈的工作提供方便。再加上顺便还谈成了采购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事情,双方都十分满意。<i><a href="/24139/" >低调魔头无弹窗</a></i> 冯珊见老师脸上微带笑意,显然心情不错。从43号出来之后,她心情很乱,在东门市乱逛了很久,不仅是她个人的感情问题,更多的是她这些年来跟随在冯诺身边的所见所闻的感想。 但是这些感想,按照她的身份地位来说,未免太过“狂妄”,甚至有“忘恩负义”的味道。以至于有时候仅仅是想到这些问题她就会有罪恶感。 特别是最近的这段感情经历,使得她的心理愈发感到混乱。这位学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谈起他在学习院里学习生活的见闻和由此所产生的种种疑惑。 她鼓足了勇气,问道:“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问题?冯珊经常会问他问题,当然,是数学方面的。冯诺没有注意到今天她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他点了点头,示意冯珊继续说下去。<i><a href="/24140/" >洪荒之平头妖帝作品目录</a></i> 冯珊迟疑了一下,她又发现自己不知该从哪儿问起。思考片刻之后她决定先从一个具体的问题开始。 “加奈的一个学姐在建筑总公司,她是……首长的生活秘书。今天和我们说过一件事,她们公司有个干部,前段时间在契卡的例行巡视时,被发现有受贿舞弊和滥用职权的问题,好像还挺严重,民愤很大,也曾被举报过,但是因为公司上面有首长保他,所以就没有公开,现在又回去工作了。职工们反应特别大。老师,如果这个人这么坏,首长们为什么要保他?” 冯珊这还是第一次“质疑”首长的正确性,她略带紧张地望着冯诺。 冯诺一愣,没想到她问得是这样的问题。他想起来,最近的“情况通报”上曾经说过,对于问题不严重的归化民干部采取内部警告处分,重点还是“治病救人”的思路,毕竟现在培养干部不容易,要“爱护”和“挽救”。弄到符有地那简单,之前花的工夫和气力可就白费了。<i><a href="/24141/" >网游之佣兵世界</a></i> 但这个问题就难回答了,他想了想,才斟酌着回答说:“嗯,有两点可能的原因。其一,人不是神仙,都会犯错,犯错误的原因也多种多样,可能是一时糊涂,可能是以前在伪明的旧习难改,元老院要允许他们犯错。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过错,也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嗯……其二,目前我们的各项事业都很缺乏有能力的人,如果这个人的能力突出,或暂时难以找到替代的人,那么即使他犯有比较严重的错误,我们可能也会暂时容忍和留用,免得因为其个人的因素影响到我们全盘的建设计划。这是牺牲局面和顾全全局的观点。” 要不要说这第二点,他本来有些犹豫,因为这含有实用主义的成分在内,实用主义这种东西即好又坏。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把这一点说出来,冯珊应该已经足够成熟接受这样的观点了,从她问出这个问题就可以看出来。<i><a href="/24142/" >修罗剑尊最新章节</a></i> 不过他也留了半句话没说:恐怕这个人还是很快就要去符有地那报道了。现在他已经知道李加奈就是政保局的“隐干”,这桩消息的扩散情况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政保局掌握,一旦他们判断这个人的“消极影响”大于“积极作用”,元老院自然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彻底抛弃。 “老师,如果这个人是个贪腐舞弊的坏人,他怎么可能为我们的建设事业作贡献呢?” 冯诺的脑门开始见汗了。 “首先,坏人不一定就是没有能力的人,如果坏人都是无能之人,也就不会造成多少破坏了;其次,人是很复杂的,这个人可能在舞弊方面损害了我们的事业,但他可能同时也在建设方面支持着我们的事业,他的私欲可能令他舞弊,但是他也未必就没有为元老院忠心做事的想法,所以我们要权衡利弊。”<i><a href="/24143/" >汉魏文魁作品目录</a></i> “最后,与这个人无关,但是你要认识到,元老院在用人方面,通常是考察其能否胜任本职工作,如果不能胜任本职工作,那么无论私德如何都不应任用,如果能够胜任本职工作,那么即使其人有一些无碍法律和规定的缺点和私心,也会被任用。完全没有私念和缺点的人很少,若是仅仅因为其缺点而不用其长处,可用的人就不多了。” 这是为了避免从小受到芳草地正面教育的冯珊陷入到唯道德论的窠臼里去。 “老师,首长们也有缺点吗?” ……终于来了,“人都有缺点”,“首长也是人”,以冯珊的逻辑水平,自然就会问出这个三段论的问题。 虽然知道元老们迟早会走下神坛,迟早会被归化民和土著质疑“伟光正”,而生活秘书们离元老最近,感受着他们的七情六欲,看得到他们的优点缺点,这个神话自然也将在她们的心中被最先打破。但是真正面对这样的疑问时,冯诺还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i><a href="/24144/" >龙珠:地球觉醒时代最新章节</a></i> ……冯珊紧张地注视着老师的反应,已经做好了冯诺一旦发怒就马上认错的打算。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用问,如果按照国民学校里所教导的道德标准,元老们当然是有缺点的,而且还很不少。就算没有学校的品德课程教育,单以朴素的良知来判断,也难说元老们没有缺点。 所以,她在心里当然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想听一听老师的回答。 或许,她的心底还期望着老师能够像往常那些数学问题一样,令她信服地否定她的答案——是元老院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让她进入天堂,她希望天堂里面都是天使。 “当然,我们也是有缺点的。”冯诺艰难地答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是一个旁听者,而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干涩。<i><a href="/24145/" >星之纹作品目录</a></i> 长时间的沉默。冯珊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冯诺则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啊,我只是……我的意思是,首长们什么都懂,平时都很拼命工作,也从来没有**舞弊……”虽然老师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但冯珊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 冯诺默默地在心里对她说,这便是所谓“皇帝没有私事,也不接受贿赂”。元老们的超国民地位和权利是在《共同纲领》、也就是宪法里面写好了的,是通过穿越国家政权各项法律、行政制度和整个权力体系所保证的,自然不需要**舞弊。元老院并不教归化民“屠龙之术”,因此你现在当然还意识不到。 至于拼命工作、加班加点,和元老们现在一个个表现得“走路带风,声音似钟,握手带摇,满口同志”是同样的道理,那不过是因为“权力是最好的春药”罢了。当然,换个说法就是“伟大事业”的激励和刺激。冯诺自己从前些年咸鱼一样的生活,到这一年来工作劲头的变化,对此感触尤深。<i><a href="/24146/" >海贼王之奇迹魔法师最新章节</a></i> “嗯……而且我认为老师您就没有缺点。”冯珊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冯诺当然不会没有缺点,不过在冯珊看来,老师确实并没有诸如“贪婪”、“舞弊”、“粗鲁”或者“不分是非”这类值得一提的缺点,连首长身上最常见、归化民中大约人人皆知的“好色”,也没有。 呵呵,冯诺心想,“光源氏”爱好还不算缺点?当然,这种缺点的档次比较高……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没有缺点……” 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您说元老院在用人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其实是一个人的能力,有些私念和缺点也不会影响其任用。但是我们在学校里上德育课的时候,都是说让大家无私奉献,为元老院的事业牺牲一切,说元老院不辜负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为什么?”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7节 第三十一节 新军 梧州府衙内西厢房,澳洲油灯亮了一宿,易浩然又是彻夜未眠。 他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在城楼上观察澳洲人在城下的行动,髡贼的行动,不徐不急,进兵撤退,都极有章法。不愧是令官兵闻风丧胆的“巨渠”。这样的强兵,就是没有船坚炮利四个字,拿着刀枪打仗官兵一样不是对手。 他隐隐约约的感到,熊文灿大力搜集“武器”这件事并不太靠谱。就算给梧州的大明军队全部装备上南洋步枪,他也觉得没几分胜算。何况他现在只有区区五百新军。 这件事,表面上是熊文灿为了平衡常青云和易浩然的矛盾。不过,在易浩然看来,熊督颇具眼光。 官军积习已重,沉疴非下猛药不能治――不要说他小小的幕僚,便是熊文灿自己都不敢问津。蒋锁这样的“降寇”出身的军官,又无本部人马,安置在军中别说大展手脚,就是能不能生存下去都很难说。熊文灿把易浩然和蒋锁打发到贵州去招募家丁,从头开始反倒是一件好事――当初戚继光也是从编练新军起步的。<i><a href="/4349/" >仙医作品目录</a></i> 练兵是要花大钱的。好在贵州地瘠民穷,安家费四两银子足矣;不过战兵每月三两银子的军饷也不是小数目。熊文灿给易浩然拨了一万两银子的经费:四千五百两是三个月的军饷,二千两是安家费,其余便是“办公杂费”。 这“办公杂费”无须列支报效,等于是一种经费包干制度,节余的部分便是经办人的好处,若是胆子大些的老油条,连安家费、军饷也要侵吞掉几成。因而易浩然领到了这个差事,立刻成了熊文灿幕府中的“红人”,原本与他或相熟或不相熟的幕客和官吏将佐们,纷纷来道贺,顺便都要往他那里塞几个人,求他“帮衬”。 易浩然在幕多年,这些调调自然清楚。亦不便拒绝:即使不为对方日后能帮忙,至少能让他们不使坏。所以他和蒋锁出发的时候不是主从十多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了。<i><a href="/4350/" >仙命道作品目录</a></i> 募兵的地点,选在熊文灿的家乡贵州永宁卫。贵州不是熊文灿的辖区,所以易浩然的名义也只是给熊文灿招募“家丁”,而不是“募兵”。这种事情朝廷虽然并不禁止,但是他也知道熊文灿朝中政敌甚多,难保这事不会成为他们攻讦的借口。因而匆匆招满兵员之后便很快的开回广西来操练了――训练营就设在距离梧州不远的藤县。 到藤县没几日,易浩然将蒋锁叫去,分给他五百两银子。 “这是什么钱?”蒋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银子,吃惊的问道。 “你随我走了一趟贵州,又要在此帮我练兵,这是你应得的。” “军饷不是才发过么……” 易浩然自募了兵,都是按时发饷从不拖欠,不过军饷却不是每个月三两,而是二两。理由是三两银子的军饷要上阵才有,平日里不打仗发二两。就这一项,每个月便多出五百两的好处来。蒋锁的军饷虽然一文不少,但是心里总是很不舒服――在澳洲人那里,说好多少钱便是多少钱,从来不短少克扣的。<i><a href="/4351/" >超级系统无弹窗</a></i> “这是杂项公费。”易浩然道,“亦是你的好处。拿着便是。” 易浩然固然有“公忠国体”的思想,但这并不妨碍他贪腐自肥。他都是过五的人了,以后还有没有其他差事还有未可知,若不能在这个差事上捞上些银子,死了连棺材都没地方埋!何况自从他领了这个差事,各方面的“应酬”和“打点”花费极多。若不从大头兵头上盘剥下来,熊文灿发给他的“公费杂项”根本就不够开销! “公费不是去贵州前便已经领了吗?”蒋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里很是反感。这种钱不就是入伍的时候,政治教育中说到的“喝兵血”么! “你懂什么!”易浩然看他的面色,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不由的暗暗诧异,“你如今也是朝廷的武官了,不是髡贼的兵卒。即为官便有排场有开销有应酬。靠你的几个饷,如何够用?如今我们是单独练兵,自成一体。将来你在军中任职,上官、同僚,哪个不要用心打点?”看到蒋锁要开口,他摆摆手,“你且听我说完。这是官场的积弊,别说你我这样的微末前程,便是熊督师亦不敢造次――便是戚少保、袁督师,当年都不得不趋附朝中权贵――如若不然,莫说建功立业,连你的官位乃至性命都不得保全!”<i><a href="/4352/" >都市金仙作品目录</a></i> 他叹了一口气:“即入官场,少不得和光同尘,有时候甚至要自污名节。莫要放在心上!” 蒋锁没再说什么,接下了银子便要退出去。 “蒋锁,你的亲兵还没选?”易浩然几天前便催他选十几名亲兵。 “我如今有个亲兵,已经够用了。” “你啊,真是书生意气!”易浩然叹了口气,忽然想到对方并不是读书人,“一上战场,任你是统御百万精兵的大将,亦得有几个能托付生死的亲兵护卫,不然危急之刻,你便是孤家寡人!” “是,卑职明白了。”蒋锁低头禀道,取了银子下去了。 意浩然暗暗摇头:这髡贼调教过的人,到底是死心眼。<i><a href="/4353/" >锦衣当权作品目录</a></i> 这五百名新军,每个都是易浩然按照《纪效新书》上的标准挑选的精壮山民。他这五百人全部交给蒋锁去操练。 奈何蒋锁虽然“髡操”熟练,说起髡贼的练兵的事情也算是头头是道,奈何他不过是个普通队列兵,虽然训练成绩优秀,却连个下士都不是,除了当过民兵队长之外也没有带兵经验。现在一个人教五百人,自然是力不从心。连着几天都是乱哄哄的。 易浩然想起读过的兵书,便改变策略先是从五百人中抽选了十个最为聪明,由蒋锁亲自言传身教,先从走路,列队、持枪教起。然后又抽出一百人,由这十人去操练这一百人,蒋锁在旁时刻指点纠正。最后,再由这一百人去操练余下的人。不过三个月功夫已经“部伍严整”、“蔚为可观”。易浩然颇为自得。<i><a href="/4354/" >走,一起穿越时空去!无弹窗</a></i> 即使按照蒋锁的眼光,眼前的这训练水平也谈不上如何高明,别说是伏波军,就是国民军也比不上,充其量就是民兵的水平。他所能传授的,只是最基本的队列操练,涉及到作战队形的,不过是行进中展开,双列横队,空心方阵几个最基本的作战队形。具体该怎么运作,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射击亦是按照蒋锁受过的训练进行的,可惜买来的步枪都配刺刀,易浩然叫铁匠仿制的刺刀也不好用,最后便放弃了刺刀,全力训练射击。 训练大纲和伏波军的一样,五十次“空射”,三十次实弹射击。 这射击训练可让易浩然暗暗叫苦了。因为这些枪每支枪只有100发子药。子药是被澳洲人垄断的,价钱奇昂――火药和铅弹且不去说,那被叫做“火帽”的小铜片,便无人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i><a href="/4355/" >六界主宰最新章节</a></i> 这钱虽然不是花自己的,但是花的太多,熊督师那里也不好交待。 不过,看到训练场上南洋步枪的表现,易浩然觉得还算是物有所值。 可惜的买来的南洋步枪数量不够,只有区区一百支,易浩然原打算用从澳门买来的佛郎机人的鸟铳武装起来。但是蒋锁认为两种火枪性能不同,难以互相匹配。便建议易浩然用他在当民兵队长受集训的时候见识过的澳洲人的方法:装备长矛。 这标准矛比南洋步枪好弄多了,没多久,易浩然派去的人就在澳门买回了几百支临高出口的标准矛。蒋锁便按照当初参加民兵队长集训的时候受过的训练,将长矛手和火枪手混编合训。 这合训纸面上绘图说起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特别是长矛手和火枪兵混编部队的队形展开和转换,得是精锐的职业军队才能做到的。蒋锁这个普通一兵加上看兵书自学成才的易浩然自然是搞不来的。熊文灿将麾下的一员把总宋铭来协助练兵。<i><a href="/4356/" >终极高手在都市</a></i> 宋铭是当年参加过澄迈大战的年轻小将,自从澄迈战败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他素来有雄心。到的藤县,和易浩然一见如故,便接手了训练。 蒋锁将这混编部队作战的方式在纸面上逐一绘出,然后宋铭再逐一落实训练。他练兵极有章法,很快就进退有据了。然而问题又来了:蒋锁学来的不过是一点毛皮,最大的规模的合练也不过连级队形。五百名家丁该如何配合他也不知道,只能靠三人合作摸索尝试。渐渐的居然也将这种阵形的运用摸索出来了。 可惜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澳洲人的突然登陆,广州肇庆相继陷落,这支成军不久的新军,便要作为熊文灿的最后王牌之一,在梧州和澳洲人决一死战了。 “可惜新军尚未练成,又只有区区五百人!”易浩然心里暗暗觉得遗憾。 第三十二节 混合式方略 自己和蒋锁、宋铭三人耗尽心力,花费巨万训练出来的军队恐怕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熊督也和他说过,不求能“胜”,只要不是“惨败”,多给髡贼一些杀伤便是“胜”。 “只要能让髡贼知道非我大明无人!”熊文灿道,“你便是大功一件。这些家丁便是全部拼掉,我也在所不惜。” 易浩然当时惊的差点掉下下巴,原以为熊文灿召见他秘授“方略”,必然有“保新军”的指使在内。这支人马自成立起,已经花去了几万两银子了,熊文灿必视若珍宝,要他打仗的时候“小心使用”。 易浩然不由的暗暗佩服。想不到这位他一直暗中腹诽“以招安为能事”的大员有这般的气魄。 “卑职定当不辱使命!”<i><a href="/13897/" >孤少作品目录</a></i> 易浩然考虑再三,决定将部队部署在榜山,那里是控制桂江河面的要地,是梧州城外的重要支撑点。髡贼一旦占领此地,对梧州就形成了俯瞰的态势。要发挥他们的优势炮火,此地是必攻之处。 驻守榜山的,除了这五百新军之外,熊文灿另外拨给了他的中军督标五百人,亦由宋铭指挥。 一千战兵的实力,在明末就是很大的战力了。许多明末总兵可以倚重的战力实际亦不过二三千人。熊文灿在这里投入了如此的本钱,易浩然除了督促将士们“死战”别无他想了。 眼见外面天色微明,他的仆人来禀:一切都准备好了,是否即刻出城? “立刻出发!” 熊文灿很早就醒了,天色刚刚放明。自从澳洲人兴兵来袭以来,熊文灿就一直没睡过踏实觉,很晚睡着,很早醒来。事实上,接任两广总督以来,王尊德留下来的烂摊子一直让熊文灿寝食难安。<i><a href="/13898/" >极品护花杀手作品目录</a></i> 对付海盗,最合理也是成本最低廉的方法是招抚。招抚一家,扶持一家,“以贼攻贼”,不管谁胜谁败,对官府都只有好处,当年,郑芝龙就是这样被招抚为游击将军之后,在熊文灿的支持下清理了让朝廷头疼不已的福建沿海的各路海寇。郑芝龙的军功让他的圣眷不停高涨,仕途一片光明。 升任两广总督,料想圣上也是想自己在局势更为复杂的广东再立新功。然而澳洲人的胃口极大,之前在披云楼许下的琼崖副总兵的价码也没能让澳洲人动心,反而撂下一句让他好自为之、及早谋取调任的警告。现如今澳洲人这幅架势,明显是起码要裂土封王的节奏啊! 先失广州,再丢肇庆,潮汕副总兵能不能守住防地还很难说――但是熊文灿觉得可能性不大。<i><a href="/13899/" >武魂弑天作品目录</a></i> 如果再把梧州丢了,他还是投环自尽来的干脆一些,也省的被锦衣卫锁拿到京再一刀两断了。 为了确保自己能继续混下去,梧州是非守不可。他如今采取了两手准备。 一面,便是恩平县令常浦的献策:烧城和坚壁清野。常浦的方略是这样的:南城面临西江,乘船而来的澳洲人必定会选择在比较开阔的南城进行主攻。所以在南城给澳洲人卖个破绽,引诱他们进城,然后在城内四处放火,趁他们大乱的时候趁机袭击。如果大火之下袭击没有奏效,就从北云门突围,给澳洲人留下一个没有余粮的梧州城,逼他们退出梧州。 这是一条相当毒辣的计策,纵然澳洲人能够夺下梧州,便是一座遍地焦土的空城,即无粮草,也无财帛。大乱之后,城中百姓必然死伤狼藉,到时候瘟疫一起,再加上数万难民需要救济,<i><a href="/13900/" >魔舞日月最新章节</a></i> 梧州虽是西江水运重镇,但是从三水往西,沿途多不是产粮区,又有东西山参将已经撤防,失去控制的瑶峒――熊文灿知道这些黎峒早就变乱的趋势,官兵一撤退,必然形成大范围的瑶乱。澳洲人即要逆流运粮,又要沿途弹压,兵力必会十分吃紧。到时候除了退兵别无他策。 另一面则是易浩然的守城策略,他认为放火烧城,且不说这对澳洲人有没有用,以梧州城守军的组织水平,大火一烧,澳洲人没乱自己就先乱了。到时候怕是一溃千里。 易浩然的看法是依靠梧州的地形和城防,只要安排得当,守城几个月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梧州两江交汇,存粮充足,除了城南那小小一片开阔地,四周不是河流就是丘陵,还可以依赖桂江和浔江,源源不断地从上游的农业区运粮。伏波军除非一鼓作气拿下梧州,若是长期围困,未必能困死城池。<i><a href="/13901/" >无极魔帝作品目录</a></i> 在关外,面对建奴数万大军,孤城独守半年甚至一两年都是常有的事。澳洲人再强,面对坚城,要想速克城池,一样得乖乖爬墙。澳洲兵人少耗不起,又极度依赖后勤。从蒋锁的口中,他知道澳洲人作战消耗极大,一般打上一两次大战,库存的枪弹子药就会消耗得七七八八。 权衡再三,熊文灿的方略是混合型的。在大云门北和榜山上设立壕沟防御澳洲人的炮火,部署重兵守备,将一部分船只装满沙包在桂江水浅之处凿沉,防止澳洲人的船队进入桂江。 同时他也做好了烧城的准备,将粮食屯在城外,派重兵把守。城内除少量精锐据守要点之外,大部分人马都撤退到城外的各个要点上,同时,在藤县到梧州的西江两岸要点都布置了重兵,防止伏波军抄掠后路,确保粮道的安全。<i><a href="/13902/" >带刀后卫作品目录</a></i> 4月13日早上11点,十多艘运输船从长洲岛驶出,驶到梧州城南的西江北岸。与此同时,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大小船只有节奏的向梧州南墙发射着炮火,压制墙头的火力,掩护登陆部队上岸。 登陆部队由朱全兴的第3营和张大炮的攻城炮兵连组成。登陆场一片忙碌,陆军士兵从运输船上涉水登岸;水手们用吊机从船上装载的各式大炮的身管和炮架从船上卸下来,装载在充气式皮筏上,再转运到浅滩上登岸。炮兵们在岸上组装了一台简易吊机,把火炮组装好,不远处的江心,三条炊事船正在袅袅地飘着炊烟,正在给登陆部队准备午饭。 朱全兴临时将第3营交给了张大炮使用,清拆阻挡视线的民房,开挖壕沟,用沙包修筑简易炮垒。由于城南的居民听闻伏波军的到来,大部已经逃离。<i><a href="/13903/" >无赖总裁,请别再骚扰我作品目录</a></i> 只要不妨碍射击和冲击路线的房屋,按照朱全兴的命令不予拆除,部队拆除了大量西江边上的货栈和民房。被遗留下来的货物财物被集中贴上封条封存起来,待战后原主过来认领。为了加快工程的进度,第3营的附属工兵连动用了炸药,只听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原来的民房、货栈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砖瓦。 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在梧州城南干得热火朝天的士兵们已经汗流浃背,饥肠辘辘。这时,炊事船鸣响了汽笛,用小艇将一份份饭盒送到了士兵的手上。 因为是临战,所以伙食比往日更丰富些。米饭自不用说,菜肴是“杂烩”,用各种“干燥肉”、“脱水蔬菜”,加上固态的“调味汁”煮出来的。这里能现地调达的东西极少,只有少量的蔬菜和鸡蛋,也加在里面一同煮熟――鸡蛋全部搅成蛋花。<i><a href="/13904/" >高官最新章节</a></i> 另外再配给一瓶消暑止渴的盐汽水,三根拿来提神的香烟。炊事兵们一边分发饭盒,一边用大勺敲击着装满汤、米饭或者炒米粉吆喝道:“大伙吃饱一点哟,饭菜不够这里还有,管够,吃饱一点好去打一个大胜仗哦!” 吃饱喝足后,士兵们的干劲更加充足,原定下午两点完成的工程下午一点半就完成了。攻城炮兵的臼炮、旅炮兵的24磅榴弹炮、12磅加农炮以及三门从军舰上拆下来的130mm口径的达格尔大炮被安置在炮垒上,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梧州南墙。 朱全兴和张大炮巡视了伏波军的阵地,朱全兴有种错觉,似乎让耶利哥城城墙倒塌的约柜也没有这些大炮威力大。张大炮看着这些他心爱的大炮,眼睛似乎要放光,张大炮喜欢炮,也喜欢大炮轰鸣的声音,炮弹击中目标产生的爆炸使他迷醉,炮就是他的生命,炮就是他的价值,他的眼神就是发射的炮弹,具有毁灭一切的威力! 辛辛苦苦运上岸的大炮怎么能不用,炮手们已经磨拳擦掌,准备用自己的炮术,把梧州城轰成一片残垣断瓦。 不过,部队的炮弹储备却不足。特别是臼炮用的榴弹,每门炮只有六发,至于海军火炮,备弹更少――攻打肇庆的时候,海军消耗了船上的大部分炮弹,到了梧州城下的几次射击又消耗了一部分。相比之下陆军大多数火炮因为很少发射,每炮至少有一个基数。 从三水到西江,沿途联勤层层转运,在后勤供应上已经开始出现疲态。特别是为了弥补运力征用的民船,因为缺少足够的拖轮,必须靠人力和风力逆流上行,重载条件下几乎慢如蜗牛。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三节 进攻 联勤尽管在封川县设立兵站,囤积军火弹药,但是这东西转运来起来不但有联勤的运力问题,还有安全性上的麻烦。黑火药的稳定性远不如各种猛炸药。所以转运采取多次少量的方法,补给就更为缓慢了。 要是一次猛攻拿不下来,第二次突击他们能依赖的炮火就会大幅度下降。士兵就只能靠投送炸药和白刃突击来作战了。 在第3营和攻城炮兵连登陆梧州城南修筑工事的同时,杨增的第8营在桂江西岸的珠山脚下登陆。 尽管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附近山上的明军并没有乘着他们登陆的时候发动袭击,只有一部分士兵迫近观察,负责外围警戒的轻步兵一射击就立刻丢下伤亡人员逃走了。 第8营已经提前吃过午饭,并好好地睡了两个小时觉,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按预定作战计划,梧州攻城战的第一枪会由第8营打响,此刻士兵们个个磨拳擦掌,战意高昂。<i><a href="/24918/" >谋凤阙</a></i> 按照旅侦察连提供的报告,珠山无明军守卫,只配备了少量的哨所人员,也无工事。北面是明军重兵驻扎的榜山。珠山海拔最高只有11米左右,而榜山的最高海拔也只有38米左右,只能算是丘陵,但是在这梧州城周边算是制高点了米,比对岸的梧州城西墙要高得多。即使是冷兵器军队作战,榜山也是梧州城外的重要支撑点之一。 按照旅侦察队的报告,榜山和周边有大约一千人的明军集团防御,战斗力不低,尤其是里面有熊文灿的“新军”,装备着南洋式步枪,而且使用者的火力发挥水平不错,射击准,开火时机掌握也比他们以往遇到的明军强。 另外,这支明军还混合装了大量的轻型佛朗机炮――这种轻型佛朗机炮与其说是“炮”,不如说是重型火绳枪,尽管笨重,但是在射击速度和杀伤力上表现不错,如果步兵突入到射程之内,这东西就能给步兵大量的杀伤。<i><a href="/24919/" >未来之军娘在上作品目录</a></i> 明军照例还混合装了大量各式各样的火器,这些东西的威力参次不齐,但是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发射,还是能给进攻部队相当大的杀伤。从侦察兵的几次试探性侦察来看,榜山的明军比以往他们遇到的各种武装都要“沉稳”,很少随意开火,而每次开火都能形成瞬间大量的火力投射,在近距离往往能一下子压倒轻步兵的火力。最关键的是,明军修筑了壕沟和工事。 明军在战斗中“筑垒挖沟”并非新技术,在明末与后金的战斗中,为了对付后金的重装步骑兵的冲击力,多采用野战筑营,以火器拒守的战术。八旗往往要等到明军随军火药弹丸用净才会发动冲击。 杨增在珠山上设立了临时指挥所,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对面明军的阵地。明军的壕沟依山而建,大体呈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有两层。杨增看到的正是这个四边形工事的其中一个尖角处,杨增感叹,这奸细还真是行家里手,伏波军构筑战壕等野战工事的方法、思路都学到了位。<i><a href="/24920/" >司茶皇后作品目录</a></i> 榜山东、西、北三面陡,仅南面一面较为平缓,而榜山阵地最长的一个尖角就位于南坡上。要攻打这个尖角,从正面进攻,虽然坡度较缓,但要面对尖角两边的全部火力,从侧面进攻的话,坡度太高,又容易给打下去。 第8营要攻占榜山必须仰攻冲击,除了榴霰弹之外,负责支援他们的旅炮兵的加农炮和榴弹炮都很难有效的攻击躲在榜山山顶壕沟内的明军,而不能落在壕沟内的霰榴弹,对明军的杀伤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壕沟这种低技术手段被认为是防御炮火的有效方式。 当然,要攻击战壕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用臼炮――这种迫击炮的前身弹道弯曲,对壕沟的攻击非常有效。但是因为臼炮沉重,射程又近。除了在攻城炮兵中装备大口径臼炮之外,野战炮兵完全没有装备。一时半会也等不及后方调运。<i><a href="/24921/" >商户嫡女奋斗史最新章节</a></i> 要是在从前,杨增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部下上刺刀冲锋,直接击溃窝在壕沟里的明军。但就侦察报告来看,明军不但兵力和第8营相当,装备的火器和弓箭也很多。明军躲在壕沟里面,目标极小,掩护大部队冲锋的轻步兵几乎打不中任何东西。而敌人一旦在壕沟内开火,不论火器齐射还是弓箭抛射,都能给冲锋的步兵以重大杀伤。 从侦察兵的报告来看,明军的战斗意志不错,军官指挥得力,训练也有章法。以往全军突击式的常规的冲锋虽说不一定失败,但是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伤亡。 尽管首长们多次强调,打仗不用太顾忌伤亡,必要时要果断的投入兵力。但是杨增是伏波军的老人,深知当年首长筚路蓝缕,一手建军的不易。这点“本钱”首长是要用来打天下的,少死一个好一个。<i><a href="/24922/" >渗血血葵:血腥报复无弹窗</a></i> 他放下望远镜,回到营指挥部,营部的参谋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沙盘图。几个连长围着沙盘指指点点。讨论着攻击的计划。杨增决定先不部署具体的作战计划,听一听连长们的看法。 杨二东给熊文灿大人当家丁已经两年多了,吃好粮,拿厚饷,家里人都认为他混上个好差事,虽说当家丁操练严格,差事也多,一旦打仗还要去当选锋。但是吃穿待遇比起普通的战兵要好太多了。 这年头,肯豁出去拿性命换吃饱穿暖的人大把,能给熊总督当家丁那算是莫大的运气了――有家丁的待遇,比起一般武将身边的家丁来说,他们打仗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杨二东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可惜现在杨二东的运气算是到头了。熊文灿要在梧州和髡贼“一决胜负”,他们这帮家丁都要“戮力同心”的卖命去。大家都犯嘀咕:这回八成得把小命搭上。<i><a href="/24923/" >佞臣宠妻作品目录</a></i> 虽说有送命的危险,跑路的人却不多。跑路就意味着丢饭碗,对这帮习惯了吃伸手饭现成衣的丘八来说,去干活卖苦力是不成,若说是落草为寇。这买卖也不好做。不如赌一赌。万一小命得保,就算熊督以后被朝廷革职拿问,他们总还有个出路――至不济也能领几两遣散的银子。 总算杨二东先人显灵,他没有被分到去城外的榜山,不用首当其冲地和澳洲人干仗,而是和其他九个鸟枪手,分到了常师爷手下,听候其差使。 常青云拿着熊文灿给他的令箭,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宝剑,身后跟着十个背着鸟枪的熊府家丁,在梧州城内穿行过市,好不威风。熊文灿让常青云代行他巡视各军、弹压军纪的职责,常青云深感荣幸,干活实在十分卖力,斩了几个开小差的小兵之后,更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i><a href="/24924/" >奇异远古世界历险记最新章节</a></i> 这让杨二东苦不堪言,常青云骑着马,动不动就策马狂奔,而他们几个小兵只能徒步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等跑到梧州城南的时候,已经是再也跑不动了。 “常师爷,你也总得让我们歇歇气不是,弟兄们都跑不动了,容我们几个稍事休息,喝口水,等下再继续巡城好不?”杨二东斗胆说道。 常青云听了,直咬牙根,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澳洲人有多厉害,不维持好军纪,等下澳洲人大炮一打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上就要四散鼠窜。” “可常师爷,弟兄几个实在跑不动了,不歇久,就一会。”杨二东说道。 “是啊,常师爷,就让我们歇会吧!”其他几个家丁附和。<i><a href="/24925/" >陆氏娇娘无弹窗</a></i> “大明就是太多你们这些吃饷不干事的人,才落得建奴年年入寇、流贼四起、髡贼为乱!”说罢,操起马鞭就往杨二东身上打去。 杨二东身子一缩,溜到一边,鞭子落了一个空。 就当常青云收回马鞭,准备再来一鞭打时候,只听远处阵阵炮响,就像万道闪电划过后的巨大惊雷一般,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常青云头顶的城墙被崩掉了一块半人大的砖石,径直就落在不远处,碎成了或大或小的几块。 常青云的座驾顿时一惊,一阵嘶鸣,两只前腿刹地跃起,眼看就要发疯。幸得常青云抓紧了缰绳,踩稳了马镫,这才没被甩到马下。杨二东从前给人养过马,算是略通马性,上前抓住马缰,嘘嘘几声,轻拍了几下马脖子,总算把马给安抚了下来。<i><a href="/24926/" >炮灰女配的无限逆袭</a></i> 常青云惊魂未定,不敢再骑马,匆匆下马,往城墙旁避去――这是防炮的唯一办法,一边对杨二东说:“这算你将功补过吧,先饶过你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炮响,接着又是一声,炮声起伏,连绵不绝。梧州城南墙是被哄得砖石四飞,几无一处完好之地。常青云知道澳洲人的大炮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到如此地步,梧州城的城墙如此之厚,在澳洲人的大炮面前却几乎是泥土捏成的玩物一般不堪一击。 ============================ 下次很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7节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四节 炮击 常青云感到十分恐惧,胯下似乎尿意高涨,常青云强行忍住了,但他的腿却已经软得块站不住了。常青云顿时回忆起澄迈溃败时的恐惧感,突然间,脑门一阵凉意,他不由得想起被澳洲人强行剃去毛发的屈辱,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浮出脑海,这种屈辱会不会再来一次呢? 他慌慌张张的看了看四周,身为幕僚,没有家丁亲兵可用,几个仆役平日里役使也就罢了,真要到了危难之时决不会替他卖命,实在难以以命相托。 总算杨二东没忘了“常师爷若有好歹,唯你是问!”这句话,赶紧拖着常青云一路狂奔,城墙墙根下挖有一溜的藏兵洞――当时筑城已有防敌人远程投射兵器的意识,因而在墙体内侧墙体内修筑有砖石加固过的洞室,守城士兵可以洞内躲避攻城敌人的炮石箭矢,亦可在内休息,相当于一座营房――将他拉进了藏兵洞。<i><a href="/3301/" >桃核地主作品目录</a></i> 炮声沉闷的持续着,能感受到城墙在炮弹的轰击下的颤动。壁龛内的油灯的火光在震动中闪烁着。渐渐的有炮弹越过城墙,落在城内,射入城内的炮弹拖曳着白色的烟雾,发出尖利的啸叫声,打中房屋瞬间便将房屋打的七零八落,打中街道立刻掀起一片泥土碎石,若是打在人身上,轻则断胳膊掉腿,重则直接撕成两半,血肉横飞。 常青云和家丁们坐在藏兵洞的地上,身边还有些守城的官兵和壮丁,一个个双手抱头,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似乎这样才能抑制住因为炮击引起的极大恐惧。 冒着咝咝作响火花的铁球从天而降,随后便是火光一闪,剧烈的爆炸引起的爆风瞬间冲入藏兵洞,将墙壁上油灯扑灭,洞内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咒骂和哀号声。常青云紧紧缩在墙根,这会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尿意了,只求这可怕的时光能赶紧过去。<i><a href="/3302/" >仗剑尘游无弹窗</a></i> 梧州的城墙在连绵的炮轰下如同沙土的城堡一般,慢慢的颓塌。城墙上烟雾弥漫,还闪烁着火光。由于火炮发射的烟雾太浓,开炮两个小时之后,张大炮下令停止射击。一方面冷却身管。一面让烟雾散开些,便于观察。 十多分钟后,城墙上的烟雾和火炮阵地上的烟雾都散净了。张大炮用望远镜观察着第一轮炮击过后的梧州城墙,口中念出了两句张柏林元老教他的浑诗:“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 第一轮炮击的成果不错,整个梧州城南墙的墙面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城楼已经被炮弹轰塌,只剩下一片废墟。130mm大炮的威力更是巨大,每打一炮就会把城墙轰走一大块,留下无数个小缺口。 原本城墙上的谯楼、窝铺、马面、女墙、垛口等防御设施在炮火下被打的千疮百孔。这些传统的砖石修筑的防御工事在火炮发明之后就已经非常脆弱了。<i><a href="/3303/" >超级仙侠时代作品目录</a></i>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城墙本身。 中国古代的城墙千百年来几乎都是夯土构筑的。厚度至少有3~4米。夯实的墙体十分敦厚结实,只要保养得当,能延续很多年。明代的城墙大多是朱元璋时代修筑的,修修补补不但大多用到了清末,在被拆去城砖后再历经百年依然还是一道连绵的土山。 这样的城墙,传统的滑膛火炮想直接在墙体上开口子是做不到的。即使到了辛亥革命,江浙革命军攻南京,当时使用的多是清末新军装备的各种中小口径线膛野战炮,这些火炮在南京城墙上全无作用,最后还是从江阴要塞拖来重型要塞炮才将城墙轰塌,迫使张勋的辫子军弃城而走。 梧州南墙的受损情况看似凄凄惨惨,打出了不少缺口,但是没有哪一段是已经倒塌了的。张大炮没有感到太大意外,他在炮术培训班的时候,教官提到过这点:不要小瞧城墙的厚度,以伏波军的野战炮兵,甚至是攻城炮兵装备的火炮来说,没有哪种大炮可以轻而易举轰塌夯土城墙的。<i><a href="/3304/" >九星杀神作品目录</a></i> 即使他们有海军的130mm线膛炮,要啃开城墙着实困难。不过,炮火至少已经完全摧毁了城头的防御体系,在望远镜里,他已经看不到有活动的明军官兵的活动迹象。 按照陆军过去训练的攻城战进攻模式,此时就可以发动突击了。步兵用云梯登城,炮兵和轻步兵火力压制城头守军反击。一个冲锋突击下来就可以拿下城墙。不过,南城外的部队只是“牵制”――对南墙佯攻,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真正主攻方向是北面,以图封住明军北逃的退路。 张大炮实话说不大能理解首长的“作战决心”,按照张大炮的设想。如果集中手头所有炮兵火力,再加上珠江特遣舰队西支队的配合,轰塌一段城墙打开一个足够宽的突破口,然后工兵搭建浮桥,步兵们通过缺口便可迅速进入城内。击溃敌军。<i><a href="/3305/" >修真之覆宇翻云无弹窗</a></i> 要这么搞,张大炮无疑会获得梧州战役的首功。 但是作战方案却是另一个,南城佯攻,主攻在北面。在作战会议上,朱鸣夏大致阐述了这一作战决心的理由。 第一,伏波军的总体思路一贯是以打歼灭战的方针。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强调歼灭战,不提倡击溃战。所以不能采取简单的击溃明军,让他们开溜到广西各地。 第二,据城内情报人员传回来的线报,明军准备放火烧城。按预判,伏波军一旦快速进城,知道城破在即的明军势必立刻纵火,很有可能只会落得个与梧州城玉石俱焚的结局。 张大炮知道,元老院即大方又吝啬。打仗建设的时候不惜一掷千金,但是到了打完仗之后搜集战利品,那真是锱铢必较,有点出门没捡到钱就算亏的意思。<i><a href="/3306/" >网游之独行江湖作品目录</a></i> 要把梧州给打的稀巴烂,再死上上千百姓,这首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和官府不同,首长第一个要的就是人。对元老院来说一座破城没什么要紧的,百姓才是最关键的“战利品”。 所以张大炮的功劳只能是“辅助”了。既然要佯攻,就要把佯攻做到份量十足,让敌人误以为佯攻的方向是主攻的方向――气势一定要大。 虽然是佯攻,张大炮还是打算给梧州城南墙开几个口子,让梧州守城的明军日夜笼罩在伏波军随时进攻的恐惧当中。 所以张大炮丝毫没有吝啬炮弹,就让联勤唠叨吧,老子可不打算给你们省炮弹。仅第一轮炮击,就消耗掉了攻城炮兵营三分一的实心弹库存。张大炮轻描淡写地让手下的后勤官回长洲岛的第一旅联勤总部讨弹药;联勤部队大吃一惊,拨了弹药之后就去译电处发了封电报去华南军三水联勤总部;洪璜楠接到电报之后,也是大吃一惊,这样一打,不是几天功夫就要把家底打光,不过叹了口气之后,还是批了第一旅讨要弹药的要求,然后顺手又发了封电报回临高;等到这封电报传达到炮弹厂的时候,工人们咬咬牙根,又继续加班赶工去了,已经加班好几个月,也不在乎再多几个星期了。<i><a href="/3307/" >异界整容专家无弹窗</a></i> 任何城墙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城门,城墙可以是由结实的夯土构筑,城门却只能是木造的。面对炮弹,木头实在是不堪一击,更别说是130mm大炮轻易就能击穿舰船的炮弹了。 于是张大炮下令,三门130mm大炮分别瞄准德政门、南薰门和阳明门,其余火炮集中火力配合,力求轰开城门。 顿时间,各式大炮又倾吐了火舌,将大大小小的实心弹狠狠地往三处城门砸,这些铸铁炮弹打在木制城门上,感觉就像打在薄纸上一般。阳明门最早被轰开,顿时烟尘滚滚,过了好一会,透过望远镜,张大炮才看到,阳明门内不是正常情况下通往城内的通道,而是,一道被轰的千疮百孔的土堆。 德政门和南薰门相继被轰开,不用看,张大炮都知道门内是什么。<i><a href="/3308/" >神级保镖作品目录</a></i> 明军堵门了。 堵门是弥补城门这个弱点的终极手段,但是这等于同时放弃了主动权,自古防御方都很注重出城作战的主动性,时不时的派军出城进行骚扰,打乱和破坏攻城一方的作战部属。特别是明军,尤其注重在守城时对城门口的争夺。不但有条件的时候会在城门外设寨掩护城门,必要时还会组织小部队从城门冲出去进行反冲击,扰乱敌人的进攻。 一旦堵城门,那就等于是放弃了主动,完全是垂死挣扎了。 对于城门后临时用砖木泥土堆砌起来的这些临时性城墙,用130mm大炮轰塌它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佯攻之所以为佯攻,就决定了那不是真正的进攻。张大炮估摸着,往梧州城墙上砸的实心弹已经足够多了,再这样高强度地轰下去,不用等到傍晚,库存的所有实心炮弹就会被炮兵消耗一空。<i><a href="/3309/" >恶魔术士本纪最新章节</a></i> 张大炮下令,所有火炮停止轰击城墙,炮手们清理炮膛。准备下一波的炮击。 ============================ 下次很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8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五节 骚乱 炮声终于过去了,靠近南城的梧州城街道上,到处是瓦砾,守城的兵士壮丁死伤惨重,一些房屋被毁的百姓不顾士兵的呵斥拦阻,在自家被打塌的房屋废墟上哭哭啼啼的扒着瓦砾,寻找着失踪的亲人和一点财物。 到处都是一片哀嚎,常青云带着他手下的家丁,惊魂未定地的从藏兵洞里走了出来。都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看着外面还冒着青烟的瓦砾和街道上热气腾腾的大坑。他意识到澳洲人又使用了他没有见识过的大炮。 当年在澄迈他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情景,澳洲人的火炮较之当时又厉害了许多。常青云只看到过12磅加农炮和24磅榴弹炮的威力,相比之下280mm重臼炮发射的榴弹的巨大破坏力令他更为震撼。巨大的铁球从天而降,在地面炸裂开一个巨大的火球,爆炸的狂风瞬间便将人和房屋吹倒。有些人死在地上,却不见伤痕――完全不像他在澄迈看到的那些被炮打打的缺胳膊少腿的尸体。<i><a href="/5987/" >见墓卸岭作品目录</a></i> 死亡的气味四处弥漫,到处都是一股血肉烧焦的腥臭,常青云不免一阵恶心。他想迈步赶快离开城门口这个髡贼攻击的重点地区,却觉得浑身酸软,脚下似有千斤重,迈不动步子。原来在炮火中消失的尿意,这会又回来了,而且更加急切。 常青云咳嗽了一声,叫两个家丁过来,扶着他赶紧到了墙角,撩起袍子,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泡水,这才找回些感觉来。赶紧道:“我们且到别处去看看!” 杨二东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如果不是立刻躲经藏兵洞,他们兴许就会像那些四散而逃的军民一样,要么被炮弹的碎片击中,不死也得落下残疾,要么就被炮火震的七窍流血而死。弟兄几个大多毫发无伤,只有两个挂了彩,不过都是些皮肉伤。本来杨二东还牵着常师爷的马,躲炮击的时候他顾不上这马,这会想起得赶紧找回来才是。不然回去可没法交代。<i><a href="/5988/" >邪影逆仙最新章节</a></i> 一转眼他就发现常师爷的马了。炮击的混乱中有人顺手牵羊,不料一发髡贼的炮弹就落在附近,爆开的弹片和弹丸把一人一马打得血肉模糊,连模样都快看不出来了,眼见是不能活了。 可惜了一匹好马,杨二东想。 常青云一失之前的威风劲,衣衫不整,惶恐的像一只丧家之犬。但是就此收兵回衙门他又恐受人嗤笑,在熊督面前失了体面,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手下继续巡视各处街道。 街道上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落锁,除了不时匆匆路过的兵丁和守城壮丁之外,街面上渺无人迹。安静的可怕――这和梧州被围前几乎是两个世界。 转过街角,常青云吓了一跳,十字路口横卧着一具被砍掉脑袋的尸体,看样子是个穷苦百姓――大约言行上什么可疑之处,被怀疑是“奸细”,炮击之后被斩首的,鲜血还没有凝固。<i><a href="/5989/" >五行天师最新章节</a></i> 各处的守军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小声议论着。常青云从他们旁边走过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些人目光不善。从澳洲人兵临城下开始,特别是澳洲人占领了梧州往滕县去的水路要冲长洲岛之后,守城士兵的军心便已无可挽回的开始溃散,刚才那一阵炮击更加剧了这种趋势。 便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家丁,此刻也流露出烦躁不安的情绪来。常青云常在军旅,对这伙“丘八”的思想状态是很了解的。知道此时梧州正处于危险之中,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不用髡贼发力攻打,城内的守军自己就会乱起来。一支丧失士气的部队非但不能指意他们守城,还要提防他们哗变,这帮子混世魔王一旦哗变,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有些害怕,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必须保持镇定。所以他依旧毫无表情的走着。看到有散兵不归行伍的当街喝斥,令其归队。正巡视着,忽然前面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的喝斥和女人的哭号尖叫声。常青云老于军伍,知道必是有乱兵在为非作歹。当即加快脚步赶过去。<i><a href="/5990/" >仙狐娱乐作品目录</a></i> 绕过街角,果然见一条横街之中,两个兵丁正在一户人家门前抓着个妇女调戏。地上却有具男人的尸体,血流不止。大约是拉扯的时候被杀的。妇女发髻散乱,衣襟已经被撕扯开,外裙也被扯下,只是哭叫着苦苦哀求哭号,却被按在墙边动弹不得。 常青云见其中一个乱兵已将裤子褪下,不由的大喝一声道:“住手!”说罢亮出大令,带着家丁们冲了过去。 两个兵丁大约没有想到有人敢当街喝斥他们,正惊讶的抬头张望,却见个读书人模样的男人手持令箭正带着兵丁过来,知道这必是城中的要员,顿时慌了,抓住女子双手的兵丁扭头就跑,另一个却吃了亏,裤子绕在脚上,顿时跌了一个狗吃屎,被杨二东等人一举拿获。 拿来一问,却是广西来的狼兵。广西的“狼兵”在明代素来以战斗力强军纪败坏著称,熊文灿为了打仗从广西调来了大批狼兵,把肇庆、梧州一带都给祸害了一番。<i><a href="/5991/" >怪招象棋无敌手无弹窗</a></i> 见这狼兵桀骜不驯的模样,颇有些有持无恐的意思在内。因为要靠他们打仗卖命,上到熊督下到统兵的军官,都不敢对他们太过约束,有些事情睁一眼闭一样就过去了。由于愈发纵容他们在城中为非作歹。 常青云原想“行军法”,直接将犯人在街头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然而他再一想万一自己下令杀人,激起这帮狼兵起来聒噪作乱,梧州不等髡贼来攻,自己便乱将起来――要知道这城中可到处都是引火的材料! “如今大敌当前,你等不思守城安民,却在街巷中行此苟且之事!”常青云扳着面孔训斥道,“为个女子大动干戈,男人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 他假意厉声训斥几句,最后又说:“念你年轻,还要为国效力,且寄托下这颗人头,快回部伍去好好杀敌报国!”<i><a href="/5992/" >网游之三国英雄作品目录</a></i> 接着便下令将人放了。跪在一旁的女子眼见这杀夫的凶手被叱骂几句就被放了,不由的爬了几步,抓住了常青云的脚,哭叫着:“老爷老爷,外子是学宫里的秀才!今日不合出门送奴婢回娘家探视,却被他们拦路劫杀――请老爷主持公道,承办凶手!” 要在往日,秀才身份自然可以拿出来唬人,常青云看在同是读书人的面子上也要照应一二,不过此时此刻,别说一个秀才,就是举人老爷被杀了,熊文灿也不见得能拿这帮狼兵怎么样。 他原本就心烦意乱,被她一哭叫更是虚火直冲,直踢了女子几脚才脱开身子,逃也似的逃开了。 又寻了几条街,却见几十号兵丁一个队官带着径直闯到了他们面前,指着常清云的鼻子骂道:“奶奶的,澳洲人打炮这么凶,你这个卖**的书呆子还想叫兄弟们送命。咱兄弟弄个女人你也要来装乔,叫兄弟们不自在!小的们,先把这个卖**的脑袋给我砍了。”<i><a href="/5993/" >代信为王</a></i> 乱兵们一拥而上,家丁们迅速站成两列横队,前面一列马上呈跪姿,后列站立,以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弹药装填。 常青云也拔出宝剑站立在前,杨二东大吼:“常师爷,到我们后面去!”杨二东此举并非是为了保护常青云,而是嫌他在前面碍事。 常青云自知此时自己是一无是处,便一步一步地后退到阵后。心慌之余还不忘大声道:“打退乱兵,重重有赏!” 乱兵见家丁们有火器阵势又好,一时有些犹豫,队官吼道:“咱们兄弟在这梧州城里还没吃过这个亏!大伙上!他们敢点炮就全屠个干净!” 这些人多是亡命之徒,被人蛊惑十来个胆大的立马就操家伙冲了上前。家丁们同时开火,一排枪响五个乱兵应声倒地。半跪在前排的杨二东刚扣紧了班机的手指渗出了汗,他们前排五个知道已经没有多余时间给他们再装填一次,便把枪背在身后,然后左手扶住腰间佩刀的刀鞘,右手伸出握住刀柄。<i><a href="/5994/" >最强通缉犯作品目录</a></i> 杨二东知道,要是第一排枪没把乱兵吓住,第二排枪过后就要和这班乱兵肉搏了,到时候且战且退,能不能活下来就各看天命了。 常青云此时只想撒腿就跑,可双腿实在不听使唤,他竭力使自己镇静起来。他自知这次是凶多吉少,就看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能不能杀出重围了。 乱兵们被吓住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很快又有几个胆大的眼睛发红,不顾一切地就冲了上去。 又是一阵排枪,片刻寂静之后,家丁们拔刀向前,准备且战且退,乱兵们操着刀枪,不顾一切地发起了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汉子骑着马冲进了乱军阵中,挥舞着边军长刀就把几个为首的乱兵砍翻――不是别人正是易浩然是也。<i><a href="/5995/" >全民偶像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8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六节 挖壕 杨二东顿时看到了希望,高喊:“易先生来了!” 一阵箭雨落在乱兵头顶上,原本十分猖狂的乱兵死得死,伤得伤,顿时大乱。一个军官带着百来个手持弓箭的亲兵,对着乱兵大吼:“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还不快快就降!” 易浩然只觉右手手臂酸痛得厉害,几年没耍过刀,终究是老得厉害,年轻时学到的一些家传虽说还在,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他本想出城到榜山阵地上督战,可见澳洲人炮打得凶,生怕城内人马士气崩溃,自乱起来。便带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四处弹压,这才算弹压下去。 常青云眼见得救,心情一松,立刻支撑不住身子,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家丁们亦有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的后怕――总算自个又能活到吃晚饭的时候了。<i><a href="/2123/" >非天印记最新章节</a></i> “你们先带常师爷回府衙去吧!”易浩然吩咐道。 说罢,一拨缰绳,把马头拉向南方,抬头远望,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映的通红。 明天必有一场恶战。易浩然心想。 从中午开始,榜山上的明军士兵就在严阵以待,可下午过了一半,髡贼就是没有什么动静,除了他们的几门炮时不时徒劳地往榜山阵地上射出几发炮弹之外,髡贼的步兵只是在榜山守军的射程范围之外整军列队。 除了蒋锁带领的三百家丁之外,榜山上还驻扎着八百精兵,由在澄迈死里逃生的千总宋铭带领。名义上,宋铭是榜山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不过事实上宋铭并不能指挥蒋锁带领的家丁。在许多事情上,他还要听从蒋锁的安排。<i><a href="/2124/" >我不是暴君无弹窗</a></i> 这种双头式的指挥自然有隐患,也是熊文灿的无奈之举。蒋锁虽通髡贼军学,但是在髡贼那里不过是个“兵目”,没有指挥大部队作战的经验和能力;贸然将一千多人交给他指挥,别说打仗,就是调度运动就不是蒋锁干得了的。 宋铭年龄虽轻,却是“老将”,有实际的带兵经验。澄迈大战之后因为主将战死,他沦为“废将”,赋闲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熊文灿开始重整广东军备才重新起复。 他即能带兵,又有和髡贼打仗的经验,还受过熊文灿的恩典。熊文灿考虑再三,便选定了他担任榜山的主将。 因为宋铭吃过髡贼的苦头,知道髡贼的厉害,他和蒋锁配合起来会容易的多――毕竟髡贼会怎样打过来,蒋锁这个在澳洲人当过兵的家伙比他宋铭这个澳洲人手下的败军之将要清楚。若是其他人,搞不好妄自尊大,看不起这个髡贼降卒,到时候蒋锁要东,他偏要往西,这仗就不用打了。<i><a href="/2125/" >弑天问道无弹窗</a></i> 榜山这一战虽然凶险,但是只要宋铭不把命送了,打个小小的胜仗,升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蒋锁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升官发财,现在榜山上虽然驻扎着一千一百多人:一百个南洋式步枪手,二百个斑鸠铳手,另外有八百混合着弓箭手、火器手和长矛手的战兵部队。论到火器,榜山上的明军既有熊文灿仿制的斑鸠铳――这是仿制当时欧洲广泛使用的重型火绳枪,威力大,射程远,经常用在阵地防御上。 除此之外,榜山上还有四五百门各式各样的“炮”,大部分是轻型的弗朗机。火力虽然很猛,但还是抵不过澳洲人的三分之一。现在他们仗着地利,弥补了手中武器射程和威力的不足,勉强能和澳洲人相对峙,可胜败却在三七开之间。能有三成机会取胜,对阵兵强马壮的澳洲人已经是很高的胜算了。<i><a href="/2126/" >星脉战神</a></i> 蒋锁不在乎取胜与否――就算死在榜山上他也不在乎。对他来说打仗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髡贼的仇恨有一个了结,谁胜谁负并不要紧。 宋铭看出了蒋锁的心不在焉,按照易浩然的安排,将蒋锁和他手下的三百个手持火器的熊府家丁驻扎在第二道壕沟里,宋铭自己带着其余八百人驻扎在第一道壕沟里面。这些壕沟根据这榜山的地势而修建,既参考了蒋锁教授的澳洲人的工事建筑法,也杂合了易浩然在关外守城的经验和众将的实战经验,甚至还借鉴了红毛筑城修寨的方式,不过是把建墙的走向方法用在了挖壕沟上面而已。 澄迈战败死里逃生之后,宋铭算是痛定思痛,时不时地就反思为何当年何镇的大军会败于澳洲人之手,而让他们屡屡讨不到便宜的澳洲人在澄迈城外修筑的堡寨,更是在宋铭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i><a href="/2127/" >贴身司机作品目录</a></i> 澳洲人的堡寨和红毛修建的城堡类似,都是把城角修建成尖角状,而不是像大明朝一般修成方城,据说倭奴筑城也很有一套,形制不大,但极其依靠地利,往往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大约在一年前,熊大人悄悄地招募了几个红毛在军中教习炮术,有个红毛教授炮术之余,还向熊大人献了一张图,那是一张他们红毛修筑城堡的样图。看过这张图的人,在听了那红毛用半生不熟的广东话讲解后,都认为红毛人筑城的精妙。据说,看了样图的熊大人本来打算按红毛人献图的样式,在广州各城门修一个枫叶状的瓮城,但悄悄算过一笔账之后,顿觉花费巨大,便只得做罢。 从前常年在关外守城的易先生和见识过澳洲人堡寨的宋铭都有幸看过红毛人的献图,这次守榜山,在易先生的主持下,发动民夫在榜山上修了一个壕沟版的堡寨。宋铭觉得,要是在榜山上按红毛的方法修建一座城堡,那么这座城堡就兼备了红毛和倭奴筑城的优点,可以死死地锁住桂江河道了。<i><a href="/2128/" >仙伐</a></i>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更不用说筑城所要花费的巨大资金了。再说他们现在接触到的不过是髡贼的一点皮毛,髡贼到底有多少厉害的杀招在后面还不知道。想到这里,宋铭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这时,突然有人探报:“好多澳洲人的兵都拿着小铲子,不知道要干什么。” 走神的蒋锁和宋铭听了,没过片刻,便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千里镜往山下望去。 杨增伸了一下懒腰,他刚刚小小地午睡了一小会,昨晚到现在杨增就一直没踏实地睡过觉,半夜被叫醒去开会,一直开到天亮。会后没睡多久,又起床安排第8营登陆的事情,等到把部队全部运送上岸并占领了珠山之后,杨增一边命令部队在榜山西面集结,一边吩咐让传令兵通知工兵们准备好工兵铲。<i><a href="/2129/" >燃烧的莫斯科</a></i> 在等待传令兵返回的间隙,杨增在行军椅上略略补了一下觉,大概还不到十五分钟。 “工兵们都准备好了吗?”杨增问刚跑回来的传令兵。 “都准备好了!” 杨增点点头,说罢拿出望远镜,再一次地望向了明军在榜山上的阵地。明军挖的两道壕沟,第一道就是个北短南长的不规则四边形,而第二道壕沟更接近于正方形,两道壕沟之间最短相隔约有五米,最长相隔差不多十米,由若干道通道相连。壕沟外围用沙包人为堆高,并设置了三道鹿砦,明军是按修堡垒的标准挖了这两道壕沟。 榜山上的树已经几乎全部被砍光,一片光秃秃的,十分开阔。一旦发动冲锋,就会遭受到弓箭和火枪的混合火力打击,而且受制于壕沟前的鹿砦,无法用一次短促的冲锋完成作战任务。<i><a href="/2130/" >仙阙无弹窗</a></i> 从地形看,明军不但构筑了凸角工事,还吸取了日式山城的一些利用地势构筑工事的做法。进一步加大了步兵突击的难度。 思前想后,杨增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壕沟来对付壕沟。 在仔细观察了明军的阵地之后,杨增认为,强行冲锋进攻会导致很大的伤亡。要想减少伤亡,只有尽可能地减少冲锋距离,那么挖掘交通壕前进的方式就是最优的选项了。于是杨增下令工兵们准备好步兵铲,就是为了给挖交通壕做准备。 伏波军的工兵装备的工兵铲被称为32年式工兵铲,杨增不知道,32年式工兵铲是旧时空PLA列装的第二代工兵铲的仿制品,兵工厂的几个元老本来想仿制的是第三代工兵铲,但考虑到第三代工兵铲许多功能其实是本时空工兵用不上的,其复杂的结构,现有工业体系也难以批量制造出合格产品来。而第一代工兵铲,元老们又嫌其结构过于简单,功能过于单一,于是也被放弃了。于是旧时空仿制自苏联二战工兵铲的第二代工兵铲就成为了唯一选择。32年式工兵铲采用第二代工兵铲活动铲头的设计,可折叠起来放入背包,也可把铲头折叠成90度,然后拧紧固定螺栓,变成一把小锄头。为了便于工兵们使用32年式工兵铲格斗,32年式工兵铲单面开刃,必要时可以当成斧子拿来肉搏。部分32年式工兵铲一面被做成了锯齿状,实现了锯的功能。<i><a href="/2131/" >网游之一剑凌霄作品目录</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0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七节 战斗部署 比起平常常见的铲子锄头,32年式显得短小玲珑,虽然明显没有普通铲子锄头那么好使力,但32年式明显挥舞起来目标更小,更适应战场的需要。伏波军的工兵们已经被训练得能将32年式工兵铲使用的相当顺手,除了用它来东挖西铲,用它来将敌人脑袋削掉也是手到擒来。 原本工兵铲是准备装备给每个步兵的,但是成本上的考虑使得最终只装备到工兵连。 正是基于对伏波军工兵专业能力和战斗能力的信任,杨增才下定决心做出依靠交通壕推进的决定。杨增感到自己是活学活用了,出征前,大大小小的陆军营连级指挥官都参加了训练总监部组织的培训,其中有一课就是如何对付固定工事,用交通壕推进的方法就是从那门课上面学回来的。 见部队集合得差不多之后,杨增暂时离开了珠山上的指挥所,来到在榜山西侧集结的第8营前指,召集了全营的连级军官,开始战斗部署:“同志们,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第8营的任务是天黑之前攻下榜山,预计下午六点开始天黑,六点半黑透,所以我们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去攻打榜山。”<i><a href="/15950/" >蔬香门第</a></i> “营属炮兵队,用炮弹轰开敌人设置的鹿砦几个口子,为部队打开进攻通道。” “工兵连,限你们两个小时之内挖掘进攻坑道推进到离敌人壕沟30米处。” “轻步兵连,掩护工兵的土工作业,明军敢冒出头来就给我爆掉他的脑袋。” “掷弹兵连为突击队,我把全营的手榴弹都配备给你们,一共1000枚手榴弹,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你们紧跟工兵后面,工兵完成作业后等待信号。进攻信号为三发红色火箭。信号发出5分钟内要把手榴弹给我全部扔进明军的壕沟里面,然后发动白刃冲锋。占领第一道壕沟后射出1发绿色火箭作为信号。” 信号发出之后,掷弹兵连即向纵深突入,各连从突破口跟进突入,清扫残余敌军。六连掩护并协助山地榴分队伴随进攻。<i><a href="/15951/" >药祖最新章节</a></i> “……步兵八连为营预备队。” 安排妥当,杨增扫视了指挥部里的连排长们,沉声说道:“咱们打仗一贯是以虎搏羊。不管敌人多弱,也要用上最大的力气。争取一次突击就把榜山给冲下来,不要瞻前顾后担心损失。用我们伏波军最果敢的战意去教教明军怎么打仗,把他们给我打个屁滚尿流!” 杨增注视着着在榜山南坡前整装待发的部队。除了全副武装的部队之后,昨天下午扫荡长洲岛之后征发来的三百多名民夫,这些民夫没有配备武器,清一色带着扁担,准备要把一些物资担上山:主要是营直属炮兵队的三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弹和一些黑尔火箭。 民夫们没被告诉这些箱子装了什么,这些伏波军的标准木箱,装着12磅炮的弹药、手榴弹以及工兵们的大杀器――压缩黑火药。这些民夫要把这些危险的爆炸物担上山,到达山顶之后要给工兵们打下手,帮忙挖交通壕,主要负责运送土方。<i><a href="/15952/" >位面穿越之帝王之路作品目录</a></i> 民夫们都有些紧张,自古攻城往往会驱使俘虏和百姓“先登”,消耗守军的箭矢和炮石,顺便用尸体填平壕沟。所以招募民夫的时候无人肯来,最后还是半强迫半利诱的“招”来三百多人。 为了稳定他们的情绪,杨增关照给民夫们和士兵一样的伙食――吃饱喝足士气自然就高。吃饭的时候又许诺今天干完活之后每人可以领一袋米回家,负伤了或者阵亡了都会酌情给予抚恤。并且先发了一半。 此刻民夫们已经没了被征发来时的愁云,只要不是去“先登”送死,干什么活并不要紧,苦哈哈们有的是力气, 杨增的计划是,土工作业推进到离明军阵地三十米左右之后,利用我军向对方投掷手榴弹造成混乱和产生大量烟雾的间隙,利用白刃冲锋击溃明军第一道壕沟的部队,然后一部压制明军第二道壕沟内的火力,另一部迂回绕到距离较近的地点进行突击。<i><a href="/15953/" >武道苍穹</a></i> 不过这项计划开展之前,首先是要爬山,榜山的南坡虽说相对而言较缓,但也要爬过一段急升坡才能抵达较平缓的山脊线。而明军阵地在榜山山顶南面又很贴心地留下了一大片开阔地,作为其自身火力倾泻的场地,准备将这片场地变成血腥的屠宰场。 “开始行动!”杨增一声令下,全营部队立即运动起来,轻步兵居前,负责打前锋,用火力压制企图阻止或骚扰第8营登山的明军小部队;工兵连随后。达到指定位置之后,他们就要马不停蹄地开始挖掘交通壕;再然后是作为预备队的其他连队和担着抬着标准木箱的民夫;最后就是作为突击队的掷弹兵连、1连和2连,他们不紧不慢,要保存好体力,预备第一批冲到敌人面前。 登山很顺利,没有遇到明军前来狙击的大部队,只有零星几个尝试来打冷枪、射冷箭骚扰的,但很快就被轻步兵发现,用子弹一一消灭,不留活口。杨增不顾劝阻,放弃了在珠山的指挥所,随同部队登山,即使已经贵为营长,杨增还是习惯身先士卒。杨增知道,主官跟随自己的部队一同行动,可以大幅度提升属下的士气。<i><a href="/15954/" >道士特工</a></i> 对于明军可能的激烈抵抗,杨增并不害怕――他算是伏波军的老人了,凶险的仗也打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虽然当连排长的时候有几次战斗中负伤的经历,但是总得来说都没有千钧一发到要做好必死觉悟的时候。 要说有什么放心不下,那就是刚刚新婚一年不到的新婚妻子。他妻子是在政治处组织的军官相亲会上,由“组织”帮忙介绍的。 说是“介绍”,实际和指定差不多。女孩子是芳草地的初级教师,都是元老院体系下的“公家人”,若说出身呢,杨增是破产农民,他老婆则是从江西逃难来的流民家庭出身,都是一穷二白。堪称门当户对。 杨增并不是很喜欢元老院体系下的“女干部”们,尤其是芳草地出身的――他觉得她们太聒噪,太会花钱,经常在街上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女人的样子。关键是,按照他的看法,这些女孩子都“太好看”、“太活泼”。自己作为军官,常年在营房里过活,时不时还要带着部队去拉练、野营和演习――杨增见多了不少官兵婚姻的问题,不能不有所顾忌。<i><a href="/15955/" >惟我神尊作品目录</a></i> 他在相亲会上专门看模样普通,穿着土气,说话木呐的女性。最后就看上了这个不起眼的初级女教师。 杨增和他老婆都是无家无眷的“独户”,在本地也没有亲戚。自然不用大操大办――这也和首长们提倡的“节俭办事”有关,作为公职人员自然要做榜样。所以只是请部队和学校里亲近的朋友同事吃了一顿饭,领了证就算是成婚了。 婚后干部处发了他一笔安家费,用作首付买了套房子――虽然部队里给已婚军官提供单身宿舍,但是这总是在兵营里,总得在外面自己安了一个家。 出征的时候老婆已经怀孕,作为教师工资已经够养家,加上杨增的工资在打仗的时候也用不着。不论是付房贷还是生活开支都很宽裕。<i><a href="/15956/" >伊泽瑞尔勇闯异界</a></i> 按照政治处的规定,出发前杨增照例留下遗书做好家事安排。杨增也没当回事,无非叮嘱老婆不用在意自己牺牲,主要是好好照顾肚里的孩子,“把孩子抚养成人,继承杨家的香火”,将来若是有“合适本分的老实人”也不妨“再醮”。写到这里的时候杨增觉得有点吃了苍蝇的腻味感,不过元老院最恨寡妇守节,这遗书是要统一上交政治处的――他是不敢提“守节”二字的。 不过他倒是不太担心自己会牺牲,真要运气不济死了,老婆孩子是“烈属”,自然有元老院来照顾他们。除了老婆将来多半会改嫁让他有些不甘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最好还是好好的活着。他杨增还等着当开国功臣,封妻荫子呢。 20分钟后,第8营抵达了预定高度,再前进就会暴露在守山明军的视野之中,于是第8营就地俯卧,稍事修整。而此时,工会兵们已经用压缩黑窑在山坡上炸开了几个缺口作为挖掘交通壕的起点,民夫们歇息了十分钟之后开始了运送土方的作业。工兵们呈跪姿在已被炸药炸松的山坡开出一条可供两人并行、一人高的坑道,挖出的泥土除了一部分垒高壕沟两侧胸墙外,其余由民夫们运走。<i><a href="/15957/" >剑霸神荒</a></i> 而随着工兵的推进,轻步兵沿着壕沟紧随其后,一部分人在战壕外,利用草丛掩护缓缓逼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屏气凝神,眼睛在搜索是否有敌人冒头,好让他们给敌人送一发发弹。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1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i><a href="/15958/" >神昏无弹窗</a></i>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八节 之字壕 工兵的爆破声引起了守军的骚动。低沉的轰鸣和大地的震动使得守军多少有些骚动起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知道髡贼的炮火厉害,又有许多厉害的火器,不知道这是时候他们又在捣什么鬼。 宋铭带兵多年,对如何弹压安抚士兵素有经验,他立刻带着亲兵沿着壕沟巡视,重点察看有无聒噪动摇军心的老兵油子。这些人打仗不行,逃跑的技术很高――为了能更容易的跑掉,往往还会煽动其他士兵一起跑路。 他带着人明盔明甲在沿着壕沟巡视,亲兵们刀出鞘,一个个杀气腾腾,立刻便震慑住了动摇的兵丁。 蒋锁分外紧张,他躲在凸角堡的沙包工事里,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澳洲人的动向。澳洲人爬上半山腰,然后在距离榜山阵地大约半里路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刚好在南洋式、火绳枪和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i><a href="/11314/" >位面之城</a></i> 澳洲人并不发起进攻,在沉闷的爆炸之后,这些人开始伏在地上挖掘,蒋锁知道,伏波军开始土工作业了。 即使在海兵队里,土工作业也是一项重要的训练科目,作为训练标兵的蒋锁自然不陌生。显然,官兵的几次射击给伏波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现在不准备直接冲击堡垒。而是准备用土工作业来近迫攻击。 蒋锁对指挥战斗并不在行,但是对伏波军的战术却很了解――他的训练标兵的称号可不是白拿的。 “髡贼这是打算做什么?”宋铭来到他的身边,拿起了望远镜。 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澳洲人正在伏地挖土。他听到澳洲人炮声隆隆,山坡上尘土飞扬,以为进攻就要开始,没料到澳洲人没有发起冲锋,却是挖起了壕沟,莫非要在榜山阵地之外再挖一道长壕把榜山上的明军给围困住?但是想来似乎又无必要。榜山实际上是个绝地,守军原本就不可能长期坚守,易浩然在这里布阵,实际就是判定髡贼必然会速攻,而不是采取长围的方略。<i><a href="/11315/" >游戏三昧无弹窗</a></i> 望远镜里,澳洲人挖的壕沟很简陋,没有他们他在澄迈战役中见识过的胸墙、炮垒和凸角堡之类的工事,不像是挖来长期固守的。而且最古怪的是,澳洲人的壕沟并非与明军挖的壕沟平行,而是斜斜地不断向名明军的壕沟逼近。 澳洲人挖的壕沟离明军阵地越来越近,然后在三十丈左右的地方拐了个弯,本来斜斜地指向东北的壕沟,现在指向了东南方。 “这是之字壕。”蒋锁道,“斜着挖过来的迫近过来,等距离够就一次冲锋过来。” “髡贼果然阴险狡诈!”宋铭骂了一声,心有余悸――当年在澄迈死里逃生的阴影还在他的内心深处。 虽然宋铭不懂近代战术,但是多年从军经验使得他对之字壕的作用一目了然,澳洲人并不是想封锁他们,澳洲人的计划是尽可能缩短进攻距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髡贼的步队可以在壕沟的掩护下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原来准备的大量火器和弓箭,对壕沟里的敌军是毫无杀伤力的。<i><a href="/11316/" >妖物作品目录</a></i> 蒋锁提出用壕沟来对付髡贼的火器优势,这招果然奏效,只是没想到髡贼立刻以壕沟对壕沟。瞬间就把他们的优势又破解掉了。 要对付这些正在偷偷摸摸修工事的澳洲人,最好的方法是用一次凌厉而快速的冲锋,一次性地将澳洲人赶出壕沟。但是宋铭对手下人马的白刃战能力和战斗意志并不保佑太大的希望。 “我带一队弓箭手出去,先给他们下一阵箭雨!”宋铭说道。 带一队弓箭手趁澳洲人仰攻挖壕的时候,居高临下用抛射给壕沟里的澳洲人下一场箭雨――虽然不见得能射杀多少敌人,但是至少可以延缓敌人的挖沟速度。 “不,弓箭手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没用了。”蒋锁摇摇头,“要射箭也得在壕沟里,绝对不能露头。”<i><a href="/11317/" >战国雄主作品目录</a></i> 南洋式虽然按照官军的看法威力很大,但在澳洲人手中,也不过是装备治安军这些非正规军的武器。伏波军装备的是米尼步枪,无论射程和威力都比南洋式要厉害许多,而且精确度很高。 “……这还不算,澳洲人另有一种连珠步枪,我在海兵队的时候用的便是。连珠步枪射程、威力、精确度与米尼相当,射速却更快――比弓箭还快。”蒋锁道,“就算这些髡贼没有连珠步枪,就是米尼枪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贸然出去弓箭手占不到任何便宜,无论射程、威力还是精确度,和澳洲人装备的步枪比起来都是差了一大截,简直就是盖世神兵和烧火棍之间的区别。在壕沟里好说,髡贼的子弹不能转弯,弓箭手抛射不用露头,看准了方向一次覆盖射击总能蒙中几个。最起码也能让髡贼的士气受损――他们可都是不披甲的。<i><a href="/11318/" >末日边缘无弹窗</a></i> “髡贼每个营都有一队轻步兵,个个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专司狙杀埋伏打头阵。你带着弓箭手出去,走不到弓箭可以伤到澳洲人的地方,就会被撂倒一大片。”说着蒋锁拿起一个事先叫兵丁做好的顶盔贯甲的假人,慢慢的在堡垒上竖将起来。 还没等假人露出半个身子,外面一连串的响起了米尼枪特有的清脆枪声,头盔直接从假人的脑袋上被掀飞出去。 蒋锁收回假人,除了被打掉了半个脑袋,手臂和左肩都被子弹射穿。宋铭不由的暗暗乍舌――他大概听到了七八声枪响,在这个距离上距离上居然有三颗弹丸命中!这个精度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不管髡贼怎么做,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决不能离开壕沟。”蒋锁道。<i><a href="/11319/" >网游之剑震天下无弹窗</a></i> 这样做虽然极其被动,但面对优势火力的澳洲人,窝在壕沟里守株待兔,静待澳洲人出现在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等他们冲锋过来的时候,再向他们倾泻弹药和羽箭算是唯一可行的战术了。 “总爷,髡贼把大炮拉上来了!”有观察哨过来报告。 俩人立刻举起了望远镜。果然在正在挖掘的之字壕沟的拐弯处,澳洲人开始挖掘一道短而宽的壕沟。运来了柳条编的炮篮,民夫们正在向里面填充泥土。显然髡贼要在这里布置大炮了。 两人正看的聚精会神,却没有发现二百米外,有个轻步兵举起来步枪,仔细的瞄准沙袋之间的缝隙――那里不时的反光说明有官兵的重要人物正在活动,教官说过,闪光可能是在用望远镜观察,也可能是将领身上的高级铠甲的甲片。<i><a href="/11320/" >轩辕之七情破晓</a></i> “呯――”子弹拖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的打在胸墙的沙袋上,沙土四溅。宋铭浑身一颤,几乎瘫倒在地。还是蒋锁略微老练些,他立刻蹲了下来,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战壕。 “什么鬼?!”宋铭惊魂未定。自己和蒋锁在这里观察敌情,完全是藏在沙袋胸前后面的,完全没有露出身子来。髡贼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是轻步兵。”蒋锁说道。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在沙袋的缝隙间往外看了看,“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换了另一个地方,再一次观察伏波军的动静。透过望远镜,他们看到澳洲人正通过壕沟往炮位上运送火炮。 运上来的火炮尺寸很小,蒋锁知道这是海兵队常用的12磅山地榴弹炮。体积小重量轻。是在山地和水田地区作战的利器。伏波军大费周章把它运到山上来,大约是要以它的火力来打开突破口了。<i><a href="/11321/" >乡下奇农最新章节</a></i>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民夫和士兵们正在运输弹药,三门榴弹炮的炮衣已经脱下来。一个军官正拿着个仪器观测着前言阵地,似乎正在测算着什么。 蒋锁估计髡贼很快会用榴弹炮摧毁阵地外围设置的鹿砦,打开突破口。因为他们的火炮不多,很可能会集中在一点射击,快速打开突破口――就和演习的时候作的一样。 这个时候,伏波军的壕沟又一次的改换了方向,继续倾斜着向明军壕沟延伸过来。宋铭注意到现在之字形的壕沟由一条变成三条同时向前延伸了――看起来髡贼很可能会兵分三路同时突击守军阵地。 他立刻将手下军官们召集起来,将战斗兵和家丁亦分成三队,分别委派得力的人员统带。 “髡贼一冲进壕沟,各队立刻按我的旗号,同时接战。各队管各自的敌人――一定要把髡贼杀退。”宋铭关照道,“将髡贼杀退,每人赏白银五两!哨官翻倍!”<i><a href="/11322/" >纯阳魔仙无弹窗</a></i> 他看了一眼大家,笑道:“大伙想必也明白,这地方就是个绝地!要不把髡贼杀退。咱们就是想逃命都没地方去!水也不多,要是被髡贼困在山上那就只有活活渴死的命――别想着滑脚保命,大伙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想跑。” 他的话音刚落,山坡下髡贼的阵地上升起一股白烟,沉闷的炮声轰隆隆的传了过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2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三十九节 突入阵地 12磅山地榴缓慢而有节奏的轰击着鹿砦,竖立在壕沟外的鹿砦在炮弹的轰击下慢慢被撕裂、破坏,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大口子。 在火炮轰击的同时,壕沟仍旧在不断的向前沿延伸。宋铭知道这几个口子必然是一会髡贼的突破口,当即命令反冲队伍在附近壕沟里待命。 此时伏波军的交通壕已经推进到了离榜山明军阵地只有七八十米的地方,距离之近,蒋锁甚至可以听到壕沟里士兵和民夫挖掘时候的铁锹声和喘气声。 蒋锁悄悄做了一个收拾。宋铭立刻将一面旗帜朝天一举。在后面壕沟中待命的三百名弓箭手同时拉弓举箭,仰天朝着山坡下发射出第一排羽箭。 抛射出来的羽箭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上颇具杀伤力。尽管毫无瞄准的抛射里大部分羽箭都射在壕外,但是还是有一部分落到了壕沟里,正在挖掘壕沟的工兵和民夫们猝不及防,中箭的不少。一些箭射中了工兵的头部,被钢盔弹开了,只有寥寥几个工兵被箭射伤,民夫没有头盔,中箭的不少,顿时恐慌四散,有扭头就跑,还有的丢下工具爬出壕沟逃亡,但是又一轮箭镞马上把他们射倒在壕沟边。<i><a href="/5915/" >尘根作品目录</a></i> 民夫们顿时乱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丢下工具,在壕沟里挤成一团,你推我挤的拼命想顺着壕沟往后逃。工兵们弹压不住,眼看着就被民夫裹挟着冲垮了。混乱中有人被推倒,在践踏中发出惨叫声。 在前面掩护的轻步兵连的连长立刻带着士兵来维持秩序,战线上可不讲什么“鱼水情”,轻步兵们把刺刀一亮,连长的左轮手枪向天连开三枪,恶狠狠地吼道:“不许逃!都给我回去!” 民夫们一听,顿时慌了神,停止了逃跑的步伐,却也不肯返回去工作,不知道到是谁带头哭,顿时哗啦啦地哭成一片。 “请军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送命的啊!求澳洲军爷让我们走吧!”<i><a href="/5916/" >非职业保镖无弹窗</a></i> “军爷!我们各个上有老下有小,军爷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们安心干活,死了我大宋帮你们养家,残了我大宋给你们养老,伤了我大宋有抚恤。”接着便是一句冷冷的话被吐了出来:“擅离战场者,格杀勿论!” 在“格杀勿论”的威胁之下,民夫们重新转回头去,继续到工作面上去挖土了。 “叫卫生队,赶紧把伤员和尸体运下来。预备队把钢盔摘下来,送到前面给民夫戴!”杨增已经看到了明军的行动,心里多少有些吃惊:有条理有章法。即没有不顾死活的冲出去浪战,也没有胡乱开炮放枪。而是采用弓箭抛射的方法来扰乱土工作业。 “再准备一些门板送上去挡箭!”杨增继续下令道。<i><a href="/5917/" >天赋无双</a></i> 命令迅速执行下去,门板是早就预备好的,一声令下东西很快就送了上去。 羽箭一波又一波的射下来,其中还夹杂着燃烧的火箭和毒烟箭,不过由于有了钢盔和门板的遮挡,一波抛射箭雨下来已经造成不了多少伤亡了。 很快,民夫和工兵已经将突击壕推进到距离明军第一线只有五十多米的地方了。宋铭下令:“预备万人敌!” 士兵们很快抬出几个大木框来,里面装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泥球。 蒋锁问道:“这是什么?” “万人敌。” 万人敌是一种燃烧性火器,形制大概就是一个空心的大泥球,球体周围留有小孔。内部装填有火药和各种有毒物质。敌人攻城时,点燃引信抛到城下,火焰会四面喷射,并不断旋转,烧灼敌军。是当时守城军队常用的利器。<i><a href="/5918/" >清风惊艳作品目录</a></i> “投!”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大泥球从明军阵地被推了出来,明军不敢露头,几个人合力用门板一顶就把大泥球送出了自己的阵地外。大泥球都带着点燃的引线,引线很快就点燃了大泥球,大泥球顿时着火旋转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大火球,向四周倾泻着火焰沿着山坡滚下。 “万人敌!”一个轻步兵率先发出了警报,当年攻打三良市,石志奇的海兵队就挨了一发,这个典型案例被通报全军,每个伏波军战士都相当清楚万人敌的厉害,尤其是在狭窄地形之下。 对敌人可能使用类似爆炸性和燃烧性火器的,部队是有预案的。这东西威力虽然很大,但是效果完全受地形的影响。壕沟外侧面对明军的方向,特意用泥土堆高修筑了比较高一些的胸墙,这么一来,万人敌便很难按照预想那样滚进壕沟里,沿着壕沟喷火杀伤敌人了。<i><a href="/5919/" >恶灵国度作品目录</a></i> 投出去的十多个万人敌有的被胸墙拦阻,在壕沟外徒劳的喷射着火焰和毒烟;有的强度不够,在胸墙上直接撞碎了裂成几块。 毒烟的主要成分是一些含毒的中草药,燃烧起来虽然有毒但是并不能达到致死的浓度,在开阔地上被风一吹连催泪弹的效果都达不到了。 只有几个万人敌掉入了壕沟,士兵和民夫接到警报迅速躲到两侧的支壕中躲避,只有少数人躲闪不及被火焰灼伤。 虽然明军的一系列攻击迟滞了土工作业,迫使部队不止一次停止施工和暂缓部队开进。但是到下午五点前,壕沟还是延伸到距离鹿砦三十多米的地方。这个距离上,明军除了不断的用弓箭抛射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攻击了。轻步兵的火力已经完全封锁了前沿,基本上露头就死。<i><a href="/5920/" >末世圣甲作品目录</a></i> 因为可以使用的山地榴不多,杨增命令轻步兵做步枪做标定射击。每个士兵都挖一个可以支撑枪的小土台,把土台拍实。随后反复试射确保覆盖敌方战壕。等进攻的时候就用步枪最大射速输出来压制敌人可能的反击。 用来支援突破战斗的三门12磅山地榴此刻都已经仰起了炮身。它本来就可以用很大的仰角进行射击,炮兵用构筑土台的方式来增大的火炮的射角,暂时可以充当迫榴炮。 “一个跟一个,上刺刀!”排长们一边低声的吆喝着,一边沿着战壕检查着每个士兵的装备和用来爬出战壕脚蹬。 “发信号!进攻!”杨增拿起望远镜,下达了进攻命令。 三发红色信号火箭突然升起,蒋铭低声道:“来了!”说着把宋铭拉到了壕沟旁的掩蔽部里。<i><a href="/5921/" >僵尸男神住隔壁最新章节</a></i> 三门山地榴同时开火,榴霰弹接二连三的在壕沟上方炸开,弹丸如雨点般的覆盖到壕沟里,聚集在第一道壕沟里的弓箭手和火器手猝不及防,躯体被弹丸撕裂洞穿,血雾喷射着,到处是哀号惨叫的可怕声音。 接踵而来的是掷弹兵的手榴弹,每个掷弹兵都分配了十枚手榴弹,尽管因为是进攻用弹,装填的是威力较小的压缩黑药手榴弹――陆军中戏称“震撼弹”。虽说杀伤破坏效果一般,胜在使用方便,一起投掷的时候可以迅速形成强大的火力,往往能瞬间破坏敌军的战斗队形,使其意志崩溃。 四五百枚手榴弹在几分钟内纷纷投入壕沟,烟雾和爆炸声连绵不绝。在炮击下还没有上伤亡殆尽的守军在这手榴弹雨的攻击下瞬间崩溃了。数百名残兵败将沿着交通壕一路往后奔逃。<i><a href="/5922/" >特种强兵最新章节</a></i> 要在往日,宋铭必然要带着亲兵家丁上前拦阻败兵,但是蒋锁已经和他说过,不必拦阻。让他们沿着交通壕退到后面去重新整顿就是。壕沟内地方窄小,贸然去拦阻溃兵反而造成壕沟内交通堵塞,形成混乱。 “叫大伙预备好火绳火帽,澳洲人就要突进壕沟了!”蒋锁道。 宋铭关照身边亲兵吹响海螺,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榜山上。 几乎与此同时,伏波军的战壕里,连排长们吹响了号子,拔出了指挥刀,掷弹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从壕沟里爬了出来,挺起刺刀发起了冲锋。 “炮火延伸射击!” 随着炮兵指挥官的命令,三门山地榴的仰角被稍稍放低,集中覆盖突破地段周边的主壕和交通壕,阻敌增援和撤退。<i><a href="/5923/" >铸镜最新章节</a></i> 掷弹兵们的攻击速度极快,瞬间冲过三十多米的开阔地,一部分士兵一边冲锋一边继续向壕沟内投弹,压制壕沟内可能残存的火力。转眼间突击队的第一批士兵已经冲入突破口,跃入壕沟。一道绿色的火箭冲天而起。 山地榴进一步放低射角,向纵深进行覆盖,对几道交通壕迅速形成了封锁效应,聚集在交通壕内准备反冲的家丁死伤惨重,蒋锁看到他精心训练的家丁在壕沟里被炮弹集中,成批的倒下,不觉目眦尽裂。 原本他对为明军打仗这件事并不是太热心,只是为了了解开心结。然而此刻看到朝夕相处的袍泽如此卑微的惨死在髡贼的炮火下,不由的想起当年自己和老班主一班人在三良,在澳洲人的淫威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只能在无奈和恐惧中看着无辜的师姐被澳洲人处死。 “决不容你们如此猖狂!”蒋铭拿起手边的步枪,将火帽装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3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四十节 第一道壕沟 掷弹兵的手榴弹全数被掷出,烟尘还没有消散,不到几分钟,掷弹兵们便已经进入明军壕沟内,与守卫第一道壕沟的明军展开了肉搏作战。 烟尘滚滚,明军的视线一片模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伏波军的掷弹兵连已经全部冲进了了第一道壕沟。 经过手榴弹的洗礼之后,壕沟里一片狼藉。交通壕里预备反冲击的刀盾兵失去了死伤惨重,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第一道壕沟里的明军更是毫无战意,只勉强剩下一点的求生欲望来支撑他们拼死反扑――这会逃命已经来不及了。 掷弹兵连的突击排第一个趁着浓烟冲进战壕――考虑到战壕内使用上刺刀的步枪并不顺手,所以第一批负责投掷手榴弹的突击队掷弹兵们使用的是双发霰弹枪:跃入壕沟后先用霰弹枪开炉,随后工兵铲战清理战场。<i><a href="/10846/" >绝世武圣</a></i> 工兵铲尺寸短小,铲口锋利又有相当的韧度和重量,在近距离混战中颇有优势。工兵们左削一铲,右劈一铲。全是大开大合的劈刺砍杀,杀得残存的官兵后退,肢体和头颅被硬生生的直接劈掉,血液从颈动脉喷射出来一两米高,猩红猩红的,把正在厮杀的伏波军染得满身、满脸血迹,就像一个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样。 哀号、喘息、嘶吼声和兵器的撞击声乱成一片,不时传来濒死者惨叫。战壕里顷刻之间塞满了尸体。 官兵很快便全线奔溃,然后就演变成溃败,不过十分钟突击队便完全占领了第一道壕沟。 蒋锁下令所有火器自由射击,企图趁第一道壕沟战况目前还算胶着的状态下,压制后续跃出壕沟冲锋的髡贼。不过突击发起的壕沟距离明军第一道壕沟不到五十米,这点距离火器发射不了几次,紧跟着掷弹兵的轻步兵就占据了明军在第一道壕沟外堆放的沙包,依托沙包的掩护,迅速开枪压制住了家丁队的火力。<i><a href="/10847/" >我要做首辅作品目录</a></i> 步兵在战壕内很快肃清了残存明军的抵抗。掷弹兵们尾随沿着交通壕逃跑的溃兵一路追杀,准备一鼓作气的突入第二道壕沟。 澳洲人凌厉的进攻让宋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有时间作出反应,一个时辰完成土工作业推进,打了百十炮,一起投手榴弹,一个冲锋转眼间第一道壕沟就失陷了。他此刻躲在第二道壕沟的掩蔽部里,看到髡贼的人马正源源不断的进入第一道壕沟,转眼就有好几百人了。 聚集在交通壕里的准备与进入壕沟的髡贼近战反冲的刀盾手完全没能发挥作用,反而被向纵深射来的炮弹打得死伤狼藉,几条集结了人马预备反冲的壕沟里这会塞满了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惨叫不止的伤号。要不是髡贼的大炮不多,这几条壕沟里的兵丁一个也活不下来。<i><a href="/10848/" >时空猎人</a></i> 弓箭手一触即溃,倒是死伤不多,如今都在后面整顿。但是这些人的战意不强,远距离放箭放铳炮还行,要他们面对面去和髡贼厮杀就不成了。 他看到蒋锁提着南洋铳,沿着壕沟边走动边窥视,忍不住问道:“下面怎么办?” 然而再一看,心里暗暗叫苦,原来这位“蒋教头”神情恍惚,颇有失心疯的意思。宋铭心中着急:这好几百鸟铳手都是他一手训练,真要是疯了他可怎么办? 忙又叫了他几句,蒋锁回头应了一声,这才让宋铭放下心来。 “髡贼上来了!” “不要紧,所有纵向交通壕的壕口都安排了虎蹲炮,一点炮就能封住壕沟。还有斑鸠铳和轻佛朗机炮,堵住这几个口不让髡贼沿着壕沟过来就是!”<i><a href="/10849/" >大唐之大帝横行最新章节</a></i> 只见硝烟中髡贼掷弹兵已经沿着壕沟冲了过来,他们高大的身躯和头上的尖顶军帽在壕沟间晃动着。 “快!点炮!”宋铭大声喊道。 几门预先布置在交通壕末端工事里的虎蹲炮同时被点着了,随着轰隆几声,虎蹲炮蹦跳起来,炮子裹挟浓烟沿着壕沟喷射出去,瞬间打倒了几个冲锋在前面的掷弹兵。 “火铳手!” 宋铭扯着喉咙嚎叫着,虎蹲炮已经来不及再装填了,在交通壕附近待命的斑鸠铳的火铳手迅速放下支架,吹着火绳,扣动扳机。重型火绳枪低沉的吼叫着,沿着交通壕喷吐着铅弹。 明军火铳手依旧按照传统的“三排打”的方式,轮番在坑道**击。在交通壕内形成了密集的纵射火力,很快将逼近的掷弹兵打退了。<i><a href="/10850/" >重生之绝世猛兽最新章节</a></i> 有几个掷弹兵从壕沟里爬出去,企图从地面上包抄过去,立刻就被沿着第二道壕沟布置的南洋铳手的齐射击倒了。 第二道壕沟,除了三百新军还布置了不少虎蹲炮和佛郎机,现在这些武器都在发射,虽然不见得能打中什么目标,但是横飞的弹片和浓密的硝烟眼中阻碍了步兵在进攻中的机动。迫使原本已经冲出第一道壕沟的战列步兵又退了回去。 宋铭不顾硝烟呛人辣眼,努力瞪大了眼睛察看着交通壕里的情况,当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开始退去的时候,他高兴的一拍沙包――髡贼退了! 虽然这所谓的胜利微不足道――连是否算胜利都难说,但是起码证明髡贼不是天兵天将,不是刀枪不入,攻无不克。只要能用对策略,一样能叫他们后退。<i><a href="/10851/" >仙临天下作品目录</a></i> “投弹!”指挥的排长红了眼,大吼道。几个掷弹兵立刻开始迫近投弹,但是官兵的佛朗机炮和斑鸠铳几乎是接连不断的发射,交通壕里到处横飞的弹丸和硝烟,没有一个掷弹兵能沿着交通壕突入到投弹距离,反而白白伤亡了好几个人。 掷弹兵连的连长忙叫部队撤下来――这样一味猛攻伤亡太大了,突入交通壕不过十分钟,全连已经伤亡了十多人。 “给炮兵指示目标!”连长大声命令。 黄色的信号火箭不时飞起,在硝烟中划出一道道尾痕。山地榴炮手根据火箭的轨迹,调整着火炮的射击方向。炮弹开始向交通壕末端延伸,由远及近的朝着坑道口的防御阵地落下 进入第一道壕沟的的步兵掉转沙包,迅速构筑起胸墙,轻步兵和战列步兵就躲在沙包背后,一排一排的齐射着,完全不计成本的倾泻火力。很快将弗朗机炮和斑鸠铳的火力压制下去了。<i><a href="/10852/" >情迷女上司</a></i> 蒋锁知道伏波军作战尤其强调发挥优势火力。即使补给随时都有断绝的可能,作战中也不吝啬弹药,以绝对的火力优势打击破坏敌人的士气。现在的步枪齐射和山地榴不过是开始,接着必然是更强大的火力突击。 蒋锁本想趁澳洲人被阻击,部队陷入短暂混乱的时候发起反冲击――不求夺回第一道壕沟,起码能打乱髡贼的进攻节奏,迟滞下一次进攻的时间。然而髡贼的反应比他预计的要迅速的多,虽然突击一度被官兵击退,但是很快就能组织起火力反击。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炮火就会覆盖到交通壕口的阻击阵地上。 密集的子弹在头顶呼啸着,鸟铳手不断的伤亡,这时候已经完全停止了射击,蜷缩在壕沟里。虽然这支以家丁为主的部队还没有崩溃,但这只是时间问题。<i><a href="/10853/" >星际判官最新章节</a></i> 用不了多久榜山就会陷落,自己兴许就要死在这榜山之上了。 “师姐,很快我就来陪你了!”蒋锁在心里默念着。 梧州城内,在城楼上紧张的注视着榜山战势的易浩然已经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城外隆隆的炮火。他不顾身边亲兵的再三的劝说,始终在城楼的最高处,眺望着榜山。 其实站在城楼上并不能看到榜山的战势,勉强能看到的,也只有山上的烟火和旗号。从临近黄昏开始,榜山就不断的传来炮声、铳声和阵阵的喊杀声。但是,完全不知道战况如何。 一开始,塘马还能不断的传递消息过来,他大概知道髡贼以壕沟对壕沟,正在向榜山上的守军鹿砦逼近,双方零星的交火。 易浩然从官兵将佐兵丁和蒋锁那里知道了不少髡贼作战的特点:髡贼通常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往往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作战必先构筑阵地和鹿砦。作为进退的凭据。发动进攻要作很长时间的准备。有时候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缓慢。<i><a href="/10854/" >洪武神皇</a></i> 然而一旦开始进攻,就会有超强的火力投射。火器杀伤往往就能造成敌军崩溃,随后步兵投入进攻,瞬间就能解决战斗,伤亡极小。 零星的交火说明髡贼还在做最后一击的准备。易浩然不由的暗暗担心,宋铭和蒋锁二人,到底能不能抵挡住髡贼的致命一击? 直到现在,还没有哪路人马能够抵挡住髡贼雷霆万钧的一击。 蒋锁和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能办到吗? 以熊督的意思,只要不是“惨败”,就算是“胜”。甚至牺牲掉全部的新军也在所不惜。然而易浩然并不希望获得这种“胜利”――他还是希望保住梧州这座城市,一城黎庶免遭兵乱的血光之灾。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4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四十一节 逃命 随着榜山的炮火声愈来愈密集,暮色开始降临,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派出去的塘马很少能再有返回的,能侥幸从江边泅水回来的,也只能报告一些模糊的“正在鏖战”、“髡贼炮子横飞,冲不过去”……之类的话语。 远处的山坡上,在暮色下他开始清楚的看到火炮发射时候的火光,不时的,火箭拖着红色的尾巴掠过天空,撞击在地面上,飞溅出火花来。 易浩然虽然得不到消息,但是从炮火的密集程度和铳炮发射的火光渐渐往山上移动也可以看出官兵正在步步后退,髡贼的一步步往上攻。 用不了几个时辰,榜山就会彻底陷落了!易浩然的心沉了下去。蒋锁和新军是他在熊文灿幕府里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这支本钱拼光了对熊督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他可就太重要了!<i><a href="/22569/" >鬼道帝主无弹窗</a></i> 要立刻通知蒋锁撤兵! 易浩然知道蒋锁有心结,上战场就有求死之心。他很可能会带着那些家丁在山上死战到最后。 三百家丁的死活不要紧,南洋步枪全失也不要紧,只要熊督能在位,就可能继续练新军,买武器,唯独这蒋锁,虽然不过是区区一个髡贼小校,确实他手头最通“髡情”之人,若是死了,等闲照不到第二人来替补。更难得的是,蒋锁此人虽是江湖卖艺出身,却不贪慕财色,律己极严,说话做事亦有条理,不是等闲的“愚民村夫”。也可以算是他的半个“知己”。 好在熊文灿许他在榜山战事上自己拿主意,当时他颇为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熊督的见识心思的确远在自己之上。 眼见山上炮声由密转疏,情知山上守军已经力竭,支持不了多久了。他当即叫来两个心腹仆役,低声叫他们立刻过江,到榜山上的传令,叫蒋锁等人立刻撤兵。<i><a href="/22570/" >无上崛起无弹窗</a></i> 这两个奴仆都是从辽东就开始跟随他的,多年来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一声令下,两个仆役便从城楼上下去,往榜山而去了。 他又叫来一个奴仆,命他带人立刻去浮桥:为了接应榜山的守军,在他的主持下事先已经在江面上搭建了一座浮桥。并且派有几百兵丁守卫接应,这里水浅,又事先堵塞了航道,髡贼的水师即怕搁浅又担心城墙上的红夷大炮,所以浮桥在江面上的安全他并不太担心――反倒是怕髡贼从陆路上切断浮桥。 几个奴仆搬出两个箱子来。 “箱子里是一千两银子。你到了那边立刻散发给守桥军士,一定要稳住他们的人心!” “是,老爷!” “快去吧!”<i><a href="/22571/" >古剑雷神作品目录</a></i> 几个奴仆领命去了。易浩然又一次眺望榜山,心忧如焚:“蒋锁,你可不能死了!” 蒋锁和宋铭已经将退到第二道壕沟里的人马重新集结整顿起来。一番乱战之后剩下的人马已经不多,除了三百新军,就剩下二百多战兵了,其他不是死伤便是逃散掉了。火器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此刻不论蒋锁还是宋铭都知道榜山已经是危在旦夕。髡贼现在暂时停火,必是在调集火炮人马,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一举拿下榜山。 “榜山守不住了,趁现在浮桥未断,你带着人马快走。”蒋锁已经决定自己留下来殿后。 “要跑路还是一起跑。”宋铭道,“岂能我一个人先走?再说我们还可以再搏一博!”这倒不是他装模作样,明代的中下级军官在战事不利的时候往往选择战死沙场,以保住自家的世袭功名和土地,<i><a href="/22572/" >出墓人作品目录</a></i> 他现在跑路,固然能保住性命,但是蒋锁是易浩然身边的“红人”,易浩然又是熊督的“红人”。一旦蒋锁阵亡,新军全军覆没,他活着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算熊督不追究,他也会沦为“废将”。这对武将世家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然而伏波军没有给太多时间他们交流。以从邻近山头上射来的几十枚火箭为前导,接着是山地榴的密集射击,顷刻便将好不容易整顿起来的守军打的乱成一团。 随着象征伏波军冲击开始的军号声响起,一个连战列步兵开始白刃突击,在他们应对这两个连的攻击的时候,侧翼又遭受到另外一个连的猛烈打击。 宋铭此刻不再和蒋锁争论谁先走谁后走了,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下山,过桥进城!”<i><a href="/22573/" >超级上上签系统最新章节</a></i> 这一声令下,犹如雪山山崩一般,周围的官兵轰然而散,只有残存的新军还聚集在他们周围。 相对而言新军的训练水平还是相当高的,在宋铭的指挥下有序地且战且退,而不像其他部队那样立刻就成了溃兵。他见蒋锁毫无退意,带着几个亲兵不闻不问的继续装弹瞄准射击,心道:“这家伙不会是想死在这里了吧?” 为自己考虑,蒋锁是决计死不的的 于是宋铭一路退到蒋锁身边,大吼:“你不要命啦,这仗赢不了,快撤!” “宋千总你先撤,我留下殿后。” “殿后就是个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死,但这些家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太可惜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还怕没机会和髡贼斗么?!”<i><a href="/22574/" >情道仙道无弹窗</a></i> 蒋锁摇摇头,道:“我已决议在这里和髡贼作个了结”。 宋铭正没奈何间,忽然有人来禀:城里易师爷派人来了! 士兵将派来的仆人带来,他浑身水淋淋的,身上还挂了花。气喘如牛。看到蒋锁顾不得喘口气,嘶哑着嗓子道:“老爷……叫……你……快……走……” 蒋锁正要说话,仆人又道:“老爷……说了,……你一个人死不要紧,还有新军的这些弟兄……” 蒋锁闻言,环顾四周,心想两年来与这些新军朝夕相处,有了袍泽之情,为了自己的私仇让他们为自己赴死,蒋锁狠不起心来。 “撤吧!”蒋锁下令道。 一行人沿着山坡退下来,侧翼却退路已经被髡贼的轻步兵包抄过来,乱枪齐发,队列里不断有人倒下。眼看退路就要被切断。宋铭急中生智,带着几个人从死人堆里推来一门装填弹药的的佛朗机炮,点燃火绳,一炮就把轻步兵稀疏的散兵线撕开一道口子,这才顺势冲了出去。<i><a href="/22575/" >飞蛾重生作品目录</a></i> 轻步兵继续追击,但是遭到殿后的家丁队的拼死抵抗。轻步兵虽然火力有优势,奈何人少,难以分兵追击。眼睁睁的看着宋铭等人退到了山下。 “报告营长,敌人已经突破了轻步兵的包抄,往东北方逃窜至山脚的浮桥处!我们兵力不足,请求支援!”轻步兵连连长派来的传令兵向杨增报告道。 “穷寇莫追,就让他们多活一会吧。”杨增说。 不过杨增可没有放过明军的打算,他叫来传令兵,问:“炮队把火炮布置好没有?” “报告营长,山地榴已经布置好了,正在往上面运火箭。就等你下命令了。” “朝浮桥开火!” 一时半会他还无法投放兵力去切断浮桥,但是用炮火拦阻却是没问题的。<i><a href="/22576/" >睡到死作品目录</a></i> 传令兵飞似地跑去下达命令去了。现在占领榜山的任务已经完成,有部分明军跑了也没多大关系,战斗进入尾声的时候,杨增就下令加强给他的炮兵停止射击,一来节约弹药二来让身管冷却下来。山顶的战斗一结束,炮兵和民夫就开始把火炮和火箭向山顶转移。现在明军正在准备通过浮桥渡河,正好是现成的活靶子。 正在丢盔弃甲地往浮桥上狂奔的明军是不会知道这些的,逃命中的人没心思注意这些――宋铭和蒋锁也不例外。此时他俩已经顺利的奔上了浮桥,一口气跑到了江心。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但他们不敢停下来休息,生怕澳洲人追击上来。 眼看再跑一会就要达到对岸,到了之后把浮桥烧了即可,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宋铭感叹了一句:“又是一次死里逃生!”蒋锁感到有些恍惚,本来自己就是想战死在榜山上,好一了百了,可现在自己却再一次地苟且偷生。<i><a href="/22577/" >最后一个北洋幕僚最新章节</a></i> 蒋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头诺诺。 宋铭以为他还在为失利懊恼,劝慰道: “打个败仗算不了什么,只要有命在就好!所谓留得青山在……”宋铭话音刚落,一颗炮弹呼啸划过半空,落在了距离他们不到二三丈的江面上,飞溅起的水花溅了他们一身。宋铭一怔,又发足狂奔起来,临走就吐出了两个字:“快跑!” 随着这一声炮响,从榜山上飞来了更多的炮弹,接着是火箭,十几枚一组的朝着江面上坠落下来,虽然准确性不佳大部分都落到了江水里,但是这火箭一批一批的朝着脑袋上掉下来的恐怖感使得正在过桥的溃兵们大乱起来。人群拼命往前挤,在桥边十几个人猝不及防的顿时落水,鬼哭狼嚎地在水里挣扎,会水的拼着命游过去,不会水的挣扎几下就没了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5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第四十二节 死里逃生 家丁亲兵中不少人都身着铠甲,不论铁甲棉甲,一旦入水都极沉重,慌乱之中许多人落水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被铠甲拽着沉入水底。 蒋锁没有着甲,甚至连铁盔也没戴,除了背着一支南洋式步枪,就只有一身普通的行袍号衣,活像个普通大兵。与蒋锁共事的这段日子,宋铭没少拿蒋锁的这幅装着开玩笑,说他这样打仗倒是安全了,就是下命令的时候没人听。还一直劝说蒋锁上阵的时候穿铠甲――以蒋锁现在的地位,要一领过得去的铠甲是没问题的。但是蒋锁始终以“穿不惯”拒绝了。他指挥的使用南洋步枪的家丁也大多不穿铠甲。 直到逃命之时宋铭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甲胄的累赘。 在战场上逃命他不是第一回,不过他从来没嫌弃甲胄太重――一般情况下他总是骑马的,而敌人用的是刀枪弓箭,有甲胄在逃跑的时候生存的机会更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弃甲而逃”更为合适。<i><a href="/1995/" >桃花攻略无弹窗</a></i> 蒋锁步履轻盈,几下就跑出去老远,宋铭一身战甲,又无战马,一路狂奔到桥面上体力已然透支了。蒋锁对着后面的宋铭大喊:“宋千总,要想活命,把能脱的都脱掉!”宋铭顿时醒悟,先丢掉顶在头上的铁盔,然后抽出匕首一边跑,一边把肋侧的战甲系绳割断,企图脱掉身上的战甲。 可惜再也来不及了,澳洲人下一波的炮弹极其精准,一排炮弹齐刷刷的横截在江面上,一发炮弹直接砸在了浮桥上,顿时血肉横飞,到处残肢断腿,江面瞬间被血染得通红。浮桥也断了。桥面上猝不及防明军士兵滑随着剧烈的摇晃倒落入水中。 刚脱掉上甲的宋铭此时也被一颗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炮弹震倒,一失去平衡,马上就落入水中。宋铭虽然会水,但是沉重的铠甲让他沉得很快,一天鏖战早已四筋疲力尽了。连挣扎也愈来愈无力,他开始窒息,然后慢慢地出现幻觉,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自己的一生,六岁他爹开始教他习武、十六岁第一次上校场“点校”;成亲、儿女先后出生;澄迈大战……<i><a href="/1996/" >狄小杰侦探社1作品目录</a></i> 宋铭的知觉开始慢慢慢慢消失,恍惚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人拼命把他往上拉,可这感觉慢慢地也消失了,然后宋铭感觉两眼一黑,然后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蒋锁顺利到达对岸,爬在滩头大口的喘气,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喘过,肺不由自主的激烈起伏着,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回过头去,看到宋铭如死人一般,趴在浅滩上一动不动,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他见宋铭落水,想都没想就丢掉步枪跳水救人,可任凭他在渔村时锻炼的水性如何之好,在水下扯掉铠甲亦非易事,虽然费尽力气终于把宋铭拖到了岸边,现在看起来却毫无生气。有心要把他拖到岸边控水,却是浑身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终究活了下来,浮桥虽然已断了,幸存的榜山守军大部分还是逃过了江。不少人最后是冒着炮火和髡贼的步枪射击拼命游过江的,此刻到了岸边,觉得安全了,一个个都瘫倒在乱石滩上喘息着。即使炮弹枪子在头上乱飞也顾不得了。<i><a href="/1997/" >荒古血帝无弹窗</a></i> 可逃过来的人数极少。他一手训练起来的家丁都不穿甲,仔细看河滩这边幸存的不过二三十个人。蒋锁一阵悲凉,眼看他带在榜山上的新军十不存一,不免心中一酸,心中无限悲凉,为何还要死那么多人呢? 髡贼的炮弹不时飞过江面,落在河滩上,原本瘫在河滩上的士兵们赶紧又往城里逃去。 他想叫几个人来搬运宋铭――不论是死是活,总得把他带到城里去才是。然而路过的士兵一个个充耳不闻,完全是不理不睬的走过。蒋锁此时的打扮不过个大头兵,哪里有人听他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才遇到几个死里逃生的宋铭的亲兵。他们冒着炮火一直在河滩边搜索,终于找到了宋铭――蒋锁这才想到易师爷和他说过的话:上阵还是要有几个亲兵才靠得住。<i><a href="/1998/" >华夏军团最新章节</a></i> 入夜,炮声停息。在天黑之前,朱全兴带着第3营占据了城东的北山,然后又来到城北和明军对峙,一路上除了零星交火之外,很顺利地完成了既定战斗目标。 榜山占领之后,只留下少部分兵力驻扎,工兵连夜开辟整修道路,以便天亮之后在榜山入驻炮兵连。桂江就牢牢地控制在第一混成旅手中。 现在除了部分岗哨,大部分伏波军战士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朱鸣夏刚刚巡视完城南的部队,又专门登了一次榜山。 榜山战斗的报告半个小时以前已经送到他面前,榜山战斗伏波军和随军民夫合计阵亡十九人、伤六十七人,官兵遗尸体二百具以上,俘虏超过了四百人。单从这个伤亡比来说微不足――这还是没有算上炮轰桂江浮桥时明军伤亡的数量。<i><a href="/1999/" >天地大劫无弹窗</a></i> 缴获报告对他来说那是完全没有意义了,明军抛弃的各式各样的火器除了给企划院回炉之外对军队毫无用处,榜山上也没有多少存粮。 总得来说:啃了一根硬骨头,没什么肉。 但是明军在防守榜山上的战术不得不让朱鸣夏重视。他和许可亲自上了一次榜山,仔细的观察了明军遗留下来的工事和丢弃的武器。还专门询问了几个俘虏,召集参战的军官士兵开了个小小的会议,了解战场上的第一手材料。 从战场的遗尸看,榜山上的明军明显分为两个部分,一种是传统的明军,有着甲有不着甲;另一种不穿铠甲,穿的行袍号衣要短小的多,更为合体。身上有类似伏波军使用的弹药帆布弹药装具。随身有火帽和纸包弹药,附近一般都遗落有南洋步枪。<i><a href="/2000/" >至尊神皇最新章节</a></i> 这大约就是情报人员说的,由“奸细”训练的明军的“新军”吧。 许可正带着助手在榜山阵地上拍照绘图,军事情报局正在搜集相关的情报。特别是搜集南洋式步枪。每一支遗留在战场的南洋步枪不论是否毁损都会被捡回来,损坏的要拼凑成形,以便他们确认敌人大概使用了多少南洋式步枪。从枪身上的枪号,大致还可以查询到出厂日期和销售情况。 关于南洋步枪的外销,在元老院一直有争议。不论是夸克向东南亚土邦的销售,还是在山东向各路明军的销售,都引起过争论。毕竟卖出去的枪可是不长眼睛的。但是这种贸易不但利润极高,市场更是需求旺盛。所以争论归争论,销售从来没有停止过。在山东的外销,还得到了华夏社的坚决支持――华夏社认为,因为元老院和满清作生意,所以必须给大明做出必要的“贸易平衡”。<i><a href="/2001/" >战龙凌天无弹窗</a></i> 朱鸣夏对南洋步枪并不太感兴趣,虽然这枪外销数量不少,但是受限于弹药,任何一派敌对势力都难以用这种步枪大规模的装备部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他感兴趣的反而是那些本时空的火器。战场上搜集来的明军遗弃的火器数量极多。仅斑鸠铳就有一百多支――这玩意是徐光启所说工价银九两的“利器”,熊文灿可真肯投本钱! 从今天的战斗情况看,明军是充分发挥了发挥了手中现有的火器来作战:战场遗留的火器说明他们大量使用了斑鸠铳和各种大小弗朗机炮,尤其是有大量的小型弗朗机炮――其实和斑鸠铳这样的重型火绳枪相差无几。在澄迈战役和珠江口战役中经常看到的鸟铳和三眼铳这样的武器却没有发现。很明显,明军指挥官意识到了这两种常用火器的不足之处:鸟铳威力太小,火门枪射程精度太差;开始尝试使用重型火绳枪这一类射程较大威力强的火器。虽然它们不能单兵使用,但是在阵地防御战中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在战斗中也起到了有效阻挠、迟滞伏波军进攻的作用。<i><a href="/2002/" >足球风云录无弹窗</a></i> 过去一直被明军视为神器的红夷大炮反而不见踪影,倒是近距离内有面杀伤效果的虎蹲炮有不少,都布置在交通壕的顶端用来封锁壕沟。可见指挥官是充分考虑到火器的实际作战效果的。 敌人进步很快! 他在榜山山顶眺望着梧州城,心里暗暗想。 从棱堡的布局,到壕沟构筑、用抛射武器阻碍伏波军的挖壕前进、在壕沟内的战斗。运炮抵近射击以及对新式火器的积极使用……都透露出敌人不但开始了解伏波军的作战模式,也开始摸索如何应对。 从小三峡上的磨盘炮座、火攻船到榜山阵地,都体现出了明军内部的技术和战术革新。这种摸索和尝试还显得很笨拙,一方面是他们的技术水平不够,另一方面或许是体制问题。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敌人正在尝试着学习怎么和他们作战。和当初在澄迈和珠江口完全茫然无知的投入战斗的官兵已经不同了。<i><a href="/2003/" >写本小说学武功</a></i>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 临高启明的实体书第一卷现已开始接受预定!请关注临高启明的微信公众号 (目前只在微店渠道预售!,无淘宝销售。敬请注意!) ============================= 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 In rd,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10 第四十三节 心潮澎湃 这种变革,一方面或许是情报人员所说的“奸细”带去的,一方面,也说明了主政的高官将帅并非都是无能之人。 想不到熊文灿还挺有本事的。朱鸣夏想。 原本他对俘获熊文灿不太感兴趣,现在突然有了一种活捉熊文灿交流一下想法的欲望。看看他这样的17世纪中国的顶尖人物是怎么看待元老院的。 几年来元老们已经接触过许多本时空的土著,但是大多数是底层的百姓。高级官员和知识分子极少。赵引弓虽然在杭州勾搭上了复社,但是复社的诸公和他的关系一直是流于表面的,尽管私下里有过不少深度的合作,但是在个人私交上并没有太多的进展――元老很难真正的融合进这个圈子里去。 高舜钦被绑架到临高之后,一直被软禁着。多年来元老院把他作为了解大明传统高级官僚思想的一个活标本,和他的谈话都作了录音记录整理,进行具体的分析。<i><a href="/22675/" >乡村大富豪作品目录</a></i> 不过高舜钦只是一个巡按御史,和熊文灿这样的地方大吏在层次上完全不同。熊文灿虽然在后世颇受人诟病,但是他也算是明末的能吏之一。这样一个人对元老院的看法如何,一直是对外情报局和大图书馆都感兴趣的问题。 朱鸣夏不由得想起琼南攻略时,某县县办主任对他说的话。 “朱营长,你看过BBC的《与古人类同行》吗?最后一集的结尾,主持人抱着一个智人婴儿说:‘要是我把她抱回现代社会,然后把她当女儿养大,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她都与我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差异’。我们跟土著的差别,不是智人和猿人的差别,也不是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区别。而是几百年科技发展、社会发展后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别。我们能鄙视嘲笑他们的落后,不是因为我们有多聪明,而是我们站在几百年人类科学知识大爆发的积累上。很多人觉得我们凭借着几百年的积累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当人上人。可人上人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土著不是猿人,土著也会学习,很多时候我们还要反过来向土著学习。其实我们现在啊,就是在吃老本,都是在拿着前人的成就为自己装点门面,丝毫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创新。而且现在很多人连抄袭都不积极,一幅得过且过的样子,还在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种固步自封的心态可要不得,这样长久下去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i><a href="/22676/" >消失的那一年你在哪</a></i> 两广攻略以来,朱鸣夏对当初那番话有了更深刻的认同感:敌人在学习,虽然显然学得很笨拙,但还是给伏波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反倒是我们,一个个都有点固步自封起来。他想起不断被否决的许多更新武器的提案,心里很有些不快。但是再想到军队的消耗,又觉得政务院的决断不无道理。 或许,战斗艰难一些对部队的成长更有好处。朱鸣夏觉得现在元老院对战争有一种蜜汁自信,许多人认为带兵打仗就跟《帝国时代》一样,只要科技超别人几个时代,不用怎么烦恼,轻松就可以获得胜利,更不应该有伤亡和损失。 发展到现在,不要说出现较大的伤亡损失了,就是在作战中稍稍的挫折,都会有元老在BBS上要兴师问罪,认为是“指挥不力”,不少人更是从置疑归化民军官的能力上升到了否定元老军官的指挥水平上了。<i><a href="/22677/" >次元中革命作品目录</a></i> 这种对战争的完美主义的要求,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开“质询会”、“听证会”,在伏波军的军官阶层里形成了很大的反弹,不仅元老军官对此十分不满,归化民军官在私下里也有议论:认为首长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吹毛求疵”。 朱鸣夏深知打仗这种事,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百分之百按计划执行的战斗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在这个时空里他们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和组织优势,堪称每战必胜,损失极小,但是每次战后评点,还是会发现许多疏漏和没有执行到位的地方。 “都要按计划执行,零伤亡零损失打赢,这可太难啦。”朱鸣夏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呢?”许可正好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朱鸣夏咳嗽了一声,“勘查下来情况怎么样?”<i><a href="/22678/" >冰封之遗落的世界之痕最新章节</a></i> “老熊真是下本!”许可加重了语气说道,“初步清点战场遗弃的南洋步枪有五十一支。加上我们没找到的和溃军带走的,这支部队起码有100支南洋步枪。尸体上发现的弹药也不少,估计每人至少配发了四十发子弹。” “还有其他发现吗?” “其他就没什么要紧的发现了。”许可点着一支雪茄,说,“看得出明军有进步啊。” “我有同感。”朱鸣夏点头,“打得很有章法。” “看来情报员说的有奸细的说法很可能是确有其事。”许可说,“这个人很可能在我军里服过役,你看这壕沟的构筑,不是我们训练出来的绝不可能挖成这样――还在交通壕口布置纵射火力点的,相当专业。”<i><a href="/22679/" >劲爆分卫</a></i> “可是我们目前没有军官下落不明的报告。” “或许是士兵或者军士。”许可说,“也有可能是诈死,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不可能百分之百掌握。” “你说的是。”朱鸣夏沉默了一会,“看起来敌人开始变强了……” “要我看敌人变强是好事。现在部队打仗太顺了,总打治安战,军队是要退化的。”许可说,“你想想看,陆军有几年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刀真枪拉开大队伍打仗了?” “自从山东过后就没有像样的打过仗了。”朱鸣夏明白他的意思。长期技术代差的碾压式的治安战其实对部队的战斗养成是非常有害的。 “所以战斗复杂一点,困难一点,伤亡大一些我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包括故意展开一些复杂的战役战术动作――也许有人觉得多此一举,我觉得倒是可以――就当是真刀真枪的演习嘛。”<i><a href="/22680/" >兼职风水师</a></i> 朱鸣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许可这个海军出身的情报官居然和自己有这么多共鸣。他点头:“你说的是。” 他想起许可在元老院里很不得意,过去因为一些政见问题被不少元老所排斥,虽然干了自己喜欢的军事情报工作,头衔上算是总参军事情报局的局长,其实只是近乎在皮包公司里当一个光杆司令,很多业务都是对外情报局在做,在元老中算是是默默无闻的人物。 不过他的工作倒还算出色,关键是每次作战,许可都会到一线,从开战前的情报准备到战后的战场勘查,审俘,只要有可能他都会亲身参与。 但是这行却很少能得到荣誉,要是出了问题倒是很快就会被人盯上――大概也是秘密工作的特点。 “你干这行真心是耐得住寂寞啊。”朱鸣夏不由的说道,“好处不多,被人喷的机会倒是不少。”<i><a href="/22681/" >驭兽者的悠闲生活无弹窗</a></i> “《易经》说,上九潜龙勿用,现在正是我韬光养晦的时候,组织上会记得我的。有些人就是喜欢喷口水,尤其是很多所谓的酱油党,老是喜欢对自己无关的事情指指点点,自己却一事无成。我也不怕得罪人,很多人在旧时空郁郁不得志,你以为他们穿越了就可以飞黄腾达啦?非也,非也,我在单位里呆过,发现无论哪个单位,都没有前途的都是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家伙。那些人老是在说别人的不是,却老是不知道,真正做事哪有不出错的。他们啊,在旧时空老是害怕出错,老是畏畏缩缩,怎么能不一事无成呢?这种思维也带着来旧时空,那也怪不得他们酱油了。你看那些敢为人先的,哪个不已经执掌一方了呢?” 梧州城内,虽然已是深夜,城里却十分紧张。榜山的陷落宣告着梧州通往外界的另一条主要通道桂江被卡断,通往贺县、钟山、蒙山的道路由此断绝。通往藤县必经之路上的西江航道上的长洲岛则早就被髡贼占据。如此一来,梧州的守军就陷入了绝境之中。<i><a href="/22682/" >最强万界降临系统无弹窗</a></i> 此刻城中的守军和大小官吏正陷入惶惶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下,梧州城中守军并不多――自从定下烧城计之后,包括东西山参将、中路守备等精锐分别退到了滕县和贺县。 白天的炮击和榜山的陷落,都宣告了梧州终将不守。现在虽说已经夜深,但是官吏兵丁们都在忙着打点行装,准备逃走。城中的秩序已经渐近失控,不时传来乱兵的喧哗和百姓的哭号声。 在这四面楚歌,危在旦夕的梧州城内,熊文灿却并不惊惶,他对榜山的失守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烧城之计早已准备妥当。他手边还有数百精锐,足可以掩护他从陆路突围脱逃。城中的粮食财帛多已外送,主力也离开梧州。目前留在城中的官吏军民,死伤多少无关大局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13110 第四十四节 策反 看着窗外愈来愈浓的暮色,他叫来一个仆人: “几位师爷都到了吗?” “正在花园等候。” “各位老爷呢?” “也都在后面等候。” “嗯。”他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又看了看澳洲水晶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熊文灿,已经卸掉了宽大的袍服,换成了一身戎装。 他点了点头,两个仆人立刻为他披挂铠甲--这只是一领很普通的铠甲,只比普通战兵家丁穿得略好些而已。 穿戴整齐,他微微颔首,一个仆人立刻为他打开房门,却不提灯。另几个人紧紧的跟随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台阶下已经跪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见他出来,立刻磕头。<i><a href="/12983/" >半岛岁月无弹窗</a></i> “熊义,这次就辛苦你了。” “老爷言重了,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你只要维持到天亮即可,之后的事情你不必多问。自寻一条生路去。”熊文灿低声道,“你的家人有我安置,断无冻馁之忧;若是这一仗下来你我仍有主仆之缘,你且回永宁卫老宅去,那里自会安顿你。” 熊义又磕了一个头。熊文灿也不言语,自带着人往后面去了。 天色微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晚的幕僚们没有得到召集的命令,却自动的聚集到衙署的前厅来了。他们几乎全部穿上了行装,预备着跟随熊督突围。 他们大概知道,围城的髡贼人数有限,除了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上要害之外,在陆地上的封锁是不全面的,只要有足够的人马掩护,又有快马,冲出去不成问题。<i><a href="/12984/" >游戏异世最新章节</a></i> 熊文灿虽然目标很大,但是他是两广总督,随身有督标,还有百多名亲兵家丁,到时候就是堆人头也得把熊督给堆出去,他们跟着突围,活着逃出去的可能至少有八九成。 然而熊督到现在也不露面。只有他的贴身仆人熊义不时出现,吩咐下人们预备物品。 熊义即在,熊督应该也在。 有和熊义相熟的,悄悄打听熊督“贵体安恙”。熊义的回答便是“老爷昨晚思索方略,又和几位师爷大人说话,到四更起才睡下,这会正睡得熟。” 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哭丧着脸,勉强应付着总督府的幕僚随员们的各种要求――别人都跑的,就他们跑不得。城破之后,要么自尽要么就“降髡”了。 总督衙门循例开过早饭,一干人等捧着茶碗正闲谈剔牙,忽然外面又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还没见到熊文灿的幕僚和地方官们不免有些骚动――这个时候难道熊督还有这么大的心,听到炮声照旧高眠不起?<i><a href="/12985/" >逆天抽奖机最新章节</a></i> 城里的一所民宅里,骆阳明侧耳倾听着炮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他的妻子却惶恐不安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自从围城之后,她就没有施过脂粉,连发髻都是草草了事。 看到丈夫的嘴角的笑意,丁阿桃觉得丈夫多半是要疯。前几日,各牌甲召集商户们“犒军”,这原本是各家各户摊派些银子的事,躲不过去交几两银子便是。自家的相公却不但交了银子,还特意买了酒肉,跟着牌甲一起到城上给丘八爷们送吃送喝,期间又花了几两银子。这种伸着脖子给人斩,回来还笑嘻嘻的事,让丁阿桃第一次感到丈夫可能要疯。 最近几日,他又不知道发了哪路的神经,和城里壮班的班头勾勾搭搭――丁阿桃对这种公门中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些人都不是善类,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丈夫过去和衙门里的人虽有应酬,但都是为了平安作生意,只是维持好关系,并不深交。此刻却不知道为何,通过温铁头的关系,不计成本的笼络起这干人,十两、几十两的白花花的银子送。也不知道图个什么?!<i><a href="/12986/" >护士站的故事最新章节</a></i> 这银子可是这些年一文一厘的积攒下来的,丈夫就这么大手大脚的送人,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苦的很。 她自幼深受“三从四德”的教诲,从来也不敢干涉丈夫的事,但是这些事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真要破了城大乱起来,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壮班衙役能有什么用处? 说是要疯,可是平时见他做事说话倒也正常。可是他每次听到炮声,别人人心惶惶,他却是总是会露出微笑来――丁阿桃晚上由不得又偷偷哭了一回: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又遇到兵荒马乱,正是要靠着男人的时候,男人又有失心疯的迹象。 真要疯了,她孤儿寡妇的可怎么办?! 骆阳明在城墙上发完情报之后,心已经定了。他虽然不清楚首长们会采取什么措施,但是元老们既已得到消息,便一定会有所措施,熊文灿的诡计必不能得逞。而他自己也在城中积极活动起来。<i><a href="/12987/" >我的偶像是超人</a></i> 他的活动其实就是拉拢策反城中的武装。重点是梧州本地的壮班和卫所操军。 这两者的人员组成都是本乡本土的,尤其是壮班的“民壮”,几乎都是苍梧县人士,至多也不过是近郊出身。家眷亲朋多在城里或者四郊,因而做事不敢做绝。而且这些人马在大量客军涌入之后,实际上已经沦为“边缘”,不但粮饷供应不能保证,还一直被兵强马壮的“客军”欺侮,彼此之间的矛盾很深。 一旦熊文灿放火,梧州毁于一旦,这些人的家眷、房屋和财产也会被毁。于情于理,他们都是最不愿意发生烧城的人群。因而也是他争取的重点对象。 他策反的渠道,是通过温铁头进行的。温铁头那日赶进城里来给自己的“妹夫”告警,没想到自己却反被关在城内,只能暂时寄宿在骆家,倒成了他一个绝好的助手。<i><a href="/12988/" >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a></i> 温铁头在码头上当把头,各路神仙都得敷衍,衙门里的人头很熟,和本地卫所的官兵也有来往。是一条合适的渠道。 但是自己总不能公然跳出来说我是髡贼的奸细,一来别人不敢轻易相信,二来这帮人素来寡廉鲜耻,毫无信义可言。当面说得感天动地,义薄云天,发誓赌咒;转身就把人告发也不会皱一下眉。 骆阳明思索再三,决定先去找米业公会的会首。 梧州的粮食批发是个大行当,会首本来就为战火围城忧心忡忡。骆阳明找上门来,表达自己担心“官兵战事不利,梧州可能玉石俱焚”的担忧之后,会首立刻明白了骆阳明的意思。 这种心领神会,不但在商人们中间普遍存在,便是城里的缙绅大户们同样是心有灵犀。<i><a href="/12989/" >美容女医师:出走王妃</a></i> 中古社会的守城战,城内缙绅大户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不但控制有大量的社会和物质资源,还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动员百姓上是非常得力的。明代几次艰险万分的守城战最后能坚持下来,当地的缙绅都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双方力量悬殊,敌军又有暗中招降之意。这些人很可能又会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敌人暗通款曲,献城投降的。 髡贼在两广势大滔天,平日里又素来有“宽严相济”之名,城中的缙绅大户们自然不愿意陪着熊文灿死磕髡贼。过去的髡贼的种种传说他们都知道,对能及时归顺投降的城池,澳洲人从来不屠城掳掠,堪称秋毫无犯。但是若有激烈抵抗之举,破城之后虽不会屠城大掠,但是主事的缙绅大户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i><a href="/12990/" >仙门弟子最新章节</a></i> “此事你说的是!”会首低声道,“我也有此想,这梧州阖城百姓,不能白白填了沟壑。” “只是不知道……”骆阳明故作胆小慎微。 “这,你可放心,”会首微微眯起了眼睛,“城中的诸位乡贤亦是明白的。只是――”他的声音愈发低到了只有耳语了,“老兄为何要说起此事?莫非……” 骆阳明在行会中只是个中等商人,平日里在行会中也不算太活跃的人士。突然来和他谈这样的话题,显然是有人指使。 “正是。”骆阳明知道此时不亮出些底牌来,对方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我平日里往广东贩卖粮食,与大昌颇有来往,与其中的几位掌柜管事颇为谂熟。” 大昌是澳洲人的产业,这在广东不算什么秘密,在梧州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梧州作为两广的重要粮食市场,和大昌有过交易的米行很不少。会首微微颔首。<i><a href="/12991/" >仙剑劫最新章节</a></i> “……梧州被围前,便有大昌的人来本城,到我宅中与我叙谈了一番,”骆阳明道,“他说战事一起,梧州乃是两广锁钥,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若是玉石俱焚,岂不是天大的一场祸事。” 会首点头道:“你说的是。”他叹了口气,“若是其他人坐镇本城,倒还好说。如今是熊督师亲自守城――如今的局面,他必是存了据城死战的心思,城里客军又多,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又避在山寨里,如今城里的缙绅都没这么大的面子,即使肯出面说话,怕也无甚用处。”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8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10 第四十五节 自救 “乔老爷说的是。只是如今又有一档险事。不知老爷可有耳闻?” “愿闻其详!” “我只怕万一梧州不守,官兵情急之下,会做出不忍之事!”骆阳明说着,将温铁头的见闻说给了他听。 “有这样的事!”乔会首的脸刷的就白了,他没有置疑,反而站起身来在厅堂里转了几圈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骆阳明知道,他一定也注意到了那些不合情理的举动。只不过他们没有温铁头这个码头上的眼线看得仔细。始终推导不出熊文灿可能烧城的结论来。 “真是难以置信!”会首喃喃道,“这可是一城的百姓!” “以熊督现在的局面,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会首点点头,表示明白。<i><a href="/26454/" >海贼王之亮剑</a></i> “如此说来,要想去说服熊督是不可能的了。” “正是。”骆阳明点头,“他现在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怎肯听我等解劝。” 会首微微点头,俩人虽不算熟悉,却已经是心领神会。 “有些事,我出面不方便。骆老爷做起事反而容易。”乔会首低声吩咐了贴身小厮几句,小厮立刻离开了,过了一会,端着个托盘出来。 “这是我的名帖。你且拿了去。”会首压低了声音,“你先去拜会――” 榜山陷落的第二天,白天的梧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家家闭门,户户落锁。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便是被征发来守城的民壮。百姓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都不在上街,以免为乱兵劫掠甚至杀害。各处街闸全部关闭,有钱人家不但堵上了大门,还给家丁仆役们分发了刀枪。<i><a href="/26455/" >幻想小精灵无弹窗</a></i> 城中的客军此时已经焦躁狂乱到了极点――城市的陷落已是尽在眼前的事情了。大约意识到末日将至,仅存的军纪已经荡然无存。即使是客军的将领也无法完全控制部队。街道上不断有客军抢掠杀害百姓的事件,于本地驻军的冲突也时有发生。要不是城中还有熊文灿的家丁队不断巡视,不时镇压乱兵,恐怕城中早已大乱起来。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却传来了坏消息:说熊文灿直到中午仍未露面,只派贴身仆役说“身体违和”。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毕竟这梧州城里主事的大官只有熊文灿一人。若是他真得“病倒”,自他以下那就只有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了。以他们的身份要指挥桀骜不驯的客军将领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在惶恐间,又有人传言说熊文灿已经在后衙自尽,也有人传闻熊文灿已经连夜逃之夭夭。正当大家惶恐不安之时。却有他的亲信幕僚常青云出面,遣人四处分发请柬,说是晚间要要宴请城中的官绅商户,“商讨守城之事”。<i><a href="/26456/" >变身搞事萌妹最新章节</a></i> 常青云即在,负责带领熊文灿家丁的易浩然也带着家丁在街道上弹压乱兵――这两个人都是最近熊总督身边的“红人”。而且熊幕中的幕僚们亦在,熊文灿逃走一说似乎是不攻自破了。 然而这谣言的破灭却又引来了被“邀请”的城中商户们的不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节奏。 然而面对虎视眈眈来“请”的校尉和兵丁,却不能说不去,便是装病,也要“抬着去”。 骆阳明虽不算大户,但是他亦是米粮公会的会董之一,亦在被邀请的范围之内。他的妻妾愁眉不展,都忧着要大大的破财。骆阳明的脸色却凝重的多。 熊文灿的宴席自然是鸿门宴,但是更为可虑的是他的烧城计。 <i><a href="/26457/" >吾是医神最新章节</a></i> 一旦真得放火,那就不是破财的问题,而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最近的活动都是为了阻挠烧城的计划,在他的努力联络和奔走之下,现在城中的壮班和部分卫所操军都已经表态,一旦澳洲人开始攻城,便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如果有人要放火也会竭力阻止。 但是这些人的话是不是靠得住,到时候面对如狼似虎的乱兵能不能顶的下来或者自己会不会干脆也沦为乱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居住的这一带地方多是殷实商铺,一旦城中大乱,便是首当其冲之地。仅仅靠街栅和看守的壮丁能不能护得街坊们的安全着实难说。 他叫来温铁头,低声关照了他几句。 “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i><a href="/26458/" >聊天修真群作品目录</a></i> “你放心!我一定护得大伙的安全。”温铁头胸脯拍的山响,“可惜我在码头上的弟兄不在城里!” “家中的一切都不要紧,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骆阳明再三叮嘱,这才起身,带着几个仆役出门去了。 现在去赴宴为时过早,何况到底要不要去赴宴他还没下决心。骆阳明到现在还没参透熊文灿的心思――他既要放火烧城,就根本无意守卫,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开什么宴会来要大家“襄助守城”? 思来想去,这个所谓的宴会应该只是缓兵之计! 他想到从一早上开始熊文灿就没有露面,先是说晚上睡迟了,到了中午又说“身体违和”。突然之间又邀请大家去赴宴…… 骆阳明忽然意识到:熊文灿很可能在昨夜便已经出城逃走。今天这一系列的花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城中官绅百姓以为他还在城中“主持大计”。<i><a href="/26459/" >穹苍幻化录作品目录</a></i> 晚上宴会上他不露面,这个空城计必然要破灭…… 骆阳明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宴会开始之时候便要放火?! 再一想,这次赴宴的都是城中的“乡贤”一类的人物,虽说没有缙绅一级的人物,但是也多是这梧州城里有点实力和号召力的人。特别是为了守城集中起来的壮丁们中间,都有一定的号召力。 如果他们这些人要投降,要对抗熊文灿留在城中的那些客军放火掳掠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熊文灿要设这么一个局!骆阳明心想,搞不好,他们一进去,门就会锁上,然后便是来个“火烧”的把戏,把这些“乡贤”们全部烧死――或者至少也烧个失魂落魄,仓促间无法组织起来抵抗乱兵。<i><a href="/26460/" >修仙界全民网游作品目录</a></i> 骆阳明浑身发冷。自己的计划要立刻发动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对跟随自己的仆役道:“快!送我去乔老爷府上!” 乔老爷不仅是米粮公会的会首,又是梧州南城总甲。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在梧州府能呼风唤雨,黑白通吃“乡贤”。他不但能影响到本地的壮班,还能影响到在南城征发的壮丁队的动向。 只要他能立刻改变立场,南城的德政、南薰几座城门便有把握能拿下来! 想到这里,他愈发加快了脚步。 易浩然一早虽然也到了总督衙门,但是听说熊文灿一时不能会客,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下处。他和其他幕僚们不同,并不打着要跟随总督逃命的算盘。生死于易浩然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大敌当前,他也没心情在总督衙门的花厅上和一干幕僚们喝茶嗑牙,高谈阔论。<i><a href="/26461/" >中古战锤帝王征服史最新章节</a></i> 不过易浩然也没闲着,回到下处他便摊开纸墨,开始写信。 他写的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肇庆以来一系列战斗的总结。这些战斗虽然他大多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是仔细搜集过参战官兵的见闻的。特别是昨天的榜山战斗,他仔细的询问了蒋锁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对澳洲人的进攻步骤尤其问得仔细。 写好几页,便叫身边的僮仆誊抄数封份。这些书信他预备着交给为熊文灿呈送奏折的折差带送到京师,分别送给几个师友――他们多在官员衙署中为幕,多些人知道髡贼的底细总是好的。 蒋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昨日大战一场,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一起身便跑到易浩然跟前,想讨一份去大云门外驻守的差事。易浩然没有答应,他说:“你差点就把命搭在榜山上,现在你又想继续把命搭在大云门外吗?”<i><a href="/26462/" >再次重生的皇帝作品目录</a></i> “蒋某唯愿为国尽忠!” “不用骗我了。你不过是求死罢了!你虽不说,我还是猜得出你必与髡贼是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原没什么,但是一味求死就不妥了!你年纪还轻,总觉得情义比天还大――若是见识过真正的变故,便会发觉活着比什么都要好!” 说着他不胜唏嘘,见蒋锁还要说什么,又道: “你不要再说了,一会你便带着余下的新军去巡视街道,维持好军纪――如今街面上已经乱的不像话了。你且先下去歇息。” 说罢,袁崇德便让蒋锁退下。熊文灿“身体违和”他并不觉得意外――熊督的处境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就算小厮来禀告说熊文灿已经自尽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这梧州怎么办呢?易浩然想起常浦献的烧城之计,虽然亦是绝地求生之策,然而未免太过歹毒,简直是绝户计。 眼见日已西斜,他正要出门去四处城门走一走,一个仆人推门而进,耳语几句,易浩然顿时失色,起身夺门而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9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 第四十六节 三件守城策 易浩然刚走出门,就看到院中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 虽说都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其实都是百姓中“有头有脸”之人:大多是城中殷实商户,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为首的,正是米粮公会的会首乔老爷。 乔老爷此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副面团团富家翁的派头,此刻居然穿着件布衣,如丧考妣的跪在石阶下。一见他出来,立刻拉开嗓子嚎啕起来。 “易老爷,你可要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啊……” 他这一号,跟着跪在后面的一干人都跟着嚎啕起来,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犹如在办白事一般。 易浩然赶紧躬身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父老乡亲还请起来说话,如此易某当不起,当不起!”他心中暗暗疑惑:看样子,来得人多是本地的商户,亦有几位总甲,虽说不算“缙绅”,也是城里有头有脸府县衙门里说得上话的人,这么呼啦啦都跑到他这里来哭号做什么?<i><a href="/17022/" >都市之神界商城</a></i> 他在总督幕府中,原本不过是个“吃闲饭”的,要说地位,连吃饭的时候给熊大人逗乐取笑的清客相公都比不了。也就是因为编练新军,他才成了幕府中的“红人”,俨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为是沾个“武”字,来和结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文官。地方缙绅大户绝少来和他应酬。 现在这一群“民意代表”来找他,不问可知必然是为了守城之事了。 乔老爷却不肯起身,在地上继续号道:“易老爷,你要救一救这梧州城的满城百姓啊……” “到底所为何事?请乔老爷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只要我易某人帮的上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见这富家翁涕泪横流,显然不全是做作,心中一紧:莫非是客军又在城里掳掠?城里虽然乱,但是大体上的秩序还保持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和家丁依旧在街面上巡逻。<i><a href="/17023/" >唐醉最新章节</a></i> 乔老爷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爬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易老爷!自打熊督师带着广东官员将佐来到本县,梧州上下都是尽心竭力的报效。犒劳的酒肉、银子;军中所需的粮草,哪一次不是妥妥当当的办好的。就说小人,虽不过个米贩子,也报效了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米。还有三千石米征购去了当军食,到现在也只给了三分之一的粮款――小的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这一说,跟着的人全叹起了苦经。有的说兵丁来店里拿东西,从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要;有的哭诉说官府征这个征那个,自家没有的买了也得送去,送来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诉说有兵丁强索妇女“洗衣”,把自家的婢仆送去还不算完,居然要拉家里的女眷,也是花了银子才算“恩免”了。 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诉”,弄得易浩然不胜其烦――这些烂事他知道的多了,当然了,“乡贤”们来说这些无非是说自己是“对得起”官府官兵的。为接下来的要求做铺垫。<i><a href="/17024/" >天遂人意无弹窗</a></i> 他赶紧高声道:“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军情紧急,一时顾不上军纪。弟兄们劳师远征,又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扰。还请诸位父老多多体谅。”说罢他对着乔老爷低声道:“到底有何要事?” “今日总督衙门里的常老爷四处差人送贴,说今晚熊督要宴请城中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计。” 易浩然点头道:“这我听说了。” “若是为了守城,小的们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内中有消息传来,说这常老爷献了三条毒计给熊督――这三条毒计固然可伤的髡贼,可是对城中百姓而言,却是伤敌五百,自损三千的绝户之策啊!” 易浩然大吃一惊:烧城计划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虽说城中的缙绅大多已经躲避出城,要么远远的跑到了南宁、桂林等地,要么躲进了山寨,但是城里举人秀才之类有功名的人还有不少。一场大火肯定会烧死不少。真要闹出来虽然可以栽赃给髡贼推诿给狼兵,但是真要有人借机闹起来也不容易收拾。<i><a href="/17025/" >玄门大师兄最新章节</a></i> 他赶紧道:“哪有此事……”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三条毒计是什么乔老爷可还没说出来! 果然他看到乔老爷那张双哭得老泪纵横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坏了!这老狐狸发现了! 易浩然赶紧道:“常老爷是个厚道人,不会出什么绝户毒计的,这是谣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 乔老爷道:“据说这常老爷向熊制台献策:收缴全城百姓存粮、将全城丁壮编入勇队、驱逐老弱妇孺出城――这三策,小人等都以为不妥啊!” 一听没有烧城的计策,易浩然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三条计策许是真得。<i><a href="/17026/" >次元契约商店无弹窗</a></i> 只要不烧城,总算能为梧州留下些元气。驱逐妇孺出城虽然残酷,至少也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髡贼素称“仁厚”,对百姓不会有屠戮之举,说不定还有救济。 不过,来得是“乡亲父老”,他多少得安抚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乔老爷又道:“存粮被夺,城内的民心必丧;丁壮编入守城虽可,却多是未经战阵之人,上阵也不过徒填沟壑而已;再者驱逐妇孺老弱出城,城内丁壮岂肯冒死守城?” “乔老爷所言极是,可这毕竟只是流言啊。”易浩然心想反正你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流言,乔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易老爷怎么还说是谣言!”乔老爷道,“如今兵丁们已经上街,正在挨家挨户的搜索粮食――说是搜索粮食,都在趁机劫掠!”<i><a href="/17027/" >鸿蒙主宰作品目录</a></i>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突然又嘎然而止。惊的众人都一哆嗦。 “易老爷!如今髡贼尚未进城,这梧州可就要沦为人间地狱啊。” 易浩然眼中几乎要冒火,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大喝一声道:“蒋锁!” 蒋锁应声而出。 “你速带这里的弟兄上街弹压!不许乱兵劫掠!”他大声道,“总督令箭就在书房里,你取了去!” 吩咐完,他转头对乔老爷道:“此事我尚不知情。至于外面的兵丁劫掠,亦不知是否是奉了上峰的命。你们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总督衙门面见熊督!定要讨个说法。” “多谢易先生。”一干人又要下跪,易浩然再也无心和他们敷衍,连连摇手,自顾自的叫人备马。<i><a href="/17028/" >魅力法则无弹窗</a></i> 眼见着易浩然领着十几个仆役亲兵打马飞奔而去,一干来“哭诉”的“乡贤”们也赶紧各自回家――家里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唯独乔老爷和混在人群中的骆阳明并不着急。 “老弟,你说的没错。”乔老爷的脸上流露出了惊恐和狠毒混杂在一起的神情,“这帮当官真不是好玩艺!脸红心黑!” 骆阳明即喜又忧,喜的是乔老爷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忧的是留给他的时间着实不多了。他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不知……” “他不仁,我不义。”乔老爷道,“澳洲人来当皇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澳洲人来不来当皇上不要紧,眼下的局面……” “你且和我回去。我们再商议!”<i><a href="/17029/" >浮名江湖无弹窗</a></i> 易浩然飞马急奔总督衙门,街面上的秩序的确乱了许多。沿街许多乱兵们有的肩扛有的挟在腰间,即有成包成袋子的粮食,亦有各种细软。还有的兵丁拉扯着妇人的头发,拽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子走。 要在平日,易浩然必要要喝斥制止,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他一口气奔到了衙门,跳下马丢下缰绳便往里冲。 他是幕府的“红人”,仆役亲兵们都没有拦阻他,易浩然一口气闯进了后面的签押房。却没有见到总督,只看到常青云在外面的花厅上饮茶,神情自若。 易浩然顾不得客套,问道: “熊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见。” “熊大人身体违和,正在休息。”常青云道,“兄台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i><a href="/17030/" >味香农家作品目录</a></i> 常青云素来与易浩然不和,但是常青云在幕府中的地位又比易浩然高得多。要见熊文灿,还真得过他这一关。 易浩然只得按住急迫的心情,问道:“晚间要宴请城中大户赴宴,共商守城大计,有无此事?” “确有此事。” “说席面上要公布三件守城策,叫大户总甲一体遵循照办……” “亦有此事。” “这么说,收净全城存粮,尽驱丁壮为兵,驱逐妇孺老弱出城都是真得喽!” 常青云一怔,旋即又点了点头:“这也是真得。” “如此说来,恩平县常老爷献的计是不用了?” 常青云放下茶盏,道:“易老爷,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计,不正和你的心意么?” 易浩然一怔,这话的确不错。只有死守城池才会用这三策,不然一把火烧了,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0节 ----------------------------- 临高启明实体书珍藏版第一卷正在预售中,有意者就关注微信临高启明公众号,微信微店渠道销售中 目前尚无淘宝渠道销售,敬请注意 ---------------------------------- 第四十七节 方寸大乱 “可是这样做,制台大人是要失民心的呀!” “民心不民心的,如今还有什么用?!”常青云猛的站起来身来,大声道,“这梧州城中,暗流涌动,大小人家,大约都预备着蓝布红纸,香炉蜡扦预备着迎接天兵入城,等着做大宋的顺民了!” 易浩然道:“你说得不错。然而圣人有云: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自官兵入城以来,军纪败坏,一日甚之一日,上到缙绅大户,下至黎庶小民,无日不受其害!说是来卫城护民,不如说是来殃民的!今日之局,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 常青云铁板着面孔,却不打断他。直到他说完,他才道:“既如此,易老爷又有什么妙计呢?” 这一问,易浩然顿时语塞。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梧州城真已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了。<i><a href="/27283/" >重生当个白富美作品目录</a></i> 若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城池和百姓,那就只有开城投降了。 易浩然茫然若失,他说不出“投降”这两个字。 常青云并不答话,起身在房中踱步道:“长洲、榜山两地失守,梧州内外交通已断,桂林、南宁的粮秣就运不进来,全城的兵卒断粮只在顷刻之间!不收缴存粮,是等着他们哗变吗?即夺了百姓的存粮,不把那些城内的丁壮编入勇队随时监视,就不怕他们之中出什么奸细,像广州一样开门迎敌进城吗?留那些妇孺老弱在城里,是等着他们在这座危城里饿死,还是等着破城的时候一把火被烧死?” “可城外不见得有吃的,髡贼劳师远征,又能有多少粮食救济百姓?” “不是据闻澳洲人素来仁义吗?”常青云冷笑道,“百姓就算喝粥,髡贼的粮食也要消耗不少。就算能攻下梧州,一样吃不饱饭。髡贼再厉害,顶天了就能待在梧州,如此广西可安!”<i><a href="/27284/" >末日之撩妻手札无弹窗</a></i> 易浩然抽了一口冷气,脑子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道:“还是要烧城?!” “为今之计,只有玉石俱焚!”常青云道,“我等守不住,髡贼也别想得了去!” “我要见熊制台!” 常青云道:“熊制台已经不在城中了。” “什么?!” “易先生稍安勿躁。”常青云的态度很是平和,“熊督是两省的经略,困守梧州有何用处?自然是要出去主持大局才是。” 易浩然却有些隐隐的失落,自己最近几个月主持新军编练,俨然是熊文灿幕中的红人,没想到这位东家不言不语的丢下自己就跑了!这也未免太过无情。令他更受打击的是,既然出城的时候不带自己,显然他在熊文灿眼中并不重要。<i><a href="/27285/" >运皇最新章节</a></i> 幸而常青云也在城中,让他的心情多少能平复一些。 “易老爷不是要死守梧州么?常某如今就要和你共患难,共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常青云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道,“来,且先与常某一起用茶……” 另一边,骆阳明已经心如乱麻,被通知赴宴的其他大户,更是心急如焚,存粮不说,家人也要蒙难,自己还要被困死在这里。此时,远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声,骆阳明知道,那是明军在抢夺各家各户的粮食,很明显,那些星斗小民家中的存粮是聊胜于无,官兵打的是他们这些大户的主意。眼下局面尚未完全失控,但是拉住乱兵的缰绳已经愈来愈松了,百姓的一场劫难就在眼前了! 他和乔老爷在乔家的宅子里与各行会的会首们密议,商量下来大家达成共识:第一,宴会决不能去,不但自己不能去,还要尽可能的通知周边的大户们不要去――去了十之八九会被一把火烧死在里面;第二,几个总甲的壮丁队都要掌握好,决不能让官兵裹挟了去;第三,城中各处的水会都要备好器具,一旦起火立刻出动灭火,壮丁队随行保护;第四,做好和官兵动武的准备。<i><a href="/27286/" >什么都能卖的店铺最新章节</a></i> 别看大户们平日里为了生意明争暗斗,这节骨眼上却都肯出力:毕竟这梧州城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因而毫不费事的筹到了二万两银子,馈赠城中卫所兵丁、壮班和壮丁队,确保他们到时能出力卖命――至少也能不参与劫掠。同时向带队将官校尉们许愿,只要保得梧州平安交到澳洲人手里,事后大户们另有馈谢。 这时候又有人来报告,说官兵正驱使东西城的几处城门的壮丁队挖开城门,看来是准备在夜里驱逐百姓出城了。 “其实城门一挖开,天兵便可趁势入城。只是天色已晚,天兵恐忧中计,未必会趁机攻城。” “要是有人能冒死出城联络天兵就好了!”有人提议道。 这建议甚是妥贴,然而众大户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出城联络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出钱,手下必然有人愿意冒死出去联络。但是,既要取信于澳洲人,必有若干凭据在手,少不得要有书信。万一落在官兵手里,顷刻便是弥天大祸!<i><a href="/27287/" >文娱复兴</a></i> “此事我来办!”事到如今,骆阳明只有自己挺身而出了,“我和澳洲人的米商大昌打过交道,听闻这次办理澳洲人军需的便是大昌――我与他们是老生意了。” 有人挺身而出,众大户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拍胸脯表示“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骆阳明此时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匆匆忙忙从乔大户宅里辞出来,带着仆人走小路,窜巷子,专走冷僻的地方,一路往回赶。 城中到处弥漫着惊慌不安的情绪,大街上,不少房屋商铺已经被砸开,不时可见横尸街头的死人,到处是嗥叫和哭喊声。 骆阳明顾不得那么多,他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铺面,手下的老掌柜李文升和温铁头已经等候多时。俩人见他回来,不由的大喜过望。李文升已经六十,是他的老家人。立马热泪盈眶,口里马上说:“东家,官兵们把咱铺里的米全抢了!我是一粒米都没保住啊!”<i><a href="/27288/" >火影之阴阳遁无弹窗</a></i> 温铁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嚅嚅道:“官兵人多,又有刀枪,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骆阳明经营的米栈,严格意义上是元老院的财产,虽说如此,作为牌面上的米商,一下子丢那么多大米,骆阳明还是很心痛。但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安慰道: “米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这帮兵匪,吃不了几天大米了!只要人平安,什么都好说。”说着他关照温铁头到后宅照护家眷,叫李文升到到书房去。 李文升本来是骆阳明在三水时家中米铺的伙计,后来米铺被夺,李文升也流离失所。骆阳明去梧州担任情报员的时候,在三水遇见到失业在家穷困潦倒的李文升,又招揽了他,作为自己在梧州开米栈的助力。虽然他从来没有透漏任何一丝情报工作的内容给李文升,甚至在临高的经历也不愿多谈,但骆阳明还是很信任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伙计,现在的老掌柜的。<i><a href="/27289/" >恐怖篇章无弹窗</a></i> 他年龄很大,一副垂垂老者的模样,驱逐老弱病残的时候混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他的身体其实相当结实,翻山越岭的事还做得来。 骆阳明用秘语写了一封信,叮嘱李文升,出城的时候,千万千万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澳洲人的大官。 “如果他们不肯让你见澳洲首长,你就说你有情报要给澳洲首长,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孤狼派来的,我只说一句,你可千万记住了。”骆阳明叮嘱道。 “东家,老朽一定不辱使命,只是明日一别,又不知是何时可以再见面了。”忠心耿耿的老掌柜含泪说道。 “会再见的。” 当天傍晚总督衙门宴请城中商户的宴会,该来的大户和总甲们没来几个,只来了乔大户一个,虽说贵宾只来了一个,身后却带来一大群百姓,好几百号人堵在衙门口请愿,只说不知道哪个传开的谣言,说是熊大人要烧城,带上满城男女老幼玉石俱焚。老弱病残一起当街下跪嚎啕大哭,要熊大人“以天下苍生为怀,无血开城为上”。<i><a href="/27290/" >妖街鬼店最新章节</a></i> 消息传得极快,半个时辰就闹得满城风雨,整个梧州城沸反盈天,街上到处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人。 城中的喧哗和骚动引起了城外伏波军侦察队的注意,然而他们并不能判断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这几天从城里投出来的官兵降兵的供词中他们大概知道城里的情况不稳,秩序混乱,但是里面到底混乱到什么样子,自熊文灿以下的这些大小官儿们到底又打算做什么,降卒却所知甚少。 不过,从降卒的供词里,朱鸣夏已经大概知道官兵很可能会在城破之际放火烧城。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官兵烧城,不但梧州很可能会毁于一旦,原本计划中打算就地利用的梧州的粮食也会化为灰烬。所以攻占榜山之后,他立刻着手调动部队部属,做好进攻的准备,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梧州。 第四十八节 出城 他把负责主攻的第三营营长朱全兴找来,问道: “拿下梧州要多久?” “这要看什么时候天亮。”朱全兴说。 “天亮之后呢?” “连炮火准备在内一个小时就可以占领全城。”朱全兴看了看手表,“部队都已经部署完毕。现在正在轮流休息。” “好,你等我的命令。看情况我们今晚就得进攻。” “夜间部队协调困难,大部队行动有点冒险啊。” “恐怕这事由不得我们慢吞吞了。”朱鸣夏把情报人员的审俘汇总来的情报递给他,“熊文灿很可能会来个玉石俱焚――真给他搞成了我们除了退兵就别无他法了。” “好吧,我这就回去做准备。”朱全兴说,“不过,夜间进攻风险很大,而且这几天都是弦月,夜间亮度极低,观察和射击都会有很大的困难。妥当些的话还是凌晨开始进攻。”<i><a href="/12182/" >九流道士</a></i> 夜间组织大部队运动作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即使是伏波军这样本时空的头号“精兵”,平时每次组织夜间战斗演习都会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迷路算是最常见的情况了。 朱鸣夏权衡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实话说夜里拿下梧州确实有很大的风险,进城容易,到了城里可就成问题了:街道上黑灯瞎火的,又无路牌标记,部队缺少照明用具,点着火把进城引发火灾的可能性很大。只有情报局提供的地图可以参考。夜里敌我识别困难,城里又有大量的溃兵…… 要是熊文灿抓住这个机会放火,那真是逃命都来不及。 朱鸣夏正在迟疑,忽然通讯员跑来报告:侦察兵发现梧州的敌人已经挖开东西方向的城门。 “怎么?打算突围了?”<i><a href="/12183/" >霸道雷修最新章节</a></i> 虽然借着宴请大户一网打尽的计策没能奏效,但是驱逐妇孺老幼的行动却展开了。守军开始挨家挨户的驱赶百姓,照事先上官的吩咐:丁壮驱赶到一边,妇孺老弱则往东西两处的城门驱赶。 一开始,还分出丁壮来,到后来,执行驱逐工作的官兵因为都存心趁机掳掠,完全顾不上这些“小事”了,干脆不管男女老幼,统统往两边城门口驱赶。男人因为担心自己妻小父母的安全,也不敢顾惜财物,混在人群里一起往外走。 驱逐百姓出城不过是客军趁机劫掠的一个借口,因而很快秩序就混乱起来。有趁机**妇女的,也有为了劫夺财物杀人的。有许多百姓随身带了细软的,都被乱兵拦截搜身。有人觉得麻烦的,便将双刀当街一插,叫出城路过的百姓“献宝”。不肯拿出财物的,当街便是一刀,遇到年轻女子,便拖到后面当街**。大街上哭声震天,闻之恻然。<i><a href="/12184/" >负剑追道最新章节</a></i> 总督衙门里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众幕僚得知熊督早已出城之后,顿时作鸟兽散。衙署内被抛下的仆役书吏在衙署内掠取财物自寻生路去了。衙署大门洞口,乱兵和城狐社鼠们公然出入,洗劫着所剩无几的财货。 城里只有一部分地区还保持秩序,街道上已经关闭街栅,由壮丁队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通过,不管是你官是民还是军,只要靠近街栅的,立刻就会引来一阵乱箭。滴血的人头胡乱的戳在街栅门上,警告一切企图靠近的陌生人。 几处官仓和衙署外面,本城壮班、梧州水师营和卫所的人马布置成警戒圈,驱逐着意图劫掠的乱兵暴民, 梧州水师营的士兵大多都是梧州人,甚至许多家就安在梧州城内,这番妇孺老弱出城,不少水师营的士兵的家人亦在其中。自开战以来,深知梧州水师绝无胜算的常青云便建议将水师营的战船全数装满沙石在桂江河口凿沉,只留下少数船只用来从桂林府运来粮秣。于是,梧州水师营顿时变得有名无实,被当做了步兵驱使。<i><a href="/12185/" >贴身御医无弹窗</a></i> 梧州城里熊文灿依仗的是从广西调来的客军,特别是军纪一向恶劣的狼兵最受重用。本地守军反而被视为“无用”。待遇菲薄不说,还经常被派去干杂役劳苦的工作。因此梧州守军之间主客矛盾一直很激烈,主军和客军之间的火并事件时有发生,双方堪称势如水火。这次驱逐老弱出城更是直接祸及了他们的家人,瞬间引爆了双方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双方在城内各处不断发生冲突。 这种本地驻军的对抗情绪被本地大户充分的利用,成为梧州大户们筹划的“反正”的主力,靠着这些驻军城内不少地方还勉强能维持住秩序,百姓们也没有遭到驱逐。一些被骆阳明“提醒”,澳洲人一定会要的地方:府县衙门、官仓等公共建筑也得到了保护。没有被乱军洗劫。 <i><a href="/12186/" >抓鬼奇谈作品目录</a></i> 易浩然带着十几个家丁亲兵走在街上,刀出鞘,枪上弹,一路上倒也无人敢聒噪。眼看着城中的乱象,心中隐隐作痛。然而此刻他亦无可奈何。城中的官场已经崩溃,再也无人主持守城事务,听闻苍梧县令已经在绝望中在大堂上悬梁自尽,梧州知府则下落不明。许多宅邸寺院宫观被乱兵暴民洗劫。他不过是个幕僚师爷而已,除了蒋锁和身边的十几个人之外,再无一点人马可以动用。 眼下,除了尽快出城之外别无他法。常青云已经先走了一步,自己也只有赶紧逃了。 被驱逐的百姓黑压压地从西江门沿着街道一路挤到了城中心万寿宫处,易浩然深知这样如果处置不当,极容易发生踩踏事故,过去在辽东的时候,他就见过几次逃难人群一时慌忙四逃,踩死踩伤不少人的事。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维持秩序的能力。只能关照手下人沿着墙边走,免得被人群冲散。<i><a href="/12187/" >都市之屌丝逆袭最新章节</a></i> 街边的乱军一个个红着眼瞪着队伍,看着还有没有油水可以捞。易浩然虽然衣着寒酸,但是身边有亲兵家丁护松,很受“瞩目”,靠着亲兵家丁以刀剑火枪威胁着乱兵让路,总算没有被拉出来当街“献宝”。 人群走得很慢,一步一挨,慢慢的通过只打开了半扇的城门。将近两万百姓,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才全部走出城门。见人都出城了,守城士兵马上就关上了城门。 出城的百姓有些在郊区乡下有亲戚颇有可以投奔的,便四散而去。但是不少人并无可投奔之处,尤其是不少妇孺,从未出过远门,夜里不要说出城,连家门都没出过。此刻却在深更半夜被赶出城,四周漆黑一团,不辨南北,又听闻有城外许多髡贼,有的与丈夫父兄失散,个个惶恐不知所措,只能聚集在瓮城外。夜里的寒风一吹,便有儿啼,城下顿时哭声震天。<i><a href="/12188/" >笑傲穹苍无弹窗</a></i> 城上守军见许多人滞留在西江门外,人数大概有数千,久久不肯离去,一个千总便往城下大喊。 “城下的人听着,快快离开城门,不然就放箭了。” 喊着几次,人群还是无动于衷,十几个弓箭手便向城下射了一轮,城下的百姓立马死伤了数人,在漫天的哀嚎哭叫声中方才缓缓散开。 设置在榜山上的观察哨通过夜视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发现了一万多的百姓从西江门出城。这些老弱妇孺现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在桂江边上梧州西墙下,排成了一条一公里长的长龙。通往桂江对岸的浮桥早就被伏波军的炮火毁掉,城南护城河上的栈桥也在战前全部拆毁,难民们无处过河,只得往北而去。 “营长,有情况。”在大云门外和明军对峙的一名士兵发现了对面的异样,立刻跑来向朱全兴报告到。<i><a href="/12189/" >勇者名叫恶龙</a></i> 透过望远镜看到这黑压压的人群,朱全兴先是很紧张,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吓了他一跳,明军不会烧了脑子来主动攻打他们吧。等看清楚了,却发现这群人都是些都无寸铁的老百姓,而且都是些老弱妇孺。仔细一看人数还不少,朱全兴数不清楚这群人的具体数字,但他初略估算一下,至少也有一万多人。 虽然朱全兴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处理,但部署在大云门附近的兵力是无法处理这些难民的,而且还要考虑到明军有没有可能伪装在难民中伺机发动突然袭击。 “立刻发信号,把营预备队调来!”朱全兴发出了命令,“同时向前指汇报!” 钟博士什么时候才把电台的科技树点亮啊,他现在实在太需要一台电台了。 比起在城北阵地一时不知所措的朱全兴,朱鸣夏虽然没有看见那黑压压的人潮,但也很快知道了大批难民出城的消息。 他能这么快的得到前沿哨兵的消息,全靠着通讯兵的联络效率。 梧州战场,伏波军实验了不少新战术战法。战场通讯就属于其中的一个重要科目。 元老们固然可以吹嘘自己拥有天顶星科技的通讯技术,但是在实际运用中这些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东西太过宝贵,技术上复制的难度很大。所以伏波军除了海军稍微奢侈一些,主力舰能配发电台之外,陆军的通讯很长时间基本就是靠走和吼。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2节 ----------------------------- 第四十九节 常青云 只有在较高级别或者较为特殊的部队中才会编制有无线电台。部队联络除了靠通讯兵的腿和传统的军号联络之外,夜间使用灯光信号,白天使用旗语。后来科技部参考历史资料,开发出一种镜子反光器材,在白天利用反光打莫尔斯电码,每分钟大约可以传递二三组信号。速度比旗语快多了,缺点不言而喻,在恶劣天候下传递距离会大幅度缩小。 不管是旗语还是光信号,在作战中传递信号都算不上太便捷,特别是在野战中,除非是在预设阵地上展开战斗,否则很难从容布置起通讯网络来,多数情况下还是靠传统的军号和人力通讯。 不过攻城战斗是徐徐图之的作战,各部队分散又比较开,正是这种目视通讯网使用的最佳场合。 第一旅通讯营的目视信号通讯兵分成了6个小队,分别部署在榜山北坡、珠山山顶、梧州城南、梧州城东南、北山山顶以及梧州城北,每队由信号员、观察员、解码员、传递员和候补各一组成。为了视野更开阔,也为了信号不受阻挡,每个兵小队都配备了类似泳池救生员坐的救生椅的高台,用钢管和连接件组成,可分拆成件,到了驻地再组装起来。高台用缆绳和长钉在四周地面固定住,顶端仅容两人,信号员和观察员系着安全带就坐在高台上,需要收发信号的时候信号员和观察员再挪到合适的位置站起来。观察员配备高倍望远镜,一旦发现哪个方向发出发信预备信号时,就会信号员做出相应的动作或者灯光信号回应,然后开始接收信息。一般的通用旗号分为30个动作,分别表示26个字母或10个数字,其中A到I的信号同时还依次代表1到9,K的信号还代表0,其余四个动作分别代表待机或空格、以下信号是数字、错误、取消四个意思,J还代表以下信号是字母的意思。灯光信号则直接使用莫尔斯电码格式。<i><a href="/14867/" >文至武圣作品目录</a></i> 白昼观察条件好的时候旗语比以莫尔斯电码为基础的灯光信号要简便,传递起简单的信息更为迅速。不过现在是夜间,只是使用灯光信号。观察员用望远镜观察发信方的信号,大声报出对应的字母、数字或相应的意思,然后解码员记录起来并迅速做出合理解读,然后让由传递员把解码后的信息传递到相应的收信人手中;反之,解码员就把要发送的信息编译为相应的编码,大声报给信号员听,让信号员发送出去;如果是要把信息传递到下一站,解码员会在完成解码发出继续传递的指令,然后旗手就会在下一站收到自己发信预备动作后,按解码员报出的编码发送信号。 一个小队的岗位并不固定,时刻保持着四人值班、一人休息的状态,岗位之间互相轮换,这样子就可以保证收发信息的及时性。<i><a href="/14868/" >重生之枪神最新章节</a></i> 当榜山上的哨兵用望远镜观察到梧州城西江门外的反常现象时,一面留意动态,一面把情况报告给了榜山上的最高指挥官,驻扎在榜山上的炮兵连长。炮兵连长不敢怠慢,在自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一边之后,便让信号兵小队发出了信息。 信息如下:1号,一万多名难民从西江门涌出。 1号指代的就是梧州城南的信号兵小队,珠山上的信号兵收到信息之后立即就传递了下去。然后,3号也就是榜山信号兵小队就收到如下信息:3号,加紧观察,继续汇报。 然后回复:1号,明军向难民射箭。 再接着回复:1号,难民往北去。 再接着:1号,难民接近城北阵地。 朱鸣夏一时也搞不清楚梧州守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么一大帮子难民一时之间涌出来,难保是不是有明军混在了其中,一不小心是要吃大亏的。所以朱鸣夏当机立断,命令小队向朱全兴发布了一条命令:4号,拦截出城难民。<i><a href="/14869/" >宠婚之甜妻万万岁作品目录</a></i> 从战术上看,拦截难民并不是件好主意。难民人多而且内部可能混有明军,以少量的兵力去拦截,单薄的战线稍有不慎就会被难民冲乱,谨慎一些的话,放开战线让他们通过各寻生路去似乎更为妥当。 但是朱鸣夏考虑到如果人群中混有明军,跑掉几条“大鱼”也就罢了,万一官兵越过战线,来个“回马枪”,袭击部队侧后的后勤补给点的可就不妙了。 朱全兴接到命令之后通过灯光信号命令到城东北山,让他们在难民尝试穿越北山阵地之前与城北阵地派的两个连形成合围,不让难民大规模四散。 易浩然虽然腹诽常青云跑的比兔子还快,其实常青云并没有他表现的“山人自有妙计”那么镇定自若。在城内的秩序彻底崩溃前,他就溜之大吉了。<i><a href="/14870/" >超人来袭无弹窗</a></i> 常青云并不是被“留”在城里的,确切的说他是主动请缨来充当放火的下令者。当时他是颇有些悲壮感的,颇有些“风萧萧兮”的意境,一直到易浩然闯进来质问他的时候,还很有些“镇定自若”的意思。 然而,随着城内秩序开始紊乱,派出去传令的人一去不返之后,常青云的勇气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当他意识到事态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不由的也开始慌乱起来,原本觉得可以“慷慨就义”的决心也不那么坚定了。他便顾不得什么放火不放火的事情了,当下叫仆人拿换的衣服来。 衙门里他已经秘密准备了几套百姓的衣服。这会他和三个贴身家仆都已经换上了褐衫小帽,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模样。匆匆奔出大门混在被驱逐出城的难民群体里准备逃出去。<i><a href="/14871/" >阴司无弹窗</a></i> 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满街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群的哭喊号叫声。常青云抬头看到北城一带已经冒出了火光,暗想大约是已经开始放火了。 满街的人群先是一愣,齐齐抬头看着天边的红光。突然人群里爆出一个男人变调的嘶喊“不好,起火了!”所有人都像被抽了一鞭子似得直蹦起来,一道向大云门涌去。逃命的人群沿着街巷滚滚而来,不断有人加入这个行列,也有人因为迟疑了几秒就被撞到在地,被人浪吞没。 汹涌逃命的人群中有民也有兵。有的富户被几个家奴护着,抱着个箱子跑;有的人晚饭吃了一半,手里还捧着个破碗也跟着跑;披头散发的读书人,被踩掉裙子的女眷,也都跟在人群里没命跑。乱兵们先是拿着刀鞘试图砸开人群跑,后来直接拔出刀把挡道的劈了。<i><a href="/14872/" >青春趣事</a></i> 常青云心中大急:这火放得也太早了! 然而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想这些了,主仆三人被人群裹挟着一路滚滚往前,推倒了路边施粥的善棚,原本温火煨着粥的灶头也被挤倒了,柴火带着火星滚到屋檐下面,那里原本就有好几只陶瓮,被火星一碰,“噌”的腾起了大火。火苗很快舔到了屋檐上的稻草,一下子整间房子都着了。 “烧城啦,快跑啊!”原本已经慌乱的人群一下子变得癫狂起来,靠近火源的人拼命挤向路的另一侧,另一侧的人则死命推着前面的人,哗啦啦倒下一大片。还没等他们站起来,更后面的人已经踏了上来,前面几十个人还觉得脚下一软,后面的就已经感觉不出地面上有什么了。 火从一间屋子烧到另一件屋子,从一个街坊烧到另一个街坊。常青云心中暗觉不妙,甩开膀子往左右砸去,奋力挣扎着想从人群中脱身出来。但丝毫不起作用,一记更有力的肘击正正敲在他右耳边上,他只觉得“轟”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i><a href="/14873/" >篮坛神话作品目录</a></i> 常青云踉跄往左边倒去,却又被左边的人挡了回来,他无法控制方向,无法停下脚步,只能被人群拥着往前去。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前面就是北门,又在恍惚间好像自己已经出了城。 还是他的小厮常山机灵,眼见路边有块石碑,拉着常青云往石碑背后一扑,好歹躲开了人群。等常青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坐在路边的泥泞里,原本簇拥的人群已经在城外散开了些。 随身的三个仆人也只剩下常山一个人了 毕竟经历过澄迈的大溃败,常青云很快冷静下来,他回头看着梧州城,发现火势并不大,原本呛人的浓烟都随风散开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他想起在出城前得到的最后一批消息里,城里的卫所人马和各城总甲都已经开始抗拒官兵――看来,这回又是毁在“汉奸”之手!<i><a href="/14874/" >荣归</a></i>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生疼,再看身上已不成样子,膝盖上破了洞,手也磨破了。大概出城的时候不知道摔过多少次了,再看常山也是一副狼狈样,大约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拼命拉拽才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常山,这回多亏了你!” “老爷,莫要这么说,”常山有些惶恐,“只是常威他们都不见了,干粮和银钱可都在他们那里。”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3节 第五十节 又一次被俘 一“不要紧,有命就好!”常青云道,“他们若有良心,自然会回去;若不愿意再跟随我,带着银钱自去寻一条生路也罢。” 正说着,忽然见常庆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见到他不由的叫了起来:“老爷!” “嘘!”常青云赶紧制止他,“咱爷们逃难,不讲究这个,担心录了破绽!” 常庆赶紧闭上嘴,往周围看了看,这才小声道:“常威起了坏心!故意把我撇下,带着银子混在人堆里跑了!” “罢了,夫妻大难临头还要各自飞呢。让他去吧。”常青云苦笑道。其实这三个小厮里他最喜欢的便是常威。没想到事到临头卷款潜逃的也是他。 “咱爷们赶紧走吧,只要跑出去便有活路!”他说着,三人混入人群,往江边而去。<i><a href="/3586/" >现代封神传奇最新章节</a></i> 一把雁翎刀突然横在他们面前:“速速献宝!” 眼见几个穿着号衣的汉子从左右围了上来,常青云知道此刻和这群丘八没什么好说的,当下满脸堆笑道:“几位副爷,小的们仓促从城里出来,并未带得银两,还请几位副业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当头一个大兵已经一把将常青云领子揪了起来,狞笑道: “你个酸子少装乔,看你的模样西皮白肉的,还带着仆从,必是个大户!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掏出银子来,大家体面些,不然休怪爷这把刀不认人。”说罢冷不丁照着常山的脖子一刀抹了下去。常青云就觉得脸上一股腥热,常山已然倒卧在地,腿脚有节奏的抽搐着,暗红的血漫漫汇成了一滩。 常青云顿时魂飞魄散,这丘八当场杀人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到了极点。眼下自己身无分文,若是惹恼了这几个丘八,小命不保。他颤声道:“几位……几位……莫要动粗――小的真得未带钱财呀……”<i><a href="/3587/" >无限娘化在异界无弹窗</a></i> 说到这里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心中深悔自己当初自告奋勇“有失孟浪”。当初慷慨赴死的决心烟消云散,一瞬间家中的老母、妻子、小妾、子女……走马灯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旋。 正当常青云闭目待死的时候,忽然出来一阵鞭炮般的脆响。这声音他异常熟悉,这不是三眼铳也不是鸟铳,而是澳洲人的快枪! 枪声一响,常青云便下意识的就势一蹲。旁边山岗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可这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 “明国军民听命!大宋伏波军已经把你们包围了,继续抵抗是徒劳的……” “奶奶的,跟着老子冲出去!”先前和常青云对峙的军汉一挥刀,吆喝四周的乱兵们往前突。 “咻——噗”只见这大汉胸前突然炸出一个血洞,慢动作一般仰面倒在常山的尸体旁边。<i><a href="/3588/" >雷之武帝</a></i> 这一下,方圆几百米内的人都怔住了。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们的抵抗都是徒劳的,把所有兵器都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大宋伏波军救济良善、优待俘虏……” “咣当”一声,一把刀被扔在了地上,随后是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 抵抗彻底瓦解了,没有人再想试试髡贼的神枪手。几百号人乌拉拉蹲下一大片,常青云偷偷抬头,看到十来个蓝色短衣兵士从山坡上下来,人人手里都端着上了短剑的快枪。 “我这是……又被逮着了?”常青云有些懵懂。 接下来的流程都是“熟悉的味道”。先是十几个髡兵分散到大路两边,每个人都半蹲下来,手里的快枪却不放下,常青云知道,这就是“警戒”了。<i><a href="/3589/" >混在明朝无弹窗</a></i> 另有两个髡人站在高岗上,指挥着着三四十个髡兵,让人聚拢在一起,开始整队。和常青云一起被俘的估计有五六百号人。髡兵七八人人一队,端着上了短剑的鸟铳,点着火把,一队一队的把满地的人隔成一个个小圈子。别看难民们人多,在这几十个髡兵的操弄下别说反抗,连咳嗽没有一声 高岗上一个髡人掏出个喇叭,用广东话和官话一遍遍的喊:“所有女人、小孩站起来,所有男人都继续蹲着!有妄动者,休怪枪子不长眼。” 喊了几遍之后,原本蹲了一地的人群开始骚动,先是几个,然后大多数女人都站了起来。髡兵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把还赖在地上的女人拖起来。有几个大户人家的男丁,还想护着女眷,结果被快枪上的短剑一指,就赶紧又蹲下了。所有女人和不及腰高的孩子,10个一队排在一起,右胳膊上扎上绳子,一串一串的被髡兵们拉到路边,女人们顿时一片抽泣。蹲在地上的男人们也跟着号哭起来<i><a href="/3590/" >穿越红楼梦</a></i> “剩下的,老百姓都站起来,兵丁继续蹲着!”那个当官的髡人又喊道。这回呼啦啦站起了一大群,常青云一想,自己是个文士,身上也不是明军号衣,就也跟着站了起来。这回,髡人的士兵明显小心多了,在人堆外,端着快枪,“一个个走出来!” 男人亦是10个一串被绑上,拉到路的另一边。求饶声此起彼伏,还有些大户模样的,明显是想要套近乎,掏出了银子和名帖,“老总、老总,我家在广州和髡,啊不,和大宋做生意,首长知道我家名号……”髡兵们都是一脸严肃,即不收银子,也不搭话。财货行李一概不取,都叫各人自己带着。 剩下的明军士兵只有五十来个,有光膀子披着号衣的,亦有穿着铠甲的,常青云就着火把的光芒粗粗一看他们的号衣,倒有四五种从属。看样子都是不打算冒险留在城里“发财”的。<i><a href="/3591/" >三国之小兵也疯狂无弹窗</a></i> 丢下的刀枪鸟铳掉了一地。髡兵也不细分,把他们全部串在一起,单独押在一处。 “大家稍安勿躁,伏波军绝不欺压良善、杀害俘虏;女人和孩子等战事结束马上释放;除了当兵的,其他老百姓,等我们审查结束也会释放。”话说到一半,突然梧州城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炮响,人群不由得一缩头。 “大家别怕,”这个髡官满脸笑意,“这是伏波军的胜利信号,梧州城明天一早就会回到我大宋元老院之手,大家很快就能回家了!至于今晚,只能先叫大家委屈一下了。” 被绑着的人也都交头接耳起来,但是谁也不敢言语。能留条命便是上上大吉了,其他哪里还敢奢望。 “还好站在老百姓的队伍里,”常青云心想,“不知道当兵的会被拉到哪里去做苦力。”他被绑在一个挑夫背后,挑夫油腻腻的后背顶着他的胸口,让他一阵腻歪。只好闭目养神忍耐着。<i><a href="/3592/" >网游之一箭倾城无弹窗</a></i> 忽然,新被押来的几个兵丁突然嚷了起来。 “副爷!这里有个官儿!” 常青云一惊,睁眼看去,却见这几个兵丁正指点着自己――他大约记得这些人,似乎都是熊文灿的标营的人马 完了!常青云刚想缩回脑袋,就被两个髡兵围住提溜了出来,逮到了髡官面前。 这两个髡官都是假髡,说一口琼州味的官话,“你是明国官儿人?” “不是不是,那些兵匪在放屁,时才这些人想打劫小的,还杀了我家一个小厮,想陷害我,还望首长明察……” 那几个兵丁却聒噪起来: “副爷!休听他胡言!他是熊文灿的师爷!”<i><a href="/3593/" >天魂珠</a></i> “平日里和熊文灿一直在一起,熊文灿对他言听计从!” …… 常青云脸色煞白,只是一个劲的分辨。 “哦,那你是……” “小是个做买卖的,布商布商。” “既然是布商,那一尺松江布,一尺浇花布,一尺鲁锦各多少钱,我要三尺松江布,五尺浇花布,六尺鲁锦一共多少钱?“髡官接着问。 “这……”常青云在家从不过问柴米油盐,这布价又如何知道,不过常庆在家就负责采办,想必是清楚的。“副爷,我还有家人在此,“他一边解释,一边回头找常庆,“副爷您看……” 这常庆也是没有城府,远远的看见老爷被带到髡人面前,还回头找自己,以为是攀上了关系。激动的连连挥手“老爷、老爷!”<i><a href="/3594/" >妖修天下最新章节</a></i> 他被带到另一个髡官面前,“你家老爷做什么买卖?” 看问话的髡人和颜悦色,常庆顿时放心了大半,“我家老爷是孝廉出身,哪能做买卖啊。” 见他秃噜了嘴,两个髡官相识一笑。 “来人,把他俩都带到俘虏队去!一个队前、一个队尾。” 常青云连呼“冤枉”,不过再也没有人理他了。常青云就这么被揪到了俘虏队,和告发他的几个兵丁捆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号令,俘虏队第一个开拔,押解的兵丁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火光映的刺刀发亮,常青云的心里冷的发抖――自己不比这些大头兵,可是有了“前科”的人,万一给髡贼认出来,这“二进宫”保不定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里,他的小肚子直往下坠。不由的东张西望起来,想瞅瞅有没有机会逃走,没等押解的兵丁呵斥,却已经被那几个“揭发”他的兵丁小声叱骂起来: “老实点!你个酸子!”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4节 第五十一节 城里的情报 一用四个连拦截兜捕一万多难民实在有点为难,好在夜里难民移动缓慢,黑灯瞎火的也无处可跑,往往十几个士兵打着火把一喊话就停下来等候收容了。 各个连都有不少参加过发动机行动的老兵,指挥收容难民别有一手,只用刺刀逼迫就把难民们围拢,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澳洲军爷饶命”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前后整整花了四个小时,才把这一万多难民押送到北山东面的山脚下,由三个连暂时看管着。这时候天都大亮了。 朱全兴焦头烂额,他一面要布置进攻,一面还要处理难民的问题。后续的预备队和民事干部正在移动,准备接手这一摊子的事情。 正忙的不可开交,勤务兵来报告:说出城的难民中有个老头要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他非要说得当面递交。”<i><a href="/25401/" >变身绝色神姬最新章节</a></i> “把信搜出来带来。”朱全兴没兴趣听老头子的嘀嘀咕咕,万一是和他扯什么“安民”的事情,他可没这个时间可以浪费。 “他说他是孤狼派来的!” 朱全兴一怔,孤狼的事情他知道,是对外情报局安排的在梧州的坐间,前不久还在城墙上发送过情报过来。 这么一来他不倒是重视起来了 “好吧,就把他带来。”朱全兴说,“另外去报告许首长,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孙三才是山东人,发动机行动收容来的难民,因为牛高马大的,就把他招募进了陆军。现在孙三才当了下士,当上了班长。不过战绩寥寥,除了参加过寥寥几次剿匪,孙三才没有真真正正地打过仗。一直到开始大陆攻略,孙三才才算真正意义上地上了战场,本想上阵杀敌立下大功,好日后升官发财,封妻荫子。<i><a href="/25402/" >真龙樽无弹窗</a></i> 没曾想登陆之后一直到梧州,孙三才都没有开过一次枪,背着枪坐船走了一路。把他建功立业的心给灭了一半。 到的肇庆,听说梧州集结了上万明军,必然要大战一场,孙三才很是兴奋,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可想不到的是,到了战场,孙三才所在连的第一个作战任务竟然是拦截出城的难民。 现在难民们在北山东麓被用铁丝和木棍组成的警戒线围在里面,难民们席地而坐,卫生队巡视其中,为一些受伤的难民进行了简易的包扎。孙三才所在连又接到任务,在这个临时构建起来的难民营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孙三才的心情很糟糕,要是一直看着这群难民,那么他在梧州可是什么仗也没得打了。照着这个速度,他猴年马月才能升官啊。<i><a href="/25403/" >种植天王作品目录</a></i> 牢骚归牢骚,任务还得执行。这是“铁的纪律”。孙三才不敢怠慢,带着手下的兵沿着警戒线巡逻。特别是要注意难民群里有没有人“为非作歹”――过去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虽然是“同为沦落人”,甚至是朝不保夕,但是难民营地中弱肉强食的事情时有发生,抢劫、斗殴、强奸……什么样的案子都发生过。 忽然,隔着警戒线,一个老头突然挤到他前面来挥舞着胳膊叽叽歪歪,说着一通他听不懂的鸟语,让他的心情愈加烦闷。呵斥道:“老实点!” 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骆阳明手下的老掌柜李文升。李文升虽然是个掌柜,但是只会说广州官话,作为山东人的孙三才当然听不懂――他除了军中通用的新话之外,只懂家乡的土话,别说到了梧州,就是跑到西三府人就听不明白了。<i><a href="/25404/" >不正经研究所的救世日常</a></i> 因为部队里通行是新话,作为军人他也很少和外界接触,自然对广州官话所知甚少。 此时的李文升却越说越激动,还做出了想翻越警戒线的举动,孙三才情急之下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用刺刀把李文升逼了回去。 李文升想起东家的嘱咐,把心一横,顾不上周围的人劝说,又挤了上来,挥舞着胳膊冲着孙三才手舞足蹈的比划喊叫着要求叫首长。 奈何孙三才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见这老头不知好歹,不服管理,照规矩就要上“强制手段”了――用刺刀直接捅是不行的,但是枪托现成,当下掉转枪支就给了老头一枪托。 李文升这下挨得结结实实,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边的难民们一阵骚动,顿时远远的躲开了。<i><a href="/25405/" >万界杀毒卫士作品目录</a></i> 没想到李文升颇有“受人之托,忠人于事”的精神,挨了这一枪托立刻又爬了起来,又在大喊大叫了。 孙三才这下着恼了,当即命令道:“来,把他给我绑上!拔一把草把他的嘴给塞住!” “什么事?” 孙三才转头一看,正是排长林功勇。赶紧立正敬礼道:“报告排长,有一个老头不听命令,滋扰闹事!” 林功勇原来的百图村林家的子弟,按族谱算是林显明的族侄,林功劳的族弟。百图村赶散之后,林家全族就被拆散了,一部分迁徙到了三亚,一部分留在临高。随着元老院统治区愈来愈大,两地的林家各支被进一步的拆分。林功勇的爹因为是造船师傅,便被迁徙到了高雄,一家人都进了当地的海军船坞工作。<i><a href="/25406/" >失落的方舟:造物遗产无弹窗</a></i> 因为从前百图村要为来自各地的人修船,所以百图村的村民个个都通晓几门方言。到了高雄之后林功勇更是接触到五湖四海的人,所以不单能说母语闽南语,还会临高话、琼山话和广府白话,说得都很正宗,旁人绝难听出口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陆攻略前的全面征兵中进了士官教导队。 他听得懂李文升的话,听他翻来覆去的喊要见首长,心里觉得蹊跷――首长这个对元老院的尊称,在这两广边界的府城里应该是所知甚少的,这老头怎么会知道呢?当下用广州白话安抚了他几句,问他有什么事情。 李文升见终于来了个听得懂而且会说粤语的人,分外激动,也顾不得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刺刀,一把向前,把林功勇的双手牢牢抓住,不停叨叨着:“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i><a href="/25407/" >异界之宠物系统</a></i> “什么?” “请你转告首长,我有孤狼交给我的情报!” 听到情报二字,林功勇不敢怠慢,马上把他带到一旁,盘问起来,没想到那老头除了“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我是孤狼派来的”两句话之外,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林功勇生怕这是个明国奸细,要见首长是为了去行刺。又叫士兵把他的全身都细细搜检了一遍,连发髻都打开了,并未发现凶器,搜到的除了一些杂物之外,只有一份普通的家书。 这些东西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最后他只好吩咐把人先单独关起来,派人去向营部报告。 李文升被安置在一个帐篷里面,惴惴不安地坐在行军椅上,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感觉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i><a href="/25408/" >这个女巫有点凶无弹窗</a></i> 帐篷外现在就站着一个背着带铳剑的澳洲火铳的士兵,无疑一旦他试图逃离,肯定是格杀勿论的份。东家一直和大昌米行有来往,而大昌米行背后是澳洲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梧州商贸立足于大米贸易,就不可能不和大昌打交道,一些关于大昌的传闻自然也是知道的。 东家既然和大昌有来往,也许会和澳洲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楚的干系。但东家不说,李文升也不会问――那是东家的私事。不过李文升对澳洲人的底细还不太清楚,为了替东家着想,谨慎一点,还是不要透露太多关于东家的信息为妙。于是李文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东家交代的“我有重要情报送给澳洲首长”“我是孤狼派来的”,别的什么都不说。 等了许久,却等来了一顶轿子――许可听说有人带了孤狼的消息,立刻要求朱全兴把人送到城南的指挥部去。 “用轿子,立刻把他抬来!” 为了便于指挥,朱鸣夏在梧州城南设立了前敌指挥所,长洲岛则作为后勤仓库和部队的修整地,现在杨增的第8营就在长洲岛上修整。各处对收容下来的难民进行了初步的清点,一共一万八千多人,大部分是老人、小孩和妇女,亦有部分青壮趁乱跑了出来――这部分青壮被集中看管起来,以防有明军奸细混在里面。 朱鸣夏现在正在发愁:熊文灿这一手甩锅技可真厉害! 梧州城商贸发达,城中百姓多以经商百工为业,靠着梧州作为桂北、桂西大米集散地带来的商机过活,那些米商大户倒没什么,绝大部分平头百姓在梧州城外都没有自己的田地农庄,现在正是无地可去。他们现在身上的细软大多早已被驱逐他们的明军搜刮一空,再加上熊文灿在战前就在梧州城外的四乡八野有意识地半卖半抢地征集粮食,梧州一带附近的各村各寨的存粮大多仅能自保,他们这些老弱妇孺想搞到粮食更是难上加难。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5节 第五十二节 秘信 现在梧州城外,唯一拥有大量存粮的就是第一混成旅。虽然第一旅的补给纵队在长洲岛等处囤积了大量军粮,也只能保证第一混成旅十五天的粮食供应。 三水联勤基地的输送效率随着交通线的不断拉长而逐渐下降。特别是联勤拥有的蒸汽拖轮数量有限,不得不大量使用征用来的本地木船运输物资,这些无动力船只在西江上逆水上行的速度很慢。转运到肇庆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原本指望打下梧州这个粮食贸易市场,缴获当地的存粮多少补充以下军粮的供应,但是从各种情报来看,熊文灿已经抢先一步运走了粮食,眼下就算梧州无血开城,存粮也不会多到哪里去,怕是养活本地的百姓都吃力。 最棘手的是,广东的粮食长期依赖广西供应,现在战端一起,广西的粮食供应完全切断。广东全省的粮食供应就落在了元老院的头上。从东南亚输送来的大米要从临高、三亚、高雄等地转运到广州。供应链一长粮食供应的危机就凸现出来。<i><a href="/5820/" >猎物</a></i> 现在,如果第一旅接济难民,即使按照“不饿死”的低标准,存粮也只能维持一周左右。即使立刻拿下梧州,城里的存粮不见得有多少,人口的包袱却是背上了――熊文灿的放火计划的第一部必然是焚烧城中本已不多的粮食。 如果不接济难民,部队的军食自然可以保证,但是让难民逃散,任期自生自灭的话,饿死的人不会少,这首先是损失了宝贵的人口,其次这种“见死不救”会严重损害元老院一直以来苦心营造的“仁义”、“爱民”的形象,对后续的民事工作不利。 “我看这难民是非救济不可。”朱鸣夏思索再三,说道。 “让部队少吃一点,多匀出些来。大家一起喝稀粥,起码可以多支撑一些日子。”朱全兴摇了摇头:“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从梧州搞到足够的粮食的可能性已经无限低了,我们现在是在补给线的终点上,正是最虚弱的状态。”<i><a href="/5821/" >时空逆转之六岁的大老爷们最新章节</a></i> 原来以为依托西江的补给,第一旅的后勤补给应该是最容易的,但是以他们的运输能力来说,当距离达到足够远之后,补给上的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梧州城要攻下来,老百姓也要救济!”朱鸣夏皱眉道。 他们正讨论着,勤务兵来报告,说许可带着吵着要见首长的老头带来了。 朱鸣夏一怔,这种情况一般许可就可以应对了,他带着老头来见自己,足见有重要的情报。联想到许可说过城里有情报局的“孤狼”在活动――老头大约是就是他的交通员什么的。 “让他们进来。” 半个小时之前,许可已经专门讯问了李文升,作为情报人员,他对广东白话已经很熟悉了,能够毫不费力的交谈。当他听到对方报出的紧急联络暗号之后便暗暗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李文升,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骆阳明,这信是不是他叫你带出来的?”<i><a href="/5822/" >异界逍遥公无弹窗</a></i> 李文升好不容易见到了首长,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忽然对面的澳洲人就开口问话了顿时一惊,立刻点头:“正是小老的东家。” 这时他才将自己的身份和与骆阳明的关系和盘托出。 “……如今城中大乱,老爷特意关照我,一定要将此信交托给首长,说能救梧州百姓于水火……”说着,抖抖索索从鞋底摸出个油纸包来。 许可点点头,看到李文升折腾半宿,困顿不堪,还不时传来肠鸣之声,便关照人拿来茶水和点心。 勤务兵端来一杯茶和一包油纸包装的点心。李文升尝了一块,酥酥脆脆,又香又甜,味道还不错。李文升瞄了一眼那油纸包装,只见上面写了两行字,广州城张记出品、大世界特供曲奇-澳洲百年秘方。<i><a href="/5823/" >不灭天主</a></i> 这澳洲点心倒是好吃。老头心想,心一下定了不少。 许可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份信函,写的是三水某某商号某某掌柜台启。他打开封口,抽出两页纸来,靠近马灯读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平淡无奇,写的是目前梧州被围,万一他遭遇不测,双方遗留的账目、货色该如何处理,要做哪些安排――非常符合危在旦夕,未雨绸缪安排后事的商人这个身份,纵然被人搜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秘密是在那一行行字句的夹缝空白处用密写药水写着情报。 对外情报局的秘写药水没什么稀罕的,主要是米汤水――可以说是到处都有秘写药可用。许可用碘酒溶液涂抹了下,蓝色的字迹立刻显示出来了。 蓝色的小楷字密密麻麻,连反面空白处都有。许可仔细看了一下,抬头对李文升笑道:“太谢谢你了!这可是一份大礼!”<i><a href="/5824/" >黎明的前夜无弹窗</a></i> 朱鸣夏看着许可亲自手抄出来的密信内容。内容是孤狼的汇报。第一部分是梧州城里的情况,一是城内人心不稳,他目前已经在城里联络了一批有力的本地“乡贤”,这些人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财产已经控制了城内一部分本地军队和壮丁队,将重要的衙署、仓库都保护起来了,只是城中的乱兵很多,无法控制全城。请伏波军尽快发动进攻,恢复城内秩序,以免发生大规模的秩序失控。最后他还特别提到,熊文灿的烧城计划已经箭在弦上,随着城中秩序崩坏,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的纵火,后果不堪设想。 “看样子情况很紧急……”朱鸣夏看完信件,又问了李文升几个问题,意识到城里的事态已经很严重了。而观察哨也传来消息,城里隐隐约约有火光,似乎有地方失火。<i><a href="/5825/" >极品小神医无弹窗</a></i> 万一梧州失火,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城中仅存的余粮会全部被毁,这梧州城内数万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到那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就是好几万无衣无食,失去居所的难民。于情于理伏波军都要救济他们。三水的联勤指挥部不但要运输粮食,还要运输大量的救济物资才能就地安置百姓。 第一旅即使攻下梧州城,受困于这样的补给压力也只能带着难民撤退,后退到补给比较通畅的后方――形同败绩。 第二部分是关于城内的守军情况的,一是传言熊文灿和部分重要官员已经逃离梧州…… “让他跑了?!”赶来参加会议的朱全兴略为有些失望。 “我们这点人,要密不透风的封锁梧州还是有点难度的。”朱鸣夏轻描淡写的说道,“跑了就跑了吧,真要活捉了反而麻烦。”<i><a href="/5826/" >韩娱之透视未来无弹窗</a></i> 信里特别说明,城中准备“反正”的各路人马都已经约定暗号,左胳膊上绑白布条子为记号。重要衙署、仓库、城楼等已经被控制的建筑物悬双灯为号。希望伏波军进城的时候注意识别。 再看下面的内容,提到梧州城内的明军主力已经分两路向桂西和桂北退去――这不算什么秘密,因为侦察兵早就发现了;接着是关于明军的囤粮地点的,秘信里提到,梧州城中原有的存粮很多都已经运往藤县。 “咱们去搞一下藤县怎么样?”朱全兴建议道,“如果情报属实,至少可以弄到一大批粮食。” 朱鸣夏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粮食到底囤在藤县的哪里他们还不清楚――明军的粮台未必就设在藤县县城。眼下梧州的情况更紧急,不宜先分兵出去。<i><a href="/5827/" >亡灵救赎最新章节</a></i> “我们先解决梧州的事情。”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二点三十分,距离天色放亮还有将近三个小时,“得尽快动手了,不然真要搞成了全城大火就无可挽回了。”朱鸣夏说,“天色一放亮就立刻开始进攻!要以最快速度拿下梧州!” “明白!”朱全兴应道,“部队已经做好准备了。” 接着朱鸣夏又和第一旅主要军官开了个短会,通报了孤狼传回来的情报。初步定下了几样事情,首先是要安置接济好难民。梧州这个粤桂之交的商贸重镇,元老院是要牢牢掌握的,所以争取梧州的民心,打好政治基础,纵使第一旅本身粮食供应紧张,也不能让出城的难民沦为饿殍,不单这样,还要修一些窝棚,让难民们中的老弱病残有个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其次是要解决目前的粮食问题,决定部队从明天开始减少一顿饭供应,将节约下来的口粮供应给难民。既然已经知道了明军的屯粮点,按照伏波军一贯的作风,自然是要去打一番草谷。决定派出侦察兵前往藤县搜集进一步的详细情报,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高音喇叭架了吗?”朱鸣夏问道。 “已经架设好了。”许可说道。 “你写了一封《告梧州百姓书》马上开始播音,虽然熊文灿要放火烧城在城内大概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也还是要扒一扒他的底裤。顺便给城里那帮子兵匪些压力。让他们知道想趁火打劫决没有好下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6节 第五十三节 破城 天亮前城中守军已经人心涣散。 上半夜驱逐妇孺老弱,城里骚乱频起,城中火苗旋起旋落,在早有准备的民壮的拼命扑打下始终没有扩展成全城大火。留在城内准备纵火大掠的一千多狼兵因为各处都有戒备,加之“友军”和壮丁队的抵抗,多处劫掠都未得手。后半夜开始城外的高音喇叭广播揭露了放火的阴谋,使得城中残留的百姓和壮丁们愈发鉴定了抵抗的决心,因而乱兵们一部分盘算逃命,还有些人尚未死心,准备着天亮之后集结成大股人马,在上风处全面放火。 在这种守军百姓各怀心事,人心涣散的形式下,守卫城北的兵丁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昨日壮丁队就按照“上峰的命令”把堵塞的城门给挖开了――据说是要放百姓出城。然而晚上却没有百姓从这里出城。如今城门是已经挖开了,也无命令说要重新填上。<i><a href="/25982/" >闺心似剑无弹窗</a></i> 大云门的瓮城和城门在前几天的炮击中就已经被击毁了,不把城门堵上那就是彻底的门户洞开了。守将下令重新堵上城门,没想到挖开的时候很积极的壮丁队这会却装聋作哑,根本不把命令当回事,若说要动粗逼迫他们去干,大有立刻亮家伙直接开干的架势。最后只能用些拒马和塞门刀车堵上缺口。 当面的髡贼倒是没什么动静,并无人喊马嘶的情形。大约一时半会是不会进攻了。 因为害怕澳洲人的狙击,城头除了几盏灯火外,各处都不点灯也不打火把。一片死气沉沉。 这会,大云门外负责梧州城北主攻的朱全兴部已经完成了作战准备。参加进攻的各个连队吃了应急干粮,按照进攻序列已经排成了纵队,爬城使用的梯子、绳索,爆破城门使用的炸药都已经准备就绪。<i><a href="/25983/" >重生之草根凤凰作品目录</a></i> 他的第2营阵地距离大云门外的营垒只有两百米左右。城头上的红夷大炮早已经被的炮兵打得哑了火,即使在白天堑壕里的士兵都不必顾忌明军的炮火,反倒是狙击手逼的城上的明军不敢露头。 此刻,布置在前沿的火炮都沉寂着,炮手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面黑黝黝的城墙,他们还没有得到开炮的命令。 此时,在黎明前的最黑的夜色掩护下,梧州城东北侧,第2营的轻步兵连的前锋已经摸到了明军营垒前只有三十米的距离上。轻步兵们以三人一组,三组一队,每组以三角队形前进。每队交替前进,一队前进,另一队就地卧倒掩护,待前队前进一段距离左后就地停止卧倒时,后队再在前队的掩护下起身前进。 轻步兵连的任务是打掉大云门外掩护城门的营垒,保证后续的战斗工兵能够及时投送炸药。<i><a href="/25984/" >神医丹师暴君的驭兽狂妃无弹窗</a></i> 大云门外的营垒在这几天的炮击中受了很大的损害,许多壕沟被轰塌,垒墙也被轰坍了多处。因为轻步兵的不断的狙击,出来抢修的民壮兵丁死伤很大,所以最后只是草草的将缺口是用塞门刀车和土筐临时封闭起来。 此刻一名垒墙上的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然而天色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害怕被伏波军的狙击手盯上,营垒上不敢打火把――只能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愈来愈愈大,愈来愈近。 他顿时汗毛直竖,顿时转身大叫道:“敌―袭―” 就在他喊叫的同时,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突然在澳洲人的阵地上升起。天色开始放亮了! 进攻开始了! 那些被哨兵惊醒的官兵们往外张望,却见几十名澳洲人已经开始越过坍陷的壕沟,有的直接攀上垒墙。<i><a href="/25985/" >良辰为聘作品目录</a></i> “抄家伙!敌人上来了!” 随着一连串的尖叫声,营垒里的守军全都被惊动起了,将佐们大声的嚎叫着,带着亲兵驱赶着兵丁上营垒应战。 就在这时候,等着这一刻的炮兵们立刻将拉火管塞进火门,挂上拉索,炮手一个转身,火炮震动着,喷吐出火红的炮弹,朝着大云门方向飞去。 第一轮炮弹飞进了营垒,将仓促起身奔向营垒的官兵打得骨折筋裂,断肢横飞。营垒中惨叫不迭,乱成了一团。 为了防止误伤,掩护的炮火只打一次。原本张大炮还计划轰击大云门城墙上的目标,不过城墙上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城楼被轰塌烧毁,有的地方连女墙城垛都被打光了,实在没什么可打的,只好停火。<i><a href="/25986/" >以宠攻毒无弹窗</a></i> 打前锋的轻步兵排在炮火的掩护下,瞬间便冲入了营寨,配属给他们的战斗工兵挥舞着斧头和抓钩,将堵塞缺口的刀车和土筐迅速的劈开拉倒,清理出几个突破口来。一个炮兵班飞快的拖拉着12磅山地榴通过工兵搭设的跳板越过壕沟。 后面轻步兵在前锋的掩护下,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越过了明军挖掘的壕沟,冲进了营垒。除了少量放哨的明军,大部分驻守在营垒里的明军都在睡觉,猝不及防中许多人还来不及拿起武器便死在了轻步兵的子弹或者刺刀下。梧州北城的守将,此时也被枪声惊醒,知道了澳洲人来攻了,稍加镇定之后,便组织起部队准备反击出去。 这守将也是伏波军的老对手了,正是参加过澄迈大战的前火器营守备李陌刀,李陌刀不像其他人那么会钻营,逃回来之后一直没什么官运,勉强托人运作,在东山防瑶参将麾下当了个火器营千总混日子。<i><a href="/25987/" >何处有仙缘无弹窗</a></i> 李陌刀算是军中的“技术干部”,有些本事,然而太过耿直,不太会拍马钻营――何况他也没几个银子能够钻营。东山参将的人马退到梧州,他却突然“官运亨通”起来,不但升官,还被委派带上了新建的“梧州火器营”。 然而这所谓的“梧州火器营”一成立,就被派在了守城战中最凶险的城门外的营垒中。前几天被大炮猛轰了一阵,营垒毁损大半不说,兵丁连死伤带逃走就少了一半人。 李佰刀这个人虽然不算什么忠臣良将,但是起码还知道吃谁的粮为谁卖命。倒没起了逃跑的念头,也约束着麾下的兵丁不要去参加抢掠――这倒不是他有多爱民,实在是这样的形式下若是纵容兵丁出去抢劫,部队会很快解体。 凭着稀拉的枪声,李陌刀知道,现在渗透进阵地的澳洲兵不会太多,但如果不马上把他们赶出阵地,等澳洲人的大部队杀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只有挨宰的份了。<i><a href="/25988/" >重生现代修真日常作品目录</a></i> 于是当即点起自己麾下的亲兵,再加上一些精壮,好歹是凑了一支一百来号人的队伍,拿着刀枪团牌。推着几门填好火药弹子的佛郎机,从大云门挖开的缺口处杀出。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连点几门弗朗机,接着便一声呐喊涌上去厮杀。 弗朗机炮的轰击射倒了前面的几个伏波军士兵,然而这个时候炮兵已经把两门12磅山地榴拉过了营垒的缺口,李佰刀这一百多出城反击的人马立刻就撞在了炮口上。山地榴喷射出了火舌,霰弹从炮膛内射出,横扫城门口,在一片烟雾和惨叫声中,反攻被瞬间瓦解,李陌刀右手手臂也中了一弹,血流如注,顿时晕死过去。 轻步兵连夺下城门后,战斗工兵发觉自己已经无事可做,城门口的泥土被挖开了,城门也早就被炮火击毁,他们所能做的便是用斧子清理塞门刀车和拒马。<i><a href="/25989/" >一世诺最新章节</a></i> 轻步兵用刺刀驱散了聚集在藏兵洞和城墙上的守军,有些地方暴发了相当激烈的白刃战,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守军要么一哄而散,要么跪地请降。北门的壮丁队从一开始便挂出了白旗,人人左胳膊上系着白布条子。 “大云门拿下了!”消息传回朱全兴处,他立刻下令:“各连按计划行动,用最快速度!” 这时候,米粮业公会里,一宿未眠的骆阳明瞪着通红的眼睛爬在屋脊上眺望着炮声隆隆的城北方向――他不知道伏波军会从哪里进攻,但是大云门的枪炮声说明首长已经开始进攻了。这多少让他感到松了口气:只要伏波军开始进攻,官兵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但是他也在担心,城里的乱兵会不会彻底的疯狂起来。要知道昨晚堪称惊心动魄。各处都有乱兵行劫纵火。连米粮公会所在地也被一群乱兵袭扰,幸而有当地的卫所军在,公会的各位老爷又舍得用银子,一场乱斗之后留下几十具尸体和满地鲜血,总算没把各位老爷和他们的家眷都当“肥猪”给捆了去。 但是有武装保护的地方并不多,本地军队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能保护一些重要的地方。许多街坊靠着壮丁队和街闸堵住了乱兵,扑灭了火灾。但是也有不少地方被乱兵祸害:杀人、**、抢劫……一些地方来不及扑救,延烧了数百户人家。骆阳明在米业公会的屋顶上看着城区此起彼伏的火光,听着哭喊和叫骂声,心如刀割――这场人祸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7节 第五十四节 攻占梧州 骆阳明在极度的煎熬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的家眷还留在宅子里,虽然有温铁头和伙计们照看,到底势单力薄,万一被乱兵祸及不堪设想。 虽说从伏波军抵达城下到现在不过四五天时间,却象过了半辈子,真所谓度日如年。 他几次想派人去家里接家眷,但是街道上混乱不堪,担心在路上反而发生意外,不如就在家里闭门躲藏着,那边多是米行,虽然目标大,但是公会也有丁壮们在守卫。 眼瞅着天色微明,梧州南北两城城外都传来了隆隆炮声,骆阳明不由的精神一振――攻城了! 各种颜色的信号火箭不时划过天际,在骆阳明看来犹如节日焰火一般美丽,他顾不得再看,赶紧从屋顶上爬了下来,向厅堂里的米粮公会的会董们报告。<i><a href="/14432/" >花都特种高手</a></i> “澳洲人开始攻城了,用不了半日,这梧州就是大宋的天下了!”骆阳明手舞足蹈的说道。 米粮公会的会董们原本呆滞愁闷的面孔顿时都舒展开来。他们提心吊胆已经几天了,眼下听说澳洲人就要入城,这无法无天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大家的身家性命多半也能保住了,原本厅堂中凝重的气氛有些活跃起来了。仆役们端来的早餐原来放在桌上一直无人问津,这会却忽然围满了人,还有人在大声呵斥自己的仆人“没眼力见”,不知道把粥“热一热”。 骆阳明瞧着这帮商人又开始对着下人们耍威风,摆架子,就知道他们又觉得笃定了。不过,眼下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城里的乱军为数不少,狗急跳墙起来也能造成很大的损失。 倒还是会首乔老爷有章法,他一面派人出去联络各处的壮丁队和本地兵丁,要他们“各守防地”,要他们“保境安民”,事后必然“重重酬谢”,一面又派使者去见城中的最高指挥官浔梧左参将。<i><a href="/14433/" >邪虫神作品目录</a></i> 这位参将还在城中完全是不得已,因为梧州是他的防区。一旦丢失朝廷必然要追究他的责任,还会祸及家眷――明军的将领多来自卫所的世袭军官,实际就是封建小领主,家族的利益和他本人是有着切身的联系的,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死守到底,以身殉城才行。 所以乔老爷派去的使者是“死士”――因为对方很可能会出于“汉贼不两立”的决心直接诶杀了使者。 乔老爷叫使者带的话很简单:只要他立刻谕令手下开城投降,约束好人马。投降之后,立刻奉上两万两银子作为犒劳,另外馈赠他个人三千两银子。澳洲人那边,亦会帮他斡旋,保证他的安全。 打发了使者去了,乔老爷又把骆阳明叫到一旁,低声问他澳洲人军中他可有熟人?<i><a href="/14434/" >绝品狂徒</a></i> 骆阳明自然不敢透露身份,便说他素来与大昌有联系,这次听说大昌帮办澳洲人的军米供应,说不定有熟人在伏波军军中。 “如此说来并无靠得住的熟人?”乔老爷的眼中流露出疑虑的目光。 “虽无熟人,不过伏波军向来军纪森严。自然有人来接洽,乔老爷不必多虑……”他看到乔老爷的并没有放下心来的意思,只好又补充道,“我这里有和大昌交易的‘授权证’,只要拿出来,求见主事之人大约亦不成问题……” 说了他有“凭证”,乔老爷这才脸色松快一些。他久居梧州,虽然听说过澳洲人之名,用过澳洲货,但是对“髡贼”的行事做派缺少直观了解,又是破城这样的兵危之事,一个应对不妥,便是奇祸立至! <i><a href="/14435/" >极品兵王最新章节</a></i> 还好有骆阳明这么个“通髡”的人物在。乔老爷多少觉得有些依靠。接着便将城中缙绅商人们商议好的“犒劳”说与骆阳明,大致兵丁每人多少“犒赏”,军官每人多少,主将又是多少。又问骆阳明这个“价码”是否合适--自然,到时候还得请他“骆老弟”出马去接洽…… 骆阳明暗暗好笑,但是这些钱粮不要白不要,自己也没必要替老财们省钱,而且大军远道而来,获得一笔收入亦不无小补。当下表示自己愿意去“接洽”,这才让乔老爷松了口气。 大云门破城之后,城内明军的最后有组织抵抗彻底瓦解。以浔梧左参将麾下的亲兵家丁为核心的少数精锐几次反击大云门不成之后,部队基本瓦解。至于原本就在城中作恶,意图趁火打劫的乱兵,此刻更始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建制完全溃散,乱兵们到处纵火劫掠。城中陷入了全面的混乱之中。<i><a href="/14436/" >猎手遮天作品目录</a></i> 朱全兴指挥的第二营入城之后,一面占据要点,沿途搜缴乱兵,一面派人与降兵接洽,凡是投降的明军,不论本地还是客军,全部命令他们开出城外,听候点验收编;城中的壮丁队和壮班,则命令他们各守卫道路要害,剿灭流窜来的乱兵,随时分片出动灭火。 随后杨增的营从城南入城,以班排为单位在全城搜剿乱兵,协助壮丁灭火。事事井井有条,不到中午,梧州全城便已平靖下来,虽然各处火头不断,但是在及时扑救之下并未形成大规模的过火。虽然有部分贫民街巷被烧毁,造成几百户难民,另外便是城外沿江的码头区受损较为眼中,几乎夷为平地。但是总体来说全城的损害并不太大。 饱受惊扰和侵害的梧州百姓们,不论贫富贵贱,终于在恐惧和不安中迎来了新的主人。不过,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今天的日出了,在昨晚暴乱中死去的百姓还横尸在街头,而在苍梧县衙门里,在绝望中自尽的县令悬在二堂的房梁上,后院一片狼藉。<i><a href="/14437/" >异能时代之谁是主角无弹窗</a></i> 朱鸣夏并不入城――梧州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地名,他的任务是作战:明军主力可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地方。 于是这临时军管会主任的工作就落在了朱全兴头上。 朱全兴是徒步进城的,梧州城不同于其他城池,没有进过大的破坏就开城了,围绕梧州的几次攻防和城内的纵火阴谋使得城池受到了不小的破坏。虽然因为“孤狼”的努力,挫败了熊文灿的烧城阴谋,但是城内依然不太稳定。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宜搞什么入城式。 城内的乡贤要到城门口来“迎接”,朱全兴回应说“不必”,都叫他们去府衙――临时军管会所在地候命。 照理说这种活用不着元老出马,自然有琼崖纵队的北上干部组成的接收组来负责,但是梧州的地位不比寻常,不管是立刻挥师深入广西还是在这里厉兵秣马等待时机,梧州都是一个重要的交通节点,必须加以好好的经营。<i><a href="/14438/" >胖子的韩娱无弹窗</a></i> “城内壮丁队除救火会和府、县衙门壮班人员留守原地外,其余就地就散,各自回家。” “城内所有军丁,不论土、客军,全部开出城,在北门外接受点验,日落后留在城中者以乱匪论处。” “明国官吏,限日落前往苍梧县衙门报到,听候处置。藏匿者以谋叛论处。” “城内所有硫磺、火药、桐油等易燃物品,全部移送出城,集中存放。” …… 一道道命令从临时军管会的门口发出。接收工作千头万绪,但是几年来元老院对接收城市工作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经验,北上干部里也有几个老手。进城之后指挥部队占领要害部门、查封、收缴武器、搜捕溃兵……各项工作井井有条。<i><a href="/14439/" >逆天玄诀作品目录</a></i> 朱全兴得省事,他在临时军管会所在地府衙里布置好桌子地图,着手安排梧州的防务治安工作。 目前的形势来说,梧州是一座“前线城市”,而且环境十分不利。它不但距离元老院在广州的同治核心珠三角地区甚远,而且偏处两广交界地区。往西,是实力尚存的广西明军集团。此时汇聚了从广东退下来的两山防瑶参将、中路守备的人马,实力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虽然广西历史上就贫困,但却有好几个产粮区,自给自足尚不成问题。相比之下,在梧州的伏波军因为交通线拉长,已经有接济不上的困难。往东,从肇庆到梧州,沿江山区有大量的瑶峒,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暴动,梧州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第二营不论是作为攻略广西的尖刀还是固守广东的盾牌,都要先做好梧州的守备工作。 第一步工作,自然是弄清楚梧州的现状。要说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给他们发信号,送密信的“孤狼”了――按理说这会这位情报员应该悄悄的来接头了。 不知道这位孤狼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情报呢?不仅是他,包括许可,都对这位梧州城内的情报员有着莫大的兴趣。要不是他的及时活动,破坏了熊文灿的烧城计划,他们恐怕要面对的就是一座烟火弥漫的梧州城和满地的难民了。 可是到现在,这位神秘的孤狼依旧没有现身。 这时候,身边的勤务兵又一次来报告:本城“乡贤”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 下次更新 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8节 第五十五节 烂摊子 “噢。”朱全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这帮子乡贤等了三四个小时了――虽然他打心底里不待见这群人,但是目前还得利用他们。毕竟乡贤们对本地的情况最清楚,掌握的社会资源也最多。特别是梧州的米商公会――他是颇为寄予希望的。 “请他们进来吧。” “乡贤代表团”为首的正是骆阳明。按照纪律他不能主动暴露自己,只能等“上级”发出“接头”的指示。 此刻,他算是“身负重任”,怀里的“护书”里不但夹着礼单,还有当初大昌粮行发给他的“代理授权证”――其实这玩意就是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的凭据而已。但是“乡贤”们认为这是澳洲人的“官给执照”,多少能攀附一下关系。 梧州的乡贤们对元老院所知甚少,但是元老院的传闻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点。伏波军进城之后的表现也印证了过去的传闻,所以此刻他们的心情已经不像今早那么惶恐忐忑。虽然城里的最大的几个富户没有敢亲自来,但是包括已经逃到乡村去的缙绅在内的各家大户都派了人,来得至少也是一个近支宗亲。<i><a href="/13747/" >万妖之祖</a></i> 骆阳明知道:乡贤们这次拜访最急于知道的是元老院是不是打算在梧州待下去,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要待下去,他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一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澳洲人兴师动众而来,不可能打完就走,梧州的重要性,稍有些地理概念的人自然也能明白;所以他们更关心第二点。 自古客军入境,大户们都要破费一二,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前些年王督师征讨髡贼打了败仗,一时间全粤风声鹤唳,调了不少广西兵来援,梧州一度鸡飞狗跳;至于最近的熊督师请来的客军,那是干脆准备把梧州来个一锅端了。 澳洲人即来了,军纪再好,财主们也得有眼力见才行。大户们不知道澳洲人的胃口有多大,“公”、“私”又是怎么分的。虽然计较了一份礼单和劳军清单,但是能不能让澳洲人满意,大家都不清楚。所以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澳洲人大将翻脸,直接就把人给吊起来――这样的传说他们可听了不少。<i><a href="/13748/" >从前有座灵剑山</a></i> 朱全兴接见了骆阳明一行人,照例说了些抚慰的话语,保证他们的人身财产的安全;又指示来接收的梧州军管会的归化民副主任和他们接洽,宣布成立“善后局”,让乡贤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都是应有之义,众人也都应了。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朱全兴最关心的是粮食问题,“梧州城如今遭了兵火,城中多有损害,百姓们不少流离失所,要尽快给他们修复住所;还要赈济受了兵灾的难民,这些都得请你们多多出力了。另外,本军亦需军粮,夏秋两税尚未到时候,百姓们又多是家无隔宿之粮的小户贫户,这合理负担就得请诸位乡贤多多承担了。” 要钱要粮,这是应有之意,并不出乎乡贤们的预料,所以话一说出来,便有人出来叫苦。<i><a href="/13749/" >射雕之江湖无弹窗</a></i> “银子,小的们凑些出来也不是难事,只是这粮食……实在困难……” 说话的人叫笪辛轩,在梧州城里亦有一家米铺。不过这米铺背后的东家却是本城有名的缙绅吴家。笪辛轩此来是有一点底气的,为什么呢?因为吴家的少爷,早年就和澳洲人有来往,据说还和广州的郭东主有交情,合伙做过几次“大买卖”。 据说澳洲人特别念旧,为其效力过的人不会吃亏。所以第一个出来哭穷的便是他。 笪辛轩哭诉说城中原来不少存粮,不敢多说,各家各户的米行三四万石的存货还是有的,只是自从熊督师到了梧州之后,人吃马嚼,又抢着把粮食外运到广西,存粮已经少了一大半。这几天打仗过兵火,又是被烧又是被抢,各家米行损失惨重,以他家来说也不过四五百石了。<i><a href="/13750/" >洪荒之冥河寻道作品目录</a></i> “……小的还算是好的,有的小户,货栈内的粮米几被抢劫一空。” 骆阳明知道这番话虽然有“哭穷”的嫌疑,却并非全是谎言,粮行损失惨重是事实――就拿他家来说,官兵连一粒米都没给他留下。 所以他咳嗽了一声,也附和道:“首长,本地粮行受损极其惨重,合理负担一事,我等一定尽力报效,只是这时间和数目上还请首长多多体谅。” 朱全兴点点头:“这事情你们和副主任慢慢谈吧。眼下你们先支一百石米,搭起粥棚来,供难民食用。” “是,是,这粥棚是原就有的,小的们立刻就恢复起来。” 城里的粮食的确所剩无几。不但米行的货栈存粮损失很大,府、县两级的仓库、民间的常平仓等公共存粮库房的存粮也不多了,联勤人员的初步统计,缴获的粮食还不到四千石,部分还因为火烧、烟烤和水浸受损。<i><a href="/13751/" >真武荡魔传</a></i> “看来老熊的确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朱鸣夏接到接管梧州之后的第一份报告,不由的慨叹道。 眼下不仅要筹集粮食,还要救济难民。仅城中骚乱中失去住所的难民就有几百户,好几千人。在驱逐百姓的过程中许多商户和住家遭到乱兵歹人的洗劫,这部分人也亟须救济。粗粗一看,仅仅需要救济的百姓就已经有两万多人了。 许可已经进城去了“调研”了,一是监督审俘虏工作,看有无有价值的情报;二来,他要设法和“孤狼”接头――除了急需得到梧州的具体情报之外,他还对这个在城中传递出重要情报,甚至策反了相当一部分城内实力派的情报员颇感兴趣。 常青云和其他五十多个人被押在瓮城里,绳子没有解开,也没有人因为他看上去像个老爷而高看一眼。城门大开着,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门口的髡兵们,不管是奔来跑去的,还是站岗放哨的,各个衣着整洁、身姿笔挺。服装器械<i><a href="/13752/" >斗破之无上之境作品目录</a></i> “两年一别,这髡人竟强悍如此!”常青云不由叹到。 他这一队俘虏被一个个解开,每个人都会被带到城墙脚下的一个小屋子里去问话,大多数人出来之后被单独关押在一旁,也有人出来之后就欢天喜地的进城了。 坐在城墙脚下,常青云是一百个不乐意,虽然大家都知道落在髡人手里性命之忧基本无虑,但是一面不断有各式各样的髡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面一同绑着的几个广西兵常常对他投来不怀好意的一瞥,也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常庆进去小屋蛮久也不见出来,常青云正疑惑间,忽然有过路的人大叫“那是常青云!就是那厮要放火烧城的!” 原来府衙的一个书办认出了他,这书办在梧州有不小的产业,听闻熊大人要烧城,很是着急上火了一阵。伏波军军管后,书办立刻投靠了澳宋,正带着澳洲人清点梧州官仓。他这一嗓子,顿时聚拢了好几十号人,“弄死他!”“烧死他!”“熊文灿的走狗!”一时间,唾沫、泥块、烧焦的木头都向常青云飞了过来。<i><a href="/13753/" >重生封神之我为哪吒</a></i> “散开散开!”一旁的伏波军立刻过来驱散人群;两个髡兵大步向常青云走来,一人一只胳膊架起来就往小屋里去。 常青云脑门上被碎砖头挨了一下,正晕头晕脑间,被髡兵按在了竹椅子上。 他强作镇静,抬头一看,前面的条案后坐着三个髡人,两个是年纪轻轻的男髡,一眼望去也只是穿制服的假髡,不是澳洲人;另一人坐得稍稍靠后,面孔隐在阴暗里,看不真切。 “姓名?”问话的是个年轻的男髡。 “鄙人常青云。” “你是熊文灿的幕僚?” “是,常某在熊督幕中效力。” “在梧州城放火的主意是你出的?”<i><a href="/13754/" >修仙界首富作品目录</a></i> “非也,此实乃奸人陷害,望大人明查。”常青云知道这屎盆子无论如何不能认,不然澳洲人为了收买民心,一定会重重治他的罪,直接吊绞架,“此乃恩平县令常浦所献,与我无干。” “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建议你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的确并非在下所为。苍天可见!”常青云知道澳洲人不事构陷,决不会随意借汝人头一用,所以还算安心。 “你知道熊文灿去哪里了么?” “在下不知。”常青云想到这么说未免太生硬,又道,“大军入城的前一日,他便不见了。要说逃走,无非藤县、容县各处了吧。” “把你知道的守城明军的情况说一说” 常青云暗暗疑惑,这守城的官兵早就崩溃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他既然问,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为好,免得惹恼了髡贼。 好在他在幕中,对守城的各路人马所知甚详,当下一五一十将主客守军的隶属、来源、人数、将官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守卫榜山的明军是哪里来的人马?主将又是何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9节 第五十六节 又成了俘虏 “榜山的官兵是熊大人自己操练的家丁,主将是千总宋铭。” 阴暗中的人影似乎说了一声什么,旁边立刻有人出去了。 “宋铭现在何处?” “你们打下榜山的当天,他过江的时候失足落水,被他的亲兵救起――听闻是人事不省,后来便不知死活了。” “还有其他人呢?” 常青云迟疑了一秒钟要不要说出易浩然和蒋锁来,再一想他们的身份和作为都不是秘密,何必替他们隐瞒,便道:“另一个是家丁队的千总,叫蒋锁的。” “这些家丁是从哪里来得,是谁操练?” “都是蒋锁操练的。”常青云知道对方感兴趣的必然是家丁队怎么会“髡操”的。 “这蒋锁是什么来历?”<i><a href="/18879/" >大宋帝国征服史作品目录</a></i> “这个,学生着实不知――”看到对方的眼神,久远的回忆在他的脊背上化作一股凉气,他赶紧又补充道,“蒋锁是熊督幕中的易浩然的学生。” 阴影里的人似乎又说了句话,旁边的记录员立刻送了一张纸条出去。 不用说,这一定是去搜索易浩然和蒋锁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跑出去没有…… “易浩然什么来历,蒋锁又是如何和他结识的?” 常青云是尝过当年元老院专政铁拳滋味的,所以不敢隐瞒,当下将易浩然的来历,他怎么受委派去买“髡铳”,又怎么从路上带回来了蒋锁;又说到俩人曾经受熊督委派去贵州招募家丁到广西来“练兵”。拉拉杂杂,唯恐说得不详细,惹恼了主审的“干部”。<i><a href="/18880/" >重生迎来幸福</a></i> “把你所知的蒋锁的情况详细说一说。” 常青云把他平日对蒋锁的印象大致说了说,说他平日里处事极孤僻,除了和易浩然之外,几乎不与人交往;做事认真,对澳洲人的铳术击技和步操极其娴熟。不近女色,不好享受,对钱财极为淡漠。 “……是个怪人。” 半个时辰之后,对常青云的问话终于结束了。审问的人叫来两个髡兵把他带出去。这时候他听到背后阴影中的男人在说话。 “你们这样安排……所有战俘统一先进隔离营,别管有没有读书人。尤其注意不要让他们没事做,隔离期间也要为重建梧州城出力么;同时呢注意甄别,抢劫杀人有血案的、为虎作伥民愤大的,只要有人举发都甄别――一经核实都单独另组一队,届时我们要开战犯审判大会。元老院正讲究依法制粤,千万不要意气用事……”<i><a href="/18881/" >末世剑豪行无弹窗</a></i> 常青云还没迈出门,所以听得真切。他直觉说话的一定是个真髡,只有真髡才有这样气定神闲的语气;也只有真髡才会对读书人有如此轻蔑的口吻。 “第二次、第二次、第二次!”常青云羞耻万分,干脆在梧州城破时被踩死或者被乱兵砍杀倒也罢了。没想到自己苟且偷生,又和澄迈当年一样,看着枪口腿脚就软了下去。落到髡人手里,又没有勇气一头撞向城墙自尽。到的髡贼面前,不但连个‘不’字说不出口,刚才审讯的时候还唯恐说得不详细,巴结的起劲! 虽然不再有人围观,但是他即羞又臊,只觉得无颜面人,只是低着头走路。任髡兵将他带到城墙边,这里有一排藏兵洞,便临时做了拘留所,经过初步甄别需要“关押”的俘虏都扣留在这里。常青云此刻只觉得万念具灰――当初澄迈被俘之后,他们这群人关在俘虏营里,不但饱受剃毛洗澡的羞辱,还每日出去筑路干活,常青云这样平日里“不事生产”的人“几欲死”。要不是有钱太冲多方照顾,大约早就活活的被折磨死,等不及家里送赎身的银子来了。<i><a href="/18882/" >风云</a></i> 按照髡贼的秉性,少不得又是照方抓药,种种羞耻和折磨又要再受一遍――只是这次没了钱太冲。 想起钱太冲,常青云又不免有些羞愧。当初赎身走的时候他答应钱太冲回到大陆上就设法筹钱把他赎出来。然而他出来之后算了算又舍不得这笔钱了――特别是听闻家里为了给他赎身还卖了田地之后,心疼不已的常青云就干脆把这事给撂到脑后去了。 也不知道钱太冲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已经被髡贼折磨死了吧。 要真是这样,这是自己的报应…… 常青云灰心叹气,连留用的知府衙役们给俘虏们送来了饭食和水,他也没有动。 正当常青云闭目苦思究竟何去何从之时,正在分饭食的老头唤醒了他,原来是过去在衙门当差的一个积年老吏,平日里与他相熟。<i><a href="/18883/" >穿过众神的封印</a></i> “常老爷,您就认命吧,且不说熊大人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就算不被澳洲人捉了去,也会被朝廷拿了去问罪。你这样在他幕下当差的人保不定还受牵连!先前说易先生有办法,结果呢?还不是枉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里的妻儿老小考虑――髡人起码不会滥杀无辜啊。” 说的没错。既被俘,已是失节,不如苟且偷生,留得残身或许还能侍父母,养妻儿…… “您老人家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我瞧着髡……澳洲人挺讲道理,待人亦厚道,您老人家低一低头也就过去了……” 反正毛也剃过一回了,再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说修路,当初也是修过的。说不定一样能熬过去。 想通了这一点,常青云也就坦然了,也拿了个木碗,在大桶了舀了一碗稀饭,喝了起来。<i><a href="/18884/" >孙大圣宇宙游记</a></i> 下午,他便和一起虏都被拉到城外干活,清理废墟。因为有了两次俘虏经验,常青云不仅手脚老练,还能把事情做到髡兵下令之前,没过几天俨然成了劳改积极分子。 许可看着审讯记录,显而易见,蒋锁就是孤狼情报中所说的“奸细”。从各方面得来的情报综合来看,此人应该在伏波军中服役过。他关照人立刻写了一封查询函,用电报发出去,请临高的伏波军总参政治处查询军队失踪和叛变人员名单,看有无一个名叫“蒋锁”的人。 “要是政治处没有,那就得查兵役册了――这就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了。”许可心想,“不知道孤狼是不是了解这个蒋锁的情况。” 和孤狼联络的暗号已经发出了,一进城,许可就按照对外情报局的紧急联络办法,在苍梧县衙门的照壁上涂上了暗号,孤狼只要看到暗号,就会来设法和他联系。<i><a href="/18885/" >囚心为牢</a></i> 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人出现。许可暗暗担心:这孤狼不会是死了吧? 破城前后城内一片混乱,死人不少。万一真要死了,那可就亏大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见新任的梧州军管会主任解迩仁带着人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见他正在沉思,上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这可就要脱离你的领导了,以后还要仰赖你大力支持啊。” 这解迩仁是昨天刚刚从肇庆赶来的。他是梧州的军管会主任,未来的梧州市长,也算是重任在肩了。不过这上任的一路上,他主要是为许可打工――两广战事涉及地域广,抓到的俘虏多,千头万绪,靠许可和手下的一小队人远远不够。 “哪里,你才是重任在肩。”许可望着梧州残破的城墙,“这梧州城你要坐稳了,怕也不太容易。”<i><a href="/18886/" >鬼剑最新章节</a></i> “有元老院和伏波军当后盾,这些都是小意思!”解迩仁信心十足。 来到这个时空前,解迩仁是某个南方城市《东方星期一》的记者,靠每个月挖掘其他省份的糗事为生。穿越前,他通过在公安局的线人,听说有一伙传销份子租了废弃营地“大练兵”。 已经三个月没有封面特稿的他,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热点“趣味性、贴近性、轰动性”都有了。如果这稿子一出来,混个部门主任妥妥的,说不定来年就能进编委会。 于是,解迩仁自告奋勇来做卧底暗访,每天和500人一同参加训练,一边憋着笑等着看这些傻子的笑话。结果D日当天,他反倒变傻子了。 虽说没有当场精神崩溃,也过了一段消沉抑郁的日子――差点自杀。 当了大半年的基本劳力,他才终于认清现实:回是回不去了,那就好好在明朝混出个“贵族”的样子。 虽说是个比丁丁专业100倍的媒体工作者,看着丁丁每天出版的《临高时报》,总有看校刊的感觉。但当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真的出现时,他果断放弃了媒体传播的行当。 “一辈子都是当喉舌,拿人钱财替人说话;我TM现在应该是个决定别人能说啥不能说啥的统治阶级!” 秉承着对“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强烈认同,解迩仁对一切暴力机构都充满着热诚。不过军队里面专业氛围太浓,他作为一个键盘军事爱好者实在没有啥出头机会;政保局这样的灰色机构,又没啥机会满足他出风头的愿望,而且太容易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身为前《东方星期一》记者,政治失败的下场他见得实在太多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0节 第五十七节 新官上任 对外情报局算是个不坏的选择。但是他一点明朝知识也没有,也不想去驻外站驻点――据他说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驻外的生活条件太恶劣了。 虽然他着力把自己打造成个“意识形态专家”,想凭借一个《对伪明知识阶层意识形态重塑方案》PPT,从元老院捞到一个“意识形态构建委员会秘书长”的位置。但是张好古下手比他早,早就搞了个真理办公室,把持了这方面的机构,结果他只在真理办公室里混了个二把手,每天帮忙涂抹改写旧时空的各种资料,编写数不清的“指导意见”和“文宣小册子”。 “人没有点理想,和咸鱼还有什么两样。”在这样的情绪激励下,大陆攻略一开始,亟须大量充实地方的元老,解迩仁觉得当个“百里侯”不错,至少地方上都可以自己说了算,条件差点不要紧,滋味一把手,给自己在驻地专门营造个舒舒服服小天地的能量总是有的。<i><a href="/26748/" >最强修仙套路系统</a></i> 于是,他立马报名了北上的元老干部的行政培训班,准备到地方上领导了。 他被分配到是琼崖支队的西路支队,专门负责广东西路地方接收工作的。梧州是全部接收计划中的最西点。也是两广攻略第一阶段的西线终点站,即要做好防御明军从广西反扑的军事准备,又要搞好下一阶段对广西进攻的后勤准备,还要尽可能恢复住与广西的商业贸易工作,作为梧州的市长,责任十分重大,因此在人事配备上要求配备元老坐镇。解迩仁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梧州地区主任,管辖范围大致就是分管原大明的梧州府所辖的各州县。 为了让自己尽快进入角色,大陆攻略一开始,解迩仁就带着女仆和几个归化民助理,跟着伏波军行动了。作为前敌指挥部的一份子,始终活跃在最前线。他觉得,自己就算对于军事指挥插不上话,亲眼目睹几个旅的战役决策过程,对于以后写一本《大陆战纪》也是好的。再说一路上也能目睹不少具体的接收工作的事例。了解下大家的具体做法。<i><a href="/26749/" >等风停也等你</a></i> 这一路上,解迩仁对各地的接收工作大体都是正面的评价,对经验都是虚心接纳的态度,唯独对各地的文宣工作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元老院的报纸给一个临时工记者办得差也就算了,这文宣工作在张好古的把持下也不过是金卢布的套路――总之,不入他的眼。 “这群人每天妓者妓者的嘲讽宣传工作者,真记者也没见过几个,等平定天下,定要叫他们看看什么才是舆论战线老手。” 当然,天下还没有平定,不过在梧州搞搞对敌宣传应该是没问题的――也算是他发挥专业特长。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赶上“第一时间”解放梧州,而是在肇庆负责俘虏和投降人员的审讯、甄别和“再教育”工作,直到昨天才匆匆从肇庆赶来。<i><a href="/26750/" >午夜事务所最新章节</a></i> 解迩仁告别了第一旅的军官们,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班底进城,而是在西江旁的一座破庙里先设立了临时的办事处。眼下朱全兴已经进城开展接管工作,自己贸然进城会搞成一仆两主,反而对开展工作不利。干脆等局面再安定一下,自己再进城比较好。 虽然不进城,免去了和“乡贤”们应酬的麻烦和善后初始的纷乱工作,但是手边的工作并不轻松,光这梧州之战的抓捕的俘虏和遭了兵灾无家可归的难民就有上万。 难民好说,这些人多是梧州本地人,虽然兵火中失去了房屋财物,但是只要救济一下,帮着他们恢复生产,安排临时住所,再有一部分人投亲靠友也就都安置下去了,真要完全没法在本地过活的,也可以直接安排移民到其他地方去。<i><a href="/26751/" >兽人不死之体坛悍将</a></i> 唯独这帮丘八爷不好安排。本地兵丁因为有家有口,不敢造次,甄别之后直接释放回家就算完事了。而这次抓获的俘虏中大多是客军。 这些人大多是青壮男子,有体力有组织,不能随便释放,不然立刻成为盗匪;但也不能总是羁押着白吃饭,会对伏波军后勤形成了压力;更不能像有的酱油元老叫嚣的“统统坑掉!”毕竟伏波军是文明的代表,不是鞑子更不是后世的法西斯。怎么处理这些战俘已经成为他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俘虏的政策亦是有定例的。象这类被俘的职业军人营兵,一向是编为劳工队作为劳力使用,役使满一定的年限,以积分自赎。愿去愿留随意。不管他们是不是兵痞,几年严厉看管的劳役服下来,基本上可以算是老实了。<i><a href="/26752/" >罗马再征服无弹窗</a></i> 要在其他地方,那自然就照此办理了。但是梧州地处前线,身后的交通线两旁全是潜在的动乱地区,把好几千精壮编成队伍留着干活固然不错,但是一旦受人煽动来个“斩木为兵”可就问题大了。 但是他又舍不得把这几千精壮劳动力后送――梧州这一带的开发建设需要大量的人手。 解迩仁在破庙里兜了个圈子,披上从旧时空带来的短风衣,一手捏着元老特供雪茄,就在西江边来回溜达,苦苦思索两全的解决方案。 实际上在旧时空,解迩仁是不抽烟的,每天上班,他总是靠着星巴克提神,不过在这个时空,为了和陆军的少壮派们靠拢,他也开始吞云吐雾。身上这件风衣,在旧时空也算是个奢侈品牌,在这个时代,则是他个人形象标签的一部分。<i><a href="/26753/" >花和尚之一代恶棍</a></i> 风衣袖子上缀着一条袖标,上面是红底白字的“博铺”二字,正是当年博铺港对海盗的这一仗,奠定了他和陆军的铁关系。当时他手持SKS,击毙一个海盗,算是临时军事人员中算是开过荤的了。 解迩仁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烟,沿着西江来回踱步,两岸调动的部队,江面上浮桥和炮艇构筑起一幅颇有声势的战争画卷。让他不时止住脚步,凝神细观。 身后跟着他的秘书:赵丰田。赵丰田是从山东被鹿老爷捡回一条命的,当年刚刚上船,负责给他们登记名字的元老正好脑汁枯竭,直接用后世的汽车品牌给他们起名字,什么“马奔驰”、“季宝马”、“刘别克”。轮到他,他说自己姓赵,元老呵呵一笑“呦,国姓爷,给你个好名字‘丰田’!”<i><a href="/26754/" >从红尘客栈开始的武侠之旅无弹窗</a></i> 虽说不知道为啥第一次见到他的元老都会笑,但对于世代在山东务农的赵丰田来说,“丰田”真是个好名字。他接受了净化、扫盲识了字,又通过文化考试,成为了一名元老院的干部。 如今,他成了解迩仁元老的工作秘书,正在远远的等着元老指示。 几步之外,解迩仁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雪茄眺望着江面。 见他的风衣不断往下滑,警卫员赶紧上前几步为他披上。 解迩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警卫员,转过头来:“赵丰田!” 赵丰田正跟几个警卫员说着什么,听到解迩仁叫他,向警卫员交代一声:“明白了吗?”随即一路小跑,来到解迩仁面前。<i><a href="/26755/" >赛亚人最强无弹窗</a></i> “你记一下。”解迩仁朝赵丰田一指,赵丰田随即掏出纸笔。 “我作如下部署调整:以四纵、十一纵加两个独立师,强化塔山防线;二、三、七、八、九五个纵队加六纵十七师,包打锦州;十纵加一个师,在黑山、大虎山一线阻击廖耀湘兵团;十二纵加十二个独立师围困长春;五纵、六纵两个师监视沈阳;一纵作总预备队。” 赵丰田越听越糊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解迩仁立刻以威严的口气命令:“给我复述一遍。” “首、首长……”赵丰田不知所措,“这是啥呀……” “哦,别管刚才说的,我这是在酝酿情绪,”解迩仁尴尬的咳嗽一声,把自己从《大决战》的自我陶醉里拉出,“记下下面的话。” “是!” 解迩仁很想和林总一样,铿锵有力的发布一通命令“我命令!”、“第一、第二……”最后再来个“抄送王、马、文……” 但是他此刻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情绪是到位了,到底想说什么却毫无头绪。只说了个“第一”便卡壳了。 要说要做的事情,那真是千头万绪,说也说不完,但是这些都是有“成例”的事情,自己只要“照章办事”就是了,用不着报告,也无需什么“发散性思维”,更别说梧州那点事情要抄送文还说得过去,抄送“中央”的王和马未免有点不合规矩。 赵丰田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首长有什么指示,那边通讯员却等了不少时候,正眼巴巴的瞅着,便试探性的问道:“首长……” “什么事?”解迩仁的思绪被打断,有点不高兴。 “刚才通讯员来了,说朱首长请您赶紧到城里去会面,他有事情要谈。” 朱全兴是新鲜出炉的梧州地区卫戍司令,算是解迩仁的工作搭档,听说他有事找自己当然不能不去,解迩仁顾不上再想应该发什么命令的事情,赶紧关照“进城”。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1节 第三百三十一节 问题(二) 芳草地的德育课程还是“我们好敌人坏”的初级阶段,元老院并不喜欢归化民在这方面想太多。 冯诺沉吟了一下,对她说道:“真实世界是复杂的,但是学校的孩子们,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复杂性,我们的教育,‘世界观’要‘正’,也就是必须要赋予学生们‘正确’的概念,使他们认识到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这样等他们长大了,在自身的阅历中认识到权谋和不那么伟光正的东西时,才能立足于‘正确’,而尽可能地摒弃‘错误’。我们不能一开始就教育孩子们不辨黑白,不分对错,不知好坏。” “那,报纸广播,是给所有人看的,为什么也只是报道正面的新闻,不提大多数人都是有私念或者缺点的,也对……那些错误的东西避而不谈。这,不是一种偏颇和谎言吗?”<i><a href="/3273/" >浴血魔神无弹窗</a></i> “你在芳草地,德育课上应该讲过所谓的‘真’、‘善’、‘美’吧,‘真’是好的,‘善’和‘美’也是好的,问题是,‘真’的东西,并不总是‘善’和‘美’的。” 冯诺有意忽略了“真善美”之中,“真”其实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在舆论宣传之中,一方面,我们要让广大人民群众认识世界的‘真’,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引导他们向‘善’,向‘美’。而当二者不能兼顾的时候,就必须有所取舍。” 他耐心地向冯珊解释着,只是其中的一些论调连自己听了也要皱眉头,在旧时空,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对冯珊这样讲。 大概是冯诺耐心温和的语气感染了冯珊,她渐渐不再紧张了。看得出,她对冯诺的谈话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不像刚才那么困惑了。<i><a href="/3274/" >流氓武修最新章节</a></i> 冯珊似乎是在咀嚼他话里的含义,冯诺知道她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放在心里,于是他静静地等着,心里也在想着她之前的问题。 “老师,元老院的目标是什么?” “嗯……应该说是,建立世界的新秩序吧。” 冯珊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学校的老师说,元老院要为人民创造一个新世界,这是同样的意思吗?” 冯诺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说,“等你真正明白其中区别的时候,也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接着他正色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元老院建立的新秩序下,人民将过上比伪明、后金、欧洲各国……比世界上当前的一切统治者统治之下都更好的生活。”<i><a href="/3275/" >摸尸匠作品目录</a></i>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少女的瞳孔中放出了璀璨的神采。 冯诺不自觉地躲开了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的对视。 他想,元老们对于建设新社会和新世界的意义其实并不比归化民的认识更强烈、更深刻。“创造一个新世界”,元老们自己未必相信的口号,归化民们却切切实实的信了。 冯珊能够整日整夜地思考学习,平时承担繁重的教学工作,空闲时间还要到这里帮助他的开发……可以说她几乎完全没有个人的时间和空间。然而,冯诺却从未见她流露过不耐烦或厌倦的表情……有的只是温和的坚强与固执。就连他,之前也并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坚持。 而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或者不如说,是感受到了原因。<i><a href="/3276/" >主君之冠</a></i> “那,首长们的目标是什么呢?也是为了让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女孩子真的长大了,冯诺想,她能察觉二者的不同之处。 “嗯,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一定每一位元老都会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但每位元老都始终为此而奋斗着。” “每一位首长都这样想吗?……您,是这样想的吗?” “他们……我们怎样想的并不重要,冯珊。” 冯诺思考了一会才慎重地说道:“历史和时代的发展,有其自然的规律。尽管创造历史的是人,但世界的改变并不是人的想法所能够决定的。” 他停了下,想了下该怎么阐述这个问题。 “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讲,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即将在这个世界的改变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就是我们——元老们。但是世界的改变,依旧并不全然是我们中每个人的想法的结果。相反,我们的想法,只是在顺应着世界改变的趋势。”<i><a href="/3277/" >我的千金小姐最新章节</a></i> 这段话的含义并不易理解,冯珊眼神中的迷惑之色渐浓。 “在历史长河中,人的行动除了产生他们原本目的那种结果以外,通常又产生一些附加的结果。他们的确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和利益,但这并不是全部,在他们的行动中,还有着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且他们自己也未必会意识到的结果也同样完成了。 “打个比方说,某个人,被复仇心所驱使,或许是正当的复仇也未可知,而烧了他仇家的房屋。则这一行为,可能将产生他期望以外的结果。尽管他仅仅是在仇人的房梁上放了一把小火,但由于被放火的那段梁柱连接着其它各段、仇人的房屋又连接着其他的房屋。最终可能将导致一场大火灾,这场大火灾不仅仅焚毁了他的仇家,而且使许多别人的财产都变成了灰烬,甚至还可能出现伤亡。<i><a href="/3278/" >人王最新章节</a></i> “这样的结果或许并不是那个人初始的企图或者想法,但却有着远远超出他想象的破坏性。而且,这个人也必须为此负责,从而受到处罚,并不会因为他本来并没有酿成一场大火的想法,就放过他所犯的罪行。 “那么从相反的方向考虑,那些推动了历史发展的人,比如嬴政、杨广,他们统一全国、统一文字和度量衡、开创科举、修建长城和大运河,或许其初始想法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更舒服,只是希望拥有更多的权力和力量,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然而当他们完成自己的目的时,同时也完成了当时历史发展所要求的某项任务,或者说,顺应了历史和时代发展的潮流。因此,他们成为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人。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英雄’。说他们是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的品德是楷模、或者有多么高尚和善良,而是他们在改变这个世界,使之更符合时代趋势和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的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i><a href="/3279/"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作品目录</a></i> “所以,重要的并不是我们怎样想的,而是我们是怎样做的,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在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为世界带来了什么。” “不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们——元老们来到这里,有着许多别的热情和欲望,也有着私人的种种目的和企图。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能成为我们受到庸人批判的理由。” 冯诺有些严肃地说。 “一个庸人,他可以说我们有野心、想造反,我们穷奢极欲,是这些欲望让我们改进农法、建立工业、发展教育、革新社会,这些都出于所谓‘不正确、不健康’的私人企图。 “那么从这种说法马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庸人,他是优于我们的,因为他没有这些‘不正确’的企图,所以他没有做出这些改变世界的事情,他只是庸庸碌碌地活着,让别人也庸庸碌碌地活着,世界则一成不变。”<i><a href="/3280/" >猎杀尸皇</a></i> “这是庸俗的看法,而这些庸俗的看法,特别容易在一类人中出现。”他顿了一下。 “生活秘书。” “我们不能不饮食,不能不穿衣,我们总有亲朋好友,我们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我们也会有个人的兴趣、爱好,乃至,缺点。这是我们的私人属性。” “No man is a hero to his valet. This is not because the hero is no hero, but because the valet is a valet.” “黑……澳洲有位先贤曾经说过:‘仆从眼中无英雄,——但那并非因为英雄不是英雄,而是因为仆从只是仆从。’” “生活秘书们,也包括那些在我们身边工作的归化民--他们接触我们的衣食住行,知道我们的嗜好缺点,她们与我们的私人生活太密切了,以至于在她们的眼中,只能看到关于我们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们就是和她们一样的平常人,平淡无奇。不仅如此,或许在她们眼中,我们身上的缺点还要更多,水准说不定还在平均之下几度。” 冯珊的脸蛋有些发烫。 “但是,冯珊,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们一样。你是有能力从世界改变的角度来看待我们——元老们,看待元老院的事业、理解其中意义的。” “不要从生活秘书的角度来观察我们,要从世界发生了怎样改变的角度来评价我们。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与我们有着同样视野、处在同样高度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一个仆从,而要成为一个主人。自己的主人,世界的主人。”他盯着冯珊的眼睛说道。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8节 第五十八节 解迩仁进城 解迩仁对梧州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说起来他对大明治下的任何一座大中城市的观感都在及格线以下,总体就是“脏乱差”。反倒是一些富庶的村落和小镇还能给他文艺范的清新感。 梧州因为遭了兵火,城里的状况就更为不堪了:到处可见瓦砾和灰烬,刚刚回城的难民们蹒跚在废墟上扒着东西。被炮火吓的躲藏起来的野狗被街道上尚未收敛的尸体的血腥味所吸引,纷纷出来觅食,被看街的壮丁们吆喝着驱赶,到处乱窜。 解迩仁披着风衣在卫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一开始他还摆出一副《莫斯科保卫战》里朱可夫收复叶利尼亚的派头昂首阔步,然而看着这片惨状和街道上面色晦暗的市民们,心情一下变得不好起来――来这地方当领导,怕是不好干啊…… 梧州的市政府暂时就设在梧州府衙门,解迩仁刚到府衙门口,便见几个士兵带着壮丁在闹哄哄的往外抬着几句用芦席包裹的尸体。<i><a href="/4990/" >贴身狂龙最新章节</a></i> 他叫住一个在旁边指挥的归化民干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的尸体?” “是明国的梧州知府,叫胡笃华。还有几个小官小吏之类的人。”归化民干部不知道他的来路,但是看他的模样和身边的卫队就知道来得必然是位“首长”,赶紧汇报道,“都是在衙门里自尽的。” 解迩仁心中暗叫“晦气”――这些人死哪里不好,非TMD在衙门里自尽。 自然了,作为唯物主义的信徒,或者说在元老院唯物主义信徒占大多数的情况下,他解迩仁绝不能流露出这种情绪,听闻还死了个知府,便云淡风轻的挥挥手道:“死了就死了吧,家眷呢?” “仆役说他早把家眷送走了。” 解迩仁微微有些遗憾――他想起了广州的董明珰。<i><a href="/4991/" >绝武至尊</a></i> 老子是刘翔的话,肯定要好好的“关怀”一下这位董小姐的。 在胡思乱想中解迩仁进了府衙,企划院的抄家队正在“搜索”,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他无心看这些掘地三尺的搜罗, 来到二堂,这里是审理民事案件的地方,现在辟为市政府会议室,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个临时办事处,闹哄哄的都是进进出出的归化民干部和军人。朱全兴全身戎装,正在和一群通讯员们说着什么,他说完几句话,一个通讯员便立刻立正敬礼离开,接着便是下一个,极是干脆利落。让在西江边憋半天没想出一句话的解迩仁又羡又妒。 看到朱全兴正在忙活,解迩仁也不便打搅,便在这二堂里逡巡。却见西边墙壁上提着几行墨字,字迹潦草淋漓,不觉有了兴趣,走过去一看,却是一篇“绝命书”:<i><a href="/4992/" >霸业从猪开始作品目录</a></i> 夫圣人有言:“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某为大明之官,岂可降于禽兽,失节偷生。我胡氏一门,祖宗无犯罪之男,亲族无再嫁之女。既受孔孟之教,国家之恩,殁于国事,正所愿也。为人臣者,其德在节。为臣不忠,与禽何别!三年何镇败于澄迈,吾心胆俱裂,浴泪弥年。然而隐忍不死者,以为一人之廉耻小,国家之仇怨大。今髡贼窜犯广州,岭南崩坏,仁义充塞,率兽食人。吾自度不免陷贼,然岂可为贰臣耶?事已至此,义无再辱。惟愿大明大张天罚,扫清群丑。某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这是谁写的?”解迩仁问道。 旁边一个投降书吏赶紧道:“这是知府胡老爷――不,伪知府胡笃华自尽前所题,已经叫人去取石灰水了……”<i><a href="/4993/" >小小妖妃很猖狂无弹窗</a></i> 解迩仁下意识的看了下屋梁,上面倒是没有绳子。书吏道:“胡老爷胡逆听闻天兵入城,在后堂沐浴更衣,然后到此题壁后闭门北面再拜,在公案前服毒自尽的。” “噢。”解迩仁点点头,“倒挺有骨气。” 再看旁边还有两首绝命诗,笔迹却和这胡老爷的不同。解迩仁虽然是中文系毕业的,对诗词一道其实没多少了解,意思虽然大致明白,却看不出好坏,只知道肯定比打油诗好,总之是不如唐诗的。 “这是胡逆的书启师爷邢先生所题……” “人呢?” “邢丞焕先生……不,邢逆亦在二堂上自尽了。” “他一个幕师,又不是朝廷命官,守土有责,做什么要给大明殉葬――熊文灿都丢了广州、肇庆一路跑到这里又溜出城去。真是不可理喻!”解迩仁听说这师爷也跟着自杀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元老院和伏波军才不会理睬他这么个小小的知府师爷呢。<i><a href="/4994/" >武炼苍穹最新章节</a></i> “是,是,总之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书吏叹道,“他就是广东人士,听闻家中刚与他定了亲。真正是可惜了。” “很年轻?” “三十出头,听闻前年才进学的,家里穷才出来游幕――和胡老爷有些世交关系。二人倒是宾主相得。” 解迩仁说了几句“可惜”之类的话,他这些话是故意说的,有借着这邢丞焕的“马骨”来招揽“千里马”的意思。 他这番做作,倒让投降的大小官吏们安了心。 这边朱全兴安排完工作,见解迩仁已经来了,赶紧招呼他到旁边的一间厢房“商谈要事”。 “我很快就要离开梧州城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朱全兴说道。<i><a href="/4995/" >异界金刚作品目录</a></i> “什么?!”解迩仁吃了一惊,这梧州城才拿下,各方面秩序还未恢复,朱全兴作为梧州的卫戍司令,正是他在这里的军事主心骨,他一走,自己一个毫无军事能力的人怎么来包围梧州的安全呢? “这个,梧州刚刚拿下,四周属县也没有全部拿下……” 被看解迩仁对林总很是崇拜,cos起林总的命令来也惟妙惟肖,但他其实对军事所知甚少,更不会指挥打仗。一听说朱全兴要走,顿时就着了急。 “你说的没错。”朱全兴说,“我正是要去带队攻占梧州的各属县,这样才能尽快布置好梧州的防线。” “这不是朱旅长的工作么?” “朱鸣夏现在顾不得这些了……”朱全兴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旅部接到电报,八排瑶那边的局势不太好,情况非常紧急。朱旅长要赶回肇庆去居中坐镇。”<i><a href="/4996/" >三国之男才女貌无弹窗</a></i> 虽然解迩仁作为接收梧州的元老已经事先阅读过1635年八排瑶大暴动的背景资料,但是他并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感觉这不过是段史料罢了,根本没往心里去――在他心里,伏波军那是百战百胜的强军劲旅,更是诸邪不侵的定海神针,只要有军队在,什么难题都不要紧。没想到自己一上任就遇到了这个情况! 八排瑶大暴动的后果是什么,解迩仁还是懂的。现在部队的进攻势头正好,朱鸣夏却要赶回去,这就充分说明这件事的危急程度了。 “你不会走吧……” “我是梧州地区的卫戍司令,当然不会走。”朱全兴赶紧给他打气,“可是我也不能待在梧州城里不出去,梧州周边的攻略计划照常执行――这样才能充分保障梧州的安全。”<i><a href="/4997/" >契道作品目录</a></i> “这就好。”解迩仁松了口气。 “你放心好了。”朱全兴心中暗笑这解主任,“我给你留下一个连,国民军梧州中队很快就会开到――尽快扩展到大队规模。本地的民兵也要尽快组织起来,这样才能保证梧州的安全了。” “只要有国民军在,梧州就不会有事!你放心的去便是。”解迩仁大约觉得刚才的紧张太过失态,赶紧做出一副“从容”的态度来。 心一定,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一个连的正规军再加一个中队的国民军,最低程度守住梧州城是没问题的。 “部队的指挥官是谁……” 朱全兴说道:“这个连的连长是老归化民军官了,带兵打仗很有经验,政治上也是很可靠的――你可以完全信任他。”<i><a href="/4998/" >重生之极品天王最新章节</a></i> 交代完毕,朱全兴把留在梧州的战列步兵第7连的连长叫了过来。 “这位是7连连长钱多上尉。”朱全兴介绍说,“老保安团出身的军官了。” 当初的百仞保安团是元老院的第一支武装,这个出身在伏波军里算是响当当的资历了。继承了百仞保安团衣钵的步兵第一营的军歌第一句便是“光荣建军,百仞滩前”。当初参加保安团的士兵只要没有战死或者退伍的,现在都成长为军官了。军事水平好坏且不论,至少资格和忠诚两点是没有问题的。 钱多喀嚓一个立正敬礼,解迩仁点点头,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这钱多又矮又黑,其貌不扬。能担的起梧州卫戍的重任么? 似乎是看出解迩仁的不放心,朱全兴又说:“钱上尉不但资格老,服役经历也很丰富,参加过多次重大军事行动。军政素质都是第一流的。” 钱多又是一个立正:“谢谢首长夸奖!保证完成元老院交给的一切任务!” 解迩仁点点头:“这接下来的梧州城防工作就全看你的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2节 三百三十二节 分类机 冯珊的脸变得更红了,老师的话她虽然只能听得半懂,但是也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且,她还敏锐地察觉了老师最后的话里面另外的意思,于是她把自己本来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吞了回去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原本她想就自己和学弟之间的联系和来往做一个解释,但是现在想来已经用不着了。原本困惑又紧张的心情一下放开了,忽然感到这世界尽然这么宽广。她后退了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没有问题了!我去把分类机测试要用的户籍材料再整理一遍!” 第二天,李加奈特意提早到了车间仓库,打算把昨天朋友拜托查询的户籍资料找出来。可是看到一叠叠摆放整齐的户籍信息表,她却傻了眼以前这些材料都是按照公社和户主姓名排列的,一家人的卡片都在一起。现在却变了,被整理成按照原籍和职业排列了,每一叠旁边还细心地写着原籍是哪,职业是什么,人数……等等信息。<i><a href="/13153/" >木下之影作品目录</a></i> 这里有临高和琼山两县部分地区的超过一万人的户籍资料,上哪儿去找加来公社林光辉家的户口? 这时冯珊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李加奈连忙问道:“小冯老师,这些表格……顺序怎么都变了啊。” “哦,今天要测试分类机的样机,老师说除了以户籍所在地和姓氏分类之外,再用原籍和职业两类信息对卡片分类。因为每个公社的人数和每个姓氏的人数以前都统计好了,所以昨天他让钱羽之重新整理了这些户籍资料,准备用来验证今天的分类结果的。昨天晚上……呵欠……我又查了一下每叠的张数标上去的……查到半夜……” “啊,对了,你今天要查那户人家的情况。”冯珊想了起来。 “是啊。钱羽之这呆子……都没和我说一声。”<i><a href="/13154/" >贞观大闲人</a></i> 说着,李加奈突然想起昨天她也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就睡了一觉,然后晚上又窝在房间里整理记录白天听到的一些信息,并没有和隔壁房间的钱羽之见面。早上起来时她还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暖水瓶和两块薯粉饼,上面夹着昨天晚上钱羽之给她留的字条。 “这怎么办?”李加奈有些着急。 “……”,冯珊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冯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老师早。”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冯诺随意说了声,“好”。然后马上说道,“这些资料整理完了吗?快搬到外间去,分类机的样机马上就装好了。”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开始把户籍资料往外搬。<i><a href="/13155/" >绝世兵王无弹窗</a></i> “一会儿测试的时候和老师说说,用机器查一下,应该没问题。”冯珊悄悄地说。 好几个归化民工人正围着满地的组件忙碌着,冯诺和攻关小组的好几名元老站在一旁指点兼聊天。 “我还是觉得应该设计成转盘式的,搞个10格大转盘。转盘上装几个篓,分类机感应到哪个孔,就把转盘转到对应的篓上,将卡片丢进去。”一名元老说。“现在你这个设计相当于10套串联的读卡系统,每套系统才连接1个继电器,穿孔的就横推到侧面的卡袋里,没穿孔的继续走。这样每个读卡单元只用来检查800个孔位中的一个是否穿孔,效率太低。” “我记得制表机的读卡是每秒1张吧。”又有人说道。 “嗯,还要长一点,1点几秒吧。这次的读卡装置用了钟博士新设计的结构,估计能控制在1秒以内。”<i><a href="/13156/" >逍遥九龙诀作品目录</a></i> “那还是太慢了,1张卡的分类需要10秒钟。” “老梁,你又忘了,上回和你解释过一次。第1张卡片传到第2套读卡机构的时候,第2张卡片就可以传到第1套读卡机构了,实际上还是每张卡1秒钟。” “哦,哦,对。” “速度还算可以,还是每小时3000多张。” “我看太快也没必要,万一继电器还是适应不了怎么办。”孙立瞥了一眼正在安装继电器的钱羽之。 “这次没问题了,这段时间我们给继电器改进了设计。”冯诺连忙说道。 “新的绕线机什么时候能到?现在的设备绕0.1mm线总是有些问题。”他又问孙立。 “大概还要一周。”孙立回答。<i><a href="/13157/" >最后的血脉作品目录</a></i> 标准件厂最近出品了0.1mm线径的紫铜线,电子设备车间也马上在其基础上制作了一批漆包线。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一部分控制用继电器的体型显著缩小了,反应也更加灵敏。 “计数器的数码轮用的是什么材料?”钟博士问。分类机的每个卡袋处安装了联动的计数器,反正又不费事,原理和制表机是一样的。 “高碳钢吧。”有人回答。 “计数器用的这种轮,不需要太好的材料。现在的设计里,这种数位轮与上下级没有机械接触,仅有电接触。我们可以将其做成可快速替换的模块,如果坏了,拔下来换个好的上去就行了。这样维护起来比较方便,也节省昂贵的材料。”钟博士又开始推销他的模块化构想。 “不过梢钉是计数器里负荷最重的零件,需要频繁地与棘轮齿冲面摩擦,需要硬度高一些的材料。”他又补充说。<i><a href="/13158/" >玄魔圣法</a></i> “嗯,下次试试。不过上回那个设计图有点问题,y型叉架离开角度不对,会导致棘轮回拨,这样另一个梢钉就对不上冲面了。” “哦,这次没问题了,我增加了梢钉间距,能保证一个可靠的‘开锁’位。另外棘轮冲面角度也修正了。” …… “老冯,你还是没设计多条件分类么,是不是有点保守了?制表机、分类机,都是只能针对卡片的某一列进行统计和分类。” “谁说没改进,还是有改进的,最多可以支持10条件分类。”冯诺略带得意地回答。 “嗯?怎么弄的。没看到有相应结构啊?” “虽然每套读卡系统只有1个读卡触辊,每次只能读1个孔。但是这个触辊的位置是可调的,可以分别调整对准不同的列和行。我在每个送卡继电器上游又加了一个控制继电器,上面有个开关,可以选择激活或者不激活。这样,相当于可以给控制送卡机构的继电器取反了。我既可以选择送出所有穿孔的卡片,也可以选择送出所有不穿孔的卡片。”<i><a href="/13159/" >重掌大道无弹窗</a></i> “然后,第二套送卡机构我再换另外一个孔检查,再把不符合条件的都送出去。以此类推,到最后剩下的是就我要的同时满足多个条件的卡片。” “嗯……这也太简陋了。一来你没办法解决‘或’条件的问题,因为你已经在第一个卡袋把不满足条件的卡片都送出去了,对吧?所有条件之间的关系都是‘与’;二来,你要的卡片是挑出来了,但原本的卡片库顺序就全乱了,实际上是被随便分类了。”钟博士皱着眉头说。 不过,这个办法虽然很简陋,众人还是觉得思路颇有意思,一时间讨论十分热烈。 又过了一会,机器安装完成,接上动力运转也正常,工人们就撤走了。元老们半讨论半闲扯了一会,也渐渐散去了,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忙。最后只剩下电子设备车间的4个人。<i><a href="/13160/" >隋末大业最新章节</a></i> “开始测试吧。”冯诺说。“把卡片搬来,先……” “老师……”李加奈举手示意,接着她把要找户籍资料的事情说了一下。 冯诺来了兴趣,有个具体的例子试一试也不错。 “户主叫什么?”他问。 “林光辉。加来公社的。” “加来公社是1001014” 在民生省制定的地区代码表里面,与旧时空类似,只不过是用7位数代表地区。前3位是到“省”一级,100是海南,101是台湾,102是济州岛……这是元老院目前的直辖地区。110-199是预留给大陆的,200-219预留给朝鲜,220-249预留给日本,250-269预留给中南半岛,270-299预留给南洋诸岛。其余的号码暂时还没有分配。如果以后地盘大了不够用,也可以在最前面增加一位解决问题。<i><a href="/13161/" >六道之无法无天最新章节</a></i> 之后就是省以下的县/区,在海南,10是临高,11是三亚榆林,12是三亚田独,13是琼山,14是澄迈……而最后一位就是公社了,在临高,11是百仞公社,12是博铺公社,13是南宝公社,14就是加来公社了…… 其实还有10。户籍所在地的第6~7位代表公社/村,但所有的县下属公社都是从11开始编号的。而‘10’,代表这个人是久居此地的元老家中的一员:元老本人、配偶、子女、其他家属、生活秘书或者奴仆等等。 “这次我们只有临高和琼山的一部分户籍数据,所以第1读卡位排除第5位不是0的卡片,这就区别了临高和琼山,第2读卡位排除第7位不是4的卡片,这就挑出了加来公社。”冯诺交代。 “户主姓林,林的区位码是” “3354。”那边李加奈迅速答道。 “嗯,那就用第3-6读卡位选出户主姓氏3354的卡片。7-10位就过滤一下户主名字的后一个字吧。是辉吗?” “是的,区位码是2752。”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59节 第五十九节 翻墙入院 易浩然又冷又饿,他蹲在这处废墟里已经很久了。 这里原是城下的一座小庙,供奉的是哪位神灵大家也说不清楚,不过但凡有从此处城门出城远行的人,都会到这仅有一楹的低矮小庙的神主牌前上香祷告,祈祷自己能一路平安。 小庙在伏波军的炮击中被轰坍了半边,易浩然便躲在这仅可容身的半边废墟中,苟延残喘。 昨晚他想混在难民群中出城,未曾想髡贼发炮轰击城池,一弹正落在街道上,顷刻炸死几十人不说,队伍顿时大乱,他也被堵在城内没能出去。 听闻各处城门口都有髡贼堵截捕捉难民之后,易浩然又起了组织人马和髡贼“逐屋巷战,力竭而死”的念头。 然而已经他孑然一身,和蒋锁一起训练出来的家丁队已经解体,其他人马他也指挥不动,别说“巷战”,就是想突围逃命都不可能。<i><a href="/20628/" >神荒龙帝作品目录</a></i> 在乱军中,易浩然身边随从仆役全部亡失,连蒋锁也不知去向。他一个人逃到这破庙里,预备着悬梁自尽。 然而面对房梁,易浩然又不想死了。自己当年千辛万苦从辽东逃出来,又辗转万里才来到此处,寸功未建,怎么能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 要死也得轰轰烈烈的――至少也得落个让髡贼绑上法场一刀两断的下场。 既不死了,便要想着下一步。易浩然从总督衙门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上的旧袍服,随身还带有些银钱,还有半皮囊的水和几块干粮,勉强可以度得一二日。 躲在这废墟中不是长久之计:这里距离城门极近,髡贼兵丁近在咫尺。且一入城就开始组织壮丁清理瓦砾废墟。 打定了活下去的主意,易浩然便定了心。他蹲在这废墟里一动不动,深恐惊动了髡贼,一直挨到夜深人静,这才悄悄的从破庙里潜出。<i><a href="/20629/" >绑架大主角最新章节</a></i> 出城是不可能的,城门虽然残破,却被看守的严严实实,火把灯笼照的一片通亮,刺刀映射着寒光。易浩然不敢迟疑,赶紧往城里去。 好在几天前的混乱,使得各处的街栅多有破损,兵荒马乱的,夜里看守街闸的壮丁队也不敢出来巡视。巡逻队和更夫有灯笼,远远的便能看到躲开,易浩然走走停停,一连过了几条街道。 去哪里他内心一片茫然。他在梧州人生地不熟的――他一直和蒋锁在广西练兵,一直到熊文灿逃到梧州才带队来的梧州,除了官面的人和熊的幕僚之外,本地并无相熟之人,更别说朋友了。 认识的人,自己背着这么个“熊文灿幕僚”的身份,去投奔谁谁都不会收留,更何况他们自身难保,搞不好也已经逃走或者被髡贼抓捕了。<i><a href="/20630/" >宗师巨星最新章节</a></i> 要尽快找个藏身之处! 他想,必有家主逃命或者死亡的空屋留存。不拘大小,找一间先躲藏进去再说。 易浩然见这边有座院子,门上悬着铁锁。院墙不高,看模样是户中产人家的房子。易浩虽已年过五旬,但是常年练武,腿脚很灵便,纵身蹬腿上墙,两手一扒便上了墙头。 院子里黑沉沉的,渺无人迹。亦无犬吠声,易浩然心中暗喜,立刻从墙头跳下。 他久在军旅,逃难的经历也算丰富,并不莽撞行事。先在墙根张望一阵,这才悄悄的往屋子旁摸了过去。 摸到墙根窗边,窗户的纸多残破,被风吹的扑簌扑簌。易浩然慢慢直起身,侧身从窗户边望进去。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堂屋正中,架着一口薄皮黑漆棺材。棺材旁点着一盏“倒头灯”,一灯如豆。<i><a href="/20631/" >暗界至尊作品目录</a></i> 来不及回过神来,便听到屋里有极细微的女人的哭泣声出来,在漆黑的夜幕中嘤嘤的泣声幽幽传来,说不出凄凉恐怖。易浩然一凛――他并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即有哭泣声,房中必有主人,自己找空房子藏身的打算可就落空了。 看情形,这是一户新遭了丧事的人家。梧州被围攻的几天,城外炮击,城内暴乱,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只是这新遭了丧事,虽然正是兵荒马乱,不便操办,也不至于倒锁大门,灯火尽灭,只留这么一盏油灯。 果然,哭声突然变成小声的哀求,又听到一个男子压低了嗓音的威吓声。易浩然知道这里必有蹊跷――自己正在躲藏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正要走,忽然灯影一黑,却从里屋跑出个人来。易浩然暗叫不好,他赶紧收回脚,缩回头,只求对方有什么事赶紧办完回里屋去,自己好翻墙出去。<i><a href="/20632/" >原始人都惊呆了无弹窗</a></i> 却听屋里是女人痛哭的声音,不一会,又传来两记响亮的掌掴声,响起男人恶狠狠却又压低了的声音: “我叫你哭!老子先宰了你的娃崽,再把你这死鬼男人大卸八块!” 易浩然一怔:这男人说的不是本地的梧州话――梧州话和粤语相类,而是桂柳一带的官话! 他忍不住微微探头张望,却见堂屋里一个矮小精悍的汉子,穿着件不合身的襴衫,敞胸露怀,揪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发髻,边骂边抽她的耳光。那女子被打的口角流血,身子虽在挣扎,却在男人的胳膊下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的啼哭。 易浩然从俩人言谈知见那女子应是丧主,只是这女子并不服孝,穿着绫罗,涂抹着脂粉,心中大怒:这女子真是寡廉鲜耻,丈夫尸骨未寒,尚未下葬便与这奸夫在家勾搭成奸。果然是世风日下!难怪会有髡贼这样的妖孽出世祸乱天下!<i><a href="/20633/" >天界战神无弹窗</a></i> 然而此时又走不得,易浩然只能收敛声息,悄悄等着。 堂屋里却听那女人边哭边道:“你个贼子,家里的银钱首饰都被你拿去了,叫我哪里再去弄钱?” 却男人道:“你少来!你家的底细我知道,你那死鬼男人虽不过是个穷酸秀才,你娘家却是有钱人家。西街的那家绸布行不是你娘家的产业?你新遭丧父,回娘家求个帮衬,弄个一二百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易浩然心道:“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只听女人道:“我娘家虽是开铺子的,也不过几百两银子的本钱,何况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平日里求个几两银子的帮衬也不容易开口,何况你一张嘴便要一二百两!” 男人狞笑道:“这不就看你的本事了么?你若是顾惜你娃崽的性命,天亮了便与我去借钱,若不然,爷先宰了他,再把你那死鬼男人大卸八块!”说罢他又哼了一声,“你且滚回房去,重新用些脂粉涂饰了,再来好好伺候爷!把爷伺候的高兴了,明日给你的娃崽多吃一口――要不然我先送他去见他爹!”<i><a href="/20634/" >超级全能巨星最新章节</a></i> 女人只是抽泣,不再言语。只听男人又言道:“我的盔甲兵器藏好了没有?” “都放在后院的棚子里了。”女人抽泣道。 “小娘子,”只听男人的声音放缓,“爷可是朝廷的武官!有告身的!这会时运不济,在你家厮混几日,待得爷捱过这场难,照样荣华富贵,你就算是个寡妇,爷也不嫌弃你,照样给你个小妾的名分……哈哈哈……” 女人只是一个劲的痛哭。 易浩然大怒,他已经大概明白,这男人大约是广西客军的溃兵,趁乱跑进这户人家,霸占了刚刚丧夫的女人。 刚才他还在鄙夷这女人为何不自尽,甘心受辱侍奉贼人。此时知道她是为了儿子委曲求全,觉得为了宗嗣延续偷生受辱也算是情有可原。<i><a href="/20635/" >神级大明星穿越系统</a></i> “只是日后儿子能成家立业,这女子也应自尽谢罪才是。” 然而他不平也好,敬佩也罢。这里却是非之地,自己不适合掺和进去――他已经不再有年青时候“仗剑天涯”的气概,只想着赶紧脱身换个地方。 他退后一步,正要离开,却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哐当一响。只听屋子里男人立刻一声叱喝:“谁?!” 易浩然暗暗叫苦,转身就要跑。却听得堂屋门吱嘎一声,一个黑影猛得窜了出来,三两步便拦在他的面前,扬手便是一刀。 易浩然猝不及防,幸好他少年习武,多年来又是练习不断,身手尚称灵活,勉强避过。转身便将配剑拔出。对方的刀法明显是军旅中的武术,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i><a href="/20636/" >末日研究室</a></i> 他心中极是愤怒: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这兵痞着实可恶! 他赶紧道:“朋友莫要动手,我只是路过寻个藏身地!” 对方见他躲了过去,又有佩剑,不由一愣,森然道:“不管你是哪来的朋友,今晚就留下别走了!”说罢又是一刀砍来。 易浩然原本还想和他搭话,大家各走各路。没想到对方立刻便是要取他性命的意思。亦不敢大意,立刻挥剑还击。 夜深人静,俩人剑斗,时间一久必会引来巡逻的更夫和髡贼。因而俩人毫不留情,招招都是夺命之式,以求尽快杀死对方灭口。 易浩然毕竟年老体衰,不过三四招便落了下风,左支右绌,几乎就要落入绝境。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3节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 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 ()!! 三百三十三节 分类机的运用 设置好了分类机后,冯诺打开了机器的开关,卡片开始唰唰地分类了。他关照李加奈和钱羽之看着机器,就和冯珊一起回机房检查服务器的运行情况了。 快中午的时候,冯诺回到了车间里。卡片已经分类完成了,他看了看表,2个小时多一点。对于分类1万张卡片来说,速度还挺快。不过李加奈和钱羽之却沮丧地坐在机器旁。 原来并没有找出任何符合条件的卡片。 这倒很奇怪。冯诺想了想,又看了看分类机的情况。他注意到第9号卡袋里没有任何卡片,第10号卡袋却有几张卡片,这说明这些卡片是倒在了最后一关上。他捡起了10号卡袋里面的一张卡片看了一下。——这些卡片之前已经用译码机在顶端打印了每列对应的数字。 “2750。这个户主不叫林光辉。”冯诺说。“你们查查,3354,这是林,没问题。然后是2567,2750。”<i><a href="/13908/" >极品白领</a></i> “林广灰,这个人叫林广灰……”李加奈又好气又好笑。 “是不是打孔时候打错了?”冯珊问。 “哼,”冯诺哼了一声,他倒觉得此人八成是广州难民营收容的难民,所以带了一个“广”字,至于“灰”,大概是收容当天起名用得都是各种颜色吧。 “原籍:12216,这是福建吧。职业:农民。成份:军户。”——看来这户八成是和百图林氏没什么关系的了。 李加奈根据这些信息,在户籍信息表的“福建”、“农民”那一叠中,找出了林广灰家成员的“常住人口登记表”,抄录了必要的信息,写成一份证明文件。还在后面附加了信息查阅过程的说明,冯诺也在上面签了字。 元老们现在都很自觉地把能看到的问题解决掉。——不论是不是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总归这是元老院的事情,那也就是自己的事情。<i><a href="/13909/" >异界重生之混沌战神作品目录</a></i> 都写好了,李加奈就准备把证明送出去。 “加奈,你就不用回来了,下午去天地会办理一下调职手续,把档案拿过来。”冯诺吩咐道。 随后,他让冯珊和钱羽之整理卡片,分别按户籍所在地、姓氏、原籍和职业统计人数,然后与人工计算的结果作对比,正式测试分类机的样机。 正式转换工作的一个星期后,李加奈在回家的时候收到里一封发件人是一个邮箱号码的信件。她没有左顾右盼,立刻拿起信封,迅速塞进了口袋。 晚上,李加奈迫不及待地找机会拆开了信件,里面是没有任何抬头和落款,只有简单的几句密语指示。她又仔细核对了数处暗记,确定无误后才强自按捺内心的激动,销毁了信件。<i><a href="/13910/" >邪神降临最新章节</a></i> 当李加奈如约到了信中指示的联络地点时,下巴都快惊掉下来了,没想到经常来电子设备车间指导他们技术的贾组长竟然是自己的上线。她可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贾苯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中断和她的联系――李加奈自然也没有问――只是简单询问了李加奈这段时间的情况,又收下了她交上来的工作汇报和个人小结。指示她“一切照过去方针办”后,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李加奈精神饱满的回到车间时,冯诺正在指导冯珊和钱羽之使用分类机,还在黑板上写了不少东西。见到李加奈回来,他点点头示意她也过来一起听。 分类机的测试很成功,只是,不能处理“或”条件的确是个很大的局限。关于如何改进,冯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不过今天他要以此为例给学生们上一节课。<i><a href="/13911/" >天枢最新章节</a></i> 这其实已经涉及到了计算机的核心原理。他要的并不是简单的操作员,而是能实际运用的程序员。 “今天,我们从理论上来分析一下,我们的分类机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不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首先,排序。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们把10个读卡单元上的读卡触辊对准同一列的0-9,则卡片就会按照这一列的数字被推送到10个卡袋中,手工把卡片重新合成一叠时,这些卡片就是按这一列数字的大小排序的了。” “其次,单条件分类。‘把所有卡片分为男性和女性两叠’。这个完全可以完成,只需要打开1个读卡单元,对准性别列的0孔,性别为0,也就是女性,会被推入卡袋,男性则不会。” “第三,多条件分类。这就需要具体分析了。我给你们出几个问题,你们想一下怎么用分类机完成。第一个问题,假设我们现在有整个东亚地区的户籍卡片,我要找出海南临高加来公社的卡片,该如何操作?羽之,你说一下。”<i><a href="/13912/" >装甲轰鸣无弹窗</a></i> “让1~7号读卡单元依次筛选出户籍所在地为1001014的卡片。”钱羽之回答道。 “正确。加奈,第二个问题,我依然有整个东亚地区的户籍卡片,现在想找出三亚大区除奴隶以外的卡片,该如何操作?” “三亚大区包括两个县级单位,三亚榆林,代码10011,三亚田独,代码10012,其下属奴隶区代码为1001299。” “让1~4号读卡单元依次筛选出户籍所在地前4位为‘1001’的卡片;然后让5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5位为‘1’的卡片推入5号卡袋,这些是三亚榆林的卡片;让6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的第5位不是‘2’的卡片推入6号卡袋,此时机器上剩余的是三亚田独的卡片;让7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6位不为9的卡片推入7号卡袋,这些是三亚田独11~89公社的卡片;让8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第7位不为9的卡片推入8号卡袋,这些是三亚田独90-98公社的卡片,此时机器上剩余的就是三亚田独的奴隶卡片了。合并5号、7号、8号卡袋的卡片即为所要的结果。”李加奈考虑了半天才回答。<i><a href="/13913/" >魔王的热血物语果然搞错了作品目录</a></i> “很好,加奈,正确。”冯诺有点意外。 “冯珊,现在我有临高的全部户籍卡片,一,找出住在十三村和百仞公社的姓名为‘刘四’的人;二,找出原籍为福建和海南的人。你试试这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不能解决。”冯珊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为什么?” “原因不同,第一个问题不能解决是因为读卡单元不够。”冯珊说。 “要确保卡片上的姓名是“刘四”,需要确保卡片上存储姓名的列是“刘四”的8位区位码,这需要8个读卡单元排除不符合条件的卡片,可以说,到达第9个读卡单元的所有卡片,姓名都是“刘四”;” “但是,此时分类机只剩下两个读卡单元了,百仞公社是‘11’,十三村是‘18’。可以用9号读卡单元把户籍所在地的第6位‘公社’不为‘1’的卡片排除,此时机器上剩余的是11~19公社的‘刘四’。其中,可以用10号读卡单元把第7位为‘1’的卡片推入卡袋,这是‘百仞公社的刘四’,但不足以把‘十三村的刘四’从剩余卡片中分类出来了。所以这个应用不能被完成。”<i><a href="/13914/" >全能锻造师</a></i> “不过,如果分类机上再有一个读卡单元,这个应用就可以解决了。” “嗯,不错。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并未用到所有读卡单元,而是我们现在的分类机从设计上是不能解决的。” “说一说。” “原籍海南,代码为100,原籍福建,代码为122。我们可以首先用1号读卡单元选出户籍所在地第1位为‘1’的卡片。但是之后如果我们选择推出第2位为0的卡片,则就不能继续筛选第3位也是0的卡片,会导致海南(100)与台湾(101)、济州岛(102)的卡片无法再分离;如果我们选择推出第2位不为0的卡片,则会导致福建的卡片被推入卡袋,无法进一步与其他卡片分离。” “很好。这就是钟首长说的不能做‘或运算’的问题。他说得还比较笼统,我们现在从理论上分析一下,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们解决不了。”冯诺走到黑板前说道。<i><a href="/13915/" >九鼎军师2</a></i> “所谓理论上的分析,就要把像之前我问你们的那些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抽象成一个一般的问题进行研究。” “我们要找任何卡片,总有一系列的条件对目标卡片进行描述,这一系列条件,我们叫做‘命题’。这些条件反应在筛选手段上,就是穿孔卡片上的某个孔‘是否’穿孔。注意,也就是说,每个命题存在两种可能性,是和否,我们称之为‘真、假’。” “现在我们有了两个概念,命题、真假。最终,一张卡片,是不是我们所要的卡片,往往有许多条件共同限定,每个条件是一个命题,那么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由许多命题合成的一个新命题,我们可以称之为‘复合命题’,组成复合命题的每项条件,可称为‘简单命题’。自然,‘复合命题’也有‘真假’。” 他在黑板上写上:命题、真假、复合命题、简单命题。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0节 第六十节 藏身之处 正暗暗叫苦,却听对方身后哗啦一声,那汉子“啊”的一声,忽然滑倒在地! 易浩然毫不犹豫,立刻窜上一步,挺剑就刺,没想到脚下踩到了不知道什么圆溜溜的东西,立足不稳,也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佩剑也脱了手。耳畔只听得一声垂死的闷哼声。 这一跤摔的他七荤八素,两眼发黑,他心中大急,顾不得眩晕痛楚,挣扎着便爬起身来。 却见那女子已经捡起了他丢掉的佩剑,双手紧握,直指他的胸口。 那汉子却脑袋歪在一边,满头是血,一旁是柄沉重的铁如意。上面沾满了血迹。 易浩然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道:“嫂子莫要怕,我不是坏人!” 女子满面是泪,艰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说罢猛的一剑刺了过来。<i><a href="/16006/" >扶摇成仙最新章节</a></i> 易浩然赶紧侧身一闪,没想到脚下又踩到东西一滑,这回他有了准备,顺手拉住廊檐下的柱子,才没有跌倒。见女子一个刺空脚步踉跄不稳,立刻翻手过去拧住了手腕,稍一用劲,佩剑叮当落地。易浩然生怕女子叫喊,赶紧低声道:“嫂子莫怕!我真不是歹人!” 然而女子的身子一软,竟然晕了过去。 易浩然赶紧扶住女子,将她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堂屋,放在椅子上。 他侧耳倾听,只听外面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心中暗定。他深恐屋中还有男子的同伙,赶紧回到廊檐下,将佩剑取回,又试了试男人的鼻息,已然是断气了。 平白惹上了一桩人命官司!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居然虽说乱世人命不如狗,可毕竟死了个人,天一亮该如何处置?<i><a href="/16007/" >凌霄神道最新章节</a></i> 远远的,听到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在敲三更三点了。四更一敲,做早市的人就要起来预备营生,街市上便渐渐有了人迹。自己这副模样在街道上游逛,顷刻便会被巡逻的髡贼拿住。 只能在这里躲一躲!捱过白天了。 想到这里,他返身回去。在女子的人中上连掐了几下。女子才悠悠苏醒,见到他又是一脸惊恐,低头缩起身子道:“你要怎样?” 微弱的有灯火下,女子的面色惨白,头发蓬乱,嘴角还有血迹――真所谓人不人,鬼不鬼。乱世人贱如土,想到这小女子的遭遇,易浩然不由叹了口气,打了个躬,低声道:“嫂子不要惊慌,学生也是个落难的人――髡贼进了城,抓捕大明官吏将佐,我原在熊督幕中,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只求嫂子容我在这里藏身一日,明日天一黑便走。”<i><a href="/16008/" >超神枪炮师无弹窗</a></i> 他说的恳切,又是一副正经文士的谈吐,果然让女子的神情松弛了些。只见她回过头,借着油灯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的表情又放松了几分,问道:“你……是官?” “学生不是官,是熊督幕中的幕僚――就是熊总督的师爷。”易浩然怕她不明白,解释了下。 女子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道:“几天前,老爷是不是在这附近和兵痞打过一仗?” 易浩然一怔:当时他是为了救援被乱兵袭击的常青云,的确在这附近和狼兵冲突过。 “确有此事。”易浩然点头道,“当时学生正奉命巡城,看到常师爷被乱兵所困,赶过去救援。” “你说的常师爷,是不是四十出头,留着一缕胡须的中年文士?那天他还骑着马,带着八九个兵丁。”<i><a href="/16009/" >十级神农作品目录</a></i> “正是他。常青云常老爷,我们都在熊督幕中。” “原来他姓常。”女子喃喃道。 易浩然见她的神情,大约是与常青云有什么渊源。这让他的心定了不少。 “常老爷与奴婢有恩。”女子道。 易浩然点头:“原来如此。” “那日梧州被困,奴家娘家有事,便急着回家去看看,半路上外子却被乱兵……所害……”说到这里已是泫然欲泣,好一会才继续说道,“贼兵还要当街淫辱奴家,多亏常老爷带兵巡视路过,才保的清白……奴家当时还存着痴念,想着请常老爷为夫君做主报仇――没想到他自身亦难保,幸亏有老爷来相救。” “哪里哪里。我们同在熊督幕中,他在危难之中,我岂能见死不救?”易浩然对常青云不觉起了敬意,没想到他还有过这样的义举!<i><a href="/16010/" >洪荒凌霄录作品目录</a></i> “不知道常老爷先在可平安否?” “昨日晚上我见他随难民出城了,亦不知生死如何――不过髡贼素不嗜杀,纵然被拿,亦不过受一番折辱,用作力夫,性命总是无碍的。” “这就好,这就好。”女子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 俩人又说了几句,易浩然知道这女子娘家姓蒋,小名秋蝉,娘家在西门大街开一家绸布庄,夫家是藤县人,家中有些田地收租。她嫁过去之后生了个儿子,丈夫考取了秀才进了府学,夫妻俩人便带着儿子搬到梧州,在城中购屋居住,日子过得很是和美。 没曾想却天降这一场大祸! 常青云救的了她一时的清白,救不了她一世。昨日城破,乱兵四散逃窜。有个客军兵丁情急之下便翻墙而入,这一回再也无人能救她了。<i><a href="/16011/" >战天武帝作品目录</a></i> “……奴家原是要以死相拒的,没曾想这贼子抓奴家儿子,以此要挟……”说到这里,秋蝉几乎说不下去了。 易浩然点头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虽是失节,一是被人所强,二来也是为延嗣,罪不在你。” 秋蝉默默点头,大约还没有从“失节”这个问题上回过神来。 易浩然道:“只是外面的尸体……” 这下顿时提醒了秋蝉,她惊的跳了起来:“天爷!这……这……可怎么办?!” “这院里可有地窖池塘?且先将尸体埋藏起来再说。” “地窖池塘都没有,倒是后院有口枯井……” “且去收拾了。”易浩然道,“天一亮,若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i><a href="/16012/" >王牌好莱坞无弹窗</a></i> “是,是,老爷说的是。”秋蝉此时完全没了主心骨,下意识间已把他看作依靠了。 俩人一起动手,先将那乱兵的尸体用破芦席绳索包裹捆扎了,再一路搬到后院。 收拾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哗啦”一声是黄豆,秋蝉将半斗黄豆洒在地上,然后趁着乱兵滑倒的瞬间,用堂屋里用作镇纸的一柄铁如意敲破了乱兵的脑袋。 这份机智和瞬间暴发出来的狠劲,让易浩然不由的刮目相看――不是平常女子! 死尸甚是沉重,秋蝉力弱又是裹脚的,帮不上什么忙。易浩然连背带拖,好不容易将尸体运到后院。 后院有个小小的菜园,还有个茅亭,看样子秋蝉死去的丈夫是个很有闲情逸趣的人,太平时节,大约还在这里饮酒品茶,赏花玩月……战乱一起,不但自己死去,连带着老婆儿子都受了一场折磨……真是世事难料……<i><a href="/16013/" >奥法重生最新章节</a></i> “这便是枯井。”秋蝉拨开墙边的乱草,地面上是一块木板,易浩然挪开木板,一股水腥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张望了下,枯井颇深,丢下去十天半月应是无碍。当下将尸体推了下去,重新将木板盖住井口。又在上面覆了一层浮土,免得腐臭气味外泄。 丢弃完尸体,俩人用在廊下将血迹洗刷干净,待到一应痕迹收拾完毕,已经是鸡叫头遍了。俩人半宿折腾,已经是筋酥体麻。易浩然道:“你且将大门要是与我,待我翻墙出去将门上的挂锁去了――这锁再挂着还会招来是非。” 大门挂锁,会被人以为家中无人,反而会引来歹人窥觊。 “开锁容易,奴家开了后门绕过去便是,只是一开锁,髡贼来啰唣又当如何……”<i><a href="/16014/" >春娇似锦</a></i> “髡贼素来不扰百姓。只是髡贼破城之后必会来清查户口。小娘子只要当心应对就不要紧。”易浩然道,“只是学生要在后院躲藏一日了。” 秋蝉微微点头,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决然道:“易先生,你这样躲藏亦不是办法。若是被髡贼发现,反而说不清楚。依奴家来看,你不如算作是奴家夫家的表叔,进城办事被困在城里――暂且在这里歇脚。” 易浩然一想,秋蝉说的有理。她夫家是藤县人,梧州本地自然不知道她的夫家有哪些亲戚,自己冒充下“表叔”,容易糊弄过去。 好在熊文灿的幕府搬到梧州时日不长,自己因为在藤县练兵的关系,在梧州时间更短,城中认识他的人极少。只要不遇到共过事的人,要隐藏下来并不难。 “好,就依你。”易浩然一躬到底,“多谢秋蝉嫂子!” “你莫要谢了,我们都是落难之人,”秋蝉叹了一声,“只是这称呼要改过来。” “是,是,学生明白了。” 当下易浩然改名叫“郝冉”,身份是蒋秋蝉的娘家表叔。年轻时外出读书游历,最近才回家乡。此次来梧州办事被困,只能投到这表侄女家。易浩然在藤县练兵多日,藤县的地理环境,人文情况都知晓一二,多少可以糊弄。因为是“少x小离乡老大回”,他不会说藤县话这个问题也有托词。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4节 三百三十四节 真或假 “复合命题由一个或多个简单命题合成,那么其合成的方式,我们称之为‘联结词’。比如,‘这张卡片不是奴隶’,‘这张卡片是16岁以上的男人’,‘这张卡片是原籍福建或海南的人’,这是三个复合命题。” “第一个命题,是对‘这张卡片是奴隶’这一简单命题的一种否定,合成方式是‘非’;第二个命题, 第六十一节 当务之急 秋婵又把自己娘家和夫家的情况大致和他说一遍,以免万一髡贼上门盘问的时候露馅。 “只是学生寄宿此地,虽有叔侄名分,毕竟也是男女有别……”易浩然又开始担心起来。 “先生……莫要担心,待得明日街面稍安,奴家还要托人带信报丧……” 易浩然这才想起,这堂屋地里的棺材里还躺着秋 三百三十五节 瓜熟蒂落 然后他说,“如果每个开关是一个命题,开关闭合为‘真’,开关断开为‘假’,灯泡也是一个命题,亮起是‘真’,熄灭是‘假’,那么两个开关所代表的命题和灯泡所代表的命题是什么关系?” “只有两个子命题同时为真时,复合命题为真,这是‘与’关系。”冯珊回答。 “羽之,这是什么电路?上次 第六十二节 新的任务 许可点点头:阿桃当年曾经被典给人为妾,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回到都是熟人的家乡难免有人旧事重提,让人尴尬。 “我还是想留在梧州,继续为元老院工作。”骆阳明道,“我在这里经商居住多年,梧州亦算是第二家乡了。掌握了不少地方上的情况,人头也熟。至于是安排我做公开工作还是继续开米铺,都听首长的 三百三十六节 财税局局长 这段磕磕绊绊的机械计算机研发史前前后后走了差不多十个月,其中的艰难对冯诺来说真是一言难尽。不过眼下随同他来到广州的,是已经正式定型的“祖冲之型”,祖冲之此人,即是古代数额学家,对机械学也有相当深的涉猎,而且姓名里又带着一个“祖”字,用来命名这型机械计算机可谓相得益彰。 “祖冲之一号”在原型机的基础上进一步改进,受惠于机械厂的技术升级和材料进步,继电器车间可以生产出比冯诺当初手工制造更好的继电器,一些机械机构也做了优化。所以第一批次的几套机器不但体积比试作机要小了许多,功能和运算速度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已经不是原型机那种粗笨的模样了。 第一批次一共制造了六套机器,除了两套交给法务省劳改管理局和政保局档案处试验性使用之外,全部交给了在广州新成立的“华南数据中心”。<i><a href="/15074/" >仙起风云作品目录</a></i> 这个数据中心除了2台调拨来的台式服务器之外,就全靠这四套机械计算机了。 别看这设备傻大黑粗,运作缓慢,对于广东大区财税专员兼广州市财税局局长艾志新来说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管理的是财税,而财税政策的制定又离不开对经济总量、货币流通总量等各个方面详细统计,问题是到现在为止,这些对他来说依然是一个谜。各个部门调查来的数据没有经过汇总分类和统计,和废纸没什么两样。而大明各级衙门累积下来的档案又缺乏足够的专业人员去整理:别说是现在,就是在旧时空,要清理几百年留存下来的海量档案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除了一些书办老吏知晓的“循例旧规”之外,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 所以冯诺和徐老五一抵达,最高兴最热心的就是他了。从码头接站到送到大世界的内部招待所里帮他们安顿妥当,一路嘘寒问暖,搞得俩人很不好意思。只好表示会“尽心竭力”的搞好华南数据中心的工作。<i><a href="/15075/" >冠军教父最新章节</a></i> 虽说华南数据中心的土建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但是接下来的内部装修,设备安装和调试,人员培训……没有三四个月根本不可能投入实际使用。不过徐老五已经保证,他和冯诺,还有带来的归化民操作员会在大世界先搭建一套设备,投入实际运作。 “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河南岛的数据中心工地。” 艾志新安排好他们,自己出门上了轿子——刘翔的“满地挖”因为鼠疫耽搁了几个月,现在重新开始了,公务马车继续没戏,只能继续使用不太舒服的轿子。 广州城的大东门到大世界不过2公里,坐轿子要40分钟以上才能到,坐小火车只要几分钟, 因为巫蛊案的关系,刘翔和午木联合发出备忘录,要求在广州的元老除非有足够的警卫,否则不要在城内街道上步行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艾志新原本想做大世界到大东门的小火车,因为这个通知他只能继续坐轿子了。不过坐轿子也有好处,多少屏蔽掉了广州街面上的种种恶臭怪味和蚊蝇,轿子虽然不防弹,但是隐身其中,安全线也多少能有保证。<i><a href="/15076/" >带着空间闯大唐作品目录</a></i> 一行人沿着大东门外的小火车铁轨快步前行,来到了大东门。负责大东门警卫的国民军班长是个日本雇佣兵出身的下士,名叫日向鸣人,凑过去询问:“请提供交通文书或者身份证明进行登记。” 随从的警卫拿出了提供了相关文书,日向鸣人看了文书,又问道:“轿子里是什么人?” “是市财税局的局长。”警卫说道。 “请他露下脸。”日向鸣人说道,“这是规定。” 既然是规定也毋庸多言,警卫当下就要撩起帘子,帘子里忽然有人说道: “日向鸣人ですか?仕事を忠な!”(日向鸣人吗?很忠于自己的工作吗!) 日向鸣人听到这么一句日语,立刻知道这是位元老。元老说的日语和日本人很不一样。有一种奇特的江户腔,遣词造句也不太一样。<i><a href="/15077/" >闺煞无弹窗</a></i> 他立刻一个立正,回了一句:“元老院の恩のために。”(为了报答元老院的恩义。)随后交回证件,敬礼放行,两边的国民军士兵一起行举枪礼。 艾志新从纱罗的轿窗里看着这些士兵,心中五味杂陈。 即有大丈夫功成名就的得意满足,又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广州的财税的这副重担可真不好挑啊。想到这些士兵其实都是要靠税收来供养,艾志新就愈发感到压力沉重。 回到设在盐课司的财税局办公室,他脱下外套交给艾懿心。这件外套是无标志的伏波军北方冬服短风衣,是从联勤被装仓库里买来的,保暖防潮——在小冰河期的广州很用的着。 里面穿的是他的工作服:那是从洪璜楠的82号特供店订做了几套不带军衔和标志的伏波军军官制服。<i><a href="/15078/" >小兵传奇无弹窗</a></i> 艾志新刚进广州时二乎乎的穿了身他在临高的财务省工作时候经常穿的西装,一副“雅皮士”风味,结果发现税务局的人员对他的风度并不买账,部分留用的老吏还觉得他奇装异服,背地里说他穿的是香山澳的夷人服装,澳洲人要以夷变夏。艾志新觉得这帮土著不知道什么叫做金领范,什么叫西装革履,都是群土包子。 既然土包子们不懂欣赏,也是为了珍惜自己旧世界的衣服在正是场合穿——作为一个193的高个,艾志新的衣服都得特别注意保养,不然他就得穿开档裤或者破旧的西服了——他才改穿军服的。不过他没想到的事,订制的军服不但穿着合身舒服,更让他在税务局说话多了些威慑力和份量。此外,他不知道的是由于他穿了军服就连外出时的安全系数都提高了。<i><a href="/15079/" >无敌兑换</a></i> 艾懿心把来客登记本放到了他的面前,上面逐一登记了他离开的时候有哪些人来找过他,具体为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看,大多是下属来请示各项问题的。没有元老来找他。倒是元老院的老合作伙伴刘纲来过,还送了一封禀帖过来。 刘纲自从当年为元老院贩卖私盐开始,这些年来生意愈做愈大,和元老院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广州光复以后,艾志新便打算将他掌控的私盐运销网络“招安”进来,成为专卖局的销售网络。 禀帖就放在“来件”的公文筐里,现在还没到上午九点,昨晚到今晨送来的文件已经堆了十几份了。 到广州已经几个月了,他大概了解了广州的工商和税收情况,虽然缺少具体的数据支撑,但是大致情况已经掌握了不少。前几个月受到巫蛊案和鼠疫的流行,财税工作一度陷于停滞,他只好把精力放在基础性的工作上:建立财税体系的基本架构,培训税务干部……现在勉强算是初具规模。<i><a href="/15080/" >地狱公寓</a></i> 虽然他在来广州前就提出了“自报实缴,轻税重罚”的模式来征收,但是由于缺少合格的稽查干部和各商户的账目混乱的实际情况,实际征收并不理想。一些比较复杂的税收也没敢轻易启动——万一征收出了差错,以后再改动会有很大的反弹。 他面临的是所有税务官员都要面对的核心问题:怎么多征税,又要控制征税成本。 要多征税其实并不困难,税种这东西,自古以来就能体现政府在想象力和创造力上的成就。关键在于征收。 理论上,只要配备充足的人员,建立起完善的机构,再加上推行严格的会计制度就能做到。但是这些投入都是要消耗税收成本的,税种越多,税基越广,征收成本也会随之几何级的上涨。轻则消耗征税的收益,重则还会给税基带来严重的损害。<i><a href="/15081/" >冒牌大英雄最新章节</a></i> 而且他目前的局面,也根本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的征税思路,首先在于“低成本”、“易征收”。 在这个前提下,前不久他制定了以三大税种:财产税、流通税和印花税为核心的广东征收计划。 这三大税种的具体征收他原本已经做了相关方案。现在作了进一步的细化。 财产税为每年征收征收对象财产总额不超过百分之一的额度。 因为缺少账册,所以计划靠税务人员估算对方以户为单位的总财产,每五年重估一次,可以估计得高一些,如果被征税方可以提供完全的证据证明高估了他们的财产,可以将多征部分退税,退税后下回征税按照对方实际财产征收。 鼓励这种以退税为目的行政复议制度是为鼓励各个征税对象搞清自己的会计信息,有助于推广现代的会计体系。在纳税户彻底搞清楚自己财产的同时,元老院也能清楚的掌握社会财富的情况,便于控制少数富人。同时社会良好的会计信息普及能更好的方便社会管理和企业管理。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3节 第六十三节 出钱出力 平码行是在上下游的贸易中逐渐自发产生的,并无户部官牙贴,所以不具有垄断性特权。各家之家的竞争很激烈,因而需要争取行商“水客”的支持,所以在代客户购销过程中,时常需要预垫货款,是需要相当本钱的生意。 本地的米谷商会的商人,究其源头大多也是从平码行转业过来的。他们多年来居中交易,上下游客户非常熟悉,积累了较多的资金之后便专营一行。不过,这些米谷商人的交易大多还是维持着过去的老习惯,等着广西方面的粮食“水客”上门,囤入之后又等着广东那面的“水客”来购入,只不过他们赚取的是差价而不是佣金了。 解迩仁在进城前已经大致读过对外情报局编纂的《梧州概况》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对梧州的地理、人文、商业、风俗、民生、社会和“重点人物”都有详细的介绍,让接收城市的干部们对接受对象有些大致的了解。<i><a href="/9796/" >重生之易容封神无弹窗</a></i> 受惠于这本小册子,他对与会的“乡贤”的底细很是清楚,包括家庭成员,口碑好坏,大致经济状况等等。总得来说,梧州的“乡贤”们和其他地方的并无多少不同,除了少数口碑极好的和极坏的之外,多数人大致属于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就能为善的水平:遇到天灾的时候他们会捐助钱米施粥度荒,也不妨碍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兼并土地收买奴仆;即给路倒尸施舍棺木,也为了逼租把佃户抓到衙门里去毒打追比。 这些局董其实还算不上真正的“乡贤”――本地的缙绅人家一户也没来。如此矜持倒也算情有可原,不过,来的这些商人们中间,颇有些梧州缙绅的“关系户”、“白手套”。比如和元老院颇有渊源的吴芝香家虽然没有人就任局董,但是局董笪辛轩却是出自他家的门下。实际就是代理人。<i><a href="/9797/" >致命游戏作品目录</a></i> “首鼠两端!”解迩仁心里暗暗鄙夷,不过眼下自己势单力薄,缺粮食少钱,还得利用一下。所以少不得和他们应酬客套,很夸奖了一番诸位局董“急公好义”,设立粥棚,收殓尸体之类的“善举”。接着,他便话锋一转,说道: “如今梧州逢此大劫,城里城外满目疮痍。百姓更是饥寒交迫――这些都要仰赖诸公出力。” 众人不安的互相看了看,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是解主任即有枪杆子又有大帽子,不能不顺着他的话,当下应道:“这等都是我辈应有之意。” “熊文灿这个老家伙,逃跑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搞得现在城里残破不堪,民不聊生……”解迩仁先把责任问题说清楚:闹成这样要你们出钱可不是我,是熊文灿的锅,“我想了想,眼下就有好几件要紧的事情做。”<i><a href="/9798/" >天才邪少</a></i> 正说着话,忽然勤务兵来报:梧州城内十二社,城外十一坊的牌甲们都到了,正在外面候命。 “请他们也进来,一起议事。” 他一声令下,牌甲们都进来了。牌甲们多是带有些江湖气的小买卖人,地面上人头熟悉,衙门里能应付,是地地道道的“土地爷”。 “土地爷”们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当皇帝,都少不了他们办差,要说钱财呢,他们又算不上大户,因而没有局董那种惴惴不安的神情,进来了便乱哄哄的跪下磕头。 “都起来吧,我元老院不兴这套。”解迩仁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挺享受的。 “……眼下要做的事,一是治安,二是城防,三是救济。这三样做到了,下面的事就容易了。”<i><a href="/9799/" >网游之远征极星作品目录</a></i> 这三样没什么稀罕的,善后局昨天私下里已经会议过,拿出了一个十一条的善后方案。这三条都在其中,只不过澳洲知府老爷这么说,大家便一起随声附和:“老爷说的是!” “现在城中难民有多少人?” 善后局的局董乔老爷赶紧从袖子里摸出这个折子来――善后局在街上施粥,每日派竹筹,按照这个数字可以大概统计出难民的人口。 “各处粥棚发出去的竹筹,大约有四千多口。” “少了很多了么。”解迩仁一听只有四千多人,不禁松了口气,因为进城前他听朱鸣夏说晚上兜捕出城难民就有一万多人。 “老爷,这就不少了。”乔老爷愁眉苦脸:天启-崇祯年间整个苍梧县的户口不过6698户,27424人――这还包括了相当一部分的农村人口。<i><a href="/9800/" >灰熊牧场最新章节</a></i> 虽说黄册数字并不准确,而且梧州因为是地区商业中心的关系还有大量的外来人口,但是城区加上近郊的人口也不过三四万多人。四千多难民的比例已经非常高了 梧州光复之后,出城的难民凡是有家可回的,有亲朋故旧可以投靠的,都已经陆续散去。留下的全是无家可归的两手空空的难民。仅仅要满足这些人的吃住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他看了一眼随同一起接收梧州的归化民副主任,问道: “确切人数在统计吗?” “正在统计,但是难民分的很散,需要几天时间。”归化民副主任说道,“但是乔老爷说的人数差不太多……” “现在难民都居住在何处?” <i><a href="/9801/" >火爆控卫最新章节</a></i> “大部分散在城内各处寺庙的收容点,另外城外的校场里也收容了一些。不过街道上还是有不少难民。” 梧州城外有两处校场,分别是在三合嘴和洗马滩,这两处都有原来的明军戍兵的营房。其中洗马滩的校场在城西2.5公里的浔江北岸,距离城区比较远,现在是朱全兴的第三营驻地,而洗马滩的校场则作为明军俘虏的临时关押地,朱全兴把一部分难民也收容在这里。 “城内外还有什么庙宇之类的大房子可以收容难民的,都要敞开大门收容,”解迩仁加重语气说,“一个难民也不能露宿街头,明白么?!” 难民在街道上度日,即有碍交通,又有卫生和治安上的隐患。 “喏!” “这就好。”解迩仁点头道,指了一下旁边的秘书,“把包干示意图拿出来。”<i><a href="/9802/" >一品小农民</a></i> 旁边的秘书立刻挂起一幅地图来,原来是梧州城市区图,包括城里城外的街坊都标记的清清楚楚。上面用不同颜色勾画出不同的大小区域来。原来这区域每个区域都用天干地支编着号,旁边写着一个名字,定睛一看,却是善后局的诸位“乡贤”们的名字。 众人正疑惑不解,解迩仁解释道:“这是你们诸位的包干区,既然出来要为梧州百姓做事,自然不能在善后局里坐而论道――这是诸位的包干区,每个人负责一片。你们不要怕,我自然会怕干部去负责,你们和本区的牌甲们只要好好配合他办事就是。” 解迩仁嘿嘿的笑了几声,接着道: “你们每个人都要分片包干,和各社各坊的牌甲们一起去巡视,看到难民露宿的,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要登记送各收容点。如果有遗漏的,被我发现我可就送诸位家里,请你们当老太爷养起来……”<i><a href="/9803/" >画劫最新章节</a></i> 这可吓了众人一跳,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尽心尽责去办。局董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这哪是什么干部,分明就是解老爷的化身,只不过他们几天也不见得会见一次解老爷,这分片包干的“干部”可是时时刻刻都要见的。 接着解迩仁又宣布了几条规定: 难民收容之后,造册登记,开具“难民证”。难民不得随意流动,每日必须回收容点过夜。白天则凭“派工单”按十人一队的编组集体行动。 救济善后工作的核心政策是以工代赈。 救济站即日起只给老幼病残孕提供一日两顿稀粥,凡十三岁以上的难民男女,一律编成劳工队干活。计日发给口粮。 口粮以工分计算,实行多劳多得制度。但是每人必须每天一定的基础工作量以换取口粮,超出的部分,可以结算为钱。<i><a href="/9804/" >都市炼药师最新章节</a></i> 如果单纯的驱使难民劳作,必然有出工不出力的情况,解迩仁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监督管理。如果滥用本地的胥吏壮丁,难免会激化矛盾。最后决定还是以“经济刺激”为主。 工分是具体的工作量要求的。这种制度在临高已经推行多年,什么样的工作多少工作量核多少工分都有运行成熟的成例可以查询,非常方便,这也是解迩仁敢搞工分制的一个底气。 解迩仁其实还盘算着:等城墙修好后,废墟清理完毕之后,就开始道路和下水道改造工程,反正大战方停,老百姓也不敢闹腾,免得像广州的刘翔,拆拆弄弄大半年,弄得怨声载道。 难民们出了力,所需的钱粮,自然要请善后局来“有钱出钱”了。 “我知道大家家里都不是金山银山,也没有米山面山,虽说是为造福桑梓,毕竟也不是自个家盖房子,要拿出来还是心疼的……” “不敢,不敢。”众乡贤一边“不敢”一边心疼的直皱眉。 “所以呢,这钱粮是全城的大户一起分摊――升斗小民底子薄,经不起折腾,只好请诸位多担待了。”解迩仁说。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7节 第六十四节 善后筹款 这“多担待”也算在“意料之中”,所以善后局的局董们虽然个个愁眉苦脸,却有一半是在装。 自古以来这筹集善款的事,关键还在于经办,只要筹款筹粮的事是由善后局办理的,自然有法子把负担给转嫁出去。 这次梧州的“善后大筹款”,照旧是按照过去“合理负担”的模式征收。大致就是由善后局自行筹集。主要是向梧州的各个商业同业公会和本地的大户征收。 和“合理负担”略有不同的是,过去合理负担是比较笼统的征收,以一村一镇一个同业公会为单位,给出数字,内部的摊派比例是由这些实体自己去分摊的。 而这次拿出的合理负担的摊派比例是相当细节化的,不但具体到各个行业公会,连带着缙绅大户和字号也被逐一点名。基本上城内有钱的,无一幸免。<i><a href="/14610/" >绝世邪君作品目录</a></i> 因为善后局的位次主要是被米谷行和平码行占据的,为了防止他们利用职权转嫁负担,所以这两个梧州最大的同业公会要共同承担全部“合理负担”的百分之四十。其他各公会按照经济实力大小按比例分摊。最后还有百分之十二由本地拥有大量土地的缙绅大户承担。 具体比例和数字当然不是解迩仁拍脑袋想出来的――骆阳明在本地潜伏多年,重点搜集的就是梧州的经济和社会情报,梧州的商业体系和“乡贤”详情自然是重点中的重点。所以解迩仁拿得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众局董哑然。这摊派比例堪称即准又狠。大致上摊派到每位乡贤头上的数字,是即能感到剥皮之痛,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要在平日,大家忍痛拿出来也就罢了,不过这次熊文灿已经领着官兵折腾了一回,如今元老院再来“合理负担”,这皮剥的也忒多了些,众人都有了失血过多的眩晕感。<i><a href="/14611/" >最远的远方</a></i> “大家不要急着到我这里来哭穷,”解迩仁觉得自己这会笑着割人肉的的模样肯定是帅呆了,“这梧州城的底子,我元老院是一清二楚的。这比例绝对没委屈人――有钱多出,钱少的少出,没钱的不出。所以大伙也别来说这个不妥那个不成了,三天之内,都把钱粮备齐了。” 善后局的副局长乔老爷原不想说话,看着大家都眼巴巴的盯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拱手禀道: “首长!不是小的们要和您老讨价还价。这摊派的比例和数目要在往日也不算什么,小的们不敢多说一句话。实在是这次官兵――明军在城里祸乱百姓,各家大户都损失惨重,就说小的铺子里就有三千石米被征了去,一文钱也没拿到!还被他们刮去了几百两银子……这里的各家各户大小都有损失,有的商铺都被官兵抢掠一空,连生意都没法做了……如今再要摊派这些,怕是……怕是……”<i><a href="/14612/" >大妆最新章节</a></i> 解迩仁眉头一皱,心想我这第一个项目刚出来,你们就来打擂台,也太不把老子这个元老看在眼里了吧。他心中不快,脸色顿时一沉,道:“这么说,大家都要过不下去了喽?” 乔老爷一颤,这话头可不好。他有些后悔自己出来说这些话,但是他是米谷商会的头头,又是南城总甲,这个头不出以后在地方上也没法混了。又道: “老爷……首长来这里为官,求治之心甚切,只是这梧州刚遭兵火,各方都有损失,并非只有小民饥寒。还是……还是……以保存元气为上――求老爷多少减免一些……” 解迩仁心里很不痛快,果然这帮子老财都不是好东西,看来不让他们尝尝“专政”的滋味是不会听话的。他反而淡淡一笑,道:“既如此,乔老爷觉得减多少为好呢?”<i><a href="/14613/" >妖孽创世纪</a></i> 乔老爷是积年的老狐狸,看解迩仁不怒反笑,眼中凶光毕露,知道这文质彬彬的髡贼也是个粗坯。然而话都说到这里了,没法再缩回去。只得定了定神道:“减多少小的不敢妄言――只求首长为顾全梧州元气之计,酌情减免一二,梧州的全城百姓都是感恩戴德的……” “什么梧州全城百姓,应该说你们这些人都会感恩戴德吧?”解迩仁冷笑道。 乔老爷只得俯首不语,整个气氛顿时有些僵了。 骆阳明觉得事情要糟,正要出来打个圆场,忽然旁边的一位弯着腰走了出来,先给解迩仁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揖,道:“首长,不是小的们和首长打擂台,着实是这回大伙都被官兵祸害苦了!就小的店里也被伪明军抢走了几百石粮,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办呢!不过咱们再难,总没有街面上的难民难,首长要筹的粮款,小的们一定如数筹备齐全!”<i><a href="/14614/" >极品夫妻最新章节</a></i> 骆阳明定睛一看,原来是笪辛轩。解迩仁想这小子倒是晓事,开口问道:“你是……” “小人是‘裕信行’的掌柜,笪辛轩。”笪辛轩弯腰曲背,十分谦卑。 解迩仁想了想,记得材料里有这家字号,是家米谷行,也兼营平码。关键是这家背后的财东就是元老院的商业伙伴吴芝香家。 因为吴芝香的关系,吴家和元老院在广州的企业来往比较密切。除了同样和大昌有米谷生意来往之外,还以平码行的身份为元老院在梧州采购过各种物资。 因为有“元老院的商业合作伙伴”这个背景,解迩仁不能不客气一下,当下抬手道:“你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笪辛轩却并不坐下,道:“实在是各家受损轻重不一,有的铺户虽然大户,却因树大招风,受伪明官兵荼毒甚重。若是按这份额去收,便是逼得他上吊投水也凑不齐。未免有伤元老院好生之德。小的斗胆,只求首长不要再限每家份额,容小的们自行调配――总之这粮款一文不少一粒不缺,三日内都为首长办齐。”<i><a href="/14615/" >福至农家最新章节</a></i> 他的话说的即恳切又有理有据。解迩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再想反正只要钱粮到手就是,自己也得给吴家和局董们一个面子,一上来就彻底闹僵,后面的工作不好开展――毕竟他连大头兵都在内才有一百多号人,还得靠这帮人办事。 当下点头道:“即如此,我就允你的所议,只是这钱粮,三日内必须备办妥贴!” 笪辛轩赶紧道:“小的们一定办妥。”乔老爷和众局董也立刻随声附和。骆阳明是隐干,重在观察监视。自然也不便随便出来说话便混在人堆里。 钱粮的事情落实了,下面的事情就容易了。解迩仁当即命令城内原各社因为守城需要组建的壮丁队全部遣散――这些人都是临时征发出来的中从事工商业的市民或者近郊四乡的农民,战力很低士气也不高。上千人聚集一起不事生产,虽然对治安有作用,但是要消耗大量的钱粮,费效比太低,真要遇到明军反扑或者剿匪也派不上用处。<i><a href="/14616/" >打破虚空无弹窗</a></i> “各处街栅有损坏的,要马上修复,打更的更夫有亡失的,也要尽快补上。城里的治安还要靠大家一起出力。” 这件事大伙都是赞成的,毕竟壮丁队存在一天大家就要多花一天的钱粮。维护治安对他们的意义显然比穷人和难民更大。 第三条是关于城内工商业的。城内所有工商业限时恢复营业,在战争中店铺、财货、人员遭受较大损害的,上报后免除部分商税。短期内无力复业的,十五天内必须上报。否则没收店铺。 解迩仁认为:梧州是商业重镇,只要能尽快恢复商业流通,钱粮什么都不是问题。而且工商业本身还有解决就业的问题,梧州的非农人口本来就多,工商业不能尽快恢复,这个大量失业人口的定时炸弹就算又背上了。<i><a href="/14617/" >九龙神珠之宇宙颠覆无弹窗</a></i> “……自即日起粮食、布匹销售价格实行每日政府指导价,上浮下跌均不得超过指导价的百分之十。严禁惜售!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一律按军法处置!” 解迩仁厉声说道,用他自认为“可以杀人”的目光横扫整个花厅。众人不敢多言,心里却在嘀咕:眼下战火连天,广西的粮食来源已经断绝,存粮卖一点少一点,如何能维持“不涨价”,这不是在强迫大伙平粜吗?! 但是大家知道这是澳洲人收买人心之举,要硬抗是不可能的,搞不好还会成了那只倒霉的鸡。所以都是唯唯诺诺。 接下来又商议了些善后的事务,特别是城内城外遗弃的上千具尸体,都要收殓掩埋,除了部分尸体有人认领,自行安葬之外,很多死者要么是外来的客军,要么是在梧州讨生活的外地穷苦百姓,多是做零工短工的,人死之后连个名字也不知道。纵然有雇主的,亦有雇主不愿认尸,以免还要承担丧葬的费用。 这些尸体都要收殓安葬。收殓的工作解迩仁准备安排俘虏组成的劳工队去工作,不过另一项工作就要劳工队去承担了:收拾战场遗留的武器。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8节 第六十五节 百里侯 散落各处的尸体不加掩埋的话会引发瘟疫,流散的武器亦是潜在的威胁。梧州战后,城里城外官兵遗弃武器甲杖火器甚多,几乎随处可见。大量军械流散流散,对新政府来说有潜在的威胁。必须尽快加以收缴。另外,他眼下孱弱的武力状况也亟须一些补充。朱全兴的一个营可管着梧州府的好几个县的安全工作,难以面面俱到。 最后的议题是修复城墙和城内外的一些基础设施。这次梧州大战其实战斗并不激烈,但是双方投入火力很大,尤其是陆军的炮兵和海军分遣队,几乎把梧州战场当作了实战训练,在梧州城内外倾泻了大量炮弹,严重破坏了梧州的城防设施。现在都得把恢复起来。 此外,便是梧州城外的两座重要交通枢纽。一座是架设在桂江上,通往三合嘴大校场的桂江浮桥,另一座则是架设在西江上的苍龙浮桥。这两座浮桥讲梧州的东、西、南三岸连接起来,使梧州的内外交通变得十分方便。<i><a href="/21811/" >死亡游戏之争霸天下</a></i> 现在这两座浮桥都在围城战中被毁,交通中断,各处来往也很不方便。 解迩仁粗粗一算,不算他计划中的排污系统,光修复工程就够他忙上半年的。至于花费的钱粮,那就更不用说了――光靠这“善后大筹款”根本应付不过来。 开完善后局的会议,解迩仁又召集了归化民的干部会议。 梧州的归化民干部人数极少,除了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市办秘书赵丰田和第三营战列步兵7连连长钱多这一文一武之外,归化民干部不过二十人。这些干部多是从元老院统治区里的归化民干部中突击提拔培训的,多数是广东出身,亦有山东和海南的。编入琼崖支队之后经过专门培训,最少也能用广东话进行交流。 现在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听候解迩仁的“指示”。<i><a href="/21812/" >追求超脱的旅途</a></i> 解迩仁看着这帮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归化民干部,心里觉得有点虚――这北上干部的成色他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大多数人出身农村基层干部,只有极少数是行政口调配来的或是退伍军人。 这些干部的水平如何,解迩仁是一点底也没有。不过眼下也没有比他们更好用更可靠的人了。 “同志们!”他清了清嗓子,“梧州业已光复――这都是我们英勇的伏波军陆海军官兵的功劳――我们作为第一批接管梧州的干部,靠着伏波军的枪杆子进了城市,这不稀罕:要进得来,还要坐的住。” 说完这句话,解迩仁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底气了。 “大家来之前都是读过对外情报局编撰的《梧州概要》这本小册子的,上面罗列了梧州府城和周边的地区的详细的社会民情,以后开展工作这是我们的重要参考书,希望大家没事的时候要多读读――掌握具体情况才能开展工作。”<i><a href="/21813/" >被迫修真的良家青年</a></i> 接着他布置了眼下要做的几件事。广州等珠三角等地的城市一光复,接收的元老和归化民地方主官的首要工作是清查户口,建立工商登记资料之类的政权建设性工作。不过梧州的情况和这些地方不一样――梧州是“前线城市”,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布置的工作也是围绕“安全”这个问题上。 具体的工作,和刚才交代给善后局的大致相同,解迩仁将将各个包干区的工作分配给归化民干部,要他们时刻监督督促善后局的相关工作。又指定了几个干部专门负责带领劳工队进行尸体和瓦砾的清运工作。 因为配置给梧州的国民军还没有到,解迩仁急于要扩展武力,便决定从投降的本地卫所兵丁中简拔老成可靠的组成民兵队,由伏波军士兵负责统带。<i><a href="/21814/" >一步偷天作品目录</a></i> 他计划是从钱多的连里拨出一个排,一个士兵带领十个民兵,组成三百人的民兵队。余下的正规军不动,作为机动兵力。 “……你看这样有难度么?”解迩仁问钱多。 “难度是没有。只是士兵用的是步枪,民兵没有步枪,只能用枪矛大刀――万一要打仗等于我们少了三十支步枪的火力。” 三十名士兵分散在三百名民兵里担任指挥,无法集中成一个排来集中投射火力,这个损失有点大了。毕竟梧州城里可只有一百支枪。 “民兵队可以装备些弓箭和旧式火器,至少多三百个人。” 7连只有一百号人,负责整个梧州城的守备警戒上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他也没有再表示异议。毕竟国民军什么时候会到还不知道,即使来了也只有一个中队而已。<i><a href="/21815/" >异界重生之大资本家系统作品目录</a></i> 为了进一步充实手里的武力,解迩仁决定把原先梧州府、县衙门的三班衙役都接收过来。皂、快、壮三班虽然职掌各有不同,但是总体都是偏向于治安工作的,虽说这些并不太合用,总算熟悉本地情况,至少可以先把眼前的治安工作对付下来。 拉拉杂杂的各项细节一一落实,最后解迩仁关照赵丰田:要立刻拉一支宣传队。 解迩仁自己是记者出身,对宣传工作最熟悉,也最看重。 “首长!这宣传队的事不着急吧。”赵丰田说,“外面已经归降的本县官吏都在等着见您呢。都大半天了。” “他们既然都投降了还急什么?总有个位置给他们领工资就是了。”解迩仁颇不耐烦,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纸,“这是我写的一个方案,你要尽快把人和所需要的器材都给落实了。”<i><a href="/21816/" >海贼:厌世之歌无弹窗</a></i> 赵丰田接过去一看,这方案端的详细!机构编制,人员数量,几男几女,什么技能要求都有,连着着刷标语用的笤帚、石灰桶;写标语用的粗纸、笔墨都一一开列清楚。心道首长这计划作得真是好! 不过再一看,里面有些要求却不好办,因为还涉及到一个“文宣队”。 所谓文宣队赵丰田是知道的,不外乎组织一帮能吹拉弹唱的男女,四处去演唱或者演出“活报剧”去宣讲政策――在海南这算是很常见的宣传形式。每个县都有一个文宣队。他们到梧州才几天,上哪里去找这些吹拉弹唱的“专业人员”呢?再说人愿意不愿意为去“宣传”也很难说。 最后还有一个“覆盖率目标”,往下面看又有短期目标――七天内;中期目标十五天内,远期目标三十天。分三个阶段分别要做到标语覆盖率达到多少多少,文宣队宣讲次数要有多少次,参加宣讲的人数多少多少……<i><a href="/21817/" >星际人类文明的崛起最新章节</a></i> 他嚅嚅道:“首长!这些事倒也不难,只是不是急务,特别这宣传队……” “宣传队你从难民里多找几个有文化的就是了,反正就是写字,”解迩仁说,他觉得赵丰田对宣传工作的意义理解不够深刻,语重心长道:“宣传工作是我们民政工作的重点,你可不要看着觉得是刷笔杆子没产出的事情,梧州本地人民对我们元老院、澳洲大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究,有的大概还觉得我们是打家劫舍的海寇上岸,对我们开展工作很不利,也给了伪明抹黑我们的空子。再说我们进城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施政措施,都要广而告之,让人民群众都知晓……” 赵丰田连连点头表示首长看得远,看得全面。自己一定会办好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首长,外面的“降人”可还在等着。<i><a href="/21818/" >重生之奔腾年代最新章节</a></i> “那就叫他们都进来吧。”解迩仁心情好,说道。 由于知府和知县都已自尽,梧州的“降人”里没什么特别有含金量的官员,多是本地衙署的吏员班头一级的人物,最高不过个教谕、训导之类的学官。解迩仁开会时间过长,已经没什么兴趣和他们多说话,敷衍了几句,要他们“实心办差”就关照“散了”。 散会之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关照赵丰田:“明日你不拘哪里,找一个对本地情况非常熟悉的人来作向导,我要巡视一下这梧州城。” “知道了,首长!”赵丰田说,“这人选是现成的,我这就去安排!” 接见完“降人”,已近暮色。解迩仁当晚就歇在知府衙署。后衙点起了亮晃晃的煤油灯,摆上桌椅。因为这是许多天里第一回正儿八经的住在屋子里,所以解迩仁的生活秘书格外巴结,晚餐很是丰盛。 梧州是两广的商埠,商业兴旺,在吃穿上十分讲究。虽说现在是大明,后世梧州的许多著名菜点尚未问世――比如纸包鸡、酥皮狗之类的,但是本地的一些著名土产都已有了。府衙里自然都有预备。生活秘书因为知道他很久没正经吃饭了,特意精心烹调:梧州纸包鸡用的是本地三黄鸡,滋味鲜醇,煮饭的米也用的是蒙山油粘米。唯独新鲜的蔬菜因为战乱的关系不好找,勉强凑了几个蔬菜。 解迩仁自登陆广东以后,基本就没有好好的吃过饭,这回算是大快朵颐了。看到美人依偎在旁,又想到自己也是个“百里侯”了,不觉有了大丈夫生当如是的满足感。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9节 第六十五节 蝴蝶效应 梧州纸包鸡吃到一半,许可才匆匆赶来。解迩仁关照摆上椅子和碗筷,关照再来几个菜。 “不必添菜了,”许可摆摆手,“这许多菜足够吃了,给我盛碗饭来便是。” 解迩仁见许可的面色不大好,似有忧思,问道:“老许,怎么这么晚才来?有事?” “是的。”许可拿起碗筷,扒了一大口饭在嘴里,边吃边说低声道,“我刚才接到朱鸣夏的电报,八排瑶的骚动规模已经开始扩大,部分明军屯所崩溃。一部分瑶民武装正在集结,很可能会围攻各地的县城。” “这可就大条了!”解迩仁吃了一惊,各个县城拿下来不久,基本上都是空虚状态,有的县城连国民军都没有,除了本地的民壮之类的地方武装,可以说是一座空城。 明军东西山防瑶参将和中路守备的撤离,使得八排瑶暴动比之历史上少了制肘,因而暴发的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前阶段在肇庆招降的不少明军卫所的囤驻所都遭到围攻,不少寨子已经陷落。<i><a href="/8655/" >洪荒称皇无弹窗</a></i> “……一句话,这次的瑶乱比历史上更猛,范围更大。朱鸣夏要我转告你注意城防和周边治安工作――历史上瑶民武装多次进攻过梧州,还一度攻破过……” 解迩仁听的两手冰冷,原本的雄心壮志也少了一多半,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忙问道:“梧州是前线城市,有增援吗?” “朱鸣夏现在恨不得把朱全兴的第三营都给抽回去,考虑到梧州的重要性才没这么动。”许可说,“第三营还是留在梧州,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哪里能放心!”解迩仁有点恼火了,“第三营才几个人?要管梧州府9县1州哪里顾的过来!要知道我这堂堂的梧州府城里就一百个大头兵!”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吗?说到人,哪里不缺呢?”许可笑了笑,从纸包鸡上扯下一条鸡大腿吃了起来,“各县的国民军都会扩编……听说已经有了批复,允许县市行政领导就地扩编民兵队,还准备再增加五千支南洋步枪的配额。”<i><a href="/8656/" >无限动漫之天才系统最新章节</a></i> “这还差不多,可是到现在国民军的影子我还没看到。” “他们已经到肇庆了,明后天肯定会到梧州――现在西江水路还是很通畅的。”许可说。 听说国民军就要到了,解迩仁有些放心了。钱多的那个连毕竟是属于第三营的,自己虽然可以用却不能掌握,朱全兴一纸命令就可以调走,相比起来还是国民军更能让他放心。 “这下对广西的进攻要停了吧?” “正式的命令还没下,不过肯定要停了。”许可说,“咱们就这点兵,我也很快就要回肇庆去了。” “这下老熊又能舒坦几天了。” “老熊还舒坦呢,我看崇祯很快就会要他好看了――搞不好落个畏罪自杀都有可能。”<i><a href="/8657/" >异界奥术师作品目录</a></i> 听说许可要走,解迩仁的心底不觉有了股淡淡的寂寞感。 送走了许可,解迩仁又在大堂上对着梧州地图看了又看,自己的局势还真有点不妙,万一瑶乱波及到西江两岸,自己身后的交通线可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自己便是孤悬敌前…… “这可就真有点不妙。” 解迩仁开始心虚了,看这局势,他实在也鼓舞不起来。 得把城墙尽快修好!他想,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城墙在,就有很大的安全保障,毕竟以中古军队的水平,要攻下梧州这样的府城还是很大难度的。 当晚解迩仁就睡在知府衙门的后衙,想到这衙署的前任主人自尽没多久,自己就住到了他的房子里这点让解迩仁多少有点不那么舒服。不过他劳累了一天,没容得多想就睡着了。<i><a href="/8658/" >穿越之超能英雄</a></i> 一夜无梦,早晨起来,只觉得精力充沛,浑身都是活力。很有大展手脚的意思。 洗涮完毕,匆匆吃过早餐来到权充办公室的府衙二堂。赵丰田已经在大堂上恭候了,他旁边还有个半老头子,正是本地的一位秀才公。 这位秀才公五十多岁,在城外有些田地收租,城里又有些产业。他对仕途一贯不太上心。进学之后便无意科举,在家悠游度日之余便是出门游历山川,不但足迹踏遍两广,还去过许多当地人视为畏途的不毛之地――远的不说,便是这两广境内的狼寨瑶峒,他也去过。对所经之地的地理、风土、民情、物产十分感兴趣,在本地颇有些名气。 他姓何,本名守仁,不过因为他给自己取了个号名叫“东篱”,久而久之,城里城外都叫他何东篱了。<i><a href="/8659/" >七月冰八月雪最新章节</a></i> 何秀才对澳洲人并不反感――他不但去广州,甚至还到过海南,甚至一直到了临高,亲眼目睹了元老院治下的安定繁华,对澳洲人有很大的好感。因而这次大军兵临梧州,他对抵抗一直持消极态度:一来两者实力悬殊,战之必败;二来他也看不出抵抗的必要。对大明,他倒不是没有感情,但是这感情还没深到愿意为止毁家献身的地步。 解迩仁进城之后要找个合适的向导熟悉下本地的风土人情,赵丰田查了下下发的《梧州基本情况手册》,便推荐了这位何秀才。 何秀才倒不推脱,一请便来了。即无某些文人士子那般为了表示自己是“被迫屈身事贼”而忸怩作态,又不像某些人那么猴急着“从龙附骥”,态度很是从容平和,几句话说过,解迩仁对他有了很大的好感。当下请他做向导,游览下梧州全城。<i><a href="/8660/" >深蓝国度最新章节</a></i> 何东篱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解迩仁当下关照赵丰田在衙门里留守便点了一队护兵随同保卫。 街头的秩序比之昨日又有所好转,难民们已经组成了队伍,正一队一队由民兵们带领着清运尸体和废墟。刚刚组建起来的民兵在伏波军士兵的带领下虽然军容风纪一般,精气神多少还有点模样。解迩仁昨晚的担心少了几分。 带队的干部看到他走来,立刻就要上来报告,解迩仁摆摆手:“不着急,你们先干活。” 文宣队也有了存在的踪迹,墙壁上已经用石灰水涂上了七歪八扭的标语,什么“军民合作,驱逐明寇”;“伪明杀人放火、澳宋治病救人”;“熊文灿烧梧州城杀梧州人,甘当伪明土皇帝的孝子贤孙”……有些地方还张贴了宣传画和布告,仔细看,布告的墨汁和背后的糨糊还没干――大约是一早上才弄好的。<i><a href="/8661/" >异世凌神作品目录</a></i> 这工作效率也算杠杠的了。解迩仁暗暗点头――赵丰田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宣传工作就是到位。 梧州的府衙位于城南,距离小南门不远。解迩仁出的衙门才注意到原来这梧州府衙北面和苍梧县衙相邻,这座府衙的南面和西面都紧挨着城墙,正处于梧州的一角。西面的城墙外正是滔滔的桂江。 因为他要求先登城门看一看,何东篱先领着他上了距离府衙最近的小南门,因为城楼名位“德政”,所以也叫德政门。 攻城的时候,大小南门都受到炮火的袭击,所以两处衙门都有部分地方被落入城中的炮弹破坏,但是损害并不大。与之相比德政门城楼就被破坏的非常严重,炮火几乎将这座城楼完全摧毁,只剩下一堆废墟。此刻,士兵们正监督着俘虏劳工队拆除剩下的残骸,回收部分建筑材料。<i><a href="/8662/" >极品都市邪王</a></i> 何东篱说,这小南门是明太祖洪武十二年重修梧州城的时候才开的,之前的宋元城墙只有四门,到大明才算有了五座城门。分别是东门、西门、大南门、小南门和北门。根据城门上所修筑的城楼名称,又被称之为阳明门、南熏门、西江门、德政门和大云门。 洪武时期在朱元璋的住持下,掀起过一阵基本建设的高潮,全国各座府、州、县的衙署和城墙几乎都是这一时期修筑的。特别是各城市的城墙的格局基本上一直保持了下去。许多保存到21世纪的明清城墙,几乎都可以追溯到洪武朝。 不过,明代新修筑的梧州城在面积上并不算太大,虽然较之宋元时期面积有所拓展,梧州城墙的周长也不过2.8公里,在明代的城池中不算太大,甚至还不如一些重要的所城。这显然和它重要的商业地位是不相称的,所以梧州的城区范围很早就已经扩展到了城外的桂江和西江畔。桂江和西江上会出现浮桥也正是这种城区扩大之后交通需求的体现。 站在小南门城墙上,可以看到城下有一道环城濠,何东篱说这又名护龙堤,宽两丈多宽,深也有两丈多,护城濠的内外都有木栅栏――不过大概因为年岁久远,很多地方已经缺失了,濠边还种植着杨柳。 “这些都是韩雍韩大人总督两广的时候,于成化初年修筑的,这梧州的城墙,亦是他一手修缮过的。” “就是那个打破了大藤峡的韩雍吗?”解迩仁上任前培训历史知识的时候才知道了此人的。 “正是。”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0节 第六十七节 走马观花 “听说自韩老爷攻破大藤峡,此地便通舟楫商旅了。” 何东篱虽然对澳洲人不是一无所知,不过这个“海外蛮夷”只听了一句就能想到韩雍的事迹也算难能可贵了――这可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梧州本地,百姓且不论,就是普通的读书人,提起“韩雍”二字,也有许多人不知道,更不用说大藤峡了。 “韩老爷虽然破了大藤峡,还是许当地的瑶峒对过峡商船收税。自此大藤峡便可通商旅了。” “如今的瑶情还太平么?” 何东篱微微摇头:“韩老爷虽然两次平瑶,实则两广地面从未平靖过――不过没成气候罢了!” 梧州周边的桂江、西江流域的大山里,到处都有瑶、僮的寨子,虽大多委有土官、土司,实际大多“不服王化”,各种暴动此起彼伏,即使韩雍、王守仁这样的能臣来治理,也只能治得数十年的太平,时日稍久便又有事端。所谓的瑶僮暴动,对何东篱这样的梧州老土地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 解迩仁默然,他看到着德政门外被轰塌的瓮城和城墙上残缺不全的城垛、女墙和串楼,心里沉甸甸的――当初这炮火打得也太猛了吧!这要修到什么时候! 城墙的高度大约有八米多――这个高度也算是相当可以了。解迩仁把脖子伸出女墙看了看下面,觉得只要把城墙修好了,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何东篱见他关心城防,便告诉他这城墙上共有串楼五百六十九间,另有窝铺三十六间,宿警守军士。不过瓮城只有德政门有。 “赵丰田!” 他的秘书立刻跟了过来,手里拿着小本子和笔――这是解迩仁最喜欢的调调,随时随地发“指示”。 “回去之后指示善后局,把人力物力优先放在修复城墙和城防设施上!” “是,首长。”赵丰田赶紧记上。 从城墙上下来,解迩仁由何东篱引路,在城中巡视。这里的商业的确繁华,据何东篱说,仅仅城内就有十一个坊市。在府衙门之东,便是最繁华的两个坊市中的府东市。一路走过去只见街道上商铺林立,只是行人不多,但是店铺多已开门,各处路栅也在修复中。解迩仁看了看沿途的景象,城内虽有失火,但是损害不算太大――只是这房屋也太不安全了,他心里暗暗吐槽:大部分的民居店铺要么是木结构的,要么是竹篱墙涂黄泥的。若说有什么防火的措施,最好的也不过是镶嵌河蚌的蚌壳而已。除了衙署寺观和少数的大店铺大宅门外,几乎看不到砖石建筑。 这熊文灿的火要是真给他放成了,那还不得一片火海!解迩仁暗暗乍舌。 即使不走进店铺,光从招牌和陈列的商品货物来看,这里的商品经济有相当的规模,商品种类极多,而且各种行业云集。解迩仁记者出身,对一个地方的商业环境是有相当的观察力的。 “想不到这梧州的商业市面竟有如此的繁华。”解迩仁见识过不少县城府城了,实话说除了元老院治下的临高和新近光复的广州和佛山镇之外,不论海南还是两广,没有哪一座城镇能与梧州媲美。 看到这里,解迩仁原本有些黯淡的心理又活跃起来了――这地方大有可为啊!果然风险是伴随着机会的。只要自己能把这梧州城牢牢的守住了,再徐徐经营,不敢说未来的广东省老二,老三总是排的上号的。何况这里还是重要的对广西和内地的商业窗口呢。 他抬头远眺,只见梧州城近处三江汇流,远处群山环拱,“依茶山,傍桂水,大江绕其前”,号称“岭南形胜之比”――这赞誉的确不算是吹嘘。 “真真不愧是三江汇聚两省通衢!”解迩仁赞道。这锦绣的壮丽山河,如今是我们元老院的了!想到这里,他的胸中一阵激动。 明代的梧州在经济上已经是两广地区重要的商业城市了。自古以来,梧州就是岭南地区的内河大港,区位优势明显。可以沿江上溯南宁、柳州、桂林,远涉大西南,下达珠江三角洲,直通广州、澳门。这使得梧州港兼具内河港和沿海港功能。秦代,灵渠开通,沟通长江、珠江水系,“北水南流,北舟逾岭”,开始确立了梧州港在岭南的重要地位。汉代,梧州港逐步发展成为粤桂水运枢纽。唐代开始,梧州港便有木帆船通往广东沿海。此后,广东大批商人溯江而上,到梧州进行贸易。虽然地处两广交界的内陆大山之中,却有着沿海港口的便利。许多“洋货”在梧州并不罕见,“澳洲货”更是非常的普遍。 解迩仁接手的就是这样一块地盘――实话说,要不是梧州地处“前线”,以他的能力和履历,本是不可能来梧州当市长的。 “老爷说的是。”何东篱看了一眼这澳洲人,他脸上写满了“建功立业”这四个字。只是这梧州虽好,能不能站住脚跟却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何东篱并无特别的倾向:大明待他不薄,澳洲人与他亦无冤仇,要说哪个更有前途,只要不是瞎子,去琼州府转过一圈的人都不难回答。但是琼州府只是个小地方,要把整个广东也治理好,这才是有真本事。特别是眼下的梧州,内外环境十分复杂,这澳洲人的解元老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真不太好说。 “本府自古是两广通衢,舟车之聚,货物充积,百工云集。”何东篱道,“真正是块好地方!只是前不久一场大战,伤了元气!老爷请看……”他用手指点城外。 城外的桂江、西江两岸,过去都有街市码头,因为战火波及的关系,损毁了大半。放眼望随处可见断壁残垣。沿岸浅滩上,随处可见露出水面沉没的船只残骸和凌乱的木材 “这江面上,原本都是‘水上街市’。除了疍户的船只,从各处南来北往的商船汇聚至此,便有商家以竹、木为排,在其上建造商铺,兜售商铺。太平时节,这里的连片木排沿江停泊,蔚为壮观,白日小舟穿梭期间,夜间灯火连片,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外人到此都以为奇景。”何东篱说着,言辞中不胜惋惜。 “这些木排商船呢?”解迩仁有些纳闷:我来这里可什么也没看到。 “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木排也把财货都运走了。剩下,前几日守城攻城,一把火都烧了干净。” “太可惜了!”解迩仁摇头道,“我们要把它尽快恢复起来!” 何东篱却不那么乐观――澳洲人素来重商,他相信解老爷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然而眼下梧州周边兵荒马乱:熊督的人马就近在咫尺,现在又听闻商旅说西江的瑶峒不稳。这位首长能保的梧州四境平安就算不错了。 沿着城墙一路前行,一直绕到了城东的“三总府”。 从城墙上望去,这三总府规模极大,共有四处大型院落,占地足够有几十亩。何东篱说这这三总府是明宪宗于成化年间按照韩雍的建议设立的。分别是两广总督府、总兵府、总镇府。 建筑布局是以总督府为中心,总督府在城内东北土阜上,为城内最高点,总兵府在总督府右、总镇府在总督府左,三府会政厅在总督府前。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政务建筑群落,分别供两广总督、总兵和总镇太监起居办公和会谈议事之用。 “梧州还有太监?”解迩仁从历史讲座里知道两广总督的起源是在梧州,不过没想到镇守太监也曾经驻扎此处。 “过去确曾驻此地,后来总督府迁肇庆,这里也就不再有镇守内臣了。不过万历年间又来过税监。” 解迩仁跟着何东篱来到总督府门前。大门两侧,左为开府碑,右为题名碑。门前还建了牌坊,南坊曰:“节制两藩”;东坊曰:“岭海肃清”;西坊曰:“民物安阜”。气派倒是十足,只是自从两广总督迁肇庆之后,三总府实际已经失去作用,被空置了多年,建筑难免破败,加上因为紧挨着东城墙,与阳明门更是近在咫尺。在战斗中被炮火毁损的比较严重。屋顶、墙面都有打穿打塌的痕迹。 这里还有几个衙役门丁看守,看上去都没什么劲头。看到“澳洲老爷”来了,才赶紧起身相迎。 随同来的老书吏关照:“打开各处大门,请首长巡视!” 解迩仁举步随着书吏进入总督衙门,因为熊文灿不久前曾驻节此处,所以内部多少有过整治修缮,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凄凉,不过从屋顶上的小树和杂草来看,这里荒废的时日已经不短了。 总督府正堂门前有楹联曰:“开府梧州,总制百粤”,映衬着几天前城破之际总督府内诸人仓皇逃命,乱兵趁火打劫落下的一地狼藉,颇有些讽刺意味。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1节 三百四十一节 王副局长 “可来了!”艾志新三口两口把饭菜吞下去,丢下饭盒,走出了港库的临时办公室。眺望码头。 终于,他盼星星盼月亮,载着财税局班子的h800终于靠上了大世界码头。 在艾志新不停的催促和程栋热情的“关怀”下,王企益带着琼山澄迈两地轮训完的干部和部分临高职校财税班的学员终于来到广州。 “可把你们盼来了。”艾志新满面春风的站在码头上,紧握着王企益的双手,“路上还习惯吧,咱们这船可算不上平稳。” “还行还行,”王企益这个旱鸭子被晕船折磨的有点蔫了,“喏,47个人,轮训班25人,财税班学员22个。这可是把咱的老底都掏空了芳草地的财税班少了一半学生。” “咱们财经部门应该弄个自己的学校,老和芳草地挤在一起算什么,也太吃亏了。” 王企益却知道分家也不顶用眼下就算是已经正式分家的陆海军军校、政治保卫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的预科班还是在芳草地、原因无他,可以借用芳草地的教室、师资和相关设备。 艾志新受着看着旁边从规划民通道上挨挨挤挤准备下船的队伍,都是大包小包。每人一个制式藤编手提箱,一个双肩帆布包。脑袋上扣着藤编盔形帽。大部分人形容萎靡,有几个人的脸色比王企益还差。好在一眼望去,都是十八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有体力能干活的年纪,好睡个好觉就能缓过来,突然他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就这么几个女的?我走之前程总不是说要找胡清白专门要女生吗?” “我老婆那边还没培训完,你不是催得紧嘛,现在跟我来的都是去年入学刚满一年的。”王企益心想,琢磨什么呢?要把财税局当你后宫怎么滴? “好好好……”听说还有后援,艾志新心情大好,“老王,那你这次就跟我一样是单身赴任喽?连个照顾的也没有” “没有!”王企益心想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你催的紧,老子还用和老婆分成两批来? “哈哈,正好,正好,你别烦了。走,兄弟我先请你吃饭,看看这广州大世界再上紫明楼洗个澡。” 王企益一听赶紧回绝:“洗澡大世界招待所也可以洗,大保健这个调调我向来不受用……” 艾志新听了笑了:“哪里,哪里。我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哪敢给你们制造家庭矛盾就是去洗澡按摩,没别的好好享受下放松放松。接下来的事有的我们忙呢。走,走,先去吃饭!” 元老餐厅设在大世界的顶层,推开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大世界。因为是下午,餐厅里来的人并不多。艾志新关照弄一个包间,关照上一些清淡可口的菜肴,一方面是吃饭,另外一方面也顺便谈谈工作。 他急于知道五道口方面对他的税务政策的态度,因为他的几个朋友在给他的个人信函里都说他的税务政策在元老院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特别是包税制,被人批的狗血淋头,更有人提议要好好的查一下他的“路线问题”。 这些且不论,艾志新最关心的是五道口是怎么评论的,毕竟内行的看法比外行更要紧。 给元老烹制的菜肴自然是最精致的,厨师考虑到王元老刚从船上下来,胃纳不佳,所以只做了几碟清爽的精致小菜,配上一碗粳米熬的粥。 不过,王企益心思也不在吃喝上,从上船那天起他就在考虑跟艾志新要讨论哪些具体安排。 艾志新在广州已经初步完成了财税局和税收体制的顶层设计,税种,税率,征税范围甚至大体的征收方式都已经确定了。靠着带来的规划民干部和收编的旧吏,财税局的机构也勉强可以说有了当然这套东西实际还没有进入运行,那么他王企益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做实,让财税局这台机器真正运转起来。 另外,他对艾志新目前的职务也是有看法的,这看法倒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而是目前的财税局机构组织上的问题。 这问题的锅自然不能让艾志新来背都是人手紧缺下的“机构精简”闹出来的,说起来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但是王企益觉得这种“权宜之计”还是应该越少越好。不然将来对景起来就说不清了作为同行,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下艾志新。 酒足饭饱散场之后艾志新和王企益并没有立刻回广州城,而是直接在隔壁的小休息室谈起了工作。 “你们来了,我就真放心了。”艾志新给自己点上一只雪茄,“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自己来的时候,说实在的,真tm有点心慌。你也来只?” “不会,谢了。”王企益没和艾志新客套,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我直接开始?” “行。” “艾局,你之前发给临高的方案和报告我都看了。你确定的以财产税、流转税、印花税为主体的税种结构我是认同的,这既能有效掌握主要税源又很符合现阶段我们普通干部的业务水平。至于人头税,实话说我是不太赞同的,这个税种征收起来不太容易。虽然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培养纳税意识。但是征的严,必然要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投入产出比太低;征的松,反而失去了原意况且这种直接税上一旦出现漏洞,在社会心理上立刻就会引起反效果。旧时空的个人所得税就有类似的问题,赚大钱的人有一万种方法避税,缴税的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因为他们的收入最明白,征收也最容易。结果‘个税’的所谓调剂贫富就成了一句空话,反而成了被人诟病的靶子。” 艾志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为这“人头税”算是他的“独创”,现在这王企益一来就就先批驳了。不过艾志新知道这话是王企益说的,代表的很可能五道口甚至政务院的意见。再说王企益这几句点评也算是有理有据。 他想了想,说道:“人头税这件事可以再议本来那就是个草案,请大家集思广益的讨论的。” 王企益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于税目和税率的问题,来之前我和张筱奇商量了下,绝大部分都非常合适,有些个别的地方我们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下,这个太细节,我就先不谈了,等需要的时候再单独向你汇报。至于你定下的征收方式报包括先征后返的方案张筱奇觉得既然旧时空我们企业所得税是这样,现在不妨也做下尝试,在思路上她很支持。” 王企益两口子其实对艾志新的方案其实是很有些自己想法的。他太太还说了一些不便公开说的话。不过王企益并不愿意在这上面谈太多毕竟政务院现在是急于要推开广州财税工作,要见成果。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用不着太较真。毕竟艾志新的方案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而且领导班子是不是团结往往关系到整个工作成败,“那下面我就说说在具体落实上我们两口子商量的意见……” 王企益两口子的方案并没什么出乎艾志新意料的地方,无非就是事务导向推动,步步留痕,全程可备查,岗位之间互相制衡这些。基本是按照旧时空税务流程,合并或者简化了一些而已。话虽是这样说,但要艾志新自己把全部流程过一遍他翻翻书还能勉强做到,但要他把这前后十几二十多个岗位和上百个环节的弯弯绕说清楚还要根据现在规划民的水平找出哪些是可以简化哪些是可以合并的,他可真就力有未逮了。 因为牵扯到具体工作,直到晚饭时间王企益也才说了一多半。艾志新表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提议先回财税局里去安顿下来,吃饭休息。明天他们在局里继续谈。 晚上,王企益坐上轿子来到了财税局他和许多新来的元老一样,原本坚持要“徒步进城”以彰显“平易近人”的形象,但是走到大东门关厢看到满地的狼藉,大堆的瓦砾、清淘出来散发出恶臭的污泥……便妥协了。 轿子一路抬回财税局,王企益看到宿舍安排,很是满意这可比临高那元老专供筒子楼舒服多了。艾志新同志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这卧室里都特意预备了双人床,连枕头都是一对。考虑到王家两口子的女儿或许也会来观光,小院里还专门装修了两间客房。 “一起来的干部们呢?” “都安排好了。”艾志新说,“宿舍都是新翻修过的,卫生安全健康。” “这广州的市容环境可真够瞧的……” “所以我们刘大府才在满城挖这里头的花销可不得了……”艾志新摇头,“幸亏前几个月我们的非税财政收入很不错。政务院划拨了一大笔给刘翔城市建设费。”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8节 第六十八节 神道设教 仔细看这里的建筑,虽然破败,依然看得出当初修建时候的宏伟,大梁和柱子用名贵香楠木制成,不但正堂恢弘端丽,周边还广建厅堂楼阁,亭台轩栩。内部有正堂、耳房、厢房、穿廊、退食堂、燕喜堂、友清堂、燕息堂等建筑,亭台楼阁几十座。还有池塘数亩,有花草树木点缀。 “当官的果然自古就会享受。”解迩仁感叹道。这三总府虽然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筑,但是看状况反而比有些民居还要好些。若论面积和气派程度,更不是自己居停的梧州府衙门可比的。 解迩仁忽然想到,这里完全可以用来收容难民么!不过他马上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几千难民住进来,免不了要动火做饭,一旦失火可就闹大了。不如就这么分散安置着更好。 不过这些房屋倒是可以作为以后的机关工厂用房…… 解迩仁正琢磨着,来到了总兵衙门前,这里早就没有总兵驻扎了,门前却有一对奇特的大鼓,鼓身极大,足有大号按摩浴缸那么大。鼓面已经残破不堪,鼓身更为奇特,不但外观纹理粗糙,连形制也不是一个整圆,看上去似乎是某种植物的外皮做成的。 看到解首长对这对大鼓如此有兴趣,书吏赶紧介绍说这对大鼓是韩雍攻破大藤峡之后,将横亘江面的巨藤砍断,其中数节蒙上牛皮做成大鼓,分送广州、梧州、肇庆的军镇衙门门前以示“平乱”的武功。据说这大鼓敲起来,“有如雷鸣,声闻数里”。 “这是藤?”解迩仁这下可有些惊讶了――这藤得多粗啊!不过,看这鼓身的颜色和纹路,的确有老藤的感觉。 “所以名为大藤峡。”何东篱道,“据说这条巨藤为百年老藤,横跨黔江,昼沉夜浮,欲过江之人,只要攀附在此藤上便渡水而过。韩大人攻破大藤峡,生俘侯大苟之后,便将此藤砍断,原本商旅过不得大藤峡,自此始通。据说有一根断藤沿黔江、浔江漂流而下,一直流到藤县。相传藤州、藤县因此得名。” 解迩仁连连点头,这位韩雍真是人才!他听说韩雍在梧州有祠,要提出要去韩公祠上香。 何东篱心中微微诧异,不过想到去先贤那里进香祷告也算是地方官的应有之义。当下便在前引路。 “大宋知府”要去韩公祠进香的消息一传来,梧州府、苍梧县的衙役们便立刻行动起来,首先便是将寄宿在祠堂内的难民乞丐全部驱逐干净,接着便派人在沿街各处“弹压”、“净街”。一时间全城骚然。待到解迩仁来到韩公祠,街道上已经干干净净――因为听说澳洲人最重“环境卫生”,已将街道全部清扫过,还泼上了清水――就差黄土垫道了。 都说明末官府的办事效率差,看起来一点也不差嘛!解迩仁暗暗点头, 不但街道“干净”了,善后局里几位特别巴结的局董、本坊的“牌甲”也都闻讯而来,在道旁“恭迎”、“站班”。 不过,这韩公祠可就略略让他有些失望了――大约是看惯了旧时空复建的各种富丽堂皇的“假古建”,心里的期望值总是太高,这眼前的韩公祠虽然门前有牌坊,但是怎么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居民小院嘛!虽然是砖瓦建筑,却是看得出年久失修。匾额楹联都风化剥落了不少,字迹模糊。 进入祠堂内,里面古树参天,何东篱说这几棵树都是百年以上的历史,其中一棵传说还是王守仁所植。 “王阳明也来过这里?”解迩仁又惊讶了一下。 何东篱道:“阳明先生是嘉靖年间任两广总督的,东门上的阳明楼就是继任的两广总督林富林大人修建纪念他的。” 解迩仁对王守仁是颇为推崇的,一听说他还在这里当过两广总督,暗暗后悔自己没把情报局和大图书馆编撰的手册仔细的读一遍。他赶紧问道:“阳明先生在这里有什么遗迹么?” “城内有座四贤祠堂,其中便有供奉阳明先生……” “好,一会也去看看。” 何东篱想这位澳洲人对大明的几位先贤倒是尊崇的很!当下又说了几句评介心学的话,没想到解迩仁对此完全没有反应,更说不出所以然来――显然并不懂。 祠堂不过是一个院落,三间正屋。正**奉着韩雍的神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旧时空“事迹陈列”、“名人物品展览”之类的摆设,微感失望。 解迩仁看这里虽然建筑稍显破败,收拾的倒还干净,一问才知道这里并无专人看守,只有住在祠堂后面院落的住家负责看守打扫。这家人听衙役说“大宋知府”来进香,家主带着儿子屁滚尿流的出来“迎接”,还要请他“稍坐奉茶”。 “不必了,我来只是为了敬香,聊表寸心。”解迩仁摆手道。 听说“知府大人”要敬香,父子两人赶紧将瓶炉三事安排妥贴,又预备下线香。解迩仁在牌位前肃立敬香,鞠躬如仪。众人少不得作揖随礼。 何东篱和闻讯而来的善后局缙绅们都有些纳闷,这澳洲老爷巡视全城,一不看府库,二不观文教民生,先看的是城墙和总府,又忽然跑到韩雍祠里敬香,这是什么路数?不过这也不稀罕:因为县令、知府上任,各处拜神也算应有之意。只有几个人联想到了最近八排瑶“造反”的消息――大约是解知府借此表达自己的“大志”? 出的正屋,院子东西两侧是游廊,廊内的墙壁上满是墨迹,走进一看,却是各种诗词的题壁。只是年深日久,许多已经看不清了。他过去也好个诗词,这会便拣着字迹还算清楚的一首一首的读了过去。 题壁者多有落款,但是大多是解迩仁不认识的人,大约无非是在梧州居官或是本地、过路的文人墨客。有写的不错的,不过大多只能算是平平而已。待看到后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祝允明。 祝允明此人解迩仁对他的了解比“江南四大才子”的程度要深一些。他隐隐约约记得祝允明也在广东当过官――想不到他也来过梧州!再看题诗,却是一首七言律诗,押麻韵。 奉和顾宪副梧州谒都宪韩公祠堂 拔地洪材搆帝家,倚天雄略眇虫沙。诚归魏阙心悬石,血饮匈奴胆破瓜。 半夜昆崙枢密宴,三言苡薏伏波车。当时利口今何在,老树闳祠日又斜。 单就诗来说,亦不算上品,不过这诗里的伏波两字却很对他的胃口,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连八排瑶暴动,兵力空虚,后方不稳这些消息都不觉得烦恼了。 “这些题壁诗都是梧州宝贵的文化遗产,要好好保护啊。” 众人不知道“文化遗产”是什么,不过“遗产”还是明白的,显然解知府是极看重这些题壁诗了。本地牌甲心思敏捷,看的出他最看重的是祝允明这首,便默默记在心里。 解迩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自然随声附和。 解迩仁从韩公祠出来,又去了四贤祠,一般行礼如注。何东篱见他对本地先贤极敬重,大约有“神道设教”之意,便提议去去“龙母庙”进香。 明代的梧州城厢有城隍庙、关帝庙、玄武庙、五显庙等古庙十七座之多,但年代最久远的是龙母庙,香火最兴盛的也是龙母庙。 西江流域一直有龙母信仰,历史十分悠久。从晋代开始便有相关龙母身世的传说被收录进地方史志里。 据说龙母姓温名媪,是楚怀王时代生人,生于广西藤县一都水东衔孝通坊。 传说龙母曾收养过五条小龙,后来在五小龙的相助之下,带领乡亲们辟山引水,治理洪灾,为民造福,让大家过上风调雨顺的日子。于是,温氏被西江流域的百姓们尊称为“龙母”,成为造福百姓,保平安的“神女”。 龙母的传说在西江流域特别发达,据新道教的几位道长说,龙母传说和妈祖的传说有相似之处,都是沿江靠海的百姓祈福避祸的精神需求产生的神灵。 自宋代起,由于信仰者日众,龙母崇拜被列入了官方祭祀,龙母崇拜也逐渐在岭南各地兴起。明清时期,龙母信仰在民间流传愈加广泛,扩展到岭南周边地区,龙母一步步成为独具岭南特色的水神。 西江流域的百姓们及为生计到东南沿海和东南亚谋生的群众,世代仍念念不忘龙母的恩泽,希望时常能得到龙母的庇佑,纷纷立庙祭祀。由于龙母为西江河神,因此龙母庙均建于江滨,旧时西江沿岸各县多有龙母庙,作为“龙母行宫”。百姓年年到庙祭祀,企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解迩仁在上读到过有关龙母崇拜的介绍。知道龙母在梧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去进个香亦有笼络百姓感情的意义在内,并无不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2节 第六十九节 行刺 龙母庙在梧州有多座,城东西江畔、长洲岛上浔江畔和城北桂江畔均有龙母庙,不过论历史悠久,规模宏大,当属城北桂江畔的龙母庙――始建于北宋咸平年间――所以何东篱便引他往城北而去。 梧州的经济依托于水运,城外的坊市素来繁华,江边码头众多。城北便是后来有名的“桂北大码头”,原本这里店铺商行林立,商家众多,还有许多靠水吃水的脚夫、船夫、排工……现在却只有一片废墟。北门外明军构筑的工事正在拆除,废墟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劳工队在清理。 龙母庙就在桂江东,对面便是有名的桂北大码头。从北面的大云门出去不多远便到。对面便是著名的桂北大码头。这座庙宇建筑完整,未遭破坏――明军在城外便直接放弃了这一带,因而也没有受到战火的荼毒。 按照旧时空的标准,龙母庙算不上大,但是在17世纪,已经够得上“恢宏壮丽”了,殿宇坐北朝南,依山傍水。 庙内的庙祝、道人听闻“大宋知府”来进香,赶紧到门前相迎。因为街坊早有传闻说“澳洲人知府”要来龙母庙上香,所以庙门口还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闲散百姓。苍梧县衙门的衙役们吆喝着维持秩序。 解迩仁在前呼后拥之下沿着拾阶而上,自山门而入,直到前殿。 龙母庙虽未经战火洗劫,但是收纳了不少城外遭灾的难民,此刻壮丁都已经组队出去劳作,老弱妇孺聚集在两侧廊檐下,有衙役看守着不许生火。解迩仁来之前,早有衙役通报,庙内的衙役都将难民们赶到两旁蹲下,不许交头接耳。只是地面来不收拾,破碗烂被丢了一地。 解迩仁进的庙内,看到廊下难民,不由的一怔:想不到这里也有许多!从他们的衣服来看,有的难民应该家境小康甚至说是富庶,现在却沦落到蹲在庙廊下靠施粥维生。还有的孩子老人受了风寒惊吓,如今病卧在地,即无医药也无床榻,躺在廊檐下墙边呻吟哭喊。他不觉暗暗叹惜:难怪人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梧州不过打了几天仗,百姓竟受荼毒如此! 然而要改善难民的生存状态,他又拿不出什么办法来,眼下只能暂时保证粮食供应。 前殿规模不大,匾额上题着四个篆字,解迩仁不认得,何东篱解说这是“利泽天下”四个字。 正奉有龙母神像,神坛下有五条小龙盘绕。庙祝早就备好香蜡,解迩仁接过――他原本只打算做个样子就是,然而一路走来的民生惨状,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焚香祝祷,祈祷这位“西江水神”能护佑梧州平安。 龙母信仰在梧州等西江流域可谓深入人心,虽说何东篱这样的读书人对神仙大多是“存而不论”或者“神道设教”的态度,但是民间信仰多少也会影响到他们,看到这位自海外来的“大宋知府”对龙母如此虔敬,不仅何东篱,在庙宇内外围观的百姓们也对他多少有了好感。 上过香,解迩仁又在庙祝和何东篱的带领下在庙内走了走,此处的龙母庙规模不小,自山门起,有前殿、后殿、左右廊房、角亭……据何东篱介绍,这座庙宇始建于北宋,万历年重修。是本地几处龙母庙中规模最大,香火也是最盛的。 “到了每年的五月初一,便是龙母诞,最是热闹不过,”何东篱道,“在江上航行的船只,遇龙母诞期,航至龙母庙三里之内,不分日夜,便要鸣笛打锣,遥向庙前致拜,航行到庙前河面,即停船上岸入庙参拜,献香奉烛。” 他说龙母诞的参拜从五月初一开始,至五月十五结束,在五月初七、初八两个昼夜和初九的白天,共三天两夜为高潮,不但商贾摊贩云集,各处游艺班子都来此处赶场,本地及邻近各县的村镇的百姓亦来此地献艺祭赛,十分热闹。 解迩仁立刻想到这是个“祭赛搭台,经济唱戏”的大好机会,最起码也能促进城乡经济交流,然而再一想眼下八排瑶暴动,路径不安,商贾百姓大约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兴致。 搞好经济的根本,是要有一个和平的环境。解迩仁对这句话忽然有了深刻的理解。 正在感叹,带领护卫士兵的警卫员低声道:“首长,外面聚集了不少百姓,弹压的衙役们人少,很难保障安全――我们从旁边的小门出去吧。” 解迩仁不以为然,“我们和梧州百姓无冤无仇,能有什么安全问题?这也是联络群众感情的机会。不要草木皆兵了。” 从龙母庙出来,却见外面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解迩仁在石阶上面带微笑向群众招手致意,以示“亲民”。百姓们见他毫无官架子,都想好好瞧一瞧这“澳洲人知府”是什么模样,纷纷往前涌了过来,正在维持秩序的衙役们措手不及,顿时便有些弹压不住了。护卫的警卫员便催促解迩仁快些走。 解迩仁却不着急,他很享受这种“与民同乐”的感觉,他迈着方步,缓步拾阶而下,一路挥手致意。正走到最后一级上,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女子,大喝道: “髡贼!受死!” 呼喊间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刀来,朝着解迩仁直撞了过来。 这一喝突如其来,解迩仁顿时呆住了,警卫员眼疾手快,将他猛推一把,直接将他压倒在地,摊开四肢将身子覆在他身上。 这一推一压,直压的解迩仁眼冒金星,差点喘不过气来。 护卫的士兵身背步枪,仓促之间完全来不及反应。还是一旁的衙役身手敏捷,手中弹压用的长鞭挥出,一鞭抽中女子的小腿,顺手一卷便将她拽倒在地。 旁侧的衙役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那女子按住,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尖刀从手中夺下。 士兵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子,将解迩仁围绕当中。解迩仁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惊出一身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看这女子倒下的地方距离他不到两三米远,若不是警卫员反应迅速,衙役动作又快,他此刻便万劫不复了:就算当场不死,在这远离元老院,没有元老大夫的地方被戳破了肚子,活命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他还是头一次生命遭到如此近距离的威胁,在极度恐惧的同时立刻暴发出极大的愤怒,一时间怒火攻心,有心要当场发作,将刺客“吊路灯”以彰显“元老院和人民专政”的威力。然而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动怒,刚才被警卫员推倒在地已属“失仪”,此刻再要暴跳如雷更显得自己没有“城府”。所以只是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道: “先……押……下去,慢慢……审……” “是!” 衙役们随身都带着绳子,几下便将这女子捆绑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行刺之人是个年轻女子,身穿蓝布短袄,月白褙子,下系孺裙,鬓边簪一朵白色绒花――是个服孝的寡妇。 “好俊俏的女子!” “这小寡妇为何要行刺澳洲人?” “莫非是战亡军丁的妻子?” “好好的女子真是可惜了!这是自寻死路!” “看她的作为甚是刚烈,真是位奇女子。” ……周边围观群中窃窃私语。解迩仁原本还想说几句话,但是警卫员催他赶紧离开――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刺客隐匿着。 解迩仁此时心浮气虚,原本觉得“天下在手”,现在却感觉“皆是敌国”,也无心再表现自己,便点头道:“我们回去!” 被押下去的女子突然刹住脚步,低头猛地咬了一口身边的衙役,趁着衙役呼痛松手之际,奋力挣脱身边的衙役,扭头高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决不屈膝事髡贼!” 衙役大惊失色,抢上去将她再一次按跪在地,那女子犹自骂不绝口: “我等乃华夏后裔,久受教化,尔等髡贼无君无父,涂炭生灵,皆为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 “尔等髡贼殿前兵马虽骁雄,纵暴略与东虏浑同!相鼠尚有皮,髡人但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髡人其母,皆为婢妇;髡人其父,皆为奴才!你们这等贼骨头,日后落入官兵之手,教你粉骨碎身。”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龙母庙前的石阶上,一个老衙役赶紧过来摘掉了她的下巴,连串的咒骂声才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解迩仁心中极恼,原本很好的一场“亲民绣”,被这女人活生生给搅黄了。他从周边百姓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多少都有些同情这女人――自古以来,百姓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崇拜那些对抗强权的同类――心里不由的暗暗叹气:真是不知好歹! 他定了定神,故作轻描淡写的对身边人说道:“把她带回去,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3节 第七十节 困难重重 因为闹了这一出,解迩仁原无心再在城里城外继续“巡视”了,但是两座浮桥还没有去“视察”,苍龙浮桥和桂江浮桥沟通河东、河西及河南,使得梧州三江六岸连成一片。 现在这两条浮桥都已在战火中被毁,梧州百姓的日常生活营生受到很大影响,对于梧州市政府来说,交通能否通畅也关系到治安兵力能不能迅速地抵达城外各个要点。所以解迩仁非去看看不可。 从龙母庙去桂江浮桥只要沿着桂江江岸一路往南便是。这一带江岸靠近城区,过去都是码头、货栈和商铺,十分热闹。此时却到处都有断壁残垣――幸好街市码头大半还保存下来了,只是家家闭户,一派冷清萧条的模样。解迩仁边走边叹气:这伏波军打仗未免也太过头了,打成这个惨样!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这里的商铺为什么都关着门?不是要他们尽快开业吗?” 赶来陪同的牌甲赔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城外这一带如今兵荒马乱的,土匪歹人横行,街栅又都毁损了,就是大白天也有人行劫――店家哪里还敢开门作营生!” 解迩仁没想到城外的治安居然这么差,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难免:旧的三班衙役死的死,逃的逃,许多人因为知道广州整顿衙役的事情,自问有血债有民愤纵然没死自然不敢回来,最后来报到的不过二十人,光负责城内治安就已经力有未逮了。至于仓促建立起来的民兵,那更是八字没一撇的乌合之众。 “你放心,我这就安排民兵过来值守。只是你们这里的各家商户自己亦要出力,将街栅都修好。各处有破损缺口的,不拘用砖用木,总是都堵塞起来为是。” 牌甲自然连声称“喏”,赵丰田赶紧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这是给所有元老秘书的指示:元老在外视察、会谈时候的讲话,都要做要点记录,形成备忘录--过去常有元老视察的时候频频发出各种“指示”,回去之后便忘的一干二净,给归化民和土著百姓留下“好空谈”不好印象。 解迩仁谢绝了轿子,沿着街道走走看看,不时还停下来询问下“嘘寒问暖”,这才来到桂江浮桥所在的牛屎码头。 桂江浮桥的所在地,大致就在后世的鸳江大桥的所在地,桥东是牛屎码头,东接小南路,桥西便是三合嘴大校场。桥头两岸砌砖石为阶数十级,各有一对铁柱,上挂熟铁锁练两条,链条上系泊舟船,舟面和舟间覆架木板成桥,两旁还设有栏杆。不过此时不但舟船渺无踪迹,便是两道铁链亦被打断,沉在江水中。 码头下面的,亦有许多被击沉烧毁的船只残骸,配合牛屎码头附近被战火摧毁的房屋,一片战后凄凉落寞的景象。 何东篱介绍说这浮桥最早就是韩雍和本地的镇守太监陈平主持兴建的,一共用船56只,另有十艘船只作为备用,视水面涨落作增减之用,以便桥面升降。历年都有整修替换,唯有铁柱铁链还是旧物。 铁链本身是可以开阖的,船只经过的时候,可以松开让出航道。无船通行的时候又可以连接起来,虽然对桂江的交通略有不便,但是两岸的百姓来说却是莫大的德政。 不论从争取民心、调度部队的便捷性还是恢复市面繁荣来看,这座浮桥都要尽快修复。 解迩仁叫本地牌甲召来管桥人,一问才知道船只并未全部被毁,尚有七八只备舟幸存――即使这样,缺口也不小。管桥人亦是叫苦连天,原来这桥虽是官府所建,但是日常使用维护却是由附近的商民负责。官府虽派人在桥头设卡收税,但是这桥梁平日里的维护保养费用却一概都要商民“自筹”,这便成了两岸商铺的一大负担。 他听着“代表”在那里诉苦,心里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话入城以来他听得太多了,无穷无尽的诉苦:衙门里留用的书办衙役、“乡贤父老”们、平民百姓们……只要一问到具体情况,就是许许多多的难处。眼巴巴的瞅着他,希望他拿出个办法来,就算是归化民干部和军人,也都是这个调调:在他们看来,元老就是应该无所不能。 你们哪里知道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己都不知道办法在哪里呢!想到善后局的这帮乡贤们哭穷的模样,解迩仁的心情又坏了几分――不知道钱粮筹集的怎么样了。 怀着这样厌倦的心情解迩仁匆匆离开了渡口,回到了府衙门。企划院搜索队的人已经把战利品和梧州府、县两级的各种公库内容盘点了一部分,做成了册子。 解迩仁看了看,总得来说油水不大:粮钱几乎没有。他心里愈发痛恨熊文灿:带着几万人在梧州糟蹋了多少钱粮! 战利品里杂七杂八的物资倒是不少,但是多的是刀枪军器,对他现在的困境一点帮助也没有――刀枪他用不了这许多,大明的火器元老院也看不上眼。看来看去也就是明军抛弃的船只还有些价值,至少可以用来修复浮桥。 他盘算着哪些东西可以用,哪些事情要尽快办理,一边想一边写,时间久了觉得头疼,起身转了一圈,忽然想起了女刺客,叫来了赵丰田: “那个女刺客怎么样了?” “押在府牢里。”赵丰田说,“据衙役说性子特别刚烈,抓到之后就想咬舌,后来路上又想撞墙,这会枷在墙上,连嘴里都塞上东西了。刑房书办请首长示下,怎么处置?” 这种事只要派负责治安的归化民干部去办就是了,要说重要性无非是挖掘下幕后有没有“反元老院团体”的存在,嫌麻烦的话直接处理也可以:无论是就地处决还是放宽一线押送临高去“劳动改造”,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呢,解迩仁的记者本能复苏了:这事情背后肯定有大新闻!他的鼻子似乎嗅到了重大社会新闻的臭味,全然不顾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 “不,我要亲自审问!”解迩仁断然道。 除了本性难改之外,这多少也包含了他想用熟悉的东西冲淡下眼前的苦闷情绪的意图在内。 “是,我这就去叫人带她过来!”赵丰田久在元老们身边工作,对首长们突如其来的主意已决习惯了。“首长永远是对的”这句话几乎成了一种老归化民的迷信。所以他没有任何置疑的转身去办了。 解迩仁叫住了他:“我到牢房里去审,不要带过来。” 这里已经改成了办公室,到处是文件和地图,让犯人和留用的衙役进来并不合适。解迩仁这点保密意识还是有的。 赵丰田当即在前引路,将他带到了府牢门口。 梧州府牢其实就在府衙的西南角――全大明的府县大牢虽然规模和建筑质量参次不齐,但是在形制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具体来说都是按照朱元璋订出的衙门的形制建造的。梧州府衙也不例外。 别看一般的民居多是木结构或者竹篱笆糊泥土,这大牢和县衙门却是一个待遇,都是过刀手工青砖所砌,十分考究。墙体更是高大结实,年深日久,更是显得十分阴森。 府牢的大门便是一间硬山式瓦房,面阔三间,进深一间,坐南朝北。中间一间为大门,两侧两间为直棂窗。这里是牢房的入口,又是看守人员的坐班办事的地方,所以亦叫“过厅”。 过厅里,牢房班头和牢子已经得到消息,一个个都换上了整齐的衣衫迎候,见解迩仁过来,齐齐施礼。 解迩仁摆了摆手:“不要多礼了,刺客呢?” “就押在后面的死牢里。”班头踏上一步,毕恭毕敬的禀告道,“这女子十分刚烈,几次意图自尽,只能将她枷着。请老爷示下,在哪里审?” 解迩仁看了看这过厅,地方不大,东西两间因为是牢头办公值班之地,更是不便。他想起看京戏《苏三起解》里有狱神庙,既是庙,至少也有一间房子,倒是可以用作审讯之用。 “我听说监狱中有个狱神庙,便在那里吧。” 牢头一愣,陪笑道:“狱神庙自是有的,只是……只是……地方太小,不太方便……” 这下,反倒惹起了解迩仁的疑心,他本来也没来过监狱,此刻有心要看一看,便道:“小怕什么?不合适再换就是――前面带路!” 牢头见他意已决,不好违拗,当即在前面引路。 过了过厅,却是一个狭长的院子,两边东西各有一排牢房,中间是一条甬道,不过2米宽。整个院子上面真所谓只有“一线天”。走在甬道上说不出的阴森压抑。不时可以嗅到潮湿的恶臭。 班头说这里便是关押普通囚犯的牢房。两边各有八间牢房,此刻因为破城前官府已将所有囚犯释放,所以牢房都空着,解迩仁一时好奇在门口张望了下:牢房的面积极小,进深不过15米,宽不过2米。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4节 第七十一节 另有念头 一股浓烈的屎尿和霉烂的臭气扑鼻而来,解迩仁立刻捂住了鼻子。 牢房里光线极其昏暗,过了好一会他才能看清屋子里的模样:厚厚的砖墙,泥土地,里面只有一张竹板铺,上面凌乱的堆着些发黑霉烂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罐,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牢房门狭窗小,窗棂坚固,光线只能透过一丝,牢房内昏暗潮湿,墙砖的墙体上霉痕斑斑,墙角下都是青苔,可以想象这里潮湿恶劣的环境。难怪古人瘐毙的犯人很多――这种环境下极容易得病,又没有医药和好的照顾,顷刻就会送命。 牢头陪笑道:“里面脏臭,老爷莫要久留――污了你老的眼!” 解迩仁摇摇头:这鬼地方也太可怕了。不过他没说什么,眼下事情多如牛毛,根本顾不上来处理这些问题。他想起就“广州纵囚”事件专门出过通报,要各地的“主任”们不要轻易全部开释在押犯――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士兵们的举动了――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么! 听闻首长要亲自到牢房里来审美,府牢里的牢子都迎了出来。解迩仁看了看,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模样,和他看到的大明普通百姓并无多大区别,衣服也是灰扑扑的。 不过他听社工部的元老说过,衙役们地位低下不假,但是靠山吃山,各有一套弄钱的法子,只要是正式当差的,不说发财,弄个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的。 穿过狭长的院子,到底是一个和普通牢房呈“丁”字形院落,这便是所谓的“死牢”了。 死牢亦不大,东面便是关押死囚的牢房,南面是两间小屋,这便是牢子们日常起居值宿的地方。院子的西壁上镶嵌有一座小小的神龛――牢头说:这便是“狱神庙”了。 原来这“狱神庙”并无房屋,要是把神龛上方遮风挡雨的顶檐下面的面积全部算进去的话,还不到半个平方米。别说审案,就是避雨都勉强。 “狱神庙”靠北面的墙角有个洞,可以直通外面,牢头说这叫“死囚洞”――实际上死囚一般都在法场处决,实际上是拖瘐毙在狱中的犯人尸体,照规矩尸体不能从大门出去,所以都是通过这个洞被拖到外面。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解迩仁暗暗腹诽,整个梧州府牢也就这点地方了。他大概估算了下,满打满算不过六百多平方米――这能关押几个犯人? “狱神庙”既然根本不是“庙”,自然也没法在庙里审问,所以这审案的地方便移到了南面的两间小屋里,这两间小屋里一间有床铺,供牢子们休憩,外一间却是牢子们拷打囚犯的地方,墙边各式枷锁刑具琳琅满目,上面还沾染着黑色的斑斑血迹,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解迩仁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干嘛不把人提到堂上去审,现在既然来了也不便再反悔,就在这里克服下好了――这些刑具也算渲染下气氛。他点点头:“就在这里吧,把人提来。” 两个牢子应了一声,赶紧去了。牢头忙把一把椅子端到正中,便算是解迩仁的“公座”了。 不多片刻,两个牢子便将女刺客带了进来。 说是“带”,实际是“架”,不但蓬头垢面,衣衫破碎凌乱,连脚上的绣鞋也没了,用脚带胡乱的缠着,拖在地上。好似被严刑拷打过一般,把解迩仁吓了一跳――这是这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道:“怎么?已经有人审过了?” 两个牢子略略尴尬的笑笑,班头却已经知晓怎么一回事了,忙禀道:“这女子入狱之后极不安分,不但辱骂老爷辱骂元老院不绝口,还几次寻死觅活,不得以教了她点‘规矩’――这都是牢里的老规矩了。” 解迩仁点点头,看这女刺客形容萎顿不堪,衣衫上还有血迹,显然这“教规矩”相当的残酷。他隐隐约约也知道大明监牢中对囚犯的种种残虐行为,心里不由的有些同情这女子了。 “跪下!” 随着牢头的一声呵斥,女子哆嗦了一下,顿时瘫跪在,一跪之下,大约是触到哪里的伤痛之处,身子又是一颤,只小心翼翼的侧身跪着。 解迩仁这才能清楚的看到这个意图要取他性命的女子,见这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不算如何出众。从服装的质地、白皙的皮肤、缠足等体貌特征都说明她不是底层百姓,至少也是小家碧玉层次的。 看她的模样,这半天的功夫大约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她一个弱质女子,为什么突然要来行刺自己呢? 虽然眼前的人是来取他性命的,解迩仁却对她恨不起来了。反而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同情。 沉默半晌,解迩仁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 女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即有惊讶又有仇恨和恐惧,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赶紧又侧下头去,颤声道: “即落尔等之手,还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声音微弱,说的却不是梧州这里流行的广州白话,而是一口官话。解迩仁一怔: “你不是本地人?” 女子却沉默不语,旁边的牢子呵斥道:“老爷问你话呢!好好回!不老实一会爷好好伺候你!” 这一声却十分灵验,女子浑身一颤,低声道: “民女蔡兰,湖广承天府人氏。” 湖广承天府是哪里?解迩仁不知道,他大概就知道是在湖北湖南。 一个两湖人怎么跑到广东梧州来了?解迩仁知道明代女子不可能单身旅行,更不会长途旅行。多半是随父亲或者丈夫来梧州的。 再问之下,才知道这蔡兰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定亲。未婚夫去年在梧州谋了个差事,便遣人来接她完婚。 没想到到的梧州不多久,梧州便陷入战火,未婚夫自尽身亡,仆役逃散干净,她一个人流落在此,无依无靠。便起了要为丈夫报仇,自己再以身相殉的念头。 “自尽?”解迩仁略略不解,“你未婚夫既是自尽,与我大宋有何关系?” “我家夫君乃是邢丞焕。”蔡兰说到自己丈夫的名字,低声啜泣起来。 邢丞焕是谁?解迩仁一时茫然,还是赵丰田提醒:邢丞焕就是在梧州知府的幕僚。知府自尽之后,他也在二堂自尽,还留有两首绝命诗。 “原来是他啊。”解迩仁恍然大悟,心里暗骂这邢丞焕:你又不是守土之官,何必自尽?抛下这年纪轻轻的老婆孤苦伶仃!还搞的她来行刺首长我,真是造孽! 再看这蔡兰,跪在地上哭的伤心,梨花带雨倒亦有几分动人之处,解迩仁心里微微一动――这小娘子也挺可人的。 有了这个思绪,心肠也软了起来,口气放缓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那夫君也好没意思,他又不是大明的官儿,何必跟着那胡知府自尽殉国?抛下你一个人流落他乡!真真是无情的很!” 这话说的“不合官体”,不论是衙役牢子还是蔡兰都是一愣。只有赵丰田久在首长身边,对元老们的思维模式很是了解,只是鼓着嘴一本正经的站着不言语。 “我元老院攻打广东,是吊民伐罪而来,是为拯救大明受苦的百姓而来。那胡知府冥顽不化也就是了――好歹他还受过崇祯的皇恩,当过几年官儿,吃过几年俸禄。你丈夫不过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竟然也跟着胡知府去自尽!真是个糊涂人。真是辜负了你这样的好女子。”解迩仁觉得没什么好问了,他心里存了念头,原本“就地处决”或者“押回临高发落”的打算已经取消了,在怜香惜玉的情绪的左右下,他起了“改造”的念头。 实话说,解迩仁并不缺少女人,蔡兰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魔鬼身材,但是有什么比改造一个恨你入骨的“敌人”的女人,让她最终死心塌地更能让人有成就感了呢?正所谓男子的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解迩仁道,“她虽然意图行刺,亦算事出有因,情有可悯,我也无意深究――一个可怜的孤弱女子,也不必再押在牢中,帮她收拾一下,先押到土地祠再听候发落。” 这土地祠亦是地方衙门中的建筑,位置就在衙门的大门和二门之间院落的东侧,正对着西面牢狱的大门。 这地方衙门里土地祠却是明代的特色,这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发明。据说这位叫花子出身的皇帝,曾在民间目睹元末吏治的腐败,所以开国之后,就以倡导廉政为巩固政权的急务。除了在衙门里设立“上天难欺”的戒石外,诏令全国“府、州、县、卫之左特立一庙,以祀土地”。除了“祀土地”之外,凡是凡贪污额达60两银子以上的官员,一律枭首示众再“剥皮实草”。据说剥皮的场所就在土地祠内,所以又名“皮场庙”。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5节 三百三十七节 间接税、直接税和包税 但是“财产”是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就本时空而言,从土地、房屋到古董、贵重衣物、首饰一直到卖身的奴仆,都可以算作“财产”。对于商铺来说,柜台、秤砣这一类的经营性工具――“生财家伙”亦是财产。 这些东西要逐一估价,对于元老院的税务体系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来他们缺少合格的财会人员,二来很多物品的估价也是毫无标准可言的――比如许多大户人家普遍大量陈设的书画、玩器、古董……理论上都很值钱,但是又很难用价格去衡量。 这种随意性较大的地方,就是权力寻租的大好机会。元老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归化民干部的操守和契卡的反腐能力也不能太过信任。 艾志新考虑再三,结合其他财金部分人员的建议,决定在财产估值上,将重点放在商铺、宅邸、山林,农地等不动产上面。 这些不动产不易藏匿,市场有较为明确的交易价格可供参考,估值数据有标准可循。特别是房屋宅地类不动产登记在大明就有较为完整的登记,元老院每接受一个城市,都要重新进行不动产登记,发给不动产契,所以房屋产权的资料相当完备。作为收税的依据是相当合理的。 农地山林类的不动产,亦属于登记资料较为清晰的。特别是广州四郊的农村已经开始“清丈田亩”的工作,对农村各类土地进行重新登记,这部分资料出来以后,不但农业税征收有了保障,连带着核算不动产税也可以展开了。 奴仆亦算是一种财产,因而在征收财产税的时候按照其身契计算价值,一并列入财产总额中计算。 按照“寓禁于征”的原则,另外开征“蓄奴税”,废除过去蓄奴的免征点,按奴仆人头征收,同时,继续执行累进原则,蓄奴越多税率越高。 流动的财产如货物,货币(金银)等等由于估价困难,暂时只能通过不动产类的固定财产估计,一般按照征税对象职业划分,商人认为他流动资产会比较高,核算资产时,按照以记不动产的总值的百分之百计算,大地主按照百分之五十计算,富农大户小商人不估算流动资产。 不动财产加上估算出的流动财产即等于总资产。 税率为一定资产以上的大商人每年收总资产的1%,大地主收0.5%;普通大户富农小商人收0.2%。 不动产低于一定值的小户都只征收象征性人头税。 农业税是财产税里的特殊税种。具体征收上,废除累进制,采取按土地面积固定税率征收。以粮食等五谷类型农作物实物税为主。 农业税征收,在海南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机制,艾志新毋须多操心,按照原来的规章办事就是。 第二大税种是流通税, 大致就是厘金,关税,入场检测费,消费税等等。 分两大税值:一是类似关税的入市销售基本税率,在各城门、渡口、桥梁等交通要道上设卡征收。 所有要进入市场销售的货物,入市销售先收5%,入市销售前要经过抽检,保证基本安全,没有经过入市销售检查阶段进入市场的商品视为私品,一旦出卫生质量问题购买者和货主都要被重罚。 二是对于一些大宗商品交易批发市场:如米、盐、茶、调料、木材、酒、肉、蔬菜、渔业产品等等,征收的特别从价税,在各大批发市场征税。 一般商品缴纳的流通税累计最高不超过当地价格的20%。收税各关卡和市场采取都提供相关税票作为收税凭据,以免重复收税。市场供应匮乏的民生类商铺,执行免税和低税率。 第三大税种就是印花税了。印花税其实也是直接税。不过税负痛苦相对较小,问题是征收额不可能太高。艾志新打算征收牌照印花税,各商铺有销售牌照的相关定额每年缴纳印花税,交相关牌照的钱可以经营相关商品,同时接受监督。这个税暂时由各同业公会代征,征收后财税部门返还部分作为同业公会开支,同时负责监督。 发给各种经营许可证、执照、地契、房契、契约……均需要一次性或者每年缴纳印花税,强化合同法观念。 艾志新的方案以流通税为主,流通税是间接税,收税成本低,税收痛苦低,对征收人员要求也不高,符合元老院现有的技术和人力条件。直接税征收复杂,征税成本高,税负痛苦高,有激化社会矛盾的可能性,但有调剂贫富的社会效益,所以还是要开征一部分。 总体的税务方针是:币制改革第一,税务第二。以征税来促进币制制改革的推进,同时迫使原来的旧工商业企业和大户引入现代财会制度,健全账目。 征收时收取法定货币和部分实物(农业税),不收碎银、铜钱和其他商铺实物。 在财产税征收上先从宽多征,然后如果对方申请复议可以退换多征的税。退税时,只要对方提供相关会计信息:如财产,地契,帐房账本证明多收了,哪怕对方有所隐瞒也可以将多征的额度退税,以此鼓励商人、大户将自己的财产、销售收入等等会计信息在退税复议过程中申报。 退税是给予一定利息,退税以法币支付,在具体执行上以支付流通券为主。确保新的法币:银元和流通券的币制稳定好用。法币实际包含有铸币税,比一般税收入高的多。 为了培养纳税义务的思维,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不论男女均需要缴纳人头税。人头税的税额很低,由纳税人自行购买税票后黏贴在证件背后,检查证件时候无税票即为偷漏税。 艾志新知道自己这套简化了又简化的税收体制还是有很大的问题,特别是在具体执行上,还有许多细节要规范。他想了想,决定这事放到广州市的元老会议上再谈――毕竟在实践上集思广益比自己闭门造车更好些。 他很清楚,自己要干的事情,在旧时空堪称“惊世骇俗”,尤其是广州的大户们,可想而知他们得知税收方案之后的嘴脸,那真得要“食其肉,寝其皮”了。就算那些因为“换了天下”免去了种敲诈勒索的商铺的小商铺的掌柜们,看到这一条条的纳税条目大概也会哭爹喊娘的说要过不下去了。 待到几个月执行下去,大约少不了这广州城里有商户因为税收问题上吊投水的――这都是必然的事情。当年民国政府开征屠宰税的时候,各地都有反屠宰税的骚乱。很多地方最终没有执行下去。新中国建立之后开征屠宰税也是遭到很大的抵制的。 一旦新税制全面铺开,这广州城里的社会矛盾必然会有所激化,自入城以来元老院和广州市民大体还是“其乐融融”的和睦气氛大约就不会存在了。 不过,眼下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是花钱如流水。刘市长前不久因为取缔牙行和巫蛊案很发了一笔“抄家财”,虽然接下来的鼠疫却让财政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是目前还有部分结余,所以艾志新还算有一段缓冲的时间来逐步实施和整顿税收。广州这头奶牛既然已经落到了元老院手里,没理由不好好的挤一下奶的。按照五道口诸公的估计,广州的纳税潜力可大的很嘞。 不过,更让艾志新感到困难的,是广州以外的地方。因为他除了是广州事的财税局局长,还是广东大区的财税专员。 广东作为大明的第二大税源地,在元老院的统治下没理由不拿出更大的税收来。不过,广州,乃至珠三角都好说,毕竟是元老和归化民干部最密集的地方,治理水平虽然比不上海南、台湾和济州,比之大明还算是强很多的。 但是一出珠三角,元老院的统治效率就极度降低了。艾志新的这套税制,在县城里大约还能勉强推行,农业税则可以依托过去的征收粮赋的体制,至于其他税大概就没有征收的可能性了。 艾志新考虑再三,想到了在这些统治基础薄弱的新统治区推行包税制。 所谓包税制度,即国家将政府的征税活动承包给最高的投标者,后者只需要事前付给国家某个定额的租金就可以保留其他的税收收入。包税制的历史源远流长,在19世纪前包税制都是许多国家运用的最主要的征税机制。这种体制下,包税实际上国家以较低的行政成本获取了较高的税收。 不过这个提案,艾志新自己都觉得有点冒险。因为在元老院中,包税制是一种罪恶的制度,因为它使得纳税人的命运被操纵在贪得无厌的包税商的手中。而且历史上包税商的贪得无厌,肆意盘剥造成了恶劣影响的例子数不胜数。几乎在所有的历史书籍里,包税制都是一个被鞭笞批判的对象。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4节 三百三十八节 张易坤的小算盘 作为艾志新来说,包税算是一个合理的可考虑的选择,毕竟从短期来看,包税制的效率高,花费小,而且无需投入宝贵的归化民财税人员。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备用政策。那就是万一政务院不批准他的包税方案,那么他就准备继续在那些基层政权薄弱,难以切实掌控的地区推行“合理负担”。 这个合理负担不包括农业税――一来“清丈田亩,厘清田赋”是元老院在农业上的基本国策,不能动摇;而来农业税在传统中国社会里的地位很高,所谓“皇粮国税”,是一种统治权的象征。政务院给财税局的指使里明确说明:那些目前没有条件执行清丈田亩工作的新光复区,可以继续沿用旧的征税体系征收农业税。 “合理负担”也可以算是一种包税,只不过是交给了地方上的“乡贤”去分摊征收再上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近似山大王下山勒索村镇。不过,这个办法简单易行,对广东这样地方宗族势力较强的地区执行起来更容易。毕竟宗族势力虽然要争夺基层统治权,但是一般不会直接对抗官府。 艾志新的所谓“合理负担”实际是把除了农业税之外其他征收的税种混合打包征收,以村为单位征收。当然,这样粗糙的征收方式他是不满意的,即宣传不了税务制度,也起不到调节社会财富的作用。唯一的好处是毋须投入太多征收成本就能满足财政上的部分需求。 “要不行就暂时这么凑合吧。” 他把方案封入公文口袋,叫来通讯员立刻发往临高。 艾志新随后在椅子上假寐了一会,以弥补自己今天天不亮就起床的缺觉。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过去,待到醒来的时候阳光满室,往窗外一看太阳已经快接近中天了。 “靠!”艾志新忙不迭拿起桌上的手表,已经快要11点了,自己这黄粱一梦时间可不短。他赶紧坐直身子揉了揉脸,又拿出抽屉里的梳子快速的梳理了下自己因为睡觉略为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睡着了,归化民工作人员除非有火烧眉毛的事情,否则是不会来叫醒他的。 以后得和艾懿心说一下,白天看到自己打瞌睡的太久要叫醒。 这时候艾懿心却走了进来,打着手势说有元老求拜访。 “快请他进来。”艾志新赶紧把衣领子又拉了拉,又赶紧对着径自看了看自己的面色,不管怎么说,大白天睡觉都是件不体面的事情。 来拜访的元老却是大世界的总经理张易坤。 广州光复之后,原来广州站的一干元老要么调离要么改换了官方职位,比如郑尚洁就成了广州商业贸易局局长郑尚洁,张易坤也不例外,他除了继续当大世界的总经理,还挂了一个商业贸易局副局长的头衔。每天忙着组织广州的商业活动。 广州的商业活动是非常频繁的,这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每天的产出和消费即使按照旧时空的标准也相当可观。 商业管理局不但要保证广州的商铺流通正常有序的运行,还得配合财税部门的工作:不论是税收还是币制改革,其实都牵扯到商业管理局的配合――特别是商业管理局管理下的各个国有和国有参股企业的运作。 张易坤最近气色极好,艾志新隐隐约约的听说他新搞上手一个女人――据说是本地大户家的闺女。这让艾志新对他的突然来访产生了一定的警觉。 果然张易坤客套了几句便立刻转入了正题: “我前几天看了你的那个广州财税制度的草案。要征收的各种税种和可行性报告我都拜读了――很专业。有些事到底要专业的人员来办才行。”张易坤先吹捧了他几句。 “你过奖了。”艾志新客气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看到草案里是要开征屠宰税吧?” “是这样。”艾志新简短的回答道。收屠宰税一方面是扩大税基,一方面从某种程度上保证进入广州市场的肉制品安全。 他原计划把这块检疫和征收业务交给警察局的卫生警察去办理,征收的税款除了支付相关预算之外,所得的税收除了一部分上交财政之外,其余划拨给国家警察。 “是这样的。你在广州的时间很短。不知道广州的肉制品和屠宰业是有势力在管的。里面涉及到一些利益集团,他们充当了质检和批发机构的左右市场,你这么干有抢他们饭碗的嫌疑,我想可能会有难度。” 艾志新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张易坤,心想他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的?再一想他就完全明白了。 艾志新淡淡说道:“那怎么办?渔产品收了渔业税,如果陆上的肉制品不收屠宰税,税收上是扭曲的,对于疍户并不公平。而且现在财政压力太大,广州府各县算起来每年消费猪羊好几万头,一年光这个屠宰税就能搞一二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字啊,我们卖玻璃杯得卖两万个才能有这些收入――还不是纯利润”。 张易坤说道:“我有个建议:城外可以搞肉联社管理鲜活牲畜的交易市场作为批发市场,垄断批发市场的销售渠道放开零售市场,拉着那些势力一起搞,我们提供运输和规制,盐,和香料,活的牲畜在我们规定的市场上接受检验检疫,完税,然后再入城,运到各个肉铺,餐馆或者宅邸。杀完后牲畜如果不能全消耗掉,以现在的气候没有盐和香料给腌制就腐败了,在盐和香料优先供应的诱惑面前他们不得不参与进来。” 艾志新想这和目前收渔业税类似。要说作为一个办法来说也算有相当的可操作性,至于什么“恐怕会阻力”、“拉着那些势力一起搞”,说白了就是张易坤想给自己弄白手套――元老院的刺刀还怕什么“阻力”么?他不动声色的的又问了下:“这个肉联社叫什么?该找那些人合作?” 张易坤想到,这艾志新装傻啊。我和他提出这个当然是和我合作啦!于是,说道:“大世界的肉制品供应主要来自两家,一家是徐记主营是海鲜和河鲜,他们自己也有徐记海鲜店,下回你可以去大世界里的去试试,保证安全,但除了海鲜他们也经营各种腌肉和咸鱼,以咸鱼类为主。还有一家是以经营羊肉为主的豚肉为辅的朱记,朱记的香肠不错――改天我送个几斤给你尝尝。” 张易坤很自然的接着说:“这两家大概占据了广州城三分之一的肉制品供应,因为消费量特别大,所以和广州附近的村落的养猪户都有合作,信誉好,养猪户都把猪卖给他们。所以不如我们几家搞家肉联社再把其他肉商都给规划进来,原来他们贩卖牲畜也要被各种厘卡收税,现在换成在市场里收,他们的肉铺作为资本按市场占有率入股,组成肉联社,肉联社的名字就叫三联肉社吧!象征着我们大世界和徐记,朱记三方联合,这两家当初都是买过大世界的股票的,有长期合作。” 艾志新心想你在骗鬼呢!他读过对外情报局提供的《广州商业情况汇编》这部大部头材料,广州的生猪收购、屠宰和批发是由几家大型猪行承办的――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徐记、朱记。按照张易坤的描述,这两家就是生猪行的下游企业,要按照老北京的说法,这两家不过是大一点的猪肉杠子,从猪行趸了猪肉回来零售,再制作一些熟肉、咸肉制品。 这两家别说什么“势力”、“垄断”了,根本就是两条小鱼,居然想来蛇吞象。艾志新未免有些鄙夷了,好歹你也是个元老,居然出面为两家猪肉杠子来当说客――就算是选白手套,好歹也也选稍微像样些的吧! 但是他并不急于揭穿或者否定,毕竟这方案也相当的合理。通过批发市场收取流通税是原有的既定方案。张元老想给自己弄点副业,他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不过,这点伎俩瞒不过任何人,他张易坤想一口吞下广州的牲畜肉类供应,野心未免太大,怕是要得消化不良。自己肯定不能掺和进去。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艾志新打了一把太极推手,“不过,设立商业企业之类的本身也不归我管。不过这个设立集中的肉类批发市场的事情完全可以办。我本来也想和刘市长他们谈这件事呢。” 张易坤当即表示这事他会以商贸局的名义牵头去搞,接着他又暗示元老们都可以参一股。艾志新只点头不说,面带微笑。 艾志新猜的没错,张易坤这么热心的推荐两家企业出来搞联营公司,正是在扶持自家的代理人上位。 徐记和他的关系,比艾志新想的更密切些――实际是张易坤小妾家的产业。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5节 三百三十九节 副局长们 艾志新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门槛,但是他知道这事里有多少花样。 “我要是同意你搞这个肉联社,那些猪行才会成为阻力。”艾志新心想。 张易坤的方案,等于是彻底踢开原有渠道的生猪批发商,改由徐记去垄断。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老张作为元老,以权谋私给自己弄点福利也算人之常情。他艾志新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不过这件事他不能不慎重。 自古以来,从事生猪批发、屠宰生意的,都是地面的上的“人物”,虽然难以冠之“乡贤”,但是“土豪”却是没问题的。要不然刘备起兵,怎么会和张飞这个区区“屠夫”结义呢? 生猪行不但能把持着生猪的贸易、屠宰和批发环节,在农村集市上往往还有垄断生猪收购的能力,没有相当的胆魄手腕是干不了这行的。 自然了,以元老院的实力,整治这些土豪并无难处――要细究起来,他们也有被整治的充分理由。问题是,这种整治的效果是什么呢? 现在广州城的猪肉供应,就是由这几家生猪行垄断的,现在元老院利用行政力量,剥夺了他们的垄断权,改由这家肉联社来垄断。 从垄断的效果来说,半公半私的垄断显然更好,但是货源怎么办? 现在广州市的商业贸易局和属下的相关企业,还是什么肉联社,都不掌握生猪的货源,也没有现成的屠宰场和分销点。赶走了这批“张屠户”,广州市民还真得吃“带毛猪”――搞不好有个阶段连猪毛都看不到了。 好吧,赶走现成的税源,弄一个不知所谓的“肉联社”,艾志新心想,你这张元老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我说老张啊,”艾志新慢吞吞的说道,“虽说现在的生猪行批发体系有很多问题,但是这几家生猪行的购销渠道都是现成的。新弄一个班子不难,不过呢,这广州好几十万人口,这生猪的供应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问题。万一有个差池,这可是要上《每周要闻》的……” “徐记和朱记眼下就占了城里三分之一的肉制品销售,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艾志新心想,肉制品和生猪是一回事么?!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 实话说张元老想给自己弄点产业,而不是指望着办公厅把持着的“元老基金会”,他也是完全理解的,不少元老们或明或暗的给自己弄个白手套,搞个产业――苍蝇附骥的发点财,只要不损害大局的利益,有些事情元老院就算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比如卢元老的那个张家庄包工队,分包工程也不多拿一文工钱,做多少活计拿多少钱,无非是活少的时候能优先安排上。 不过今天这事情可就不同了,一个处置不当,别说什么流通税、屠宰税,连生猪供应是否能保障都很难说了。 肉联社夺了生猪批发权,原来的几家生猪行虽然不见得敢反抗,但是于情于理,都不会把过去的收购渠道交出来。肉联社短期内又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收购渠道――结果可想而知。 艾志新想了想,道:“这事情你和刘市长汇报过吗?” “这不过是商业流通上的一点事情,需要汇报吗?” “老张呀,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艾志新原本想先敷衍他一下,再把皮球踢到刘翔那里,给他个软钉子碰,想了想决定还是挑明了说话好,“我就问你一句吧,这肉联社一成立,就算广州城消费量一点不上涨,每天至少要确保二百头生猪的供应量,一天也不能短少,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出乎张易坤的意料之外,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么说,这个新成立的肉联社能够确保生猪供应不断档喽?”艾志新点了点头,“我这里是财税局。生猪断档,不过是少收几个税。对商业局来说,保证城市供应可是头等大事……特别是现在还在搞币制改革,物资供应都抓得很紧,只要能确保这家肉联社的生猪不断货,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这是流通领域的工作。” 生猪不比其他物资,元老院是没地方去调运的――各地的生猪供应自身还不够,就这样元老还觉得供应量不足,给工人和军人的蛋白质供给里鱼的成分太多了。 张易坤的脸忽然有些呆滞,瞬间他反应过来道:“这个么,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是提供一个方案供参考。” “怎么改造组织流通流域是你们商业局的工作,我们只是从税收角度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送走了张易坤,艾志新舒了口气,这老张关键的时候怎么犯起了糊涂!那几家生猪行长期怎么办他管不着,但是短期来看还是得留着――在没有新的体制代替之前急着消灭旧的商业流通渠道是很危险的。 其实要是单单只是搞个“肉联社”,垄断广州的猪肉零售业务,这倒也未尝不可。眼下正是力推币制改革的时候,元老院能掌握的商业流通渠道越多越好――这样能有效的干预市场。但是一口气想吞下猪肉的收购-批发-零售的全流通环节――这心也太大了。艾志新心想。别说什么入股了,就是让他当这个肉联社的最大股东,幕后大老板,他都不敢沾这个手。 几家生猪行的情况他大体也是掌握的,问题是也是颇多。不过,是否将他们国有化或者“联营改造”,这不在他管理的范畴之内,艾志新也无心插手――他只求能顺利的征收税款。 处理完手上的几份堆积的文件,一封今天刚到的财金省通电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一看,原来是广东省财税副专员兼广州市财税局副局长王企益、广东省财税调研员兼广州市财税局调研员张筱奇将于本日出发赴广州上任。 “这两口子总算是来了……”艾志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王企益和张筱奇是两口子,在旧时空和艾志新一样,都是干税务出身。不过他们两位一直是工作在基层征管上的。这两位当初还隐瞒自己的职业身份,用一个计算机专业来糊弄元老院,结果长期工作在行政岗位上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这几年除了从旧时空带来的女儿,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羡杀许多元老…… 虽然出于某些政治正确的原因,元老院内部一般不说“纯血”这个词汇,但是大家的心里还是把“旧时空来的自带席位的”、“父母都是元老,在新时空出生的”元老子女视作有着更高的联姻价值的对象。 这两位一直悠游得过日子,经营小家庭。连在临高“整理田赋”这么大的事上也保持着一声不吭,要不是某天王企益不经意在论坛上谈了些粮赋征收上的专业看法,被“揪了出来”,指不定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从此两口子就在财金口上班搞税务工作了。 这次艾志新来广州前,财经省的会议上就已经做出决,把财经省的三个税务专业的人员都安排到广州来。做一正两副的高配――当然了,这三个元老要负责广东全省的财税工作,实际业务量也足够大的。所以未来还会调配专门的财会、审计方面的元老过来加强。眼下他们三个的主要工作就是把税务体系建立起来。 实话说,当初在会议上宣布这个任命的时候,王企益两口子的脸色并不是那么积极。自然了:他家孩子多,要把孩子都托付给别人,两口子到广州去上任,的确有点放不下心。好在最后王企益的表态还算很坚决,总算让艾志新放了心。 不过老王表态之后,张篠奇便私下找过自己说她能不能到了广州后暂时就先在广州只干两个月。 “艾局长,你知道我家仨闺女,老大按原来说法都初中生了。正是女孩子关键时候,我确实不太敢离开太长时间。” 老王家的仨闺女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后来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谁见谁喜欢,如今才上幼儿园。艾志新也能理解这个妈妈的心情,加上下一步在广州落实具体工作更离不开张篠奇的大量基层经验,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没想到艾志新来打前站几个月,王企益两口子还在临高没动,张筱奇是在“培训人员”――这也就罢了,毕竟税务人员严重短缺,王企益一会是“搞调研”,一会是“顶层设计”,一会又是“各部门沟通”……好不容易说要动身了,广州又开始闹鼠疫。广州内外交通管制,王企益两口子自然也来不了――他们既不搞行政工作,又不是医务防疫方面的专家,来了也毫无用处。艾志新只好给他们发了道电文,要他们“重点培训税收干部”。 他之前已经把设计的税收方案全文发回了临高,供财经口讨论审批。这次王家两口子上任,应该会把最后的决定方案带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6节 三百四十节 港库 一想到很快就能开展税务实务工作,艾志新还有点小激动――他来广州几个月,于“财”还算有些业绩,于“税”可以说没有半点实务的业绩,全是搞方案。一来闹鼠疫耽搁,二来也实在缺少合适的人手。 现在王家夫妻两口子不但来了,还带来了税务短训班的一批干部,比起他现在手下那批不知所谓,新旧混杂,基本上是“自学成才”的税务干部要强太多了。有很多工作,艾志新实在不放心他们去办,所以就一直拖着。 他看了看到达到达日期和同行人数,叫来了艾懿心,要她按电文上的人数,在盐课司衙门――也就是财税局大院里安排好相应的办公室和宿舍。 因为实务不多,这几个月艾元老搞“基本建设”的时间比较多。不但修复了原来盐课司衙门里的多处危房,改建了一批老房子,修筑了化粪池,建造了公厕,顺便也给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的小院子里安装上了现代化的下水系统――马桶这玩意他可是受够了。 最后他拆除部分危旧房屋的方式开辟了空地出来用作操场,每天和财税局的工作人员做操――把留用的一干老吏折腾的苦不堪言。 盐课司衙门虽然面积大,房屋多,但是房屋多非常陈旧,加上广州的湿热环境,使得内部的卫生环境较差,在其中工作的积年老吏多有各式各样的呼吸道和关节疾病,一旦季节交替的时候,便有一批人要告病。艾志新上任不过半年,留用老吏里报“病亡”和“病退”的就有三人。艾元老便起了“锻炼身体”的念头,在财税局里搞起了“健身运动”――这即是为了留用人员也是为了保持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工作人员养成的做操锻炼的习惯。 如今税课司衙门里虽然还算不上“焕然一新”,至少比他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要不然这王家夫妻俩还未必愿意住在衙门里呢。 王家两口子抵达广州的当天,艾志新又起了一个大早――倒不是为了去迎接,而是今天又是例行港库盘查的时候。作为财税局的局长,他要去大世界对澳宋的国库即港库进行库存盘查,并签收签发相关转运货物,专卖局的相关人员也要陪同。 所谓港库其实是元老院的国库,也是各家德隆银行的金库,虽说现在已经确立了以中央储备银行为元老院央行的政策,但是实际上中央储备银行因为刚刚开办,缺少支行,目前很多央行的工作还是德隆在各地的支行代办的。 元老院的财政首先是为战争服务的,财金省会跟随军队在二线或者三线左右的交通要地(主要是港口)上设立补给中心,这些补给中心之后成为各地的国库。由于澳宋以海制陆不怕抢,运输又基本靠船所以国库基本设立在港口,被称之为港库――当然这也有早期尚未亮出旗号公开立国的情况下不方便叫“国”的因素在内 港库的最早由来首先是当年突袭苟家庄抢劫到的的财货。其中的贵金属和其他贵重细软运回临高后直接放在博铺港的丰城号的仓库里。当时丰城号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港口也方便把这些财物销售到广州等地换取元老院急需的其他物资。危机四伏的婴儿期过去后,就在港口修建了专门的仓库,丰城号的仓库的物资也慢慢移到陆地上。 澄迈战役之后,虽然没有拿下琼州府城和海口所城,但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对琼山县的实际占领,财金口便在当地设立了琼州府补给中心――专门负责收集转运全海南的物资。府城周边的通过合理负担收取的军粮直接上交到琼山县补给中心,直接由港口清点造册后发船补给在广州的远征军,这即让本地的缴获立刻派上用场,提高了效率保证了资源的利用。战后这些补给中心迅速转化为港库,随着元老院财经商务部门的扩充,税务,工业,商务,专卖,海关,农业等等各种部门的物资领用和入库都要经过这些港库,艾志新由于负责了琼州的港库运营,也被派到其他地方设立港库,这也就建立澳宋最基础的国库体系,每个港库配有若干归化民经办出纳业务,建立有一套基本会计制度。 虽然在物资调拨上主要是由企划院负责分配,但是在具体的出纳上,依旧是由财金部门的港库来负责的。 广州的港库就设在大世界内部,在“里世界”靠近码头的地方,矗立着一排排的库房,库房外侧的一排办公室里,便是港库的办公室。 港库的工作永远是忙忙碌碌的,挎着通讯公文包的本地各机关的通讯员们进进出出,带来了各地物质流动的信函;每过一小时,通讯中心的通讯员就会把企划院和德隆在各地的分支机构的最新数据变动送到这里。 一个个木制柜台上,出纳们收集相关部门的物资领用单或者物资入库单,并指示相关仓库或者船只出库或者缴纳相关物资,然后将相关时间,单号,物资名目,登记到滚动黑板上,进行黑板公告,誊写员看到黑板上的公告誊写账册,电报员也同时将相关账册中的重要部分发报到临高的财金省和企划院,由他们负责记账。当部分库存物资接近设定的红线,或者在最近的交通部的定期转运期到来前某仓库会缺货时就会通知商务部、工业部或者附近其他转运库发船只去补货。 艾志新没有直接到港库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了“里世界”的码头旁的仓库区。 因为今天是盘库,所以此刻的库区并没有进出库的业务,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马车、手推车、搬运工……一概不见踪影、各处库房大门紧闭着,码头上渺无人迹,只有巡逻的国民军士兵的脚步声不时打破这里的寂静。实际上,每个库房里都有专人正在清点库存。 艾志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结束的时间还早――他自然不会亲自去库房里盘点库存,但是每次盘库他都会在场,有时候也会突击对某个库房某个项目进行检查。任何工作都会有“疲”的一天,虚应故事,敷衍了事的苗头其实在两广攻略前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苗头。因为干部的能力和数量的问题,元老院的行政体系其实是很弱的,如果元老自己不能事必躬亲的在第一线或者至少装出随时会出现在第一线,很多事情的执行就会走样。 “老刘!” 他叫了一声,一直跟随在旁的刘纲立刻赶了几步,凑到他身边。 “首长……” “你先去盐库,看看盐库的盘库情况怎么样了。”艾志新说,“昨天到了一批新的盐,你去看一看,盐和票对不对的上号。” 随着元老院控制了海南和广东,大明在广东、海南的各处盐场都已经处于元老院的控制之下。不过,一时间他们还不能有效的控制盐场的生产,也无力配备足够多的合格的归化民干部去管理盐场,所以只能在流通领域上严把管卡,确保食盐专卖制度的落实。 盐务上营私舞弊的花样极多,盐民也并不是良善的小白兔,各路私盐商更不会将现成的利益拱手让人――不管是大宋、大元还是大明,再或者澳洲人,自古敢出来贩卖私盐的,都是准备着刀头舔血的。 刘纲是私盐商人出身,对这些套路所知甚多。艾志新愿意吸纳他到专卖局盐务公司里来也正是看中他这点。 “是,首长!” 刘纲带着人去了。因为要支持新币发行,在经济工作会议上多次提及要稳定物价和保证重要民生物资供应。所以艾志新的盐务专卖政策是平抑市价,以低价盐充分供应市场,一是确保市场的食盐供给,同时驱逐私盐,稳住市面再慢慢提价。 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刘纲过去的合作伙伴们并不老实,乘着元老院抛出低价盐的功夫,大量囤入。所以市面上除了元老院的商业流通领域能够直接触及的地区食盐价格下跌之外,广大乡村的食盐价格依旧比较高。 艾志新点燃了一支雪茄――看来没有国有商业网络就无法做到有效的调控。抛售的物资都被奸商们囤起来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整整一上午,艾志新不但随机临场检查了多个库房,还抽检了若干出入账本和原始凭据。又签了一大堆的文件,召见了若干归化民。最后停下来吃艾懿心送来的便当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他正坐吃着便当,透过窗户忽然看到了“班船抵达”的信号旗从港口的监视塔楼上升了起来。 元老院的大部分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运输船的抵达时间并不能精确到几点,只能大概知道在某天的上午、下午还是晚上到。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7节 三百四十一节 王副局长 “可来了!”艾志新三口两口把饭菜吞下去,丢下饭盒,走出了港库的临时办公室。眺望码头。 终于,他盼星星盼月亮,载着财税局班子的h800终于靠上了大世界码头。 在艾志新不停的催促和程栋热情的“关怀”下,王企益带着琼山澄迈两地轮训完的干部和部分临高职校财税班的学员终于来到广州。 “可把你们盼来了。”艾志新满面春风的站在码头上,紧握着王企益的双手,“路上还习惯吧,咱们这船可算不上平稳。” “还行还行,”王企益这个旱鸭子被晕船折磨的有点蔫了,“喏,47个人,轮训班25人,财税班学员22个。这可是把咱的老底都掏空了――芳草地的财税班少了一半学生。” “咱们财经部门应该弄个自己的学校,老和芳草地挤在一起算什么,也太吃亏了。” 王企益却知道分家也不顶用――眼下就算是已经正式分家的陆海军军校、政治保卫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的预科班还是在芳草地、原因无他,可以借用芳草地的教室、师资和相关设备。 艾志新受着看着旁边从规划民通道上挨挨挤挤准备下船的队伍,都是大包小包。每人一个制式藤编手提箱,一个双肩帆布包。脑袋上扣着藤编盔形帽。大部分人形容萎靡,有几个人的脸色比王企益还差。好在一眼望去,都是十八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有体力能干活的年纪,好睡个好觉就能缓过来,突然他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就这么几个女的?我走之前程总不是说要找胡清白专门要女生吗?” “我老婆那边还没培训完,你不是催得紧嘛,现在跟我来的都是去年入学刚满一年的。”王企益心想,琢磨什么呢?要把财税局当你后宫怎么滴? “好好好……”听说还有后援,艾志新心情大好,“老王,那你这次就跟我一样是单身赴任喽?连个照顾的也没有?” “没有!”王企益心想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你催的紧,老子还用和老婆分成两批来? “哈哈,正好,正好,你别烦了。走,兄弟我先请你吃饭,看看这广州大世界――再上紫明楼洗个澡。” 王企益一听赶紧回绝:“洗澡大世界招待所也可以洗,大保健这个调调我向来不受用……” 艾志新听了笑了:“哪里,哪里。我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哪敢给你们制造家庭矛盾――就是去洗澡按摩,没别的――好好享受下放松放松。接下来的事有的我们忙呢。走,走,先去吃饭!” 元老餐厅设在大世界的顶层,推开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大世界。因为是下午,餐厅里来的人并不多。艾志新关照弄一个包间,关照上一些清淡可口的菜肴,一方面是吃饭,另外一方面也顺便谈谈工作。 他急于知道五道口方面对他的税务政策的态度,因为他的几个朋友在给他的个人信函里都说他的税务政策在元老院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特别是包税制,被人批的狗血淋头,更有人提议要好好的查一下他的“路线问题”。 这些且不论,艾志新最关心的是五道口是怎么评论的,毕竟内行的看法比外行更要紧。 给元老烹制的菜肴自然是最精致的,厨师考虑到王元老刚从船上下来,胃纳不佳,所以只做了几碟清爽的精致小菜,配上一碗粳米熬的粥。 不过,王企益心思也不在吃喝上,从上船那天起他就在考虑跟艾志新要讨论哪些具体安排。 艾志新在广州已经初步完成了财税局和税收体制的顶层设计,税种,税率,征税范围甚至大体的征收方式都已经确定了。靠着带来的规划民干部和收编的旧吏,财税局的机构也勉强可以说有了――当然这套东西实际还没有进入运行,那么他王企益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做实,让财税局这台机器真正运转起来。 另外,他对艾志新目前的职务也是有看法的,这看法倒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而是目前的财税局机构组织上的问题。 这问题的锅自然不能让艾志新来背――都是人手紧缺下的“机构精简”闹出来的,说起来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但是王企益觉得这种“权宜之计”还是应该越少越好。不然将来对景起来就说不清了――作为同行,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下艾志新。 酒足饭饱散场之后艾志新和王企益并没有立刻回广州城,而是直接在隔壁的小休息室谈起了工作。 “你们来了,我就真放心了。”艾志新给自己点上一只雪茄,“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自己来的时候,说实在的,真t有点心慌。你也来只?” “不会,谢了。”王企益没和艾志新客套,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我直接开始?” “行。” “艾局,你之前发给临高的方案和报告我都看了。你确定的以财产税、流转税、印花税为主体的税种结构我是认同的,这既能有效掌握主要税源又很符合现阶段我们普通干部的业务水平。至于人头税,实话说我是不太赞同的,这个税种征收起来不太容易。虽然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培养纳税意识。但是征的严,必然要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投入产出比太低;征的松,反而失去了原意――况且这种直接税上一旦出现漏洞,在社会心理上立刻就会引起反效果。旧时空的个人所得税就有类似的问题,赚大钱的人有一万种方法避税,缴税的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因为他们的收入最明白,征收也最容易。结果‘个税’的所谓调剂贫富就成了一句空话,反而成了被人诟病的靶子。” 艾志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为这“人头税”算是他的“独创”,现在这王企益一来就就先批驳了。不过艾志新知道这话是王企益说的,代表的很可能五道口甚至政务院的意见。再说王企益这几句点评也算是有理有据。 他想了想,说道:“人头税这件事可以再议――本来那就是个草案,请大家集思广益的讨论的。” 王企益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于税目和税率的问题,来之前我和张筱奇商量了下,绝大部分都非常合适,有些个别的地方我们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下,这个太细节,我就先不谈了,等需要的时候再单独向你汇报。至于你定下的征收方式报包括先征后返的方案张筱奇觉得既然旧时空我们企业所得税是这样,现在不妨也做下尝试,在思路上她很支持。” 王企益两口子其实对艾志新的方案其实是很有些自己想法的。他太太还说了一些不便公开说的话。不过王企益并不愿意在这上面谈太多――毕竟政务院现在是急于要推开广州财税工作,要见成果。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用不着太较真。毕竟艾志新的方案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而且领导班子是不是团结往往关系到整个工作成败,“那下面我就说说在具体落实上我们两口子商量的意见……” 王企益两口子的方案并没什么出乎艾志新意料的地方,无非就是事务导向推动,步步留痕,全程可备查,岗位之间互相制衡这些。基本是按照旧时空税务流程,合并或者简化了一些而已。话虽是这样说,但要艾志新自己把全部流程过一遍他翻翻书还能勉强做到,但要他把这前后十几二十多个岗位和上百个环节的弯弯绕说清楚还要根据现在规划民的水平找出哪些是可以简化哪些是可以合并的,他可真就力有未逮了。 因为牵扯到具体工作,直到晚饭时间王企益也才说了一多半。艾志新表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提议先回财税局里去安顿下来,吃饭休息。明天他们在局里继续谈。 晚上,王企益坐上轿子来到了财税局――他和许多新来的元老一样,原本坚持要“徒步进城”以彰显“平易近人”的形象,但是走到大东门关厢看到满地的狼藉,大堆的瓦砾、清淘出来散发出恶臭的污泥……便妥协了。 轿子一路抬回财税局,王企益看到宿舍安排,很是满意――这可比临高那元老专供筒子楼舒服多了。艾志新同志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这卧室里都特意预备了双人床,连枕头都是一对。考虑到王家两口子的女儿或许也会来观光,小院里还专门装修了两间客房。 “一起来的干部们呢?” “都安排好了。”艾志新说,“宿舍都是新翻修过的,卫生安全健康。” “这广州的市容环境可真够瞧的……” “所以我们刘大府才在满城挖――这里头的花销可不得了……”艾志新摇头,“幸亏前几个月我们的非税财政收入很不错。政务院划拨了一大笔给刘翔城市建设费。”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8节 三百四十一节 调整 王企益知道所谓的非税收入就“抄家财”――巫蛊案、清理关帝庙人马和打击牙行牵连广州的缙绅大户甚多,由此企划院和五道口大发横财。 因为广州会逐渐过度成为元老院的新首都,不仅要在河南岛上修建新城区,对旧城区亦要做相应的改造,所以政务院在建设拨款上就显得比较大方,这笔“横财”的很大一部分就拨给了广州市政府。 这么一来刘翔的确很爽,可是五道口的诸公都知道,这种横财难以为继。而且有个非常不好的后果就是“打土豪”之后的暴富会使得行政领导丧失对财政能力的正确评估,从大规模的铺摊子――最终很可能会造成资金链断裂…… 这么一来,财税口子上的压力就更重了――不仅要管好钱,还要尽可能的弄到钱,这样才能让广州市的建设工作的摊子能干下去。 “当地方领导,大搞基建的冲动是可以了解的。”王企益在一把藤编安乐椅上坐下,这边艾懿心端来了茶和雪茄。 因为王企益并不抽烟,所以艾志新也没有点雪茄,两个人都选了茶。 在等厨子送晚餐的空档,艾志新问起张筱奇什么时候来广州。 “快了吧,大概有个十五天也就来了。最后一点培训课程,上完课就出发。” “那你一个人住这里很不方便吧,我给你安排个女仆……” “哎哎,不用了不用了……” “看把你着急的,”艾志新嘿嘿的笑了笑,“我说的女仆就是女仆,没其他含义的。你这个人住着,吃饭可以吃食堂,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洗衣服也自己动手?” 王企益心想这的确是个现实的需求,自己一味的峻拒未免不通人情,当下表示感谢。 摆上晚餐,俩人一起吃饭,边吃边谈,算是“工作餐”。 王企益问了问目前财税局工作的开展情况,特别是关于税收这方面的,因为他自觉自己既然是搞税收的,最好不要再去染指财政。虽然目前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收支是使用同一套系统――从程序上来说这是很不合适的。 从长远看,财税是必然会分家的。艾志新同为税务出身,他是不会不知道原时空里税务总局和财政部之间那种貌似平级实则矮半级的关系的,税务总局领导“平调”去财政部实际是“高升”。这个人很有事业心,而程栋也不会始终呆在财政总监这个类似财政部长的位置上。澳宋的盘子越来越大,现在各部领导最不济将来也能混个不进常委的“副国级”,那么这个部级领导就会空出来。就算未来的澳宋帝国税务总局和财政部真的平级了,艾志新多半也会选择财政部。无他,从艾志新把税务局改称了“财税局”就能看出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做了财税局局长虽然干着税务的活但可以顺理成章的兼理财政工作,还仍旧属于财政系统,以后坐上财政部长的位置是很名正言顺的事。那这种情况下如果哪天税务系统独立了,自己和老婆还不是很老,这个税务总局的位置八成是自己的。毕竟元老里面干税务的就没几个。 可以想象,广州和随之而来的广东的税务工作必然大的可怕。 工作,王企益是不怕的,可这就意味着在以后这些年里他会东奔西跑,熬夜加班,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这让天生极其顾家的王企益很头疼。 艾志新大概介绍了下目前财税局的状况,目前财税工作基本上只是在依托旧有的体系在运转,一来缺人,二来也要等五道口的最终方案批复。不过,打掉牙行,建立起一些专业批发市场之后,至少已经开始征收粮食、柴炭、蔬菜……这些日常大宗商品的流通税了。 “印花税票这次带来了吗?”艾志新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印好了,”王企益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关心,“按照你的建议,这次由印刷厂重新做了全新的雕版,纸张也升级了。样张在公文袋里,大概明天就会送到你桌子上。” 印花税其实现在已经开始推行了,不过使用的还是早期的在临高使用的旧票,艾志新觉得旧票太过粗糙,缺少“权威性”,所以特意订制了新的税票。 “五道口对我送上去的方案怎么看?”艾志奇终于转入了正题。 财金省对艾志奇的方案进行了一整天的闭门讨论。不过,五道口的多数人对税务这块所知不多,他们更了解财政与税收、税收与经济这些宏观的概念,对税该怎么收这个问题其实是缺少了解的。 最终还是王企益和张筱奇按照艾志奇送上去的原始方案修改了稿子。他们参考旧时空的《征管法》和实施细则结合澳宋现实情况尤其是人员素质和印刷科技水平,初步确定了稽查征收双重,管理辅助的体制。这等于是推翻了艾志新一半的设计。本来王企益以为新方案拿出来之后少不得要和艾志奇争论一番,没想他在听完王企益基层税务的分析后,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是个做事的人!王企益心想,也大大舒了一口气,要是这种顶层设计的事上双方就犯顶,那下面的活不要干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方案的细节问题了。 新的方案初步确定将新成立的财税局的税收职能定位在征管这个税务部门的基本职能上。税种、税率、优惠、征税范围、征税科目等等等一系列庞杂的问题丢给“五道口”其他人去做,税务部门只提参考意见,最后由政务院以暂行办法的方式拍板执行。 艾志新对这一修改有些勉强。按照他的设想,不要说税收政策就连财政政策他都打算在财税局里一并做下来。但是王企益说了,他老婆大致评估过:勉强能堪用的归化民干部就这么多,复写纸和专用票据虽然有了,可没有计算机――要凑一台出来用当然可以,但是这玩意不能普及意义就不大――人员素质低,摊子铺的太大只能导致检查成本过高进而使舞弊大行其道。至于政策制定这么专业的问题,别说归化民就是她和王企益也没干过,本来即使在旧时空这也不是税务局要操心的事。 把最专业的人员充实进稽查队伍作为税务局的刀把子,同时选拔心细责任心强学习能力强善于沟通的女性归化民干部负责前台征收和宣传工作。在此基础上,重新启用“税管员”这一岗位负责催报催缴和税收宣传,新的税管员由新人充任。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送税单上门通知纳税人按期缴纳税款或者纳税人逾期的时候上门催缴税款同时做一些宣传工作。 税管员不准直接收缴税款,所有税款必须由纳税人或其代理人到税收大厅缴纳。考虑到17世纪的现金管理水平,暂定当日税款由税收大厅会计下班后日结,48小时内汇总上解。 虽然成立了中央储备银行这一“央行”,实际在广州这家“央行”的支行就是德隆的广州支行另外挂了一块牌子。所谓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不过账户账本已经分开了。 挂着央行牌子的德隆广州支行继续扮演“国库”角色,需要单独开设税款待结转账户,另外开设独立的国库账户,德隆收缴税款日对账正确后,应于24小时内出具税款入库单,并由财税局税收会计(非大厅会计)取回记账备案。税收收据统一采用手工完税证而不是缴款书,以方便按户填写税款,税收票证采取完税证2联+汇总缴款书4联的模式。(省去旧时空商业银行和那个没啥用的联次)。至于税款核定查账权全部上收由一个专门的核定查账小组来计算确定。这一套流程在略有税务知识的人看来都可以说漏洞百出。但是这已经是他们靠现有条件能做到的极限了。 “缺人,缺技术,怎么折腾也就这样了。”王企益无可奈何的说道。没有高素质人才没有先进科技,连钱都收不利索……这真是恶性循环。 “到时候多搞检查吧,至少先把台子搭起来。”看着非驴非马的最终稿,艾志新似乎一下子被挫掉了一半的锐气。 “对了,得给程栋打个报告。这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的做法不能继续这么搞下去了。现在德隆是既当商业银行又当国库,虽说现在给央行单列的账本账户,但是实际操作还是同一批人。这样搅和在一起,迟早要出问题。”王企益因为在基层单位所以和人行、财政局打交道很多,了解不少它们两个部门内部的管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事怕他也是有心无力。还有我们这边的财政专户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体系到底准备怎么办?” 眼下广州这边的财政开支还是“全额拨款”模式,不论是刘翔还是艾志奇,都觉得事情办起来不顺手。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9节 三百四十三节 考试摸底 “单独的财政收入账户吗?”王企益一听就明白,没错,没有财政主体,他艾志新不过是个上传下达的小吏而已,所谓“财税局”也只是个五道口的派出执行单位,可以腾挪的空间余地极小。 “对,而且上一次政务院的通报上说要建立健全各级财政体制。我们现在海南的模式,各地根本算不上财政主体,只能看作中央的派出机构。去了广东,当地的税收这么大,离临高又这么远,不可能全部收到临高然后再按照申请返给广东政府吧。” 实际上现在广州和临高的中央之间,已经牵扯到不少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干部不足的关系,元老院不得不走着极端化的“精兵简政”的模式。广东大区和广州市政府的很多部门都是合用一套班子,其中的弊端不言自明。其中有许多“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方在内,而收来的税怎么分,如何用,实际都没有明确的章程。财金省靠着“财政返还”这个办法糊弄到现在。 “这个先不要急……”王企益突然发现这么说下去,牵扯的可不仅仅是财经口的事了。财权,事权,组织权这是一个政府的核心权力,控制了这三个基本就可以控制一级政府。现在无论元老大会还是政务院内部都在各级政府的权限定位上没有明确说法,贸然掺和进去万一站错队,就算打着“纯技术讨论”的旗号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想了想说:“艾局,我觉得成立各级的财政收入账户是可以的,但不要说这么多,就说为了以后核算财政成本编制预算方便就够了。你去跟程总打报告的时候可以说清楚,他肯定能明白,让他帮着打打掩护,把这个事的范围局限在咱们财经口里。” “你也太谨小慎微了吧……”艾志新摇头道,“健全财政体制这是政务会议上确定的国策之一,明发全文给全体元老和高级归化民干部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最好如此。”王企益摇了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来。 王企益两口子修改的方案没有受到什么质疑,艾志新基本全盘同意了他们的做法。一方面是因为毕竟两人长期在旧时空混迹税收征管一线经验丰富,另一方面,艾志新作为财税局一把手,部门刚开张需要他综合考虑的事情太多,人员食宿:元老安保,工作场所,办公经费,内部制度还有需要和其他部门以及刘大府那边的协调,已经累得他快半个月没碰艾懿心了。反正大方向自己已经定了,王企益和张筱奇也没意见,那么具体的工作就交给他们吧。 “领导,要懂得放权。” 第二天,在干部会上宣布了王副局长的任命和具体分管之后,王企益就算正式上任了。他也没耽误,接手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调阅了全局的人事档案。 财税局除了艾志新、王企益从海南带来的芳草地财金口培训班带来的学生之外,人事组成还相当部分:最受元老信任重用的,自然是归化民出身的干部,其中又以北上支队的干部为主;另一部分则是类似“白区党”出身,即原来广州站的人员――主要是收取“合理负担”的“万盛租栈”的归化民人员;这两部分,和新从海南带来的学生,是元老们最信任,也是业务素质最高的一批人。 然后便是留用人员了。数量不少,成分庞杂。经过几个月的裁汰清洗,现在还剩不少人。虽然艾志新并不信任他们,但是考虑到他们熟悉地方情况,眼下又严重缺乏业务干部,只能继续任用他们。 最后,是艾志新和王企益都觉得没什么用处的“公务员”们。这批人是第一次广州公务员考试招考进来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一阶段的“公务员基本培训”,即无业务知识也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利用,是彻底的“白纸”。 王企益决定对这些人来个“一锅端”,先组织一次业务考试。 试卷是王企益来广州之前就编写打印好了的。为了找一个能容纳上百人的考场,还专门跟刘翔申请借用了正在筹建中的广州干部培训学校。 考试即不发应考资料,也不说明考试范围,只叫大家按时去考便是。虽然大伙对首长的突发奇想“众说纷纭”,但是不去显然是不行的――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且去考了再说。 考试成绩没有公布,也没有人因此丢了工作或者挨处分,但这在财税局工作人员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谁也不知道首长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归化民中的反响小一些,原来在元老院治下就是什么都要考试,他们也不陌生。可对于广州留用的旧吏们来说就不一样了。收税,他们都是做老的;新来的“首长”们的条条框框虽然都是新话写的,但琢磨琢磨也是能明白个七七八八的,前几天艾首长还对他们说要放下包袱努力工作。本想既然自己还能披着这身皮,端着这碗饭已是天大的运气,自然得好好干活,“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可如今新来的这个王局长上来就要“校考”,自己既不打算取功名也不是丘八,端哪碗饭干哪行活的人,为什么要考呢?至于新出炉不久的公务员们,那是“一败涂地”,很多人要么交白卷,要么之乎者也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因此心情最为忐忑不安的反而是他们这批人。生怕弄一个考试不合格被“退职”。 其实王企益的目的不是“考”而是摸底。卷子上并没有很多现代税法知识,而是用了很多简单的案例来考核考生对税收业务的熟悉程度。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和工业口科技口那些“黑科技”不同,税收,上下几千年不管衣服怎么穿,核心就是那点事。 通过考试,可以看出一部分留用的旧吏在整体水平上其实是高于归化民的,思路清晰而且涂改很少,有几道题旧吏们居然能直接给出答案,要不是排座的时候都是分开的,王企益都要怀疑他们作弊了。反观归化民这边,正确率是低于旧吏的,但基本每个人都能够按照基础课程上讲的步骤分析解题,每个案例一步一步说明、算式、结果、结论一个不少,哪怕最后算错了但这种按部就班一板一眼的做题做事方式也是非常重要的。 新分来的公务员大多交白卷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有几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考题中有部分涉及到宏观财政、税务和专卖的,他们多少都能说出些道道来,显然是读过这方面的书籍的。 田赋、盐务、漕运、河工都属于“实务”,虽然科举中对涉及这部分的“策论”并不重视,但是有心仕途的人还是要研读的。只不过这批公务员中秀才出身者极少,多是还挣扎在童生水平的低层次读书人和小工商业者家的子弟,连八股文都写不利索,经济能力更是普遍低下,看不起这些书,自然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了。 手里有了底心里就有了数。王企益决定从思想上给这些人尤其是投效来的旧吏来一点转变。至于怎么转,早在来之前王企益就有了主意,那就是学习。 学习既是在学税收的知识,又是在学收税的流程;懂了流程,这些人也就懂了规矩――元老院的规矩。懂了规矩有了知识,那就真正明白了元老院的税收。一个明白了每一分钱的税为什么收如何收的人,王企益相信他会很自觉的彻底抛弃旧有的一切习惯成为一个合格大宋税务工作者的。是的,不指望他从心里多忠于我们,但是只要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税务干部就够了。 随后广州市财税局根据王企益的建议下发了1635年1号文件。这份在王企益看来是稀松平常的文件却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了财税系统的基本制度之一,无论系统的口号和宗旨随着岁月如何变化,“学习”始终排在第一位。更令王企益没想到的是,由此他被后世部分学者尊为“开创学习型政府”的第一人。 基础学习资料是王企益和张筱奇d日后,以旧时空征管法实施细则为蓝本,结合本时空的实际,抽空编写的《全国财税系统税收征管暂行规范》和《税务工作手册》。这个规范按照事项分类,简单明了的逐一列明日常税务工作中的政策依据,明确方法路径,提示注意事项,提供执法参考,并规范了税收征管行为、岗位、职责、流程和标准,非常适合当前归化民文化知识水平。王企益打算在每天下班后的18:30---21:00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开设培训班,按照每场40人的标准对广州市财税局全体业务人员进行轮训,当天不轮训的人员一律进行自习。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70节 三百四十四节 税务机构 在人事制度上除了继续推行临高那套以考代评的方法,还要向一线基层和业务人员倾斜。增加一线补贴的同时加强人员交流,新人一律先充实到税管员和前台征收岗位,只有在这两个岗位都考核得到“称职”或以上档次并满一定工作年限才可以调整进入机关工作。 按照和艾志新商量好的计划,王企益在完成复工后的全员考试之后对财税局人员进行了重新分组。除去不到十个后勤人员和不幸在鼠疫中去世的职工,现在财税局全体业务人员共计78人,按照新老配对混合编组的原则分成8个普通组,每组9人。剩下6人由自己带队。这9组人将按区域对整个广州城进行摸底调查。每个区域至少会由不同的队伍进行交叉检查复查,王企益的队伍除了负责一个区域外还要对其他区域的检查情况进行抽查。 “磨刀不误砍柴工,”在之前的碰头会上王企益跟艾志新解释道,“我们手里现有的资料是不少,但是我希望这些人去实地看看,走走。收税的根本是税源,我们对税源的掌握越清楚越全面,以后开展工作就越方便。税,我们可以晚收一天,但是这个工作必须要做扎实。” 现在财税局里有大量民政和警察以及旧广州府里转来的档案资料,靠这些东西做做案头分析把税收工作推开是没有问题的。但王企益认为税收想要落到实处,最重要的就是人要落地,管理要落地。组成工作组走街串巷,一是可以给广州市民一个直观的印象,元老院的新“税丁”是什么样子;二是用最直观最直接的手段收集资料。王企益不是不相信民政等部门转来的资料,但旧时空的经验告诉他,案头资料比对的天衣无缝并不意味着真实,何况这种一手资料全部依赖别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税务工作必须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你们记住,最重要的是走、看、问、听、说这五件事情。”王企益在工作组动员会上对着整装待发的队伍讲“走就是每家每户都要走到,看就是边边角角都要观察到,问就是按照咱们询问单上的问题不要遗漏,听就是不仅要听别人回答的问题还要听他们的抱怨和他们所有愿意说的事,说就是要把咱们的财税工作宣传出去,告诉广大市民咱们元老院的财税局和篡明时候有什么不同!不要怕啰嗦,也不要怕错误,没什么错误,只要是看到的,听到的就要记下来,我们要的就是真实。” 王企益制定的财税普查办法即使在新时空看来也很粗糙。但是他并不太在意,每户人家的调查情况可能有很大出入,但是整个街区整个行业的结果不会。这就够了。这些资料他是为了下一步的税种税目细化做数据准备,和其他部门转来的资料一起作为广州市财税局的基础档案。再一个就是可以在检查工作中发掘业务素质高,责任心强的干部选拔进税额核定组,为马上开始的征期做好人才储备。至于征收,自己老婆就要带着第三批队伍来了,那些财税班里的学生要比现在的干部更适合做这项工作。 “可以,你这个方案我没意见了”艾志新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我觉得我们这项工作不如就叫做“磨刀”吧” “磨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磨刀?” “不,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磨刀” 讨论完开门第一件事,艾志新和王企益开始对广州财税局的机构和管理体制进行细化工作。机构编制上财税局暂时只有税收业务,艾志新之前的设想是很正确也是非常符合实际的,所以王企益基本没做修改。 市财税局计划暂时分机关和一线两个层面,一线只设征收处(征税大厅)、管理处两个部门,机关设办公室,征管处,纳税核定处,稽查处,税收会计处和财务会计处。 “两个会计处没必要,我们人太少,这种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处然后内分科室。”艾志新觉得,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喊人员紧张,他的新机构一方面张嘴要人一方面又弄出两个听上去差不多的机构,很可能被一些心细却又不太懂行的元老喷。 “嘿嘿,我的艾局长,这可不好弄,”王企益拍着自己的笔记本,“财务会计是管咱们自己钱的,税收会计是管税款,国家的钱的,放一起不更容易被喷?最主要啊,你忘了,旧时空每年12月31日夜里,各地的书记和市长都去哪里走访?国地税的计划统计科和人民银行的国库科啊。在这里对刘翔来说也一样,他可能不关心咱们怎么收税,但是他肯定关心税收会计的报表。要不这样吧,我们变通下,税收会计处改叫税收统计处,财务会计处改叫财务处,这总没问题了。” “这个可以,”艾志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爽,好像每次他的提议总会被王企益两口子改来改去,虽然都是细节但是总归还是不痛快。他决定不再总是第一个出意见了。“那老王你说,咱们局是不是也要有个口号宗旨什么的?芳草地还有句知识就是力量的校训。” “服务国家、服务经济、服务社会。”王企益脱口而出。 “我去,老王你讲点政治行不行?这是1635不是2015。咱们是管理机关,不是服务机关。我看就那四个字,为国聚财……” “为民收税?”王企益又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接道。 “就四个字。”艾志新简直无语了,“就前面四个。我们为什么民?要为也是为元老院。我可不想在这个时空再整出一群动不动就高喊‘我是纳税人’的纳税人。” “人缴了税说说都不可以了?你这也太独裁太霸道了吧。”王企益打趣道,心里却有些腹诽:政治觉悟还真高,且不说中国人传统思维里没这个意识,就算是旧时空的国外,这么喊的也就是些屌丝而已,喊也一样屁用没有。钱到了国库就不是你的了,国家征税靠的不是自觉也不是“为国为民”觉悟,而是国家机器掌握的合法使用暴力的权力。 “我们不这么说,但是我们的税却这么用,哪怕只用一部分,老百姓也会觉得我们做的比说的好,”艾志新循循善诱,“要是我们说了这税就是为老百姓收的,那就做不好扣分做好了不加分了。” “……”税到底是不是全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其实是说不大清楚的。与其留下话柄,不如直接来个“皇粮国税”。 “中国人说皇粮国税,外国人说只有纳税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大家心里清楚着,我们也没必要忸怩作态了。” “好吧。”王企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在旧时空,他上挂过,也下挂过,也主持过工作,但始终都是在业务副职上转悠,这和他本身对此类事务不关心,政治敏感性太差有很大的关系。到了新时空仍旧“副”局长又一次印证了这厮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圈定完机构部门下一步就是岗责和人员。广州特别市财税局初步确定: 机关内部设办公室,下设总务科、文秘科、人事科、宣传科、档案室和出纳室,负责全局后勤工作。其中档案室只管理本局内部档案不包括税收档案,出纳室只在编制上归办公室管理,人员和业务独立运作。 征管处:下设征收和管理两个内部科室,主要负责统筹安排协调一线征管工作。目前和一线的征收处、管理处合并办公。 纳税核定处:下设调查、初审、核定、复核四个科室,负责辖区内所有纳税人的税款核定工作。无论是定额征收还是查账征收,一律由纳税核定处出具税款核定书后才可申报缴纳。 稽查处:下设选案科、审理科、检查科、执行科。负责对辖区内的纳税情况和财税局的征收管理情况进行定期或不定期的税收稽查。稽查方式可以是抽取单户重点检查也可以是按照区域或者行业进行专项检查。除征收业务外,稽查处所有业务均可独立运行。 财务处:负责财税局自身资金使用和管理。 税收统计处:下设统计科和票证科。负责财税局税收报表的编制和税收票据的统一管理。 一线部门只设两个: 征收处:责辖区内税款申报征收工作。 管理处:负责辖区内税款催报催缴、税款核定情况反馈以及税法宣传工作。 “有点头重脚轻啊”艾志新看着方案默默念叨,“机关一堆领导,下面全是干活的命。这科室是不是多了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在人员编制上向基层倾斜,再就是工资福利基层也要好。”王企益对这个方案有和艾志新一样的感觉。在旧时空,自己也觉得基层苦基层累,尤其是自家老婆还在基层。但是现在自己当了家要做顶层设计了,才发现机关那些个科室还真不好删减合并。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71节 三百四十五节 税务普查 当然了,这个机构设置是不可能正儿八经的按照科室填满人的,且不说整个财税局才八十号人,这八十号人里有多少能真正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也是要打个问号的。所以具体运作的时候除了少数科室,大部分工作还是只分职务,不分部门的“大办公”。 但是王企益还是要求把架子搭建起来,工作流程和行文都按机构规范来。 “稽查处算基层吗?”艾志新自己干过稽查,潜意识里把稽查队伍当成了基本盘,对这个很上心。 “稽查和税款核定处在咱们这标准里按说不是基层。不过我觉得既然他们都算的上是咱们能拿出手的最专业的人才了,不妨也提高下待遇,这样也形成一种学习上进的氛围”王企益慢慢说道。他略微能猜到艾志新的一些心思,不过他觉得这也不坏。按照设想,他是想模仿当年邬德和展无涯他们在工业口里搞的那套技工体系,按照业务能力对财税局职工进行待遇划分,免得出现旧时空那种机关基层一个样,混子骨干一样的窘境。但他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任何经验,只能等回临高的时候专门向两个大佬请教了。而且和工业口实打实的技术水平不同,税收业务有着太多“人”的因素在里面,孰高孰低难以有个量化的标准,到底怎么搞他也还没有太清晰的思路。 王企益又提出要建设自己的内部审计队伍,防患于未然。但艾志新认为这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在艾志新看来,稽查队伍就是对税收工作的最好审计工具,至于机关内部资金使用上,他对内审更是不屑一顾:“原来咱们都是混机关的,督查内审、监察室什么个熊样不清楚么。把现有制度落实就是最好的内审。” 接着两个人又讨论了人员编制问题,艾志新意见是最精干的力量去稽查和税款核定部门,不过稽查力量在精不在多,反倒是税款核定的工作需要大量有实务经验的老人,可以加强一下。王企益根据艾志新的想法,计划在下面即将开展的税收普查工作对人员实际工作能力进行一次初步评估然后结合考试成绩形成一个各部门的推荐名单交给艾志新审定。末了在谈话就要结束的时候,王企益问之前跟艾志新申请的新建征税大厅的事情到什么进度了。 “你放心,都协调好了,大厅就建在咱们现在这个盐课司的旁边,都是按照旧时空样子建的,结构很简单,就是把原来的房子重新改装装修下,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要房子好了就能开征了。我老婆昨天发电报说下次大概来30多人,负责征收的28个。”王企益说,“她和这批人员一起到。” 虽然已经临近元旦但是广州特别市财税局1635-1636“税收大普查”工作还是如期展开。艾志新先是搞舆论准备:通过《羊城快报》社对普查工作进行全面宣传;真理办广州特派员办公室也给“舆论引导员”下发了专门的指示,还请税务口的元老给“引导员”们做了相关的税务常识培训;又联系了工商联,由郑尚洁亲自出面对广州大户豪商进行了工作宣讲;最后协调广州市警察局为入户调查的税务干部们提供必要的警力保护。 黄平跟在王企益身后不停的抽着鼻子。街前面那个挂着一个大大的“张记核桃酥”的铺子里传来的香味让他总有吞口水的念头。在复工后的全员大考里,黄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成绩居然名列前茅。紧接着他便被抽进了“首长组”,陪王企益一起上街普查。工作开始三天来,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加把劲,也许机会就这么一次。 王企益也能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那股子劲头,不过他有些过头的殷勤让王企益实在吃不消,本来想狠狠批评一顿,又想到慕敏有次和他说过这个黄平原是临高黄家寨老二黄禀坤身边的小厮,侍候人的本事是打小练出来的,估计是旧习难改。于是就不重不轻的说了他两句。没想这孩子极有悟性,知道首长不好这套,便把精力全部放到了工作上。从这点说,王企益还是挺喜欢这个刚到18岁的孩子的。 黄平高小毕业之后,成绩属于“潜力不大”的,不论公费私费都不够格升中学,但是综合素质还比较平均,数学成绩突出些,就转到财税职业班,这次被直接选派到了广州。 张家的铺子现在已经算是“澳洲人”的指定合作商,经营范围早就不单单是核桃酥了,现在这个广州城里一等一的大铺子里有各种吃食点心,不仅为大世界的元老院特供办供货,还为伏波军提供一部分军用口粮。 “超范围经营,哼哼……”王企益看着挂在大门一侧,专门用玻璃框镶嵌起来的“元老院特许商品专供证”,这张当年由洪黄楠元老亲手签发的证书上写着专供范围:烘培糕点。 不过王企益不打算进去了,张家铺子可以说是对澳宋最友好最合作的,他们家在前期给其他部门的资产申报中无一隐瞒,甚至连家里有几个痰盂尿壶都写的清清楚楚。 “是税收普查组吗?快请进,快请进。”张家老爹听说街面上来了税收普查组可能还是个真髡,哦不,“澳洲人”带队,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见到他们在看自己铺子连忙招呼。 “老田,你带着他们三个去吧”王企益点了左手边的三个规划民干部“做好记录。” “是!” “黄平,姚玉兰你俩跟我去对面看看。” “是!” 看着澳洲人带着两个年轻人转身离开,要不是张毓和澳洲人打交道多,连带张老爹也知道了他们的脾气,现在八成已经以为得罪了贵人,该磕头求饶了。负责自家的这四个人都和颜悦色。张老爹知道这是澳洲人对自己手下“干部们”的要求,连带和不准收受任何好处那个一样,都是“硬框框”,犯了规矩是要“问罪”的。 另一边王企益正在豆腐店里好不憋屈。他是山东人,1米八多的个子在铺子里总感觉要碰头。其实王企益不知道,要不是卫生警察的不间断的卫生检查,恐怕他现在不仅是觉得憋屈而是下不去脚了。 “首长,小的姓霍,贱名一个东字。”没等王企益发问,豆腐店老板先自报家门,“家里就这么一个店,三口人。” “霍?霍元甲的霍?”王企益脱口而出,看到霍东一脸的懵逼才发觉自己又失言了,“哦,霍东,嗯,名字很好很好。” “谢谢首长。”霍东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好在哪里,在他看来这些澳洲人一波一波挨家问问题实在是没点当官的样子。 “你家现有三口人,你老婆,你,还有谁?哦,那个是你闺女对吧。”王企益一眼扫到正在从后面过来的女孩。 “对,首长好眼力。” “叫什么名字?” “闺名三燕。”霍老板陪着笑脸道,“她上面原还有两个姐姐,大的十七岁那年得急病没了,二燕几年前就嫁人了。家里就剩她这个老幺。” “我们今天呢主要是为了咱们广州特别市财税局第一次税收普查工作来的,也没什么,有几个问题,然后再带我们随便看看就行。” 当下王企益自己和霍东聊天,黄平记录,姚玉兰则找霍东的女儿了解情况。 如今的豆腐店“小姐”已经不是那个听说过兵就要往脸上摸锅灰的丫头了。广州开城虽然还不满一年,但是澳洲人带来的新风气显然已经影响到了广州市民,尤其是年轻人。而对霍三燕来说这个冲击更直接。原本她对对面张家铺子里的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虽然颇有好感,但是多少又有些矜持和优越感――她家的经济情况可比张家强多了。 可如今只因为澳洲人一张薄薄的纸片,张家便抖了起来成了这广州城里的头等“新贵”,别说要张毓来娶她,就是求着去给那小子当妾怕也不容易。所以霍三燕对澳洲人的事都特别上心,要是能搭上澳洲人的线,家里说不定也能发达。 前阶段她在街上听说澳洲人要在广州开女学堂,招收女学生――若是自己成了“澳洲女学生”,那就算是“元老院的门生”,起码在身价上和张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现在正好有机会,她便拉着姚玉兰打听起广州女学堂的事情了。 姚玉兰却有些难说:袁子光元老想办女子中学不假,但是到底能不能办成却还要打个问号。 好在教育口要办广州国民学校,招收女生这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姚玉兰便道:“招女学生这事是真的,等国民学校办起来,你就可以去报名了。” “我都十五了,去念书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算迟,上初小自然是不成了,念个职业班也行。”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72节 三百四十六节 鼓动 “姐姐,什么叫职业班?” “就是……学一门手艺……” “手艺?”霍三燕鄙夷的撇了撇嘴,心道要学手艺还用得上进学堂?现成的豆腐店的买卖,虽说铺子里雇有帮工,还有学徒,用不着她这个“小姐”动手磨浆、吊包什么的,但是平日她也常在店里帮忙,做豆腐的手艺那是看也看会了。 姚玉兰知道自己说的差了,且不说手艺人在土著眼中不是什么贵重的角色,就说职业技能和手艺也不是一码事。又解释说: “职业班教的是各种职业技能,要说你们这做豆腐也是职业技能――不过这种技能比较简单,学校的职业班教授的都是……难的……要紧的……”姚玉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比如呢?”霍三燕追着问。 “比如怎么算账,记账,管账――我们叫做财会。” “就好像账房先生一样?” “对,我们叫做会计。”姚玉兰点头,“还有很多工作呀,比如写公文、做表格……”说到这里姚玉兰发觉自己有些词穷了。因为光一个行政管理职业班里,就有好多不同的培训方向,有学打字的,有学文秘的,也有学档案保管的……要是放到整个芳草地的职业培训体系里去,各种职业技能培训有好几百种。 “这个我知道,就是当师爷对不对?” “差不多吧。”姚玉兰忽然有点理解过去元老教师们为什么在她们面前经常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了――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嘛。 “可这都是男人的干的事情呀――从来没听说女人当师爷的……”霍三燕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女髡不就是个“髡吏”吗?澳洲人连官儿都有女人在当,当个师爷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霍三燕即高兴又有些害怕,真要念了书,澳洲人要她去当髡吏怎么比?虽说自己在店里卖豆腐也是“抛头露面”,不过这和去衙门里当差可是两回事…… 光想到衙门两个字就让霍三燕害怕了--在她眼里,衙门就是老虎洞。 “如今元老院要搞新税法,澳洲记账的人才很缺呀。不但要懂澳洲记账,还要会算术。你去国民学校报个财会班,出来之后不论是考公务员还是到店铺里给人当账房都容易。总比在豆腐店里卖豆腐强。” 姚玉兰因为在杜雯的培训班学习过,对“豆腐西施”之类的店铺“看板娘”定位的评价不高,觉得有卖弄色相的嫌疑,而且她受元老们的影响很深,觉得女孩子都应该受教育,这样才能自立自强,便乘着机会力劝霍三燕出去念书。 “……再说了,你还有个弟弟吧?这豆腐店又不会传给你,你都十五了,不念书的话,转眼就会叫你嫁人――也不知道面长面短的男人,嫁过去就给他当老婆,受姑子婆婆的气,男人脾气不好,还要打人……” 这番话说得霍三燕不安起来:嫁人这件事对当时的女孩子来说,即是一种期待,又包含着很多未知的恐惧。 被姚玉兰这么一说,霍三燕愈发坚定了要出去念书的决心――旁得不说,只要去念书了,就有可能嫁给张毓。她对张毓的心思父母多少也知道些,并不反对。张家是多年对门的邻居,知根知底――总比媒婆巧舌如簧说的话要可靠些。再说张毓的父母都是良善人,张毓又是独生子,没有千刁万恶的小姑子小叔子 要是自己能嫁过去,张家铺子如今这么大,自己又懂澳洲记账,少不得这掌钥匙的事情就得归自己――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内掌柜”了…… 她忽然惊觉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内掌柜,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 霍三燕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仿佛自己的心思被姚玉兰看透了一般,低下头半响没说话。 姚玉兰见她的神情突变,心知这少女大约忽然动了春心。心里多少有些鄙视,不过自己的一番话显然有了作用。当下乘热打铁道: “你瞧,过去你都没的选,现在有了这么个好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呀。有了工作就有了自己的收入,在家里说话都要响亮三分呢。”她见霍三燕只点了点头,唯恐火候不到,又补充道,“你父母若是不同意,就到税务局来找我,我帮你找首长做主!” 姚玉兰在霍三燕那里煽风点火了一番,盘问内情的事情也没忘记:霍家毕竟只是个前店后坊的小买卖,情况简单,很快就摸清了。铺子里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就是石磨和牲口,这两样都是大家伙,藏不起来的。至于黄豆存货,豆腐坊不是什么大买卖,存货也不过几石。豆制品容易腐坏,存货上也没什么可以造假的内容。 王企益眼见没什么油水,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于是不等张家普查的人出来就带着黄平和姚玉兰告辞,开始下一家。和黄平的表现相反,姚玉兰作为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一直都表现非常的中规中矩。王企益知道原因:赵曼熊给相关元老发过安插在其管辖部门内“隐干”的备忘录。不过对于自己队伍里有这么一号人,他还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干脆把她调到了自己身边。 王企益相信隐干是不会也不敢打自己的小报告的,但是会不会打归化民干部的就不好说了。他对政治保卫局的“内控”是不大感冒的,不过考虑到税务口是权力寻租的重灾区,多一条内控渠道也不是坏事。 黄平今天情绪倒是很高,不仅是因为白天得到了首长的表扬,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裤兜里有一封信,一封来从临高寄来的信。信是早上在值班室拿到的,信封很普通也没有落款和来信地址,不过那两排娟秀的小字却是黄平再熟悉不过的了。刚刚他又伸进裤兜摸了一下,嗯,软软的还在。 一路又走了几家店铺,都是生意规模不大的小买卖,有的店铺按照归化民干部的看法根本就没必要进去,但是王企益还是坚持一家不漏的逐一查看。这对临高来的归化民干部来说算是常见,但是对新干部来说可就稀罕的很了,暗暗腹诽这是要蚊子腿上剐肉的么? 这般一家又一家的调查了大半午,要不是秘书提醒他:“班船就要到了。”他大约要一直这么调查到天黑了。 “今天暂且收工,”王企益宣布道,“你们先回去,把今天的资料都做好档案卡片整理好。我先去码头一趟。” 又一艘从临高开来的班船停靠在了大世界码头,不用说,这肯定是澳洲人或者他们属下“干部”来了。 和上次一样,来接船的王企益呆呆的看着慢吞吞下船的培训班学员们一脸不耐烦:女孩子太多了,到时候人员管理又是个问题!我还得搞个宿管阿姨来看着她们。他心想。 转眼一看艾志新也来了。他听说这船来的都是从培训班毕业的女孩子们,“百忙之中”从广州城里专门赶来。 “程总真够意思,这批妹子虽然够呛全是B,不过我看C+没问题,好像还有几个我觉得够A了。”看着大包小包排队下船的女生们,艾志新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C+?还C++呢。真是粗坯。”王企益斜了一眼旁边兴奋的直搓手的艾志新暗暗骂了一句。粗坯归粗坯,好歹艾局长回家有女仆侍候着,热饭热水热被窝。而王企益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老婆这次又来不了了。 上星期张筱奇突然来电报说因为觉得大闺女最近要“闹事”,打算在家里多看看,摸清楚了再来广州。这一下让在广州生生过着和尚生活的王企益很郁闷,更郁闷的是,自己最疼的大闺女到底在家“闹”了什么事,张筱奇电报上不说非要这次让人捎信过来,害他这几天都提心吊胆。就在王企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刚刚从船上下来还背着大包的女孩子跑了过来: “王首长,这是张老师让我带给您的信。”说罢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个信封。 “你认识我?”王企益有些吃惊。眼前的女孩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在王企益面前还是要抬着头说话,但是按本时空标准这个女孩子绝对算的上高挑了,再看到她比其他女孩明显“粗壮”的体型…… “我想起来了,你叫,你叫叫……” “南婉儿,是吧?”艾志新没等王企益“叫”完就接上了话。相比王企益这种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艾志新对妹子的消息要灵通多了,早在南婉儿和一票女侠还关在政保局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大部队参观过了,并且就如何处置和“改造”进行了充分而热烈的讨论。 南婉儿因为是被俘的众女侠中的“被压迫阶级”,所以第一批就被放出来送学校“接受教育”了,让巴望着再开一次拍卖会的众粗坯们都有些失望。 “是的,艾首长。我叫南婉儿。”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73节 第七十二节 立功的心思 不过这个制度实行的日子并不长,没几年土地祠就只是用来“祀土地”而已了。对解迩仁来说,这是现成的空房,条件即比大牢好的多,又在大牢的对门,算是优待,又不太过分。 赵丰田听了觉得不妥,当即说:“首长!这不太合适罢。这女子意图行刺元老,按法律就是死罪,就算您老法外施恩,要给她一个公平明白,也该送回广州交给华南军军法处审理处置才是。” 解迩仁有些不悦:“现在哪里有空把她后送广州?先押在土地祠里便是。” 赵丰田张了张嘴,想说就算这样也可以送到俘囚队里看管,但是看到解迩仁的脸色不好,便不再吱声了。 衙役们都是最机灵不过,牢头已然“明白”了“首长”的心思,当即吆喝道:“妹仔,还不磕头谢过老爷开恩!” 蔡兰尚在懵懂间,解迩仁已然起身,脸色微微有些发热,他觉得周围的人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可不愿意给土著们留下“好色”的印象,便道:“我还有事,虽说是换了地方,也还是犯人,要严加看管――不得虐待。” 说罢赶紧带着人去了。牢子们知道老爷对这女犯有意思,顿时换了一副脸孔,牢子们满脸堆笑的将蔡兰扶了起来,又说了几句恭喜姑娘“脱离苦海”的好话,恭恭敬敬的讲蔡兰送了出去。 上人一句话,下人跑断腿。牢子们立刻操办起来,不过半个多时辰,蔡兰便由关在死牢里等死的“贱胚子”变成了“蔡姑娘”。牢头暗自庆幸,幸而这老爷来得及时!要不然到了夜里,这女子必然被牢子们糟蹋了,到时候就不好交待了! 牢头一面关照人在土地祠内预备床榻卧具,一面又叫人把县里的官媒找来――这官媒等于是半个女牢子,但凡涉及女犯的事情都由她来做――给了她一包棒疮药,要她去给蔡兰敷上。 “这女子澳洲老爷瞧上了,你可要小心侍候着。”牢头关照道。 蔡兰自被抓进大牢,先是吃了一顿“杀威棒”,又被锁在尿桶上,手上脚上都上了枷锁。她是小康之家出身,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一番折磨之后已然是萎靡不堪。她自问谋刺髡贼大官不成,必死无疑,如今这髡贼大官非但没有追究,又将她移出了监牢,给予优待,正仿佛做梦一般。懵懂间没了方寸。 “起……” 随着把头的一声吆喝,八个杠夫一起发力,将堂屋地里的棺木抬了起来。几个和尚道士也打着哈欠收拾起了家伙开始散去。几个来帮忙的秋婵家的娘家亲戚也开始忙着收拾起家伙来。 因为兵荒马乱,秋婵男人的丧事只做过头七便已宣告结束。因为他原籍在藤县,年龄又轻,本地并未置办下吉地。战乱之中也无法请风水先生选地,只能暂时寄存在庙宇中。待道路太平了再扶柩还乡安葬。 来的吊客也多是本地的亲朋好友――这年头便是从乡下进城一回都不安全。秋婵家的一个远亲进城来吊,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遭了土匪,全身衣服都被剥了去,竟是只剩一条裤衩来到门前的。据他说还是下跪苦苦哀求,又是吊丧的客人,杀之不祥,土匪才没取了他的性命。 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磕了头,上了香,少不得要坐下喝几口茶,和权充“知客”的郝冉闲聊几句――没人认识这位秋蝉丈夫的远房表叔,不过秋婵的夫家在藤县也是旧家大族,亲戚多,不认识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位“表叔”是远游归客,见多识广,又会说话,大家都愿意和他攀谈几句。 亲朋们都说这世道真是坏了,自然少不得有人要偷偷的骂几声髡贼――说来也是:髡贼不打到梧州来,梧州就不会遭兵灾,秋婵的丈夫也不会死,更不会让乡下亲戚遭了场剥衣之厄。 这话一说,少不得引来一番议论。秋蝉家的娘家亲戚大多是梧州本地人,经商和种地都有,基本都是略有薄产的中产之家。这次过兵,光熊文灿临走那一阵大乱,便搞得不少人家毁家破产,纵然人财两安的,那几天的担惊受怕,胆颤心惊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 “好嘛,澳洲人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号,说自己是‘为百姓谋福祉’,进了这梧州城,二话不说先来个‘合理负担’,只要是个铺子都要出钱!善后局这会还逼着各家铺子都要开业――大白天街上连个鬼都没有,开了铺子货去卖给谁?” “连要饭的都给抓了去――抓去了也好,省的买卖不开张还得施舍!” “要饭倒好打发,这善后局才叫难对付!”一个中年人叹道,“左一个合理负担要大家摊款,右一个强化治安又叫各家牌甲出壮丁……这不要修浮桥了――修桥当然是好事,可这档子事又要咱们出钱出力了。” “‘光复’之后这些日子,广西那边的货物一船也没下来!粮食只有出没有进--说是从广州给运来,到现在一船米都没瞧见!各家铺子反倒是摊上军米的供应差事!”这是开米铺的亲戚,“还下了限价令,不准涨价!好么,就差明抢了!” “大明的熊督要咱们供应军米,来了澳洲解首长,还要咱们供应军米……反正老百姓就是鱼肉!” “说要咱们出去贩运货物,‘搞活经济’……这大老爷也真是不同世务――如今兵荒马乱的:出城就有土匪作乱。沿着江上走:广西是大明的地盘,他们的货来不了,咱们的货运不过去。若说往下游去,这些天又听说瑶峒作乱,连船家没有澳洲人的兵船护航亦不敢走,出去贩货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易浩然一边附和一边听着客人们的议论,这些天他出门不多,时间也不长。不过亲眼所见,澳洲人办事的效率极高,不过几天功夫,收殓遗尸体、清理废墟、救济难民、整修城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开始着手,街面上无乞丐无流民,亦无遗尸,街面上的秩序也恢复了正常,虽说商铺门可罗雀,但是说“鬼都没有一个”那是夸张了,至少一般涉及民生的买卖还是有生意的。就是郊区的治安,似乎也没有这么不堪:街面上已经有卖菜的农民。 要拿大明的标准,这位解老爷已经可以算是地方官中的“能吏”了。 易浩然极反感髡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髡贼在治理上的确有一套。 易浩然自躲在秋婵家中,原并无什么长远打算,只求能混过髡贼的缉捕,等到事态略平静,道路通畅之时便立刻启程往西去。熊大人那里大约是去了也不成了――丢失广东的罪名,皇上是绝不会饶恕的。不过只要不在髡贼的治下,怎么都好说,自己多少也还有机会。 不过,眼下这些人的一番无心之谈,反倒让他看到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这几天他大概已经知道,澳洲人因为瑶峒作乱的关系,未能攻占梧州全境――不但如此,大军也已从梧州退去,只留下少量兵力。因此通往广西的几个县份都没有拿下来。官军现在仍旧在藤县据守,据说熊文灿也在。 从广西到京师,路途遥远,皇上从接到败北的塘报到下达逮治熊文灿的旨意,公文传递至少要一二个月。这点时间之内,熊文灿依然是两广总督。 从挽救他自己来说,熊文灿必然会处心积虑的策划反攻――自己只要将城中情况摸清,及时与熊督联系,官军依然有机会! 现在梧州城里兵力空虚,人心不稳,髡贼后方又有瑶民造乱牵制,正是反攻的大好机会。而且这会熊大人急于要立赎罪,在方略上就不会这么瞻前顾后了。 只要能在城中鼓动一部分衙役和百姓“反正”,夺取一座城门,引导官军冲入城中,以髡贼那点人马,就算战力再强也只能先退出城去。若是能擒获或者斩杀真髡解元老那就更好了。 梧州是两广的重要门户要害之地,官军若是一举夺回梧州,髡贼在这一带并无立足点,只能沿着西江东撤回封川县城去。陷在与瑶民的混战中――这瑶乱一乱起来,没个三年五载根本平息不下去。时间一久,局势便有可能变化!自己可就立下了不世奇功! 想到这里,易浩然不由的浑身发热,恨不能立刻就到街上去搜集髡贼的各种消息,联络各方同志共举义旗。 “郝先生,您的脸色潮红,莫非这几天劳累过度了么?” 易浩然一惊,赶紧强抑心中的激动,掩饰道:“这些日子的确睡的不好。”他故意又叹了口气,“想我在外游历多年,原想回家乡过几天安稳日子,何曾想到居然会是这般兵荒马乱!” “先生说的是,这几年,天下竟无一太平之所在!”有人亦有同样的感慨,“大明危矣!”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6节 第六十一节 当务之急 秋婵又把自己娘家和夫家的情况大致和他说一遍,以免万一髡贼上门盘问的时候露馅。 “只是学生寄宿此地,虽有叔侄名分,毕竟也是男女有别……”易浩然又开始担心起来。 “先生……莫要担心,待得明日街面稍安,奴家还要托人带信报丧……” 易浩然这才想起,这堂屋地里的棺材里还躺着秋婵的亡夫呢。他赶紧起身,在案上捻了三枝香,到棺前默默祷告,将香插上。 既然要办丧事,秋婵的亲戚们自然要来帮忙办事――这等中产人家,又在战乱时期,就算不能停灵满七七,至少也得过了三七才能发送。期间陪灵伴宿家中一直不会断人,自己作为“长辈”留在这里帮办丧事,不会引起怀疑,也不会引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物议。 想到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松劲,瞌睡也上来了。秋婵道:“表叔,且去后面的书房歇息……” “不用,不用,”易浩然摆手道,“侄女请自便,我在这里歇息一下便好。”坚决不到后房去。 秋婵知道他是避讳和自己“孤男寡女”,道:“这里还停着灵,表叔……” “不碍事。”易浩然看着幽幽灯火下的的黑漆棺材,道,“我上过战场,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里停的又是侄女婿的法体。没什么好怕的,我也不忌讳这个。就算是在这里为侄女婿守夜陪灵了。” 秋婵暗暗赞他是个方正君子,她挂念后房里熟睡的孩子,便往后面去了。 易浩然又叫住了她:“若那贼人有什么物件落下,一定要收好。违碍的东西或是埋起来,或是明日引火做饭时候烧掉。” “奴家省的。” 关照完,易浩然的头往板壁上一靠,立刻沉入了梦乡。 朱全兴带着大部队一走,解迩仁心里着实有点虚,毕竟这笔杆子不如枪杆子实在。而且这区区一个连的驻军在他看来也少了些。 “待在后方不觉得,到了前线才觉得安定的生活来之不易啊。”解迩仁看着这劫后的梧州城,感慨道。 不过在元老或者归化民面前,他解迩仁就显得“从容自信”。他在梧州府衙里设置了临时军管会,立刻开始了工作。 解迩仁出发前就领到了“梧州市政府”的大印,又专门刻了一方大号的个人私印,正憋着要盖。立刻关照人准备安民告示。 这安民告示是民政口编制的,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固定格式的填空文章,用的是半文白的句子,阐述元老院是“吊民伐罪”、“光复大宋”,要百姓们“各安本业,毋须惊慌逃散”云云。使用的时候填上具体的城市名称就可以了。 下半部分是空白,这是由各地的军管会自行根据本地情况填写的各种行政命令。其实这些行政命令亦是大同小异,内容无非是实施宵禁、清查户口、招降散兵溃卒、官吏衙役等“旧公务人员”限期报到等等。 解迩仁在旧时空练过书法,一笔毛笔大楷还算可以见人,就不劳烦归化民或者留用人员来誊抄了。当下用了端详一番,又端端正正的盖上“梧州地区公署”和他的“梧州地区主任解”两方大印。 “立刻找人照样誊抄五十份,盖章后交给善后局,要他们派人全城张贴!” 发完布告,下来就是开展实际工作了。他的秘书已经把梧州知府审案的公案改成了他的办公桌,上面放上了公文纸、文具,就等着他这个“大宋梧州知府”来发号施令了。 要论工作,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善后。不过善后工作千头万绪,仅仅民政口编印的《县级行政领导工作手册》上罗列的就有赈济灾民、修缮城池、整顿市政、清查户口、整顿治安、稳定市场……等等一大堆事务。 各种请示和报告源源不断的涌进了他用作办公室的梧州府衙大堂上。梧州不像广州,有一大套元老班子,在这两广攻略的末梢节点,千头万绪的事情只能堆给解迩仁一个来决断。从好的一面说他是“圣躬独裁”,从糟糕的一面说任何人单独面对这千头万绪的善后政务,要保持镇定也颇不容易。 何况解迩仁手下的归化民,连伏波军的一个连加上他的生活秘书和勤务员都算在内也才一百三十人。真正受过行政训练的干部不过二十几号人。很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 他想起在出发前政务学习班上听过,行政办事一定要分出轻重缓急来。什么是“急”,什么是“缓”,并无一定的标准,完全看行政首长当时面对的具体情况。 梧州的当务之急又是什么呢?解迩仁想了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最要紧的莫过于保持社会秩序安定。 和无血开城的广州不同,梧州虽然成功阻止了焚城大火,但是城内不少地方还是遭了乱兵的抢劫和火焚,大批房屋被毁,流离失所的百姓极多,他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挤在街边和庙宇等处,不但饥困交加,还容易引发时疫和各种治安问题。特别是其中还隐藏着许多脱下号衣的溃兵――是社会稳定的一大隐患,必须尽快加以解决。 解迩仁思索再三,列了三条“当务之急”。 第一是清理救济难民,维护治安,保证社会稳定;这是稳定民心的当务之急,无需赘言。 第二是修复城防设施,确保城市的安全。梧州被围攻之后城墙残破,留给他的守军又不多,纵然一时间明军无力反攻,也要严防周边的匪盗趁机掳掠。特别是西江流域还有一个潜在的危险:八排瑶暴动。朱鸣夏急匆匆的带着第一旅的主力回肇庆也正是为此。天顺七年大藤峡瑶民暴动时期,首领侯大苟曾经带着七百人夜袭梧州,冲进梧州城,杀死了布政使宋钦,俘获总兵陈泾,战斗力不容小觑。 第三是恢复梧州的内外交通,让梧州这个两广的商业物流中心重新运转起来。梧州地处两广交界,处西江、浔江以及桂江三江交汇口,自古以来便是粤桂咽喉,岭南之交通枢纽,更是广西的“水上门户”,可谓四通八达。所谓“握桂西之钥匙,连粤东之福地”。调控着西江这个黄金水道之闸门。虽然现在战火正帜,但是只要战事稍一平息,这条黄金水道就会流通起来。 不过这三件事都牵扯到粮钱的问题。只是梧州的存粮损失很大,特别是米商的私人存粮,被几次“征用”和抢劫之后损失惨重。公库存粮则大部分被抢运走了。到底剩下多少钱粮企划院特别搜索队正在清理盘点,具体数字要几天后才能知道。 向联勤要粮食是不现实的,联勤从三水往梧州运粮本身就受限于运力,存粮紧张,现在不从梧州“现地调达”粮食就算是支持他的工作了。 少不得又要拿本地的老财开刀,要他们“乐善好施”一回了。解迩仁心想。 主意打定,他立刻叫来赵丰田 “你去通知善后局的人,要他们午后1点到我这里开会。” “是!”赵丰田转身就要离去,解迩仁又叫住了他问道: “许可还在城里吗?” “许首长在城外的俘虏营里审问俘虏,不在城里。” “你派个人请他今天晚上到我这里吃晚饭,顺便商量些事!” 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和许可商量,只不过解迩仁头一回一个人主持工作施政,身边没有其他元老,多少有些心里没底。 许可虽说是海军出身,到底也是军人,可以请他就梧州的防务安全提提看法。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下总没错。解迩仁想。 此时,在城外的一处破庙中,许可正在秘密会见骆阳明。 骆阳明是许可派人以“办理善后事务”为名,从铺子里叫出来。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这给副爷当差,自古就是落不到个好字的。搞不好把性命丢了也难说。 此刻,破庙的方丈室内,倒是其乐融融。许可见到了“孤狼”之后,把他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弄的骆阳明很是不好意思――他久不在“绿区”,对临高的言辞用语多少有些不习惯了。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嘉奖很快就会由中心发下来。其实,比起这个嘉奖令,你对梧州做的贡献即使几十年几百年也会有人记得赞颂。”许可说道,“下一步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中年商人的眼睛,“中心给我临场的处置权。你要是想回去,可以帮你安排:不管是回临高,还是到元老院治下的任何地方――比如你的老家三水――都可以。搬家、住处和工作都不用你操心,要是愿意继续经商也可以帮你开店;如果你愿意留在本地工作,我也可以安排。” 骆阳明摇摇头:“我不想回去了,三水那地方去了只能徒增悲伤。何况阿桃也不愿意回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35节 第七十二节 立功的心思 不过这个制度实行的日子并不长,没几年土地祠就只是用来“祀土地”而已了。对解迩仁来说,这是现成的空房,条件即比大牢好的多,又在大牢的对门,算是优待,又不太过分。 赵丰田听了觉得不妥,当即说:“首长!这不太合适罢。这女子意图行刺元老,按法律就是死罪,就算您老法外施恩,要给她一个公平明白,也该送回广州交给华南军军法处审理处置才是。” 解迩仁有些不悦:“现在哪里有空把她后送广州?先押在土地祠里便是。” 赵丰田张了张嘴,想说就算这样也可以送到俘囚队里看管,但是看到解迩仁的脸色不好,便不再吱声了。 衙役们都是最机灵不过,牢头已然“明白”了“首长”的心思,当即吆喝道:“妹仔,还不磕头谢过老爷开恩!” 蔡兰尚在懵懂间,解迩仁已然起身,脸色微微有些发热,他觉得周围的人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可不愿意给土著们留下“好色”的印象,便道:“我还有事,虽说是换了地方,也还是犯人,要严加看管――不得虐待。” 说罢赶紧带着人去了。牢子们知道老爷对这女犯有意思,顿时换了一副脸孔,牢子们满脸堆笑的将蔡兰扶了起来,又说了几句恭喜姑娘“脱离苦海”的好话,恭恭敬敬的讲蔡兰送了出去。 上人一句话,下人跑断腿。牢子们立刻操办起来,不过半个多时辰,蔡兰便由关在死牢里等死的“贱胚子”变成了“蔡姑娘”。牢头暗自庆幸,幸而这老爷来得及时!要不然到了夜里,这女子必然被牢子们糟蹋了,到时候就不好交待了! 牢头一面关照人在土地祠内预备床榻卧具,一面又叫人把县里的官媒找来――这官媒等于是半个女牢子,但凡涉及女犯的事情都由她来做――给了她一包棒疮药,要她去给蔡兰敷上。 “这女子澳洲老爷瞧上了,你可要小心侍候着。”牢头关照道。 蔡兰自被抓进大牢,先是吃了一顿“杀威棒”,又被锁在尿桶上,手上脚上都上了枷锁。她是小康之家出身,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一番折磨之后已然是萎靡不堪。她自问谋刺髡贼大官不成,必死无疑,如今这髡贼大官非但没有追究,又将她移出了监牢,给予优待,正仿佛做梦一般。懵懂间没了方寸。 “起……” 随着把头的一声吆喝,八个杠夫一起发力,将堂屋地里的棺木抬了起来。几个和尚道士也打着哈欠收拾起了家伙开始散去。几个来帮忙的秋婵家的娘家亲戚也开始忙着收拾起家伙来。 因为兵荒马乱,秋婵男人的丧事只做过头七便已宣告结束。因为他原籍在藤县,年龄又轻,本地并未置办下吉地。战乱之中也无法请风水先生选地,只能暂时寄存在庙宇中。待道路太平了再扶柩还乡安葬。 来的吊客也多是本地的亲朋好友――这年头便是从乡下进城一回都不安全。秋婵家的一个远亲进城来吊,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遭了土匪,全身衣服都被剥了去,竟是只剩一条裤衩来到门前的。据他说还是下跪苦苦哀求,又是吊丧的客人,杀之不祥,土匪才没取了他的性命。 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磕了头,上了香,少不得要坐下喝几口茶,和权充“知客”的郝冉闲聊几句――没人认识这位秋蝉丈夫的远房表叔,不过秋婵的夫家在藤县也是旧家大族,亲戚多,不认识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位“表叔”是远游归客,见多识广,又会说话,大家都愿意和他攀谈几句。 亲朋们都说这世道真是坏了,自然少不得有人要偷偷的骂几声髡贼――说来也是:髡贼不打到梧州来,梧州就不会遭兵灾,秋婵的丈夫也不会死,更不会让乡下亲戚遭了场剥衣之厄。 这话一说,少不得引来一番议论。秋蝉家的娘家亲戚大多是梧州本地人,经商和种地都有,基本都是略有薄产的中产之家。这次过兵,光熊文灿临走那一阵大乱,便搞得不少人家毁家破产,纵然人财两安的,那几天的担惊受怕,胆颤心惊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 “好嘛,澳洲人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号,说自己是‘为百姓谋福祉’,进了这梧州城,二话不说先来个‘合理负担’,只要是个铺子都要出钱!善后局这会还逼着各家铺子都要开业――大白天街上连个鬼都没有,开了铺子货去卖给谁?” “连要饭的都给抓了去――抓去了也好,省的买卖不开张还得施舍!” “要饭倒好打发,这善后局才叫难对付!”一个中年人叹道,“左一个合理负担要大家摊款,右一个强化治安又叫各家牌甲出壮丁……这不要修浮桥了――修桥当然是好事,可这档子事又要咱们出钱出力了。” “‘光复’之后这些日子,广西那边的货物一船也没下来!粮食只有出没有进--说是从广州给运来,到现在一船米都没瞧见!各家铺子反倒是摊上军米的供应差事!”这是开米铺的亲戚,“还下了限价令,不准涨价!好么,就差明抢了!” “大明的熊督要咱们供应军米,来了澳洲解首长,还要咱们供应军米……反正老百姓就是鱼肉!” “说要咱们出去贩运货物,‘搞活经济’……这大老爷也真是不同世务――如今兵荒马乱的:出城就有土匪作乱。沿着江上走:广西是大明的地盘,他们的货来不了,咱们的货运不过去。若说往下游去,这些天又听说瑶峒作乱,连船家没有澳洲人的兵船护航亦不敢走,出去贩货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易浩然一边附和一边听着客人们的议论,这些天他出门不多,时间也不长。不过亲眼所见,澳洲人办事的效率极高,不过几天功夫,收殓遗尸体、清理废墟、救济难民、整修城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开始着手,街面上无乞丐无流民,亦无遗尸,街面上的秩序也恢复了正常,虽说商铺门可罗雀,但是说“鬼都没有一个”那是夸张了,至少一般涉及民生的买卖还是有生意的。就是郊区的治安,似乎也没有这么不堪:街面上已经有卖菜的农民。 要拿大明的标准,这位解老爷已经可以算是地方官中的“能吏”了。 易浩然极反感髡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髡贼在治理上的确有一套。 易浩然自躲在秋婵家中,原并无什么长远打算,只求能混过髡贼的缉捕,等到事态略平静,道路通畅之时便立刻启程往西去。熊大人那里大约是去了也不成了――丢失广东的罪名,皇上是绝不会饶恕的。不过只要不在髡贼的治下,怎么都好说,自己多少也还有机会。 不过,眼下这些人的一番无心之谈,反倒让他看到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这几天他大概已经知道,澳洲人因为瑶峒作乱的关系,未能攻占梧州全境――不但如此,大军也已从梧州退去,只留下少量兵力。因此通往广西的几个县份都没有拿下来。官军现在仍旧在藤县据守,据说熊文灿也在。 从广西到京师,路途遥远,皇上从接到败北的塘报到下达逮治熊文灿的旨意,公文传递至少要一二个月。这点时间之内,熊文灿依然是两广总督。 从挽救他自己来说,熊文灿必然会处心积虑的策划反攻――自己只要将城中情况摸清,及时与熊督联系,官军依然有机会! 现在梧州城里兵力空虚,人心不稳,髡贼后方又有瑶民造乱牵制,正是反攻的大好机会。而且这会熊大人急于要立赎罪,在方略上就不会这么瞻前顾后了。 只要能在城中鼓动一部分衙役和百姓“反正”,夺取一座城门,引导官军冲入城中,以髡贼那点人马,就算战力再强也只能先退出城去。若是能擒获或者斩杀真髡解元老那就更好了。 梧州是两广的重要门户要害之地,官军若是一举夺回梧州,髡贼在这一带并无立足点,只能沿着西江东撤回封川县城去。陷在与瑶民的混战中――这瑶乱一乱起来,没个三年五载根本平息不下去。时间一久,局势便有可能变化!自己可就立下了不世奇功! 想到这里,易浩然不由的浑身发热,恨不能立刻就到街上去搜集髡贼的各种消息,联络各方同志共举义旗。 “郝先生,您的脸色潮红,莫非这几天劳累过度了么?” 易浩然一惊,赶紧强抑心中的激动,掩饰道:“这些日子的确睡的不好。”他故意又叹了口气,“想我在外游历多年,原想回家乡过几天安稳日子,何曾想到居然会是这般兵荒马乱!” “先生说的是,这几年,天下竟无一太平之所在!”有人亦有同样的感慨,“大明危矣!”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6节 第七十三节 苟循礼的归来 易浩然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大约有五十出头的模样,虽然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却面色黝黑,皮肤粗糙,是个饱经风霜之人。 此人是并非秋婵家的亲戚,而是某位有钱的远房亲戚派来的“代帛”的门客。据秋婵说,这位亲戚是本地的数的上的大户,不过他常年住在乡下的山寨里,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轻易不敢出寨子,深怕被“大天二”拉了肥猪。 “这位是……” “敝姓荀,单名一个礼字。”士人虽然说得是官话,口音却颇为奇怪,并不是本地人常有的那种广府官话的口音。 易浩然做了个揖:“久仰,久仰。” 这不过是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位荀礼的脸上瞬间竟浮现出一种苦涩的笑容。 这种神情,只有在饱经沧桑,颠沛流离的人的脸上才能看到,易浩然心中一动,这个荀礼不是一般人物! 荀礼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忽然对他微微一笑。 这是一种窥破人秘密的微笑,不过,并无恶意。 果然,荀礼已经趋步上前,郑重其事的作了个揖:“久仰……易……郝冉先生大名……” 他说“易”的时候,声音压的极低,仿佛耳语一般,易浩然本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先生难道要让大家都知晓吗?”荀礼低声道,“请借过一步说话。” 易浩然一时懵懂,显然,这个荀礼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过,从他的表情看,似乎并无恶意。便悄悄的往旁边踱步而去。 他心里紧张的盘旋着,自己在梧州时间并不算长,也很少结交本地人,按理说根本不应该有人认识自己才对。这个本地大户的门客,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来到院中,荀礼低声道:“易先生可安好?” 易浩然低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荀礼微微点头:“在下不过是个微末人物,易先生在熊督幕中多少亦是个人物,我自然是认得的。” “这么说,你也是……”易浩然虽然想了又想,但是想不起熊文灿幕府或者梧州的文武官员的师爷里有这么一位――当然,他本身和这些人也不是很熟悉。特别是梧州城里最多的时候聚集了几十位文武官员,他们手下的师爷幕客少说也有一百多人。 “在下是不是,并不要紧。”荀礼说话不急不慢,“只是这丧事已办完,易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呢?” “如今还能怎样?只能等道路稍安,离开梧州再做计较了!”易浩然不敢说投奔熊文灿,含糊其辞道。 “依在下看,熊督那里是去不得了。”荀礼道,“他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手下将佐官员早就与他离心离德。易先生纵有报国之心,熊督亦是有心无力了。”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了,显然,对方敢于在髡贼控制下的梧州城里对自己说这番话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这既是对他忠心的信任,也说明对方对自己了解的非常透彻。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反问道: “想必荀先生是要来指点学生一条明路了。” 荀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路,或许说不上,到有可能是条死路――自髡贼登上临高,与他们作对的个个都难逃一死,先生还愿意走这条路么?” “走。”易浩然毫不犹豫。 “那我也实言相告,”荀礼看了一眼还在正厅里喝茶叙话的客人们,小声道,“我并不是什么门客――那位门客相公,已经被我杀了。” “嗯?!”易浩然登时又吃了一惊。 “先生且听我言。”荀礼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在城外,聚有百个绿林兄弟――都是敢打敢杀的好汉……” 他看到易浩然的面色微变,又道:“先生莫要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草莽中人。当年,我曾是临高县的缙绅,髡贼登陆临高,我与他们死命交战,不幸战败。兄长、侄儿都战死沙场,家中眷属,更是无一幸免。后来我投到两广总督府,何镇出征临高的时候,在下曾是他麾下的幕僚……” 原来这荀礼正是苟家两兄弟的老二苟循礼。苟循礼自从在越南煽动土匪攻打鸿基失败,其后数年又在当地折腾了一番,死了不少人。虽然和胡烂眼两人拉起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却又被澳洲人的“剿匪”打了个稀巴烂,三停人马丢了两停半。余下的人也不想再在越南和澳洲人死磕了。有人过去在梧州落草,便提议回梧州去当土匪――至少梧州是个交通要道,商旅众多,可抢劫的东西也比在越北多的多。 回到梧州一番火并:胡烂眼“奋勇当先”,苟循礼“神机妙算”,众土匪“效力用命”,齐心协力,总算是在当地站稳了脚跟。苟循礼急于想知道儿子的消息,也不甘心就这样落草为寇一辈子,便辞了胡烂眼,重新潜回澳门找李丝雅。 然而他们折腾几年,没能动髡贼半根毫毛不说,有关髡贼的消息也所知有限。李丝雅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除了供给三餐一宿,竟将他抛一旁,不闻不问。 苟二在澳门待了一个多月,就见了李丝雅一次,知道他对这女人已经毫无用处了,只好灰溜溜的又回广州看看情势。 广州城里,不但郭逸的气焰盛于往日,髡贼更是直接在城外修起了什么大世界。广州官场对髡贼不但视而不见,甚至阿谀奉承。苟二这样的“反髡斗士”别说被人重用,几乎成了“瘟神”一般为人避之不及,成了丧家之犬。 更惨的是,原本跟随何镇当还乡团的苟承绚下落不明,完全不知去向,赖家兄弟更是音讯全无。苟循礼靠着手里仅存的一点银子在广州的各处衙门里打听消息,也没打听到具体的消息,只听说儿子跟着何镇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广州,想来是死在海南了。 他大哭一场,伤心归伤心,也只好另做打算了。没想到这会又传出消息来,说郭东主正悬红一百两银子,要苟家父子的人头,没有人头,一条胳膊一条腿也值五十两。胡烂眼也没被忘记,悬红了五十两。 这下,广州城里各路好汉都红了眼,广州自然是待不得了――这里隐隐已经成了髡贼的天下。琼州府更是回不去。只好继续回胡烂眼那里当土匪了 在匪伙里,他是“师爷”的身份,又是胡烂眼的把兄弟,算是“首领”一级的人物。在山寨里过得称的上“逍遥”,但是比之过去的“乡贤”生活,那就差的太远了。厕身荒山野岭之间,住的是简陋的房屋,吃的是粗砺的饮食,整日里和一群粗鄙的山野村夫混在一起,连抢来发泄的女人也大多粗陋不堪。家业即被毁,儿子也生死未卜,自己又过着这样的日子……他的复仇之火不但没有随着年龄增长有所减弱,反而越烧越旺。 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送到了眼前! 髡贼攻占梧州的消息,土匪们是第一时间得知。对于土匪团伙来说,大军过境征战,兵荒马乱之际是绝好的发财良机――犹如跟在狮子背后吃腐肉的鬣狗。乘着明军溃乱,梧州失陷的机会,本地的各路匪伙很是发了一笔财。胡烂眼他们也不例外。 不过。鬣狗觅食固然可以沾狮子的光,但是也不能距离的狮子太近了,何况这狮子还是髡贼!胡烂眼匪伙的人都是吃过髡贼大苦头的,因而十分谨慎小心。 土匪在城中都有线人,髡贼进城之后的种种情况,苟循礼多少也知道一点。他为报仇的火焰所驱动,更是关注着城里澳洲人的动向。梧州残破,城里人心不稳;最近瑶峒作乱,髡贼大军仓皇从梧州撤退,梧州城里只留下了少量人马,苟二知道:机会来了。 土匪们并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激情,但是梧州作为一个战利品,却是无数本地土匪做梦也不敢想的“肥肉”。何况,真要是能在梧州打个胜仗,杀几个真髡假髡,朝廷肯定会有封赏――对土匪们来说,“招安”博个出身来“光宗耀祖”也是极有吸引力的。因而苟循礼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说动了胡烂眼和整个匪伙。 可是他们匪伙只有百多人,胡烂眼他们都是和澳洲人交过手的,深知他们的厉害。纵然城里只有百十号“假髡”,摆开阵势他们也绝不是对手;至于拉拢其他匪伙一起干,胡烂眼在越南便吃到这种“合股”的苦头,拉来壮声势,吸引髡贼火力是可以的,要他们出死力,那是办不到的。 “咱们要借力,可是山上的各路‘神仙’靠不住,还是要靠朝廷!”苟循礼思索再三,对胡烂眼说道。 “你是说,去找熊文灿?”胡烂眼眨巴着他留着疤痕的眼皮,问道。 “我们势单力孤,直接找熊文灿是不成的。连人都未必见得到。”苟循礼道,“必须有人引荐!”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7节 第七十四节 重振旗鼓 要是在往日,他根本不敢动这个脑筋:熊文灿和他之间是云泥之别,别说见他本人,就是见一见他手下的幕客、二爷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不过眼下,熊文灿已经把广东丢了个一干二净,现在除了“坐以待毙”就只能“病急乱投医”了。必然会比较礼贤下士。 但是这个人却不好找。苟循礼本来不过是个偏僻小县里的“乡贤”,充其量也只能和本县的“城关镇五巨头”称兄道弟,出了县可就没那么“贤”了。苟家最牛逼的时候,琼州知府的师爷对他们来说就算是结交到的最有权力的政治人物了。 当初他们外逃到广州,到处寻门路告状的时候,苟循礼就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在广东地面上,除了后来主动来招揽自己的李丝雅之外,他根本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门路。 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山寨平日里为了安全和便于抢劫起见,在梧州城里城外都安插有有不少探子,这些人暗中与土匪勾连,不断的传递各种消息到山寨。髡贼破城之后,苟、胡俩人心里有病,更是派出了不少人到城内和四乡和“坐探”们联系,一是看髡贼有无剿匪的动静,二来设法寻觅能否暗中联络官府的失散人员,以此作为自己的引路人。 其中有个坐探,过去在是县衙门里当差的“白身”衙役。澳洲人进城之后他听到风声,便躲在家中――反正白色衙役并无花名册,只要不去衙门办差,也就算是脱离关系了。 此人因为在衙门当差的关系,曾经被拨到过总督衙门门外站班,因而见过易浩然几回,知道他的底细。前一天,他上街办事,却在一家办丧事的人家门前见到了正在担任“知客”的易浩然。 这衙役原本只是想借机讹易浩然些钱财,遇到下山来的土匪要找“引路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来人。 苟循礼得到消息如获至宝。因为据坐探说:易浩然曾经统带过熊文灿的家丁――由此可见,必是在熊文灿幕府中受重用的师爷,他既隐匿在民间,必然不会投靠髡贼,自己纵然说不动他,也不会被他举发。当下便冒险改头换面,亲自来梧州联络。 他自述什么“临高县的缙绅”、“投奔两广总督”、“在何镇幕中”云云,都是自抬身价,也是为了让这易师爷消除戒备心理。 果然,他说了这几句,易浩然眼中戒备之色少了许多。低声道:“既如此,壮士来此何为?” 苟循礼亦低声道:“先生难道就此忘却此乃大明之土,要安居常做大宋之民了么?” 易浩然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敢忘!”他和周围人敷衍了几句,又道:“你哪里下处?” “我在城里不便久居――髡贼是要清查户口的,”苟循礼迅速看了下四周,低声道,“我明日中午到城北龙母庙进香,先生可去那里等我。” 苟循礼不敢完全相信这位易师爷,在城外见面,他可以派人提前到场察看有无埋伏,免得这位师爷突然间想拿他的人头做为见面礼。 当晚,易浩然思索再三,决定搭一搭苟循礼这条线。现在蒋秋婵家的丧事已经基本办完,他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这里。而他在梧州并无去处――不仅如此,他如果说现在就去藤县,道路并不平靖,就算髡贼不封锁道路,遇上打劫的土匪也难保性命。 苟循礼的来路固然可疑,但是自己是一个落魄的师爷,半老头子一个,即非俊男靓女,又不是家有资财,苟循礼不至于要设计欺骗自己,若说是髡贼的圈套,他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何况人就在城里,要杀要抓都市髡贼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 不论这位“苟壮士”图谋什么,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坏处。最坏不过丢命。反过来说,万一这位苟循礼真有什么妙计,能力挽狂澜,也未尝不是好事――反正熊文灿和广东明军的局面已经坏到了极点,拼死一搏,否极泰来还能扭转乾坤。 思量到此,他便悄悄的去见秋婵。 “侄女婿的大事已经办完了,我在这里不便再做居停――于你的清誉有碍。”易浩然斟酌了字句,“明日我去外面寻房子,这就搬出去住。” “叔叔在梧州无亲无故,兵荒马乱的,等闲哪里去租房子安顿?”秋婵这些天全靠了易浩然在外奔走,支应场面,总算平平安安的将这场白事办了下去,对这位“易师爷”很是感激:要知道象她这样的孤儿寡妇,若无亲人在外支撑场面,在社会就是任人欺凌勒索的对象。往往一场白事办下来,尸骨未寒家里便已破产。 虽然知道到“郝冉”的离开对自己、对这个已经残缺残存的家都好,但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忧惧感和这几天朝夕相处,对他这几天来君子品性和危急时候果敢无畏的好感都使得她不愿意他就这么离开。 但是他这么住着,的确是说不过去的。秋婵想了想道:“表叔莫要着急,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时节,表叔又是个生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愿意出租房子――莫如在这里找个活计安顿下来――或教私馆或当个账房先生,即有了活计也就有了住处。” 易浩然道:“话说得不错,只是仓猝之间哪里去寻找活计。” “表叔不用担心,我娘家在本地经商,颇有些人脉。明日托娘家亲戚为表叔打听便是。” 易浩然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第二天,他便如约出城。 这还是战后他第一次出城,对着城外战火之后的凋敝零落不胜唏嘘。不过,城外的秩序倒是已经大体恢复,有髡贼兵丁带着一群装备着长矛、大刀的“团丁”在巡逻站岗,给人以安定的感觉。街道上的废墟正由着一队队的劳工清理,龙母庙南面的江岸上,各种搜集来的资材堆积如山,还系停泊了许多船只。大约是要修复桂江上的浮桥。店铺都开了门,虽说生意寥落,总算也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生气。 忽然,一声汽笛远远传来,再抬头看西江上浓烟滚滚,又有一队船只,收尾相连的缓缓朝着这里驶来――这是髡贼的兵船来了吧。易浩然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痴人,熊文灿坐拥几万大军在梧州都被打的七零八落,落了个仓皇逃走的下场,自己一介书生,却要去和个绿林好汉“共商国是”。难道他那百十个绿林好汉便能扭转乾坤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暗暗神伤。只觉得前途昏暗无光,自己不过是在担雪填河,炊砂作饭而已。 正在伤神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话:“你们这一队,上午总共是七十六个工,哪来的九十个工,你看这都明明白白的记着签子呢……” 这声音十分熟悉,易浩然循声望去,却见路边的一个草棚里,有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正和几个工头说话,仔细一看,不是常青云是谁! 正吃惊间,忽然这常青云抬起了头,从他瞬间凝固的表情看,一定是认出了自己! 常青云怔了怔,立刻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这便算给你看……”说罢对易浩然使了个“快走”的眼色。 易浩然微微点头,不敢再做逗留,赶紧加快脚步往龙母庙而去。 路上,他一度犹豫还要不要再去龙母庙和荀礼去见面,不过转念想到常青云虽已经被髡贼抓了去,看样子尚算优待,没有被赶去挑担修城。他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当场举发,还是示意自己快走,看来心中一缕良知未泯。 受到重新见到常青云和他“被俘不屈”的影响,易浩然的心情多少又好转了些。他健步如飞,心道: “至于这位荀壮士,且不论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总算是能赤心报国。力挽狂澜也好,螳臂当车也罢,我总得再试一试!” 就在易浩然在龙母庙偷偷的会晤苟循礼的同时,从西江上过来的船队停靠到了大云门外的桂北大码头。跳板刚一搭好,一队队身穿崭新的灰色制服的士兵便从船上列队走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坐船太久的关系,队列稀稀落落的,并不整齐,士兵们也显得萎靡不振。钱多正在码头上,看着这队人马直摇头――他已经接到通知,今天抵达的是国民军梧州大队。这个大队他已经等待很久了,毕竟只靠他这一百人还有几百民兵,梧州的守备也实在太弱了些。 不过就眼前这队伍:衣服新、枪新,显而易见的人也是新。从他们的军容军貌来看,保不准大部分还是在广东就地扩充的――很多人还拿着标准矛。 要从“本土”扩充足够的国民军,对元老院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因而在国民军的建设上,主要还是以原国民军为部队基干,在广东就地招募扩充的旧卫所兵丁和各路明军降兵。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8节 第七十五节 增援 解迩仁这十多天来一直忙着善后工作,开始只觉得诸事难办,缺粮少钱。没想到善后局的一班人还真能办事,不仅顺利的筹到了部分粮款,千头万绪的许多事情也一桩桩的开始办了起来。虽然还有诸般问题放在眼前,总算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原本对善后局和留用人员的看法也有所改观――上课的时候曾经告诫过他们,这些人“可用不可信”,但是在“用”这方面,这些人还算得力。要单靠自己的带来的那点人,现在大概连尸体都没收拾完。 所以如今他不在把干部们“洒胡椒面”一样的派出去到处到处当“监工”,而是让他们办更重要的事情去。比如:筹粮。 筹粮当然不是就地筹粮,梧州的存粮有限,按照善后局的说法,各家粮行勉强还能维持个一个月的正常售粮,在多就挺不住了。不过解迩仁知道老财们最擅长哭穷,这话里至少也有半个月的水分。 就算有水分,一个半月的粮食也很难挺了。距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指望不了粮赋。至于收取四乡地主的合理负担,他这点人马也不敢随意派干部下乡――四乡匪患严重,且不说地主愿意不愿意缴,就愿意,要把粮食运回来也有很大的风险。 联勤当初为第一旅运来的粮食,都已经移交给了地方,但是战俘、劳工队和难民都消耗了大量的库存,朱全兴的营粮食补给也是从这部分存粮中出的。这些“公家粮食”充其量只能保证“吃公粮”人员的正常的伙食供应,想挪出一来一部分来供应市场是办不到的。 在“缺粮”的阴影下,梧州城里的粮价慢慢上涨,没几天,粮价就到了他规定的涨价上限,虽说没人敢违拗他的粮食限价令,但是各家粮铺都开始限售。有的铺子虽不限售,却每天只开门一两个时辰。市民受到恐慌情绪的刺激,纷纷去抢购,结果进一步扩大了紧张情绪。眼下别看表面上市民们“情绪稳定”,实则恐慌情绪一直存在,要不是乡下治安不靖,不少乡下有田庄或是亲戚的早就跑了。 自古粮食是民心稳定的根本,解迩仁知道自己的限价令那是治标不治本,就算再下一道命令命令粮商24小时营业也不顶用――不能赶紧确保粮食供应,梧州迟早会不战自乱。 无奈之下,解迩仁和许可商议,一是准备在梧州城开始“计口配售”,二是想请许可回三水一趟,去找老洪弄点军用口粮回来。 “计口配售”,按旧时空的话来说就是“计划供应”。但凡闹粮荒的时代,就会有这个政策出台。解迩仁暂时变不出粮食来,只能求助于这个法子。 至于要许可回去弄粮食,自然也是因为元老的面子大。要是派赵丰田回去,三水那边就只有“公事公办”了。解迩仁少不得先得打报告给广东大区的文区长,等他批准了再调集粮食。这个过程对解迩仁来说太漫长了,不如直接请许可到三水去“借粮”来得快捷。 “什么都可以,那些砸的死人的军用口粮也行,咱不挑剔。” “我去三水跑一趟没问题,”许可满口答应。他这些天一直在忙于审俘和了解梧州和广西的情况,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回肇庆一趟,汇报情况。再跑一趟三水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你要计口售粮,这可不是件简单的工作。这里的户籍制度还没有建立起来,除了留用的衙役,也没有警察。发粮本拿什么做依据呢?梧州城里光在册的户籍人口就有差不多三万――大明的黄册数字本身就不准,又打了这么一仗,跑路的,死亡的,外面跑进来的……里面进进出出的可是很大一个数字!” 解迩仁摇头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不过搭建警察班子不是一朝一夕,琼崖纵队就给我派了个郑二根当梧州警察局局长。他呢,一共就带来两个警察。如今只能先用临时治安队里苍梧县、梧州府的留用衙役――这帮衙混子,不能指望他们做这样细活:第一做不来,第二肯定会舞弊,好事肯定会办坏。” 许可心想这解迩仁别看平日里风花雪月,看问题倒还算明白。 解迩仁苦笑道:“你别忘我是当过记者!社会上什么丑恶的事情没见过?!自古以来,基层都是一个样,我们自己培训的人,多少还能放心些,交给那些胥吏,那还了得――以狼牧羊啊。” “你打算?”即没有警察又不打算用胥吏,许可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国民军!”解迩仁说,“国民军这两天就会到梧州。北炜和我说了,梧州的国民军会配一个大队――不是一个中队。” 由于梧州地处重要交通枢纽又是前线的关系,解迩仁得到了一个大队的配置。 “这个大队正好先用来当一回警察,起码先把警政工作搞起来。”解迩仁已经盘算好了:先重新登记户籍,来个全城摸底。 许可点头,虽说这注水版的国民军素质可疑,但是无论如何都比留用的衙役要可靠些强。关键是,现在解迩仁不得不在很多事情上依赖留用人员――时间长了难免要生出骄惰的情绪,国民军一到,政权内的平衡就建立起来了,留用人员也会知趣收敛的多。 两人正说着话,通讯员来报告:“国民军梧州大队刚刚抵达。大队长已经过来了。” “快叫他进来!”解迩仁精神一振。 不多片刻,只见一个青年军官大步走了进来,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国民军广东总队梧州大队大队长,国民军中尉,朱四向您报到!” 解迩仁见来者年纪很轻,皮肤黝黑,是个精装干练的小伙子,颇为高兴。起身欢迎道:“一路辛苦!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我们坐的是火轮,又有枪炮,路上没人敢惹――就是……” “就是什么?”许可问道,“不要吞吞吐吐,有话说话。” “是!”朱四又是一个立正,“两岸经常有不明身份的武装在活动,夜间停船休息的时候,发生过一次企图偷袭的事件。” “噢。”许可的眉头皱了起来,西江两岸的骚动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经开始影响江面航运了――这瑶乱的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瑶峒的武装吗?” “报告:不太象。”朱四说,“我们大队里有过去明军的兵丁,据他们说这些人不是瑶峒的人马,但是几次遭遇到的队伍里的确又有瑶民存在。” “是不是当地的乡勇团丁?” “他们也这么说,不过乡勇团丁一班都是在本村本寨内守备,很少这样大股聚集在一起活动的。” 许可心想,这倒是个新情况!他意识到这次“瑶乱”不但来势猛,范围广,而且很可能因为己方的涉入历史的变化,造成了新的形式。仅仅依靠史籍来判断未来的走势已经靠不住了。 应该尽快赶到肇庆去,把部队搜集到的情况好好整理一番。想到这里,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解迩仁却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部队的情况。 “部队情况怎么样?” “我们大队一共三个中队和一个直属小队,目前实编三百三十二人。其中病号三人――都是轻病号。” “好,好。”解迩仁听说来了三百多人,信心大涨。 “武器配备不大理想,只有一个中队有南洋式步枪,其他中队都是标准矛……” 按照原来的计划,苍梧县的配置只有一个中队,现在是临时扩编成大队的。朱四说扩编的部队成分以广州府地区的收容的明军降兵为主。训练和纪律都不太好。 “都是前明的官兵啊……能放心么?”解迩仁有些担心了,招降这些官兵没多少日子,又没有经过政治学习和内部清洗,忠诚度怎么办?” 朱四却一脸满不在乎,“虽说这些前明官兵都是新近归顺的,首长也不必担心:一来他们都是有根有底的,有家眷在广州府;二来我元老院自他们归顺,便付清了伪明的欠饷,军饷又是从优发给,他们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该给哪边卖命。第三嘛,我们核心的一个中队都是归化民组成的,配发的都是南洋步枪。” 解迩仁还有些不放心,许可其实也不是很放心,不过,为了安解迩仁的心,免得他无谓的恐慌。他低声说:“老解,你也不用担心,满清当初进关,打仗还不是靠绿营?绿营不一样是前明的官兵和农民军的残部?满清也不见得有什么政治学习。还不是靠着‘按时发饷’,‘赏罚分明’这么两个最简单的原则就打天下了……” 许可没有说的是这只是部分事实:清初绿营将领反正屡见不鲜――不过许可认为这里面绿营将领个人主导的因素比较大,封建军队兵为将有的人身依附性很强。而现在国民军里收编的是明军的兵丁,并无军官核心,这种危险性就要小的多。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9节 第七十六节 狂想 这么一说,解迩仁总算有些信心了。当下命令让大队进,分驻各城门和城内外要地。钱多的民兵队已无必要存在,就地解散。原来的伏波军官兵归建,民兵们,愿意回家的发给遣散费回家,愿意继续当兵的,暂时编成一个补充中队,隶属国民军梧州大队指挥。 解迩仁一盘点手中的兵力:正规军一个连队,国民军一个大队又一个补充中队,足有五百多人,虽然不能算兵强马壮,到底也不是一开始那种胆颤心惊的“裸奔”状态了。 心情一旦放松,便想起了关在土地祠里的女刺客。当下关照,晚上要“审问”。 他嫌弃赵丰田啰嗦,便换了一个秘书。这位新的秘书虽然是男的,却善解人意的多。听领导命令,当下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表示自己一定把事“办妥”。 其实解迩仁本人暂时还没什么猥琐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要干的事情太多了。 前些日子都是为了安全问题担惊受怕,现在来了一个大队的国民军,城外还有一个营的伏波军在活动,虽然算不上“固若金汤”,也不至于“危如累卵”了。他过去考虑的一些政策什么的也可以落实下去了。 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呀……解迩仁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来。 “这么说,梧州有机会做他一票?”胡烂眼迫不及待的说道。 “有。”苟循礼点头,“眼下是个好机会。” 这对把兄弟说话的地方,就在梧州城东不远的连绵山地里的一座简陋山寨里。这一带瑶汉杂居,距离府城虽然不远,官府没多大的影响力,是个谁拳头大谁就有理的地方。土匪们基本不用担心官府的围剿。 不过土匪们的日子并不好混:这里不仅汉瑶村寨犬牙交错,因为瑶民暴动的关系,官府多次从广西征调狼兵来“镇瑶”,期间又有狼僮的寨子。所有的村庄都是以山寨的形式存在的,每寨必有团丁乡勇。各个村寨因为争地、争水、争林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时有冲突械斗。 这种氛围下的村寨,基本上都是戒备森严,百姓械斗经验丰富。土匪不论是抢掠还是拉票都十分不容易。有时候还会被“肥羊”反杀。即使“捞偏门”也十分不易。 要不是有西江这条航运繁忙的黄金水道,苟循礼肚子里的鬼花样又多,时不时的总能发个财,根本就养不活这寨子里的二百多号人。 对胡烂眼来说,他对“报仇”或者“朝廷”都不感兴趣,虽然髡贼杀了他不少兄弟,可是他也没打算去鸡蛋碰石头。唯一能吸引他跟着把兄弟干下去的道理,还是为了个“财”字。 当初他们困居广东的时候,一度被石翁所招揽,要他们去临高的瑶区接应“侠客”们。虽说后来因为各路好汉纷纷被抓被杀,事虽然没办成,胡烂眼对苟二这个把兄弟算是另眼相看了――能给朝廷大员效劳,这可不是一般的绿林好汉能巴结的上。 别看绿林草莽平日里自我标榜“不怕官”,实际“招安当官”的思想是相当浓重的。胡烂眼能这几年一直跟着苟二搏命,一来是无可奈何,二也是苟二数次为官府招揽,他总抱着某种幻想――说不定能发达呢。 如果乘着这个机会在梧州捞一票,不管朝廷叙不叙功,起码一次捞上几年的花用是够了,闹得好,一辈子的钱都挣下了――大不了不干这行,到江南这个富贵温柔乡去混过下半辈子。也省得再在这破旧潮湿的山寨里混日子。 “我打听的明白,城里的假髡不过二百人,连着他们收编的衙役,临时编的民兵队,拢共也不过五百人。”苟循礼和易浩然会面回来之后,愈发觉得这次冒险有戏――易浩然不但对髡情非常熟悉,而且对髡贼有仇恨之心,请他当领路人去疏通官府十拿九稳。不过,这位师爷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要去关说熊文灿,这面总得拿出个具体方略来,这样熊大人才能考虑支援的问题。 “二弟,不是我说你,髡贼的战力可远在我们之上。”胡烂眼道,“这几年咱们兄弟可没少在他们身上吃亏!你说他们假髡不过二百人,我们这山寨,满打满算也有二百号兄弟――有一半还得临时去家里召集!就是破个寨子都费劲,带着这么几个人去梧州,岂不是羊入虎口?熊督不出兵的话,我看悬的很!” “指望熊督出兵,那是靠不住的。”苟循礼摇头道,“这就好比做生意,我们不拿出点干货来,熊督凭什么相信我们?” “这倒也是……”胡烂眼有些失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过去,咱们想请熊督出兵,那是做梦――不过如今他已是危如累卵,只要咱们拿出一点小小的功绩来。能让他在朝廷面前讳过饰非,他就一定会拿出大本钱来!” 胡烂眼“腾”的起身在茅茨土阶的“聚义厅”上来回走了几步,似乎有些兴奋,反问道:“你说说,怎么办?” “眼下这西江两岸,瑶乱已起,髡贼自顾不暇――我听城里的眼线说了,髡贼原本在梧州要放置重兵的,十几天前突然接到消息仓皇撤走,只在城西洗马滩的校场留了千把人……” “兄弟,你这是坑死人不偿命啊,”胡烂眼连连摇头,有些心惊肉跳,“这洗马滩距离梧州不过五六里路,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出援梧州。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使不得,使不得!”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苟循礼这次去梧州,打听到不少消息,“洗马滩的髡贼又不是天天在那里――整个梧州府可不仅仅是一个苍梧县!前些日子便开出去收降梧州的各属县,如今大多不在那里。” “可是他们还要回来……” “若是他们回不来呢?” “?”胡烂眼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妙计?” “妙计?我是没有,不过眼下的情势倒是可以一用。” 所谓的情势胡烂眼是知道的,那就是“瑶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本地。 广东的瑶族分布,在明代已经大幅度收缩,主要聚集区位于了粤北:连州、英德、乳源、阳山等州县,但是在梧州、肇庆等西江沿岸山地里依然有大量的瑶民寨峒。还曾经围攻过梧州,甚至一度突入城中,抓走了数名朝廷官员。 虽然几任经略来此“镇瑶”,基本压制住了梧州周边的瑶民,但是周边山区瑶民的力量依然非常大。几百年来和官府、汉族村落的冲突不断,彼此的结仇很深。 连山等地的“八排二十四冲”开始暴动的消息,也由人传递到了本地:这里距离连山县不过三百多里。胡烂眼知道:连山等地的暴动瑶民正在本地串联,鼓动瑶民起来呼应。 “你是说联合瑶人么?”胡烂眼连连摇头,“这可不好办啊!这帮土舍、土官,哪个是好相与的!再说了,咱们拿什么说动他们?” “有梧州这么大一个鱼饵,他们会不动心么?”苟循礼冷笑道。 “话是不错,可是……”胡烂眼看着他。他们和黎民素无来往,平日里虽是井水不犯河水,时不时的也会暴发冲突,要说深仇大恨是没有,但是交情也谈不上。难不成这位兄弟要自己去游说土舍?虽然瑶民寨峒不是龙潭虎穴,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去游说,保不准会被瑶人当成奸细给杀了。 这个把兄弟胡烂眼是知道的:要说足智多谋,那还勉强算得上,说敢以身犯险,深入虎穴,那可就谈不上了。 苟循礼见他疑惑,笑道:“兄长莫要疑惑!我自有计较。” 苟循礼的谋划很简单:尽量煽动瑶民暴动,造成混乱局面。 “连州的瑶民一直派人到本地来勾连,我看不用我们煽动,他们也会起来造反。”苟循礼说道,“一旦瑶民造反作乱,必然要下山攻打村寨,髡贼新近得了梧州,照他们的脾气,剿匪安定地方是首要之务,所以这髡贼的主任必然会出兵平瑶。这千把人的大军,即要防备明军从广西过来,又要四处镇抚,哪里还顾得上梧州城?” “髡贼极是厉害,我看这瑶民也抵挡不了多久……”胡烂眼说话的时候心有余悸,当初被髡贼小部队追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闭眼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亡命往事还历历在目。 “只要能有个十天半月的空档,我们便有机会。” “什么机会?” “偷袭梧州。” 胡烂眼这下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心想这把兄弟是不是失心疯了。梧州可是一座堂堂的府城!别说自己就这点人马,就算是不可一世的髡贼,也是好几千人围着,又用大炮轰了几天才把梧州打下来的。 “兄弟……”他有些结巴起来了,“这事……不靠谱……”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0节 第七十七节 布防 苟循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胡烂眼知道,这把兄弟又有什么“料”来教育自己了。 “大哥你一定知道,在这桂江之上有一座峡谷,叫座断藤峡。” “这我知道,那是瑶人的地盘。” “不错,断藤峡里的瑶民,在嘉靖朝起来造官府的反,他们的首领叫侯大苟,曾经只带着七百人攻破梧州,抓走了好几个朝廷的官儿,杀死了布政使。” “有这回事?!”这下轮到胡烂眼吃惊了。 “当然是真事。”苟循礼道,“这还不算,瑶民从天顺年间到成化年,七次攻破梧州。每次都是以少胜多――难道我们连几个瑶蛮都不如么?” 这番话让胡烂眼动了心,不过侯大苟到底有七百人,他们只有二百人,大明的兵和髡贼的兵也不是一回事。 “……所以咱们要做的,不是把梧州打下来……” “不打下来,还发什么财?”胡烂眼大失所望,“咱们又不是官兵,冲进去砍几个人头就能领功――再说了,一个人头又能领几两银子?闹不好还给当官的给黑了去,不干,不干。” “呵呵,大哥你可错了。我看,连人头都不必砍。”苟循礼道,“你可知梧州城里就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只要把这宝贝弄到手,升官发财都是指日可待……” 胡烂眼一拍大腿,大声道:“兄弟,你少揉搓人了,一惊一乍的。你就坦明了说罢。打算怎么干?!” “好!”苟循例知道自己已经让胡烂眼下了决心,便不再玩弄话术,道,“梧州城里最大的宝贝,就是髡贼的‘主任’!” “主任?” “便是真髡的元老。”苟循礼重重的点了下头,“只要咱们把他抓到手,献给熊督,呵呵……” “可是他在城里,我们怎么抓?” “所以说,我们是偷袭,‘掏被窝’。”苟循礼道,“我们一共才这么点人,要把梧州打下来大掠三日那是不用想的,可是偷袭梧州,把这真髡绑出来却不是没有机会。” 这个想法胆大包天。胡烂眼一时呆住了。然而他思来想去,这个战利品的诱惑的确太大了――迄今为止,朝廷在和髡贼的交战中别说抓到一个真髡,便是阵斩假髡首脑也未曾有过。一旦捕获真髡,献给朝廷,这个功劳绝对不会小。而且真髡和假髡在气质形象上差距甚大,很难冒充,也不用担心熊文灿不信。 “兄弟这主意使得!只是他人在梧州城内,必有重兵保卫,我们如何下手。” “我前几日进城,已将城内情况摸透。这髡贼的主任到的城里,忙的都是些无干紧要之事,对兵备一事并不在意,反倒是天天在墙上抹字,叫人在街头唱歌说话,搞什么‘宣传’迷惑百姓;叫商贾们开业,‘繁荣市场’,又急着大笔聚敛,要‘修桥补路’――一门心思当百里侯。唯独这兵事准备,倒不甚在意。这便是可趁之机……” “你是哪年的兵?”钱多带着朱四,往指挥部走去的路上问道。 元老院的军队,不可避免的和世界上所有的军队一样,喜欢排资论辈。你是哪年的兵,大致就可以确定你的地位如何。 国民军士兵固然来源广泛,五花八门,但是军官阶层无一不是伏波军出身。朱四也不例外,他当即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报告!我原是明国的登莱镇营兵出身。1632年黄安德营长在山东支队服役的时候经他介绍入伍的。入伍当时隶属于山东支队挺进纵队。” “噢,那也是老兵了。”钱多点点头,“调到国民军前在哪里服役?” “在临高警备营服役。”朱四对自己的这段履历很是骄傲:临高警备营虽然兵力有限,但是拱卫首都,保卫元老院的部队,里面的军官士兵都以“羽林军”自居。 “什么军衔?” “下士。”说到这个朱四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在警备营服役时间不算短,但是表现却谈不上好。只是按部就班的按年资才晋升到了上等兵。这个“下士”军衔还是临调到国民军之前才提拔的――总不能让一个上等兵调到国民军去当军官。 和他同期在山东入伍的士兵,有不少已经当上了军官,军士算是很常见的了。 “怪不得你一出来就当大队长。是个老兵了!”钱多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长官见笑了,”朱四被他一句话说的心里很是熨贴,他恭恭敬敬的说,“这都是元老院的栽培!” 虽然军衔上朱四只比钱多低一级,但是伏波军的军衔要比国民军“值钱”的多。毕竟国民军中的军官都是伏波军中的军士充任的。从伏波军调到国民军,真所谓“连升三级”。 梧州的城防指挥部就设在苍梧县衙门里。旁边便是充当市政府的梧州府衙门。这里紧挨着城墙,又是梧州城里少数面积较大的砖石建筑,部队无论是机动还是屯驻卫戍都比较方便。 钱多摊开桌面上的梧州城防地图,在上面指点着。 “原来我们兵力不足,卫戍梧州非常吃力。”梧州城里的实际最高指挥官钱多在梧州地图上指示着,“你也看到了,梧州城周长将近三公里,以一个连来说是根本不够的。” 朱四看到这部署图,暗暗吃惊。这梧州的城防也太薄弱了。难怪原本他只指挥一个中队,临出发却突然要改编成大队了――敢情这里的解元老就是唱空城计啊! “另外,还要看守三合嘴的战俘营,这个营地里的战俘还没有转送完毕,目前还有大约一千人――虽然我们动用了一部分留用的衙役去看守,但是没有我们的部队压阵,壮班的衙役是根本压制不住这些兵油子的。” “我明白了,请长官指示,我们大队的任务是什么?” “你们的任务,是替代战列三连担任全城警备任务。这样,我才能把三连作为一个拳头集中起来,随时可以动用――你恐怕来的路上也发现了,沿途的环境十分复杂。我们的西面是还在藤县盘踞的熊文灿的广西明军,周围是数不清的瑶、僮寨子,形势对我们很不利。随时随地都要应对可能的袭击。” “是!保证完成任务!”朱四来梧州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他是旧营兵出身,对当兵打仗并不害怕――只要有钱拿,有官升。在警备营那几年已经把他给憋坏了:天天站岗,护送,练队列,哪天才能积够功劳当上军官啊。 调任到国民军,虽说是官升三级都不止,但是国民军不算正规军,干的又都是打杂的事情,朱四颇有些灰心丧气。直到听说要上第一线,他才来了精神。不但不害怕,还有几分窃喜:跟着元老院打仗很少会送命,立功的机会倒是不少。 “好,你来看。”钱多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指点着: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苍梧县衙门,旁边就是梧州府衙――也就是新的市政府,解首长和整个市政府的班子都在这里,所以这一带是我们的设防重点。” 朱四点点头。 “你的大队里哪个中队战斗力最强,最靠得住?” “当然是第一中队了,”朱四说,“他们是老归化民组成的,全部装备南洋步枪,军官都是退伍老兵。” “那么就由你的第一中队驻守这里,同时负责警备驻南熏门和德政门,也就是大南门和小南门。这两座城门在攻城战役中受损很严重,你得把这里看好了!” “是!首长,我把大队部也设在这里,我亲自负责!” “好。”朱四点点头,铅笔在地图上移动,“你看,梧州城墙正南是南熏门也就是大南门,向西延伸至德政门即小南门,再向西北伸至西江门――就是西门,然后又向北弯至北面的大云门,再向东延伸至北山脚,沿着北山向东南至东门的阳明门,最后转回南熏门。你的第二中队,驻防西门和北门;补充中队驻防阳明门。”钱多直起身子,“第三中队,驻三合嘴。看守战俘营。” “是!长官。” “战列三连,我会全部集中部署在三总府。这使我们的核心机动部队。” 朱四明白钱多的意图,三总府是全城制高点,在这里部署最强的部队一来可以控扼全城,二来随时可以出援各处。等于是梧州全军的总预备队。 “实话说,我比较担心的是补充中队,这个中队成立只有十几天。多是散兵游勇和本地失业壮丁,不论是战斗力还是纪律都很差――我原先打算把三排归建,现在看来,要让他们发挥作用,三排只能继续留在这个中队里当骨干。” 不过这么一来,三连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实力,这对钱多来说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朱四一听,赶紧来分忧:“报告,我建议从国民军另外三个中队里抽调部分人员,和补充中队混编。”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1节 第七十八节 骆阳明家的家务事 这样虽然进一步降低了另外三个中队的战斗力,至少能让这个补充中队能发挥些作用。也符合钱多不想部队被稀释的想法,因而立刻得到了同意。 “让你的部队立刻进入驻地,开始设防工作。”钱多说,“城墙上破损的地方很多,有的地方的豁口大到不用攀爬就能穿过城墙,这几天虽然再修,也都是应急的,布哨的时候要多注意。不要留漏洞。” “是!” “老爷,又有新的澳洲军队进城了……” “什么军队?” 骆阳明放下手中的账本,问道。 禀告的人是的小伙计阿纯,出去买菜回来。这些日子骆阳明特意嘱咐他,凡是上街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都要和他说一声。 “不知道。不过带的不是鸟铳,而是长矛。” 听说来的军队带得是长矛,骆阳明知道这必是来接管城防的国民军。 国民军进了城,原本一直担心城防空虚的骆阳明心里石头总算落地。伏波军大队人马撤走的时候,他是很不理解的――大军打下梧州不接着去攻打藤县,彻底肃清明军残部,反而匆匆忙忙的撤走了,就留下一个营,城里呢,干脆就留一个连。 这是叫解首长唱空城计?万一这熊文灿从藤县一个反击过来,这满目疮痍的梧州城和建制就是纸糊的一般了。 骆阳明满肚子不明白,但是纪律又让他不能去找许可,只能继续他的“潜伏”。 “人多吗?” “好几百人呢,不像澳洲人!说话都带本地口音,人也懒懒散散,没有前面的来得精神!”阿纯少年心性,对新鲜事物特别好奇,伏波军即不是吃人妖怪,自然要凑上去多看几眼的。 “噢,我知道了。”骆阳明点点头,国民军大多是临时征集来的,军政素质差也是意料之中。 差就差,总比没有强。骆阳明这些日子虽然忙于善后局的工作,但是外面的情况也了解不少,原来梧州城里的缙绅出城下乡的不少――害怕明军反攻这里再成战场,但是最近几天,四乡的缙绅和财主却在纷纷进城,街上都在传“山上的瑶人都杀下来了”,连带着过去分散安置在山区充当封锁线的“狼僮”的寨子,据说也有变乱的迹象。 温铁头在码头也告诉他,从广东来的船大多是澳洲人的武装船队了,普通的民船来梧州的很少,船主舵工都是惊弓之鸟――据说西江自肇庆段往上,沿江瑶民武装活动频繁,一旦船只搁浅,必遭劫掠杀伤。 第一旅放着眼前的藤县不吃,却仓皇把主力撤回肇庆去,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大一桩隐患! 骆阳明在梧州潜伏多年,对本地的汉瑶矛盾了解很多,知道大规模“瑶乱”一旦暴发后果不堪设想。 国民军固然打仗不顶事,只要把城墙都修好,守城总还能派上用处。他想。 正想着,忽然有人来送信:善后局请老爷午后过去。 “你告诉他,说我吃过午饭就过去。”骆阳明想,大约是国民军入城之后,城防和支应的事情要落实。 “又要去!又要去!”阿桃正给他送来茶饭,听了抱怨道,“这善后局的事总是要拖着老爷!老爷又不是苍梧县县令!又没个印,又没俸禄,白赶着去办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连吃顿饭都不安生!” 善后局的工作即多且杂,大多是局委又是“出钱不办事”的,骆阳明少不得要自己多多出力,家里的生意也顾不上了。老婆难免有怨言。好在老掌柜李文升平安回来,梧州光复之后米行的生意比较冷清,勉强也能支撑。 骆阳明安抚妻子道:“这事虽没什么收益,却也是有好处的――你看我如今在梧州也算是个半个官面上的人物了,以后做起生意来还不得便当些?就是澳洲人衙门里的人瞧了我,也得客气几分。” “澳洲人!澳洲人!”阿桃一脸不快,“官兵可就在藤县呢!万一打回来了,咱们家可担待不起呀――我看这澳洲人也不象真龙天子,就那个穷酸样,坐不了龙庭……” “混账!”骆阳明腾的站了起来,扬手就给了发妻一个嘴巴,怒喝道,“你懂个什么!妇人之见!” 他们能再世为人,夫妻重新团聚,全是澳洲人的恩德,骆阳明是永志不忘这份恩情的。妻子说着这样的话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什么“不像真龙天子”,“穷酸样”……即是对元老院也是对他的莫大侮辱。以至于被气的浑身发抖。 他们夫妻和睦,丁阿桃从未被丈夫打过,一巴掌之下顿时呆了。转过神来便将脸捂住,呜呜哭了起来,背着身子嘤咛着“我好命苦”的出去了。她是小读书人家庭出身,自然不能号啕大哭――那就成“泼妇”了。 她这一哭,骆阳明心里略略清明了些,暗骂自己孟浪。元老院对他家有多大恩典,自己又从没跟她说过一个字。当初逃难,被典卖受辱的亦是妻子……说起来,自己是大大的对不起她…… 心中内疚,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气闷间。进来了个瘦小的少女。 进来的是温蕴,温铁头的妹子,本名“水丫头”。温蕴的名字还是骆阳明取得。要按照骆阳明的审美趣味只能算是“庸脂俗粉”,而且还有点“江湖习气”――这大约也是在所难免。 温蕴其实是个少女,年龄小,没什么机心,虽然没文化显得粗疏但却爽朗,所以丁阿桃还挺喜欢她。平日里带在身边,即是姐妹又是丫头。 “老爷,上次太太说的那个人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哪个人?”骆阳明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是老爷说要找的账房啊……” “噢,噢,我想起了了。” 因为善后局的事情多,李文升当初冒险出城,虽然安全回来了,毕竟是个六旬的老人家了,在城外折腾一宿,难免身体欠安。骆阳明又经常在善后局,李文升顶了半个多月,觉得实在难以为续,便提出要辞差。 差自然是不能让他辞的,一来这是他家的老掌柜,一直是“忠心耿耿”,不论从哪种角度来说他都有义务为他养老送终。二来这米行的掌柜也不是等闲能请到的。所以骆阳明便提议,再请个账房先生来帮忙记账做文书杂事,他只要掌总就是。 即是账房先生,只要能写能算就成,是落魄文人的不二之选。来荐差的人也不少,连丁阿桃也荐了一个人来。说是西街的蒋记绸布庄的女儿的夫家亲戚,藤县人。因为战火隔绝道路,流落在本地。 “请他进来吧。” 一见之下,却见来人是个五十出头的儒生,装束有些落魄。不过眼中却有着一股子精气神,谈吐举止,更始落落大方,骆阳明一看便知,此人并非普通的穷士人,应该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的。 试探性的问道:“郝先生过往是做什么营生的?” 来人正是易浩然,蒋记绸布庄和骆阳明的米行平日里有些往来,因而蒋秋婵未嫁前和丁阿桃也有些往来,彼此都有些人情在。易浩然要寻个生计,骆阳明这里要找个账房,便趁势将这位“表叔”给荐了过来。 “学生久在外省,”易浩然知道自己的相貌气质不是平常的冬烘先生,便道,“多在官宦人家当塾师。” 从骆阳明的角度来说,且不说他的“官宦人家塾师“的履历,光他是藤县“敌占区”来的就会被直接否定。不过眼下他心中多少对丁阿桃子有些愧疚,不忍心就这么违了她的面子,便又看了看他的字和算盘,觉得都很好,而且谈吐应对也很好――实话说当个账房先生是屈才了。不过,丁阿桃说他是因为被“战火路阻”,滞留本地的,说明他原本也无意在这里久留。短期用用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他只求三餐一宿,工钱“随意”。是个很优质的“廉价劳动力”。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这里房子是现成的,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搬过来就是。可有什么行李?叫几个伙计一起过去帮忙便是。” “我今晚便搬过来,”易浩然道,“原本来梧州只是为了游玩访亲,没想到兵阻在此。哪有什么行李。” 易浩然匆匆吃过午饭,便往善后局而去。 善后局设在梧州西门的城隍庙里――据说这样大伙不敢“欺心”――善后局经手的都是大笔的粮款。骆阳明知道善后局目前为止还算“干净”,不过这和城隍的监督没多大关系,纯粹是对澳洲人“严刑峻法”之下的畏惧。 虽说如此,小偷小摸占便宜以次充好多算工也是少不了,对此骆阳明也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事,就算是在临高也是难免的,这梧州刚刚解放,用的人又大多是过去的旧人,就那几个北上干部,连走路说话都忙不过来。能把善后的事情做个七七八八也算不错了,其他也只有睁一眼闭一眼了。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2节 第七十九节 整训 善后局里,今天的局董们来的倒是齐全。就算本人不到,也打发了个清客师爷之类的人物来“代表”。骆阳明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又要谈钱的事了。 现在正是春季,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夏粮尚未登场,秋赋更是遥不可及。这城里的开销自然就落到了商贾们的头上。这位解元老又是个好大喜功的,进城不过一个月,已经连着下了十几个“文件”,要推行什么“澳洲新政”。 要推行“新政”,少不得得有人有钱。原有的衙役大多留用着,只是改了名头,又招募了不少新人,编了各种各样的“队”。什么“治安队”、“侦缉队”、“宣传队”、“劳工队”…… 如今城里城外各类“当髡差的”的就有好几百人――要在过去倒也不算什么,衙门里的用的“白身”也比这个多,不过以往就是正身衙役一年的役钱也只有几斗米几百文钱,全靠他们各自“揾食”,澳洲人不承认灰色收入,但是工钱却是要足额给的:只要“吃公家饭”的,每人每月发给工食米200“标准斤”,这个数字不算多,维持一家温饱基本算是够了。比起过去大明基本不发工资的做法来说,算是相当先进了,这也是澳洲人要求公职人员“廉洁”的基本底气。 这么一来,仅仅梧州市政府的财政要供养的人员开销每个月就是个庞大的数字了。还有好几千虽然不用养家却得吃饭的俘虏和难民。 除了养人,还有各种修复的工程,每一桩都要钱粮。一开始解首长摊派下来的钱粮,便以飞快的速度消耗着――为此本局的局董也多次向解迩仁诉说,要求“削减开支”。 没料想解迩仁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把去关说的售后局坐办乔老爷说了一通。 “……钱粮是花出去了,可是用的都是正道上。这钱粮出去了,百姓得了,又花销出来,不是活跃了市场吗?你们商人天天说:‘开门经商也无生意’,百姓有了钱,自然就有生意了,受益的还不是商人吗?” 这套歪论,乔老爷实在是无言以对,不过“节约”二字显然是提不得了。 既然解首长不肯“节流”,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源”了。善后局最近没少为各种工程筹款的事扯皮打嘴仗。 这几天,善后局里正商议着两座浮桥的重修工作。这两件事是解首长特别看重的,所以善后局里的诸公们也特别看重,每日都在局里议事,如何筹措修复的钱粮。 技术上,修复浮桥没什么难度可言:铁链子虽说被打断,但是两端都还系在两岸的铁柱上,顺着铁链,劳工队已经把沉在江水中的铁链从江水里拉了出来,缺少的部分,城里有铁匠也有生铁,只要有钱,就可以开炉打造。重新接上就好了。 让局委们和负责修桥的工匠们挠头的是没有船。桂江浮桥需要56艘船舟,苍龙浮桥是岭南最长的浮桥,需要142只船。而且这些船都必须是舟宽三米以上的较大船只,不能用小艇替代。 原先两座浮桥上的船只,都在梧州战役中浮桥被毁的时候击毁或者失落了。事后陆陆续续的伏波军从江滩上回收了若干搁浅的船只。至于本地的水师官船和民船,要么在战前便已经逃走,要么在官军崩溃前被纵火,百不存一。伏波军和善后局的人竭力搜索,也只找到少量船只,结合船只尺寸吨位,能用也不到三十艘。连恢复桂江浮桥的船只都不够用。 要造船当然是行的,本地船匠正愁没活干,可是造船不是雇人往城墙缺口填土,干一天也不用给几个钱,船匠不能白干活,低价也不成――不然一个月的活他可以干一年,下水之后三个月保证漏水。匠役又有行帮,彼此沆瀣一气,很不好对付。善后局的诸位局董一算开销,都暗暗皱眉:不再搞一次合理负担,这件事便办不下来。 但是再收一回,大户们都不乐意――距上一次收钱才不过一个月,就算是大明,也没有这么收钱的。所以大伙谁都知道这钱是非收不可的,却没有一个人提。一屋子的人只是唉声叹气。 “起来!起来!你们这帮懒汉!” 杨二东还来不及反应,重重的一脚就踹在他的腿上,疼的他一激灵,赶紧从墙根边站了起来。 “全体集合!”随着这一声高亢的生意,原本分散在三总府墙根下的各个中队的士兵都急匆匆的往三总府门前的空场跑去――这是梧州国民军大队的第一次全体集合。 杨二东原本有些懵懂,不过“集合”他还是明白的,赶紧跟着众人跑过去。 梧州破城的时候,杨二东没有象其他滞留城中的军兵一样仓皇出城,而是丢掉了武器,从死人身上剥了一套衣服穿上,混入难民群中,准备择机再逃出城去。 没想到澳洲人来了之后就立刻就把难民都给圈了起来,集中安置,按天发筹换粥喝,除了本地难民可以自由回家之外,其他人一律当“劳工”换饭吃。杨二东是贵州人,学不来广州官话,冒充不了本地百姓,自然脱身不得。 在劳工队干了几天活,因为身体健壮,又是家丁出身,便被选到了“民兵队”。每天站岗放哨,巡逻值更。倒比在劳工队来得轻松。至于改换门庭,他倒不太在意:他只会当兵,给谁当不是当?只要给饭吃发饷就成。 民兵队里有几十个髡军当头目,即使以杨二东这样的“精锐”来看,这些人也是少有的“强兵”。别的不说,就人往你眼前一戳,那挺拔精干的身体和冷峻的眼神就能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让大头兵们乖乖听话。当然,也有不太信邪的,觉得澳洲人打仗就靠火器厉害,非要让他们见识下自己的功夫的――少不得被打的哭爹喊娘。 不过他们人虽然厉害,却还好相处。第一便是不摆架子,也不使唤虐待下面的兵丁,第二是大伙都平等:轮到各种体力活,大家出力,他们也出力,伙食也是一起吃,一样的饭菜,并无特殊。 这让在当了好几年家丁的杨二东颇为惊奇――要这样还当官做什么? 在他还没把当兵为了什么这件事想明白之前,国民军大队便来到了梧州。 国民军大队一到梧州,分配完驻地和防区,钱多便开始了整训。 国民军虽然现在已经扩大到了四个中队,但是这里面大多数的士兵都是仓促扩军的产物,兵源大多是明军降丁,因为时间仓促,也没有受过多少训练,军政素质都靠不住。国民军指挥部专门下达了相关的整训指示。 钱多全副戎装,站在这个临时操场的木台上,看着台下三个中队的乌合之众。 按照事先的布置,唯一由老归化民组成的直属中队目前接管了其他中队的防区,让这三个中队能够有时间整编。 这三个中队的人员,要说体格和健康状态,在本地来说都是中上水平,作为兵源来说基本上是合格的,但是钱多很清楚:这些人大多没有经过很好的训练,也缺少战斗经验。旧军人习气浓重。不说把打仗的死守烧杀奸淫视为寻常事,光偷懒耍滑就是个普遍现象。 下面的三百多号人穿着一色的国民军制服,服装装具都是全新的,除了没有步枪之外,和直属中队并无两样。只是队伍是歪歪扭扭的,军姿那也是各式各样的,前面的尚知要挺胸叠肚,做出“威武”的模样,后面的那就什么姿势都有了。 “你们现在就是元老院指挥下的国民军了!”钱多大声道,“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出身,在明军里又当过什么官,现在都是一名光荣的国民军士兵!你们要时刻记住自己是元老院和人民的士兵!要以元老院的军人为荣。服从纪律,无畏战斗。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军旗!” 他说完扫了下面死鱼眼一般神情的国民军士兵,大声道:“现在宣读元老院钦准:武装力量全体军人训令!” 旁边一名士官立刻站了上来,用一种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吼道: “” “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归公!” …… 军事纪律对于那些广州过来的国民军来说已经不是头一回听到――他们人手一份的《军人手册》上就有,但是对杨二东这样“就地扩充”的士兵就显得很新鲜了。等到念完这些规条,他又有了第二个念头:“要这样当兵做什么?!” 纪律宣读完毕,钱多又审视了一番下面略略流露出不安的士兵们,大声说:“元老院的武装自建军起,南征北战,从无败绩,一切敌人都如土鸡瓦狗,靠的便是这铁一般的纪律!要时刻在心中牢记这一点!”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3节 第八十节 整训(二) 这套对当兵的来说不新鲜,军法严苛是中古军队的特点。“17禁54斩”源远流长,几乎无一不可“斩”。即使是戚继光这样驭军有方的名将,军令亦十分严苛的。 不过,军纪严苛和能不能执行是两码事。特别是他们收编的珠三角一带的明军,在明末算是承平日久的部队,不可避免染上“疲惰”。还有不少人其实是卫所出身,并未当过营兵,说是士兵,其实就是农民。 这一番铿锵有力,杀气腾腾的宣读训令,立马就让不少泥腿子出身的士兵“股栗”。 不过对杨二东这样久在行伍的人来说,这道训令并无特殊之处。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澳洲人的训令比大明的军法要简单些,甚至还柔和些。毕竟整个训令都不提一个“斩”字。要在官军中,每次宣扬军纪,少不得都要加一个血淋淋的“杀”或者“斩”。为了给士兵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类场合一般都还要当场斩杀几个倒霉蛋,把血淋淋的人头挂出来给大伙看。 训话完毕,开始正式操练。 这个国民军大队里的多数人已经在香港接受过大约两周的整训。不过这两周的整训时间内还包括了体检、政治教育、体能锻炼和基本纪律养成,实际用于操练的时间并不多。这样的军队别说去打仗,就是守城钱多都不放心,有些心急火燎 钱多当下将国民军大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在香港接受过两周整训的士兵,他们已经初步接受过纪律养成和队列训练,所以训练的重点在战术养成上,包括火器射击、冷兵器格斗和战斗队形变幻。 至于那些出发前才临时征发的兵丁和在梧州本地招募来的,那就得从头开始了。 队伍分成两部分,各自赶去操场开始训练。操练的时候以个中队为单位,每个中队按照一比十的比例配备十名教官。教官全部是伏波军的上等兵和军士。作战经验不说有多丰富,至少在部队里待了两年以上,各种条令、队列早就被训的滚瓜烂熟了。 杨二东因为是在本地招募的降丁,自然就被列入了“全训新兵”的队伍。 训练的内容首先是队列,每个人记住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集合的时候迅速列队――这个不断太难:记好前后左右的人很快便能站好。接着教官开始操练“立正”“向右看齐”等几个简单口令后,就再没发出新的指令,只是背着手、攥着三尺长的白坯木的军棍,一小队为单位绕着转圈。有人探头探脑、动手挠痒痒,立刻就挨了一棍。 “没听到新口令,谁都不准动!”教官们凶相毕露,挥舞着棍子喊道。给伪明当过兵的人管这一套叫“杀威棒”,为的就是教这帮乌合之众听话。 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中间敢动的每人都挨了一棍。有人体质虚弱的,站着站着就弯着腰吐了一地,回头也挨了一棍;还有人站得久了捱不住,向教官求饶,结果被揍到不敢说话抱头鼠窜,又被一顿乱棍揍回了队列里死撑着才算完,只有那些晕倒的人才能免于挨揍――拖到一边兜头浇上一盆冷水。 杨二东“见多识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澳洲人是“来真得”,连偷眼去看都不敢,只能任由惨叫左耳进右耳出。半个时辰后,这场酷刑才算结束。 休息了半炷香的功夫,紧接着又是“立正”,教官们指派了临时的小队长和士官,让每一个人都记住了他们的脸,教了如何敬礼后抻着自己的肩章宣布:以后见到带臂章的人,不敬礼者统统十军棍、罚蹲两小时。这回一直站到了晚饭才解散,表现最差的小队全中队还要继续站到午饭结束,等大家吃完才准吃饭。 午饭是在操场上吃的,白米饭和杂烩菜糊管够。这杂烩菜糊是用大铁皮桶一桶一桶的挑到操场上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就是看上去实在没什么胃口。杨二东闭着眼睛吃一口:味道倒还不错,感觉里面有荤腥――到底有什么,谁也吃不出来。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又开始下午的训练。下午的训练又是队列训练――这时候考验才真正开始:教官们说的都是“新话”,而士兵们各操方言,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通用语言的话,那就是广州官话了。 除了少数“见多识广”的士兵――比如杨二东,他听得懂“官话”,所以这“新话”勉强也能听个六七成――大多数士兵听到“新话”就和外语的差不多。 这么一来,下午的操练就成为一种残酷的听力训练了。教官们只用新话发号施令,最多有一些肢体命令,一旦领会错误就会被军棍进行“精神注入”。 口令即听不明白,条令规矩多得要命,虽说有《军人手册》,但是多数士兵目不识丁,根本记不过来。于是训练场上便动不动挨揍,一边被揍还得一边大声重复自己的罪名――还得用新话念,念的不标准也得挨揍。被揍得多了大家也归纳出了经验来。总的来说,凡是没被命令去做的,就通通都不准做,谁要做了就要挨军棍。 晚上回到宿舍――新训中队的宿舍就设在“三总府”里,空的厅堂里铺上干草,遮风又避雨。对于常年风餐露宿的丘八来说算是不错的住宿了――所有人的腿都僵硬地回不过弯来,身上更是到处都疼。一个个勉强爬到草铺上休息。 “这一天挨的揍,比二十年挨的揍合起来都多……”李普惇慢慢的挪着坐在草垫上,龇牙咧嘴的抱怨道。他亦是梧州的降丁。 “幸亏这澳洲老爷打人用的是细木棍,要是换成了大明的军官,今天非给活活打死了……” “那军棍就别说了,能把肉都给打飞!”有个兵说,“早年我见过一回,巴掌大的肉片都飞到旗杆上了,骨头都露了出来……太惨了。” “当兵吃粮,到哪里都不是苦差事!谁叫咱八字不好的!”有人叹道,“我十五岁死了爹,只好出来当兵吃粮,到现在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老娘是不是还好……” “怎么样了,你娘又给你找了个新爹呗……” “放你娘的屁!”这边就要动手,马上又被人拉开了。 “挨揍没挨够,你这是要去送人头?!”杨二东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澳洲人他x的巴不得你们乱来,他好来杀人祭旗。” “二东哥说的是。大家都是袍泽,少起哄了。” “澳洲人凶是凶,总算不乱杀人。吃也吃得好!就不知道这澳洲粮能吃几天!” “想吃粮还不容易?吃不了澳洲粮再吃大明的粮……” “你少他x的作死!”有个年龄较大的老兵斥道,“不要命了!”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人喊叫:“你们几个!别躺下挺尸,都起来烫脚!” “丢你老x,”李普惇不觉低声嘀咕道,“折腾一天还没个完!” “算了,人在屋檐下,咱们如今吃的是澳洲粮,就得服他管。”其他人劝着,一个个从草铺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来。 站在外面的是中队长李冬,曾经在伏波军里服过两年役,后来被发现是扁平足退伍了,这次重新征召就进了国民军当军官。按照新训中队的兵混子们的看法,李中队长有点太年轻了,所以“太嫩”。不过今天一整天他们已经被李冬给“狠操”了一番,谁也不敢说他“嫩”了。 “训练结束之后,全体人员都要盥洗烫脚。”他横扫了一眼七零八落的士兵们,“你们!两人一组,去伙房挑热水,你们,去补给处领木盆!” 整个新训中队便在军官和教官的监视下,盥洗、烫脚之后挑泡。烫脚有助于消除疲劳,挑泡有助于行路――这都是兵丁们知道的,不过平日里在营伍中很难有这个条件:不论是木盆还是热水,都不是随手可得的东西。有时候时运不济,连水都喝不上,哪里还能烫脚! 澳洲人倒好,不但管烫脚,就这木盆还是一人一个的,发下来就叫士兵们在盆上刻名字――杨二东心想这个太奢侈了,一个人一个盆,光他们国民军大队就有三四百号人。这木盆一看就不是本地产的,多半还是澳洲人从临高运来的。 难怪老爷们都说澳洲人行事“奢侈”、“琐碎”。 “刻上了字就归宿你们个人保管!木盆不得混用,不得借用,否则一经发现按违纪处理!丢失损坏必须如实上报!” 吩咐完毕,教官们却并不离开,亲自在旁监督。直到每个人都整理个人卫生完毕,又是亲自检查,毫不含糊。 晚饭是混合菜糊糊粥,吃起来和中午的混合绘菜一个味道,只是里面加了米去煮。吃过以后,众人以为可以就此松快下,没想到李冬又宣布开始“文化学习”。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4节 第八十一节 第一次任务 操场上点起亮堂堂的松明火把,人员按中队集合。 黑板是就地制造的,木板涂黑墨,要么就是大户人家的画案、八仙桌的桌面来凑合。只有粉笔是从临高送来的――运送木盆、粉笔这类“非作战”物资让洪部长叫苦不迭:这些东西大大增加了后勤补给转运的复杂度。 教官是在梧州的归化民干部和军官,至少都是乙等文凭的持有者。教授的内容主要是扫盲。 这个时空的识字率本身就不高,普通士兵大多出身社会底层,文盲比例极大。按照入伍时候的初步调查,大部分士兵的文化水平只能认出自己的名字:当然这名字还都是极简单的陈大王十五之类的。 总参政治处的魏艾文在发给全军的“文化教育训令”中明确指出,“文化教育”和“政治教育”是密不可分的。要在文化教育的同时潜移默化的进行“政治教育”。为此,真理办公室和政治处专门编撰了专用的《军队文化教育课本》,并且每年根据时势变化进行修正。 最新的《课本》内容里加入了为了大陆攻略而特意添加的诸如:“一定要拯救受苦的同胞”、“被欺压的百姓们起来迎接元老院”、“推翻伪明暴政”、“元老院来了有饭吃”之类的标语类的示范句――士兵们学会了可以直接当标语刷在墙上。据说这个主意是解元老出的,解元老又是个特别喜欢谈“宣传的作用”的元老。所以特别交代钱多:对国民军的文化政治教育要抓紧。 初步的教育是扫盲训练,从教授简单的基本用字开始,再逐渐讲授一些和军事、政治有关的词语、短句。算是循序渐进。 然而对被训了一整天又才吃过饭不久的国民军新兵来说,文化学习不啻于一种催眠曲。没过几分钟,便有人打起了瞌睡――少不得又被教官用军棍打醒,还要罚站着听课。 于是整个操场上到处是挨军棍的士兵的惨叫声和教官的斥责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一堂课三十分下来,大多数士兵字一个没学会,倒是又挨了不少打。 一声“解散”,让睡眼惺忪的大头兵们如蒙大赦,赶紧回去睡觉。 杨二东因为打瞌睡,被罚着站了半小时,也就跟着打了半小时的哈欠,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浑身又酸又疼,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先生”的身影在桌子前面晃来晃去,就是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连“解散”都没听到,总算李普惇拉了他一把,才算回过神来进屋睡觉。 折腾这一天个个都累得沾;铺就睡着,结果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营地里便吹响了起床号,对起床号还很陌生的士兵们大多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集合鼓的“咚咚”声才把人从铺位上叫了起来。 于是三个中队又在操场上站了半天军姿,在腿脚抽筋的痛苦中外加无情的军棍笞击――谁要是叫出声来还会被教官额外赏上一脚和“像个娘们”的评语。 当兵当成这样,让这些新近入伍的士兵们叫苦不迭,虽说大明的官长也打人,打的也更狠,但是平日里毕竟很少操练,不见官长的面自然挨打的机会少得多。这澳洲人的军队官长天天在眼前晃荡,时不时的一个命令出来,听不懂发愣就要挨揍。 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很快,听不懂教官口音这个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 每天是无休无止的队列训练:听号声起床、整理内务、集合整队、体能训练、吃早饭、队列训练、吃午饭、队列训练、吃晚饭、文化课、再去操场上集合整队跑上几圈,最后列队回宿舍睡觉。日子枯燥又难捱。 “咱们都成了拉磨的牲口了!”李普惇暗中在士兵们中间嘀咕。每天除了吃和睡觉就是在操场上走个没完,惹教官看得不爽还要加倍来个“夜间操练”或者“夜间紧急集合”之类的花样来折腾士兵。 最可怕的还有“考试”,从最简单的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到抽背《伏波军纪律条令》;《战阵训令》、《军人手册》……再到背诵真理办公室编发的三篇重要理论文章:《圣船与晨曦》、《元老院是华夏人民的唯一》、《元老院是的启明星》。 这三篇文章虽然不算太长,但是通篇都是“新话”写的,还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新名词,即使是读过十多年书拿过秀才功名的传统文人来说念顺念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何况这些写名字都困难的文盲士兵。所以各中队都是采用小学生式的领读一句,跟读一句的模式。不管你懂不懂,先背熟了再说。背不熟的,照例有军棍和站军姿侍侯。 整训成了士兵们的噩梦,以至于在整训间隙的执勤成了大家最巴望的事情。站岗、巡逻和充当建筑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这日子比在教练场上战战兢兢的好多了。要在大明当兵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要“开拔”,如今大伙对“出任务”、“打仗”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打仗再凶险,好歹是死是活来得痛快,这没日没夜的才真是度日如年。 终于,这出任务的日子到了。这天钱多接到了朱全兴发来的命令,要他立即派出一个中队前往封川县城一带。在陆地上护送运输船队。 从梧州往下,到封川县城之间的西江江面上,有一段浅滩,这段浅滩不但险而且浅。以至于内河舰队的浅水炮舰都无法逾越。只有吃水不超过1米的炮艇才能通过。 原本局势虽然紧张,沿岸不时有袭击发生。但是运输船在西江航道上航行却无太多危险:从三水前往梧州的运输船队大多是采用拖轮纵列方式航行,船只极少会因为水流的关系冲滩搁浅。护送的机动炮艇火力强劲,足以驱散岸上零星的袭击,再者西江的江面很是宽广,不论是土匪还是暴动的瑶民拥有的投射武器,在大部分江段都无法威胁到运输船。 但是最近的一次护送,运输船队在通过封川县城之后不久,在西江航道的一处浅滩上遭到了袭击。 西江航道有多处浅滩,为了航行顺利,每次航行,都要雇佣久在这里行船的船工领航才能顺利通过。维持海军还特意在各处浅滩设立了若干导航标志, 然而这次航运当他们抵达距离梧州城还有19公里的界首滩的时候,护送的海军军官发现不但航道标记全部被毁,部分航道里还有人为沉船堵塞的迹象。就在他们全力排险的时候,一支来历不明的武装突然从浅滩上发起了袭击。 虽然护送人员不多,但是炮艇上的火力很强,很快就将袭击者击退。护航队除了有几人受伤之外没有更多的损失。但是这次袭击事件给了后勤司令部和肇庆的第一旅旅部敲响了警钟――西江航道不再可以高枕无忧航行了。 作为紧急对策,在第一旅的安排下,西江沿线各县开始组织护送船队的工作。护送由各县的国民军中队负责派出人员,一段一段的接力护送。船队在航行的时候,国民军乘机动船巡逻保护。在遇到航道经过的狭窄江面,制高点地段和浅滩地段进行登岸警戒,遇到袭击的时候登岸进行登岸驱逐。这种巡逻同时还有维持西江两岸治安,弹压土匪和瑶民武装的作用。 在梧州的钱多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因为梧州的国民军编制最大,所以他们负责的区域也最大,从从梧州下游一直到新滩之间的航道都归他们负责。 这一航道有系龙洲、界首、蟠龙、新滩四处浅滩,浅滩的航道水深不一,最深的有3米,最浅的不过1米,江面开阔,沙洲纵横,虽然江水落差很小,水流平稳,但是此地沙洲密布,又有多处礁石,船队的上行通航还是比较困难。过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船速更是降到了比徒步还慢的地步。正是敌人发动陆地袭击的好地方。 钱多和朱四研究了地图,这任务还相当艰巨。从梧州城下到新滩的航道长度大约有50公里。派出的巡逻队即使一路顺利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完成一次来回的全程巡逻。 朱四说:“系龙洲没什么问题,那里距离梧州城才35公里。原本就是梧州的警备区范围之内,朱营长的部队经常在那里巡逻。主要是下面的那几个沙洲。” “从保证稳妥性来看,我们每次巡逻至少要派出一个中队才能万无一失。”钱多说道,“护送船只必须沿着两岸同时航行才能保证最快的反应速度。” “四个中队倒是够用了,问题是还在整训中……”朱四开始挠头了。 “只能边训边战了。”钱多说,“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锻炼下部队。至于你担心部队的战斗力,我看暂时就采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临时把老兵新兵混编,搞集成中队派遣出去。”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5节 第八十二节 巡逻队 1635年5月9日,天色刚刚放亮,早晨的雾霭中,梧州国民军大队集成中队分乘六条大发艇离开梧州,开始了第一次的沿江巡逻。 按照无线电通报,从肇庆出发的补给船队已经于今天早晨从肇庆出发,预计傍晚抵达新滩。 集成中队的任务,便是在今天傍晚前抵达新滩,接应补给船队。和负责护送的肇庆国民军大队交接,再护送船队安全抵达梧州。 任务的指挥官是朱四――他向钱多表示这是集成中队第一次出任务,稳妥起见由他亲自指挥比较合适。钱多同意了。 任务并不复杂,这也是钱多放心让朱四去带队指挥的缘故。实话说,钱多更信任李冬而不是朱四。朱四的服役年份虽然长过李冬,又是在训练最为严格的警备营服役,但是警备营极少野战经验,常年累月执行的都是城市警备工作。 钱多的看法是:朱四的队列步堪称无可挑剔,条令和步兵手册背诵的滚瓜烂熟,射击、拼刺虽然不算特别优秀,至少也是良好以上。综合起来算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了。 但是他有个很大的缺点:缺少实战指挥经验。也没有当军官的资历,就这么直接升任了指挥三个连的大队长――能不能胜任指挥还有未可知。 李冬虽然也没有当过军官,但是他是实打实的在野战部队里当了两年兵的,当过下士。多次带队执行过治安战任务,很多时候也是指挥这样的对这类治安战的经验相对要丰富些。所以原本他是准本将集成中队交给李冬去指挥的。 现在既然朱四主动提出来,作为锻炼也无不可。毕竟一次实战积累的经验比训练场上多少次演习都管用。 于是大队长朱四就这么直接到了第一线的指挥岗上。集成中队的中队长依旧由李冬担任。钱多希望他们能互补一下。 六艘大发艇以纵队的队形沿着航道中心线航行,朱四和负责指挥艇队的海军指挥官约定:单数艇为左路,由朱四指挥;双数艇为右路,由李冬指挥。这样万一需要向两岸同时展开部队或者射击的时候便于指挥。 因为要执行的是慢速的近岸巡逻,所以这几条大发艇都经过临时改装。其中最好的是担任旗舰的1号和2号艇,是在香港造船厂改装的。两舷安装了附加的防护铁板,船尾安装了一个固定式炮架,用来安装12磅山地榴弹炮――它的双轮炮架也随船携带,必要的时候可以登岸使用。 其他几条船因为尚未来得及回香港改装,便在三水接受了临时性的改装。广东没有大尺幅的铁板,也没有铆接工人,所以只是在船舷两侧树起了竹把屏障――类似日本使用的竹把盾,外侧再涂抹黄泥用来防火。武器上也没有火炮或者打字机的配置。依靠的是运载步兵本身的投射火力。 因为集成中队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从基干中队临时抽调来的,也就意味着每条船上的南洋步枪只有5支。这样船队的远程投射火力就非常少,为了弥补火器的不足,钱多和朱四从各中队里抽调了会使用火器的明军降丁,将在梧州留存的部分缴获火器装备到各船。这些火器主要是在梧州缴获的斑鸠铳和一些弗朗机,每条船都配备了一二十条,朱四的打算是这些东西虽然精度不佳,射速很慢,但是威力却不弱。在近距离战斗中能有效的打击敌人。 这些火器被架设在屏障的射口上,密密麻麻的犹如刺猬一般。 蒸汽机轰鸣着,喷吐着黑烟和白雾。国民军的士兵们撑着长矛挤在甲板上,不执勤的人都坐在自己的背包上――这里满地都是背包和装给养的木桶、木箱。执勤的士兵踩在木箱上,从屏障上面露出头来,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四周。每条大发的后面还拖着一条小艇,上面堆满了干柴。 广东并不缺煤,但是大多数煤矿在17世纪都没有开采。在从广州-梧州的一路上,没有任何地点可以“现地调达”到煤炭,除了在三水和肇庆这样的重要节点,由联勤指挥部使用运煤船囤积部分动力煤来供应之外,在西江航线上的蒸汽船只很多时候只能使用柴火来当燃料。 柴火的来源当然非常广泛,也广东这个草木丰茂的地方也不难搜集。缺点是热值太低,硬柴的热值还不到标准煤的一半,实际使用的时候更低。这使得西江上的蒸汽船只都需要额外补充燃料。 为了避免半路上停船登岸搜集燃料这种即危险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发生,大多数船只都在航行的时候拖带一条无动力的燃料船。虽然钱多觉得这样做隐患很大,但是梧州本地照不到煤可以补充,也只能凑合了。 五月的广东,初夏已经来到,太阳热辣辣的照射下来,士兵们只能躲在帆布的遮阳篷下,燥热的阳光,因为蒸汽机运转而震动的船身,呛人的烟雾……出发不一会儿就让不少人感到头晕脑胀。 “难受的人打报告,去船边上吐!”、“不要随意走动!”、“注意观察四周!”……李冬和士官们在各条船的人群中走来走去,用压过蒸汽机的大声强调纪律,不时停下来给个别人检查下装备,装模作样地鼓励一番。虽说这里降丁不少,但是正儿八经去打过仗的人并不太多,很多人还是有紧张感。 出发前,集成中队每个人又领到了一把标准砍刀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这显然不是因为首长对他们有多倚重,而是为事态的发展使得北炜下令“尽可能加强国民军的装备”。 随着华南军的进攻,大明在广东的统治分崩离析,本就不安分开始暗中串联的瑶民趁势发动了暴动,四处袭击残余驻防明军。由于华南军兵力不足,除了排出少量部队接管县城之外,未能有效的在山区建立起统治。瑶民暴动犹如失控的大火,愈演愈烈,发展得比历史上地同期更快,更大。数万瑶民攻克连山县城后四处出击,失去指挥毫无斗志的的各地明军毫无抵挡之力,粤西北部山区几乎全被卷入其中,许多屯所陷落,一些县城尚未被伏波军接管就被瑶民攻占。在暴动的中心地区,不少县被国民军中队接管之后又被瑶民武装驱逐或者包围,交通线断绝。并且这股暴风连接成片,进而威胁韶关、肇庆和梧州的趋势。 各路强人也纷纷闻风而动,吸收被华南军击败的溃散明军,在元老院尚未完全控制的地区呼风唤雨。最让北炜担心的是,从抓获的俘虏口供和各地的武装力量的行动来看,瑶民、明军残部、土匪等势力虽然暂时没有联合的迹象,彼此还互相攻杀,但是在行动上却已经有了某种配合。特别是在伏波军发动清剿行动的时候,各方都会有牵制性行动。局势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复杂凶险起来。 李冬并不清楚眼下的局势――他在开会的时候只是知道“形势紧张”,具体的情况他所知甚少。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些新兵不会因为多发了把砍刀就能在战场上跟敌人硬碰硬。他们也许习惯了服从命令,也有了那么一点凝聚力,但军官和士官们的共识是:任何时候都得盯紧让这群新兵,让他们组成密集的队列。只要对这群乌合之众的管束稍加放松,他们就会开小差溜到不知道哪里去。更别提无论是战术还是武器使用都没有受过很好的训练,真碰上敌军光凭标准矛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好在首长也知道他们的实际战力,所以这次分配的行动并无太大的难度――还有大发艇这个工具:打不赢最多上船跑路。 船队吭哧吭哧地顺江而下,很快就过了系龙洲。这里有伏波军的一个观察哨卡。内河舰队在这里也部署有值班炮艇,但是再往下游,除了县城和重要的交通节点的村镇,伏波军在两岸就谈不上什么军事存在了。 眼下,西江上连一条船也看不到,沿岸更是人迹寥落。许多小村落渺无人迹,有的干脆已经变成了废墟,大些的村镇有人警戒,虽然是春季,却看不到多少人下田劳作。时而还有黑烟在空中飘荡,不知道战火还是释放的警烟。 他们六条船孤单单的航行在这条宽阔的大江上,真让李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也太凄凉了……”李普惇站在木箱上,喃喃自语。他原本就是肇庆的卫所兵丁出身,西江这一带可以说非常熟悉。 “老话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来当兵还在乎这个?”杨二东听到他的话,说。他就在他下面的射口旁,负责照管一支斑鸠铳――已经上好了弹药。火绳燃着了,挂在一边的铁钩上。 “真不想出来打仗,可是不当兵没饭吃。”李普惇有些黯然――他本来不是营兵出身,并不需要参加降丁的甄别和分配,入伍是自愿的。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6节 第八十三节 界首滩 李普惇家的家累甚重,听说澳洲人的军队火器精良,打仗极少死人;给的饷又厚,才动了入伍当兵的念头,本来就是混一碗饭吃。没想到入伍之后,训练极艰苦,还经常被“班长尚武精神注入”――虽说当兵受苦不怕挨打,可是这每天操练累死人,晚上还要学习的节奏实在有点吃不消。 总算官长人还算好,很少故意折磨人,也不克扣伙食,要不然李普惇真有心跑路了。 “哪个是愿意出来打仗的。”旁边的士官罗茂嘴里咬着嫩杨柳枝――他有些感冒,卫生兵就给他弄了一包切断拨开的嫩杨柳枝叫他咀嚼,“都是命不好,才出来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不过你能给元老院当兵,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罗茂和李普惇正好相反:他原本在海口港的码头上当搬运工,觉得当搬运工太累又没出息,便主动出来当兵,因为年龄偏大,只能当国民军了。才服役不到三个月,就火箭提拔,先是当了下士,接着就成了指挥一个小队的小队长――要在往常,他这个下士只能当个班长,现在手下却有三十号人了。 “……元老院出来打仗,有一次算一次,从来没有输过:什么海盗,土匪、官兵,全都不在话下――还打过红毛人、朝鲜人……打胜仗不稀罕,打胜仗不死人才叫厉害――这么说吧,当年澄迈大战,官兵几万人,呼啦啦的往围子上涌过来,我那会腿肚子都打颤,结果一排枪几响亮炮,就把官兵给打散了,那满地的尸体啊……” 罗茂吹的活灵活现,其实澄迈大战那会,他还在北直隶当兵穿号褂子混日子,别说伏波军了,连澳洲人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看到李普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罗茂的牛皮更大了:“打到最后官兵全军覆没,死了好几万啊,血把海水都染红了――” 这下不但把李普惇的胃口吊了起来,连着周围的兵丁也围拢了过来。 这下罗茂更来劲了:“你猜伏波军才死了多少……”他故作神秘的问道。 “多少?” “不到十个!”罗茂大声说,“老话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那一仗打死了几万人,就阵亡了不到十个人,你们还担心个屁啊……” 这番话颇有定心丸的作用,原本都有些忐忑的新兵们似乎都松了口气。没错,澳洲人船坚炮利,每次打仗都是势如破竹的――这是他们早就听说过的。 这下,原本有些沉闷紧张的气氛顿时有些活跃起来了。李冬看了暗暗发笑――别说罗茂了,就是国民军大队长朱四都没参加过澄迈大战。罗茂到临高的时候,连发动机行动都结束快半年了…… 这当口,却偏偏有不识相的人出来搅场。 “可是伏波军用的是火枪,我们用的可是长矛啊……” 如同浇了盆冷水一样。原本颇为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冬心里不由的问候了这新兵祖宗十八代。决定回去叫班长操的他哭爹喊娘,这辈子听到伏波军三个字都会哭出来…… 罗茂瞪了这不识相的新兵一眼,正要反驳,忽然瞭望员喊道:“航道变窄!” 李冬赶紧登上船头的驾驶台,原本宽阔的河道逐渐变窄,前方的两岸变为山地,江面中开始浮现出礁石和黄色的沙滩。这里就是界首滩了。过了界首滩,今天的路程就算走了一小半了。真是行动迅速!有了轮船,过去要走几天的路如今半天就能走完,无事的话估计落日前应该可以按照计划抵达新滩。 像是要打破李冬的幻想一般,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啸叫声,由远及近。李冬顿时打了个冷战:这是鸣镝! 鸣镝就是响箭,军队用来标记方位之用。伏波军有信号枪,不用这个东西。发射鸣镝的,只有敌人! “注意!敌袭!” 李冬话音未落,三枝羽箭就从岸边的芦苇荡中射了出来, “是红色的箭!”一个过去的官军老兵叫道! 似乎是因为射手距离过远,箭矢先后都落入了水中。 李冬赶紧举起望远镜,朝岸上的山上望去。春季草木繁盛,在瞭望台上什么也看不到。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又响起了鸣镝,这次的方位是从西江的另一面传来的。 “发信号给左支队!有敌人!” 话音未来,从这一边的岸边又一次发射了红色的羽箭。这次虽然箭矢也落到了水里,却明显比刚才近了许多。 李冬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在测距!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从岸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炮铳声,他立刻调转望远镜,搜寻着方向――果然在一片树林上空看到一缕白烟冒出来。 看草木的晃动,似乎沿岸有人在跟着船跑,瞧不出数量。 这可能是一次常规的袭扰――按通报,最近此类袭扰高发,一般规模很小,只要是做好了防护的船队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刚才的鸣镝和红色的测距箭给他的感觉却不是这么回事。 “发出战斗警报!发信号给左支队,前面有埋伏!”他说着,从瞭望台上下来,叫船上两个南洋步枪射手爬上去。 随着三声急促的汽笛响起,左路支队的1号艇也回以三声汽笛――朱四那边也有情况。 “叫大家沉住气,”李冬大声说,“随时准备战斗!” 罗茂凑了过来:“中队长!要不要开炮……” “不着急,现在开炮就是浪费弹药,”李冬说道,“火轮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早就知道咱们要来,就在这儿埋伏咱们!” 船上的12磅山地榴的弹药本身就不多,如果现在消耗了,待会真遇到紧急情况就不够了。 “朱大队长有命令!”船台上的信号兵大声说,“单纵队变双纵队,保持航速,继续前进。” 单纵队变成双纵队,就是从行军队形变成了战斗队形,按照事先的预案,左右支队的活力各负责一个方向。即保证能同事发扬火力,又缩短了行军队形。 船队继续前进,航道越来越窄。岸上射来的零星箭矢落点离船越来越近。不用说,一旦进入有效射程,多半会有一波猛烈的箭雨抛洒下来。 尽管轮船两舷临时安装了铁板和竹把盾作为防护,可是抛射的时候这些防御措施并不能百分之百的防住从天而降的箭矢。虽说众人慑于纪律表面上不敢言语,心里还是不住地求老天让他们赶紧穿过这浅滩。可事与愿违,眼看就要驶出浅滩的时候时,1号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体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烟筒冒出一股黑烟,就这么停在了航道中间,紧接着2号艇也猛得一震,停了下来。 李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挤到操舵的船长身旁。 “怎么不动了?” “可能是上游的残骸被冲到这儿堆积起来,堵住了河道。上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李冬听说过,华南军打肇庆的时候,就在羚羊峡和明军水师大战了一场,击沉了不少船只,残骸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可这里距离羚羊峡可有好长的一段路,而且堵哪里不好偏偏把航道给堵住了!这也太巧了?正疑惑间,水兵已经从底舱爬了上来,报告船底无破损。 “我现在倒车,先退远些,不然会搁浅的。”船长说,“我看有没有从其他航道能不能过,要真不行就得组织人登陆排障了。” “中队长!1号艇传来了消息:要你立刻过去商量。” 李冬很快就上了1号艇。朱四蹲在驾驶台后面的装甲屏障后。 “刚才船长和我说了,这边没法过了――要么就地派人下船排障,要么掉头走另一条航道。”朱四的脸色有些紧张,“你怎么看?” “号艇的船长也这么说。我的看法是让士兵下船,就地排障……” 朱四摇了摇头:“现在江两岸肯定有敌人埋伏,我们下船就失去了屏障,一旦被敌人袭击伤亡会很大……” 这也是李冬担忧的,既然朱四不太赞成,他就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走沙洲北面的航道。 “这条航道舵手说也能过,就是狭窄的多。” 一旦被袭,那边的危险比在这里就地排除要大的多,因为航道几乎就在岸边。 朱四一会看着地图,一会拿起望远镜看岸边,脸上很是犹豫不决。蒸汽机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这震动让李冬暗暗焦躁:在他看来,不管采用哪个方案,都有风险。但是不管采用哪个,总比待在这里发愣强。 “中队长……”就这么看着朱四犹豫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李冬终于忍不住催了:“咱们在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赶紧行动吧。” “李冬,你看采用哪个方案好?”朱四又把皮球提了回来。 李冬一愣,说道:“我的看法是走北面的航道――这里航道肯定是人为堵塞的,到底堵成什么样子,用什么东西堵的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手里也没有合适工具和设备,清理障碍怕是没那么容易……”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6节 第八十四节 袭扰 朱四颇为犹豫。现在走的航道基本上是从沙洲中间穿过,两边的沙洲一马平川,除了少数的芦苇荡外,沙洲上视界、射界都很开阔,别说大股人马伏击,就是十几个人都藏不住。 但是到了北面的水道上就不成了,一面是开阔的江面沙洲,一面却是草木茂盛的岸上丘陵,藏个几十号上百号人毫无问题。 他倒不担心官兵或者瑶民的弓箭,但是要防着对方的火器。在教导队学习的时候,教官多次指出,敌人的投射火器虽然原始,但是如果是在良好的隐蔽或者防护条件下使用,那么杀伤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特别是敌人进行伏击的时候,往往一次偷袭得手就能给部队带来大量的伤亡。 但是继续在这里徘徊也不是办法,朱四点了点头:“好!我们改变航向!” 正在这个时候,下游十几里外的封川县城,负责封川警备的伏波军中尉正在部署安排第二天的例行巡逻还有更重要的掩护西江上运输船队任务。 原本这么一座县城是轮不到伏波军这样的正规军驻守的,一个中队的国民军就是标配了,然而骤然暴发的瑶乱却使得这里忽然变得举足轻重。 封川,这个先秦时期中原进入岭南就建立的重镇,是当之无愧的两江锁钥。它固然没有肇庆的督抚重镇那样显赫也没有两广会津的梧州那样发达繁荣,左不过一个普通的县城,老旧的城墙,破败的建筑,都和华南军一路经过的许多县城相仿,难以让路过的元老们多看一眼。然而,控扼贺江西江交汇口的地理位置依然使得它不能不在总参谋部的地图上插上一面鲜艳的红旗。 封川县对西江的意义暂且不言,光是从县城前汇入西江的贺江,便是直通贺州连州的生命线。一旦封川有什么闪失,正在深入这一带平乱的伏波军就得粮饷不继。随着瑶乱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封川的交通枢纽地位愈发彰显出重要性。联勤不但在这里设置了兵站,还专门特设了野战医院,作为伤员的救治和转运地。 大量物资人员都要在这里进行转运,临时堆放场里面堆积如山,一旦被敌人偷袭,哪怕只是放个火都得叫洪部长跳脚,更别说深入连州等地作战的部队和困守在连州、贺州等地县城的国民军了。 为此,朱鸣夏不得不在兵力紧缺的情况下,抽调了一个连驻守封川,广东的国民军指挥部也增派了一个国民军中队到这里,他们的任务和梧州的国民军大队别无二致:固守城池之外,使用机动船只沿江展开威力巡逻,及时扫荡各种对航运存在的潜在威胁。 伏波军中尉米龙韬就这样来到了封川县。他带着连队一到封川,除了加强了县城布防,还在西江北岸离城十里的塔山山顶设了一处阵地。这座山虽然不起眼,但是视野极好,天气良好的时候,在塔山顶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梧州城。还能同时同时监视西江贺江大片区域。在地势上,与县城分处西江南北岸,互为犄角可以有效的拱卫两江交汇处的河口。米龙韬便在这里部署了一个中队及几门火炮。还专门派出了携带有高倍望远镜的观察哨和配有旗语、灯光信号器材通信兵。 米龙韬正在布置任务,忽然连通讯员敲门进来了,报告塔山观察哨有紧急情况报告。 “什么情况?”米龙韬并不太惊讶――因为最近这样的“紧急情况”实在不少,小股的土匪和从瑶民武装经常会现在西江两岸,袭击村落和过往船只。尽管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能攻破设防的村寨,也无法夺取运输船队的船只,但是每次袭击都会引起封川县城方面的高度紧张――毕竟这里堆积着太多的物资。 “观察哨报告:他们看到从一支六艘船的护航队在县城上游界首滩一线遇阻,船队的烟雾很长时间没有明显的移动,而且隐约传来枪声。” “命令塔山,保持观察,有情况及时报告!” 通讯员走了之后,米龙韬在地图上扫了一眼,界首滩那个地方都能出敌情,这一带的局面真是不容乐观。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聚拢在桌旁的下属们,说道: “不用说,他们肯定是原定今天中午到封开的梧州国民军的巡逻船队。十有八九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转头问桌旁一个穿着大明土著衣服,留着发髻,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这几天城外有什么情况吗?” 中年男人是封开县侦缉队的队长,负责封开县城内和城外的情报搜集工作,手下多是本地人,虽然人员不太靠得住,但是搜集来的情报却很有用,是本地驻军的重要耳目。 “最近探子们没有报告有大股敌人到来或者集结的消息――所以我认为就算他们遇到了袭击,应该也是小规模的袭扰。”中年男人显得胸有成竹。别看他一脸大明土著的扮相,实际却是老归化民,在对外情报局受过专门的训练。 按照对外情报局的标准,一百人以上的武装人员才叫大股敌人。而一支队伍一旦超过百人,无论是保障粮食供应还是行军住宿都会非常显眼,很难保证隐蔽性,不可能不被在西江两岸活动的侦缉队发现。 不过,要是被小股武装袭扰,护航船队并无停下的必要,按照护航巡逻规定,船队遇到小规模的袭扰袭击,用船上火力还击即可,没有必要不得登陆战斗,以免陷入敌人的陷阱。米中尉虽然不认识朱四和李冬,但是相信船队的指挥官这点规定总还是知道的。 现在船队却停着不动,说明他们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麻烦。如此一来,他倒是不得不出动部队去接应一下了。 “目前敌情不明,我们必须保持警戒。我将带领一排立即登船赶往上游查看情况,副连长带领二排在码头待命。约定信号:一发绿色信号弹平安无事,一发红色信号弹为有敌情立即增援,二排登船赶来与我会合。其余人员全部进入战斗岗位!” “是!” “命令塔山哨所加强警戒注意观察贺江方向敌情。”米龙韬补充道。 下达完命令,米龙韬摘下墙上的指挥刀,系上:“打集合鼓!” 正当封川驻军开始打集合鼓,准备主动出动救援的时候,李冬朱四他们在北航道上已经挨了几次一窝蜂了。 也不知道哪里的敌人从哪里搜刮来的这玩意儿。整个护航队小心翼翼的进入北航道,一切顺利,风平浪静的走完了差不多一大半的路程,这时候,突然从岸边传来了啾啾的利箭破空气之声,接着便有几十道黑烟,凌乱的从树林中朝着船队的方向喷射出来。 “一窝蜂!”在队首的朱四叫了出来――在登莱,他见过孙军门的部下演练这玩意。一个六棱形长木桶,一个人就能背着走。点火之后几十枝火箭喷射而出,场面非常壮观。 话音未落,这些火箭劈头盖脑的就朝着船队飞了过来,实际上这些火箭和当初朱四在演武场看到的一窝蜂别无二致:上下乱飞――朱四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布朗运动的公式可以完美的形容他看到的景象。但是几十枝火箭拖着黑烟在空中乱窜的场面还是颇有震撼力的,船上的国民军士兵顿时骚动起来。 “不要乱!”朱四抽出指挥刀挥舞着,“镇定!镇定!” 虽然一窝蜂的火箭轨迹十分诡异,几乎毫无精确度可言,但是射击的大方向还是对的,用来进行面积打击还是没问题的。这几十枝火箭中有那么七八枝射中了一号艇和紧随其后的三号艇,都被竹把盾和铁板弹开了。最有威胁的一枝射中了一号艇的瞭望台,把上面的观察哨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缩到了铁板护栏后面。 “打信号,全速前进,离开这儿!”朱四大声命令。 正在这时候,第二组“一窝蜂”又射了出来,接着是第三组、第四组……,接二连三的“一窝蜂”朝着船队喷射出来。敌人借着岸边山多林密摸过来,放一把就走。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是连续不断的火箭攻击,空气中黑色的烟雾,嗖嗖的火箭呼啸声和利箭射在屏障上的雨点般的撕裂声和弹跳声,让训练时间不长的国民军士兵慌乱起来。他们多数人虽说号称是从前是官兵,实则并无战斗经验。编入国民军之后的整训也只是重点抓了队列和纪律,只会机械的按照长官的命令列队、行进、突刺和齐射――很多人连南洋步枪都还没实弹射击过。 心里紧张加恐惧之下,重火绳枪手不等命令便胡乱的开火了――这种开火即没有目标也没有瞄准,和许多明军在作战时候用火器齐射壮胆的做法并无二致。斑鸠铳不但朝着北岸胡乱射击,连根本没有人迹的南边沙洲上也挨了许多枪。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7节 第八十五节 大队长朱四 “混蛋!哪个开火的!”朱四暴跳如雷,直接就给了距离他最近的火器手一个大嘴巴,呵斥道,“停止射击!” 把握射击时机,这是伏波军军事训练的重点,米尼步枪的装填速度虽然是本时空最快,毕竟一个熟练士兵也只能达到每分钟3~4发的射速。要充分把握好第一轮齐射的时机才能获得最好的杀伤效果。明清在辽东的战事中,明军拥有优势火器,但是往往无法有效的杀伤清军,除了火器质量普遍低劣之外,射击时机掌握不好亦是原因之一。 现在这一顿乱射,船上装填好的重火绳枪全都用完了。如果敌人发动涉水突击,这就是个火力空档了。 在军士们的呵斥叫喊下,凌乱的射击停了下来。朱四不敢上瞭望台,扒在铁板后面的观察孔朝外看,然而岸边的丘陵地带草木茂密,根本看不到敌情。但是从草木树枝的摇曳大致可以看出敌人正在移动。 “步枪手朝可疑目标自由射击。”朱四下令道,“所有火器重新装填!” 命令一下:步枪手此起彼伏的射击着,重火绳枪从射孔里被拉回来装填。船上顿时乱哄哄的。 “注意火药安全!”朱四看到火器手的装填动作,暗暗心惊。 忽然殿后的2号指挥艇上喷射出一股浓烟,炮声隆隆。 “哪个混蛋开炮?!”朱四顿时大怒,什么都看不到开什么炮! 12磅山地榴是船上最有威力的武器,不得危急关头决不能用――这是他出发前就告诉炮手的:“必须由我亲自下令才能射击。” 2号指挥艇上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似乎是打中了什么。 果然,随着这次炮击,草木中的袭击停顿了下来。接着信号兵报告:“二号艇李中尉请示,要求登陆搜索。” “搜索个屁!”朱四骂道,在他看来,安安稳稳的完成巡逻任务就行了,贸然登陆去搜索,万一被敌人打个伏击,死几个人,面子上就很不好看了。 “命令:任何人不得登陆,全速开往封川县城!” 船队加大马力,很快就开出了界首滩,这时他们遇到了米龙韬带领的两条大发艇。 米龙韬的船是上行,速度很慢,看到护航船队已经开出界首滩,知道他们未遇到大的危险,通过旗语信号,知道船队在北航道上被伏击,但是未有人员伤亡。 “妈的,又一次!”米龙韬咒骂道――这样的袭击本月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虽说没有造成大损失,但是这种无时不刻的袭扰让他们这样负责地方守备的军人不堪其扰,特别是指挥部还要求他们保证沿江村镇的安全,这使得他们的守备任务愈加繁重。 米龙韬让过下行船队,指挥部队在发生袭击的地点登陆,展开搜索。 搜索队很快就在岸上的树丛草木间发现了被抛弃的一窝蜂的空木桶――这对米龙韬来说可是新鲜物件,以前他在清剿中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玩意,接着,又在一处明显被霰弹覆盖过的地方发现了三具尸体和一具被打坏的“一窝蜂”。其中两具尸体被霰弹打的不成人形,还有一具伤在腿上,却被割断了喉咙――大约是因为受了伤,走不了路被同伙杀了。 接着,在树丛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南洋步枪击中毙命的。 从尸体的穿着看,堪称破衣烂衫,别说铠甲,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大概是土匪的喽啰一类的人物。 米龙韬有些疑惑,这“一窝蜂”是官兵的火器,普通的土匪是不会储备有这样的东西的,如果有,更不会随便滥用――从现场丢弃的木桶来看,他们至少打了四五个“一窝蜂”,还丢弃了两个没有发射的。从他们如此滥用火器又毫不爱惜来看,这东西可能来得很容易。 “这不是一般的土匪。”一个充当向导的侦缉队员说,“土匪出来讲究不走空,他们在这里打船队,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还花了这么大的本钱……” “你觉得是官兵?” “应该也不是。”侦缉队员说,“官兵好歹要比他们齐整些……” 要说是瑶民,他们无论服饰发型和抛弃的武器来看,都和瑶民没有半点关系。 不管敌人是谁,袭扰船队就是与元老院为敌。米龙韬下令部队扩大搜索范围,但是除了找到了一些土匪丢下的破烂之外,就没有什么新发现了。 米龙韬收队回到封川,船队正停泊在码头边,一边让士兵上岸活动下腿脚,一边替换被打坏的竹把盾。 “你们指挥官在哪里?”他问道。 “在1号指挥艇那边。”正在忙碌的士兵说道。 米龙韬刚刚走过去,就听到高声的训斥声:“……这是擅做主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了!你这个中尉是怎么混上的?!” 米龙韬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国民军上尉正在训斥中尉,中尉站的笔直,虽然满脸都是“不以为然”,但是因为官阶和隶属的关系,只能毕恭毕敬的站着听训。 “……要在伏波军里,你这种行为早就掉脑袋了!” 米龙韬咳嗽了一声,正在训斥李冬的朱四才停了下来,看到了来人是伏波军中尉,原本扳着的面孔不由自主的换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不自觉的先立正敬了个礼。 “国民军梧州大队大队长朱四!” 米龙韬很随意的回了个军礼:“我是封川县警备司令米龙韬。” 理论上国民军军衔和伏波军的军衔是平等的,但是不管国民军还是伏波军的军官,没人认为半年、三个月前的军士挂上国民军的军衔就能和正规军军官平起平坐了。: “是!非常感谢您及时来支援我们!”朱四没有把敬礼的手放下了,反而微微弯了弯腰,大声说道。 “客气什么,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们都是战友么。”米龙韬摆了摆手,“先到我指挥部里坐一坐,我们聊聊。” “是!我这就过来。”朱四顾不上再训斥李冬“擅自射击”,转身对李冬命令道:“修整补充工作由你负责――别再出新花样了!解散!” 俩人来到指挥部,米龙韬关照给朱四端一碗凉茶来,询问起这次袭击的细节来。朱四当下将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还在地图上作了标记。 “这是最近的遇袭情况。”米龙韬把地图摊在他面前,以封川为中心,沿着西江、贺江两岸,密密麻麻都是红点。特别是西江过了封川县城之后,红点的密度大为增加。 这让朱四大吃一惊,相比而言,梧州到封川似乎一直是风平浪静,除了刚才那次袭击之外,很少遇到像样的攻击。 “这些是我的防区的,下游情况更严重,你们哪里怎么样?” “还好,”朱四说,“我到梧州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从梧州到封川,江面上还算太平。” “你接下来的路程就凶险多了。”米龙韬提醒他,“再往下一直到都城郁南段,西江要转两个大弯,观察条件受限,浅滩也多。那一段经常有敌人袭击,上个月联勤就在那里损失了两条船,死了十多个船工和士兵。” 朱四开始觉得头皮有点发毛了,那一段他来梧州的时候经过过,的确是打埋伏的好地方。 “看来敌人的势力还不小。” 米龙韬点点头:“今天这股敌人装备很不错。”他把登陆后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还称赞了那一炮打得准,打得狠,“要不是这一炮,我估计敌人还得再给给你打几发――丢下的一窝蜂有三四个。” 朱四尴尬的笑了笑。好在米龙韬也没展开了继续说。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 “情报通报上说暴动瑶民武装已经渗透到这一带了,袭击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不像,不像,”米龙韬摇头,“衣着、武器都好说,不过瑶民武装的确在这一带活动,不过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洗劫村落,不会去费这么大的劲去袭击我们的武装船只的――能有什么好处?” “但是如果是土匪的话,这么干也是赔本买卖么。会不会是官兵?” 米龙韬听了哈哈大笑,拍了拍朱四的肩膀:“官兵要有这么肯打,咱们也就不会在这里了。我看,十有八九是土匪,得了官府的什么好处来这里卖命。就是本地缙绅现在都指望着我们的保护,只有为了钱和‘前程’什么都肯干的土匪了。” 朱四赶紧点头:“您说的是!” 米龙韬觉得他有些拘束,问道:“你是哪年的兵?” “1632年,在山东入伍的。”朱四赶紧说道。 “资格比我老啊,看来是前辈啊。”米龙韬笑着说。 “可不敢怎么说。”朱四几乎要站了起来。 “别那么客气,”米龙韬摆摆手,“你在哪里服役?警备营?怪不得,我一看你的军姿还有敬礼――那派头,比那些学生军官出身的都强!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大队长。”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8节 第八十五节 救援徐岗 学生军官,便是那些从三年制军官培训班出来的学员。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比现在伏波军的军官教导队出身又上了一个档次。 “哪里,哪里。”朱四有些尴尬,这话也勾起了他心的不平。以他的资历,早就该升军士,选拔教导队了――要是进了教导队,出来他就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军官,而不是国民军的什么上尉了,见人低一等。 进了国民军的序列,大约是不可能再回伏波军去了――毕竟你是军士提拔起来的,人家正牌子军官都是熬了好几年,再进教导队,从少尉开始一步一步升上去的。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做的很不够,去年才晋升下士的。总之就是我的进步还不够,虽然当了大队长……” “不要灰心么,伏波军、国民军,都是元老院的军人,你也别在心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米龙套安慰他道,“这仗还有得打了,等有了战功,连升三级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是,您说的对。”朱四很是恭敬。 从指挥部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米龙韬留他吃了饭,还让炊事班给巡逻队的国民军做了一顿热饭――能在陆地上安安稳稳的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自然比蹲在甲板上啃干粮强多了。 李冬这里也督促着士兵把打坏的竹把盾都替换修补过了,船上消耗的燃料也补满了。因为封川是个前进补给基地,这里一切补给都很方便,虽然动力煤只能补给炮艇和拖船,但是一般的劈柴却是能充分补充的,比他们原来用的各种杂木、稻草好用多了。 朱四看了看准备工作,无可挑剔,然而刚才和米中尉的会面给留下的不快却让他发作了出来:“这么点事情做了这么久!和你说过多少次,执行任务速度一定要快!” “是!”李冬隐约觉得大队长对自己似乎有看法,他赶紧报告道,“半小时前就准备好了……” “既然半小时前就准备好了,为什么不立刻向我报告?!”朱四声色俱厉。 “当时您正在和米中尉吃饭……” “完成任务之后要在第一时间报告!你在士官教导队教官没有教你吗?!你是怎么毕业的!” “是!”李冬只好继续站的笔直的听训。 正当朱四准备继续训斥下去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军鼓声,他们一听鼓点就知道:这是发生了新的敌情。 朱四顾不上再摆威风,有些彷徨的张望着,想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忽然看到米龙韬全副武装的从指挥部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发布着命令。看到朱四和李冬,他停下了脚步,大声道:“郁南县镇遭到大股敌军围攻,我们要立刻去支援,你们也一起来配合行动!” 朱四顿时张口结舌――他其实极不愿意卷入战斗,这是他的第一次战斗巡航,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走一回,回去就能给钱多和解首长一个好印象。要是打了个七零八落,再死伤十几个弟兄,回去他们会怎么想? 从理论上说他有自己的命令要执行,但是这个命令和米龙韬的要求并不违背:“沿江巡逻,肃清两岸敌人,维持治安”。就算他现在拒绝,待会船队到下游,遇到这场战事他一样要参加。 “怎么?有困难?”米龙韬见他不作声,问道。 “不,”朱四知道这会不能下了蛋,不然这米中尉在作战报告里一写:“朱四拒绝协同行动”,自己的前程就算完蛋了。当下立刻一个立正,用响亮的声音说道:“报告,没有困难!”说完他又赶紧报告道:“就是火力比较弱……” “又是标准矛中队?”看得出米龙韬有些不满。 “是,只有三十支南洋步枪。”朱四说,“其他都是缴获的明军的重火绳枪和轻炮。” “没事,你们配合我们行动就是。”米龙韬说着,“战斗的时候你们按照我的指挥信号行动――你有信号兵吧?” “有,当然有。”朱四赶紧道。 “那就好,你们的船跟在后面。”米龙韬说着叫了一声,“地图!” 勤务兵立刻把野战用的地图在他们面前打开。 “刚才郁南县那边用无线电报发来通报:有大约五百名来历不明的敌人刚才突然出现在封川、郁南两县交界处的徐岗,企图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拿下该地,被当地团勇击退后现在正在围攻该村,村里的男丁不多,情况非常危险……” 朱四看着地图,从地图来看,徐岗这个居民点并不在封川县的境内,而是在郁南县境――而且郁南县县城到徐岗的距离比从这里过去要近的多。 无论从距离还是管区范围来看,应该由郁南县国民军中队出援才对。 “……这个地方虽然距郁南县县城更近,但是它在郁南县城的上游,从县城出救,逆水上行,时间上比较紧张,而且敌人人数也不少――所以这次还是由我们作为主力。” 米龙韬说的主力,自然不是指他带领梧州大队的集成中队,而是正在码头上集合的一个排的伏波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一个国民军山地战中队――这是从海南岛黎区招募来的黎族、苗族士兵组成的,每人一支双管霰弹枪和专用的山地战砍刀。尽管身材不如正规军士兵那么高大健壮,但是自有一股彪悍凶狠的气息。 跟着这样的队伍去打下手,朱四暗暗放心,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说起来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要是自己单独带着船队巡逻到徐岗遭遇到这场战斗,那可真成了单打独斗了……现在有米龙韬顶在前面,胜了自己有功,打败了主要责任也不是自己的。当下气冲斗牛,一个立正道:“报告!请您放心,我们中队虽然装备差,训练也不好,但是每个人都愿意为元老院战斗到底,作战的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认怂!” “好!那你去准备吧,跟我出发!” 米龙韬下完命令,匆匆忙忙的上了一条大发。这次从封川出动了十条大发艇,其中两条是内河舰队的的炮艇,此刻前面开路。朱四指挥的六条大发紧随大队人马,一起开向下游。 在封川县的下游,过了县界后不远,便有一座村落,面对西江坐落在江畔丘陵的斜坡上。 这处村落和广东的许多村落一样,是个宗族聚居的所在。聚居在此地族是为徐姓――亦是岭南的大姓之一。迁徙到这里已经有了百年历史,村子便叫做“徐岗”。 这里地近西江,青山绿水,水土丰茂,是一片膏腴之地,徐家在此繁衍生发,很快成了本地的望族豪强。徐岗也成为聚集了近千人口的大村落。 此时,这座村落却被浓烟烈火环绕着,黑瓦白墙间,还隐隐约约的传来喊杀声。 就这座村子中心的区域,有一座红石青砖琉璃瓦顶,三进两厢的院落,正是本村的徐家祠堂。祠堂里的议事厅上,几个长者正襟危坐,虽强作镇定,听着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喊杀声,个个面露是忧虑之色。 “老爷!土匪退下去了!”一个青衣小帽,却满脸烟尘,衣衫破烂还沾着血迹的中年仆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禀道。 “好!”被叫做老爷的人点点头,周围的人顿时都舒展开了眉眼。 “你回去告诉大伙,土匪没多少余力了。我已经派人去县里告急,澳洲人的大兵马上就到!只要能顶过这一仗,个个有重赏!” “老爷!眼下情势危急,乡勇壮丁们死伤很大,人心浮动,怕是……”来人毫无喜悦之情,一脸焦躁的说道。 来禀告的仆人是本村族长徐老爷的管家之一,名叫徐勇。此人生的貌不惊人,却是徐老爷手下第一得用的打手,平日里专门管带家丁乡勇。 他平日里却敢打敢杀,悍不畏死,极少露出这样焦急的表情,这下顿时引起了徐老爷的警觉。 “你是说,他们要顶不住了?” “是!是!”徐勇连连点头,“土匪有许多火器,轮番施放--我们连土铳都没有,兄弟们被土匪打的抬不起头来,连垛口、女墙都被打坍了不少。土匪又在聒噪说正运大炮来,兄弟们都说要真运来了大炮,那就真没法打了……” 这番话,不但让徐老爷失色,连着他身边的书童、丫鬟和几个年长的宗亲都面色大变。 徐岗这里,原是个太平地方。一来距离县城不远,二来这里紧邻西江,正是人烟稠密之地,平日里虽说有小股土匪、水匪作乱,但是绝少有上百人的大股。何家在此聚族而居耕读传家已经三代,虽说功名不显,族里也出过几个秀才,又有数百户佃户、世仆,能用的壮丁不下三四百人。在这郁南县里也是豪强了――小股歹人根本不敢撂他们的虎须。上上下下都觉得“太平无事”,哪里知晓眼前便有这么一大股土匪要来破寨屠村!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9节 第八十七节 兵临徐岗 和饱经战乱,几乎武装到牙齿的中原地区的民团不同,西江畔的村落虽然亦有乡勇团练,但是因为广东大致还算“太平”,所以在“武备”上远不如中原地区的民团,不但极少有大炮,就是轻型火器也不算很多。刚才土匪猛攻,才时听外面到火器声密集,便已经有些胆颤心惊了,听闻土匪要运“大炮”来,胆小的更是面无人色。 倒还是徐老爷略略沉得住气,徐勇此人他素来知晓:好勇斗狠,轻易不会露出怯色。他现在这种态度,必是心里已经乱了阵脚。 此刻若不能稳住他,搞不好便会悄悄逃命而去,全村可就万劫不复了。他当下起身道:“你且带路,我到前面去看……” “大老爷莫要去――兵危凶险啊!”有人劝道。 “不怕,土匪打不进来,我去前面看看,若真有大炮,也得尽快想个对策。”说罢吩咐徐勇道,“前面带路。” “是!老爷这边走。” 徐老爷带着几个青壮家仆,随着徐勇一路往村口去。 徐岗并不像许多中原的村寨那样修筑有环绕全村的寨墙,而是利用丘陵下的错综复杂的河道、池塘和水田构筑了一个防御体系。因而能进入徐岗的道路只有有三条,分别在村子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其中南面是水路。徐家在这三条道路的路口各修筑一座砖石碉楼,配合栅栏和拒马,平日便能有效的拒阻各路土匪歹人的袭击。 东面因为水域面积大,横亘在村落过水道和池塘星罗密布,土匪只能沿着一条小路攻击,难以展开队形;南面是水路,土匪又缺少足够的船只,所以攻打的重点便在西面。 徐老爷一路穿街过巷,只见家家闭门,户户落锁。一点声息也没有,纵有几个人在街道上徘徊,伸着脖子探视,也都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徐老爷心中暗暗焦急,然而脸上还得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 渐渐靠近村口,只见道路两边的屋檐下,或坐或躺都是挂了彩的伤号,有的用布条子胡乱裹着,有的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劲的哼哼。鲜血淋漓,十分骇人。这里并无专人照料,许多伤号的伤口都没有包扎,虽说呼痛要水的呻吟此起彼伏,却无人理睬。 徐老爷不是面团团富家翁,但是暮然看到如此多的彩号,不由的被吓的暗暗心悸,暗暗加快了脚步,不想又被路旁一个重伤的彩号拉住了袍角,哀号着求他找人来医治,他不得不用力拉拽才算挣脱。 “土匪火器太多,兄弟们没防备――都是中了炮子的。”徐勇道。 路口已经被用拆毁房屋的砖瓦和梁柱堵塞住,几个胆大的乡勇提着大刀,正攀在上面张望,乡勇和临时征发来的壮丁挤挤挨挨的都缩在碉楼下,有的拿着大刀竹枪,有的拿着弓弩,还有的干脆只有一根哨棒,一个个都露出不安的神情来。不远处的打谷场上,用芦席盖着一排尸体,足足有十七八具。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聚集在碉楼下的勇丁们看到他过来,赶紧让开一条道路,徐老爷沉着脸进了碉楼。里面一股辛辣的火药和汗臭、血腥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他在徐勇的帮助下,攀折梯子往上爬,一直到了顶层――顶层上的女墙和垛口被打坏了许多,地上还有斑斑血迹。 “老爷,土匪就在那里。”徐用带他到一处完好的垛口后面,悄悄的指着。 徐老爷望过去,从村口一路过去,道路上、水田里、河岸边散落着不少尸体,大约都是被击毙的土匪。不到半里地外的地方有个十多户小村落,如今被土匪占着,不知道是起火做饭还是烧了屋子,正冒着黑烟。 只见村口黑压压的聚集了许多人,都拿着刀枪火铳,路口树着一溜挨牌。虽说看不真切,但是看阵仗却不太像土匪――挨牌这东西,体积大,携带不便,不管是土匪还是来偶尔来这里捞一把就走的瑶民,都不会用。 “我看这模样,就象是官兵!”徐勇低声咒骂道,“他们那阵势,还有火器,不是土匪能干的。” 徐老爷默默点头,因为澳洲人打过来的关系,各地官兵溃散为匪的事时有发生。他们这里也遭遇过袭扰。不过,那些“兵匪”人数并不多,装备也没有这么精良,更别说这么多的火器了。 还真是蹊跷!他问道:“抓着俘虏了么?” “抓了一个,可惜伤重,没来得及问就死了。” 徐老爷暗暗心焦,看样子,这伙土匪至少有三四百人,就算不是全部,也有相当部分是官兵出身――这可不是他村里几百丁壮能抵挡的住的。就算没有大炮,再攻几次,村里这边大约也快要顶不住了。 唯一的希望,便是县里的澳洲人及时来救援了。 半个多月前,县城易主之后不久,县里便叫各村派指派“联络员”到县里“开会”,会上便提“联保”的事情,徐岗也分摊了几十个壮丁和若干钱粮――据说是县里组建“国民军”用的。反正澳洲人船坚炮利,叫干就得干啥,这是大家都明白的。后来又叫各村都预备狼烟,配发了专门的起花火箭,还发了一本小册子,大意就是遇到围攻或者其他什么情况的时候如何“报警”。并且在会上郑重承诺说只要“报警”,县里的国民军一定会来救援。 实话说,这些言辞,徐老爷是将信将疑的。在他看来县里的澳洲人要钱粮要壮丁是真得,这官府的出救――自古以来就是靠不住的,会不会出救往往全看县令和手下胥吏的“良心”或者平日里积攒的“情分”。 相比之良心,徐老爷还是比较相信“情分”,所以不管是摊派壮丁还是钱粮,都可以算是“踊跃”,还设法走了在澳洲人那里当差的同乡的路子,向新上任的澳洲人的“县令”――他们叫“主任”的,去送了一笔厚礼。没想到这主任油盐不进,不但不收,还扳着面孔训斥了他一番,闹得他好不糟心。 这么一来,徐老爷就只能依靠“主任”的良心了。他觉得好歹看在他这些日子来对澳洲人的施政言听计从上,澳洲人怎么也不能看着徐岗就这么完蛋,所以除了放狼烟,还派了得力的管家去县城“报警”。为了妥贴起见,随身警卫的家丁之外,还叫管家带去了五百两银子――就算县主任讲“良心”,难保下面的国民军不讲良心。 他眺望着西江上下游的方向,眼巴巴的看着,希望江面上立刻就出现澳洲人的船只――这些日子,澳洲人的火轮船隔三岔五的就在江面上游弋,有时候还拖着一大串船,怎么偏偏这会却一条也看不到了呢? 正心焦,忽然胳膊被猛的搡了一把,只听徐勇又惊又喜的叫道:“澳洲人!澳洲人来了!” 徐老爷吓了一跳,赶紧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从西江的上游,有十几条澳洲小火轮正冒着黑烟向这里驶来。他顿时舒了口气,暗道:“皇天菩萨保佑!”吩咐道:“快!放起花火箭联络!” “报告!江北岸有居民点发射联络火箭!”观察哨大声报告道。 朱四赶紧站起身来,举起望远镜。果然,在江面下游距离船队大约15公里的地方,有红色的信号火箭飞起,他默默的数着“一枝、二枝……”两枝射完之后,隔了片刻,又是两发连射――这是告警求援的信号。 他赶紧从地图包里拿出地图,比对着看了――没错,这个下游北岸丘陵上的大村落就是徐岗! “大队长,我们要不要放火箭应答?”军士问道。 “不用,让米中尉他们去应答。”朱四说道,“全体进入战斗准备!”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米龙韬的指挥艇上发射了应答的信号火箭。接着,从前面传来旗语“各艇战斗准备,按照计划行动。” 按照事先约定的战斗计划,由米龙韬指挥的主力第一波次登陆,对敌人重兵集团进行直接打击,朱四指挥的中队随后登陆,掩护主力的侧后,同时对溃散的土匪进行搜剿。 按照以往的一般经验,土匪大多战斗意志不强,一旦遇到正规军的攻击,往往会立刻溃散,在作战中也很少有复杂的战术动作,所以作战方案并不复杂。 船队朝着江北岸缓缓靠近,米龙韬站在指挥台上,江岸边并没有敌人的踪迹――连船都没有一条,洗染敌人不是从江面上来得。 从江边到徐岗,大约有一公里的距离,地形平坦地形却十分破碎,到处是河流沟渠池塘水田,这种地形部队机动很困难,只能靠着乡间小路和田埂开进。 按照事先的计划,一个排的伏波军担任尖兵,在最前面开路,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好,米尼步枪能够在远距离上开火,精确射击。米龙韬估计,用不了几轮射击,土匪就会被火力击溃。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0节 ps:关注)获取最新内容 第八十八节 主动出击 “各船减速!准备登陆!”米龙韬大声命令着,抽出了指挥刀。 “上刺刀!一个接一个!”各船上的军士们大声的吆喝着,炮手装上了拉火管,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船只绕过一片浅滩,朝着江边驶去,两岸的郁郁葱葱的丘陵也愈来愈近。 米中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刚想说什么,只听到岸边的丘陵中忽然响起了一声炮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箭矢破空和火铳的枪声。 李冬在后船上看得清楚,右侧的山坡上突然喷射出一股浓烟,位于前队的一条指挥艇的侧舷的铁制护板瞬间被击得粉碎,炮弹穿透船身,将另一侧的护板也打的塌落下来。即使隔着几百米,他也能看到被炮弹扫过甲板时候士兵被撕碎飞溅出来的血肉。 “有埋伏!”李冬倒吸一口冷气,他在伏波军的时候多次过执行搜剿任务,由于各式各样的敌人在火力和组织上无法与伏波军对抗,最常使用的作战手段就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进行伏击。 即使每次出动都派出尖兵的状态下,敌人的伏击依然有机会造成部队伤亡。所以此类搜剿作战都强调“快速开进”、“隐蔽接敌”,不给敌人以准备伏击的时机。 西江上他们使用火轮船,“快速开进”是没问题,“隐蔽接敌”却是完全谈不上了。 几乎是同时,前队各条船上的米尼步枪开火了,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接着又从船上喷出了浓烟和火光,传来隆隆的炮声。浓烟很快就将江面遮了起来。 李冬一时间看不清具体的战况,他催促舵手道:“快,加速!” “这里沿岸都是浅滩暗礁,不能加速……” 舵手话音未落,浓烟里又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一股白色的水汽夹杂着黑烟直冲天空。 “锅炉爆了!”舵手脸色发白,低声道。 李冬很是焦急,因为前队各船接二连三的炮火射击,使得他完全看不清前面的战况,从此起彼伏的枪炮声中听得出前队陷入了激战中。 “朱大队长那边怎么说?”李冬一边观察前面的战况,一边问通讯员。 “没有命令。” 李冬转头朝着1号指挥艇望去,果然,一号艇上没有任何信号传来,他不知道朱四在想什么,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当下关照信号兵: “向指挥艇发信号,我准备指挥右路支队登岸迂回到敌人侧翼行动,配合米中尉行动。” 信号兵用旗语打出了信号,1号艇却没有回应。李冬心里发急,又叫信号兵打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算了,”李冬不知道1号艇上发生了什么状况,当即下令,“发令给右路队,做好战斗准备!” 2号艇上升起了准备战斗的信号旗,随后,2号艇离开航路,朝着岸边浅滩驶去。 李冬的作战计划十分简单,就地登陆,随后沿着岸线推进,从侧翼攻击岸上的伏兵。虽然他的兵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米龙韬的部队战力很强,现在只是被兜头一击打懵了,只要自己的部队从侧翼稍微呼应一下,分散伏兵的注意力,米龙韬的部队就能马上反杀。 对于自己手下这支第一次上战场的队伍,危险是有的,但是他评估下并不大。 “全体做好战斗准备!准备登陆!”随着罗茂的口令声,2号艇上的三十几号人骚动起来。多数人是第一回上战场,听到前面的枪炮声,这会已经腿肚子打颤了。 “不要怕,那都是我们的大炮!”罗茂一手提着步枪,一手一个把浑身发抖站不起来的兵逐一拽起来,“下了船紧跟着我,不要乱跑!” 杨二东上过战场,这会并不慌乱。他握着标准矛,又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不无遗憾的想着要是有一身铁甲穿就好了,他当家丁的时候上阵总有一领铠甲,现在光穿着这套单军装,总觉得和没穿衣服一样,总算澳洲人还发一顶铁头盔――这头盔也稀罕,居然尿盆式的,边宽帽浅,只能算是顶在脑袋上,要不是用皮带扣在下巴上,一跑动起来就得掉。回头看李普惇脸色煞白,倚着标准矛勉强站着。刚想说几句宽慰他,忽然船的猛的一震,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甲板上顿时一片东倒西歪。 “搁浅了!”舵手大喊道。 李冬抢步来到船头,随手夺过水手的竹篙,测了下水深――大约有半米,这个深度不影响登岸了。当即将指挥刀一扬:“随我来!”第一个纵身跳下船去。 指挥官第一个下船,士兵们的胆气也大了几分,在士官们的催促下,一个接一个从船上跳了下来,水花四溅,有人跳下来立足不稳摔倒在水里一阵瞎扑腾直叫救命,被旁边士兵拽了起来。 混乱持续的时间不长,五分钟之后,右支队的90多人已经登陆集结完毕了。 “步枪手担任尖兵,其他人跟进,以双路纵队开进!” 岸上是丘陵地形,部队在山坡上行进,虽然不太陡峭,但是草木茂密,无法展开成横队,而且就兵员的素质来说,展开横队对士兵的勇气和纪律都有很高要求,他现在只能采用纵队,由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在前引领部队。 “罗茅,你在队尾压阵!” “是!中尉!” “各队注意侧翼的敌情。”李冬看着已经列队完毕的士兵,拿起胸前的哨子猛地吹了一下,“全体前进!”说着,带着通信员和旗手走在前面。 这里岸边山坡颇为陡峭,他的兵力不足,无法展开队伍上山搜索,只能边留神山顶的动静快步推进。争取来个速战速决。 前面炮声稍歇,枪声又密集起来,还传来了喊杀声,李冬估计米龙韬的部队已经登岸,正在推进。他当即催促士兵加快脚步,一面关照旗手将旗打开――以免误击。 这会,山坡变得稍微平缓了些。山坡上的草木变成了成片的果树。树木掩映间还有一栋小小的茅草棚子。在最前面的尖兵注意到树木间有人影晃动。 “注意!”他喊道,“草棚左前方树林中有情况。” “射击!”李冬叫了起来,十几个南洋步枪的射手立刻朝着树林打了一轮齐射,林间顿时硝烟弥漫,传来了惨叫声。然而这时候羽箭破空的嗖嗖声也传了过来,两名国民军瞬间中箭倒地。 杨二东眼尖,看到林中的黑影,大声道:“右面也有!”他暗恨自己没有步枪,不然一枪打过去肯定能打倒一个,如今拿着这长矛,只能干着急。 “长矛手准备!”李东拔出左轮枪,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开了一枪,步枪手立刻重新装弹,又射了一轮。 伴随着中弹者的尖叫和呻吟声,林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原本聚集起来的人影转身往山上逃去,李冬立即下令追击,步枪手当即又打了一轮齐射,掩护长矛手往上追击。杨二东挺起长矛便往上追击,可惜山上的地形实在不适合使用长矛,长矛总被树枝枝条阻挡,杨二东不得不多次费力去拨开枝条,有时候又被枝条挂住,反而成了爬山的累赘。林木间士兵们也难以保持呼应,展开的队列很快被树林搅得七零八落,敌人还不断回身放箭,不到几分钟又有两人中箭,有胆小的已经藏在树丛后不敢动弹了。李冬在后面也难以掌控全局,他唯恐前面有埋伏,只得下令停止追击,全体退回来重整队形。 这一番折腾,整个右路队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收拢起来清点人数,除了四人伤亡,居然有十人失踪,大约是在追击中在树林中失散了。 “吹集结号!” 集结号响起不过几分钟,从树林里钻出了几个国民军士兵,却是陌生面孔,再看他们携带的武器却是双管霰弹枪。 “口令!” “突击!”为首的国民军军官大声应道,“你们哪一部分?” “我们是梧州国民军……” “我们知道了。你们不要乱动!”为首的军官大声说道,走了过来,“你们指挥官呢?” “我就是!”李冬走了过来,“我是国民军梧州大队集成中队中队长李冬……” “你们来得倒是很快!”对方无意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可惜没截住他们!”说着他似乎想起了要做自我介绍:“我是国民军山地第4中队中队长阵焕。” 李冬听人说过,山地中队多是从海南岛的黎族、苗族寨子里招募来的,原是很不以为然==他参加过海南岛的几次“治安整肃”,对当地黎、苗的战斗力并不太看重,毕竟海南岛上一群形同叫花子的卫所官兵都能靠着屯所简陋的堡寨长期压制住他们不作乱。招募来了除了能爬山又有多大的本事。 没想到眼前这些人虽然大多个子矮小,但是个个精悍矫健,显然是善战之旅,比自己手下这群新兵蛋子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1节 第八十九节 三个指挥官 再看他们的装备,人手一支的双管霰弹枪比起那一溜的长矛可气派多了,引得手下新兵们都在窃窃私语――一样的国民军,还是伙“山瑶”、“苗子”,却都有枪! 李冬久经战阵,知道他们用的霰弹枪虽然射程短,在山地近战中却有很大的威力,几十米的距离上不用瞄准一枪轰过去,对方非死即伤,运气好一枪能打死打伤好几个。比这在山地丛林里难以施展的长矛要好用多了。 “我们这里都是本地招募来的新兵――训练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李冬不无遗憾的说道,“怎么样?伤亡大么?” “不小,”阵焕一脸的不快,“指挥艇中炮,锅炉都爆了。” “那米中尉……” “还不清楚他的情况,指挥艇已经沉了,我们正在搭救幸运者。”阵焕说道,“你们现在这里就地布防,我去接应下大队。” 阵焕说完,带着手下士兵往江边去了。这边听到集结号,在战斗中失踪的士兵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最后一清点,倒是无人阵亡,中箭的四人都还活着,失踪的十个人也大多回来了,只有三人不知下落。不知道是跑散了还是受了伤。 李冬一面安排士兵列阵,防备敌人突然反冲击,一面叫几个士兵用长矛做成担架,将伤员抬到岸边候船――虽然有卫生兵,但是他的本事充其量就是给士兵敷药包扎,稍微复杂一点的救治技术就不会了。 医护兵一边安慰他们:“一个个别象娘们似的哼哼,中了一箭算什么,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这就送你们到封川县城去,几里地就到!――有野战医院,有大夫,还有小护士!你们就躺着养伤享福吧……” 李冬瞧着一个胸口中箭的伤兵被抬下去,胸前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人不断的喘息着,口里已经吐出血沫来……他知道这人活不了了,心里有些难过, 上阵厮杀,目睹战友死伤是常有的事,但是这次不同,这些人是在他的指挥下战死的,心里不由有些愧疚。 “朱大队长那里有命令吗?”李冬问道。他刚才派信号兵向1号指挥艇发出了信号。 “没有,左路队正尾随着大队前进。” 米龙韬的船在距离岸边不到20米的地方被大炮直接命中,聚集在甲板上的十多名士兵被掠过的炮弹一扫而空,非死即伤。他当时正在指挥塔上,得以幸免于难。然后炮弹掠过的冲击波把他充指挥塔上掀了下来,等他起身的时候,甲板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烟雾弥漫,耳畔只有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 米龙韬用指挥刀支撑着身体,还有些懵懂,忽然他手下的一个排长满身是血的从浓烟中钻了出来: “中尉!我们被伏击了!”排长大概受了伤,一条腿瘸着,“船上的兄弟全被打死了,我们先撤下去重新整队吧。” 米龙韬瞪大了眼睛看外面的情况,江面上几乎被浓烟所包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弹丸掠过撕破空气的“嗖嗖”的呼啸声。他听到伏波军的喊杀声和米尼步枪特有的清脆爆音,知道自己的队伍并没有失控,还在继续战斗。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烟雾吹散了些,他看到岸上不断的冒出枪炮射击的烟雾,自己的船队正在努力向岸边驶去――但是这一带岸边是大片的浅滩,无法直抵岸边,只能在浅水里就让士兵下船。 士兵们在浅水里蹒跚前进,冒着岸上的弓箭炮子前进,幸亏各船上都有火炮,此刻都在开火,保持着压制岸上的态势。 “打得不错。”米龙韬说,想拍下船帮,这时候他才发觉胳膊抬不起来了。他想下达命令,却看到信号兵已经躺在甲板上不能动弹了,舵手也死了。甲板上除了还在哼哼的重伤员之外,只有三四个人还站着开火。 这时候从甲板下钻穿来几个满身乌黑的水兵,大声道:“快下船!锅炉裂了!要爆炸!”说着就往水里跳。 一听这话,船上仅存的几个士兵都要往水里跳,米龙韬叫住了他们:“把伤员都带上!死也要叫他们死在岸上!” 米龙韬的胳膊大约断了,完全使不上劲,只能靠着排长的搀扶才下到水里。下水不过片刻,锅炉便爆炸了,米龙韬他们被激起的波浪猛的推了一把,差点被压到水底,幸亏丰水期还没到,江水不急也不深,猛的挣扎了几下就已经脚触到了水底。 爬上岸,岸上的敌人已经全跑了。卫生员过来给他检查,发现他的胳膊断了,便用夹板固定起来。米龙韬看自己湿透不说,衣服更是七零八落,乌黑一片,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下损失惨重!他愤愤的想着,这帮土匪真可恶! 眺望江面,中炮的指挥艇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水面只露出个烟囱的一部分和桅杆,烟囱里还在冒着白色的水汽,似乎是垂死的喘息,各种杂物和士兵的尸体在水面上漂浮着。 “报告,中尉……”阵焕来到他的身边,正要敬礼。 “情况怎么样了?”米龙韬顾不上这套,打断了他的“报告”。 “敌人已经跑了,初步清点有三十多具尸体,还丢下了大炮和很多火器。”阵焕报告说,“这次多亏了梧州中队,他们从侧翼迂回,分散了我们的正面压力。” “打集结军鼓,全体整队。全队展开战斗队形前往徐岗,如无敌人踪迹,大队暂时进入徐岗休整。” “是!”阵焕敬了个礼准备离开,又被米龙韬叫住,“我受伤了,行动不便,从现在开始作战的时候你代我指挥。” 阵焕有些犹豫,米龙韬笑道:“怎么,你都当了几年连长了,这个担子不敢挑?” “不是……我是国民军的中尉……” “什么国民军伏波军的,你是元老院的军官,你现在让你指挥,你代表的就是元老院,怕什么!去干吧!” 他打发走了阵焕,看到朱四在几个士兵的陪同下过来了,这个年青人仪表风度都在阵焕之上,然而脸色却异常的紧张,米龙韬发觉他不断的私下张望,脖子还时不时的往下缩。 是个没经验的新兵蛋子…… 米龙韬心里暗暗想,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实战经验,不过刚才侧翼迂回这一手却很果断,让阵焕能快速扭转被动局面的――也非庸才,多历练下就能成为个合格的军官了。 “米中尉……”看到米龙韬的模样,朱四紧张的话也说不连贯了――这米龙韬满身乌黑也就罢了,脸上、衣服上还沾了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米龙韬摇摇头,慨叹道:“我不要紧。这都是同志们的血……这回我们伤亡很大啊。” “没想到土匪居然会有大炮!”朱四痛恨道,刚才米龙韬的指挥艇一中弹,他就吓的说不出话来了,信号兵几次向他报告李冬的请示他都没回过神来,只当舵手询问的时候他才下令“紧随大队前进”。 “是的,真得没想到。”米龙韬看着他,“不过这次你们功劳很大啊。” 朱四一个激凛,他想起刚才李冬向他发来的信号。坏了!他想米中尉肯定是对李冬的擅自行动不满,他心里暗暗咒骂李冬“吃饱了撑着”、“好大喜功”,一面赶紧立正鞠躬道:“对不起,我们不该擅自行动的!这都是……” “哪里的话!”米龙韬摆了摆手,“要不是你们行动果敢,主动出击从侧翼牵住住敌人,我们这边攻上来大概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你指挥的很好!” 朱四原以为会被米龙韬一顿臭骂,外加上作战报告上写上一笔――自己的前程可就岌岌可危了!没想到米龙韬居然夸了自己,不由的精神百倍,赶紧一个立正鞠躬:“这都是长官指挥有力,阵中尉奋勇杀敌……” “好了,好了,你不要这么客气。”米龙韬有点不习惯朱四这套“标准条令式礼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打断了他,“你立刻集合队伍清扫战场。所有伤员、俘虏和战利品由船队送封川县城。” “是,中尉!” “组织士兵,尽快打捞阵亡将士的遗体,尸体就地掩埋,做好标记。能捞起来的东西尽量捞起来。” 朱四看着阵焕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徐岗开拔,心里有些羡慕:自家的队伍尽干些打杂的差事! 米龙韬安排好具体的事务,关照士兵扶他起来,他要到土匪的伏击阵地上看一看。 阵地就设在江边不远的树丛中,并无显眼的土垒、壕沟之类的东西,简单的用土袋堆成炮垒。架设着一门大炮。 米龙韬站在炮位上朝着江面看去,位置果然十分巧妙,因为浅滩的关系,船队航行到这里不得不靠近岸边的航道行驶,两下直线距离还不到50米,而且从江边的干岸到航道,是大片的平坦的浅滩,一望无际。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2节 第九十节 有喜有悲 他粗略测量了下指挥艇露出的烟囱和到炮位的距离,只有大约40米。 也就是说,敌人基本上就是拿枪顶着他的脑门来了一发。 这个位置选得真是好!米龙韬不得不佩服敌人指挥官了――这根本就不是土匪能有的水平!甚至也高于官兵的常见水准。 他看了下这门被抛弃的火炮,尺寸并不算大,炮身很长,仔细看,这炮居然是木头的――不过这也不算太稀罕,用价格便宜但是木纹细密结实的木材制造大炮在各地都有,北方多用榆木,两广这一带有荔枝木、铁力木等等。 大约是为了让它能承受足够多的火药,炮身上箍了七八道宽铁箍,不过即使如此,这门木头大炮的尾部还是出现了裂纹。要是再打一炮,肯定得把炮手炸死。不过炮位旁边即没有炮弹也没有火药――土匪大概就没指望它能打第二发。 在树林里还发现了六七门大小不一的“木头炮”,原本这种只能当柴火的战利品米龙韬都懒得搜集,但是这次他结结实实吃了一个亏,不能不慎重,便叫人把土匪抛弃的火器都搜集起来,全部送回封川去,交给情报局去甄别。 这打扫战场的任务是梧州国民军的事情,这活即脏又累,特别是收殓双方人员的尸体。阵亡人员大部分都是炮火杀伤死亡的,尸体多残缺不全。众人都是一脸嫌弃。 “出来打仗,死了连口棺材都没有。”李普惇帮着抬尸体,一脸“兔死狐悲”的模样。 “没有暴尸荒野就算不错了。”罗茂指挥着士兵们挖坑,“都挖的深些!别偷懒!头顶上的兄弟们都看着呢!” 李普惇一哆嗦,喃喃道:“班长,你可别吓唬人啊……” 杨二东不吭气,吭哧吭哧的挖着坑,这是个长方形的墓穴,选在山坡上比较高亢的地方,以免丰水期被洪水冲刷。看着军士拿着尺子量墓穴深度,杨二东心想这澳洲人果然是放屁都有规矩。他常年从军,见过许多血腥场面,打一仗死几个人司空见惯,能刨个坑浅埋就算是做善事了。 阵亡的伏波军和国民军战死者都用灰色的军毯包裹着,一具一具的依次排在坑底。眼瞅着已经排了六具了。 “中尉,这是第七个了,就这些了。”李普惇帮着把尸体抬到坑边,累的直喘气。 李冬看了下兜在湿透了的军毯里的尸体:一个中年人,肤色黝黑,胡子拉碴。尸体比起前面那些被炮弹扫过的要完整,胸口却吓人的凹陷下去,身上没有血迹,嘴角边和鼻孔有大块的血渍,大约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到,受了内伤。 尸体上的物品没有短少,虽然战斗中丢失装具、武器都是正常的,尤其是阵亡的士兵,但是发死人财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是负责善后的军官要重点提防的事情。 李冬从尸体脖子上的细绳上揪下一块小竹片,摘下了武装带。按照规定武器和装具是要回收的。弹药盒、刺刀、水壶……被逐一摘掉,最后只剩下装个人用品的杂物包。杂物包已经很久了,还打过补丁,大约随着主人去过不少地方。他没有打开瞧一瞧――一来里面可能有钱包之类的财物,要避瓜田李下之嫌,二来也怕瞧见什么死者的私人物品触景伤情。 他把身份牌系在杂物包上,丢进一个大口袋。 “包起来下葬吧。”李冬说道,两个士兵赶紧把尸体用毯子包裹起来,外面又用细绳捆缚好,抬到坑里。 泥土被填入墓穴,没一会,地面就隆起了一个长方形的坟墓,仓促间自然没有石碑,便斩木为记,用墨笔写上年月日和部队番号。 树碑完毕,号手吹“熄灯号”,步枪手向空齐射排枪。 “整队!准备出发。”朱四原已等得不耐烦了,正要集合出发,忽见李普惇从队列里跑了出来,他原本一直哭丧着脸,这会脸色才好看了些。他也不管旁人,奔到坟头前,撮土为香,跪下去念了几句经,又磕了几个头。 他这么一搞,三三两两的国民军士兵也有跟过去磕头的,祷告的。闹得李冬哭笑不得,转念一想,物伤其类:今日为别人磕头,他日指不定又会是谁在给自己磕头。想到这里,他自己也不免有些唏嘘,当下催促着士兵们往徐岗开拔。 徐岗这边,米龙韬的援军一出现,徐家上下顿时一片欢腾。徐家的家主徐为诚亲自到路口迎接,几个老态龙钟,原已在家“静养”的族中耆老也不顾家里人反对,由仆人丫鬟半搀半抬的来远迎。 徐为诚这会脸上一扫刚才的惶恐不安,笑的特别灿烂――他自年轻时便以“喜怒不形于色”自诩,不管是处置刁恶的佃户奴仆,还是奶妈给他抱来长孙都是一副面孔。唯独今日,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徐岗的灭顶之灾总算是给他躲过去了! 说是“灭顶之灾”并不夸张,自打瑶民作乱的消息传来,西江两岸土匪变得极其猖獗,从山区涌来的暴动瑶民,夹杂着溃散的官兵和沿江各处的“歹人”,混杂成各式各样的匪团。四处杀掠,不少小村落缺少防备或者力单势薄的纷纷被土匪攻破,各种杀人劫掠的恐怖传说不断传到徐岗――甚至活生生的例子让他们瞧见了:就在几天前,一伙土匪袭击了距离这里不到五里路的一个小村落,杀掠了几十名村民,还将全村焚毁。这件事之后,邻近许多小村落的百姓纷纷涌向徐岗避难。从他们口中,徐岗的村民们听到了无数或真或假的土匪暴行。搞得整个村落人心惶惶,一日三惊。 这次伏波军及时赶来,打走了土匪,让徐老爷悬着的心大定――不仅仅是因为徐岗得救,关键是县里的“主任”说得“有难必救”的承诺完全兑现了。澳洲人重诺守信果然不是假的! 这份感激也化作了徐岗全村的箪食壶浆,米龙韬指挥的部队进入徐岗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米龙韬也被徐老爷等一干人簇拥着迎进了祠堂。客套几句之后,徐为诚立刻叫人端来满满一盘子的银锭。足足有二百两之多。 “这是敝村上下的一点心意,供将军犒劳之用……” “银子,你收回去。”米龙韬摆手道,“我们维持地方治安是本份――你们也是缴了合理负担的,没有一回事交两回钱的道理。” 这话对去见过“主任”的徐老爷来说还不算太稀罕,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有点冲击性了。自古大兵过境,不烧不抢就是纪律严明了。若是来剿匪,打了胜仗,地方上出点钱粮犒劳那是再正常不过。便是当年万历皇爷在位的时候去帮衬朝鲜,官兵收复京城,朝鲜君臣也要给官兵开赏,这米将军倒好,张口就是“本份”――众人面面相觑,有点弄不清他的意思了。 徐老爷和澳洲人打过交道,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虽然对一个武人居然能够坦然拒绝白花花的银子略感吃惊,还是叫仆役将银子收了回去。 “……既然将军不肯收,那么容敝村送上酒肉,犒劳将军属下。” “多谢徐老爷了,不过酒不必了,军事行动中不许饮酒。”米龙韬客气了下,“另外,我不是什么将军,大家称呼我‘中尉’就是了。” 这“中尉”是什么官,众人一概不知。有饱读史书的,知道汉唐时,宿卫之中便“中尉”的官职――不过这都是高官显爵,和米龙韬这统带百十个大头兵的地位明显不符,再说澳洲人自命的大宋也无此称呼。 正狐疑间,又听得米龙韬说自己是“封川县警备队队长”。警备队长是什么姑且不论,这“封川县”三个字可是明明白白的。徐老爷亦是一愣,问道:“如此说来米中尉是从封川县来得?” “正是。” “可是……可是……”徐老爷愈发吃惊了,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本地是郁南县辖境啊。” 自古以来,地方官吏都是“保境安民”为第一要务,然而反过来也就是其他地方的事情“概不负责”――在县界上死了人,县官不愿麻烦的,便有叫里甲悄悄的将尸体丢到邻县境内,剿匪之类的事情,更是地方上的难务,本县的匪乱县里肯派兵出救就算不错了,何况是邻县的! “这还要彼此吗?即已归降元老院,便是元老院的子民了。不论何处,不论黎庶,即有危难,我伏波军就要出救。何况你这里距离封川县城比郁南县城要近多了,而且我那里出发还是顺水――真要等郁南县警备队过来,你这徐岗大约早就保不住了。” “是,是,米中尉你说的是!”徐为诚暗翘大拇指,澳洲人果然名不虚传!他原本对澳洲人在广东的统治忧心忡忡,生怕他们不能维持好广东的秩序,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放心了――不论乱民土匪一时间如何势大滔天,最终的胜利者必将是元老院!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3节 第九十一节 被动变主动 朱四带着队伍进入徐岗要晚了一个多小时,虽说箪食壶浆的场面没有了,不过徐岗对他们的到来还是颇为热情,一进村子,便有专人招待,路边设有茶缸和茶食招待。士兵们又累又饿,见有吃喝,都忙不迭的去拿着吃喝起来。 “诸位副爷慢些吃,一会到了打谷场,还有招待。不用着急……”来招待的管事见队伍还没过完,几大竹匾的茶食就被一扫而空,兵丁们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急相,不由的暗暗鄙夷。不过丘八自古以来便是得罪不起的,所以还是一个劲的笑脸招呼。 “吃了喝了赶紧往前走,不要堵住路。”军士们不断的催促着士兵往前走。士兵们却吃了又吃,还有往身上塞的。 “哎哎,只许吃,不许拿!”李冬忙高声制止,“到了地方就埋锅造饭,你们都拿了,后面的兄弟可就没了!” 士兵们刚刚打了一仗,饥渴难耐,现在有吃有喝,心情不由的都放松起来。四下里张望着。 “这村子真好!”罗茂看着村子,“比临高那边也不逊色!” “这房子,好多都是砖瓦的!就梧州府里也没这么气派!” “路上还有石板。” “这村子真大,比俺老家的集镇都大。” …… 队伍里不时传来这样的议论声,士兵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刚刚由他们拯救下来的村落。 徐岗虽说是个村,规模更类似一个小镇。这类富庶的南方小镇多差不多,以一条河或者一个大水塘为中心,村落的房屋沿着河道东西南北的铺开。 这种村落大多比较富庶,所以村内房屋大多比较齐整,道路有铺装。纵横的水道即提供了丰富的用水,又提供了现成的排水设施,加上宗族治理的“乡规民约”的约束性很强,环境面貌反而比县城乃至府城要好得多。甚至比起临高的一些“标准村”都要好些。 因为打仗的关系,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来得早的封川县的国民军和本地的团丁在路上巡逻。 招待的管事把集成中队带到前村的打谷场边休息。因为他们并不过夜,所以也毋须号房子,准备铺草之类。就在打谷场上安好哨,支起长矛和步枪,就地休整。 梧州集成中队在打谷场一安顿下来,就有本地的百姓抬着锅子和大桶来“劳军”。菜肴不算丰盛,也没多少荤腥,但是白米饭管够,又有大锅的汤水。这顿热饭热菜吃的香甜。 朱四一面吃饭,一面把李冬叫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他原本对李冬很有看法,觉得此人特别冒进,搞不好办砸了事情会拖累他。不过刚才米龙韬夸奖他“行动果断”,让他心里很是受用。不管怎么说,李冬的冒险行动给自己挣了面子,而且米龙韬的战斗报告写上去他也能露一脸。要知道澳洲人并不轻易授功,要在官兵那里,斩杀一级就能记功了,在伏波军,击毙几个敌人根本没人在意。升职晋衔更看“平时表现”。这个平时表现怎么看?还不是要看具体的“成绩”。 这李冬虽然冒失倒是一个刷功绩的好手。反正自己是指挥官,有了功劳肯定是自己“指挥有方”;出了问题,至少也有个推脱的余地。 经过徐岗的战斗,他们在路上的时间耽误了几个小时,原本他们要在日落前和上行的运输船队汇合,现在显然是办不到了。 “如果赶一赶,未必到不了。不过难保路上还有类似的事情,我看我们就妥当一些,干脆走得慢些。”朱四说道。 他们从封川县出发前就通过当地的无线电台向沿江各县和航运指挥中心通报了因为参加战斗即将延误抵达的消息。 “我也这么想,敌人怕是也没走远。”李冬表示赞同,“我们从徐岗一出发,搞不好就会再打一仗。” 这倒是朱四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土匪这一仗伤亡惨重,光是他们在山坡上掩埋的尸体就有三十多具,徐岗这边听说也丢了几十具尸体。死伤这么重,又没得到什么好处,下面的喽啰岂肯继续打仗拼命? “土匪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要继续和我们打,不怕下面的喽啰反水?” “大队长,这股土匪不简单啊,肯定不是一般的打家劫舍之徒。”其实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李冬就有这个感觉了,“你看他们带的火器……” “几门木头炮,有什么稀罕的?” “木头炮是不稀罕,可是他们打一个村子,为什么要带这么多木头炮,而且打完了就丢,一点不心疼……这不是土匪的做派。” “你是说……他们是官兵――明军?” 李冬点头,“我们部队里出身明军的人也不少,刚才罗茂说,这些土匪至少也是明军中的战兵的水平。打起了很有章法――指挥官更不会是普通匪首。” “所以你觉得他们根本没走远,就等着我们出来再打一下?” “是。”李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徐岗他们不是打不下来,就是个诱饵――等着我们来救,他们好打我们一个冷不防!你看山坡上的阵地,明显就是等着我们来……” 朱四倒吸一口冷气,他刚才没想到这个,听朱四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啊?”忽然传来了米龙韬的声音。 朱四一惊,赶紧和李冬站了起来,敬了一个礼。李冬说: “我们是在讨论敌人的动向。” 朱四略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立正报告道:“从敌人的行动看……” “好了,我们坐下谈。不要那么拘束。”米龙韬说着在打谷场边的石条上坐了下来,“你们也坐!” 朱四当即把刚才李冬的想法说了一遍。 “我同意李中尉的看法:敌人多半没有走远,还在附近伺机而动。毕竟他们摆这么大的阵仗,绝不可能就这么收兵的。” “你们推测的很有道理。”米龙韬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俩人,“敌人围攻徐岗,说白了就是‘围点打援’。以他们的兵力和火器来说,徐岗早就顶不住了――他们是故意等着我们来救。说起来,这个计策也算是得逞了一部分……”说到这里,米龙韬的语气有些沉重。 “敌人的确很阴险,我们不来救援,就打破徐岗,大捞一票,还能制造恐怖气氛;我们来救,必然会有伤亡……”李冬说。 “没错,我在教导队受训的时候,老师就和我们说过:好的指挥官能够选择和敌人开战的战场。我们今天的战斗,就是在敌人选择的战场上应战,其实是很被动的……”米龙韬看他们的脸色似懂非懂,知道说多了他们理解不了,便没有细说下去,“……虽然在战术上我们很被动,但是作为做好地方绥靖工作就必须有难必救,否则敌人一旦攻破徐岗,本地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就会减少一分。久而久之,我们就会被敌人‘挤’出去……” 看到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米龙韬从随身的帆布包李拿出一份电文抄件,递给朱四: “这是今天早晨才发的,你们应该还没看到,这是最新的敌情动向,你们看第四条……” 朱四和李冬凑在一起,第四条的内容是根据掌握到的情报,有一部分土匪在向西江两岸的一些村落勒索粮食、布匹和金银。对于拒不缴纳的村落,采取袭扰、绑票等手段迫使村落就范,对那些坚决不予理睬的错落,纠集大量人马攻下村落并加以屠村,以形成对周边的威慑。 朱四不是太理解米龙韬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在他看来这土匪经常如此,没什么稀罕的。毕竟用“杀一儆百”的模式造成恐怖之后,勒索各村的财物粮食比刀头舔血的搏命来得容易多了。 看到他们的表情,米龙韬知道他们的“政治觉悟”不够。提醒道: “我们既然来到了广州,打垮了明朝政府,建立起了新的政权,那么最起码的就是‘保境安民’。老百姓不看你说什么,先看你来了之后世道太平不太平,能不能保得住一一方平安!如果我们不能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不能让他们白天太太平平的下地劳作,晚上安安稳稳的睡觉,我们在这里是站不稳脚跟的!” 朱四和李冬都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我们如果不能尽快做好治安工作,任由土匪猖獗下去,时间一长,老百姓为了维持生计,就会不得不委曲求全去和土匪‘合作’,成为‘双面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在这西江两岸就寸步难行了!” “我明白了。我们要主动出击!”李冬有些激动的抢着说道。 米龙韬略带赞赏的点了点头,朱四被他抢了话老大的不高兴,脱口道:“怎么追,你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 “你们看,”米龙韬打开地图,“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和俘虏的交待,这股敌人大概有五百人――现在他们至少还有四百人上下的兵力。敌人不会上天遁地,这么大一股兵力,短时间内跑不远也藏不起来。”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4节 第九十二节 朱四忽然明白了米龙韬的意思:他要追击土匪,来个一网打尽。 不过在徐岗集结的兵力可实在有些少,不但兵力上无优势,在武器上也没优势。 他的脸色有些白了,结结巴巴道:“这个,是不是请郁南县方面也出动部队配合我们……” “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不过这一来一回的,他们赶到的时候也只能做些收尾工作了――不过也好,”米龙韬说,“这次敌人集中大股出现,正好进行一次会剿。”他用一只手在地图上指点着,“敌人虽然逃走,实则这一带他们能走的道路并不多,进入徐岗前我已经派出侦缉队和侦察兵去搜索他们的行踪了……” 他正说着话,忽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过来,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米龙韬精神一振,问道:“人在哪里?” “在申明亭,据说是跑出来的,有伤!” “好,立刻过去看看。”米龙韬起身对他们说,“刚才有村民跑来报告,说有大股的土匪到了他们村里,正在休整。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 “是!” 米龙韬因为一条胳膊受伤,指起地图来有些不便,朱四赶紧帮他把地图收起来。 一行人来到申明亭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帮的村民,都探着头踮起脚尖往里面看,村里的团勇在外围拦阻群众,见他们几个过来,赶紧清开一条道路。 申明亭里,几个士兵和看守着个黑瘦男子,这男子瘫在一张长凳上,卫生兵正在旁边忙着包扎,几个本村的耆老在院子里张望。 “就是这个人,刚刚一路奔到这里,没进门就晕倒了,是团勇抬进来的。”在场的军士报告说,“他身上中了一箭,卫生兵在给他包扎处理。” “人清醒吗?” “清醒。”军士说,“我们搜过他的身子,没有武器。” 米龙韬点点头:“把他带来,我有话问他。” 简单的讯问下来,得知该男子来自一个叫做“荔圩”的小村落,大约半小时前(两顿饭功夫),有一股土匪冲入他们村子,将村内百姓尽数扣留,又强迫村妇造饭,休整队伍。 “……村内百姓尽数被押在祠堂内。我逃走的时候被射了一箭昏死过去,土匪以为死了才脱身的……” 米龙韬没有说话,低声和旁边的封开县侦缉队队长说了几句话,又问道:“土匪有多少人?” “跑得急,没看清。大约二百人。” 米龙韬示意把人搀扶出去。又叫来本地村民问话,又打开地图指点比划了一阵。朱四和李冬都不敢上前插话。 “你们来看,”米龙韬一招呼,他们赶紧围了过去。 “这个村子我刚才问过本地人,荔圩是个小村落,距离这里大约2.5公里。村里不过二十多户人家。几天前里面的居民就分散逃亡到周边有团练寨墙的大村去了,村里只留有一些不愿或者无法离开的老弱病残。” “报信的人可靠吗?”朱四问道。 “你问得好。”米龙韬赞许的点点头,“荔圩避难的人,在徐岗也有些。此人确实是荔圩本地人,平时也是个普通村民,并非奸猾之徒。” “这么说消息是真得。” “是的,这股敌人应该就是围攻徐岗,趁机打我们埋伏的土匪中的一部分。”米龙韬说,“我决定吃掉他们!你们怎么看?” 米龙韬既然这么说了,朱四和李冬自然只有表示服从了。 “你们立刻派几个人,去荔圩附近展开侦察!”米龙韬下达着命令,“再找几个荔圩的百姓问话,了解下当地的具体情况!” 很快,就从荔圩当地百姓那里得到了很多情报,问话的见习准尉还绘制了一张草图。 从地图上看,荔圩是丘陵间的一个小盆地,四面低矮的丘陵环抱,只有北面有一个较低的缺口。然而这地图实在简陋了,没有等高线之类的标记,只能算是一个大概的示意图。 “据当地人说:丘陵不高,大多不超过十米,且坡度缓,算不上太大的地理障碍。丘陵上种植的都是果树,少量有其他乔木,四周的地形与之类似:大片的平原上散布着大小丘陵。丘陵间的空地上多是水田和塘渠河道,单就地形看,村落的隐蔽性非常好,这也是部分村民不愿意离开避难的原因。” “实话说要是敌人决意要固守的话,我们要攻也是有些吃力的。”李冬说道。 虽然村落本身无险可守,但是周围的水田湿地环境其实是有利于防守的,进攻部队只能从唯一的一条入村道路和几条田埂上发起进攻,再多的兵力也难以展开。而且伏波军的火力优势也很难展开。 “你说的没错。”米龙韬同意他的判断,“不过我们虽然进攻不容易,敌人要跑也很难。” 在这种地形上,守军要跑路,能走的路线也只有一条。 “我们只要把敌人从村子里逼出来,就容易打了。”米龙韬看了看天色,问道,“郁南县的队伍来了吗?” “还没有!” “动作太慢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对着朱四说,“你们船上的山地榴我要借用下。” “没问题。炮和弹药都很妥当,随时可以使用。”朱四连连点头,他大概知道米龙韬的意图了:多半是准备把所有的船载的火炮集中起来猛轰荔圩,然后用一次冲锋把敌人从村里逼迫出来。在半道上截击。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荔圩去的侦察兵回来了。 “……村子里有大约两百多溃兵防守。重点设防在在村子入口处,周围的丘陵上他们布置了火器,有木头炮和各种火器。戒备很严,我们无法抵近侦察,”侦察兵在做满了标记的地图上指点着,“不过敌人没有修工事,看样子是准备随时逃跑的。” “你们也都听到了,敌情并不复杂。”米龙韬说,“我估计敌人是在当地躲避,准备天黑之后再潜逃。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给梧州集成中队的任务是从正面攻打荔圩,而米龙韬的队伍则埋伏在敌人逃跑的路线上拦截溃军。 “这么样,没问题吧?”这个计划是充分考虑了各个部队的装备战斗力水平和敌情的。敌人缺少斗志,国民军又有火炮的支援,进攻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相比之下,从村里溃逃的敌人是要做“困兽之斗”的,就由伏波军和山地战中队这样比较精锐的队伍来拦截。 然而对朱四来说,不论是要强攻村落还是在半道上截击,都不是个好差事。集成中队不但装备差,训练也不行。打起来十有八九是一场苦战。但是他一点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怯意来,反而表示“坚决完成一切任务”。 “我让徐岗的团丁也派些人配合你们行动,”米龙韬说,“声势尽量闹大一些。” “从这里到村口,少说也有一里地啊。”朱四站在一座小山丘上,用望远镜看着。 整个梧州集成中队,外加三门山地榴弹炮和大约一百名徐岗的丁壮,此刻就集中在这座小丘陵上的树林中。 李冬没吭声,从望远镜里看过去,村口除了有胡乱堆叠起来的家具杂物做得壁垒之外,就没什么像样的防御工事,只能看到几个衣冠不整的土匪在壁垒后面转悠。 但是村口两侧的丘陵上,树林中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有敌人在活动,甚至能看到他们架设在草丛里的木头大炮和火铳。 “……两边丘陵上有敌人埋伏。”他提醒朱四。 “我看得见。”朱四没有好气的说道,“有小炮,有火铳,东西还真是齐全,咱们这点人马真要排着队上去,这一排打下去起码得死伤一半!” 李冬心里有点打鼓,他理解朱四的想法。让集成中队干这种进攻任务真的没底。过去他在伏波军里不过是个士兵,有命令执行就是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而现在他是一名国民军军官,尽管地位上差些,但背后也是一百多条兄弟的性命,一仗打下去死尸遍地,上级不追究他自己这道坎也过不去。 应该怎么打呢?他暗暗琢磨着,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发现丘陵上的敌人火力主要是靠近村口的地方,其他地方没有火器布置。 “上尉,我们的人战力不行,正面进攻恐怕顶不住一轮炮。看我不如分路进攻,一路正面攻打,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我带一路从迂回到侧翼摸上去……” “你说什么昏话!”朱四骂道,“迂回!这边都是插脚进去拔不出来的水田,要么就是沟渠,还没等你带着人从泥巴里爬出来,村里就没几个土匪了!” “让士兵们光脚就是了,中队里本地的战士很多,许多都是种水田出身的,他们能应付。”李冬说,“我可以带队先悄悄摸过去,等米中尉那边的信号火箭一发射,我们这里两路同时发动……” 第九十三节 突击 朱四盘算了下,这局面就算全中队压上去也未必能讨好。他当兵多年,知道打仗人多未必是好事乱起来自相践踏反而死伤惨重。反正李冬提的这个方案也算不坏。当下表示同意。 双方商量好联络信号。集成中队还是按照坐船时候的编制,分为左右支队,朱四带左路支队正面强攻,李冬带右支队侧翼迂回。 李冬把右支队全体人员召集起来,简单说明了下这次的作战计划。 “因为我们要从水塘水田里迂回,不会游泳或者不能下水的人现在就说明,留下和左支队的人交换。” 当下有十几个人或是有伤或是不会游泳,人员左支队的人交换了。 李冬命令支队的全体人员除了南洋步枪射手之后,其他火器手都把火器留下,只带长矛和砍刀。随身的背包和其他装具全部留在原地,又把支队的全部手榴弹都收集起来,交给几个投弹成绩最好,胆子最大的士兵。每个投弹手还专门配一个弹药手。 投弹手把手榴弹装在两头兜里,挂在脖子上,这样便于行动。 “大家把军靴都脱了!裤腿挽起来。”在李冬命令道,“有细皮嫩肉,不习惯光脚走路的没有?” 这一问把士兵们都逗乐了:“都是穷苦命打小就没穿过鞋茧皮比鞋底都厚”。 “大伙都是下过地,这些水田算得了什么。咱们摸过去先给土匪一顿手榴弹尝尝。再让他们瞧瞧砍刀的厉害!” 李冬说完,带着部队先从钻进树林中向西绕道,以躲避丘陵上土匪的耳目。这边朱四关照士兵们把李冬留下的各种火器都架起来不管能不能打准,先集火放上一轮总是没错的。 “把这些破烂的炮口都抬高些!全部对准村口和两边的丘陵。”朱四小声命令道。 从阵地到村口,大约有五百米距离,远远超出了这些杂式火器的有效射程。抬高炮口可以提高射程,只是打出去的弹药分布基本就是喷子状况,很难指望打中具体的目标。 然而这些弹丸虽然没有精度可言,却还保持有足够的杀伤力,如果敌人的队形密度较大的话,这种覆盖射击能造成不小的伤亡。 忽然,一支红色火箭窜上了黄昏的天空这是米龙韬的部队已经就位的信号。朱四下令: “射击!” 三门12磅山地榴弹炮一门接一门的发出怒吼,士兵们可以用肉眼看到黑色的铁球伴随着红色的火光从白色的浓烟中飞出去,拉着烟痕打到村口的街道上,泥土、树干和各种杂物的碎片飞舞着,堵塞道路的街垒瞬间被洞穿,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人影在晃动。 杂式火器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这回士兵们瞧不清弹丸的效果了,白色的火药烟雾把整个树林都笼罩起来。朱四站在丘陵上,紧张的用望远镜注视着村口。 村口和两边的丘陵此刻已经完全被浓烟所笼罩,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火光,朱四望着李冬迂回的方向,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他虽然有三门山地榴,但是弹药携带的却很少,只携带了24发炮弹和发射药。作为应急,至少要留下三分之一的弹药,能用在火力准备上的弹药就很少了。朱四命令炮兵先打三轮,打完后就开始冲锋了。 如果炮弹和火器没能完全压制住土匪,那么冲入村庄之后势必要和敌人开始白刃战--自古以来这都是士兵组织度和士气的试金石。偏偏朱四对这事毫无把握。 “李冬这小子,到底迂回到了哪里?”他暗暗骂着,焦急的用望远镜搜索着右支队的信号。 为了避免被土匪哨兵看到动向,李冬带着右支队先朝西快速跃进走了一百多米,进入一处丘陵,然后才向荔圩侧翼迂回。他的选择的路线十分小心,不走乡间小路,亦不走田埂,而是直接穿越水田,从一处丘陵“蛙跳”到另一处丘陵,或是借助鱼塘旁的桑树篱笆作为掩护,不断逼近村子。 右支队的快速迂回似乎没有引起敌人的主意,士兵们赤着脚,轻装从泥泞的水田里通过,遇到河流便直接泅渡,出其不意的迂回到了荔圩的西面。 荔圩西面的丘陵比想象中要“险要”些,有七八米高的“断崖”实则也不过六十多度,抓住草木,徒手便可以爬上去。仰望丘陵上,除了各种果树便是桑树,郁郁葱葱,十分茂密。 “罗茂!”他小声呼唤道。 “到!” “你带几个人,先上去看看。有哨兵的话抓个活得!” “好嘞!”罗茂点头,随手把步枪交到另一个士兵身上,带着几个人从断崖上手足并用的爬了上去。 不过片刻功夫,只见罗茂从上面露出脑袋来,示意上面安全。随后,又抛下绳索来。右路队的士兵们抓着绳索,很快就都爬了上去。 李冬是第一个上去的,罗茂小声报告说土匪在这里只有两个哨兵,杀了一个,留了个活口。 俘虏被立刻带了过来,李冬看了一眼,此人身材倒还算高大,然而身材干瘦,头发蓬乱,衣衫更是破烂不堪,双手被反绑着,一点绿林英雄的气概也没有,反倒是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人。李冬这一路上遇到过的土匪不少,虽然相貌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那破烂邋遢的形象却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鄙夷之余,也不觉有可怜这土匪当得…… “村里有多少人?” “二百……二百多……” “为什么躲在这里?” “白天不敢走,怕走不脱,躲在这里等天黑。” “你是汉人瑶人?” “汉人!汉人!”这俘虏深怕自己和瑶民搭上什么关系,“队里只有几个瑶人,都是药弩手……” 李冬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眼下的第一个任务是解决荔圩的敌人。他继续问道: “都在哪里集合?” “大部分兄弟都在村里祠堂那边,小的是被派到这里望风的……”看到罗茂雪亮的砍刀,他赶紧又说道,“才时说有……髡……大军开到,我看不少兄弟都赶到村口去了。” “这里除了那面的村口还有其他道路出去吗?” “翻过北面的小丘,出去是便是小路……” “都有人守卫?” “是,是,每处都有兄弟们看守。小的不敢撒谎。” “有多少人?” “南北两路各有五十人,都有头目统带,当家的带着余下的弟兄在申明亭休息。” 李冬还想再问,忽然天空中窜起红色的火箭来这正是米龙韬规定的开始行动的信号。没过片刻,村子南面便响起了隆隆的炮声:朱四按计划开始行动了! 他顾不得再审其他细节,命令道:“带下去!” “老爷饶”命字还没出口,罗茂便把一个麻核塞到他口中,拖了下去。 “你派人看好了,不要叫他死了!”说罢他一挥手:“全体出发!” 右支队悄然无息的穿过了丘陵上的果树园,眼见着山势开始往下走了。李冬示意停下脚步,自己亲自带着几个人悄悄往前摸过去。却见这山坡下面便是荔圩村的街道房舍了。就在这山坡下面,紧挨着道路的地方,土匪们将一处猪圈改成了炮垒,里面架着两门木头炮,正指南面村口的方向,十几名土匪或者提着刀枪或是拿着弓箭火器,隐蔽在炮垒后,注意力全在摆出从南面过来的道路上,完全没想到山后会有人绕过来。 “你们听着,”李冬将小队长和班长都召集起来,“现在朱大队长在那边攻,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我们正好打他们一个冷不防。” 右支队的两个小队各自组成了两个正面宽三人的纵队,每个小队由实战经验最丰富的军士和老兵打头,步枪手和投弹手在最前面,以散兵线的形式发起冲击 “接敌之后,步枪手先打两个齐射,然后投弹手投一波手榴弹,随后全体以纵队投入攻击。动作要猛,不要有丝毫犹豫!” 他布置完作战计划,从腰间抽出指挥刀,低声道:“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前进!” 两个班的步枪手首先穿过果园,出现在斜坡上,随后两个纵队的前三排士兵放平长矛,齐步穿过树林,李冬此时已经顾不上看山下的土匪有没有发现他们,他走在队伍右侧走几步就回头一眼,生怕有人心生胆怯临阵脱逃。一声不吭突然就出现的国民军把土匪们吓了一跳,有的人想调转炮口、有的则跑到炮垒前挥舞着武器准备抵抗。右路队下坡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朝溃军冲去,队伍有点被拉开,李冬不得不大声喊着“1/2/1”让步枪手稍微减速等后面人上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发现炮垒中的土匪比刚才又多了不少,至少有五十人,但冲锋已经停不下来了,李冬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大喊一声:“射击!!”便指挥队伍加速朝朝着山下冲了过去。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6节 第九十四节 前排步枪手的一轮齐射,将山下土匪打懵了,谁也没料到会从身后杀出一支队伍来。正当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一轮手榴弹飞入人群,浓烟四起,刚刚开来准备增援村口的土匪队伍被炸的七零八落。 从山上冲下来的右支队借着这雷霆一击的威力,瞬间就将土匪阵地击穿,后续部队如同波涛一般席卷土匪队伍。喊杀声,叫骂声,哀号声伴随着刀枪的撞击声,充满了整个山谷。 李冬顾不得再注意队伍的完整,他知道此刻唯有做出表率才能激起新兵蛋子们的勇气,他吼叫着,挥舞着指挥刀第一个冲向溃散的敌人。 炮垒后的敌人已经乱成一团,有人扭头就跑,也有人挥舞着刀枪狂呼乱喊,李冬冲到一个土匪面前――此人个子手下,抓着一柄大刀,似乎被吓懵了,直到李冬冲到他面前才似乎想起了什么,举起刀就要刺。 李冬兜头斜着一刀劈下――指挥刀虽然是礼仪性的,但是用工具钢制造的机制刀具无论韧度、强度还是耐磨性都可媲美本时空最好的战刀。小个子土匪瞬间在肩脖间被砍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动脉里的鲜血喷了出来。 “阿妈……”小个子土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载倒在他脚下,声音尖利清脆,好像是个女人,吓得李冬一哆嗦。 然而此刻他无暇顾及对方是什么人,将刀一挥,向后一扬胳膊:“弟兄们上啊!” 他这一刀一吼,后面的士兵们士气大增,吼叫着扑了上来。 杨二东是家丁出身,有过白刃搏击的经验,比起身边拿着长矛还战战兢兢的“初哥”来得镇定,他见土匪阵脚大乱,知道此刻正是斩首立功的好机会,当即抖擞精神,挺着长矛猛突过去,一路乱枪刺杀,当者披靡,瞬间就冲进炮垒,里面一个火器手已经端起了鸟铳,朝着这边瞄准过来,他赶紧大吼一声,将长矛猛的抛了出去,将敌人洞穿在地。 这会他已经杀顺了手拔出砍刀一刀剁翻了一个背朝自己和战友正交手的大个土匪,再看炮垒里已是尸横累累,硝烟伴随着血腥味直冲鼻腔。尸体中戳着几个新兵蛋子,一个个脸色煞白的发楞。 “别愣着,冲出去杀敌啊!”杨二东大叫着,翻身从炮垒上翻了出去,没曾想下面却是一堆乱石,跳下去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的七荤八素,再想爬起来却发现左脚剧痛,一点力也使不上了。 “x你老母……”杨二东飚出一句本地脏话,赶紧拖着身子爬到跑垒的墙壁下面,靠墙坐着――躺地上很大可能会被乱兵踩踏,不死也得脱层皮。 指挥着一个小队罗茂没有带人冲进炮垒,而是直接杀向了道路上已经乱成一团来增援村口的土匪队伍。他的长矛在第一轮突刺中就丢了,便挥舞着砍刀一路冲杀在前。 土匪陷入了混乱,但是少数悍勇分子犹然死战不退,罗茂眼瞅着一个土匪刀法精纯,连着将两名国民军士兵砍杀,当即挥刀他猛扑上去,拦腰便是一刀。没料想这土匪身上却是穿了铠甲的,罗茂的一刀被弹开了。罗茂急中生智,整个人势头不减按着橄榄球的动作,一记肩撞像牛一样放翻了对手,翻身压住敌人身子,照着脖子就是一刀结果了他。 右支队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几分钟就将村口的防御捣毁,土匪们转身便往村北面的村口逃去。 李冬看到战场已经被控制,赶紧跑到跑垒边缘,吹响了和左支队约好的哨子。不过几分钟,朱四便带着队伍冲了进来。 “怎么样?” “敌人朝着北面的村口逃跑了!”李冬意犹未尽,“我们追击过去,能把他们全消灭!” “好!你立刻带着队伍肃清全村,我带部队追击!” 敌人既已朝北溃逃,米中尉的计划就算完成了一大把,溃逃的土匪只要跑出村子,就会落到米龙韬率领的伏波军的包围圈里,绝无生路。这个关键时刻,自然要在米龙韬等人面前表现的“英勇”一些。 “是!”李冬没有他肚子里的弯弯绕,正好他今天一整天的行军打仗,扁平脚疼的厉害,不去追击也算是照顾他了,当下领命去肃清村里的残余土匪。 李冬转回炮垒那边,右支队的士兵已经停止了战斗,一个个气喘吁吁――与其说是累,不如说是极度紧张之后的松脱感。 “清理战场!注意收集武器,救治伤员!” 狭窄的道路和炮垒旁,横七竖八的丢着大约四十多个伤亡的土匪,有的已经气绝,有的还在哼哼,士兵们开始清理尸体。有些人伤势极重,显然已经无救了,便用匕首补刀。 走到炮垒后,一眼便见到了自己第一个砍倒的小个子土匪,原来俯趴在地,此刻李普惇和另一个兵已经把尸体翻了过来,正在衣襟里掏摸。 因为这次搜剿的是土匪,身上往往携带有掳掠来的财物,所以米龙韬下令不论是俘虏还是敌军弃尸,只要时间不紧迫都要搜查,随身财物没收交公。 这土匪的脸上和其他土匪一样涂抹着不知道锅灰还是油彩的东西,弄得青一块黑一块的――吓唬人用的。此刻又喷溅上了血迹,显得更加狰狞了。 两个士兵扯开衣襟,一个极度瘦小的身体瞬间裸露在夕阳下,李冬心里一动,这土匪的胳膊也太细瘦了!一双手更是小的可怜。 “慢!”他叫住了正要把尸体抬起来的士兵,快步走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身子,又从水壶里倒出水来浇在尸体的脸上,用破布抹了抹,灰泥瞬间脱落。下面露出了一张童稚的面孔。 李冬的心咯噔一下,眼前因为恐惧而扭曲惨白的面容的的确确属于一个男孩子,看年龄最大不过十一二岁。 李冬出身寒微,没到海南前,七八岁的孩子放牛,十几岁半大小子出来扛活,五六岁的孩子在码头上偷东西……他都见识过,可是十来岁的孩子出来当土匪,真是头一回见。 两个士兵也叹惜了一声,一个道:“毛都没长出来的人,出来当大天二,真是造孽!” “也不知道他爹妈这么回事……” “还能这么回事,死了呗。家里没人管,还不走邪路?好好的人家谁会来干这行!” “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一串钱,五钱银子,包袱里有两件替换衣服,”李普惇说,“还有一根发簪――木头的。” 李冬看着这个死在他手下的孩子,心里堵的慌――并不是内疚。他不像元老们那么多愁善感,怜老惜贫。他出身贫苦,在底层挣扎求生的时候早就把各种丑恶残酷的事情看了个遍。何况战阵之上,刀枪无眼,本来你死我活的事情,容不得半点怜悯。 拿起发簪,想起他临死的时候那一声“阿妈”,大约死到临头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娘吧,这不值钱的木头发簪便是遗念。他的家里到底是遇到的什么样的祸事,生活将他逼迫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在脸上涂上锅灰油彩,拿起一柄比自己身子短不了多少的战刀流窜各地,餐风露宿,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当土匪呢? “这么小就来当土匪,肯定不是良善之辈!”另一个士兵说道,“大约也祸害过不少百姓!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李冬摇了摇头:“他大约是祸害过百姓,说不定还杀过人。可这不是他的错……”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想起了小时候逃荒的时候,在粥棚外面亲眼看到七八岁的孩子为了一碗粥掐死更幼小的孩子的情境,“要说错,就是他爹妈不该把他生在这人间地狱里……把木头发簪和衣服都给他随身埋了吧――让他到了阴间好去找他阿妈。” 尸体清理完毕,国民军的伤亡也出来了,右支队虽然势如破竹,但是在混战中也有两人阵亡,七人受伤。左路队在攻入村口的时候有三人丧命,十多人受伤。 “快!包扎好的重伤员先转送到徐岗去,”李冬催促着,伤员中有几个人伤势很重,若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转送到封川县城的野战医院,多半是活不下来的。 十几个被俘的土匪跪在地上,不敢动弹。里面有些人受了轻伤,李冬关照卫生兵也给他们包扎起来,等待一起后送。 杨二东有些惊讶,问道:“不杀他们就够客气了,还给治伤?” “杀了有什么用,当肥料吗?”卫生兵笑了,“治好了给元老院干活!你尽说别人了,自己不也当过明军家丁吗?” 杨二东脸色一红,强辩道:“我是官兵……明军,这伙人可是土匪!” “屁!”背后有人毫不客气的骂道,“官兵比tmd土匪还坏!” 杨二东心中恼怒――官兵军纪不怎么样是事实,不过他过去是家丁,粮饷充足,杀人充饷,奸**女之类的事情从来不干,哪里愿意平白吃这个亏,当下扭头回望过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7节 第九十五节 百炼成钢 说话的却是个伏波军的上士,杨二东一看惹不起,只好闭嘴。却见又来了一股伏波军,领章上的标记和米中尉他们不同,不知道是哪里来得新队伍,心里暗暗纳罕。 不一会,米龙韬和左路队也收兵回来了,队伍回来的时候喜气洋洋,押着俘虏,扛着各种各样的战利品。敌人从村里溃逃出去没走几里路就被设好口袋阵的米龙韬的队伍一网打尽,光俘虏就抓了七十多个,其他全成了水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米龙韬喜气洋洋,连声夸奖朱四他们“打得好”攻荔圩的时候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土匪从村里给逼了出来。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有点信不过你们中队呢,没想到老兄真是个人才!”米龙韬对朱四赞不绝口,“你带的队伍我也知道,都是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能上阵,能冲杀,这就算是上乘的表现了――能打成这样,老兄是居功至伟。” 朱四被他一番夸奖,受宠若惊,赶紧谦虚了一番,说都是米龙韬“运筹帷幄”的好,自己只是“坚决执行”到位。米龙韬虽然没有接他的话茬,但是脸上也笑的颇为灿烂。倒是杨二东几个颇为不平:这些明明都是李队长想出来的,这朱四倒是恬着脸都算成自己的了。 不平归不平,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又多年受“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文化熏陶,自然也不敢随意评说。但是私下里免不了还是要嘀咕几句。 荔圩经过一番土匪的祸害,除了几个被丢下的掳来的女子之外,再也没有居民了。天色已经落黑,这里不便防守,距离西江也比较远,米龙韬决定立刻收兵回徐岗。 徐岗村内依然戒备森严,虽然伏波军打了胜仗,但是这些天来造成的紧张局面依旧持续着,入夜之后街道上没了人迹,只有团丁和国民军组成的联合巡逻队在巡逻。各处路口、桥梁上都点了火把和灯笼,设置了拒马。 从徐岗周围来避难的百姓不少,徐老爷因为澳洲人在村内,虽然担心粮食不够,也不敢公然驱逐,因而都被被收容在几处庙宇和祠堂内。 因为外表的匪情不明,为了保持随时能出动的状态,各队没有分散号房子,而是集中露宿,以便随时能出动。梧州中队依旧被安置在打谷场上。点起几堆篝火,夜间露水重,便用毯子将身子裹起来。 徐岗这边派了几个老头和妇女来帮着他们烧水做饭。因为解围,又歼灭了许多土匪,所以这顿晚饭是徐岗的“犒劳”,不但米饭管够,还送来了鸡鸭和鱼鲜。 连续战斗行军一整天之后,原本多少有些隔阂的战友们感情增进了不少,初上战场的紧张感也消失了,士兵们把长矛架在一起,围坐在篝火旁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互相吹嘘自己的战绩和别人的出的洋相。特别是在登陆战中失踪的几个倒霉蛋――他们在山地和江边来回打转,又累又怕,好不容易才摸到徐岗来,有个看到徐岗村口站岗的伏波军士兵居然放声大哭起来。 说起来,这也怨不得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万一遭遇土匪下场不言而喻。他们在梧州训练的时候就听了不少土匪残暴行径的消息。掉队或者迷路的伏波军士兵,落单的归化民干部……一旦落入土匪之手都是必死无疑。 李普惇风卷残云的吃完了饭盒里的米饭,又到大锅前,又满满了舀了一饭盒的菜汤。 “你吃这么多,当心撑着。”罗茂笑道。 “在梧州吃的太差了,难得见荤腥。”李普惇吧唧着嘴,“那糊糊吃的要了我老命了……” 在从广州新兵营出发到梧州整训结束,国民军的主要食物就是“军用口粮”――其中大部分还是发动机行动时期生产的,没有消耗掉的难民救济口粮――只有快饿死的难民不嫌弃。 “阿伯,你们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吃饱了的李普惇心情大好, “要不闹土匪倒也算不错。”老人苦着脸道,“这一闹土匪,地也种不安稳,桑也不敢采,今年的蚕也就没养。少了好大的出息,摊派下来的开销倒是涨了不少――这日子难过!” “咱们把土匪剿灭下去,不就好过了?”罗茂说,“土匪我看也不怎么样,稀松的很!” “副爷!你们有枪有炮,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咱们老百姓,一说到‘大天二’三个字,就和见了鬼似的虽说募了些个团丁,也是没打过仗见过血的雏――今天要不是你们来,这徐岗可就遭要遭大难了!” 他说到这些天因为土匪祸乱,邻近的百姓纷纷逃到地方最大,实力最强的徐岗来避难。村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很多都是妇孺老幼。他接着说起土匪们在附近活动的暴行,即愤懑又哀伤。 死的伤的,被劫财被奸淫的,虽说都是与我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认得他们。可是一想,他们都和我一样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每天吃饭、做活、睡觉……日子一天天过。说苦也苦,好歹还能过……现在就这么被人不问青红皂白的祸害了――有的还是一家子……想着就觉得难受……老百姓不巴望锦衣玉食的,只求个平安!平安也这么难!” 他这么一说,士兵们也唏嘘不已。罗茂赶紧劝慰道:“阿伯别伤心,咱们伏波军不是来了嘛!等我们把土匪都剿灭,大伙自然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今天要真被土匪破了寨,那才叫生灵涂炭……造孽呀……”老人用感激的语气感慨着,“你们可算是行善积了大德了,以后必有福报……” “您说哪里的话。”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心底里,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军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集训队在政治学习的时候,军官们反复教育“伏波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是维护国家保护人民的础石。”大伙听了也就听了,现在他们忽然明白了:他们到底是为何来这里打仗。 “口令!”打谷场上的哨兵忽然喊道。 “追击!”传来了李冬的声音,士兵们都是一振,纷纷站起身来。今天的战斗,右路队屡建奇功,李冬的威信在很多士兵们中间已经建立起来了。 李冬和朱四刚刚在徐家祠堂里参加了米龙韬主持的军官会议。现在徐岗除了米龙韬从封川带来的部队和他们梧州集成中队之外,还来了从三水开来的一个连。 这个连队是准备增援连州、贺州的进剿部队:由一个伏波军步兵排和一个国民军中队组成。他们原本是先开往封川县城稍事休整,再沿着连江前行。但是路上接到命令:根据最新的情报,在封川、郁南两县交界处发现大量土匪聚集,命令他们参加围剿战斗。因此这个支队便按照新的命令来到了徐岗,和米龙韬的部队汇合。 因为这个行动,朱四的梧州集成中队也被解除了巡逻护送任务,改为由米龙韬指挥,执行清剿活动。 抓来的俘虏由随队的实习军官审问,从中获得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据其中的头目交待,他们是十多天前才从各处汇集起来的――首领多是本地的豪强和土匪“寨主”,他们负责提供饷银和粮食,还有一部分火器。成员除了本地的歹人、土匪,大多是各地溃散的明军兵痞。甚至还来了一部分瑶民。 “这说明情报部门推断的现在遍地而起的土匪是带有政治性的。有人在背后暗中煽动和提供支援。”米龙韬在会议上说,“现在看来,八排瑶区的瑶乱和西江流域的土匪暴乱有合流的趋势。” 形势十分紧张,进剿活动就显得非常急迫。此刻朱四正在祠堂内开作战会议,李冬受命回来整顿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他的心情并不轻松,今天集成中队的表现十分抢眼,在作战会议上获得了米龙韬等人的一致肯定。但是伤亡数字并不好看:全中队阵亡六人,负伤二十多人。整个集成中队不过一百二十多人,实际伤亡已经超过了一成。这对于新部队的士气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作战中暴露出的许多问题很多,他原本建议朱四开个中队的作战总结会,不过朱四显然对此不感兴趣,再说他要留在指挥部,和米龙韬等人商量作战细节,便叫他回去开这个会议。 其实他刚才已经在暗处听了一会士兵们的闲谈――这种“偷听”能够最真实的知道士兵们的想法和士气。现在他听了大家的议论,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看来士兵们不但没有动摇,反而在求战的意识上比前些日子强了许多。 看来还是打仗能锻炼部队!李冬心想,在梧州的时候,不管训练多严格,部队上船之后的表现还是各种不靠谱,然而今天一整天仗打下来,他们反而变得从容镇定多了――像个军人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8节 第九十六节 战后总结 “这么样,饭都吃过了吗?”李冬笑了笑,问道。 . “报告中队长,饭都吃过了!”在场负责代理指挥的军士长报告道。 李冬命令道:“现在以小队为单位,进行战后总结!” “是!” 战后总结会是总参办法的《战斗条令》里规定的,只要战后无紧急任务,都要对今天的战斗进行全面总结,以班为单位进行,在连汇总成报告上报给营指。 这种总结归纳的首先是战斗中的经验和教训,发掘部队作战和训练中的不足,其次是提高士兵的参与意识,培养有更多自主战斗意识的士兵。 李冬在杨二东他们的火堆旁坐了下来。杨二东等人条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来。 这不仅是他们的源自旧军队的习惯,即使在伏波军体系里,官兵之间的上下级差依然是被强调的绝对权威。 “大家不要拘谨,都坐下来吧。”李冬摆手示意,“今天大伙打了一天,心得应该不少,都说说看吧。” 罗茂是老兵出身,见李普等人一个个脸色忸怩不敢说话,笑了笑道:“我说一个吧,今天中队长你指挥的很精妙……” “这个就不用你总结了,”李冬笑着踢了他一脚,“拍马屁的话留着回去再说,说说自己的直接感受吧。” “要说最大的感受,那就是装备不行。”罗茂作为下士班长,用的南洋步枪,但是今天一整天长矛的窘迫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 “要说长矛这东西,开阔地上拼刺打白刃战,的确不吃亏。可是在今天这种地形上,又是很多丘陵,又有好多树木,长矛不好用还不如砍刀趁手。” 这一说立刻引起了士兵们的共鸣: “过林子的时候总是被挂到。” “长途行军拿着觉得很累赘。” “特别是爬山过水的时候不好拿,步枪能背着走。” …… 杨二东见大家说话踊跃,也想说说关于步枪的事情,但是他迟疑了下没开口。倒是李普支支吾吾道: “……我吧,也有个想法,就是这鸟铳南洋步枪,能不能多给我们几支。这枪是真好用,可是现在就那么二十几条枪,打起来有时候干着急……” 这么一说,大家的情绪也上来了,于为什么不给国民军装备步枪的问题,其实很多人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其实这些士兵,许多都在明军中当过兵,原来并不是很喜欢火器--原始火器威力弱,使用状态差,经常会出事故。所以对没有装备步枪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觉得长矛还可靠些。但是一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打过仗,就立刻能体会到国民军装备的南洋步枪在作战性能上的优势。特别是每次步枪手的齐射,都能瞬间压倒敌人的进攻势头,破坏敌人的阵型。效果比起弓箭和长矛刺杀强太多了。特别是和米龙韬的部队协同作战的时候,伏波军的火力输出和战斗力都比他们强了几倍,让这些大头兵们暗暗羡慕这才是打仗的样子!原本觉得可以避开火器这种危险的玩意,现在却觉得扛着长矛低人一等起来了。 “……伏波军有步枪,这没说的,可是其他国民军也有枪啊这徐岗的几百号人就我们没有!” “连黎蛮子都有群子枪,咱们比他们还不如!” …… 杨二东见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这事,胆子也壮了起来,想了想也举手道:“为什么不给我配发火枪?要是有火枪的话,上午在江边的战斗,我都瞧见敌人了,可手里没有火枪,长矛又不能射,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敌人先射箭。要是有火枪就能先打掉敌人弓箭手,也不会有好几个兄弟中箭了。” “说得漂亮,给你枪会用吗?”旁边有士兵故意问问,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二东梗着脖子道:“当然会用!我给熊督……不,熊文灿当家丁的时候就用过,还练过好多次呢。” 李冬有些惊讶了:“你会用南洋步枪?” “会!”杨二东有些骄傲,“我在熊文灿的家丁队里就学过,考核的时候五发三中靶。还在易师爷那里学过些髡澳洲步操呢。” “原来你还当过家丁!” “乖乖,是熊文灿的家丁!” “熊文灿不是明朝的大官吗?怎么会有澳洲的步枪呢?” 李冬摆手制止了大家的讨论,说道:“大家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会向上级反映的。不过步枪这件事得慢慢来元老院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南洋步枪。我们部队才组建多久?全广东组建的国民军成千上万。元老院就算一个中队给20条枪,加起来也是成千上万。” 接着大家又说了各种想法,在旧军队中,别说当兵的,就是中下级武将也很少在将帅面前讨论战役战术得失的“方略”是督师的经略们考虑的事情。因而这种做法在让士兵们好奇之余,也引出了他们的讨论兴趣。从火枪问题,扯到随身的装备不少士兵都觉得最好能有一领铠甲。 “我们用的都是长矛,又没弓箭,被敌人一顿乱箭射过来,一下就有好几个人挂花。若是有一领铁甲、棉甲在身,就要好的多,至少不会中箭就死。”有出身战兵的士兵说道。 “说得没错,上过阵的弟兄们都知道,老话三箭不如一刀。有铠甲护身,只要没中要害,战场上中个七八箭都能继续搏杀。现在光穿个制服,中一箭就是个半死。” 关于铠甲的事情,李冬已经不止一次听士兵们抱怨过。他自己当过几年兵,也参加过不少战斗,从来不觉得铠甲有多重要。不过自己当兵的时候,部队人手一支步枪,并没有用长矛的。一旦进入战斗,远距离就能以旺盛的火力压制住敌人。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国民军不得不在没有充分压制敌人的情况下直接去冲击敌阵,被弓箭之类的武器杀伤就在所难免了。 然而他并不反驳或者解释,而是任由士兵们自由发挥的说他们的看法。大多数讨论完全是没有价值的,但是李冬是过来人,知道士兵的总结就是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只言片语里中淘出金子来。罗茂也不多说话,拿着个笔记本、铅笔不时记上几笔,又评说上几句。 总结会召开的时候,在徐家祠堂里,一场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参与者,除了米龙韬,还有朱四和刚刚抵达不久的支队指挥官李生刚中尉。 李生刚和米龙韬是教导队的同期,都是这次广东攻略中被突击提拔起来的军官。他们多是在部队服役时间长的老兵,当过军士,不论打仗还是带部队都有经验。 李生刚的部队原本是要派往连州的,但是从三水出发之后不久,就接到命令:“有情报显示敌人将在封川、郁南两县境内有大行动,即刻中止原任务,前往郁南县待命。” 类似的命令,也由通信兵从封川县传达过来。显然司令部得到了某些重要情报。 “同志们,”米龙韬在在场军官中资格最老,因此临时担任混合部队的前敌指挥官,“华南军前指的命令你们也都看到了。有情报说敌人将在郁南县展开一次大的作战行动,准备一举夺下郁南县城。为此,前指已命令郁南县警备队做好战斗准备,固守县城和周边重要据点,我们作为机动兵力,设法兜捕消灭这股敌人。” 会场上立刻起了一阵骚动。自从瑶乱开始,瑶区周边的县城已有多处陷落,但是,这些县城基本都是刚刚归附元老院不久,官兵战意不坚,所以轻易就陷落了。但是这郁南县却是西江沿岸的县城,是西江航道通畅的重要保障,属于重点守卫的交通线沿岸支撑点。这些县城每个都配有至少一个国民军中队的守军,配备有若干归化民干部组成的工作队,弹药粮食充足,最近因为形势紧张,又进行了第二次紧急增援,一批新的补充中队被优先补充到西江、北江和东江的沿岸各县。郁南县也得到了一个补充中队。 虽然该县没有伏波军作为核心,但是两个国民军中队的兵力也足够自保了。江面上巡逻舰队川流不息,随时可以把上下游的部队调来增援。 这种态势之下,根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土匪居然想围攻郁南县县城?这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李生刚咳嗽了一声:“我觉得这个情报有疑点。郁南县上游是我们在西江的最大据点之一的封川县,不但屯驻重兵,还有海军内河舰队驻守,随时可以顺流而下增援。留给敌人攻城的时间并不多。就算敌人拿下郁南县城,也无法长期固守,更做不到断绝西江航道。” “是的,我也这么看,”米龙韬说,“不过指挥部说情报是可靠的。那么他们的动机也许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朱四不解的问道。 “也就是说他们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在郁南县,而是另有所图?”——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69节 第九十七节 首长到来 在座的军官们都沉默了,声东击西容易理解,眼下他们可以推断出敌人要“声”的东是郁南县城,那么这个“西”又是哪里呢? 从地图上看,一条西江上仅县城和重要的设防节点就有十几座。每个节点至少都有一个中队的国民军防守――这些国民军都是第一批动员的,和后面紧急补充的第二批次动员的国民军不论从装备还是训练度上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哪一个都不好啃,不集中起五六倍守军的力量,配备相当数量的火器是不可能拿下这些节点的。 伏波军在西江上执行的分片包干的制度,一定区域内,某处被围攻或者有大股敌人聚集的消息,就由附本区的各个据点出兵作战。其他区域的部队除非有指挥部调动,否则一般不加入战斗。 所以,如果敌人声东的目标是郁南县,那么其真实目标,应该就是以郁南县为中心的上下游各据点。 这些据点里,封川县是最有诱惑力的目标。这里是往贺江去的交通节点,联勤在这里设与有兵站和医院,有大量的物资囤积。但是这里显然是硬骨头,别说乌合瓦聚起来的土匪,就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官军来打也讨不了好。 若是郁南县下游的各县,最有价值的便是肇庆,不过肇庆比之封川,作为粤西前指,第一旅旅部所在地,是更硬的骨头了。 “敌人既然要集中兵力大搞,还要搞‘声东击西’的计策,显然不会以攻下一个小据点或者一座不知名的县城为目的。而且他们的策略是煽动土匪--郁南县不过是吸引土匪卖命的一个诱饵。”米龙韬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长官所言极是!”朱四赶紧附和。 李生刚也没有表示反对意见,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开场白”里正确的废话。他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以土匪的军事素质和行动能力来说,这个要点即不可能是肇庆,也不会封川,”米龙韬说,“我个人推测,最有可能是地方是梧州!” 梧州这个词一说出来,朱四立刻就打了个冷战。 梧州地处最前沿,与退守广西的明军近在咫尺,一旦守军被土匪调动起来,内部空虚,明军集结重兵来一次反攻不是不可能的――而且熊文灿现在也亟须一次大捷:收复梧州总比收复郁南县来得响亮。 “这么说,我们中队应该尽快回防梧州……”朱四对这愈来愈凶险的局面有些隐隐的恐惧。在这里,梧州集成中队经常要独立在野战条件下行动,这对他来说压力太大――经常有“力有未逮”的感觉。 回到梧州,有钱多这个主心骨在,他不用负什么责任。他压根不信明军能拿下梧州――梧州是粤西的第一大城,不但城里有钱多这个连队,城外朱全兴率领的一个营的伏波军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肯定距梧州不远,虽说地处前线,安全系数反而是很高的。 “照我看,郁南县并不仅仅是‘声东’这么简单,很可能是被真正的围攻。”李生刚开口了,他和米龙韬不同,表情十分严肃,基本不与人闲谈,颇有威势,“明军的算盘很可能是用土匪当炮灰,吸引我们的兵力――毕竟郁南县的压力愈大,前指从梧州等地抽调兵力增援的可能性就愈大,所以敌人一定会拿出相当的力量来攻打郁南县。我们面对的压力一点都不会小。暂时还不宜分兵。” 米龙韬表示同意。 朱四无言以对,只好表示“坚决服从分配”。 会议决定,全军第二天返回封川,梧州中队留一半兵力暂驻徐岗几天,负责编练当地民兵。缴获的火器和武器也留了一部分给当地――这个光荣又麻烦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李冬的头上。 “徐岗是这一带较大的村落,丁口众多,现在又涌入了很多避难的外地百姓。你要借这个机会把民兵建立起来――现在这里只有徐家的团丁,不行。” 朱四心领神会,首长是最忌讳宗族势力的。眼下徐家是维持社会安定的力量,还要充分的利用,但是“徐徐图之”的事情可以做起来了。自然,这事做起来并不容易,好在已经决定由李冬留下,自己了得轻松。 第二天,在徐岗留下李冬指挥的梧州中队的右路支队的五十名士兵和各种火器之后,其余队伍离开徐岗,返回封川县。 “这里明明是郁南县的地方,为什么要我们驻守在这里?”望着船队渐渐远去而消散的黑烟,罗茂忍不住发牢骚了。 李冬也想不明白,他说道:“别发牢骚了,这是命令。叫你驻守你就驻守。走,先去检查防务。” 米龙韬的船只刚一靠岸,留守此地的副连长就给他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北炜来封川了! 封川县这个地方有元老并不稀罕,联勤、海军、侦察总局、情报局……川流不息。有临时路过的,有来视察的,有专门来执行某项任务的,也有一直在本地工作的――比如卫生口的元老,就是轮流到封川县的野战医院来值班工作的。 作为广东大区警备司令兼国民军广东大区总队长的北炜,也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协调占领区的安保机制。瑶乱和沿江土匪全面暴动之后,他来这里的次数更多了。 但是这次元老的光临却大不相同,副连长说,除了北炜之外,同来的七八个元老,有穿军装的,有穿便服的。 “……首长们是夜间乘着炮艇来得,到了之后直接住进了指挥部,似乎是不愿意有人发现他们到来。”副连长低声说。 “首长们有什么指示?”米龙韬赶紧问道。 “北炜少将让你们一回来就去见他。” “好,我这就去。” 米龙韬和李生刚一起到充警备司令部。这里面积甚大,几张八仙桌拼凑成一张地图桌,北炜此刻正站在地图旁琢磨着,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便服的元老――米龙韬认识:这是情报局的许首长。 这位许首长很是神秘,时而悄然抵达,又悄然离开,有时候会召见他询问一些情况,有时候和士兵、干部和本地老百姓开会。 他很少说话,主要是听大家说。然后有针对性的询问各种问题。有些问题,米龙韬做梦也没想过有他问了有什么用。但是他秉承“不该问的不问”的原则,从来不询问,只是按照他的要求汇报。 再仔细看,却见司令部的地上摊开着几张芦席,上门罗列着各种武器,米龙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在昨天的战斗中缴获的敌人的武器,连一窝蜂和木头炮都有。 调研缴获的敌人武器是许首长的一贯工作,所以米龙韬也没觉得多奇怪。 “报告――”米龙韬刚刚喊了一声,北炜已经看到了他们,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过来。 “你们把昨天的战斗情形先汇报一下。”北炜说道,“从一开始说。” “最早的情况是发生梧州集成中队航渡过程中,请朱中尉先汇报比较妥当。”米龙韬说。 北炜点头,目光转移到了朱四身上。 朱四干净利索的敬了一个礼,开始汇报起从离开梧州城开始的战况。他多年在警备营当兵,执勤的时候近距离接触过许多元老,所以一点也没有普通归化民军人初见元老那种紧张拘束感,不但言辞流利,而且汇报的言简意赅,紧扣重点。北炜听了很是满意。 “汇报的不错,”北炜打量着眼前这个站得笔直的国民军中尉,“你的新话说得很好啊,在哪里学得?” “报告少将同志,是在临高警备营!” 北炜心想难怪他的军容风纪这么标准!刚才那番报告赢得了他的好感。又问了问他是哪年的兵,从军之后的履历,不无遗憾的想到他的作战经验少了些! 不过从刚才的汇报来看,他的临场指挥也还不算不错。而且米龙韬在他汇报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不然”的表情,或许应该说还是带着“赞许”的。 看来是个可造之才。北炜心想。不过,他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委以梧州大队长之职的确有些太激进了,这次的剿匪行动倒是可以充分的锻炼他,这下他基本上坚定了以米龙韬昨日的参战部队为核心组建机动分队的决心。 随后米龙韬和李生刚逐一汇报了昨天的战况和沿途的状况。并且在地图上的玻璃板上逐一标记了相关战斗的发生地点。 “看来,敌人的确在郁南县有大动作啊。”北炜对着许可说道。 土匪要在郁南县“搞大事”的情报正是许可发出的。当然,他并没有间谍潜伏在土匪、官兵或者瑶寨中,得出这个结论主要是依据搜集的相关战报、俘虏的供词和敌人的活动踪迹。 “你们遇到的土匪,战斗力不俗。”许可说着指着芦席上的各种武器,“这哪里是土匪能用得起的武器,大明的官兵也不过如此!”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0节 第九十八节 新的战斗 许可是昨天到的,抵达之后不久,就有船只陆陆续续的把战斗中缴获的武器和俘虏送了过来。 这些武器里,颇有些制作精良的火器,尤其十几杆鸟铳和轻佛狼机炮。这都是土匪很少有的。 以前在治安战剿匪中也缴获过土匪的火器,多半是村镇铁匠打造的粗劣的管型火器,外形上模仿官兵的火器,但是质地极其粗糙,形制也不准确。一看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即使是大海主郑芝龙之流,麾下船只上的火炮火铳也有不少非常粗糙的私铸货。 这些土匪用的,摆明了就是大明官兵的制式武器么! 莫非土匪都是熊文灿支持的?转念一想支持也许可能,但是熊文灿大约没这个本事直接援助武器给土匪――这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从明军手里缴获,或者干脆就是溃散的明军带来的。这从初步审理俘虏得到的口供中就有所表现,俘虏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官兵出身。 瑶乱摧毁了许多的明军屯所、营寨,攻陷了多座县城,官兵的火器大量流散,不仅被瑶民武装缴获,也随着溃散的官兵流入土匪中。 难怪现在的治安战局面变得如此复杂。许可心想,溃散兵丁和流失的火器或直接或间接壮大了土匪和瑶民武装的力量。当年李自成麾下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也是明军陕甘宁一带的哗变的营兵。 这些人员和火器的补充,不仅体现在装备上,在战斗上也有多体现:这些木头炮就是证明。 木头炮他是头一回见到――他听说过这种原始火器:用胸径较大,木质细密坚硬的硬木树干当中掏出炮膛,充当火炮使用。在北方多用老榆木,在两广多用铁力木和荔枝木。 这类非金属的火炮在亚洲和欧洲都出现过。朝鲜军队在壬辰倭乱中就用过发木熕,瑞典人和俄罗斯人用过皮革炮。无论是皮革还是硬木,在强度和韧性上都不如铜和铁,所以这类炮不能装填太多的火药,能发射的炮弹尺寸也不大。多用来发射霰弹,4磅的炮弹就算很大了,射程也不远。而且大多很不耐用,一般打个几次就会变型开裂。朝鲜的发木熕也在战斗中发生过炸膛事故,所以他们之前遭遇过的官兵没有装备过这东西。 他眼前的这几门木炮是荔枝木――本地常见的树种,炮膛挖得规正,显然不是手工做得,应该是用某种手摇钻杆挖出来的。摸了下,内壁光滑,大约是打磨过的,虽然相比外径,炮膛的内径小的可怜,大约可以发射一枚4磅炮弹。木炮身上还加了几道铁箍。 虽然制造挺考究,但是木头炮对土匪来说,加工还是要比之铁炮要容易的多,荔枝木、铁力木在本地随处可见。不经用,打坏了直接丢就是。 虽然这东西粗劣笨重,但是在战斗中只要布置得当,开火时机把握好,还是能获得战果。这次的伏击战中土匪击沉炮艇虽然有瞎猫拖到死耗子的运气成分在内,但是其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毫无疑问,我们要面对的土匪不是一般的匪伙或者地方歹人,更多的是掺和了明军士兵的非正规部队,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比一般匪伙要强得多。”许可总结道,“总结最近的治安战战斗报告,可以看出土匪头领的军事素质也不错――很可能有明军将佐。” “眼下是三股合伙来对付我们一家呀。”北炜笑了笑,“不过也好,土匪之所以难治,就是小、散、流。他们现在这样要合股起来搞大事,反而对我们的剿匪行动有好处。” 许可说:“但是一旦给他们连续攻城拔寨,对我们在西江两岸的政治声望会有不良影响,所以这里面的政治因素也得考虑。” 北炜点头:“所以我们还是要搞过去薛子良的那套法子。” “集村并屯?” “是的,我们的部队太少,不可能保护每个村落,”北炜指点着玻璃板下地图,“大村落,丁壮多,能保卫自己,小村子几乎毫无防御能力。把小村落合并到一个有较好防御条件的村里,组织民兵,就能形成一定的自卫能力,这样才能有效的防范土匪的袭扰,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兜捕土匪――否则部队疲于奔命。 “西江两岸是我们的治安重点区,也是这些沿江县份的主要农业区,聚积着大部分人口和田地,所以我们治安的重点就放在这里。”北炜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三个归化民军官。战役上的考虑原本不需要在归化民军官面前说,但是他觉得还是说一些,让他们从现在起就建立起全局意识来,“你们现在要有大局意识,不要仅仅把自己局限在警备队长或者步兵连长这样的角色上。” “是!”三人全体立正。 接下来北炜宣布了新的命令:米龙韬被任命为苍封郁三县警备机动队队长,全面负责对这三县的治安战。统一调动指挥这三县的警备部队作战,李生刚任副队长。 “……至于你,还缺少实战经验,不过你的中队表现出色,跟着两位队长多历练下。” 朱四暗暗叫苦,这是要把他留下的节奏。他原想找理由回去梧州,但是不敢直接说,便赶紧敬了个礼:“报告!感谢首长对我的栽培!只是我还是梧州国民军警备大队的大队长,如果留在机动警备队,是不是把相关手续办理一下……” “这事不用着急。”北炜微微一笑,“这次你们一起出来巡航的不是还有一位李中队长吗?听说表现也不错,我会让他暂时代理你的职务。” 朱四赶紧表示:“是,是。”心里却一阵不是滋味。 分析会一直开到中午,对三县的联动警备模式进行了商讨。包括在梧州方向的重点警戒。会议做出决定,三县目前所有的侦察力量全部出动,搜集周边的情报。重点搜集郁南县和梧州方向的情报,确保一旦在这一地区发现大股敌人聚集就集中力量进行打击。 封川县的野战医院设在封川县的孔庙,封川是个小地方,虽然各种庙宇不少,但是大多面积不大,唯一可用的有较多房屋便是孔庙。 府县的孔庙不仅仅是祭祀的场所,也是府学、县学的所在地,房屋较多,便于安置伤病员。所以负责粤西野战救护的林默天就把野战医院设在了这里。 林默天是外科大夫,原本他申请到广州是为了创办省港总医院,再创立一所医学学校,但是现在前线亟需有经验的医务人员,在广州屁股还没坐热就来“支前”了。 “这里的条件,简直是看不下去了……”和北炜一起来这里巡视的刘三参观完野战医院,对说道。 刘三虽然目前只负责广州方面的医务工作,实际上是默认的卫生口在全广东的负责人 “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林默天嘴里叼着支雪茄――照理说医院里不能吸烟,但是自从到了封川他就抽上了。医院里浓厚血腥味再多的消毒水也掩饰不住。 “是,是,我的确有心理准备,知道情况会很糟糕,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糟。”刘三出了一口粗气,“我原本觉得我们在海南搞的基层简易卫生院已经够粗放了,没想到到了前线一看,简易卫生院简直就是三甲医院……” 整个粤西野战医院,只有一个元老大夫,三个归化民大夫,十个“医士”――这些人的大概就是旧时空“赤脚医生”的水平。要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能符合“大夫”这个资格的,只有林默天一个人而已。 且不说医护人员水平如何,要保证部署到粤西的一万多归化民军人和民政干部的战时卫勤,这些人就是杯水车薪。 不大的文庙的前后殿宇、廊房内,全都成了病房。因为住院人员太多,不得不在城内另外征用了几处庙宇,作为住院部,勉强算是轻重伤员和病号的住院给分开了。 现在是上午,昨晚送来的最后一批伤病员都已经处理完毕,暂时还没有新的伤病人员到来,林默天算是暂时空闲了下来,能和来视察的刘三闲扯淡几句。 “我们的卫勤工作,实话说是准备严重不足的:人员、物资、药品……全部都是短缺,就是不缺制度。”林默天吐槽道。 按照联勤总部“因地制宜”制订的卫勤条例,轻伤员自行到营卫生站,简单处理包扎送到旅野战医院;中等程度的伤员,由担架队后送营卫生站。然后再用船只或者担架队后送到旅野战医院。 因为部队基本上是沿河行动,从作战地域到河边的补给点,最多不过十几公里,担架队只要将伤员运到河边就可以使用前送弹药给养返程的机动船。然后到旅一级的野战医院进行最后的处理。然后再后送休养。 至于危重伤员的处置流程,并不在条例上。以他们现有的保障设备和医疗水平,重伤员根本活不到后送集结点。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1节 第九十九节 卫勤工作 这个看起来很完美的体制在执行中因为专业人员和药材的短缺,实际上运作的很差。 之前元老院的历次战争中,战斗持续时间一般不长,总体伤亡较少。采用集中大多数卫生资源突击式解决,效果一般都不差――除了某些严重外伤和感染之外,救治成活率很高。 海南岛治安战期间,部队遭遇的大多是小股土匪,不但兵力少,素质低,武器也很低劣,伏波军一般占有绝对优势,战斗伤亡极少,对卫勤的需求更小。 如今的情况却大不相同,西江沿岸的治安战,敌人数量多,装备不差,大多对地形民情十分熟悉。相形之下,治安战中承担了大部分日常性任务的国民军又往往训练不足,装备低劣 因为许多部队是从降军改编的,作战意志较差,打起仗来伤亡就比伏波军大得多了。一次战斗之后,需要处理后送的伤员往往超过部队的处置能力。 剿匪战斗大多是以连/中队为单位展开的,一个营/大队展开的作战范围可能大到数平方公里,战场往往是在山地和丘陵间,在前线负伤的士兵,要克服很大的困难才能抵达营卫生站。 “……即使到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救治,”林默天闷闷不乐的说,“我下部队去看过,营卫生站只能算是包扎所,卫生员的医疗箱里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他们也只会基本清创和包扎,勉强能做简单的骨折固定,稍微复杂一些的创口就处理不了。有的地方伤员连饮用水都供应不上……” 从包扎所转移到野战医院,先要爬山越岭,然后才能换船。期间的颠簸转运,重伤员根本支撑不下来。而每个转运环节都要经过长时间的等待,很多原本还有救的伤员在等待中伤势恶化最后死掉了。 士兵自己的总结就是大致上是“能走就能活”“上担架必死”。林默天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基本上正确。 长距离的缓慢的后送,往往让重伤员饱受折磨后死去,所以很多时候,连队给重伤员“补刀”的传统做法又死灰复燃。看似是长痛不如短痛的“仁慈”,实际上对士气的打击极大。 “我也知道,以我们的条件能做得事情实在不多。特别是重伤员……我自己就是外科大夫,以我们的条件,现在常见的大型开放型撕裂伤口、脏器受损的贯穿伤……能救过来几个我自己最清楚,送不送的也就那么回事。不过现在这局面实在太难看了……” “你就别太自责了――元老院的医疗水平是什么样别人不知道,咱们卫生口的还不清楚吗?”刘三也点着了一支雪茄,“17世纪能建立随军医疗队的能有几家?有就不错了!别忘记19世纪中期的普奥战争,几万大军只有六个军医!这先进性都是对比出来的。” “你说的是,但是……”林默天还是有些放不下。在野战医院工作的日子对他的刺激太深了。知道情况怎么样和实际是两回事。 “至于资源上的问题你也不要太纠结。”刘三安慰道,“我和洪璜楠已经核计过了,准备把救护队的编制扩大些。特别担架队,要大幅度增加,还有就是要专门搞些救护船,不要再让伤员等回程的运输船了――就算死也要死在野战医院里。” “医疗人员呢?” “尽量吧,”刘三说,“元老大夫,大概没可能再增加了,不过培训的医学生什么的还可以再给弄十几个来实习――这些人时大夫说了,不能上前线,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自从在北江流域的战斗中,一名归化民医士不幸阵亡之后,把时大夫心疼的要命――一个按照本时空标准合格的“准大夫”,要花卫生口三年以上的培训时间,这还是建筑在此人天资聪慧,元老大夫又孜孜不倦的教导基础上的――惹得最后总参和卫生口专门发了文件,要求部队“保护好每一个医务人员的安全” “我会得。” “还有你设计的新的急救箱也出了一批样品,发了一批来试用――这次我也带了一批过来。” “太好了!”林默天原本愁眉不展的脸顿时有了些喜色。 现在普遍装备的卫生员用得医疗箱里的配备非常简陋:木制听诊器、一个清创包、一套针灸针具、一小瓶酒精、一包止血粉、一小瓶行军散、一包黄连素、一小瓶磺胺、少量饮用水消毒片,还有若干纱布、绷带、三角巾和止血带。这个卫生箱从第二次反“围剿”战争前夕开始投入使用,一直凑合到现在。 新的医疗箱被他命名为“35式急救箱”和“35式军医箱”,是在原有的卫生员背箱基础上设计配发的,分别是是原卫生员背箱的改良版和扩展版。分为卫生员版和军医版。 35式急救箱的在原版的基础上做出了部分改进。在原版的牛皮箱内面加了两层桐油布衬里,以增强防水的效果;针灸针和清创包在卫生员急救箱中大大简化,其中清创包仅保留刀剪针线各一,另外作为补充,增加了营级卫生所手术器械的种类和数量;除酒精外,增加了碘甘油、双氧水各一小瓶;中成药的种类丰富了很多,原有的止血粉和黄连素改良了成分,增加了蛇药、烧伤膏、安宫牛黄丸和口服鸦片酊剂;化工药物增加了已经能够成熟量产的土霉素和急救专用的精制吗啡,部分地区还增配了垂体后叶、肾上腺提取物,并且增配了相应的注射器和针头;敷料基本保留,增加了山寨自解放军的五色伤标带:红色的出血伤标带、白色的骨折伤标带、黑色的传染病伤标带、黄色的中毒伤标带,由于伏波军不可能遇到放射伤,蓝色的伤标带就暂定用于冻伤、烧伤、蜇咬伤等“其他伤”了。 35式军医箱则增配了更多的器械和药品。除急救包里的药品、敷料和器械酌情增量外,军医箱中还增加了几瓶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注射液,另外加配了更大量、更丰富的防疫用消杀灭药品;加设了几个诸如小型骨科包、清创包、助产包(以便在驻地适应民用需要)之类的小型医用器械包,以及一个由开腹探查包和截肢包拼合简化组成的稍大的通用器械包――当然由于目前的材料不过关,无论是哪种器械包,诸如线锯、克氏针之类的东西都是没有的;加配了夹板和石膏绷带,以及简易呼吸气囊、金属制气管插管、金属导尿管。由于体积重量都超过了普通背箱的范畴,军医箱放弃了背箱的设计,而是加配了可拆卸的把手和推轮,以便机动使用。 “说实在的,简易呼吸器这东西是有争论的,有几个人认为以目前的条件,不能维持自主呼吸的野战伤员后送和抢救的意义很有限,简易呼吸气囊可以不考虑。不过这玩意制造没什么难度,多一个抢救手段也好。” “实话说,没有用不到的,只有不够用的。”林默天苦笑道,“要按照我原来的看法,卫生员的急救箱里不放清创包,直接简单包扎就往后送……完整版的清创包是放在军医箱里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觉得急救箱里连个针线都没有好像太不像话,就加进了这个极简版的。因为卫生员的急救箱除了在战场上,还要在平时提供最基本的卫生保障,所以针线还是留着了,但是在我预想中清创应该是由军医箱完成的。” “至于单兵急救包,方案是按照你的建议改了,不过企划院说目前的搪瓷饭碗产能不够,要逐步添加。” 新的单兵急救包里增加了一个搪瓷饭碗和一条宽腰带。腰带是两指宽打满孔的棉布,孔间距小,可以当止血带用;搪瓷饭碗用于腹部开放性创伤的伤员暂时兜住流出体外的肠子,当然也能来当餐具。 原来伏波军是每人一个急救包的,但是这东西有保质期,卫生材料厂又缺少有效的密封包装手段,造成急救包的保质期很短,到期之后就要重新拆掉包装重新消毒封包,所以库存一直保持在较低的水平。大陆攻略开始前几个月才开始全力生产,但是消耗量却远超过了事先估计--国民军的扩军计划一再放大,作战强度也比预期要大得多,眼下急救包并不能做到每个一个,基本上只有伏波军和“老国民军”才能配备。大批“第二”、“第三”波次动员的国民军没有配备――实际上许多连队连卫生员也没有。受伤之后基本上没有任何救治手段。 “这样的差别对待对士气影响很大,很大。”林默天说,“这些新国民军大多装备就比较差,救治装备又少或者干脆没有――不少士兵都有被歧视的感觉,长期以往,部队不但士气提不起来,只怕忠诚度也有问题:最近国民军的逃兵比率可不低。”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2节 第一百节 重返肇庆 李冬在徐岗的练兵工作持续了一周,工作虽有波折,但是还算顺利――土匪围攻徐岗把徐家的老爷们都吓破了胆,都指望着“大宋军爷”能救命,别说整编民兵,就是叫他们献出小妾都乐意。 如何整编民兵,北炜是发出过一个通知的。基本上,民兵要突出“地域化”,强调“本乡本土”,这样缺少政治训练的人才能有充分的“保家卫乡”的动机来战斗,只要不离开家乡,战斗力反而比官兵强。 明末日趋恶化的社会治安环境,使得各个稍具规模的村落,都以宗族或本村大户缙绅为核心,组建乡勇。这些村落的乡勇,少得十几人,多得上百,实际已经是一种“民兵”的雏形了。只不过这些民兵的素质参差不齐,大多未经训练,其中也混迹了不少乡村里的“歹人”,反而先祸害起村民来。而且以宗族和大户为核心的乡勇,往往会沦为“私兵”。所以北炜的整编民兵,基本上就是以改造乡勇为主。 虽然有人质疑这样的不触动乡村社会经济基础的改造到底有多少效果,但是眼下的局面使得元老院别无选择。只能采取“煮夹生饭”的模式,向各个村落派出武装巡逻队,将基层村落初步组织掌握起来。 组建民兵的经验在海南的治安战中就已经积累了充分的经验,用到广东也差不多。大致按照大村两丁抽一,小村全丁皆兵的模式,组建村民兵,为他们配备冷兵器、少量缴获的火器和铠甲。并且督促各村修建防御设施。 目前,以元老院的能力来说,不可能也做不到对这些村民兵的直接领导和训练,所以北炜把目标定为:村民兵队的正副队长必须由当地的县国民军警备中队来任命,同时接受县里的指挥。 民兵队长的主要职责,是维护本村的安全,同时与周边各村建立联保关系。联保并不简单的指定多少村落,基本上是以地形条件为基础。一般村和村之间的距离,直线距离不超过3公里,徒步能在半小时之内抵达。以便各村能互相支援。 民兵队受县里调动外出执行任务,一般不超过一个月。正常情况下,村民兵不到外县作战。 人口过少的村落,采取集村措施,多个小村落合并在某个有较好防御条件的小村内。做到保证每村的丁壮至少在三十人以上。 在各村严格保甲制度――之所以说是“严格”,是因为保甲制度在明朝就已经存在了,两广地区因为有瑶乱的问题,各村都有保甲。现在又进一步整顿延续下去。北炜命令各县警备队派出小队下村,逐一健全保甲,同时建立村民户籍登记簿:一份由本人保存,一份由县里保管。对无固定居所的外来人员必须取得本村殷实人家担保,无人担保、背景可疑或是村内的“不良”,一律集中收容到县城的劳动营进行再甄别。 在各村执行“守望相助”政策,各村均设立信号塔,相邻各村白天用狼烟,晚上用火光联络告警。一旦发生警讯,便以接力的方式向县城告警。求助信号一旦发出,除夜间可延迟到第二天天亮出动之外,联保各村都必须出动民兵救助。在通过水旱路运输物资的过程中,由各村民兵接力护送,如有丢失,由本段护送的各村照价赔偿。 平时,进行这种改造必然会大费周章,特别是村民兵的负担极重。但是现在土匪烧杀掳掠的威胁,使得各村设民兵建保甲修寨墙颇为踊跃。集村工作执行的也比较顺利。虽然集村意味着财产受到损失,但是土地是土匪抢不走的,只要人活着,世道太平,家业总还能重新积攒起来。 李冬在徐岗的工作也算顺利,徐为诚对他的各种要求全部答应,很快就编练出一百二十人的民兵队来,全部用标准矛和砍刀武装起来。从郁南县库存的缴获获物资里分了十几杆鸟铳和轻型佛郎机炮给他们。还专门搞了几身铠甲过来。 这铠甲拿来的时候着实不像样:锈迹斑斑,有些地方连缀的皮革条已经断裂,失去了部分甲片,不过这玩意被民兵队的几个“选锋”穿在身上炫耀的时候,李冬手下还是有不少人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不管怎么说,有铠甲在身,活命的机会总大一些。 对于徐岗上下来说,这些武器装备的到来,使得他们对元老院的信任更进了一步:危急关头邻县国民军的及时救助,现在县里又给他们发武器帮着练兵,百姓们无论穷富,都觉得在这危如累卵的乱世里有了一个可靠的依靠。 李冬顾不上士兵们的心思,他一个劲的督促士兵们训练民兵。一周时间编练民兵无论如何是时间短了点,不过各村的乡勇过去也没受过多少训练,守卫村寨还是勉强能凑合的。现在经过他们简单的训练,战斗力多少有些提高。特别是原来的乡勇头子徐勇,训练的时候颇为积极,总缠着李冬要学“澳洲武术”――他不相信澳洲军人的白刃训练就那么简单的几招,弄得李冬不胜其烦。 一周之后,李冬的支队乘上了从梧州下行的运输船,然而他接到的并不是返回梧州的命令,而是立刻向下游进发,到肇庆去报到。 出发时候的一个中队被一拆为二,大队长朱四带着半个中队留在了封川,自己带着另外半个中队却要去肇庆,这到底是是准备干什么? 命令就是命令,不管李冬和众人如何不解,全体士兵乘上下行的运输船,又来到了肇庆。 肇庆第一旅司令部又是粤西前指所在地,原本集结了大量的部队。而李冬带着他的半个中队抵达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部队比他上个月前经过的时候更多了,还集结了大量的运输船。 只要稍有军事经验的人都知道,肇庆正酝酿着大规模军事行动。 “小心,船要靠岸了……” 随着水手的一声吆喝,三条大发艇缓缓的靠在了岸边的泊位。 “下船!一个接一个,不要乱。”军士们招呼着,李冬也舒缓了下腰身,登上了跳板。 才刚上岸,在岸上的兵站军官就迎了上来。 “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梧州国民军集成中队的……” “从封川来得?” 李冬心想他们倒知道的清楚: “没错。” “武器全部留下,”兵站军官说道,“匕首和南洋步枪保留。” 众人面面相觑,武器随身携带,这是他们入伍之后受到的教育中经常被强调的,即使是休息的时候武器也得归置到位,以便随时可以取用。现在怎么一上岸就要叫他们缴械?既然缴械,为什么又要保留步枪呢? 不过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只有照做。当下把标准矛、砍刀之类的武器都留下――李冬注意到地上已经堆了不少标准矛之类的冷兵器了。 莫非是要全部换装?李冬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等他详细琢磨,码头上又来了几条轮船,几名军官打着写有番号的旗帜正在岸上喊人集合——原来是广州增援的国民军到了。 这些后来的中队番号普遍排到了两位数,士兵身上还带着新兵蛋子特有的不安,拿着标准矛的样子那么寒碜可笑。打过两仗的梧州中队从他们面前走过时颇有些优越感。李冬忽然有些感慨,上个月刚离开三水时兄弟们也是这副尿性,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可以在人前夸耀资历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兵站的军官将他们被安置在临时的帐篷营房区――原来征用的兵营和寺庙都已经住满了。 “我们虽然是一个中队的编制,但是只有半个中队的人在。”看到兵站军官给他们安排的营房足足能住一百多号人,李冬有些疑惑。 “你今天晚上就把缺额报上来,给你补足兵员。”联勤军官拿着硬板夹,在上面写着,“联勤部有指示,所有部队都要按照建制补足兵员――码头上的补充兵看到了吗?就是补充给各中队的。” “补一半生瓜蛋子,这仗不好打……”罗茂插话道。 联勤军官笑了笑:“打几回就不是生瓜蛋子了――晚上你们点验下自己的南洋步枪,有损坏的赶紧填报。别忘记上报弹药缺额。” “是不是要给我们全员配发步枪了?”李冬问道。 “没错。”联勤军官点头,“你们中队表现不错,所以这回给抽调来换装了――好好干,有得是立功的机会!” 这话印证了马上就会有大规模行动的猜想,士兵们一阵骚动。李冬赶紧说道:“你们吵吵什么?再吵吵晚上出夜操!现在都给我滚去准备宿营!” “宿营准备结束之后派二十个士兵到兵站部来出公差,领东西。”联勤军官看着队伍,“现在实有多少人?” “报告,实有六十人。不过有三个没有兵籍……” 这三个是他们在徐岗“就地扩军”来得,联勤对这种就地补充上是认可的,但是必须事后补办入伍手续。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3节 第一百零一节 集结队伍 “出公差的时候叫上他们,补个手续。” 兵站军官吩咐完了,把帽子往后脑勺上一推,忙着朝码头过去,一路还在吆喝,“……别挤!都赶着投胎去是怎么着?这里是部队!立正!不许说话!……” “要是给咱们补四十个生瓜蛋子就好瞧了……”罗茂小声道。 “好歹有枪了不是。”李冬说,“最近训练要抓紧些――我有预感,这回是要打大仗了。” “您放心,我保证把他们都给操的死去活来。今晚就给他们来个夜操松松骨。” “嗯,”李冬点头。 李东初来乍到,有一堆手续要办,当下叫罗茂在营地负责宿营,自己带着二十个大头兵去“出公差”。 临时营地设在肇庆城外,但是兵站部的办公室却在城里,李冬领着二十个士兵往城里去。 肇庆作为前指所在地,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从三水来的部队和物资,从前线后送的伤员和俘虏,都在这里暂停,城外沿江的荒地都被征用,修筑了密密麻麻的营地和货物堆场。新修筑的土路上,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 肇庆城内行人稀少,只有国民军在路上巡逻,店铺虽然开着门,但是大多只开一半门脸,显得十分萧条。 街头巷尾,到处是设防的岗哨,随时随地的盘查证件。李冬在路上已经从其他过路军人口中得知,肇庆周边也不安稳,溃军和乱匪一度闹的很凶,周边村落的百姓大批涌入城中避难,城里的秩序一度十分混乱。直到国民军全面增援,才把周边的局势稳定下来。躲在城里的士绅民众才逐渐回乡,城里的秩序才逐步好转了。 李冬到了兵站部,递交了表格和申请单,很快就领到了配发给他们的物资,除了装备全员的枪支弹药之外,还配发了少量的手榴弹。 配给中还包括了每人一双新军鞋,绑腿和三日份的“野战干粮”。这完全印证了他“要打大仗”的估计。 回到营地,补充兵已经到了。一共四十个兵丁,成两排。李冬拿过花名册看了看,年龄从十七到四十都有。虽说是老老少少,但是花名册上的备注注明,他们全部受过八周的基本步兵训练。 李冬逐一打量了下他们的面孔和身躯,虽说整体偏瘦弱了些,但是感觉人还算结实精干。 “你叫什么名字,二等兵?” “是!报告长官,我叫马来!”被点到的士兵挺胸吼叫着回到。 “稍息,”李冬问,“打过枪吗?” “报告!一周南洋步枪训练,四十次空射,五次实弹射击!” “多大了?” “报告,十九岁!” “很好!”李冬点了点头,踱到了队伍前面: “你们从今天起就正式进入了梧州国民军大队集成中队!”李冬用眼睛审视着眼前这排士兵,“我们部队新组建不久,但是,也经受过战场的考验!有过光荣的战绩!我不管你们过去是做什么的,是当兵的还是老百姓。今天既然来到了这支部队,就把过去那些乌七八糟的旧军队、老百姓的做派趁早都给我忘干净了!成为堂堂正正的元老院麾下的军人!” 训完话,李冬叫罗茂带着新兵去江边操练。自己回到帐篷里着手装备补充的文书工作,这时候,突然从外面来个传令兵。 “立刻前往粤西前指参加会议。” 粤西前指兼第一旅旅部就设在东门外的水师营的关帝庙内。李冬赶到关帝庙的时候,发现来了许多军官,除了国民军军官之外,还有伏波军的军官。廊檐下面还有几名元老。 旅部的参谋宣布说朱首长在研究地图,请大家稍等片刻。把这么多军官召集在一起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训话,肯定有重要的军事行动要部署。李冬心想。 此刻,旅部的墙上挂着巨幅粤西地图,桌上还铺着几张作为管控物资特别配给的旧时空卫星照片,压住地图的玻璃板上花花绿绿的标记涂了又抹,都有些花了。朱鸣夏一身少将制服穿得一丝不苟,围着桌子踱步。 四月份八排瑶起事之后,粤西各地瑶民纷纷响应。虽然朱鸣夏占领肇庆之后第一时间就招降了被熊文灿抛弃的各地驻地驻防官兵,给予名义,并且设法补充了一部分粮饷,但是熊文灿的明军野战兵团主力的全面撤离使得西江流域原先的“镇瑶”体系全面崩溃。收编的各路明军的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到了肇庆。一些已经投降的县城被瑶民武装攻陷。瑶乱,以远超历史记载的规模全面暴发起来。 似乎嫌朱鸣夏的压力不够大,由于元老院的进军和八排瑶的暴乱,大批明军官兵溃散乡间,立刻就和乡间的土匪歹人合流起来,聚合成数不清的匪伙,四处烧杀劫掠。如果说八排瑶的暴动还只是局限在粤西北的贺州、韶关之间的三连地区,那么随之暴发的土匪骚动却波及整个西江流域的各个县。大股土匪的踪迹甚至一直抵达了三水。 在这四面生活,八方冒烟的局势下,朱鸣夏不得不放弃在原定拿下梧州之后下一步攻势,甚至连藤县都未拿下,匆匆率领主力赶回肇庆布置防务,应对暴乱。 现在,除了肇庆和梧州之间的西江沿岸的各个县城是由国民军控制之外,西江以北的山区内陆县份、卫所大多还是由临时收编的旧明军防守,由委任当地的降官和缙绅“维持地方”。归化民县长和国民军中队许多都因为到“道路受阻”,被迫滞留在肇庆,这使得局面更加紊乱。 朱鸣夏知道,这些“维持地方”的降官降兵大多持观望的态度,如果不是瑶民武装迫在眉睫,这些人“弃暗投明”的速度不会比当初“忍辱投髡”的速度慢。就是现在的危如累卵的局面,还有人暗中和关系的熊文灿勾勾搭搭,有的甚至在给那些“官匪”充当保护伞。 但是现在,他顾不上料理这些人,这些人的存在多少能抵挡下瑶民武装的扩张,保证基本的社会秩序。 眼下形势依然不容乐观,但局势已渐渐明朗。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八排瑶主要分布在贺州和韶关之间的连山、连州、连南一带,与南方的肇庆梧州一线隔着苍梧、怀集、广宁等县。起事后瑶民先攻克了连山县城,随后向东进据连州、乳源、阳山,声势浩大,直到在英德和韶关的中路军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才稍作收敛,退出乳源来南方寻晦气。经过一个月的观察,现在已可以判明其有向西江流域靠拢,联合广西瑶民进一步扩大局面的趋势。 不仅如此,八排瑶暴动的混乱局面给躲在广西的熊文灿一线希望,因而他不断的派出心腹回到广东,以封官许愿的方式煽动土匪和溃兵暴乱,竭力扩大骚乱的规模和范围,一面困住伏波军向西进军的步伐,一面以此来消耗元老院,以便未来能有机会“反攻”。许可在西江沿岸搜集到的情报也充分说明了这点。 不过,这种“官匪”和“土匪”有很大的不同,为了获取更多的战利品和获得更大的“威名”,他们倾向于不断的扩大匪伙,以增强自己的攻坚拔寨能力。结果就是匪团的规模日益扩大,反而给了伏波军寻找、捕捉、歼灭的有利条件。 前不久,北炜指挥部队清剿了高要的几个匪团,肇庆南部平静了不少。土匪聚成一股后虽然危害性更大,但是歼灭起来比零星小股土匪容易得多,而且为非作歹的各路强人正好把本地士绅和群众推向己方。北炜的“治安整肃”能推行下去,和此不无关系。 朱鸣夏仔细的看着地图上满满的红点,扭转被动局面的时机是不是已经到来了呢? 参谋进来报告:“首长,按您的命令,肇庆连以上单位主官已集合完毕。” “让大家进来吧。” 官厅里一下子进来三十几号人,变得拥挤不堪,所有军官无言地自觉列起队,显得乱中有序。 “这里有不少军官我是第一次见,你们都做一下自我介绍。” 新到的各个国民军的中队的中队长首先出列报到,朱鸣夏其实事先已经读过这些部队的训练/战斗报告和主官情况介绍。 这些部队虽然参差不齐,但是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经受过战火的考验。 一个新编的中队,能在战斗中独挡一面,没有出现人员溃散,就算是合格了。虽然不一定能当尖刀用,当盾牌勉强也凑合了。 至于那些刚刚从广州赶来的毫无经验的菜鸟中队,就只能充当卫戍部队了。 “诸位,展现你们平日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诸位也知道,梧州北有瑶民西有明军而自身兵力薄弱,因此我决心实施一次前出作战,改变我们的目前的被动局面,今天集合,就是为了通知大家上级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方案。参谋,把作战计划讲给大家吧。”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4节 第一百零二节 治安策略 两广的“瑶乱”由来已久。其历史可以上溯到自宋代。自宋至明,在湘、桂、粤省发生了长达六百年此起彼伏的“瑶乱”。总得来说,“瑶乱”是自北往南的发展的,宋代的“瑶乱”主要发生在湖南,随着瑶民逐渐南迁,到了明代,“瑶乱”就主要发生在两广地区了。 瑶人自湖南南迁,虽然先入粤后入桂,但长期以来却以桂省为大本营。广西山岭崎岖,丛林密布,是以走山耕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的瑶人生活理想之地。如勾漏大山、大瑶山都是瑶人的主要聚集区。明代的的治瑶政策,重点亦放在广西。 宣德以来,广西总兵云山在两广边界征瑶,两年中杀伐万人,继后柳溥、田真在广西均大肆残杀,于是广西瑶人大量流入广东肇、高、雷、廉四府与广西犬牙交错之山地,特别是泷水之云开大山山地。所以明代的广东瑶乱,主要在西江以南,西起封川、开建,南至阳春、高州,东至高要、新兴一带,以泷水的东山、西山和后山作为大本营,活动于两广交界的各个山区县。而瑶乱的波及范围极广,当时的广东十府中,有六个府都有瑶乱。 地处泷水县的罗旁瑶经常出没于西江劫掠,严重威胁到两广的交通要道,如骨刺在喉,长时间不能解决。明朝会在肇庆设置两广总督,其初始原因也正是因为瑶乱。 不过,自万历五年(1577)瑶乱平息,升泷水县设立罗定直隶州之后,瑶人在广东的势力转衰,自此广东大规模的“瑶乱”终结。西江以南各县瑶民势力已不复存在。广东的瑶区只存在于粤西北与广西、湖南交界山区州县,实力也大不如前。自此之后,“瑶乱”的规模和涉及范围不断缩小,虽然暴动次数不少,但是已无过去那样的规模和声势。 八排瑶的“瑶乱”就是广东瑶乱“平定”之后的一次暴动,虽然规模规模大不如前,但在旧时空也是让明廷调动几省大军,兴兵数万人进剿的暴动。所以从一开始,总参谋部和华南军司令部对这次“瑶乱”颇为紧张,因为八排瑶的暴动不但开始的比原时空的历史要早得多,规模也大得多。 原本1639年全面暴发的“八排瑶暴动”波及范围并不大,但是这一次,八排瑶的暴动不但提前了五年,还因为原明军在广西的镇瑶体系的崩溃而迅速扩展起来。特别是罗定州的明军防瑶两参将所部的撤退,直接造就了一个巨大的真空,暴动的瑶民武装长驱直下,又一次触及到了西江航道。并且从部队和地方政府的反馈,瑶民暴动的已经从粤西北的连州向东、向南扩展,波及到的地区正在迅速扩大。 为了防止瑶民暴动形成连锁反应,总参一面加紧向粤西、粤北地区调入国民军,填补地方防守的空白,一面派遣许可指挥大批侦察人员对粤西、粤北发生暴乱的地区进行侦察。同时,调阅了大量的文档史料。 根据侦察员的反馈来看,瑶民暴动的规模并没有参谋们估计的那么严重。1577年罗定直隶州设立之后,瑶民实力大减,八排瑶的暴动队伍虽然鼓动起不少瑶民村寨跟风暴动,但是这些村寨实力普遍有限。瑶民村寨大多是在山区刀耕火种,积蓄极少,铁器、食盐都靠商贩输入,缺少兵器,也无攻坚能力,虽然有时候能用奇计出其不意的攻下城池,但是总体来说攻坚战斗力很弱。瑶区边缘的客家村寨长期与瑶民冲突,村寨被攻破的次数也并不多。所以许可综合判断的结论是:瑶乱的规模并不太大,也不足以形成太大的威胁。 “你这个结论是不是有些……乐观?”朱鸣夏在许可的报告会上皱着眉头问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事情一分为二的看待。”许可说,“目前西江沿岸的暴乱此起彼伏,但是就我们部队的报告看,瑶民武装主要的活动范围还是在西江北岸――他们并没有渗透入南岸地区,就过去的历史资料分析,瑶民武装的行动主要是‘劫掠’,也就是说,他们更在乎在财货和人口,而不是占领地盘。” 瑶人以耕山为主,大分散、小聚居,流动性较强,文教落后,生活困苦,常为生活出路铤而走险,下山劫掠十分常见。虽然瑶民武装不止一次攻陷过大明的府城、县城,但是基本都是劫掠之后弃守,绝不会死守城市。 “瑶谚曰:‘官有万兵,我有万山,兵来我去,兵去我来。’依托山地来保护自己,疲惫敌军,最终迫使进剿的官兵撤退,这是瑶民武装屡试不爽的作战准则。八排瑶之乱,实际上到明亡都没有结束,一直到顺治年间才被镇压下去的,就是运用了这个准则。”许可侃侃而谈,“所以他们的暴动,往往满足于下山劫掠,然后便撤回山区,找机会抽冷子再下山。我调查了下明军对付瑶民武装的办法,特别强调‘困’――用兵力控制住聚居山地的各个水陆出口,就可以有效的控制住瑶民武装的活动范围。这一点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 朱鸣夏听了他的介绍,觉得有些思路了。 “还有一点,八排瑶武装虽然这次的活动范围不小,起来暴动的瑶民村寨也不少,但是这些村寨基本上没有和八排瑶武装合流――两广瑶民不同于西南云贵地区,没有播州杨氏水西安氏之类承袭上百年上千年,形同土皇帝的大土司,瑶民内部虽有瑶目之类的首领,但是权力即有限,管辖的范围也不大。经济水平落后,一般难以形成大的武装集团――你别看现在许多瑶寨都在暴动,实际他们不会和八排瑶的武装合流。对这些瑶寨来说,暴动不过是因为明军溃逃形成了治安真空,趁机下山劫掠捞一把而已。只要国民军迅速到位,重建社会秩序,这些山区的黎寨的暴动都会迅速平息下去。” “你的意思说,除了连山的八排瑶之外,其他地区的瑶民暴动都不足为虑?毋须我们特别派兵进剿。” 这话问得就有些责任重大了,许可考虑片刻,亦然回答道:“是这样的。根据大图书馆的资料汇编和我们询问地方耆老、官吏得来情报。只要能控制住地方治安和交通要道,就能有效的遏制住瑶民的劫掠活动。实际上就算我们进剿,实际上也是翻山越岭的去攻城拔寨,并没有像样的武装集团可以供我们围歼。” “原来是这样的。”朱鸣夏点头,“这其实就是治安战了。” “正是,”许可说,“我们真得动用大兵团去镇压,那才叫大炮打蚊子。而且会严重牵制我们的野战兵力。让国民军去对付他们更合适。其实现在最为可虑的,并不是瑶民的暴动。而是地方上土匪的问题――他们的流动性比瑶民武装可强多了,而且破坏性更大。” 土匪是老问题,17世纪的中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土匪,哪怕是北京城这样的“首善之地”,出城就有土匪活动。广州号称南天第一城,一出大小北门就有被大天二抢劫绑票的可能。西江这条黄金水道的两岸自然更不例外。而广东明军的溃散,地方上战乱的破坏,使得土匪的人数和装备水平迅速翻了几倍。 “……现在到处袭扰州县的,袭击我们部队和工作人员,给我们造成巨大的压力的,反而是土匪,”许可说道,“我最担心的是,土匪可能会和暴动瑶民合流,目前看来,已经有这样的趋势了。” 在旧时空的历史里,1635年的瑶乱只是小打小闹,只有八排瑶参与了作乱,短暂攻陷了连山县城,夺了县印,旋即退出躲进山窝窝里和官军打起了游击。真正掀起轩然大波要等到八年后,八排瑶会同了连山县的俍人,联合了张献忠的部将汤桃中、杨国枝的数万流寇,连克连山、连州,劫掠阳山、英德等地。一时声势浩大,要到顺治年间才被清军镇压下去。 “……要是不能尽快恢复社会秩序,土匪形成大股的流寇,瑶民武装再和流寇大规模合流,那时候的局面就比现在难治一百倍了。”许可接着又提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根据我们审问俘虏得知,目前活动在西江流域的土匪,不少并非溃散的明军,而是从广西过来的“官匪”。 “官匪?!”朱鸣夏吃了一惊。“你是说熊文灿……” “不错,”许可点头,“虽然我们掌握的情报有限。不过广西的明军以小股土匪的形势渗透回广东,也当起土匪来了。” “熊文灿缺粮少饷,还要叫官兵回来送死,能乐意?” “怎么不乐意,”许可说:“是叫他们去当土匪,又不是打仗。当了土匪自由自在,抢劫到的子女玉帛都是自己的――不比几个军饷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5节 第一百零三节 方略和判断 事实证明,朱鸣夏等人还是太低估封建社会的道德下限了。熊文灿此时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纵兵为匪”的策略一出,各路“官匪”便纷纷出炉。不但在广东溃散的明军迅速化为土匪,原本已经投降,“暂守城池”的官兵也有相当一部分转化为各种土匪集团;退到广西的不少官兵也纷纷重返广东。 最要命的是本地的一些“土豪”“乡贤”,原本抱着“谨守村寨”的思路,但是土匪的猖獗使得他们也迫不及待的加入到这场劫掠的狂欢中去了。特别是一些山区县份,原本就有土客矛盾,借着乱世,立刻便演变成一场互相驱逐、掠夺的大乱斗。 局面纷乱如麻,但是许可根据各种情况判断,这场乱局固然眼花缭乱,但是这场大规模的骚乱并无一个主心骨,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一个类似李自成、张献忠之类的首脑人物来汇聚这些力量。广西那边虽然是充分的“鼓励”,并且给予物质上的支援,但是并没有一个高级首脑人物回广东来“主持大局”的迹象。所以短期内这些匪伙无法凝聚起足够大的力量,除了祸害老百姓之外,对大局并无多少影响。 但是这种匪乱长期化的话,到某个阶段大浪淘沙,必然会出现某个深孚众望,手腕出众的首领人物,到那时候,“匪伙”就会演变成“流寇”--晚明的李、张、曹集团,很多就是这么逐步升级起来的。 正是基于对外情报局的这一判断,朱鸣夏请示席亚洲之后,提出了粤西治安整肃的作战方案。 方案并不复杂,主要目的,是恢复连山周边的治安状态,将“瑶乱”控制在连州范围内,遏制住瑶民暴动扩大的趋势。同时,清剿沿路土匪,恢复各县的正常秩序,用大炮将归化民县长和国民军中队送入各县。重建秩序。 “……任务的首要核心,是防防止瑶乱扩大化和恢复地方秩序。”负责解说的参谋在作战会议上侃侃而谈。 具体作战计划是由杨增的第8营并一个炮兵连为核心组成绥江支队,首先前往四会,随后溯绥江而上接收广宁、怀集――这两个地方原先驻守的官兵降军已经溃散,社会秩序陷入混乱之中。 占领怀集之后,即分兵进军连州,剿抚双管其下,尽快困住瑶民武装,防止其向四邻扩散,进而与匪伙结盟。 根据参谋部的推断,瑶民武装一是可能西向,南下梧州进而和广西的瑶民合流;二是东进乳源,策动当地瑶民暴动,那么直接会影响到中路军的侧翼;三是向西江进军,策动罗定的瑶民起来暴动, 连山瑶民若要西下梧州,要么向西取道贺州,要么向南经怀集,贺州有广西明军驻守,官军虽然乐于见到瑶民在广东造反,但是不会让他们通过。怀集就是他们下梧州的必经之路。而且流经怀集、广宁和四会的绥江正是发源自连山,支队进可攻克怀集直捣连山,退可依托绥江四会固守广宁,还能配合清远的中路军,事若有变顺流而下几天内就能赶回肇庆。 “这次的作战,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朱鸣夏在参谋报告完作战计划之后发言,“特别是国民军的诸位,你们到达驻地之后,要尽全力配合我们的干部工作,不但要镇压土匪,还要聚拢民心。具体的工作,你们到达驻地之后听从当地的干部安排――要服从他们的领导!” 就在朱鸣夏给军官们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在肇庆的另一处建筑里,黄超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前几天才从海南到广州,一路上晕船的厉害,几乎是粒米未进,差不多是被人抬着进的广州市政府的招待所。没等好好的休息一番,第二天就上了去肇庆的船只。 “八排瑶闹得再厉害,好歹也让我缓过劲……”黄超在上船前对来送他“履新”的文德嗣抱怨道。 “你不是素来号称对明代的瑶民问题有研究么,当初你在陵水县当县主任的时候,‘抚黎’效果不错。现在局势很紧张。”文德嗣不说客套话,直截了当的说道,“连州的八排瑶闹得很厉害,这些问题光靠武力是不能彻底的解决的,还是要军政双管齐下。指派归化民县长去元老院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于是黄超就这么上船了――说起来这也是他“虚名所累”,怨不得人。 黄超,d日前是某财经大学的金融系毕业生,毕业后在某乡镇当了几年公务员,后来不甘乡镇生活的无聊,报名参加了穿越,成为了穿越众的一员。d日后,因为黄超的父母在旧时空经营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养鸡场,黄超自小就给家里帮忙,因而算得上熟悉养鸡业务,于是就被暂时分到了农业口,负责照料从旧时空带过来的那几只家禽。 在农业口待了一阵觉得腻味了,正好赶上外派高潮,于是又调任陵水县县办主任。当上了“县太爷”。 陵水县这个地方,汉民极少,在册人口不过几千人,居民大多是黎族百姓。要在陵水县干出一番业绩来,“抚黎”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黄超当过乡镇公务员,对基层百态算是了如指掌。他又是个爱学习的人,突击啃了不少相关书籍,到大图书馆查了不少资料,搞起了政策研究和战略研究的副业,发表了几篇文章,比如《海南黎族研究》《小谈陵水治理经验》《两广土客关系研究》《明代瑶乱研究》以及《两广民族问题研究与对策》,俨然成为了元老院里的民族问题专家。 靠着他在乡镇当公务员时候学来的手腕和几百年资料的积累,外加一支人数不多,但是战力强悍的驻军和新道教、耶稣会两大集团派出的传教人员的配合,他在陵水的治理有声有色,还搞了不少建设。一下子在政务院就打响了名头。被认为是“精通民族问题的行政人才”。 这样的人才,自然不能在基本稳妥的海南大后方工作,大陆攻略的计划已通过,他就被调回临高,理由是为北上支队的干部做培训――当然,他清楚这不过是个借口。十有八九政务院会把他调到广东去担任地方官。明代的广东瑶族势力极大,伏波军的进军,不可能不引起连锁反应。 果不其然。 八排瑶暴动的消息传到临高的第二天,黄超和老婆黄素都请了假,带着儿子出去野餐,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一到家,才发现一个组织处的归化民干部已经在他家门前等了大半天了。 “组织处处长请您明天一早到处理报到!有新的任命。” 第二天,他在组织处接到了新的任命:连州行政专员。 此刻,这位连州行政专员还没有从疲惫感中恢复过来,坐大船晕船,坐小船呢?也憋的难受――因为要赶时间,他搭乘的是一艘上行巡逻的大发炮艇,一路上不停歇不说,为了防止可能的袭击,他不得不长时间待在船舱里,受够了机器的噪声和煤烟的臭味。 “怎么样,人舒服了些没有?”随着问候声,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伏波军高级军官--正是北炜。 “还好,还好。”黄超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这一路上太受罪了。” “来杯精力剂吧。”北炜示意勤务兵端来茶水。 “那玩意我不喝――就是古柯水,喝下去爽了,喝多了上瘾。”黄超拿起桌上的茶壶,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觉得头脑也不那么昏沉了, “你这么着急的来找我,不是为了问我的身体吧。” “哈哈,同志之间的关心也很正常嘛。”北炜坐了下来,“你马上要去上任了。老朱呢,也很快会对连州那边发动进攻――你既是连州的父母官,又是民族问题专家,所以我想和你专门谈谈目前的瑶乱问题。” “许可的那个报告我看过了,我觉得他分析的已经很到位了。” “现在不仅仅是连山的问题。你知道防瑶东西山参将撤防之后,罗定州的兵力空虚,瑶民已经有下山劫掠村寨的情况出现。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人正在罗定的瑶民中串联,似乎是想煽动瑶民发动暴乱,但暂时没有确切证据。”北炜非常严肃的说道,“而我们的作战方案你也看到了:主力是放在西江以北,前出到连州去镇压瑶乱――如果罗定的瑶民起来暴动,我们就会腹背受敌,非常被动,还有西江的航道通畅问题,一旦罗定州乱了,西江航道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所以有人建议我们对罗定的瑶民先发制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黄超顿时懵了,倒不是他不知道――两广的瑶民问题是他钻研过的,对罗定的情况他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但是这个判断一说出,必然会影响到华南军的军事部署和作战方略,出了差池可不是闹着玩的。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6节 第一百零四节 连州地区主任 “罗定的罗旁瑶的确曾经是广东瑶乱的主力,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足为患了。”黄超思索片刻,说出了这个结论。 “噢,说说看。” “罗定州,也就是后来的郁南县这一带的罗旁山曾经是两广瑶乱的主战场,历史上屡平屡乱。不过万历初年罗旁瑶已经被殷正茂、凌云翼指挥的明军的彻底击破,后来又经过几十年的‘募民占籍’政策,当地的瑶民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罗旁山在今郁南县境,连接东山、西山、泷水后山,延袤七百里,东接新兴、南接阳春,西抵郁林(广西玉林)、岑溪(广西境内),北尽长江(西江以北包括岭北湖南各地),万山联络,瑶僮居其中。数百年来,虽多次官兵进剿又旋即扑起。明代中叶以来大量百姓破产流亡,纷纷逃入山区,形成各种聚落和当地的瑶民结合,所谓“多集四方亡命,助其凶虐,谓之浪贼,四出寇掠。” “……大明在万历五年的围剿结束之后,大量吸纳外地流民安置在罗定州屯垦。在山区人口和村寨比例上,瑶民已经不占优势。虽然现在防瑶东西山参将撤防,有些瑶民村寨会动造反的心思,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罗定的瑶民真得起来响应也只会一小部分,更可虑的反而是趁机造乱的本地土匪。” “这么说不需要先发制人了?” “是的。”黄超点头,“第一,罗定的瑶民已无太大威胁,他们现在的人口不多,生产力低下,就算暴动,让国民军配合本地民兵就可以镇压下去。我们如果主动攻击,反而会使得他们因为害怕而联合起来。再说经过明军几次围剿之后,如今的罗旁瑶寨几乎都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之地了。以他们的一贯做法,是不会和大军正面对扛的。都是山地游击战那套。最后必然会演变成长期纠缠不清的治安战。劳师费力。” 北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黄超心想这是在公务员考试了么?好在他对这个问题调研了不少时间,还算胸有成竹。 “对待瑶人,我们要有策略。两广地区分布着很多瑶人,翻开旧时空的历史记录,历朝历代的官府对瑶人都是剿了又剿,甚至是采取屠杀的手段。双方不但有世仇,还包含着各种经济原因――这是瑶人屡次作乱的根本原因。我们在对瑶民的政策上应该还是和海南岛的黎人一样,以经济政治政策为主,军事为辅。” 北炜笑了起来:“看来大家的态度都差不多啊。” 有了这个肯定,黄超的信心更足了。他继续说道: “其实到明末,广东的瑶人基本上已经被平定得七七八八,明末的八排瑶之乱要不是结合了明末的流民起义和明朝财政困难,其实规模也是闹不大的。现在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罗旁的瑶民要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如今势单力薄,只能观望。我们只要保持密切监视和适当的军事压力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连阳一带的瑶人叛乱让他扩大下去,必定会激起罗定州瑶人作乱报仇的念头,如果连阳瑶人南下,串联到西江北岸一带,罗旁山区的瑶人肯定群起响应。我们不能让瑶人对作乱有太大信心,所以我认为,首要任务就是先平息连阳一带的瑶人作乱。” 其实黄超的这番见解,并没有超过前不久在华南军的粤北作战会议上的讨论内容。但是黄超是要去连阳第一线主政的人,和军方“统一思想”是非常重要的。 黄超停了一下,见北炜还是在“倾心听讲”,愈发来了高谈阔论的劲头:“对于这次的连阳瑶乱,战略上还要先打,再分化,最后招抚。只是我现在对连州地区的情况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也就不好多谈了。” “黄主任,目前连阳三城被我们控制的只有阳山县,其实严格的说连阳山县也不是我们控制的,而是被我们收编的当地的部分明军和当地百姓在抵抗。阳山县城目前被瑶人占领,连州城比较特殊:大明任命的连州知州崔世召不肯向我们投降,但是他还在苦苦支撑。目前被八排瑶重点围攻中。” “崔世召这个人很有能力,而且素有清廉之名,对本地的治理也有一套。百姓愿意为他出死力,如果能为我们所用,肯定是个好的助力。”黄超说。 “这个就由你去考虑了,”北炜笑了笑,“现在八排瑶的主力就在连州城外,有一千多人武器主要是砍刀和药弩,有少部分火绳枪,城内兵力不详,应该主要是民壮――瑶民没铠甲,缺火器,短时间估计也攻不下来。等我们的绥江支队一到,战斗结果是没什么悬念的,但是后续的问题,就得靠你来解决喽。” “你放心!”黄超知道自己此去风险极大,但是建功立业的含金量十足,“我一定把连州安抚平定!” “你干部班子政务院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次会随同你一起出发。我考虑你到连州之后局势复杂,所以这次归你指挥的国民军也多一些:连州是一个大队,连山、阳山各两个中队。” 黄超见状赶紧道:“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能不能给我一个黎苗山地连?连阳地区多是山区啊。” “你这个请求不小的。”北炜笑了笑,“黎苗山地连现在是香饽饽,现在的三个连,一个已经派去了韶关,我手头只有两个连了,粤西的形势也很复杂――这样把,我给你一个连,但是我随时可能会调用他们。” “好好,没问题。” 他还想再要求一点,“可以的话,我希望海军方面给我派两艘小炮艇。吃水要足够浅……” “没问题,华南军部会给你联系海军。”北炜说,“陆军还会给你配六门12磅山地榴弹炮,除了炮手再给你配十二个炮兵培训班的士官见习生。” “全员检查武器!”李冬在队列前喊道,“” 梧州集成中队作为证明过自己的部队,这次全员换装了南洋式步枪。士兵们都很高兴――毕竟长矛这东西不但用起来不称心,在全火器的兄弟部队面前也觉得太寒碜。 对于换装火器一事,李冬心里是有些看法的。中队的弟兄们的确一直很眼馋南洋步枪,但换装的时机有点欠佳,老兵们都是拿着长矛拼一路打过来的,没有前面老兵的死战,表现出战力和勇气,元老院也是不可能给集成中队发南洋步枪的,刚来的新兵蛋子没打过一次仗就拿上了步枪,这让老兵们有些心里不平衡,便不免对新兵“严格教导”。 李冬对这种事是眼开眼闭的,只要不闹过分――在连队里是难免的。然而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元老院对新建国民军的态度显然是带有“尝试性”:即对他们的战斗力不放心,也对他们的忠诚度没有底气, 这个想法他从来没有在士兵们面前提起过,偶然有士兵嘀咕起的时候还要斥责他“不要胡思乱想”,还解释说:“产能不够”。然而他自己内心里并不是太相信这个官方的说法。在他的经验里,元老院的物用从来都是多到奢侈的地步,几支步枪还说供应困难显然是有问题的。 想归想,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毫不怀疑”,每天忙忙碌碌的操办着进军的事宜。 具体进军的目标,士兵们是不知道的。李冬也只是知道一个地名――他根本就不知道连州在哪,瑶人么,听说过,没见过。但是黎人他见过不少,也和他们打过仗,没觉得他们如何能战,想来这瑶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部队整顿行装的空暇时间,李冬命令全中队加紧训练,做好战斗准备。 当兵当久的人都有句俗话:不怕上阵就怕训。上阵不管死活,一会就过去了。唯独这训练,每天从早到晚,无休无止。累死不算,还被军士们骂得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 “妈蛋,快点上战场吧,这是要了人命了……”许多人嘀咕着。 但是也有人虽然被操练的死去活来,但是一想到要上前线,心情便沮丧万分,很不得永远都在这里训练。 艾布衣便是其中之一。他被征召前是个普通的军户,没上过战场,生性寡言少语,用上了步枪大伙都挺开心。艾布衣感到很困惑却碍于军棍不敢表达出来,似乎只有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难道不是马上又要出去打仗吗?他们不怕死吗? 他理论上生下来就是个“兵”,实际捏了一辈子锄头,别说打仗,连点卯都没去过几回,长官降了大宋,他也跟着降了。原本想着不管大宋还是大明,总要有人种地。没想到一点验,来得大宋官儿见他个子矮小健壮,表情木纳质朴,家世清白,非常符合戚少保、曾太保的募兵理念,便把他编到国民军去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7节 三百七十七节 澳洲人的新花样 , “这个嘛,”王企益把本子又往前翻了一页,“这是那天刘翔说完征特种税之后,我去裴秀丽那里问到的,你真没说错,那个苏爱真是个人才。你看着行院啊,和咱们想的妓院还是不同……” “说重点,说重点。” “哦哦,”王企益被打断话也不气恼,继续慢悠悠的拿笔在本子上划着,“行院这行业不能简单的定义为妓院。定义为高级会所似乎更确切的一些。不过实际上在旧时空我还真想不出哪个行业和行院能对标的――完全没有。” 明代的行院里,“***”只是业务中的一部分,更多的类似于“娱乐业”,达官贵人,富人大户平日里在这里宴饮消遣,听曲看戏,打双陆、下围棋……不但行院里自己养着会唱戏的“小班”,还豢养着“棋待诏”、“圆社”之类的帮闲给老爷们休闲取乐。 为了支撑这娱乐业,大行院还有自己的后勤部门,不仅有烧菜做茶点出色的厨子,还有能设计裁制最好看衣服的裁缝,制作各种珠宝、玩器的巧手工匠…… 这“小而全”的经营模式,使得行院的税种、税率都有些争论。不过王企益觉得,与其争论这些经营上的差别,不如直接从经营收入入手。 “……经过我们调查:行院的收入基本可以分为三大类,一是嫖资,没什么好多说的;二是服务性收入:比如吹拉弹唱提供酒宴什么的;三是销售货物收入――行院里销售的成衣、首饰、食品质量记号,价格不菲,在市场上颇有声誉。至于类似长期包养也算在嫖资里。除此之外还有那种梳拢的收入,不过现在这属于买卖人口,抓到就要重判,已经基本没有了。我觉得我们完全不必分这么细致,直接就分两类,有***的收入和无***的收入。” “老王我有点明白你意思了,有***的,直接用黄票由下而上的把这个成本逆传导到行院,压缩她这方面利润。” “是的,而且相比咱们调查行院也好行院自报也好,从黄票入手可以说是精确打击。” “那行院呢?你别说”艾志新撑着头举起一只手,制止了王企益,“行院是不是就按照正常企业管理。给它加点重税,但没必要高到离谱,毕竟服务收入和销货收入算是正常经营嘛。” “艾局,没错。我想的和你一样。也要给行院理论上转型的机会嘛。”王企益觉得可以结束了,“行院本身也并不是仅仅靠出卖肉体混饭吃……” “行,你要不回去整整这个特种税方案?” “这没问题,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哈哈哈哈,老王,你们两口子可真是时光献给元老院了。” “哈哈,艾局你也要保重身体”王企益装模作样的朝艾心懿方向看了看,“不过刘翔说的这个特种税太不好听了,跟做贼一样。” “难道叫花捐?”艾志新对当初包税制被喷的惨痛经历心有余悸。 “我看,审核黄票时候收的税,也归在印花税里,不过税目是风俗业证照,到时候有专门的贴花贴到黄票上也便于检查不是。至于行院,就按照娱乐业好了,流通税下的娱乐业税目,旧时空是20%,咱给他30%。这样整个风俗业征收下来,税种上没有任何一点有可能让人看到我们在收皮肉钱的地方,反正按照三次大会决议只有税种才需要全体元老大会审批,税目只要政务院和常委会通过就行。” “高人,真是高人!”艾志新这次是由衷的佩服王企益了,这在基层干过就是不一样,糊弄领导的本事一套一套的,还都滴水不漏,“不过要这么说,咱们的税目改革也该提上日程了。” “应该的,不行借着这次机会推开吧。然后再把契税也给弄上,给刘翔来个喜上加喜怎么样?” “哈哈哈,行。就按老哥说的办。不过这么一来,行院收的税也叫流通税就太不合适了,我看还是按原来旧时空叫法,营业税吧。只要营业就缴税,管你干什么的,很合适覆盖面也广。” “这最好不过”王企益心想,大兄弟你可算发现流通税名字有问题了。 小冰河期的广州夏天依然酷暑难耐。即使已经换装短袖夏装,李子玉还是满头大汗。看着街边荫凉下坦胸漏怀摇着蒲扇等活的力工,李子玉觉得身上制服粘的更难受了。 从临高回来将近半月,无论局里还是首长都没有向宣布他升职的任命,虽然不止一个人拍胸脯说他的“委任状”就在局里人事科防着呢。但是到现在这传说中的“副所长委任状”也没向他宣读。 他照旧是治安科普通科员。每隔一天上午下午一次兼职巡警工作更让他隐隐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但是工作还是要做的,街还是要巡的,现在整个警察局都是一个萝卜好几个坑,没机会给你偷懒。只能无精打采和跟在后面的赵贵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玉哥,现在香山澳是不是有元老院的大船?” “或许有吧,那地方原来荒凉的很,就一些疍户。后来听说首长们在那里建了码头” “我听吴妈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到香山澳去当什么海军学生……” “哦……”李子玉毫不关心,这年头投军求口饭吃的人太多,更何况元老院的关饷高的多,也从来不拖欠。 “吴妈说她儿子每月最少也有2元钱饷银……” “多少?!!!!” “两元,两元……”赵贵被李子玉吓了一跳。 两元?每月两元饷银!这群不识字的丘八,凭什么拿这么多。我一个警察局堂堂的科员,识文断字,天天从天亮忙到天黑累得像狗一样才不过每月两元工资。用得着拿银子喂这群在水上讨活的疍民?元老院真是瞎了眼!李子玉愤愤的想。 “阿贵!你不要再抓了!”眼见赵贵手又要往裤裆伸,李子玉抄起警棍,一个非常标准的反手击砸过去。 “玉哥,别打”赵贵怕吃疼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玉哥,前面就是董家铺子了,咱们转悠这一上午了,去歇歇脚吧。” 也罢,李子玉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心想,这大热天的去看看董小姐也不错。 董家铺子如今早不是当年两间小屋当街卖山东煎饼的模样了,自打董明珰在张筱奇的指导下重新张罗了铺子,搞了几个新菜品,这生意眼看着就一天比一天红火,加上广州城里的归化民越来越多,董明珰干脆一口气又雇了两个女工,又把旁边一家门面也盘了下来扩大营业面积。 昨天那屋子刚刚打理,按照澳洲人说法是“装修”完毕,董小姐正在柜台后面边理着账,等着卫生警察上门检验。一抬头便看到李子玉和赵贵向这边走来,赶紧绕到店门口招呼俩人。 对于董明珰,李子玉觉得很难用一句话描述自己的感觉。起先他是有点看不起的,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当街抛头露面做买卖太不成体统。后来随着接触又觉得这董小姐是位特立独行的奇女子,心里也开始有那么一点其他的想法。而现今,这董小姐既是郑首长钦点的“典型”,又和财税局的张首长攀上了交情,比起自己这小巡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看到她自己就觉得泄气,凭什么有的人就这么幸运。 今天董明珰穿了一身标准的澳洲装---青花连衣长裙,莲藕一般白生生的小臂整个都露在外面。对于在临高见过大世面的李子玉来说这本不是什么稀罕,只是,只是为何见到董小姐这么穿就想咽口水?李子玉赶紧收回心神,把眼睛移到店铺墙上。但见墙上除了之前的卫生许可证和税务登记证之外又多了个铜钱一样的贴纸在下边。 “这是财税局前天刚给贴上的。”董明珰眼力价极好,看到李子玉稍有疑惑便主动解释说,“这好像是首长的主意,说是缴没缴税一看便知。” 这倒是稀罕,李子玉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没错,这贴纸上的暗花也只有首长们能做出来。 “缴了税便领这个回来贴上?” “哪有这么简单。”这会还没到饭点店里无人,董明珰一边招呼李子玉他们坐下,一边安排兰儿斟上茶水,“这个贴纸是缴税以后财税局的税管员来挨家挨户贴的,凡是上半年有缴税的商铺都有,不过附近这几家并不相同……” “如何不同?”李子玉顿时来了兴致,在原来读书的时候,他就最喜欢看这些澳洲人在一个个不起眼的地方玩出大花样。 “你看我家这个,白色的。”董明珰指了指墙上又指了指街对面,“那边的佟掌柜家就是绿色的。” “这里面可有说法?”元老院搞制度最有一套,而且往往能切中管理的要害。所以李子玉知道这个新花样必然抱着某种新举措。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05节 第一百零五节 前往广宁 , 当了国民军,被操了两个月,连名字都改了,艾布衣原本叫艾一,大宋的官儿嫌不好听,非改成叫“布衣”,光是学会写这两个字就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哪里有原来的一横来得简单。 艾布衣从进了训练营就想着家里的老婆孩子,为此没少挨军士的“爱的教育”。这回出征走得急,连惯例的放假一天都没有,直接发了枪就装上船,汽笛一拉船就走了。艾布衣在船上哭哭啼啼,这回连队的军士居然没揍他,还递给他一支烟,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 船时走时停,慢慢吞吞的走了几天,艾布衣昏天黑地,早就不知道把自己给拉到什么地方了。好在沿途吃喝不愁,也用不着日日操练,只是每日看着江面和两岸的景色,要不然就是倒头大睡,醒来看着满舱的兵和武器,心里觉得异常苦闷,有时候想干脆从跳进江水里,一了百了――据说还真有人这么干得。 “全体集合!”随着刺耳的哨音和班长们的吼叫声,艾布衣条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来,跑向集合地点。 “列队!”“报数!”“全体检查装备!” 一迭声的命令和忙乱之后,李冬来到了队列前,抽个检查了士兵的装备。新兵多,未免丢三落四。 “全体开赴4号码头,”李冬检查完毕命令道,“准备登船!” 因为船只不够一次性装运全军,所以部队采取分批次出发的方式。全支队到广宁集结。 由拖船牵引的船队先从肇庆东返三水,进入北江。再从北江北上转入绥江。一路航渡十分顺利。很快便到了四会。 绥江的通航能力虽然比不上西江主航道,但是通航大发艇还是绰绰有余。除了搭载部队十多艘大发艇之外,随行的还有若干艘征用来得民船,搭载着要去接受连山县政的归化民干部和物资。 四会是个平原县份,这里接收较早,距离三水也不远,属于“治安区”。部队在这里休整一天,随后前往广宁。 从四会县沿着绥江往北上行,便是广宁县境。 广宁是个山区县。汉瑶杂处。它的建县是嘉靖年间平定清远县大罗山的瑶区的结果。平定大罗山之后,就将原来属于四会县与清远县的接壤的四个都析出,新建了广宁县。 虽然这个县在明末已无瑶区,但是散居编户的瑶民并不少,这里又与清远县的瑶区相邻,原本汉瑶冲突就算罕见,这里还夹杂着双方和从广西招募而来“镇瑶”的俍僮之间的矛盾。在官府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之际,变乱四起,县内的环境颇为复杂。 该县目前还属于“准治安区”,前不久刚刚由派去的归化民主任和国民军县中队接防,县城和几个主要集镇大致保持安定,交通线也顺畅。但是,从五月初以来的土匪活动大幅度增加,在乡村活动已经极不安全。因为下乡极容易遭到袭击,留用人员和归化民干部下乡办事必须用武力护送,实际上这个“准治安区”已经是相当乱了。最近甚至有情报称:广宁当地有乡绅公然举起“勤王”的大旗,拉队伍公开和元老院对着干。前几天刚有消息传来:有大股不明武装集结到了石涧附近,有一举拿下该镇的企图。 不论水路陆路,从四会去广宁,石涧是必经之路。便利的交通造就了商业集镇。因而新上任的广宁县主任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小队的国民军士兵驻守,编练民兵,维护当地和周边的治安。 这个消息引起了各方的紧张,因为石涧是广宁联通四会的交通要道,土匪若是想谋夺这里,难保没有“关门打狗”,攻取广宁的意思。 “不,我认为敌人没这个意思。”李冬说,“他们就是贪财,想打个响窑。” 石涧商户众多,除了银钱,因为战火滞留在当地的物资、商品都够他们大掠一番了。 “何以见得?”指挥支队的杨增问道。 “土匪不是官兵,即没有政治意图,也缺少战略概念。图得就是眼前的一点利益,”李冬胸有成竹,“这种交通要点一旦打下来,必然会引来反攻。土匪是不肯打这种硬仗去消耗自己的实力的――他们无非是看到石涧现在的兵力不多,或者当地内部有了什么可趁之机,想聚集在一起干票大得。 虽然判断土匪没有“关门打狗”的意图,但是石涧一旦陷落,对百姓的生命财产会造成严重的损害,所以杨增决定,派2连登陆,取陆路直奔石涧,尽快解除石涧之围。李冬的中队配合他们行动。其余部队和辎重继续乘船开进。 已经是初夏了,浓重绿意覆盖满山岗。 这一片苍翠的山间小路上行进着一队穿着灰军装,背着着步枪的士兵。 虽说他们脚步轻快,实则每个人的的负重都不轻:背囊、钢盔让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堆起了一座小山――只是他们之前一直在乘船行军,在船上休息够了,又在四会休整过,脚力还充足。 担任先导的是是伏波军第10营2连1排的士兵们,前几天,他们的排长生病进了休养所。担任新排长的正是刚刚在广州光复战役中立下战功的李刚生上士,有消息说,等这次战斗结束,他就会去军校报道,出来就是军官了。许多人对此羡慕不已。也有说他是走了狗屎运:整个广州光复战役,不论是地方官府还是明朝驻军,多是望风而降,传檄而定。往往部队还没到地方,守军已经开城投降了。真正交交火的战斗极少。能捞到战功更是少之又少。 广宁群山环抱环山,全县大部分都是山地和丘陵,山涧散布着的大大小小的谷地,这里气候温润,雨水丰沛,满山新翠。树干上吐出一片片嫩绿鹅黄,刚刚苏醒的大地,散发着诱人的泥土芳香。 山坡上,可以看到开垦的田地,有的是茶园,有的是水田,然而不管什么田地,都无人照应。路过的村寨,一些已经放弃,其余的都是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每当部队靠近,就会响起螺声和鼓声,提醒乡勇们有外人靠近。 初夏季节雨水多,山道泥泞不堪。士兵跋涉起来颇为艰难。尽管道路并不好走,但部队的士气不错,连战连捷,小伙子们的心劲正足得很,好像什么困难都不放在他们头上,那一座座县城,根本不敢反抗伏波军的赫赫军威,广州省城一日而下,这些县城济的什么事?一个使者,顶多再把山地榴弹炮架起来打两发,就一个一个全投降了。何况广宁就在自家队伍的手里,根本用不着动刀动枪,唯一要注意的,便是路上的土匪。 早晨拔营前,大家都饱餐了兵站供应的盐水冷饭团,现在正是脚里有劲的时候。李生刚嘴里含着酸梅――这东西酸得牙都快掉了,但是含在嘴里不怎么想喝水了。 一排按照条令的要求派出了尖兵,两名尖兵背着米尼步枪警惕地注意着山道两旁的动静,几十米后是成一字行军纵列的整个步兵排。李刚生本人在队形的中央。 当这一小队步兵正在沿着绥江的支流,向西推进时,密林深处,杨举人带着他的团勇正在准备伏击。这次带来了足足三百人,都是乡勇团丁,其中差不多有两百青壮,其中不少人备有铠甲火器。这么装备精良的团勇在广宁大约是绝无仅有。但是他的自信更多的是来自带着一门虎蹲炮站在他身后的侄子杨二车。 这几年世道不靖,杨老爷饱读史书,深知乱世里最要紧的就是有兵有粮。他有地,有佃户,有长工。只要不连着闹灾,粮食总是有得。但是若无武力做后盾,粮食再多也不过是一只大肥羊罢了。何况没有武力,自家的佃户、长工先闹起来这么办?到时候靠现在的几十个团丁恐怕是镇不住。 思虑再三,杨举人便想到了杨二车这个不成器的侄儿。杨二车是他兄弟的儿子,打小不爱念书,喜欢舞枪弄棒。又跟着武师学艺,倒是锤炼的一个好身子,练就了一手好拳棒。便替他花钱一路买了武秀才、武举人的功名,以此又使钱让他在肇庆营中补了缺,当上个小小的步军千总。 杨二车在肇庆当军官,自然不是为了保家卫国,杨老爷给他吩咐的明白:一是杨家在官场好多个靠山;二是多亲近身边的兄弟,万一有什么不测,就能拉起队伍来。 “不要稀罕钱,你去当这个丘八官能捞几个钱?钱,我有的是,你把兵给好好的抓着――乱世里有兵就是草头王――咱们杨家不求做什么草头王,你能给家里拉来一支能打的队伍,家里就能自保!说不定还能在这乱世里捞到莫大的好处!”杨老爷笑道,“那时候,你和我们杨家,前途都不可估量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8节 三百七十八节 澳洲人的新花样续 , “那是自然。昨日带队来的陈组长说了,这贴纸分为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白色、绿色、蓝色。这白色呢就是照章纳税一次的标记,比如我家是上个月才第一次缴税,自然就是白色了。绿色是连续两次都照章缴税才给的。至于这蓝色,那是要连续四次,也就是一年缴税都没出问题,才能领到。对面的佟掌柜就是年初头一批缴的税呢。这条街上算上他只两家有绿色贴纸,这几天得意的不得了。” “哈哈,佟掌柜那个铁公鸡缴税还高兴了?首长们的手段真是了不得。” “玉哥,这就是你不懂了,铁公鸡也抵不过澳洲人的钢钳子……”董明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以往挂在嘴上的李警官在这换成了玉哥,一时间让李子玉心里猛跳了一下,“你再看看这贴纸旁边是什么。” “大食数字嘛我认得,是一,红色的。” “这便是另一个门道了,这1就是说我这铺子算是1级,也就是营业额最少的一个等级,红色表示生意还不错,若是个黑色的1就表示生意一般。这1级呢,每年1两银子的税合到每季不到3钱。也就是2毛五的新币了。对面佟掌柜是2级,这税就要高出许多,每季定额4元。当然这税可不是平白多缴的,作用大了去。旁的不说,德隆你听说过吧,以往德隆只放款给做大买卖的,利息比街面上同行里不知低了多少,最近风传德隆打算也给小户放款子……” “那又如何?”李子玉想不通这德隆放贷款和财税局的贴纸有什么关系。 “要想跟德隆申请,首先就是这个等级啊,要是2级以上,然后一年照章纳税才行,也就是这个贴纸换成蓝色。佟掌柜已经够2级,只要下半年缴税没问题,贴纸换成蓝色的就能申请德隆贷款了,他高兴的是这个。开门做买卖谁都有青黄不接,银子短手的时候,申德隆的款子光利息就能省去一大截。再说这都知道这德隆是首长们的生意,借了德隆的款子就等于首长们入了股,街上那些个想白吃白占的也得掂量下万一把铺子搞黄了钱还不上,这掌柜跑首长那里一哭,他们受不受得了。” “妙,这当真是妙啊,只是这后一层我怕首长们都没想到。要这么说,像高举高老爷那里岂不是要贴3级了?” “高老爷?高老爷那是真真的豪商,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混在一起。”董明珰自嘲的笑了笑顺手给李子玉满上茶,“我听佟掌柜说的,这一级二级都是我们这些,嗯……定额缴税的小户才用。人家高老爷那样的豪商大户是什么‘查账征收’,那贴纸是一个带着祥云的黄澄澄的铜钱,不光又大又好看,还用一个玻璃框子镶起来……关键是这个铜钱下面一排粗黑的大食数字,标的就是他统共缴的税。” “为何他要把缴的税注上去?” “这个说来就麻烦了。玉哥你家里没有做生意的吧……” “没有,不过我有朋友倒是在做点买卖。” “那就是了,你可以回头问问他。这做生意开门第一件事,就是要有场面。这广州城里过去僭越的绿呢大轿到处都是;梳拢名妓,更是成千上万的花销。为何?你赚的多赚的少,人家不知道,只能靠看你的场面判断你有没有本事。场面大了别人才信得过你的实力,才有人愿意和你做生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无所谓,都是靠着口碑街坊乡亲来照顾。像高老爷那样的大户们对这个场面可是看重的紧。”董明珰抿了口茶,又继续说道“这广州光复一年多澳洲人行事作风大家看清了,该要的一点也没有回旋,不该要的他们也绝不多要,连手下人想揩油都是重罚。缴税的时候更是生怕你不明白,简直要掰着手指头告诉你这税如何算出来的,和前明那糊涂税可算得上云泥之别。所以这贴纸一挂,就等于是告诉各位,税都能缴这么多,我做的当然赚大钱的买卖,谁还能信不过你?这可比置办几顶绿呢玻璃窗的轿子好使多了……” “玉哥,玉哥!”李子玉谈完了墙上的事刚想再问问董明珰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正在外面抓裤裆放松的赵贵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阿卷过来了,看样是找你。” “阿卷?”李子玉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知道曾卷负责的片区并不在自己这块,怎么上班时间来了? “玉哥……我就知道你准在董小姐这里……”曾卷拖着长音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俩人。 “去去去,外面说,”李子玉见状赶紧迎上前把曾卷拽到了街上,“什么事?” “给你这个,陪我去阿毓家走一趟吧” “阿毓家?”李子玉打开曾卷递过来的函件,见上面写着: 广州市警察局: 兹有我局曾卷同志因公需前往张记父子食品公司,前往处理涉税案件一宗,望贵局协调警力陪同。 广州市财税局 1636年8月10日 下半页空白处是局长的签字:同意,转相关片区---慕敏。紧接着第二行是本局科长的意见:决定由李子玉及赵贵同志陪同――练霓裳。 “阿毓不是在大世界么?” “他这几天都在老店,走啦,没什么事情,流程而已。” 对于陪着去处理案件,李子玉是无所谓的,反正没这事他也得在街上溜达,而且刚才和董小姐聊了聊天感觉心情好多了。 “阿卷,你这不会是去抓阿毓吧?”李子玉开玩笑道。 “没有,阿毓什么事都没有,你还记得他之前不是说过买地吗?” “记得,记得。” “就是合同有问题,局里决定让他废了合同重签,补缴税款。他不是责任人。” “哦,那就好。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李子玉转头看了看曾卷身后,“就你一个人出任务?” 子玉如今也算是澳洲衙门里的老人了,澳洲人做事的风格他越来越熟悉,就比如出任务一般至少是两人。 “还有许同志,我让他直接过去等我们。要不是这函件回执上要有你和阿贵签名,我才懒得找你。” “男的?” “废话。”曾卷被李子玉问的莫名其妙。 “那为何上周管这条街的李同志组里多了个女的?他说每组都有。” “哦,你说这个事啊。这是我们局的新办法,以干代训,培养一专多能型人才。张局长安排征期过后征税大厅除留两到三人值班外,全部充实到一线打下手,学习实务。过两天报表做完了,机关税收统计处的姑娘们也要来一线。你管的这条街不是重点区所以只安排了一个人,重点区每组最多能加强三个人呢。” “三个人……阿卷你好福气咯……” “哪有福气,我只是税管员而已。”曾卷不无遗憾的咂了咂嘴,“人家去的都是税收核定处。才不会搭理我们这些新丁。” “税收核定处?”李子玉一下子想起来了董家铺子,“对了阿卷,刚刚我在董小姐那里看到墙上有贴纸,听她一讲,你们财税局弯弯绕很多嘛……” “都是三位首长的主意。贴完这个以后,还少不了麻烦你们警察。” “这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注意到每个贴纸上有带颜色的大食数字了嘛?” “董小姐跟我讲了,说是看颜色就知道生意好坏。” “不是看颜色知道生意好坏,是按生意好坏分的颜色。首长们说我们税管员和税收核定处的人手少,也不可能每天都下户,所以对于街面上这些店铺生意好坏还真不一定比你们巡警清楚。” “这倒是……”李子玉想了想,就他巡逻的这片谁家生意好谁家潦倒,他还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就算不太清楚的,凭着脸熟跟周围七大姑八大姨的打听一下也差不离了。 “所以啊,这第一就是你们看到明明连日生意都不错却还挂着黑色大食数字的,就要知会我们财税局一声,我们自然派专人核实,看是不是需要给他调高级别。二来呢,商铺有没有按规定悬挂张贴证件和标识,明明营业墙上却没有完税贴纸的也要顺道一并注意下……” “又来了!真把我们警察当街面上的狗啊。这路是不是好走要我们盯着,有没有流民乞丐要我们盯着,卫生干不干净也要我们盯着,现在又来这套……” “别别别,玉哥你听我说完。我们局长说了,这叫综合治税你懂不?不懂没事,反正你知道帮我们盯着不白干就成。局财税局会从专项经费里拨款给你们补助,也不多,每人每月大概七八分钱吧。” “当真?” “那是自然,我们财税局这点钱还能说了不算。几个单位的首长们已经会签完文件,我们财税局内部都接到通知了。估计你们也快。怎么样?只是平时帮着我们看看就能凭白多赚两天的工钱,还说的过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06节 第一百零六节 杨举人的野望 , 在伯父的这番“教导”下,这杨二虎当官很是清廉,从不克扣部下的粮饷――不但不克扣,有时候部属有了急难事,还自掏腰包帮忙。不但手下的几十个兵丁对他感恩戴德,营中也结交了不少“兄弟”。上阵的时候颇肯为他卖命。平日里又肯花钱奉承上官,几年下来,竟成了营里的上下交口襄赞的能员。要不是澳洲人打过来,原是要升任哨总的。 有了情面,诸事好办。肇庆营中的火炮、鸟铳、火药之类的军器,陆陆续续的便被他蚂蚁搬家似的弄回了家,到得后来胆子大了,连朝廷严禁民间私有的铠甲都被他弄了些回去。 杨老爷这边也没闲着,修寨子,搞联保,打造兵器。广宁原就不是什么太平地方,立寨练勇的风气很浓,杨老爷因为乡勇装备好,又有个当武官的侄儿,邻近各村大户们都巴结他,把他推为周边各村联保之首,俨然成了广宁一霸。 朱鸣夏进攻肇庆的战斗中,杨二虎的人马还没有和髡贼交手就炮击艇上的臼炮一个覆盖射击,稀里糊涂地溃退下来,连死带跑路的损折了几十号人。杨二虎见识到髡贼的厉害,再也不敢去拿老本去拼杀。他知道肇庆危在旦夕,便趁着战局混乱,带着本部人马又收容了不少溃兵,在城里打劫了几家商铺大户,带着细软和兵器一路逃回了广宁。 虽说回来得丢盔弃甲煞是狼狈,但是他带回来二百多号精兵,几十套铠甲和许多兵器,杨家的乡勇顿时声势大振。 声势大振自是不假,但是平白多了两百多口“精兵”也不是靠给碗饭吃便能打发的,丘八们虽然眼下对杨二虎“感恩戴德”,但是几个月没军饷,翻脸把这杨家庄屠了也不稀罕。 杨二虎颇为紧张,赶紧找伯父商量 杨举人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深知这乱世有兵便是草头王。他遍洒请柬,在本庄大会各村镇的缙绅、大户和宗族耆老,商谈“对策”。 乱世里人心惶惶,有人肯出头大家求之不得,何况杨景辉还有个举人功名在身。请柬一出,当下本乡十几个土著村子都派人来了。 杨景辉叫杨二虎带着乡勇“盛具甲械”,列队在庄前,又把这侄儿从肇庆弄来的大炮一一陈列,一番扬武耀威之后,杨景辉便毫无悬念的成为本乡的团练局首领。各村都摊派了钱粮。算下来,不但养兵绰绰有余,还赚了不少。 “伯父真乃高人!”杨二虎心悦诚服。 “呵呵,”杨景辉捻须而笑,“自古有粮就有兵,有兵就有粮。若是太平光景,这些兵丁便是祸害,眼下却是本钱,只要咱们用好了这本钱,不但能保得这一片地方太平,还能赚翻倍的利!只要顺应时势,多挣些家当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将来不管谁来当皇帝,这副好家当总是跑不了的。” 杨景辉的算盘不算坏,也算是摸清了朝代更迭的基本规律。很快,随着大明统治的崩溃,县内的社会秩序开始混乱:土匪横行,瑶民造乱,土客相斗,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杨景辉便趁着这个乱局“时势造英雄”起来。杨二虎这个侄子按照他的意思“东征西讨”,先是破了当年和杨家庄争水的客家村子,杀了百十号村民,将其土地房舍细软全部吞入囊中;接着又打了几个“不听号令”的邻近村落,强迫他们都缴纳钱粮。至于当初与杨家庄争地争山场的几个村子,如今也十分的“识相”,乖乖的把地契交了出来。 虽说本地的村落,稍有规模的都编练有乡勇,但是人数既少,武器也不能和杨家庄乡勇相比,更别说他们还有两百多战兵组成的核心和各种火器。打一仗胜一仗,各处村落望风披靡,迎风而降。 在这一系列的“东征西讨”中,杨家庄乡勇也灭了若干本地作乱的小股土匪,吞并扩大了势力,还夺取了一处山寨。杨景辉觉得自家在平原上的庄子不甚安全,便打算以此为巢穴立个新寨子。 没到一个月,杨家庄便“威名远扬”,特别是杨二虎带着带着团勇到得石涧镇,强迫镇上的商户拿出数百两银子外加几百匹布匹、几百石粮食和许多细软来“犒劳”之后,县内不少“好汉”纷纷来投,杨家寨乡勇扩充到八百多人,俨然是县内的一股大势力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髡贼任命的县令带着国民军到了县城,树起了“大宋”的旗号。县里通向府城的官道和水路恢复通行,元老院的巡逻队和炮船四下巡逻,社会秩序有所好转。髡贼的县主任还派衙役旧人下乡,四处晓谕村落,要他们“编练民兵,各守本村,不得越界生事”。 受了扬家庄祸害的各村各镇,纷纷派人到澳洲人衙门告状。没过多久,澳洲人的县衙门便派人送来请柬,要杨景辉“到衙一叙”。 杨景辉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到衙一叙”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唯有凭实力立足,逼着髡贼承认既成事实。 虽说髡贼火器厉害,船坚炮利天下第一,但是本地不靠海,又多山,能运到这里的大炮也不会大到哪里去。何况随同县太爷来上任的髡贼兵丁不过百十人――他们本事再大,总不能一分为二,撒豆成兵。这百十号人,光守护县城和维持道路通畅便十分吃紧了。所以他并不害怕髡贼的“进剿”,便按照毕师爷的主意,来个“拖”字决,卑言恳词的写了一张禀帖,内容无非是自家一向是“良民”,目前虽然练了些团勇,也不是为了乱世中自保。对大宋绝无二心。至于各村来状告自己,纯属诬蔑――里面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是纠缠了几代人了,他们都是挟私报复,具体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最后说自己身子不好,不能走远路,只能求县太爷宽宏大量,免他到衙一叙,有什么吩咐,只管送信来,自己一定照办云云。 写完,便叫毕师爷的儿子毕轩盛送去。毕轩盛虽然在读书上和自己的老爹一样不成器,嘴皮却比老爹能说得多,生性油滑会观风色说话,年纪又小,想来髡贼也不会难为。 禀帖之外,又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猪羊酒水布匹之类,是为“犒劳兄弟们”,另一份却是三百两银子和一套金头面――这是给县主任的。 毕轩盛去了县里,回来之后却没有带回信,只将礼物带回,随来的还有县里留用的一个老衙役。又是作揖,又是满口“上峰差遣,迫不得已”,说澳洲人的县太爷已经说了:不但要他限时到衙一叙,还要他即刻将铠甲和全部火器交出,只许保留基本的刀枪弓箭,村内团勇不得超过二百人。否则就是“非法武装”。 杨景辉自然不肯将这本钱交出去。再者澳洲人在广宁势单力薄,想来讨伐也是力有未逮,干脆来个不理不睬,坐观其变。 果然,县主任的到来并没能立刻扭转县里的混乱局面,虽然土客村落之间的混战暂时得以平息,但是溃散的乱兵结合了土匪却继续造乱。正当广宁县的髡贼“主任”忙于重建机构,建立民兵,联络四乡,努力恢复社会秩序的时候,从广西那边潜来了携带熊文灿手谕的使者,这些使者多是本地人,依靠本地的社会关系活动,出入各家大户缙绅,鼓动他们起来“报效朝廷”,许诺将来朝廷打回来,给他们种种好处。 杨景辉这么个本县“实力派”,自然也受到了使者拜会的待遇。杨举人对这许诺并不是太相信――毕竟自家侄子是看着熊老爷怎么脚底抹油从肇庆溜之大吉的,也看到过髡贼炮击的威力。大明要打回来,起码也得积攒个三年五载的兵力――还未必能赢 然而即使大明打不回来,也不等于髡贼就能坐稳江山,就算最后能坐稳,大约也得乱上好几年――杨举人从逃难来得亲朋好友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知道这西江两岸,都在闹土匪,连山的瑶人也在作乱。就是本县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趁着这个乱局和手里的本钱,自家还可以好好的捞上一票!杨举人打定了主意,便和使者说自己愿意“报效朝廷,肝脑涂地”,只求熊老爷能呈请给个名义。使者当即表示:熊老爷这边别的不多,令箭可多得是。同时又暗示,若能击毙几个县里有头脸的假髡或是更进一步能收复县城――哪怕只有一天,熊老爷也会为他请功,以他举人的功名,定然能直接授予个官职。 到底是大明三百年的积威尤在,杨景辉听了这番前景也不免被迷惑,特别是“授予官职”这四个字,尤其能动人心,当即承诺自己会大干一场,“不负熊大人之望”。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79节 三百七十九节 澳洲人的新花样续二 “好,好,当然说的过去。果真财神爷,比又抠门毛病又多的卫生委强多了。” “不止你们一家,据说郑首长,你知道吧就是管工商联的那位,还有广州和香山奥码头上的海关,卫生委都有……” 张筱奇最早计划的代收代缴/委托代征方案很顺利的把财税局从包税制的困境中解脱了出来,但后来就没了下文,直到二季度才开始逐步实施。这固然是因为方案需要细化然而更重要的是经过摸排他们发现广州的实际情况比他们原本想象中的最差还差。财税局三人在考虑到自己手下规划民干部数量和质量后,确定了“抓大抓整抓容易”的思路。 所谓“抓大”就是把城里的大户作为主要征收对象;“抓整”就是借助打掉牙行后在政府组织下新形成的批发市场直接进行大宗货物征税,这部分税款征收委托给郑尚洁的工商联去做,每个市场财税局派两人轮流常驻负责管理监督和接受举报,同样的由海关对出口货物代征税款。年度末财税局按照代征税款总额的5%从自己办公经费里划拨手续费至各代征单位。 对于定额核定缴税的纳税人,则按照“抓容易”的思路把他们归为两类,其中2级定额纳税人基本都是介于大户和小户之间的中间阶层,这部分商户经营行业比较单一,整体实力与真正大户差距也比较大,无独立建账能力或能力低下,但一般有比较稳定的营业收入和价值不低的固定资产。针对这种情况,王企益认为应该分别按照营业税和财产税核定定额,并要求他们自行前往大厅申报纳税以方便财税局加强日常管理。 1级的纳税人可以说是商业圈中的最底层了,营业收入大多仅限于维持生计,固定资产更不值一提,但数量巨大。类似后世的个体户,“夫妻老婆店”。这类的店铺的经营状况不定,开停频繁,不要说具体的经营情况,就是确切的掌握数量都是个难题。 在王企益眼里这些小苍蝇是用来解决社会问题的,向这些人征税成本远远高于收益,“苍蝇腿上刮肉”得不偿失。 可是包括刘翔在内的大部分元老又认为税收不仅是钱的问题还代表着一个国家的统治权,向谁缴税是个大是大非关系民心的问题,于是妥协下来确定这些1级纳税人只象征性的缴纳税款。 按照财税局几位商量下来的决定:这个税率要低到负担微乎其微的程度,促使纳税户主动交税,减少税务部门的查核征收成本。 税款定额是分行业的一刀切,每个行业核定一个包含所有税种(其实只有营业税和财产税)的总定额,该行业所有1级商户都按照个定额缴纳税款。定额比照该行业平均营收和资产总额略低的原则确定(比如董家铺子这种餐饮行业就是每年1元定额,相当于广州公务员每月的基本工资)。然后由工商联和财税局出面,按照行业划分,每个行业指定一户代收代缴纳税人负责税款代收工作。 对于有在批发市场缴纳过税款的定额纳税人,准许其进行税款抵扣。基本原则是,如其在批发环节营业额未超过现定级营业额的上限则按照先征后返模式,在缴纳当期定额税款后向财税局提供批发市场管理处出具的代收代缴完税凭证申请抵退税款。考虑到新时空高额的拆借利息,张筱奇规定财税局征税大厅应在收到申请后的三日(非三个工作日)内完成审核退税,或者经由纳税人同意抵扣次期税款。对于在批发环节营业额超过现定级营业额上限的纳税人,则由税款核定处和管理处联合实地巡查,连续两个申报期均超过上限,上调其定级等级或改变征收方式。 李子玉面带微笑的听着曾卷喋喋不休的介绍,一股寒气却从脚底升了起来。他自入警以来,从巡街到破案,再到临高去进修,最深的感触便是元老院的“无所不能”,这种无所不能不仅体现在他们的“奇技淫巧”上――这不算什么,更多的是他们掌控一切的强烈欲望。关键是,他们不但有这个欲望,还有无穷无尽的“策略”――在元老院面前,似乎没什么难以应付的局面。 身为元老院的爪牙,他既时刻为这个体制而自豪,又常常会身不由己的胆战心惊。 张毓公司里的的事情是“例行公事”。所以张毓对这两个“老友”的到来把握的分寸十足,从头到尾没有半句“兄弟”“老友”之类的称呼,只是按照常用招呼公职人员的客气称呼,更没说半句私话――该说得,前几天都说过了,张毓现在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怕。他按照曾卷叮嘱过的,问一答一,实话实说。很快就把手续都办完了。 最后,他原想追问一句:“那土地合同怎么办?”这件事是他的心病,如果交易彻底作废,他还得重新去寻地――这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办成的!而在临高订的机器可是不等人的,更别说还机器要安装、要调试,工人还得培训,联勤的订单上的日子虽说宽松,一旦要延迟交货他还得赔款。 任何一环上出了延误,他都有倾家荡产的可能。然而迟疑再三他还是没问出口――这事情曾卷没和他交待过,大约已经有了安排,自己多问了说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反正有阿卷照应,他信得过! 广州财税局副局长办公室里的灯火通明,王企益正在阅读刚刚送来的“风俗业”的基本情况调查报告,为接下来的“花捐”征收做准备。 “报告!” “请进!……哦,曾队长啊。” “报告王局长,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张记同意废止合同,待重签合同后补缴税金。张家老店和其他商户签订的补充合同也通知他们一并废止了。” “哦,他们没什么情绪?” 张毓家虽然不是体系内的归化民,却是洪元老重点提携,广州工商联竖为典型的“合作者”,在具体执行上王局长还是要注重方式方法的。 “没有,张毓和他父亲都非常配合,全力支持我们财税局工作。只是他们想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重签合同,张记已从临高订购了大批设备机器,没有土地就无法开工建设厂房。而且他们还接了联勤的大量订单……” “这个疑问很合理,他这应该是压了很大一大笔钱在这上面,贷款的利息也够他受的。不过不用担心,贵人聚那边暂时还不会动,姚队长今天去下达完处罚决定通知书后再给他几天消停日子,我们该寻摸条大鱼了。你知会张记抓紧这几天把合同重签税款补齐。土地交易还是有效的。” “是!” “行了,你回去吧,记得把今天的事写个日志。” …… “报告” “请进” “报告首长,今天对贵人聚下达处罚通知一事顺利完成,没有遇到阻挠,当事人非常配合。汇报完毕!” “咳咳……姚队长,你别总这么端着架子,放松点。” “是!” “……………………” “王首长,还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汇报一下。” “你说” “今天回来路上,和我同去的警察局的田队说他家和这贵人聚的罗掌柜是拐着弯的亲戚,他说这贵人聚其实根本算不得是罗家的。这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投效了梁家,现在这个罗志祥根本就是纨绔。贵人聚能到今日全是靠了廖师爷打理。” “这么说这个廖师爷倒是个忠厚之人。” “怪就怪在这里,这个廖师爷并不是贵人聚的老人,而是前些年罗老爷子过世之后突然到罗家的,而且一进到罗家就成了说一不二的角,说是真正的掌柜也不为过。” “有意思,有意思。”王企益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漫不经心的走到姚玉兰身边。 “我觉得这个廖师爷,他,他的身上大有文章”,王企益站的太近了,姚玉兰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不敢抬头只能保持目视前方的样子,眼睛正好落在王企益的领口上,不知道为什么脸开始发烫,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嗯,作为政保干部你这个判断很有职业素养,我们拭目以待吧。”王企益不咸不淡的说着从姚玉兰面前走开。就在姚玉兰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三下。 “我家大闺女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先干好本职工作。”王企益冷不丁地从背后俯下身子,贴着姚玉兰的耳朵轻轻说道。 “是!为元老……是!王首长!” “行,你回去吧。记得写工作日志。” 送走姚玉兰,王企益又慢慢踱回办公桌后面,一屁股躺进椅子里。他对着太阳抬起左手,握拳,又放开,再握拳,再放开。突然狠命的把左手往桌子上砸了三下。“拍,拍,你拍个头啊。”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07节 第一百零八节 埋伏(二)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摸到林子边缘,悄悄抬起头,往路中央看了一眼,此时,正在埋头开路的熊丕,没来由地脑后冒起一股恶寒。 “那个髡贼低头开路,肯定好打,后边那个髡贼还没发现我们,嗯,大人交代抓探子,可没说抓几个,把后边那个抓来就是了,阿泽,阿俊,你们等着,我用弓箭射翻前边那个髡贼,你们去抓后边那个!” 两个团丁里韦泽是广西的俍人,祖辈是被明廷调到广宁来“防瑶”,在此落籍。他是本地人士,平日里以走山耕作和打猎为生,擅行山路,个子矮小精悍;另一个叫阿俊的大名李俊俊,亦是猎户出身,有一把好力气,亦能走山射猎,只是心思朴拙,不大聪明。 以这两个人的本事来说,突然冲出去擒拿一个敌兵,应该是不费力气的。 俩人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邵老三呸呸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从身后摘下一张弓,示意其他团丁准备射箭。他自己弯弓搭箭,稳稳瞄住了懵然不觉的熊丕。熊丕挥舞着砍刀对付灌木,干了好一会儿,后颈在阳光下汗津津地发着光,不到六十步的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射个对穿,而两个团丁提着刀向李路虎摸去。 “嗯?”树林深处,几丛树枝突然不自然地一晃,李路虎立刻留上了心,定睛一看,一枝羽箭已经破空而来,直扑不知大祸临头的熊丕。顾不得多想,李路虎纵身扑向熊丕,将他粗暴地推倒在山路上,两人被石子磕的生疼,手上脸上顿时被荆棘树枝划破了数处。这个举动不仅救了熊丕,也救了他自己,几枝羽箭也唰地掠过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射了个空。 “丢你x……”熊丕一时懵懂,骂了起来。 “敌袭!”李路虎顾不得废话,按照条令扔掉砍刀――“遇袭的时候,立刻卧倒,然后用枪支快速还击!别指望手里的砍刀,尖兵的刺刀一定要上好,刺刀比砍刀好用的多!”当年教官的吼叫,如今已化为他们的本能。两人把步枪放平,朝着羽箭袭来的方向就是啪啪两枪,随后就是头也不回地向后逃窜。熊丕的一枪打空了,李路虎刚才一直在观察密林,他概略瞄准的一枪似乎打中了追来的团丁,清脆的枪声回荡在山林中。 “啊!啊!”被打中躯干的李俊俊扑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喊叫,米尼弹撕裂了他的右胳膊,几乎把手肘以下的部分打得血肉模糊。邵老三哪里在乎几个团丁的生死,他记着要抓到髡贼,并不停下来施救,提着腰刀一咬牙继续追,几个团勇亦在他的一声吆喝下发足冲出树林,想把这两个警觉的探子抓回来。他们离熊丕二人还有不到三十来米,而冲在最前边的韦泽已经快够着两个探子了,他纵身一跃,持刀向李路虎砍去。 李路虎但觉脑后一股凉风袭来,来不及回头,他就地向左一滚,避开了这力大招沉的一刀,但是用力过猛,他的左脚被自己一崴,立刻痛了起来,随后赶来的韦泽见机,举起腰刀又是一刀砍来,李路虎想把压在身下的步枪抽出来招架,却死活抽不出来,黄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滚了下来。敌人已经离他近在咫尺,他清楚地看着这个身着破夹衣,戴斗笠的敌人狰狞的面容,嘴里喷出的口臭都能闻到。 “杀!”这个敌军的胸膛突然透出一截带血的三棱刺刀。一个漂亮的跨步突刺,熊丕的枪刺从背后捅来,贯体而出,韦泽的脸上露出讶异和不甘心的神色,熊丕把刺刀猛地一搅一拔,一条血箭追逐着凶器喷出,溅了熊丕一身,敌人的尸首砰然倒地。 “还楞什么,快跑啊!”熊丕伸手拉起李路虎,此时的李路虎也管不上疼不疼了,,拎起步枪当拐棍,一瘸一拐地向后跑去,但是有了这次耽搁,后边的敌人越追越紧,眼看快要被追上了。邵老三那怪异的白话吼叫声充斥在空气中。 李路虎一咬牙,把步枪甩到身后,从怀里摸出手榴弹,此时临高制造的的手榴弹虽然填充的还是黑火药,但已经改用压缩黑火药,威力翻了几倍,还配上了拉火管,不再需要点燃了。李路虎捅开油纸做的防潮层,拽住木塞猛地一拉,导火索立刻滋滋作响,随手把手榴弹甩向身后的追兵,随后一拽熊丕,两人卧倒在地。 “轰!” 二百米外,李刚生的3排已经停止前进,不管是枪声还是喊杀声,已经说明派出的尖兵遭遇敌袭,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刻准备战斗,李刚生的大脑飞快地转着。 行进间的部队,派多少尖兵,朝哪个方向派是很有讲究的,对于明军来讲,他们只有百人以上的部队才会派巡哨人员,而伏波军规定,派出尖兵的最小建制是一个步兵班,确切地说,处于敌情不明的行军状态时,就算是一个十人制的步兵班,也会派出尖兵在队伍前方活动,而搜索和攻击时,讲究就更多了。他还记得当初他的连长,那个多次参加琼北治安战,经验丰富的老军官给他们讲过的话: “但凡部队遭伏击,大都是为了省力而走了山下的路,说到底是因为偷懒而挨打;而我的官兵走的是山脊,总是保持居高临下的态势,大队人马数路开进,后左右都有尖兵巡卫,营连班排步步为营,就像一个巨大的阵地在引动,不管地形多复杂,情况多紧急,阵形总是不乱,随时都准备开打,而且是找着敌人打,哪还有遭伏击的道理?三国时的马谡兵败街亭山,那是因为汉中的山上没有水,海南的山上泉水叮咚响,风光好得很呐!” 这片小丘陵没有山脊可以走,如果单纯为了行军快速,他们完全可以走山谷里的平路,然而他固执地选择了走山道,果然,真的有敌人在前边等着他,中奖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全体都有,上刺刀!”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三十四名士兵,连同他自己一起从腰间掏出三棱型的刺刀,用力套在步枪的枪口下方,目前临高本地产的钢铁还没法大量制造质量优良的短剑型刺刀,同时比起现在明军和建奴普遍使用的长矛以及形形色色的铠甲,短剑型刺刀无论是杀伤力还是长度都不能令人满意,因此伏波军的标准刺刀参考了18世纪的英军、法军,外形是套管式的三棱枪刺,刺刀长500毫米,即使是建奴的棉甲和明军的厚皮甲都可以轻易洞穿。 伏波军士兵叶灿明从腰间的刺刀鞘中取出刺刀,将套管用力套在枪口下方,还左右晃了晃――套的很结实。左右的袍泽都在做同一个动作,望着一片刺刀的寒光,他不由得精神一振,一股杀气在阵中升腾而起,他有种预感,今天的刺刀不会白上,他的刺刀上一定会沾到敌人的鲜血。 叶灿明是珍贵的“本地人”,前些年家乡遭灾,收成不好,不合家里有事又举了债,利滚利的被债主收了房子不算,连他妹子也要被拉去抵债。眼瞅着一家人就要家破人亡,一跺脚便带着全家逃亡去了临高。肇庆府地处山区,土地较之珠江流域贫瘠的多,当地人本来就有不少为口中食投军吃粮的远走他乡的――何况他还是为了躲债。 广东攻略前,广东籍贯的兵员被当成了宝贝疙瘩,在经过一些培训后均匀地分散到各个战斗部队中,除了步兵的本领,他们普遍还要学一点战场救护,还发了一点药品、酒精、绷带之类的东西,即作为部队卫生员的助手,也方便将来打到基层去收买人心,澳洲人管这个叫“做群众工作”。 前边跌跌撞撞的两个人正向他们跑来,叶灿明看得清楚,正是他们早晨派出的两个尖兵,一个跑在前边,一个一瘸一拐稍稍落后,不知道是伤了腿还是扭了脚,跑在前边的那个尖兵――应该是南直隶来的老李吧――反手扔出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对面的追兵躲闪不及,伤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仰面躺在地上大声叫唤,叫的杀猪也似,应该伤的不轻,叶灿明暗赞这一手漂亮,不过,远处又是一声喊,密林深处突然涌出大批敌兵,向他们冲来。 早在枪声一响,杨千总就知道坏事了,邵老三失手了!髡贼大队肯定已经知道前边有埋伏,好在髡贼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冲出去还来得及――至少还能打他一个冷不防。 “叔父,髡贼已有察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上吧!请叔父带好后队跟着小侄!”杨千总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上!”说罢带着两百人,抬着那门宝贝虎蹲炮,冲出山林,炮手们把虎蹲炮架起来,杨蛟粗略瞄准了一番,便将火绳伸向炮捻。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0节 第一百零九节 埋伏(三) “轰――” 虎蹲炮的炮口喷出一股白色的浓烟,“当门子”――一枚石弹呼啸着飞了出去。 这门虎蹲炮身长二尺、重量三十六斤,由熟铁制成,用火药七两,发射六钱重的铅弹十几枚,为了防止“子小而口大”,“散出无力”的蹩端,再用重三十两的大铅子或大石“慢慢筑入”炮口。射程换算成公制,大约有三百多米。它是杨千总最大的依仗。除了这门虎蹲炮,杨千总手里还有十来把火铳和几十副具弓箭,但这些东西如果不靠近在一百步内,没啥威力。 虎蹲炮的运用多是在近距内发射霰弹来杀伤集团敌人,但是髡贼离这里差不多还有五百步多步(约三百米),发射出去的霰弹打不到这么远,所以这一炮只能靠打得最远的当门子来起杀伤效果了。 叶灿明眼看着一块冒着白烟的石头在空中翻滚着朝着队伍方向砸了下来,一瞬间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不管打了多少次仗,炮弹飞过来的瞬间依旧让他浑身发冷,一枚炮弹穿过队列,不用说被直接命中,只要被擦到,也是筋折骨断,最好的下场也是缺胳膊少腿。 这枚石弹落在距离他十几米外的树丛中,轰隆一声,草叶泥土乱飞,炮弹在地面上又弹跳了一下,才不甘心地停下来 成群的团丁乱轰轰地涌出树林,像污浊的洪水,他们有几个人顶盔贯甲,拿着制式的腰刀,也有几个是江湖跑马卖解的装扮,一身短打,但更多的人只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有的是临时缝的“胖袄”――一种简陋的棉铠,手持粗糙的刀剑和长矛,从伏波军的队列望过去,团丁们毫无章法,但显然,人很多。 “七班、八班,成二列横队,面向敌军立正!”李刚生镇定地发出第二个口令。 团丁们越冲越近,已经不足二百米了,可以看到,后边还有几个人用抬架抬着一具虎蹲炮, “七班消灭火炮!” 七班立刻止住脚步,开枪射击。稀稀拉拉的枪声回荡在山坡上。 这个距离上要命中一个快速移动中的炮组,一个班的火力密度明显不足。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抬炮的人有踉踉跄跄的倒下的,但是马上又有人过来接手,依旧朝着这边飞奔过来。 “快,往树林子里跑!”杨蛟挥舞着短戟,缠绕着的火绳在嘶嘶的燃烧着,铅弹不断的掠过周围,打断树枝,打飞草木,间或便有个团勇哎呀一声的倒下。 髡贼正在用鸟铳朝他开火,停下来就是寻死,唯有让髡贼看不到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 “妈x,跑得比兔子还快!”李生刚看到炮组不顾死活的跑路,不由的骂了一句。然而眼瞅着敌人逃进了树林里,再射击也没什么用处了。 “七班停止射击!”他下达了下一个口令,“九班成一列横队,准备投弹!”九班的十个兵背起步枪,取出一枚黑火药手榴弹,成投弹预备姿势站在七,八班的后方,他们不参与射击,而是在投弹后作为白刃战的预备队,视情况加入战斗。 “准备战斗!”李生刚喊道。 等待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杨蛟带着炮躲进了树林。悄悄的推进到距离伏波军大约三百步的地方。 “快,装弹!”杨蛟压低了声音命令道,“当门子用铁弹!” 几个炮手都是从肇庆一齐逃命来得,装填起来有模有样,很开就重新装好炮弹了。外面团丁嗷嗷乱叫,火铳的射击声此起彼伏。 这么远有个屁用!杨蛟暗暗骂道――虽然他自己上阵的时候也经常不由自主的提前开炮。 远处,髡贼已经在山坡上列好了队形,杨蛟自己动手瞄了半天,这才点炮。 轰隆一声,李生刚看到小树林子里冒出一股白烟,暗叫不好。铅弹噼里啪如一阵暴雨一般打了过来,幸亏虎蹲炮的威力极小,霰弹射出之后弹丸分布很大,许多弹丸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最前边的七班有两个人被小铅弹打中,头破血流,立刻倒了下去。最具杀伤力的那枚大铁弹横穿过队列,当场就打死一个士兵。重重的落在队列后面的泥地上,翻滚了几下。 整个队伍巍然不动,这是多少年来训练的成果。 “七班,瞄准!”他发出下一个口令,十支步枪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蜂拥而来的团丁。 慌张的团丁们开始射击,他们已经冲到了一百多米,团丁们拿着的的十枝火铳和十几张弓箭都射了出去,然而这个距离上无论是火铳还是弓箭都没什么准头,团丁们根本不懂瞄准和齐射,他们只是朝着大致的方向射击,火铳里填充的弹头也是千奇百怪,有铅弹,有铁砂,甚至还有小石子,不出意外地,所有火铳都射失了,只有一名伏波军被铅弹击中倒地,纷飞的羽箭在一百多米的距离上没什么力量,弓箭手们还在拉弓射箭,但只在第三轮射箭时,才有一枝羽箭射伤了一名士兵的大腿,而此时,火铳手们的装填甚至还没有完成,团丁们已经冲到了距离军阵不足一百米的地方。 “七班注意,预备――放!”射击口令下达,十支米尼步枪喷出一股白烟,清脆的齐射声回荡在山间…… 制式步枪的威力,不是团丁们熟悉的火铳可以比拟的,第一轮齐射让团丁们冲锋的队伍猛然一滞,这个距离上,米尼步枪几乎弹无虚发,冲在最前边的团丁几乎被一扫而空,被当场打死的人是幸运的,最悲惨的那些被铅弹打中躯干或者四肢,却一时不会致命的重伤者,他们大声呻吟着,在地上翻滚蠕动着,一声声惨烈的嘶叫让团丁们的气势不由一挫,有些心思活泛的团丁开始放慢了步伐。只有十数个凶悍的团丁依然不减速地向军阵冲来。 “八班瞄准,放!”面对再次冲来的敌人,李刚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最勇猛的最先死”,他咬了咬牙,再次下达射击口令,由于两军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这次齐射的效果比上次还要好,冲在最前边的团丁被成排地打死,其中穿戴明军盔甲的敌人占一半以上,这些肯定是团丁中最能打的几个人,接下来的肉搏,变得容易了很多,李刚生可以看到正前方一名被击中的团丁,他穿着整套的铠甲,一枚铅弹直接击碎了他的护心镜,让他的躯干上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横流。 接连的齐射让冲来的团丁们胆战心惊,最能打的一批人已经被打死了许多,还冲在前边的团丁开始犹豫而放慢了脚步,后边的团丁在杨千总的催促下闹哄哄地推攘着前边的人群,团丁们第一次陷入了混乱。 “九班,手榴弹投掷,预备――投!”随着李刚生的口令,九班的士兵一起拉发手榴弹,投向二十多米外的团丁们。 “轰,轰,轰!”压缩药柱形黑火药手榴弹爆炸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后世使用的现代手榴弹,比八路军当年使用的“边区造”的性能要好得多,团丁们立刻血肉横飞,这次投弹的打击效果,甚至超过了前两次齐射之和。 “全体都有,冲锋!”李刚生下达了最后一个口令,他根本没有想再次装填,趁团丁们混乱不堪一举击溃才是王道。他指挥刀一扬,整个步兵排发出一声整齐的吼叫“杀!”,如同猛虎一般扑向惊慌失措的敌人,冲锋的道路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飞的血肉和残肢断臂,二十米的距离转瞬既至,刺刀刺入肉体的扑哧声和骨骼碎裂的咔嚓声,立刻响成一片。 白刃格斗,是伏波军苦练多年的功夫,虽然有穿越者的科技金手指,但是,出于工艺水平和原材料等诸多原因,能够将白刃战彻底淘汰的单兵突击步枪,诸如m-16,ak-47,fn-fal之类的武器,临高还远远不能自行生产。在旧时空的历史上,就算是在二战和五十年代的抗美援朝战争中,交战各方都曾经有过大规模的白刃战记录,更不用说使用前装线膛步枪的伏波军了,而伏波军的敌手,无论是大明,建奴还是欧洲殖民者,无不以白刃战为重要甚至是主要的战斗手段,因此,伏波军在白刃战上下的功夫,是普通人所难以想象的。 对于传统的长矛手训练来说,发力收力的技巧――是要代代相传概不示人的,而且就算是明军最精锐的家丁、亲兵,那也只不过是能做到五日一操或者十日一操,吃饱喝足。能熟练的掌握战阵的进退配合。离伏波军科学的训练和严格的条例要求还差着很远,按照总参的步兵训练大纲,每个步兵每天都要进行2小时的体能训练和1小时以上的白刃训练,比起后世正规军也许还略有不如,但比起这个时代的各路军队已经是吊打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1节 三百八十二节 拜访 王企益在轿子里随着颠簸轻轻晃着身子,心里盘算着三季度的收入预测。来广州一年多,税收架子基本是转起来了,财政制度建设也按部就班的推进,唯独这从临高听到广州的“打土豪”,自己一点动作也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看来三季度报表上的‘罚没收入’要会很好看喽。”王企益舒了口气,斜眼瞟到对面的稽查处李福来把卷宗又都翻了出来。 “怎么,李处长?忘带东西了?”李福来年纪小王企益七八岁,是广州财税局“海南帮”归化民干部中最大的,但王企益公事私事都是喊他职务而不是像喊别人那样喊他“小李”。无他,这个李福来是艾志新从琼山带来的“基本队伍”。原本他是个不起眼的琼州府城里的小账房,元老院拿下琼山之后不久“髡发来投”。 倒不是他的觉悟高,见识广,看得出元老院是“大势所趋”,实在是不投髡就没饭吃——说白了叫迫不得已。所谓“穷得露了蛋”。 李福来是广东人,读过几年书,学过徒。又给人做过账房。识文断字又懂账册,人也机灵的很。没多久就在征粮局的归化民干部中脱颖而出,没几年便成了琼山县征粮局的负责人。连当时的琼山县办主任刘翔也对他赞誉。县办会议上只要牵扯到财税上的事都要叫他参加。几个孩子都在琼山小学读书,老婆也进了刘翔搞的县被服厂做工,全家算得上标准的根红苗正了。在广州市财税局刚开张的时候,艾志新有意无意的提起过几名归化民干部的工作能力和对元老院的“忠诚”,这个李福来王企益听到的最多。作为一个在旧时空下挂过的干部这点政治敏锐性还是有的,更何况就王企益观察李福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于是“基本队伍”配“基本盘”,李福来很自然的就被任命为稽查处处长了。 “没有。”李福来立刻放好卷宗端正身子,“王局长,我觉得再看看比较踏实。不知道一会儿会遇到什么情况。您不是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哈哈,没错。不过梁家这种缙绅,李处长应该也不陌生吧。” “是的,王局长,这样的人家我略知一二。”以李福来的精明很容易就听出来这是在说他以前在海述祖海家当账房的事情。不过他不以为意,当年弃东家出走的又不止他一个。“我那时在琼山海老爷家里做事,后来盛传海老爷跑洋的大船被劫了不光本钱没了还亏欠许多,要账的人堵了门,师爷和大账房都走了,我这连二账房都算不上的自然一哄而散。” 其实当年从海家仓促辞差出来之后,李福来一直没有找到下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听说海家又发达了,几次托熟人去关说,打算回去。没想到海老爷对当初这些不能“共患难”的伙计仆从一律“谢绝不纳”。眼瞅着海家攀上了澳洲人的关系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家落魄到差点卖老婆卖孩子的地步不说,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骂“背主”“活该”。 所以李福来到了财税战线之后,战斗力特别强,立场特别坚定,对缙绅大户之类的人物向来是“毫不留情”,下手狠辣。这和他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关。 “也是,人之常情嘛。总得为老婆孩子找口饭吃。你既然熟悉这些缙绅的路子,那你说说他们会怎么应付咱们?” “这个我觉得王局长您倒不用担心。” “为何?” “这些缙绅大户的手段,说到高明那是真的高明,若是一条一条数来怕是到我们下车也说不了一小半,可这高明也只是在旧体制下的高明……”李福来略微一顿,“所谓大工不巧,在我元老院治理下,首长们只一句“有法必依”便胜了他们万般手段,我大宋元老院最**,也最懂法……” 呵呵,王企益心道这马屁功夫够可以的。你经手编写的初稿上有将近二十户,如今只剩七八户,到底是不是“依法”你个李福来睁眼说元老院“有法必依”的瞎话,当真心里没点数? 虽然知道拍马屁的瞎话,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王局长,梁家到了。” 车外随扈的警卫员打开车门,王企益不紧不慢的迈下车梯看似很随意的跺了跺脚,又装模作样的掸了掸制服袖子。今天穿的可是他从旧时空带来的存货,不仅是量身订制而且肩章胸牌一应俱全。不过因为和现有的ci设计冲突,上面的肩章和徽章都被拆掉了,改成了从临高82号店铺定制的产品。虽说都是真金白银,精工细做,到底和这旧时空的制服有些违和。 梁府大门周围已有警察布防,大门洞开,几个仆役垂手侍立。王企益刚刚下轿,还没等拾阶而上,门内便有个老者急急趋前而来,见面便是一个深揖,吓了王企益一大跳。 “老朽梁文道,见过王局长。” “别……梁老爷何须行此大礼。”看着这么一个年长自己一辈的老人在面前弯腰作揖,王企益还是没能过去旧时空带来的心理关,一把扶住梁文道。待他站直身子,王企益仔细打量了下这个据说做过两任知府的进士。只见他青袍素衣身型消瘦,颌下三缕清须,眼中带笑却不卑恭,一副不问世事修真修仙的样子,比崔胖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老朽自返乡赋闲,便陈疴在身,行动多有不便。犬子又不争气,未能亲往拜会,还望王局长海涵。” “梁老爷不必如此。慈惠堂扶贫救困,篡明擅开战端的时候,这广州城里的元老院产业也多劳梁家周全。要说也该是我先来拜访梁老爷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这真是折煞老朽了。王局长,请。” “请……” 象梁家这样两代都有进士的大户,在广州城里是第一流的缙绅了,不但门口有旗杆,进门之后,但见屋檐重重,轮焉奂焉。 梁文道将他们一行人请到正厅“奉茶”,王企益落座之后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疏朗典雅。从墙上的字画,到几案上的古董摆件,无不透露出这户人家的“书香雅趣”。 宾主坐定,又少不了一阵看茶寒暄。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王企益才算切入正题。 “梁老爷,今天所来也是例行公事。一是听听咱们纳税人对我们财税局有什么意见;二是看看往来账册是不是齐备。只是凑巧我在这组,您老大可不必担心有别的意思。” “哪里哪里,”梁文道眼角带笑的朝王企益拱了拱手,“王局长言重了,但有要求老朽阖家必有求必应。只是……” 王企益眼皮一跳,这是要出招了? “梁老爷有什么困难直说便是。” “唉——”梁文道一拍扶手深叹道“王局长有所不知,老朽这些年身体愈发不支,家中大小事务均已交给嫡子打理。不瞒首长,老朽我是年逾而立才得此子,自小溺爱过甚,害得他常有任性任为任意之举。如今深恐他处事不周,触了大宋的规矩。” “梁老爷所指可是梁存厚,梁公子?” “正是那不肖子。” “哈哈,梁老爷你多虑了。梁公子急公好义,我在临高的时候就早有耳闻。既然家中多是他主事,那就劳烦梁老爷喊他到这里一叙。我也能好好认识一下。”王企益一顿半文半白说的别扭,梁文道听得也别扭,不过好歹意思是明白的。当下表示梁存厚就在书房,立刻差人去叫。 书案上的茶盏纹丝未动,下人几次要来添水换茶都被梁存厚赶了出去。刚刚送走林尊秀,便得到了髡人要上门查看账册的消息,这让梁存厚心中一惴。此次真髡亲自出马,看来我梁家还是有些许份量的。梁存厚不禁一丝苦笑,手中的折扇也随着思绪一张一合。关帝庙人马消失的当月,父亲几次和他秉烛长谈,那时话语犹在耳畔。 “儿啊,这些年我不问俗事,家中大小事务具交由你打理。眼见你和澳洲人合办善堂,攀上交情,又自澳洲人火烧五羊驿城中大户纷纷巴结之时,与澳洲人日渐疏离。这一近一远之中,你的心思为父都知道……” “父亲……” “为父知道,我梁家世受皇恩,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苟活。你胸有愤懑也是自然……” …… “儿啊,郅都旧事你可读过?”梁文道手抚膝盖似有千万心思,沉声说道:“为父知道你担心这澳洲人行的不仅是改朝换代的路子,还要掘了名教的根基。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澳洲人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为父恐去日无多,他日你为家主,丹青一笔与阖族数百口性命孰轻孰重,可要掂量清楚。”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梁存厚目光如炬,好似下定了万般决心,稍整衣冠,便负手朝正堂而去。 =======================================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10节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一百一十节 埋伏(四) “杀!”第一排的人流狠狠装撞在了一起,仅仅数息之间,第一批投入白刃战的团丁几乎被一扫而空,团丁们拿着的武器各式各样。大多数人只有一把腰刀,也有少数人拿着梭镖或者棍棒。 多数团丁没经过什么训练,只是拿着刀大开大阖的挥砍——这种民间自的刀虽然仿制官刀,但是材料和制作都很粗糙,为了弥补材料的强度不足问题,铁匠往往会采用较为宽厚的刀身,重量和尺寸都较之普通的腰刀大。没有经过专门刀术训练的人是用不好的,往往一举刀就把自己的前门全开,直接被一刺刀了了账。 确实有几个略同刀法的团丁,把腰刀舞成一团白光,然而,战争不是卖解,花哨的招式并没什么用处,“卖个破绽”,立刻就会有两,三把刺刀从不同的方向齐齐捅过来,立刻一身窿眼倒地毙命死去了。 真正有用的是那些从经久战阵的明军溃兵,他们的刀法都是行伍中代代相传的实战技术,简单实用,什么“单刀破枪”之类,虽然名字不华丽,但是在有经验的士兵来说还是可以对抗刺刀的。然而这样的团勇人数不多,很快就被“重点照顾”,纷纷毙命。 一名手持梭镖的团丁向伏波军士兵叶灿明狠狠捅来,梭镖是南方的叫法,其实就是齐眉短枪,这种武器一般以竹子或者木棍作为枪身,上边装一个铁制的枪头,枪头打造成剑型或者三棱型,虽然做工一般不如临高造的”标准矛“考究,但对于火器数量质量都比较缺乏的明军及地方武装来讲,梭镖是在白刃战中,对伏波军威胁最大的武器。真实的历史时空中,无论是红军时期,还是抗日战争时期,对于缺乏武器的tg,梭镖都是非常重要的白刃兵器,如果训练充分和士气高昂,在白刃战中甚至能够和装备刺刀的敌人打个来回。 不过眼下,训练和士气这两样东西,对于些团丁们显然不大沾边,而且伏波军经过前期的剿匪和琼北治安战,对于梭镖的攻防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防左刺。”叶灿明默念着教官教给他的格斗技巧,教官当时讲:当敌人向我左方刺来时,应以左手向左前稍下挥枪(左、前、下各约一拳),同时右手向右前稍上猛摆枪托(约一拳),以两手的合力,用刺刀座左侧猛击敌枪,这时的姿势是:左臂微屈,枪口约与左大臂外侧成一线。。防左时,挥枪动作不能过大,否则,如敌人来个骗左刺右,就会因右面暴露面大,而被敌刺中;防开后,取捷径迅速向敌反刺。 经过长期的训练,冗长枯燥的战术动作已经变为他的本能,叶灿明迅速用木制的刺刀座猛砸团丁的梭镖,一股大力从梭镖上传来,这名团丁虎口巨震,梭镖虽未脱手,却被打歪到一旁,说时迟那时快,叶灿明立刻就势一刀捅向团丁胸口,扑哧一声,团丁的胸膛被捅了一个透心凉,他两眼圆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白刃战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团丁们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训练都远远不及作为职业军人的伏波军,不必说训练水平了,团丁们大都面黄肌瘦,脸颊凹陷,而伏波军普遍身材壮实,良好的营养水平使得他们脸上泛着营养良好的油光,无论是突刺还是防刺,伏波军的动作干净利落,兵器相撞时的声响和刺刀入肉的声音响彻战场,令人牙酸。 邵老三捕俘失败,白白死了两个团勇,自己也被弹片划破了脑袋。眼见大队人马冲了上来,他也一跃而起,跟着冲击。他和团丁们不同,不但一身布面甲,手里的腰刀也是广西本地打造的明军制式战刀——不是工部配发的烂货——和他一起冲锋的几个亲兵因为身着铠甲,被伏波军重点照顾,死的七七八八了,只有他见机行事,躲在人堆后并不冒进,躲过了伏波军的两轮齐射。 他看到叶灿明把刺刀捅进团丁身体里,一时拔不出来,心知有机可乘,连忙挥起腰刀,狠狠向叶灿明脑后砍去。 叶灿明正从死尸身体里拔刺刀,突然感觉脑后一股凉风,大惊之下立刻放开步枪就地一滚,腰刀失了准头,在叶灿明的背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顾不得喊疼,叶灿明抓起被他刺杀的团丁手中的梭镖,与邵老三对峙。 邵老三一招得手,后招立刻源源不断地展开,一刀一刀只往叶灿明身上招呼开来,一刀狠似一刀,叶灿明手中的梭镖只是一截竹子,并不够结实,左支右绌陷于下风,他只得努力用梭镖击打来敌腰刀的刀背和侧面,然而,粗制滥造的梭镖确实远远不如铁质的腰刀结实,窥住机会,邵老三一个势大招沉的竖劈,叶灿明无法躲闪只能硬挡,喀嚓一声,叶灿明手里的梭镖被剁成两截,邵老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双手把大刀举过头顶,叶灿明无可抵御,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梆!”一把步枪从旁边伸出,架住了正在下劈的大刀,垂首待死的叶灿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向上看去。 “排长!” 来人正是此地第一拼刺高手,伏波军指挥官,排长李刚生,他把刺刀端平,冷冷盯着敌兵邵老三的眼睛,而邵老三立刻感到新的对手不同寻常,邵老三把大刀收回身侧,开始掂量这个对手的斤两。 两人心无旁骛,在地上对峙着绕了多半圈,邵老三大吼一声,举起大刀直劈而下。 “不过如此”,李刚生侧身而过,躲开了这势若疯虎的一刀,趁着邵老三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机,掉转步枪,狠狠一枪托砸在邵老三头颅上,稳,准,狠! 令人牙酸的“喀嚓”声从颅骨的结合部传来,米尼步枪坚固的枪托上沾上了红色和白色的液体,红色是血液,白色是脑浆,邵老三的头颅像一个熟透的西瓜被凶狠地砸烂,当场气绝。 “第五个。”李刚生脑子里只转了一下念头,冷冷地撇了还瘫坐在地上的叶灿明一眼,后者急忙从尸体上拔出自己的步枪,跟着连长向前杀去。 第一波的白刃战结束得非常迅速,团丁们尽管人多,但训练和素质都远远逊色,在团丁中的敢战之士以最快速度被杀光后,剩余的人四散奔逃,三十多个伏波军士兵挺着刺刀猛追,白刃战中他们只有四人受伤而已,除了被梭镖捅穿腹部的那个伏波军,背上被砍了一刀的叶灿荣已经是伤势最重的伤员,然而,过量分泌的荷尔蒙使得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伤口,排长李刚生的英武鼓起了他的滔天斗志,他平端着步枪,呐喊着紧紧跟随着自己的排长,似乎面前的一切敌人都会被他们轻易踏平。 “顶住!顶住!”眼看兵败如山倒,杨老爷气急败坏。二百多精锐伏击不到四十号人,居然一顿饭功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反髡扶明”,以此来博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想法有多可笑。以他们的战力,这一百多人一旦来全了,把自家这点人马一口吞下去都不会留下个骨头渣滓。 他深知今天如果在这里失败,自家就完蛋了——县里的大小缙绅豪强都是瞅着风扯旗的,他今天一败,用不着澳洲人动手,周围那帮子豪强、客家、瑶民……一个个都会跳出来先撕咬自己。 杨二虎本已被败兵蜂拥而回,他原来已经有了退意,但是看着暴跳如雷又面如死灰的叔父,知道这一战若是就此败下去,接下来便事不可为了。一咬牙,从亲兵手中抢过一把倭刀,将跑得最前面的两个团丁砍死,大喝道:“后退者斩!” 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也一齐拔刀向空挥舞,跟着大呼:“后退者斩!” 溃军这才稍稍稳住秩序,杨二虎铁青着脸,大喝道: “有进无退,大伙上!冲上去,砍髡贼一刀赏银一两!斩首的赏五两!哪个敢后退,可别怪我无情无义!不但要杀他,还要杀他全家!” 眼瞅团丁们都不敢乱跑了,杨二虎道:“大伙莫怕,髡贼才几十个人,咱们上去一人一刀也砍死了他们!” 原本团丁们都有些胆寒,听到老爷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赏,再瞧着冲过来的髡贼不过三十来人,怎么说也是己方人多势众,冲上去一人一刀也把他们都给砍杀了。顿时都聒噪起来。杨二虎一看士气可用,叫自己的堂弟杨小东带队冲杀。 “小东,就看你的了!” “大哥你放心!”杨小东虽不是武人,但是自幼便喜欢舞枪弄棒,家里也请过几个教师爷来。年纪虽轻,冲杀起来煞是勇猛,前些日子扬家庄“东征西讨”的时候,带着一帮同宗的兄弟子侄冲杀在前,立了不少功劳,也杀了许多人,自诩为“猛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3节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一百一十一节 埋伏(五) 今天他一身官兵的制式布面甲,手中一柄倭刀,身边还簇拥着一帮“小兄弟”,都是杨家本家的兄弟子侄和姻亲兄弟,足有十几号人。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承蒙杨老爷的照顾,在本地跑商帮、做黎民生意、放高利贷、当屠户、碾米、贩肥料……都是赚钱的买卖。一行一业,只要有他家的人做了,外姓便不能插手。不然便打成“开颜料铺一般”。虽说不赚大钱,家道倒也是个个小康。 这些人都是杨老爷的“基本盘”,因而对他们平日里的横行霸道极少规诫,若是有时被官府抓了去,也是一张片子把人给保出来。 “弟兄们,跟我上!”杨小东把倭刀一扬,带着这伙兄弟冲了上去。后面的团丁也跟着一声怪叫,重新涌了上去。 内中一个罗十三跑得最快,然而没注意脚下石头,一下就被拌了个狗吃屎,连带着刀还戳伤了自己。 “艹……”罗十三话音未落,后面的团丁便从他身上踩踏而过,顷刻便这倒霉蛋踩得没了气。 后队的团丁不少都是没有打过仗的农夫,无法和第一批冲出去白刃的团丁相比。然而,看着主将带头冲锋,纵然不情不愿,大多数人也跟着一并冲向迎面而来的伏波军。 杨二虎又叫来一个前明军的鸟铳手名叫马虎良的,要他带着一小队鸟铳手迂回到侧翼去,瞅准机会在侧面打髡贼个冷不防。 “你们靠近了再打,打他一个冷不防!” 他嘱咐完,眼见髡贼正在列队装弹,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挥舞着指挥刀,十分显眼,立刻叫来潘大头。 “你,把那髡贼头目射杀了!” 潘大头脑袋大脖子粗,得了这个诨名。他原是本庄的猎户,善使鸟枪陷阱。他原不想来打仗,是被杨家强拉上阵来得。一直闷闷不乐,然而也不敢不来――毕竟如今杨老爷一声令下就能杀全家,哪个敢不听话,杨二虎一声令下,他立刻吹旺了鸟枪上的火绳,举了起来。 说起潘大头的鸟枪,那是颇有来历的――即不是本地的土铳也不是官兵的鸟铳,而是他爷爷有一回去三水卖野味,当地一个商人卖给他的“红毛鸟铳”。用起来十分趁手,潘家三代都靠着这红毛鸟铳吃饭。 潘大头眯缝起眼睛瞧了瞧,嘟囔道:“老爷!这里有些远,铳子能打,可是不一定能准……” 杨二虎不耐烦道:“嫌远就往前走几步,一次打不准打两次!再啰嗦先砍了你的狗头!” 潘大头不敢再与他争辩,只好往前走了几步,托起鸟铳仔细的瞄准起来。 李生刚正在整顿队列,重新装弹,忽然咻的一声,一发铅子从他身旁擦过,他吃了一惊:敌人还有鸟铳手! 乡村的团练,有几门类似虎蹲炮之类的小铁炮,几杆私铸的单眼、三眼火铳都不算稀罕,在广东甚至可以说常见。但是“火绳枪”就相当少见了。官兵装备的鸟铳不论质量好坏,都是军器,民间极少拥有,至于葡萄牙人、日本人的火绳枪,更是罕见。 他想起情况通报里有官兵火器流散的消息,立刻叫来九班下士。 “你带一个班作预备队,注意侧翼有无敌人动向!必要时候自由开火,重点打击敌人的火器手!”说罢看了眼已经逼近的团丁们,大喊道,“手榴弹!投!” 二十枚手榴弹呲呲作响,冒着青烟砸进蜂拥的人堆,立刻就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这些团丁根本不懂什么叫疏散队形,一炸一大片。顿时乱成一团。 “全体,冲!” 这回干脆不开枪了,直接带队冲杀过去,一个突刺就把冲在前边的一个团丁挑开喉咙,立刻就跟放了血的公鸡一样瘫软在地,鲜血狂飙。 李刚生受过接近一年的拼刺训练,他最为熟悉和擅长的战术动作,毫无疑问是突刺,按照拼刺条例,突刺是拚刺的主要手段,是训练的重点。突刺时,两臂向目标用力推枪(左手主要掌握方向),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使身体向前,随即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踢出时,脚距离地面不要超过二拳),在左脚着地的同时刺中敌人,右脚自然地向前滑动。突刺时,一要“快”,二要“狠”。“快”,就是对准突刺点后迅速刺过去,不能引枪(即把枪后拉一下再刺),引枪就等于告诉敌人,我要刺你了,对方有了准备,当然你就刺不到了。“狠”,就是要三力(两臂的推力、腰部的推力和右脚的蹬力)合成一股力,狠狠地刺向敌人。 眼前的敌人一个个脚步虚浮,臂力不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对手持大刀的敌兵,他甚至连挡都懒得挡,看准敌兵的手臂或者胸膛就是一个跨步突刺,一招之下,全无敌手,杀得兴起的他带着士兵们,仅仅数分钟就洞穿了团丁们混乱不堪的阵型。 杨小东晃晃被手榴弹震得昏昏沉沉的头颅,拄着长枪站起身来,身边的“兄弟”连死带上,躺倒了一片,鲜血淋漓。眼前是所向披靡的敌将,已知今天势不可违,兵败如山倒的惨景却激起了他的一股凶悍戾气,他大吼一声,朝着右手边一个穿着蓝军装的身影直刺过去,一名伏波军士兵猝不及防,被他连人带枪直接钉在了地上,他拔出长枪,直奔李刚生而来。 李刚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悍勇的敌将,看服色他应该是敌人的某个重要头目,说不定是罪魁祸首,他端起刺刀面向敌将,做好了拼刺的预备动作。 预备用枪是拚刺的准备动作,这个动作做好了,就能防守严密、利于进攻,并从精神上给敌人以威胁。如果面对敌人,“哗”的一下把枪送出,一次就做好准备动作,并且怒目相对,就会使敌人不寒而栗。反之,就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所以,在“预备用枪”时,一定要做到动作正确有力,精神抖擞,气势雄壮。 一名团丁看着有机会,从后方一刀砍来,李刚生头也不回,一脚直接踹在偷袭敌兵的小腿上,敌兵”啊“地一声惨叫,李刚生刺刀一送一拔,这个敌兵登时了账,周围敌兵摄于他的威慑力,一时间竟无人敢于抵抗。 杨小东终于出手了,他把长枪左右一抖,红缨枪卷起碗大的枪花来,他以右脚掌的蹬力推动身体向前,同时左脚迅速向前一步。枪头陡然如同毒蛇一般,奔李刚生右边的肋骨而来。 “防右刺!”李刚生不由大喊出声,防右刺就是当敌人向我右方刺来时,我用力防开敌枪,并迅速反刺的动作。防右刺的动作要领是:当敌枪向我右方刺来时,左手向右前稍下迅速推枪(不超过两拳),同时右手向内前稍上猛带枪托,以两手的合力,用刺刀座附近猛击敌枪。这时的姿势应为:左臂稍弯,枪面向左上,枪口约与右大臂外侧成一线。防开后,取捷径迅速向敌反刺。 此时的李刚生临危不惧,用步枪刺刀座附近的枪身猛击枪身,两枪相交圪塔一声,清脆可闻,两人互看一眼,心想”好大的力气!“ 杨小东掉转枪身,想用枪杆横扫过去,李刚生敏锐地抓住空隙一枪刺出,直取下三路,杨小东只得变招用枪杆抵挡,两人你来我往,数回合寸步不让,此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李刚生看看脚下的山路,想起之前学习拼刺时,老兵总结的经验:山地地形复杂,倾斜度大,不易站稳,不便机动。因此,在对刺中要抢占有利位置(抢上避下、抢左避右),两脚站稳,力争主动。 两人此时是斜坡平行站立,一念之下,李刚生开始向山路上方迈步,杨小东略一思索,已然明白了这么做的道理,他一挺长枪向李刚生刺来,等的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李刚生一个打压刺,将枪杆砸开,之后猛地像杨小东的右肋刺去,刺刀泛着寒光,发出呜的一响。 欺骗刺是对防守严密的敌人,可以用各种巧妙的方法去欺骗、引诱、迷惑他,使他暴露空隙,然后迅速突刺。动作要领为:进攻者将枪刺向敌右方虚刺(距敌左手前上方约一拳),趁敌防右时,立即转枪取捷径刺下。 杨小东上当了,此时刺刀距离他还只有一拳多的距离,他连忙横过枪杆格挡,然而,这一刺只是虚招,李刚生的刺刀中途一拐弯,让杨小东的长枪落了个空,然后,刺刀猛地向下一送,杨小东的小腿上,顿时被刺刀扎开,李刚生冷静地把刺刀左右一搅. “啊!!!!!”剧痛让他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杨小东再也握持不住,松开了手中长枪,坐倒在地,耳畔传来枪托的破空之声,砰的一声,立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4节 第一百一十二节 石涧(一) 正面李刚生抵挡住了团勇们的一波流“猪突”,侧面马虎良带的一小队鸟铳手的“奇袭”也被九班一次齐射打退了。马虎良可没有杨小东那么“勇猛无畏”,身边的人血飞溅到他脸上他就立刻跑路了。 当1排的士兵挺着刺刀开始追击的时候,杨家庄的团勇们顿时崩溃了,好几百人一哄而散。杨举人几乎被逃跑的团丁推搡着倒地毙命,幸亏杨二虎还记得他这叔父大人,带着几个亲兵拼死把他从溃散的人群中救了出来。 眼见一败涂地,杨景辉心灰意冷,又觉得自己回去无颜见“父老”,拔剑就要自刎,杨二东眼明手快将佩剑抢下,道:“老爷莫要灰心!这里败得一阵也不碍事,髡贼兵强人少,我等稍避其势便是!”说罢赶紧命令几个家仆架着杨老爷仓皇逃走。 待到2连的后续部队赶到,伏击的乡勇已经被驱逐出了战场,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伤员。 然而李刚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似大获全胜,实际本排却有三人当场战死,另有十个不同程度负伤,有两个伤势严重――这几乎是死亡的同义词。 轻伤的人中也有好几个属于“不适合战斗勤务”,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无需后送野战医院,但是也得离开连队去去随军的“休养队”,执行一些简单的野战勤务工作。 这么一算下来,一共三十四个人,纯减员就达到了八名,几乎是四分之一。虽然敌人战场弃尸超过一百具,俘虏也不会少,但是再多的击毙俘获也抵不过自身的纯减员。 李冬带着人在草丛中搜索抓捕俘虏。草木丛中到处有没能逃走的团丁乡勇,不少人都有伤。有的人其实受伤不算重,但是眼下收容俘虏困难,所以无法自己走动的俘虏一概不要,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 前前后后,一共抓到了五十多个俘虏。紧急审问俘虏,得知敌人是来自扬家庄的乡勇,这在指挥官们中暴发了一场争论, 因为遭遇到了伏击,2连连长吴拔流担心交通线受到威胁,力主先对杨家庄进行扫荡。吴拔流是进入广州之后不久被突击提拔到10营担任连长的,连军衔都比资深上尉要低一级,所以对这场不够干脆利落的“胜利”很不甘心。 但是绥江支队的支队长兼第8营的营长杨增认为,他们的首要目的是解石涧之围,确保广宁县城的门户安全。 “我军现在分水陆两路并经,目的就是为了尽快赶到石涧,如果现在分兵剿匪,贸然进入山区,情况不明,吃亏的可能性很大,何况乡勇威胁不到绥江的水运。” 黄超虽然在场,但是军事问题上他觉得自己还是少开口,由司令官负责比较好。 当下决定计划不变,2连和梧州中队继续由陆路兼程向前,解石涧之围。 绥江与航运繁忙的西江不同,两岸皆是莽莽群山,道路狭窄使得部队拖得很长,加上这里是“非治安区”,四面八方都可能有敌军出现,刚才的伏击损失惨重。两个重伤员虽说是上了船立刻后送,实际大家都知道凶多吉少。再来一次的话,他的一个排就算是报销了。责任之重大令2连连长吴拔流和李冬的神经绷得很紧,连带着手下的军官和士官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行程却是一路平安,路经的村庄村民都逃得远远的,偶然遇到个把坚壁严守的村落也只是派人带着茶水“迎接大军过境”,并无敌意。 吴拔流每遇到一个这类村寨都要问话。从本地百姓的口中得知,包围石涧的正是伏击他们的杨家庄的乡勇--不少村子对扬家庄都是敢怒不敢言。至于营长和首长最想知道瑶人的动向反而很少,只知道本地瑶人有跟着土匪造乱的,也有几个村寨联合出来劫掠的,但是没有大股人马活动。看来,黄首长说得瑶民只是“乘火打劫”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并没有大规模造反的意图。 吴拔流带着队伍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距离石涧不到2公里的地方,此地素有广宁南大门之称,所谓小镇不过个大些的村落,坐落在江畔山间的小块冲积平原上,有一道木质寨墙保护。包围石涧的杨家庄乡勇在交通隘口设起了木栅,控制了道路和附近的山坡上几个村落。 包围石涧的乡勇头目解问东,原是乡间土匪的二当家。杨家庄乡勇起势,在周边剿匪,他见势不妙,便在杨老爷的威逼利诱之下,火并大头目,献出了山寨。 他手下原有五六十人的旧匪伙,亦是杨家寨中一股势力。杨举人对他即防备又利用。这次为了笼络人心,便派他带队来攻这石涧,让他小发一笔财。 解问东原以为这石涧必和上次一般,主动开门投降,乖乖的献上财货。因而只带了一百多团丁来,其他都是归附杨家庄的各个村子的壮丁,跟着来“发财”,顺便也壮壮声势。财货细软轮不到他们,弄些破衣烂衫,家具锅子也好。 没想到镇上驻了一小队国民军,又加修了工事,他带着团丁冲了一阵,没爬上寨墙就被火器打了个落花流水――除了南洋步枪,国民军还有许多缴获的明军火器,由镇上临时征召来的民兵施放,一阵乱打,解问东的手下顶不住这火力,立马就萎了。 解问东暴跳如雷,他手下倒是有些亡命之徒,但是人太少了,大队人马都是些普通百姓,见石涧是个硬骨头,谁也不愿意豁出命去干。当下僵持住了。 正无计可施,他麾下的“军师”蒋文明献计说既然一时间拿不下来,不如先把道路堵死,免得县城的援军来救。大不了围上几个月,逼他们断粮投降。 这蒋文明原是个不第书生,欠了赌债,只好上山为匪。因为他识得几个字,心肠狠毒。也会几下枪棒,算是“文武全才”,很开便成了山寨的“军师”。 他知道这土匪的“生涯”是混不出名堂来得,因而很早便和杨举人搭上了关系,平日经常做些杨老爷不方便出面的脏活。这次解问东火并首领归降杨家庄,蒋文明也是出了力的。 杨老爷打埋伏吃了大亏这事,解问东已经知道了。不仅杨二虎早就派出了使者,要他赶紧撤兵,免得被髡贼咬住,再吃一个大亏。从战场溃逃下来的一个过去的手下余黑七也跑到了他这里,把经过情形一五一十都说给他听。 “髡贼来了多少人?” “见到的不过四十几个人,就被他们打垮了。”余黑七惊魂未定,“那火器,厉害!” “少他娘废话了!髡贼火器厉害用得着你说?”解问东不耐烦道,“我是问他们大队人马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小的没看见……不敢说。”余黑七道,“只知道髡贼大队人马乘船……” “滚!” 解问东一时间没了注意,要说跑路,那自然是最安全的上策。但是石涧这口肥肉就在嘴边,却没得吃,未免有些遗憾。特别是昨天晚上他刚刚从山寨运来了几百斤火药,准备用船漂放过去,炸开沿江的寨墙,再趁乱突入。自己这一跑,这些事就算白费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暂时不跑路,先抓紧时间干这一票再说――反正髡贼的大队人马是乘船的,逆水上行到这里最早也得是后天了。至于陆路过来的人马,不过几十号人,派遣些人马凭借木栅挡住他们便是。想必这几十号人也攻不过来。 当下和蒋文明商议,双方将人马一分为二,蒋文明带着一半人去堵路口,他带着另一半攻石涧。 “……你抓紧时间动手,不得手也得走。”蒋文明嘱咐他道。 “这我省得。”解问东大咧咧道,“你只要放着髡贼的陆路探子冲杀过来便是――听说都是很能打的人马。” “再能打也不过几十号人,我在这里坚守不出就是了。他们又没炮,等闲攻不下来。” 蒋文明说这话也算略有底气,为了攻坚,除了火药,从山寨里还运了不少荔枝炮之类的火器过来,还有一门明军的铁炮――这是山寨里旧存。为了打石涧,解问东算是把老底都搬了出来。 有这些火器,又有木栅和赶修的炮台,抵挡几十个人总是不成问题的。 吴拔流的先遣队是天黑前抵达的,他听到前面的尖兵报告说敌人居然在道路上修了工事,架起了大炮,以为有重兵集结,不敢轻视。因为天色已晚,周边环境又比较复杂,决定当晚不进攻,等第二天天亮之后再做处置。 “明天我们2连主攻,你们跟在后面。”吴拔流在草草绘制的地形图上比划着,“这里的地形狭隘,部队不容易展开……” “我请求明天的主攻任务由我们中队执行。”李冬说道,“请伏波军用火力支援我们。”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5节 第一百一十三节 石涧(二) “噢?”吴拔流点了点头,“敌人怕是集结了不少人啊。你的队伍新兵不少,能行么?” “要让他们多受些战火的锻炼,老是跟在伏波军后面,不打几次硬仗怎么能独当一面?”李冬胸有成竹,“我们中队里老兵还是大多数,士气也很高。” “好,就由你们中队上!”吴连长很欣赏对方的勇气,当即答应。 李冬带着人到前沿观察了一下。乡勇设栅的地方正在道路的最狭窄处,要说如何险要倒也谈不上,但是地形的确比较有利,道路两侧一面是滩涂,不但开阔,人行走起来也不容易,另一面是丘陵地形。乡勇在几个主要制高点上都修了塔楼,可以随时监控周边局势。 “大家看看,这个形势该怎么打?”李冬问道。 参加这个战前讨论会的,除了各小队的小队长之外,还有中队的军士和资深老兵。战前开个讨论会,集思广益,这是元老院军官教育体系的一个特色。 会议上,各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说来说去就是迂回战法和正攻两种,无非是在具体执行上各有想法,有人建议砍下草木在滩涂铺垫出道路,然后全军迂回突击,也有人建议直接放火烧山,驱逐丘陵上的乡勇守军……办法不一二足。 “你们说得这些都是多余!”杨二东说道,“俘虏都说了,在石涧那边的乡勇才二百多人。防御措施只不过一道木栅栏,咱们也别费事了,直接一个突击,就把这道木栅拿下来,节约时间。” 杨二东已经被提拔为下士了,又换装了武器,正在劲头上。 “……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首长们说了,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连州去平瑶,咱们这一路上这么慢吞吞的打万全仗,什么时候才能到连州?” 李冬对他的意见深以为然,于是就决定直接正面攻击。 道路上的木栅不过一人多高,虽然有壕沟拒马之类的防御设施,但是并无难以愉悦的障碍。从站在木栅后的团丁的装备看,他们连弓箭都没有几张,更别说火器了。 当下紧急制作了十多张简单的梯子和几座越壕的便桥。吴拔流的连也开了过来,做好了“跨射”的准备。 所谓“跨射”,就是步枪以较高的仰角进行射击。在燧发枪和米尼枪的时代,这是欧洲陆军常用的一种远距离射击战术。有时候,步兵以这样的方式可以将弹丸投射到500~600米以外的地方并且仍有相当的杀伤力。当然,这种“跨射”是没有精确度可言的,但是在实战中,有指挥的连队齐射,依旧能够给远距离的密集队形的敌人以足够的杀伤。 吴拔流采取“跨射”,不是为了增加射程,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狭窄的地形上从梧州中队的身后射击来支援他们。 由于道路狭窄,三个小队无法一起上,只能以排纵队的方式逐次突入战斗。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李冬没有命令战斗力的强原来的步枪小队当先锋。 “杨二东,你来当先锋!”李冬命令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杨二东全身一阵战栗。当先锋意味着极有可能死伤,但是打破木栅,首功也是自己的。 随着突击的军鼓声急促的敲打,杨二东的身后响起了步枪齐射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一挺上了刺刀的步枪,高呼道:“弟兄们跟我上!”说罢第一个冲了出去。 杨二东是旧明官兵出身,知道哪怕是当到了副将、总兵这样的位置,打仗的时候一样要带头领着家丁冲杀在前,不然其他杂兵是不肯跟着卖命的。他的小队新兵多,自己不身先士卒,根本无法驾驭部队。 整个小队,接着是整个中队,都在他背后小跑起来,这段距离不过三百多米,动作越快,伤亡越小。梧州中队在这狭窄的道路上勉强保持着秩序,士兵们放低了枪口,一路小跑着。 木栅后面只有些团丁,杨二东能清楚的看到他们仓皇跑动的身影,接着是嘈杂的呼喊声和乱响的梆子声。 这时,李冬之前担心的事发生了:木栅后面突然火光一闪喷射出一道硝烟,轰隆隆的炮声随后传来。 “完蛋了!”杨二东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么狭窄的道路上,被人当头一炮,自己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 然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腿脚还在跑动,胳膊也好好的,跟在他后面的小队已经倒下去了四五个人,一个个血肉模糊。惨叫声不绝于耳。 小队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人已经转回身子要往回跑了,混乱的局面直接把直接把后面的小队堵在了路上。杨二东吼叫着,要小队跟他冲,然而整个小队畏缩着,不敢前进。 弓箭和鸟铳发射的弹矢不断的掠过他们头顶,整个队伍在路中央断成三截乱成一团,罗茂在后面一个劲的要他们继续冲,但枪声遮住了军官的喊声,有些人开始胡乱的放枪。艾布衣被夹在中间怕得浑身发抖。 “别他妈射了!快跟我冲!”杨二东对前排的士兵又拽又踹,总算让他们勉强往前挪窝。有两个士兵却丢下步枪转身跳下路基,爬上了山坡。 “x你老母!你去哪里?快回来!”杨二东大吼道,眼见一个跑的最快的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忽然,后排的小队里响起了枪声,爬上山坡的两个逃兵先后中弹,滚落下来。原本蠢蠢欲动要溃散的士兵们立马呆住了。 “不想死的,跟我上!”杨二东乘着这个机会收拢了部队,一直冲到了木栅前。小队迅速架起了便桥,爬过壕沟,搭起了梯子,杨二东第一个爬上墙去,一枪刺倒了一个慌乱的团丁。 扬家庄的乡勇并没有激烈的抵抗,事实上,当他们突到壕沟前的时候乡勇们就四散奔逃了,整个中队顺利的突破了木栅。紧接着2连跟着突破了过来。 木栅被突破之后,石涧也就没了悬念,蒋文明和解问东带着残兵败将溜之大吉,把满地的垃圾和几十具尸体丢给了伏波军。 石涧安全解围,把守镇子的国民军小队长和镇上的“耆老”出来迎接。这小队长上任不久,还是第一次经受这种考验,此刻更是紧握李冬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差点就涕泪直下了。 绥江支队决定在石涧过夜休整,李冬的部队立了头功,各小队都是喜气洋洋。可部队里的好日子通常都不怎么长,梧州中队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到了新的命令:全中队去石涧北部执行外围警戒任务。全中队才收拾完伤员准备吃饭,只得又收起饭盒穿镇而过,去村外做宿营准备。 石涧镇地处于一个小小的冲积平原,镇西侧的绥江经此地由南拐向东流,东侧和北侧则是绿葱葱的山川,通向广宁的道路夹在北面的山中间。山口距离村子有两里多的距离,2大队怕离主力太远,宿营地离最靠北的村子只有半里。据派出的侦察小队报告山对面只有一个小村,并没有发现明军的踪迹,今夜天气晴朗无风,温度宜人,加上有警戒任务在身,军官们便以锻炼士兵的精神为由没让搭帐篷。 进攻时出的岔子令杨二东心有余悸,中队长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内心很是不安,虽说有了“先登”的头功,还是主动请缨,要求由自己小队来修筑外围的简易工事。 “刚打了一仗,伤亡也不少。是不是换个小队?”李冬问道。 “不要紧,这些新兵蛋子就是要让他们多操练操练,免得想太多。” “好吧,就交给你了。” 梧州中队的另两个小队就着汤水嚼磨牙砖的时候,杨二东的小队只能苦哈哈地拿铁锹挖坑,再把取出的土堆在陷坑后面、垒成一堵只到胸口高、看上去啥都挡不住的矮墙。他们也知道那一仗赢得挺丢人,围墙上的团丁拢共只有十几个、火枪更只有三五支,虽说有一门炮,其实也就打了一次。后面的几十个没上墙的团丁围墙一失守就溜了,小队自己却损失了四名弟兄,最丢人的是,还被“阵前执法”给毙了两个。 羞愧归羞愧,可干活的时候小队长杨二东却在坑边端着碗汤喝汤,美其名曰监督指导他们砌墙。绥江支队北上广宁天天晚上修工事,傻子都学会了还用他教?原本在肇庆剿匪挺自由,一挖沟士兵们就不禁回忆起了广州新兵训练时的痛苦回忆。加上虽说是有明军靠近,但估计八成是从广宁来的守军、多不到哪去,士兵们挖工事的热情也就高不起来。 “中队长罚的是咱们全小队,队长你怎么不一起干?”有几个老兵仗着和他相熟,抱怨道。 “怎么了,不服气?”杨二东笑道,“等你们把臂章上的条子换成豆子,就有人替你干活了。” 官兵混得熟了,有大胆新兵的便回嘴:“你们当官的都是首长的正规兵出身,我们哪有这时候。”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6节 第一百一十四节 石涧(三) “我哪里是伏波军出身了,我是地地道道的国民军出身,几个月前和你们一样,就是个普通大头兵――连杆南洋步枪都没有!拿得是长矛。” “这么快?”新兵们都不信了。 “这有什么稀罕的,跟着元老院打仗,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升个士官算什么?打得好,打完仗就进教导队,出来就是肩上有星,挎指挥刀的军官了!” 对于大头兵来说,“升官”永远是一个最有吸引力的话题,不论是他们在旧明军中,还是到了元老院的麾下,军官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而这个前途,多少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这几句话立刻便激发起了大家的功名之心了。 当个军官或许有点难,但是当个军士,兵头将尾,大约还是容易的。无非是一刀一枪的厮杀卖命。他们打了几仗,实话说还没打过什么特别硬的仗,敌人很少能和他们力抗的,更别说进入白刃战了。 “首长是要争天下的圣人,将来有的是用兵的时候,只要打仗勇敢、服从指挥还愁升不了官?哼,不过看你们今天这鸟样,送命有份,要晋升就难了!记住打仗最先死的就是软蛋,今天那两个就是例子!” “说起来也真惨啊,直接就给毙了!”有人小声的抱不平。 “这可怨不得谁。打仗不能乱了行伍――就是在大明也是这个规矩!老子当年当官兵的时候出征,出仗的时候后面就是家丁督战,别说退后,哪个往后看一眼就直接砍头……”老兵油子开始吹嘘了 “这话说得明白。当兵打仗,不管你当哪国哪朝的兵,第一便是要行伍整齐,第二便是要纪律严明!没口令就算刀砍到头上也不准开枪,明白没!再有下回谁手指头敢动一下,我先替督战队剁了你!” 杨二东又骂了几句,后勤送补给过来了,杨二东带着司务长去接收了。军官一走士兵们手上的活虽没停下,嘴上却聊开了。话题从骂军官把人当牲口使唤开始,不知不觉落回了“打围墙时,谁先怂了开的第一枪”上,最后谁也分辨不清,只能愤世嫉俗地以赌咒自证清白。 艾布衣闷头掘土,没掺和袍泽日常开展的吹牛大赛。不知是谁忽然提了一句:“幸亏到头还是打赢了,要是没打下来,搞不好晚上退回来就要枪毙几个。” 一听到关乎性命的事,在场的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别乱说,首长不兴乱杀人。”有人赶紧说道。 那人哼了一声,朝领正给赈济缝衣服的马来扬扬头:“你以为罗茂的直属队干什么的,杀的就是闻鼓不进畏敌不前。马来你说是不是?” 马来是新兵,被老兵问话当然不敢不回应,他摇了摇脑袋:“这可不敢说啊。不过罗上士肯定很得中队长的信任,总是待在他身边……” “所以说么,李中队长最信任的就是罗上士了,打仗的时候他那一队永远是留在身边的,紧要的时候就会派他们上去――这是什么,不就是家丁嘛。”说话的是苟尚田,他亦是明军出身,不过当过战兵,比之这些只当过杂兵的补充兵要强些,平日里最爱好吹牛说大话。 艾布衣跟着众人一起看向他,苟尚田愈发来了劲道:“咱们来肇庆第二天午饭不是坐大街上吃的么,我亲眼看见罗茂带着人去一个官衙的大院里,然后关起门来就把里面的百十来号俘虏都给砍了。啧啧,这血啊,流得和小溪似的,据说都是抓到的土匪还有附近不肯缴什么负担的老财……” “有这事?”大伙都有些不信。这个时空杀人并不是稀罕事,但是在城里一杀就是几百人,前前后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也太神奇了。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那天晚上他们小队专门有加菜,另外的小队都没有,这不就是在吃出红差的饭吗?”苟尚田说了有鼻子有眼,“你瞧着他手下那些人,一个个……啧啧,那煞气――我可是见识过的,经常杀人的人才有……” 此言一出大伙不寒而栗,转而对今天的事庆幸不已。 …… 杨二东接收清点完物质,回过来开始按照命令检查武器。李冬担心士兵学用步枪的时间不长怕出问题,所以下令每晚都各小队的小队长要亲自检查每个士兵的武器完好情况。 他逐一检查了士兵们的步枪,看他们有没有按照规定擦枪,老兵好些,基本上已经都有了擦枪的习惯,新兵参次不齐,有些人忙着忙着就忘记了。杨二东少不了又痛骂了一番。下令没擦枪的今天全部去站夜哨。 武器检查完毕,杨二东皱着眉头,叫道: “艾布衣,过来!” 艾布衣的枪交出去之后就没还给他,心里一直在打战。听到杨二东喊他名字脑袋轰得一下。颤颤巍巍的走到近前,他看见杨二东手中拿得正是他的步枪,知道事情掩不过去,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杨二东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个嘴巴,抬起脚朝着艾布衣就喘了下去,艾布衣疼得嗷嗷直叫。这时候罗茂正带着一个班的直属队夜间巡逻,听见动静也靠过来问怎么回事,吓得艾布衣脸都白了。 杨二东把艾布衣的步枪递给罗茂。 “你瞧瞧吧!” 罗茂作为伏波军出身的老兵,收拾枪支的活计早已滚瓜烂熟。枪到手稍一检查就发现了问题。他立马把枪管一斜,竟倒出四枚弹头来,两人抬头相视都叹了口气。 艾布衣觉得自己死定了,没瘫在地上全靠几个月来训练出的军纪撑着,他都没发现自己正带着哭腔哀求:“长官,求您让我回乡吧,我实在不敢朝人开枪……” 两名军士也知道,国民军别的中队、甚至是伏波军都出过这样的事,看上去健壮又胆大,服从性好,训练成绩也不差,但就是不敢动手杀人,一上战场就晕菜。自己打仗不成不说,还带累战友。 眼下就自家中队就发现了这么一个货!。罗茂有些为难,若当众揍他一顿治标不治本,枪毙他又没那么严重。要在平日里不打仗,直接退兵也行,但是如今正在作战中,一个健全的壮汉因为胆小就能回家――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结果还是罗茂把事揽了:“我来跟他说说,你忙你的吧。” 罗茂往胸墙上一坐点了支烟,招呼艾布衣到近处,问他:“你怕什么,跟我说说。” 艾布衣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实在害怕,不敢朝人开枪。我又打不过敌人,我跟着部队打了几仗,我站在后面看得清楚,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够跟明军打的……我家里还有老母,我怕死了没人照顾,求您跟李队长说,放我回家吧。”说着他便要痛哭出来。 “是人都怕死,谁不怕?可你怕了就不会死吗?打仗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一百多个兄弟跟你站在一起,你怕了就想走,全中队的兄弟怎么办?如今正在作战,你今天的行径论起来就是临阵脱逃,当逃兵枪毙都足够!还记得被毙了的两个弟兄吗?!” “报告长官,记得。” “你记得就好!”罗茂顿了顿,减轻了语气,“我现在教你当兵又死不了的办法,你听仔细了:想不死那就得打胜仗,非打赢不可!明白没?你且说说看怎么才能打胜仗。” “……开枪杀敌。” “放屁!我看你把训练教的全忘了,前边打都白挨了。”罗茂怒斥道,把艾布衣吓得一哆嗦,“我再教你一回,给我记住:你是个士兵,士兵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重复一边,大声点!叫你列队你就列队,叫你开火你就用最快的速度装弹射击,没有命令就老实站着,刀砍到头上也不准动。你害怕就是因为想的太多了听不清命令,三心二意。甭管对面的敌人干啥,别去想如何杀敌的事,那是军官该去琢磨的,盯紧军官的一言一行才是你的职责所在。胜利不在于杀死了多少敌人,而在于你能否完成自己的职责。而只要大家各司其职,我们就会一直胜利下去。” “是……” 罗茂不知道这番话对他有没有用,他缓和了下语气:“再说了,你跟着部队打仗,每次打仗虽然都有兄弟死伤,但是比之敌人横尸遍野的死伤又如何?跟着伏波军打仗,轻易不会把命送了――只要你服从命令听指挥!” 罗茂也不想逼得太紧,该说的说完就把他打发回去儿。 “罗茂竟然没崩了你,他跟你说了什么?”艾布衣一回壕坑,弟兄们就围了上来,艾布衣只是攥紧锹把低头不语。 “老弟下回打仗你肯定要打前锋啦……”苟尚田不知算是好意还是恶意的说道。 罗茂回去之后把艾布衣的事报告给了李冬,建议再观察一阵。 “新兵难免胆怯,多打几仗就会好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7节 第一百一十五节 孤军奋战 “我看没那么简单,这样的人我见过,别人是越打仗越能打,他们是越来越不行,很快就会在战斗中伤亡,”李冬久经战阵,看得多了,“越是怕,越容易出错,出了错就会挂彩。” “真要受伤了,我们就给他一个身体不适合服役的结论叫他退伍吧。” “也好。就这么办吧。但愿他有这个运气。”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李冬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高亢急促的军号惊醒。他大吃一惊,这是“敌袭”的信号! 他一骨碌掀开身上的军毯爬了起来,捡起武装带边往腰上系。边跑向胸墙。营地里整个中队乱成一团,衣衫散乱的士兵们匆匆忙忙的往脑袋上扣帽子,拖着步枪往各个班的指定阵地跑去。 李冬爬上昨晚用挖壕沟的泥土堆起来的瞭望台,罗茂已经在上面了。看到他过来立刻示意他敌情方向。 “大概有三百人。不是官兵。” 李冬拿起望远镜。石涧周边的山挡住了东升的太阳,此时随着日头升高,拂晓晨光越过山顶驱散了河谷中的晨雾,把趁着夜色偷偷靠近的敌军身影暴露了出来。山口前聚集了数不清的人马,稍加一数就达三百人以上,后续的人还在往这个狭小的平原里涌,仿佛源源不绝。细细看去,这些人大多无铠甲,打得是杂色的旗号。武器、服饰混乱――的确不是官兵。 “看后面的扬尘,后续还有部队。” “快去镇里向吴连长报告!” “梧州中队,以我为中心集合!快!” “步枪队出列!” 口令声此起彼伏,衣冠不整的军官四处飞奔,将同样睡眼惺忪的国民军士兵们归拢到一起整队。 从难不成是昨天的土顽扬家庄的乡勇来了?从俘虏的口供里,他们倒是的确能派出这门多人马。但是他们昨天连吃了两个败仗,损兵折将将近二百人,退回去休整还来不及,怎么会继续来进攻石涧? 他观察了下地形,现在他们的处境很不利,梧州中队孤悬在最北面的塘仔角,右翼是山地,左翼是国民军广宁大队的1中队,他们在绥江边的背靠半边岗的石涧堤一带布防。中间的道路就是两个中队的接合部。 李冬很清楚广宁第1中队是个少量老兵加大量新兵的新编中队,由于新兵比梧州队中多多的,战斗力根本靠不住。 伏波军第8营则集中在他们后面的石涧镇,后勤纵队和文职人员集中在绥江转弯处的头岗。 “让咱们在前面打头阵,这杨营长是怎么想得……”罗茂小声道。 “别说话!注意观察。” 李冬打断了部下的牢骚,他心里很清楚:杨增的部署是防御战中的通行做法:较弱的部队布置在第一线,吸收敌人的进攻动能;等到敌人的进攻被一线部队迟滞,失去冲劲的时候,二线的精锐部队再投入反击。 说起来是很高明的战术,但是在第一线吸收“动能”的部队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往往是伤亡惨重,有时候甚至全军覆没。 说起来,咱们国民军还是“炮灰”啊。李冬心里一阵不得劲,他赶紧把这“不绝对的忠诚”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大声命令道:“传令兵!你去和1中队的中队长联系,要他看好接合部,免得被敌人中央突破!” 说完,他放下望远镜,忽然看来艾布衣缩在瞭望台下面,一脸紧张的瞧着外面,他喝斥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自己的班?” “报……告……”艾布衣说话的口齿都不清楚了,“我,找不到班长了……” 李冬四处一望,艾布衣的班部署在右翼靠近山地的地方,他一指方向:“就在那边,快去!” 艾布衣哎了一声,拎起步枪就要跑,李冬忽然想到自己的传令兵刚走开,万一有什么需要身边还得有人供他差遣。这个艾布衣到班里用处也不大。又叫住了他:“你!别回去了,跟在我身边!” 李冬来到靠近左翼接合部的地方,以敌人从中央突破。他瞧见艾布衣就在不远处,抖抖索索的端着步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大声道:“待会儿我检查的时候,枪管里不准再留任何东西!”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一里外集结中的武装――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人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手里只拿着些简陋的刀枪,没看到火器,队形也不整齐、不知是不是惧怕“髡人”连珠铳站得很稀疏;整体像是由很多小股组成,但股与股之间协调性不强,有些人等得不耐烦往前冲了一段,看别人没跟上就又回去了。 罗茂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中队长!我看这伙人象瑶民!” “你怎么知道?” “有个新兵说得,他是俍人,和瑶民打过仗!” “衣服不像……” “里面也有汉人,大概是土匪。他说瑶民作乱的时候有时候会和汉人土匪一起行动。” “管他是谁,来攻打我们的都是敌人。”李冬拔出指挥刀,大声道,“各小队,稳住!没有命令不许射击!” 这股敌人绝不是他们这两个中队二百多人能解决的数量了,杨营长要他们“固守待援”,那就只能在这里死守。等着后面的伏波军发起反冲击了。 “今天怕是有一场恶战。”他对罗茂说。 “大不了一条小命送在这里呗。”罗茂笑了笑,显然不认为自己会送命。不过他身边的艾布衣却不这么想,浑身哆嗦的厉害。 李冬无心训斥艾布衣,作为指挥官,唯一的希望是伏波军的反击来得快一点,否则自己手下的弟兄难免“死伤惨重”。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一里多外正在不断到来的敌人。 好在敌人还没下定决心发起攻击,就在双方处于对峙中、局面一触即发的时候,变故发生了――他们左翼的广宁大队的1中队一见敌人众多,竟自作主张退出石涧堤,往半边岗撤退,试图倚靠石涧的栅墙作战,以得到镇上伏波军的火力支援。结果把整个梧州中队的的左翼暴露给了敌人。 “谁他妈让他们撤退的!”李冬看了差点没气死,“艾布衣!你追上去找他们的中队长叫他们回来!” 艾布衣追了过去。李冬大喊道:“全体都有!稳住!准备射击!” “咱们也撤吧!”罗茂有些担心了,“退到半边岗那里,和1中队连一条线。” “1中队这一撤,我们就成了‘殿军’,”李冬苦笑道,“现在我一声撤退,你信不信全中队都会撒丫子就跑?” 1中队能秩序井然的退下去是因为有友军在背后,不怕敌人追击。他们身后可是什么也没有。士兵心理上没有安全感,敌人只要一冲锋,全中队怕就要崩溃。 “这下可就凶多吉少了。”罗茂把步枪装上刺刀,“我带一个班到左翼去。” “好,你去吧。可别把小命送掉了……” 李冬沿着胸墙走着,大声的鼓舞着士兵“坚守阵地”。但面临着敌众我寡的巨大压力,还是让人不禁想逃避。整个战线都跟着动摇起来。而瑶人也看到了防线的动摇,他们没错过这个机会,敌阵中一阵锣鼓声响过,立即发动了全线冲锋。 隆隆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山谷,步枪队却屹立不动,因为他们还没听到李冬的命令。在李冬的眼里,哪怕按国民军的标准,敌人的队形也过于散漫了,原本就稀疏的队列一冲起来被拖得更开,而且他们竟然在距离胸墙还有一里之遥就发起了冲锋,跑到半截速度便慢了下来。 “稳住……稳住……!”军士们不停地重复着李冬的命令。这时候从敌群中射出了第一排羽箭。 “紧靠胸墙!低头!” 国民军没有钢盔,只能紧紧的把脑袋低下,靠着胸墙。这个遮蔽战术十分有效,嗖嗖的箭雨下无人中箭。 马来的脑袋差不多快要钻进土墙里去了,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步枪,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恐怖,而落地时候的声音更是让他丧魂落魄。特别是四五枝羽箭几乎同时钉在距离他不到两丈远的地方的时候,几乎吓破了胆。 幸好他在八周训练里已经习惯了把纪律奉为神明,不敢动弹半分。不过片刻,又是第二轮羽箭纷纷落下。 李冬缩在胸墙后面观察着敌人的前进步伐。他们一点也不急躁,大队人马散开了慢慢的逼近胸墙,后面弓箭手一排又一排的轮番射箭。看起来指挥颇有章法。 一百米,八十米,等到敌人进入五十米的范围、5中队的兄弟们已经能看清敌人的相貌时,他们终于等到了队长的命令:“标尺50米!预备,瞄准!” 士官们齐齐应和的口令声中,步枪队急不可耐地将装好弹药的步枪对准敌人,较矮的第二排则把枪口从前排的空当伸出,避免枪声震聋他们――这个距离上以南洋式的精度也能打中。李冬瞄了艾布衣一眼,拔出砍刀用力劈下:“开火!”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8节 第一百一十六节 孤军奋战(二) “噼啪”的枪声为敌人的脚步声所淹没,只见躲在矮小的胸墙后、不足百人的薄弱阵线中忽然喷射出一片白烟,冲在前头的土匪如同撞在一堵空气墙上,瞬间倒下了二三十来个。先锋顿时少了一半。他们没有应对成建制火器部队的经验,暴动几个月也没什么正经组织,吃了排枪有些人马上扭头就跑,还有些则想趁国民军装弹冲上来肉搏,一时进退失据自己先乱了起来。 “预备……放!” 第二轮齐射的命令下达了,然而只有不到的一半的步枪及时完成了重新装弹-开火这个流程,大部分士兵根本来不及装弹。 马来他的手脚哆嗦不听使唤。几次都掉了火帽。因为训练的时候对弹药的管理很严,马来因为掉火帽的事情捱了训练军事不少棍子,火帽一掉就下意识的去捡。又听到第二次齐射的命令,心里着急更加慌乱,折腾了好几分钟也没装好。 “别捡了,装个新得!”班长踹了他一脚,吼道,“快!” “自由射击!”李冬知道中队的训练度不足以支撑全中队齐射连续开火,只得下达了这个命令。 马来总算装上了火帽,举起步枪瞄准。此时胸墙巡上已经满是火药的烟雾了,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敌人跑动的黑影。 这么近了!马来差点没吓得把枪掉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步枪发出巨响,在手里猛得一震,后坐力撞得他的肩膀生疼,可是这枪声、硝烟和撞击感反而让他的心定了下来,手也不抖了。当初训练的时候学会的动作似乎又一下回到的了他的身体里。 “快,装弹射击!” 军士们沿着胸墙跑着,吼叫着。士兵们按照训练时教得步骤机械地装弹-瞄准-射击。马来这会装弹犹如神助,好像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居然一分钟打了六枪。打到最后他连面前有什么都看不清了。 冲到胸墙前的敌人发现,这道矮小的工事竟然成了天堑一般,顶着枪口翻墙足够被对面打死十回的,而己方的弓箭对方只要往下一蹲就能躲过。很快受到集火射击的先锋便退了回去。 土匪先是退到几十米外试图靠弓箭削弱对手,然而胸墙射来的子弹却跟着他们飞了过来,只得接着退却。等退到几乎是弓箭的射程极限,有头领喊:“别退了,都离得这么远了,打不中!”话音未落一排铅弹飞来当场中弹身亡。土匪们见状转身就跑,一路狂奔,有的干脆一口气跑到了山口。 “敌人退了!”眼尖的士兵大声喊道。 胸墙边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对于昨天灰头土脸的新兵蛋子来说,这次防御打得太痛快淋漓了,枪响人倒,简直比打靶还容易!胸墙前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腥味反而刺激起他们的精神来。原本还畏头畏尾的新兵蛋子们这会一个个气壮如牛,挺胸叠肚的做出一副漫不经心久经战阵的老兵模样。 “注意隐蔽!”军士们跑动着,“敌人还没败呢!” 败了一阵的敌人还堵在山口,而且人数仍在增多。看来是准备要发动第二次进攻。李冬心急如焚,这里距离镇上不到一里路,但是到现在,不论是擅自撤退的1中队还是在镇上的第8营的先遣队都没有派出一个兵来支援他。 “艾布衣呢?回来了吗?” “没有!” “传令兵回来了吗?!” “来了!”派去和营部联系的传令兵已经回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李冬面前报告说:杨营长要他在“就地坚持”,他正在调动部队围歼这股敌人。 “……他说如果你坚持不住,就逐步后撤,最多一个小时。” 李冬摸出怀表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杨营长要他当诱饵,把敌人引进来来个“一个围歼”。 “好,我明白了。1中队呢?” “杨营长已经派人过去,叫他们回到原阵地上!” 李冬现在放心了,能了解到上级的决心,再艰苦的任务他都不怕。他立刻命令部队重新整队,检查武器和弹药情况。 “中队长,敌人有动作!”瞭望哨喊道。 李冬举起望远镜,看到山口处的敌军人群起了些骚动,似乎正给什么东西让路。 辛扶弱一听赶紧带着李冬趴到胸墙上,定睛一看,瑶人阵中竟走出一队穿着明军号衣的兵丁,而为首的六辆竖着绘彩虎头挨牌的手推车,不是盾车是什么! 这不是官兵的装备么?李冬暗暗诧异。盾车这东西在明末广泛使用,用来抵御轻型小口径火器的攻击卓有成效,土匪会想到用它不奇怪,问题是土匪也好,瑶民也罢,打仗都讲究轻便快捷,平时是不可能携带这种笨重的攻坚装备的。 这瑶人是怎么跟明军搞到一起的?!虽然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个问题,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国民军没有大炮,盾车上装得挨牌后面是一层浸透水的厚棉被夹一层沙土,连着三四层。别说他们手里滑膛步枪,就是伏波军的米尼步枪在较远的距离上都无法穿透。必须有火炮或者骑兵才能有效的应对。 “快,请求上级给我们炮火支援!”李冬再一次派出了传令兵。 他现在的情形有些危急了,本来兵力就处于劣势的集成,为了守住侧翼展得很开,盾车冲上来线列根本顶不住,战线一旦被突破就只有“撤退”了。 好在敌人忌惮他们的火力,盾车迫近之后,步兵就完全跟躲在盾车后面缓步前进,速度堪比蜗牛。 “齐射!”李冬看到盾车已经逼近到百米之内的时候下令道。 全中队的步枪集中火力的一次齐射打得胸墙前面硝烟弥漫,盾车上的挨牌被打得面目全非,四分五裂,露出了后面的棉被。 棉被已经被子弹撕裂,从里面漏出沙土来,然而铅弹并没有击穿这棉被-沙土的“复合装甲”,除了几个在侧面帮着推车的倒霉蛋被火力击中毙命之外,盾车继续朝前推进着。跟随的敌人的队形收拢地更紧了,完全缩到盾车后面。队形被拉得很长。 李冬命令各班朝两翼散开,敌人推进的越近,两翼暴露的越多,到50距离上的时候,盾车已经无法保护后面的士兵了。 “开火!” 两翼的步兵同时齐射,子弹嗖嗖的横扫队列,犹如一把镰刀挥过,瞬间盾车后的队列血花四溅,土匪们七倒八歪的倒了下去,盾车瞬间停了下来。 “吹冲锋号!”李冬说完,拔出指挥刀,第一个跳出胸墙,大喝一声,“杀啊!” 两个小队瞬间从左右两翼杀出,从侧翼直扑盾车的队列。早已被打得乱了阵脚的土匪看着端着上了闪亮刺刀的国民军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扑来,顿时魂飞魄散,纷纷扭头就跑。顷刻之间便被夺下了第一辆盾车。 李冬冲到盾车前,车上已经染满了血。他大吃一惊,怪不得这车走得这么慢,原来盾车的“土装甲”后面,隐蔽着一门虎蹲炮,已经装填完毕,被子弹打死的炮手就倒在车轮边,短枪上的火绳已经被点燃。 只要再靠近十几米,炮手把前面的用牛皮绳索固定的“土装甲”放倒,露出炮口来就可以结结实实的给躲在胸墙后面的国民军一炮。 “这TM什么土匪!根本就是官兵!”李冬暗暗骂道。 四下里士兵们已经和少数不肯逃跑的悍匪打起了肉搏战,刀枪的撞击声,厮杀声和惨叫声乱成了一团。很快,国民军就把这极少的悍匪全部歼灭了,夺下了第二、第三辆盾车……所有盾车都被他们夺下了,敌人已经全部溃散。然而这时候敌人的弓箭手也可以朝着这边射箭了,失去了胸墙保护的国民军士兵纷纷中箭。 他大喊道:“快,撤回去!”他看到杨二东,“你把这几辆车都废了!快!” 杨二东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士兵,一辆接着一辆的往车上丢火把,引燃车上的火药。 “轰” 第一辆盾车上的虎蹲炮被引着了,炮膛里的弹药猛得喷发出来,然而它前面的“土装甲”并没有被放倒,弹药全都被护盾挡了下来,只有最重的“当门子”打穿了护盾,飞出去几米远之后落在泥地上翻滚了几下。 六辆盾车一辆接一辆的爆炸了,全中队都撤了回来。危机虽然被解除,却有差不多十人伤亡。士兵们喘着粗气,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梧州中队喘息未定,罗茂负责警戒的左翼忽然响起了排枪齐射的声音,李冬吃了一惊,刚刚撤下来的部队顿时慌乱起来。 “不要慌!”李冬叫来杨二东,“你在这里负责监视正面敌人,第2小队跟我来!” 就在他们主动出击摧毁盾车的时候,从半边岗一带迂回过来的“奇兵”突然出现在他们暴露的左翼,正好撞上了在这里警戒的罗茂带得一个班。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89节 第一百一十七节 意外的消息 来得“奇兵”人并不多,不过一百多人,但是罗茂只有十个大头兵,一轮排枪显然顶不住人潮。射击速度也不足以形成火网,只能且战且走,好在有几个人身上还留有几个手榴弹,连着丢出去震慑了下敌人,这才没被大队人马追上吞没。 第2小队及时赶到,迎头齐射外加刺刀冲击迅速稳住了阵脚,不过这股“奇兵”人数众多,战斗意志也颇为强悍,虽然被迎头几排枪打懵,一回过神来照旧不闻不问的拼死冲杀。看这些人的服饰兵器,即非本地汉人,亦非暴动的瑶民,大约又是这两广深山中不知道哪一路的土司人马,被官府征发来得。 眼瞅着第2小队立足不稳,只能交替着掩护后撤。李冬心里暗暗着急。忽然身后一声炮响,一道白烟从头顶掠过,正撞在逼过来的敌人群中,霹雳一声炸开,敌军顿时倒下一片,接着又是两发炮弹飞来,炸得敌人人仰马翻。 这下,再“悍不畏死”的敌人也吃不住了,溃退下去。李冬兵力不足不敢追赶,立刻把部队收缩回来。 这时候石涧方向的炮声一阵密过一阵,炮弹不断的掠过李冬他们的头顶,飞向敌人。原本看起来还有些章法的敌军在炮火下立足不稳。忽然,敌人象是被被泼了开水的蚂蚁一般,顿时炸了窝,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的又朝着李冬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中队长!敌人侧后有军号的声音!”马来忽然叫道。 李冬侧耳倾听,果然从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军号的声音。这是“冲锋”的号角。他精神一振:一定的是伏波军绕道敌人侧后发起进攻了! 果然,敌军阵脚大乱。从山口被伏波军赶了下来,几百人被压迫在从山口到石涧之间一小块地区:前有石涧不断发射的炮火和国民军的排枪,后面是伏波军的猛攻,右面是绥江,左面是连绵的山地。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关在口袋里被慢慢的收拾。 绝望中许多人投入绥江,试图游泳过江,又遭到火炮和排枪的射击,溺毙者不计其数。等到枪炮声慢慢停歇的时候,战场上已经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逃走的不过寥寥几十人。 第8营的一个连队一路追击敌军近十公里,到了宝锭山下才止步,便趁势设立前进营地。道路在此地脱离绥江、转向北通往广宁县城,是一个重要的交通节点。 石涧北山口一战是绥江支队一路上打得最大的一场战斗,也是伤亡最大的一场。伤亡人员主要集中在梧州中队,有四人阵亡,十几人负伤,还有一人下落不明――艾布衣。他去联络广宁1中队之后便渺无下落,广宁1中队的士兵说没看到他。而事后打扫战场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不会是被敌人抓去了吧?”李冬暗暗疑惑。但是敌军是被围之后溃散的,不可能在逃命的时候还想着带俘虏。再说他跑去的方向和敌人进攻的方向完全相反,怎么可能被俘呢? 伏波军也有一人战死,十多人受伤。率先撤退的广宁大队1中队的中队长被带到杨增面前。 “你是广宁大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 “是……是……” “是你下令后撤的?” “是,是我。” “毙了。” 杨增下完这道命令,立刻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尽快审问俘虏,我要敌情报告!” 支队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肃清周边残敌。从敌人战场遗弃的尸体中,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穿号衣的明军与穿蓝靛色褂子的瑶人,还有来自广西的俍人……由此印证了许可等人之前的猜测:为对抗元老院这一外来者,熊文灿已经动员起了手头所有的资源来给华南军“添乱”。 从俘虏口中,他们得知来得这股敌军是熊文灿从广西派来的一支土司武装,又合并了瑶民和本地土匪,汇聚成大股,由熊文灿手下的一个“将军”指挥。至于这将军是谁,俘虏都说不清楚。只说是个“汉官”。 这个“汉官”是半个月前带着队伍刚刚来到就在广宁的,因为他打着官府的旗号,又有印信,很快就聚拢了大量的牛鬼蛇神,眼下集结了一千多人的“混合武装”。成分复杂:即有从广西来的土司武装,亦有明军溃兵、各路土匪、暴动的瑶民和企图趁乱大捞一票的本地团练。汇聚成一个大杂烩。 这支人马在三天前占领了广宁。怀集由于本地乡勇民壮的奋力抵抗,县城尚未陷落,不过城内外交通已断绝。 “什么?广宁陷落了?”杨增和黄超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 虽然匪乱扩散开之后确实有一些县城失陷,但是失陷在土匪手中的县城都是尚未正式派员接收,是由当地缙绅或者投降的明国地方官暂时“维持地方”。这些县城要么武备不足,要么投降的驻军三心二意,很容易被外力乘虚而入。失陷并不奇怪。而广宁县有派去的归化民县主任,还有一个中队的国民军。 这个中队还有余力派出一个小队来驻守石涧,可见他们周边的情势并不危急。 “县里的大宋的官吏呢?”这是黄超最关心的事情。 “县里的大宋官儿有的战死,有的被杀。听说是杀了不少人。县令被逮住砍了脑袋……” 这个打击比刚才更为城中。特别是黄超。他虽然并不认识这个县主任,但是知道能被元老院任命为县主任的都是归化民中头等的精英,很多是五六年前就跟着元老院的归化民,一步一步的从村干部或者企业、机关的行政干部干起,多年培养起来的。 而他身边同去组织班子的十多个归化民干部也大多是精心培养多年,即有基层经验,又受过培训的精英。 这些干部的损失,远比损失几个国民军中队要严重的多。 县城是怎么失陷的,俘虏们都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是用的计策,里应外合拿下的。一部分国民军战死,另一部分城池陷落的时候降敌,残部和少数幸存的干部逃往怀集去了。 听说还有少数人幸存,黄超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不过听到有人投降,他心里愈发不好受。伏波军建军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从来没有部队和士兵主动投降的。这次居然发生了这种情况! “国民军大多训练不足,战斗意志不强也是理所当然的。首长不用太介意了。”杨增说,“都是临时征发出来的旧军人和老百姓,能有多少战斗意志?我觉得我们现在有梧州中队这样能打的队伍已经是超过预期了。就是那个广宁1中队,敌前撤退没就地崩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你说得没错,是我们太冒进了――都没好好的训练他们,凭什么要他们去送死?!”黄超有些沉痛的说道,“太自以为是!”他停了停又说,“白白牺牲了多少干部和士兵,这都是我们狂妄自大冒进的结果!” 杨增不敢接话,他知道黄首长说得是元老院――这不属于他可以置评的范畴。他小声道:“我们还是尽快收复广宁……” “不要尽快,要慎重。”黄超说,“不要再犯冒进的错误。” 杨增原本想派几个连轻装直扑广宁,但是元老既然这么指示了,他也不便违背。便下令绥江支队在宝锭山附近的营地弃舟登岸,囤积转运物资,准备发起对广宁县城的攻坚战。 广宁原属四会,嘉靖年间四会西北连年动乱,便于嘉靖三十八年割四会县地置广宁县,取广泛安宁之意,仍属肇庆府。城墙以长条石为基,上包青砖,约八米余高,虽不及广州城墙高大,但是设防坚固,并非轻易可下的小城。原本朱鸣夏等人都以为广宁再乱,至少可保县城不失陷。 根据俘虏的口供情报:有一千多敌军守在城中,兵力与绥江支队接近且有城墙保护,还配备了不少火器。所以不论是杨增、黄超这样的主官还是下面的普通将士都知道这多半又一场苦战。不过士兵们士气很高,又听说县里的归化民主任和国民军被土匪杀害,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叫嚷着要狠狠的教训下这伙敢惹“元老院威名”的土匪。 考虑到任务的艰巨性和国民军的伤亡情况,杨增决定这次由还没有出过手的第8营承担主攻任务。对于李冬中队的士兵们来说,这无疑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有些筋疲力尽了。 伏波军的战力他们的“如雷贯耳”,装备也不是他们能相比的,而伏波军和国民军至少在表面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火器,或者更直接地说:他们有大炮。这些总是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空心铁柱,总是让国民军士兵们艳羡,如果山口一战梧州中队也有大炮,可能根本不会让敌人走到胸墙前。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0节 第一百一十八节 收复广宁 正当部队背着弹药在山中走了十公里,把炮弹和火药运往广宁城外的炮兵阵地转运的时候,侦察队却送来了一个消息:广宁城似无敌军守备。 城头完全是空的,并无一个守兵。侦察兵从附近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城内,亦未发现有敌军集结在城墙附近的迹象。 已经抵达前指的杨增暗暗疑惑,心想这是在摆“空城计”?正要指示侦察兵“抵近侦察”,忽然一直紧闭的广宁城门却自己打开了。大群百姓敲锣打鼓出了广宁城,朝一头雾水的绥江支队走来,为首一个儒生装扮的中年汉子隔得老远便涕泗横流地行礼,嚷嚷甚么“阖城百姓请大宋天兵入城”。 “这不会是敌人的诡计,把我们赚进城去来个火烧新野把。”黄超嘀咕道。 杨增派人将为首的几个“父老”带来。他也算见过不少“本地父老”了,这么狼狈的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个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 “本地父老”被搜过身,这才带到杨增等人面前,几个人全都跪伏在地,各自报了姓名,“请天兵速速入城”。 如此积极着实令人起疑,杨增一面命令一个连占领各处城门和城楼,一个连进城搜索。一面盘问“父老”县城失陷的情况。 原来广宁是在三天前陷落的。当时县内有土匪作乱,广宁的县主任便派了第2小队去镇暴,广宁县原有的编制只有一个中队的国民军,其中第3小队又是被布置在石涧的,这么一安排,县城里只剩下第1小队和刚刚编练不久的“县民兵队”。人数大约有二百人。 以广宁城防的坚固程度来说,关起城门来,二百多人足已抵御一般的土匪乱兵侵扰,何况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国民军小队。所以当得到有大股的土匪乱兵从贺州过来的消息之后,县主任和中队长并没有太紧张,一面派人去石涧联络,要他们注意敌情;一面关闭城门,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然而三天前,城中的部分民兵队突然哗变,打开了城门,城外的土匪一拥而入,国民军中队长急忙率领小队反冲击,却在战斗中突然阵亡,部分国民军士兵当场投敌,余下的人在且战且退,最后和部分民兵队的人员开城门突围逃走了。 “跑掉了多少人?”杨增问道。 “大约百十人。”中年儒生颤巍巍道,“小的没看到,只是听人这么说。” “县里的干部呢?” “听说……听说……”中年儒生有些害怕,万一这髡人头目要把怒气发泄到他头上可就万劫不复了。 “听说什么?快说!” “是,是,城里的干部,据闻是随天兵逃走了些,县令等七人被陷――当天……当天……” “杀了?” “是,就在十字街的路口,”中年儒生缩起了脖子,生怕会降下雷霆之怒,“……学生,学生和城中缙绅已将尸体收殓,如今都停在庙中……” 杨增等人仔细询问,才知道土匪进城之后,抓到了以县主任为首的七名归化民干部,全部在十字路口斩首处死,又将抓到的民兵和受伤的国民军士兵全部砍头,据说是要“报功”。第二天,又杀了县咨议局的几个缙绅和商人,还把各种“附髡”的“奸民”捉了不少来砍头,前后杀了一百多人。 虽说来得土匪自命是“官兵”,但是军纪极差。进城之后索要各种“供奉”之外,散兵游勇为非作歹烧杀奸淫,抢劫钱财。全城商户和缙绅几乎全被他们祸害。普通百姓也被他们糟踏了不少。 昨天晚上,土匪突然开始全城抢掠,还捉去不少妇女,今天一早便开城门逃走了。 “……我等盼天兵若枯田之盼甘霖。”中年儒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完,黄超和杨增已经是脸色铁青。杨增道:“走,我们进城!” 进得城内,城内已是一片狼藉,家家户户都是门户洞开,沿街商铺全被砸烂,洗劫一空。街道上尚有尸体横卧。 劫后余生的百姓面带惊恐的聚集在道路两旁“迎接天兵”。这几条他们迎接受够了土匪的荼毒,不论穷富都对这个以往并不了解,只是被动的接受的政权与了莫大的好感――这对比也未免太悬殊了! 虽说惨遭土匪劫掠,财物损失惨重,百姓们还是在路边摆上酒水饮食,以示心意。 杨增等人来到十字街口,只见砂岩石板上血迹斑斑,乌黑的一大片。想到这里几天前在这里被杀的同志,心中愤懑难当――要是早一点知道这里的情况就好了!哪怕全军强行军跑断腿也要赶来的。 黄超的感受却与他不同,他的心底里涌上来的除了愤怒,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没有尸体,但是冷冰冰的现实和满地的血迹,都提醒他,他要面对的局面,比当年在海南“抚黎”的局面要艰难百倍,残酷性更是前所未有。他深深吸了口气定神,不知怎么的,却觉得空气里都是血腥气。不由的连打了两个恶心。 被杀的干部和国民军的尸体已经由本地“父老”用简陋的棺木收殓。杨增派人去看了看,说都没了脑袋。 “烈士的人头都在何处?”杨增追问中年儒生。 “人头原挂在县衙和四城门口,昨晚都收了起来,大约是带走了。” 人头是重要的记功道具,被带走不足为奇。杨增无可奈何。关照人在城外高出寻块墓地,将被害干部战士安葬。黄超听说城中百姓受害甚重,又关照当地设立粥棚,施舍粥饭衣服。又亲自去吊唁了县咨议局被杀的委员。有些委员家中被抢劫一空,幸存的家人饥寒交迫,他关照这些人全部收容起来,送往临高赡养。 从他们那里,知道指挥这支人马的是一个叫黎存古的文士,虽说是文士,却嗜血如狂。一入城内,杀了俘虏和本地的“附髡”的本地百姓不算,还将他们的家眷屠戮,连老幼都不放过,一口气杀绝了十多户。还是县内缙绅大户联名求情,才将原本要杀光的咨议局的几个委员的家眷保了下来。 至于黄超等人最关心的民兵队内应开门和部分国民军降敌的事情,当地人却所知甚少,只知道打开城门的是民兵队里的几个年青人,都是县里游手好闲之辈。至于后来的生死也不清楚,大约是随着土匪一起逃走了。 “这几个人的名字要全部记录下来,永远通缉!”黄超愤愤道。 然而光凭这几个平淡无奇的名字,即无照片,又无指纹,而且还是战乱不已的时代,想要在人海中抓到他们可能性小之又小。黄超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他们既然跟着土匪跑了,说不定已经在战斗中送了命。 为了确保广宁的安全,绥江支队在宝锭山北侧的绥江岸边又修起一座寨子,卡住前往怀集的路。带来的广宁大队由1中队和原广宁中队的残部负责县城和周边交通节点的安全。同时派出一个步兵连赶往怀集,与当地驻军建立联络,特别是将当初从广宁逃出去的部队和干部都收拢回来。 广宁大队的另外2个中队一支在广宁和绥江之间的内线巡逻,保证与主力间的联络畅通;一支在城外村庄间维持治安,逐渐扩大侦搜范围警戒北方来敌。 绥江支队主力则立刻开拔,前往怀集。原本不论是黄超还是杨增,都打算在广宁和怀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治安肃正”,确保交通线的安全。但是从目前的情势看,已经不容他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了。部队必须尽快赶到连州,将暴动镇压下去。 梧州中队作为国民军也被留下了,不过他们是作为机动队,负责在广宁-怀集之间进行治安肃正,同时负责支援各个中队――梧州中队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认可。 内线的治安肃正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在固定的路线上来回兜圈子。主要目的是保持军事存在、吓阻潜在敌人。如果有小股的暴动也可以及时的扑灭。干起来补给及时又安全;比较危险的是外线巡逻,广宁以北毕竟是在控制区外,加之周边尽是山区容易遇伏,主要工作其实是跟随向导沿道路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每到一处发放张贴印好的公告,再召集村民宣讲,叫来村中长老说明政策、摊派任务……因为民政干部不足,广宁也不在近期的占领计划内,所以这些活都是由军官凑合干的,参谋李松被派来梧州中队指导工作和编纂文书,免得将来移交时出现差错。 当地若是配合,即可授予其组织民团自卫的权力。将当地民兵列入县民兵的序列。同时要求他们缴纳“合理负担”;若是不配合即将村寨打破,将长老大户作为反抗天兵的土豪劣绅逮捕,送交广州法庭审判――一般是处以罚金或者流放高雄。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1节 第一百一十九节 怀集分兵 得到这种待遇的村子很少。本地的大户们都很识相。正值瑶乱时期,一般村寨最担心的便是安全问题,所以对这种“肃正”并不反感,至于征发钱粮: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澳洲人要得也不见得更离谱。 对于老百姓来说,县城里当县令征钱粮的人是谁并不重要,有了地方官,知道还有“皇上”在,就觉得心里有了底,不至于仿徨失措。一些有想法的“乡贤”,看到大宋的人马这么快就到来巡逻,原本跃跃欲试的想法也淡了许多下去。 一些力量薄弱的村寨更进一步要求国民军派兵驻扎以保卫乡里的,自然以眼下的捉襟见肘的兵力情况来说也办不到,只是帮助其建立村民兵,配发了部分武器和缴获的明军火器。好在这一带的村寨几乎无一不设寨,稍微加强一下自卫能力就能坚持较长的时间。 内外双线同时进行的“治安肃正”取得了很大效果,特别是广泛的建立村民兵、保甲制度和各村治安联保之后,土匪的活动受到了很大的遏制,一些大股的外来土匪在本地站不住,纷纷流窜逃走。本地土匪或是遭到了军事打击后溃散,或是迫于压力自行解体或是在偏僻地区的山寨里蛰伏起来--眼下绥江支队还顾不上他们。 黄超的计划是在立刻赶往怀集,随后向三连地区挺进,但是本地的治安情况使得杨增和他的绥江支队的不得不在广宁-怀集之间又逗留了几天。等到正式决定向连州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 出发前,黄超和杨增开了一个小会。连阳地区说是一个地区,连州、连山和阳山三城相距并不算远,但这三座城池都坐落在粤北的崇山峻岭之中,彼此之间的交通不易,要确保在这一地带重建秩序,绥江支队要在当地重建秩序,就得有一个配合问题。 照规矩说,杨增是部队主官,有权决定部队的行动计划,即使是元老也不能干涉他的军事指挥权。不过这次去连阳地区的治安肃正活动的指导方针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即使黄超不是元老,杨增也要征求他对行动计划的看法。 杨增的计划是,他亲自率领支队的主力,离开水路,走山路攻打连山县城。 攻打连山,凭平瑶是其次,主要目的是占住连山县城这个据点。防止贺州的明军攻占连山,从而进击怀集、广宁,威胁肇庆,又或者东据连州,然后顺着连江南下,威胁英德,甚至更南边的广州一带。所以说,对华南军而言,瑶乱始终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大敌还是熊文灿还控制住的广西明军。 一旦控制了连山,就彻底断绝了广西明军进入广东对瑶乱进行干涉的可能性。同时也堵塞了广西明军对粤北地区的渗透道路。对整个广东的安全形式都有好处。 从政治层面来讲,粤北瑶乱能否得到妥善处理,这关系着元老院能否稳定有效地统治整个广东,也决定了日后面对西南川黔滇三省更为复杂的民族问题能否有一个可以借鉴的经验模式。所以攻心为上,是平定这次瑶乱所有政治、军事工作的首要指标,也是唯一指标。 目前的三城之中,连山县群山围绕,没有大江大河流经,元老院的水运优势在连山只能为零,因为连山补给不便,杨增只打算带三个连伏波军和两个中队的国民军去攻打连山,打下来之后就只驻扎一个连伏波军和那两个中队的国民军,作为防御贺州明军的一个据点和平定粤北瑶乱的一个支点,再带着两个连伏波军一路向东翻山越岭去连州。 而连州则作为另一个支点,连州四周地势较为平坦,而且北江的支流连江水量充沛,一路联系了英德、阳山、连州三地,补给更为方便,攻占下来之后,就作为平定瑶乱的大本营。而阳山,作为连州、英德一线的中转站,必须尽快恢复。 所以,经过简单商议之后,杨增和黄超决定兵分两路。杨增带兵向北打连山,黄超带着黎苗连、国民军一个大队和两个中队,总数600余人,往东恢复阳山。恢复阳山之后,俩人到连州汇合。 怀集县,准备开赴连州的地步兵正在集结。黄超略略地检阅了一遍,以伏波军的标准,只有黎苗连才算得上军容严整,其他的,怎么看都像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伯伯。 要是上级肯用一个伏波军的连换掉他手下除黎苗连外的虾兵蟹将,他是一百万个乐意。当年他就是带着伏波军一个排,再联合一些熟黎和本地的乡勇,把陵水的匪患,包括土匪和敌对的黎峒全部铲除干净的。 此时杨增已经带队在群山之间爬了大半天。虽说他多年从军,早已经锻炼出充沛的体力,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率领部队走在如此规模的大山中间。六百多人的队伍在群山之间隐藏得无影无踪,杨增每隔15分钟就要派一次传令兵出去,保持部队前后不要脱节。这时杨增才明白为什么明代的两广瑶乱会如此难以收拾,果然大自然是一支军队的最大敌人,无休止地爬山毫无止境地消耗着部队的精力,已经近代化的伏波军在面对这种情况尚且还维持得住,而国民军却已经问题连连,国民军的体力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开始出现了掉队的情况。 见正午太阳已高,杨增下令全军停止行军,就地修整吃午饭,并等待掉队的士兵。出发前,黄超和杨增约定,谁先到连州,谁就请对方吃饭。杨增知道,黄超这顿饭他是吃定了,一来,他的行军路径几乎全是山地,而黄超只要翻过一片山,后续大可沿着连江河岸的平地行军,要是在阳山城他们等到了北江特遣舰队增援的船队,后续的路程他们更是只需要坐船即可。 地形虽然复杂,但是杨增却并不太紧张。这次行动更大程度上会是一场武装游行。按照杨增和黄超的预测,听到风声的瑶民大概率会退出连山城,伏波军可以不用经过战斗就占领连山城。然后,杨增再率军向东控制鹿鸣关,占领三江圩,接着抵达连州。 整个过程大概要五天时间,于是每一个士兵都自带五天干粮,而且每个连和国民军中队还要轮流担担子,担上另外五天的干粮。杨增可说不准,从广州发过来的补给什么时候才能到连州城下,他也不确保黄超能不能顺利恢复阳山。杨增味如嚼蜡地啃着草地系列干粮,一边看着出发前黄超送他的一面旗帜,那是一面中式长竿旗,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十个字:大宋西路兵马大元帅朱。 按黄超的说法,为了各项工作能够顺利开展,声势必须足够浩大,对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瑶民,不管自己实力如何,都要装着自己很强大,一面虚张声势的大旗就很有用了。 所以黄超给自己也做了一面大旗,上书:大宋连阳招讨使兼知连州军事黄。看着这面旗,黄超是好好地过了一把装逼的瘾,同时,他也希望这面旗能向那些消息闭塞的瑶民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他们虽然不是大明官府,但也是一个政权,愿意谈判。 他向手下的官兵宣布,明天天亮后全军开拔,往东北方的阳山县进发,还强调了行军路线多为山路,让大伙做好思想准备和物质上的准备,特别是鞋子。 黄超打算的的作战意图是不直接攻击阳山县城,而是会先行进到阳山县的永化乡,平定该地,然后围点打援,伺机伏击回援的瑶民。 永化乡的居民主要是瑶民,万历六年,阳山知县赵文正亲自深入瑶山,成功将白芒、老鸦、稍陀、三坑等瑶寨的瑶民编籍入户,并设置了永化乡。这是两广各地的历史中,少数对瑶民成功安抚的事迹之一。 然而从不多情报上来看,占据阳山县城的瑶民大多都是永化乡的,少部分来自阳山其他瑶山。永化乡瑶民不属于八排瑶体系,属于平地瑶。该乡的瑶民大多居住在山间河谷,土地虽然不算肥沃,但也不算贫瘠,产出尚可。经济水平比其他游离于大明官府体制之外,居住在大山窝窝里的走山瑶瑶民相比要好得多,作为官府编户民的永化乡瑶民一向安分守己,实在没有作乱的理由。 这支瑶民造反必然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如果能争取一战将永化乡的瑶民暴动平定下来,尽快招抚,便可将这支瑶民排除出瑶乱的阵营之中,下一步再解决八排瑶。 只要操作的好,甚至可能利用永化瑶的力量--阵连长带得山地连人数太少,远远不足以应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他盘算着要建立一支瑶民的山地连队供自己趋势,就算没有训练战斗力差些,至少也能当侦察部队。在这种大山里打仗,情报比兵力要重要的多。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2节 第一百二十节 收复连山 自古军事行动,“以X制X”是个百试百灵的法宝,黄超虽然不是军人,这套思路也是懂得。但是本地瑶民和大明早就势如水火,瑶汉矛盾尖锐,要想从中招募到辅助部队并不容易。象大明雇佣广西的俍人那样用花钱雇佣固然容易,但是可靠性却始终不能得到保证。 辅助部队中最成功的朝鲜白马队和日本的拔刀队,前者是由济州岛被压迫最深重的官奴婢、白丁组成的,后者是遭受迫害的天主教徒组成,元老院授之以“大恩”,自然忠心耿耿。但是要赢得瑶民的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当年他在定案的“抚黎”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说起来,所有的政策重点都是在“攻心”上。 不论是经济手段的怀柔,文化上的影响还是军事上的威慑,归根到底都是对方从心里认同你的统治。这点很不容易做到。 可惜手里一个瑶民出身的干部也没有。倒是来了一个黎苗干部小组。黄超上任的时候,向组织部要求,给他派些有民族工作经验的干部。结果人事处脑回路清奇,派了黎苗干部小组过来。这支小组是慕敏倡导创建的黎苗学校的第一期毕业生,由慕敏的得意门生荜达带队,一共十一人,清一色少男少女,都是些很小就接受元老院教育的黎苗少年。 这十一个人给他自然是莫大的支持。但是黄超心里却实在是哭笑不得,他要的是在黎区有工作经验的归化民干部,而不是一群黎苗干部。以前在陵水的时候不给他派,现在他不需要去抚黎了,却莫名其妙地给他派了这些人。黎族苗族出身的干部到了连阳一带,还不如普通归化民干部顶用呢。 不过就他的观察,带队的荜达还是挺能干的,人也长得精神,关键是没有纹面。这小组里的女干部除了她之外全都纹了面。脸上黑色的纹面图案瞅着很是吓人,黄超在黎区看得多了也不觉得什么,倒是他手下的人看了说有点毛骨悚然。 “白天还好,晚上看了非做噩梦不可……”黄超的秘书,新来得行政实习生一边打包行李一边抱怨道,“这是什么习俗!” “这你就不知道了,”黄超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黎族女人都要纹面?” “不知道,觉得这样好看?反正我是想不通。” “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防止被外人掳掠。纹了面,就没有外人打她们的注意了--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办法。”黄超叹惜道。 “可是现在黎区不都在元老院的治下吗,谁还会跑到黎区去掳掠妇女?为什么不干脆禁掉?” “习惯已经养成了,不是那么容易改得。就说缠足吧,有什么好处?元老院又是宣传,又是禁止,搞了好几年还没有完全禁掉。象纹面这种习俗,对身体没什么大的影响,也不妨碍社会秩序,所以元老院不禁止,慢慢的,社会进步了,就自然消亡了--她们都是第一批黎苗学校的学生还有传统的痕迹,后面几批的学生纹面现象就愈来愈少了。” “可是这种纹面也有感染的可能的,还有这样纹面之后社会交往也不方便。” “行政上的工作要分轻重缓急,”黄超趁机指点道,“纹面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自然也不用元老院花大力气去禁绝,最多加以引导--但是什么事情算要紧,什么事情不要紧,这是没有标准的,这也考验我们地方行政人员的能力的地方。” “首长您说得真好。”他的秘书五体投地。 黄超谦虚了几句,心里美滋滋的。这种满足感是支持他在这个时空主要动力。 “早些休息吧,明天要赶路。” 这晚,是杨增带队在夜晚宿营的第一晚,进入山区的第一晚,行军的第一天,部队顺着中洲河一路北上,地势还算平坦,当晚在旧时空的连山镇小三江镇附近,现时空一个赵姓的小寨子前过夜。寨子寨门紧闭,燃起许多篝火来。只让几个壮丁抬了两扇猪肉、几担糙米和一些酒过来。杨增没要酒,留下了猪肉和糙米,回赠了十个广州府新铸的银元。军医对猪肉检测合格后,当晚就煮了让全军打了一顿牙祭。 行军第二天,用一个早上的时间翻越了中洲河和永丰河的分水岭,顺着河谷又行军了半天,直到下午差不多七点,抵达程山老城一带,也就是明天顺年间之前的连山县治所在。县治虽废,但这里的依旧要比其他地方繁华一些,有些店铺和人家。只是店铺多已经关门,住户大多空无一人,四下里到处是被劫掠过的痕迹。据说留在此地的少量老人说,这里已经被劫掠过多次,住户和商家大多已经逃难到附近设防的村寨中。 杨增派人去各处晓谕大军前来镇暴,人派出去之后倒是来了不少村落的长老,或带猪羊鸡鸭,或是糙米土酿来“慰劳大军”。杨增温言款待,由关照后勤要按采购价格付款,很快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这些抖抖索索来“劳军”的长老们也愿意向他说些情况了。 但是他们说得话却不是杨增会说的广东白话,后来有士兵经过才知道他们说得是客家话。了解之后才知道,连山县一带僮、瑶、汉交替错落,汉人主要是客家人,在山间的河谷开垦,并建立围屋已自保,僮民这次也有部分寨子参加了暴乱,但暴乱主力以八排瑶为主。有围屋的客家村庄大多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散居垦荒的大多遭了秧。 杨增安慰大家说他是奉大宋元老院之命来这里“镇暴”的,用不了多久连山的秩序就会恢复。他要大家办好乡勇,保护好自家的村子。如果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就向县衙告急--过几天他就会收复县城了。 大伙对他即将收复县城这个预告并不惊讶:瑶民暴动攻陷县城的事情从前也有过,但是瑶民很少会守城,多半是劫掠一番之后就主动撤退了。 杨增向各村要了几名向导带路。第二条一早便出发爬山,用了三个小时,到达吉田圩,这也是旧时空连山县城所在地。此地同样遭受过劫掠。然后顺着沙田河北上,下午的时候又翻越一座山,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连山城下。 连山城城门大开,杨增部没费一枪一弹药便进了城。原本盘踞在城内的八排瑶早已作鸟兽散,只留下一座空城。 他派人搜索全城,却发现这里连一只老鼠也找不到。连山县城不大,杨增估计县城里的常驻人口也就千把人,和海南南部的那些县城大体相当。城池卑小,丁壮又不足,八排瑶能攻下连山并不奇怪。 最终,才在县衙的监狱里找到个老人家。杨增仔细询问,才知道这老人家是知县的家仆,八排瑶通过内应破城,知县抵挡不过被杀,县印被夺,全城被洗劫一空,青壮妇幼系数被掳走,他因为年老就被遗忘在县衙的监狱里了。 “把人都给抓走了?” 杨增微感失望,他的计划里还想要利用县城的人力资源--至少能为驻守的国民军提供一些劳役上的帮助,现在看来就不用想了。 因为经过三日长途山地行军,全军的体力状况已经达到极限,杨增下令在连山县城修整一天,同时清点全军人数,伏波军没有一人掉队,国民军掉队了12个人,这样的效果杨增感到还算满意。 “这里其实应该叫游首长的第二旅来才是。”杨增暗想,他们乘着小火轮从英德出发,顺着连江,轻轻松松就可以到达连州城下。从连州城翻山去连山城,自然没有从怀集过来辛苦。 黄超比杨增晚一天出发,虽然他那个方向的路要好走不少,但还是花了两天时间,第一天顺着凤岗河一直走到分水岭,第二天一早翻过分水岭,沿着称架河又走了两个小时到达永化乡。黄超部队的士气现在还是比较高涨,随军的黎苗干部小组虽然来得晚,但是精神饱满。 这支小组刚开始的时候让全军很是不自在,特别是黑墨纹面的黎族少女。但行军途中,这群少男少女精神面貌饱满,哼起了歌儿。 “唱支山歌给首长听,首长的恩情似母亲……” 文宣系统的那帮子人还要把旧时空的经典糟蹋多少次才罢休,黄超心里想。不过黄超不得不承认,这些歌对于提振士气有着奇妙的化学效应。李冬等几个国民军中的老归化民军官,听了这歌儿不禁一阵动容。听了几遍之后,又觉得这歌儿郎朗上口,不一小会就学会了。等到荜达他们不唱之后,几个国民军军官又不约而同地齐声唱起来。不到半天,全军上下无论是归化民老兵,还是刚纳入队伍的新兵,都学会了唱这首歌。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崇山峻岭间回荡,就连内心一直很嫌弃的黄超也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句。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3节 第一百二十一节 伏击 当天晚上宿营的时候,他找到黎苗连的连长阵焕,让他在先带黎苗连出发。 “向导给你找好了。永化乡一带有几座瑶寨,你们休息一下,然后连夜出发――”他看了看手表,“晚9点出发,要在后天黎明前抵达,然后分头袭扰这些寨子,制造紧张氛。” 阵焕点头:“是。” “只要袭扰,毋须进攻。这些寨子里应该没什么壮丁了,你要拿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你只要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 “我知道了。” “我们来这里镇暴,以抚为主。你行动的时候注意不要杀伤太重。” 阵焕接受命令之后,立刻带着他的连队和向导出发了。 山路难行,部队宿营之后吃过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反倒是黄超一点都睡不着。他有一匹滇马可以代步,随身行李也是挑夫代劳,可以说是队伍里最轻松的人了。但是骑马走一天的滋味也不好受。从马背上下来,浑身酸痛。 最要命的是,这是第一次独挡一面,虽说手下有正规军军官,不用劳他自己管理和指挥部队,但是大的方向还要他决定,这让颇感压力。 然而,还有到了三连地区的行动。在定安的“抚黎”规模和在广东“镇瑶”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定案的黎民不但人口比广东的瑶少得多,地形也远不如这里复杂…… 他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是他在三连地区展开活动的方案和记载的相关情况。办法向了不少,资料看了许多,但是到底能不能奏效他心里没有底。他在基层干了几年,深知再好的方案,效果如何却是完全不可控的。 现在元老院和广东大区的元老,可都盯着自己。黄超暗想,要是不能干净利索的尽快把三连地区的瑶乱平息下去,自己还是回去养鸡比较好。他抬头望着17世纪没有光污染的璀璨夜空,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想呆在临高的老婆和儿子。 第三天中午,黄超带队抵达了永化乡,与先期出发进行袭扰的黎苗连会合。 阵焕报告说他已经袭扰了永化乡的各住瑶寨,和黄超的估计差不多,没有一个瑶寨出来应战的,全是紧闭寨门。而且据他们观察,村寨中的确极少男子,大多是少年和老人。 “这就好。”黄超的心定了一半。 此时永化乡的各处瑶寨丁壮尽出,各处空虚。黄超立刻派出使者四处晓谕:“归顺大宋者既往不咎,拒迎元老院者片草不留”。并且要求各村寨立刻送上粮草鸡酒作为“慰问”,同时每寨都要交出人质。 使者的到来,立刻让各村寨顿时乱了阵脚。各寨的男丁几乎都空了――围住阳山县城之后,寨中丁壮甚至一部分壮妇女都去县城附近的搬运“战利品”,各寨里全是些连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到老头子“执戈卫寨”,这些“大宋官兵”真要打过来,根本无力抵抗。便一面遣人带着“礼物”过去表示“降服”,一面派出使者到阳山县告急。 黄超吩咐部队:不要拦截,让他们去叫救兵。 不过几日功夫,派出的侦察兵就汇报说:占据阳山县的瑶民知道自家后院起火,已经沉不住气,开始撤离阳山,大队人马正往永化乡开进。 阳山县城通往永化乡有两条路,一条是经大琅圩,走山路;一条沿着连江到黎埠圩,沿着寨岗河南下。山路路程较短,河边路虽然较为平坦,但路程较远,回援的瑶民大概会走山路,以图最快速度地返回自己村寨。 “全军在秤架河口设伏,”他发出命令,“由山地连负责诱敌!” 阵焕带着部队散开在道路两侧的山林里,看到打着火把返回的瑶民,下令全连“自由射击”。 按照黄超的命令,士兵们多打冷枪少杀人,用麻雀战的方式骚扰他们。瑶民们虽说是在自家门口作战,对地形十分熟悉,但是夜间难以互相联络,大队人马敢散开追赶。只能胡乱还击。奈何不了黎苗连体力好、训练水平高、配合默契,挨了一阵冷枪,冲上前的时候,黎苗连早就逃得无影无踪,然后刚一停下,又是一阵冷枪。 如此一来,瑶民们虽然没死几个人,但也已经怒火中烧,三坑寨的天长公盘天顺比较冷静,他寻前想后,发觉对方是用他们惯常对付官军的方法来对付他们,他们面对的不像大明官府。所以前面一定有人在埋伏,等着他们上当。 盘天顺大叫道:“莫要追!有埋伏!”一边又叫身边的人去找各寨队伍里天长公,要他们立刻停止追击。 然而这时候林边又是几道火舌闪耀,随着枪声,一个丁壮颓然倒下。原本已经被他喝住的队伍又骚动起来,几十个年青人一窝蜂的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杀去。 盘天顺急得直跺脚,他想让大伙停下,可眼下这情况,即使是三坑寨的人也未必全听他的,就更别说其他几个寨子了。白芒寨更是如此。白芒寨虽然在万历年间与其他寨子一同被编户,但并不“顺服”,时不时就要外出劫掠。 盘天顺觉得自己是无能为力,只是祈求对方人数不多,他们四个寨子合共也就四百多人,对方如果人少,那还是拼得过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愤怒的瑶民很快就上钩了,在黎苗连的且战且走下被诱入了了包围圈。随着一发信号火箭冲天飞起,黎苗连全员反身列阵,第一轮齐射就把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人击倒,瞬间压制住追击队伍。 紧接着,两变的山脊和树林上,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和喊杀声,影影绰绰都是人群。 众人心中一惊:“中计了!” 盘天顺大喝一声:“快,冲出去!” 话音未落,当两侧山脊上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铳声,犹如一道金蛇沿着山脊舞动,密密麻麻的弹丸倾泻到队伍中,片刻之间队伍中一片哀号惨叫之声,死得伤得,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人群瞬间炸了锅,乱成一团。 盘天顺暗暗叫苦,他一面收拢身边的壮丁一面喊叫着要大家镇定下来。幸好敌人打了这一排枪之后便没有再射,完全安静了下来。 既然中计,就要尽快脱身,其实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而且这里地形复杂,黄超的队伍并不能完全包围住瑶民武装――更不用说瑶民对本地的地形更为熟悉。 然而这支瑶民武装来自永化乡的多个寨子,虽然名义上由首领统带,实际上各村寨都是自行其是。并不能统一指挥集中力量突破一点,各村寨都有人自发的组成队伍朝着他们心目中认为的“可以脱身”的地点进行冲击,每次都被国民军击溃。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告诉各部队,只要敌人没有突围的意图就不要开枪。”黄超发布着命令,“但是要把他们看住了,别叫他们跑了!” 这让部队上下很是不解:这伙蛮子通通开枪杀了便是――自古以来官兵镇瑶就是这么干得,别说对方都是手持刀枪的“乱匪”,就是寨子里的妇女小孩,破寨之后也是不问首从,全部杀个干净。 “光是屠杀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不要全用开枪杀人来解决问题。要人死很容易,再要叫活过来可就办不到了。”黄超说,“大家辛苦些,等天亮之后我们结束战斗。” 被困的瑶民乱冲了一阵,死伤了不少人。但是他们发现只要不是试图突围,对方便一枪不发。 盘天顺明白,对面是要让他们投降,全部生擒活拿。 对面不是是大明的官兵,虽说盘天顺也好,队伍里的其他人也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宋”有些犯糊涂,但是对面的人数比他们还要多,手里的鸟铳又厉害,铳口都带着短剑。肯定不是好惹的队伍。 “大伙不要乱动!” 各寨的天长公在维持着各自的寨丁,而白芒寨的人却不管这么多,他们的天长公是个差不多七十的老头,完全控制不住手下青壮。 “鸟铳打一轮,下一轮就打不出来了,一冲就可以把他们冲开了,想活命的跟我来!”一个白芒的青年吼道,半数白芒寨的青壮跟着冲了出去。 黄超操起自己穿越前托北美众买的SKS步枪,一枪就打死了带头冲的那个,然后大吼:“黎苗连,把冒头的干掉!” 噼里啪啦一阵响,地上留下三十余具尸体。瑶民们不敢再乱动,各寨天长公叽叽喳喳开了个小会。刚才只有一百条枪开火,要是六百条枪一起开火,他们十个起码死九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剩下的三百多瑶民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黄超不敢懈怠,留下一个国民军中队看守俘虏,便连夜带着余下部队开赴阳山县城。天亮不久,已经成为一座空城的阳山又回到了元老院的手里。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4节 第一百二十二节 两个县令 黄超进了县城才知道所谓阳山县没有失陷的情报是打了折扣的,确切的说瑶民武装已经破城,城中的官吏、兵丁和部分百姓撤在百户所的所城内继续抵抗,虽然人口损失不大,但是城内财货基本全损。瑶民武装冲进县城之后,连一个篮子都没放过,全给抢走了。 县内的官员缙绅此时不再有当初被迫投降时“从贼”的羞赧,就差抱着黄超的大腿叫“恩人”了。特别是刚来上任的县令周良臣,更是热泪盈眶――总算自己的投机没有失败! 阳山县城里一个归化民也没有,这里虽然已经降服“大宋”,但是实际上文德嗣还没来得及向这里派出干部,只是由来招降的使者送来了几张临时委任状,由降官们自己填上名字就算是上岗了。 虽说名头改了,但是县里的一切还是照旧,升堂审案,催科征粮,县令和官员们也不知道大宋的具体服制如何,只知道澳洲人都是髡发短服――但是县里谁也没有这手艺。便照旧圆领纱帽的升堂办事,只是为了表示新旧不同,将官袍前后的补子都去掉了。 黄超看着这去掉了补子的县令,颇感荒诞。不过看他袍子上满是焦痕和尘土,还撕破了几处,大约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他的为官为人如何暂且不论,至少算是守住了阳山县城,牵制了瑶民的力量,对元老院来说还是大功一件。当下对一干人温言安慰,都夸奖了一番。 “首长过誉了,下官不过是尽忠任事罢了。”周良臣的腰弯的脑袋快要碰到方砖了,“大宋天兵迅疾,雷霆扫穴,涤荡群丑,这才保全了全城百姓……” 这感激的话他说得是由衷的,因为澳洲人再不来,他周良臣接下来多半就要为这不知道哪里来得大宋尽忠了。 “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黄超说道,“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周良臣不敢怠慢,赶紧介绍目前城里的情况。城里的官吏兵丁缙绅百姓,目前大约有一千人,其中不少是从邻近的村落逃来的。青壮大约有四百多人。 “粮食呢?” “钱粮所剩无几,均被瑶蛮掠去,只有所城内尚有少许存粮……”说着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心道:“便宜你了!” 黄超暗暗纳闷,心想这是哪一出? 县内的降官降兵,除了少数人在瑶乱暴发前逃走之外,县城里的官吏几乎一个不少――小吏多是本地人,无处可逃;官员路途受阻不敢外逃。所以阳山县的班子特别齐整,连前任县令彭寿安也在。 他介绍之下,黄超才知道那被他瞪了一眼的中年文人就是彭寿安。心想难怪他灰头土脸一脸晦气――原本平安落地了,现在却“从贼”。看起来就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最后是几个本地卫所的军官,卫所虽然废弛,但是本地有“瑶情”,所以卫所的军官还比较像样,也颇有十几个能打的亲兵。实际上阳山能坚持下来,全靠有这么几个军官和他们亲兵这么几十个人的核心。 “你们大家都守御辛苦了,这几天且各自归宅休憩――有需要交代的事情,都与我手下的干部说便是。有困难的也不用怕什么,只管说,能解决的,我一定帮忙。”他看了一眼下面的官员们,“我这里亦有几句丑话。眼下城乱民遍地,大家共居一城,只可有同舟共济的念头,不要有其他念想。我大宋向来讲凡事自愿。大家若是不愿意在大宋治下为官为民的,待到瑶乱平息,道路畅通,自然会礼送诸位出境。但是谁若是在这中间暗中捣鬼,也休怪我不客气。” 当下一干人赶紧表忠心,表示自己决不会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周良臣为了彰显自己“特别忠诚”,由拱出来道:“下官们即已归顺大宋,还请上官赐下袍服,我等亦好剃发易服。” 大堂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众人暗骂这周良臣“无耻”,但是人在屋檐下,谁也不敢吭气。 黄超道:“此事不急,一来我来得匆忙,未有这许多制服;二来眼下瑶情紧急,也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你们暂且服便服便是――这乌纱圆领不必穿着了。” “是,是,多谢大人体谅。”周良臣原本只是为了输诚,元老是不是答应对他来说并无所谓――毕竟留着发髻,危急的时候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呢。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黄超接着宣布人事命令,他叫近来几个几个短衣短发的男女。周良臣一看这模样,便知定是“假髡”――先前投靠髡贼的乱民。 “这位是王初一,元老院已任命他为新得阳山县县长。”他介绍道。 王初一微微鞠了一躬,用不算太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道:“我叫王初一,承蒙元老院的信任,出任本地的县长。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和诸位合作愉快!” 下面的一干人赶紧一片奉承。周良臣颇为失落,他原以为自己主动投髡,又有维持县城的功劳,这个大宋治下的县令怎么也该由自己来做,没想到居然给一个泥腿子当去了――听这名字就知道。不过脸上却不露一点表情,对其极其恭维。 彭寿安心里暗暗熨帖――他原是能及早脱身的,都是被这周良臣夹缠不清,生生的被陷在这里,落了个从贼的名头! 王初一接着用极不标准的官话念了一封任命书。周良臣由于刚到阳山上任,对县内事务不熟,但由于献城保城有功,被任命为阳山县县办主任。周良臣很是不爽,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办公室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知道这官儿大致是辅佐县长的意思,所以自己是一下子从县令降到了县丞的地位。 其余几位投降的官员也各有任职,反正都是些没听说过名头的官职。对投降的广东地方官员,理论上都要送广州进行甄别和“再教育”,而不是就地安排任职。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所以阳山就属于特事特办了。 最后,轮到了彭寿安――被任命为阳山县县政府“首席顾问”。 彭寿安哭笑不得,他早已离任,要不是周良臣,这会说不定已经在回家乡的路上了。现在倒好,弄得进退不得,不接受这“伪职”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可没打算以身殉职;接受吧,这“投降”的罪名可不得了。思前想后,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便表示自己“恭敬不如从命”。好在自己已经交印,他也没有接到吏部的文书,理论上已非官身,这个“守土之官降敌”的最大罪名是不用戴了。 别看王初一是个降官们看不起的“泥腿子”,做起事来却是极有章法,一面安排人接受仓房城防,一面征集丁壮修缮城墙。又叫逃难到城内的缙绅和百姓去四处晓谕:大宋天兵已到县城,不日即将镇服瑶乱,要各村寨“谨守”。同时向大户缙绅们开征“合理负担”……一干降官们纳罕之余,也暗暗失落。这治理之道,如何让这泥腿子学去了!然而大家又不敢表露出这种情绪来,只好打起精神来办理差事――且不论这大宋行得是什么歪理邪说,先把瑶乱镇下去,保住自家的性命财产要紧。 相比之下,彭寿安要空闲的多。他心里十分苦闷。他原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熬完这任,然后带着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细软,回家乡福建莆田县,安安稳稳的在乡下当个缙绅。阳山是个穷县,没有多少平坦肥沃的田地,四面都是山,彭寿安拼了命地刮油水,几年下来也不过攒下两千两不到的银子。彭寿安有个原则,求财但不害命,只要不出人命,那些土豪劣绅求他办事必是有求必应,只要孝敬银子过来就行。 而且彭寿安自认为自己比较有良心,还曾出资捐助修之前被洪水淹塌的城墙,捐助本县的团练。自诩还算是个“好官”,原本他还有心要去钻营下,看能不能调个好缺份。然而最近几年局势不好,就连一向风平浪静的广东也不例外。 前些年髡贼占据琼州为寇,两广总督王尊德兴师讨伐,竟落得个全军覆没,髡贼的战船径直开到了广州城下。后来又从家乡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在闽浙沿海叱咤风云大海主郑芝龙一夜之间就被这群髡贼击败,郑芝龙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髡贼既占琼州,又屡次进犯广州,将来对广东必有图谋。这使得他当官的热情低了许多,要说能选到江南这样的安乐窝去,以他的能力来说是不可能的,若说是其他地方,不论是两湖、江西,还是山东、关中、河洛……到处流寇满路,天灾人祸不绝。去当县令,这征粮和绥靖两项差事便是万分难办。便起了辞官回家乡的念头。反正十几年的宦游,也积下了几万两银子,回去做个富家翁亦无不可。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5节 第一百二十三节 阳山县开始的的第一步 彭寿安当初被分发到阳山,别人都觉得这是个苦缺,他却并不在意。这里虽然山多地少,又有瑶民作乱,但是毕竟是个偏僻地方,纵横四海的髡贼断不会跑到阳山这个穷乡僻壤去找自己的麻烦。 他的期望值也不高,能捞一点是一点,三年任满便辞官回乡。 这个如意算盘差一点就打成了。正当他太平无事的任满,正等着和来接任的县令办交界的时候,传来了广州沦陷,髡贼在当地设官治理的消息。 广州既已沦陷,髡贼又要设官治理,接下来的事情不问可知――彭寿安也读过几本地舆志,对山川地理略知一二,澳洲人既然有长期经营广州的打算,那便不会蜗居一地。势必会北上五岭――这偏僻的阳山县城也不是世外桃源。 如此,他更是望眼欲穿的等着接任的周良臣到来,好不容易等到周良臣到来,又有人送来了一份文书,这文书虽是广州卫的一个百户送来得,落款却是大宋两广宣抚使文德嗣, 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要要他献城投降,大宋绝不会“为难”他。还会让“去留自便”。彭寿安本来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周良臣,但周良臣看了这信却另有打算,他愣是不让彭寿安离任,非要他“共襄时难”,说什么局势危急,正是用人之际,他初来贵县,不清楚当地民情,需要他这个前知县多多协助。彭寿安几次想跑路,都被他的家丁拦截下来,到后来,这周县令干脆把他软禁起来。 彭寿安自然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算盘,髡贼要是真的来,他大可一走了之,留下自己一个前知县去当替死鬼;髡贼要是不来,他的知县就可以照当。于是彭寿安就这么和周良臣耗着,过了几天,然后又有一个消息传来,清远、英德两县先后被髡贼攻陷,英德县甚至没有坚持超过一天,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 英德离阳山不过一天水路,那些髡贼随时都会兵临城下,阳山兵不多,又没有合适的将才,粮草还不充足,谁都知道阳山县并没有对抗髡贼的资本。于是摆在彭寿安面前的只剩下两种选择,一是战,然后战死或则自杀殉城,彭寿安不想死,周良臣也不想,原本俩人面对面不说话,这会迫于时局不得不聚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了。 按照周良臣的算盘,他是准备髡贼真打来就一走了之,谎称自己没有接任阳山县便“降敌”了。然而眼下的局面“走为上”是办不到到来,阳山周边的各县先后降了大宋――这还在其次,要命的是各地的莠民趁着这个乱局纷纷当上了土匪,不但山里的“化外之民”出来劫掠,连谷地里编户齐民的百姓也摇身一变,在道路上拦截商旅,杀掠路人。两位县令要出城跑路,跑不出阳山县城就得当了“肥羊”。 彭寿安跑不了,周良臣也跑不了,县里的一干大小流官都没地方可去――他们不少人还拖家带口,没了大明的官威,出了阳山县城便寸步难行。 俩人和着城里的其他官员商量,大家忸怩作态假惺惺的谈了一番“生活艰难”,感叹了下“时局危困”,又哀叹“民生多艰”之后,便从“为民分忧”的角度,决定“归顺大宋,保得百姓平安”。 当下便拟了一封降书,表示阳山县衙上下“无不感慕大宋天恩,盼元老院如久旱盼甘霖”,愿为元老院“效犬马之劳”。 最后,自周良臣以下,阳山的文武官员不论大小,全部署上了名。彭寿安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些手抖,颇有些“被迫从贼”的意味,一干人等署名完成,周良臣便令三个可靠的家丁带上这封降书,和使者一起星夜兼程赶回广州,将这封降书送给髡贼的大官。 家丁前脚出门,后脚衙署里的一个不知道是教谕还是典史的老头子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接着好些人都跟着干嚎上了,彭寿安也跟着哭了好一会。 哭归哭,投降就好比欢场卖身,没卖之前心中万般煎熬,千种忧思。真得卖了也就那么回事了。没了大明,还有大宋,好歹有了个主心骨――也就是这点念想,让他们在瑶民的围困攻打之下能团结起来,支撑到黄超来救援。 收复了阳山,黄超并没有觉得太高兴。一来连山被破坏的很厉害,他预计中在这里补充粮食的计划完全破产――不但部队在这里难以补充粮食,还得从外地调运粮食来供养本地人口。二是这里没有任何“群众基础”。因为这里是穷乡僻壤,不论交通还是商业都极不发达,对外情报局在本地没有派驻情报人员,五山五行的商人也很少到这里。“澳洲人”三个字在本地知名度不高。这意味着他们在本地没有可以信用的人,只能依靠县衙里的留用人员。而元老们对留用人员向来是不太信任的。 “咱们去巡视下县城吧,这地方也是我们的一个重要支持点。”黄超实在想不明白偌大一个阳山城,居然给区区几百手头没有像样武器的瑶民占领了。但是走到阳山县城东南角,看到正在集中人力修缮被洪水淹塌的城墙,他立刻就明白了。陪同的彭寿安说,前些年城墙给洪水泡塌后,虽然很快就筹了钱粮去修,但一直没修好,工期进展缓慢。 “……这城墙的修缮,下官也捐助了三十两,奈何城墙崩坍逾百丈,区区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够用……”彭寿安说起这事满腹牢骚,为了修城墙这事,他前后奔走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从本地缙绅大户和商户头上弄到二百多两银子,却修了一年多也没修成。周良臣来了之后,又一直在观望局势,也无心修城。这城墙的豁口就这么一直开着,直到瑶民冲杀进来。 黄超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这古代官府办事效率真够低的。 他命令立刻查点阳山县城的物质损失,瑶民攻进城里之后虽然没有放火,但是罗掘俱穷,别说细软财物,连桌椅板凳、篮子筐子都不放过,全给抢了个尽光――可以想象他们平时的生活是多穷困了。 “看来不解决经济问题,这瑶乱是平息不了的。” 黄超把被俘的的几个瑶寨的天长公叫过来,永化乡的瑶民和阳山县的汉人经常打交道,所以都会汉话,不需要翻译都可以互相交流。 “据我所知,永化乡的瑶民一向安分守己,怎么突然就和八排瑶一起作乱了?” “是马箭排胁迫我们的,我们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下山抢我们的寨子。”盘天顺带头说道。 “胁迫你们,你们就作乱啦?你们四个寨子还害怕一个马箭排?” “我们四个寨子人少,小孩老人都拉上,男丁才四百出头,马箭排联合其余七排,单青壮就两三千人,我们四寨不是对手。另外……”盘天顺说道这里就打住了。 “另外什么?”黄超逼问。 “大莨圩的孙大彪不让其他人向我们卖盐,我们只能买他的盐,最近他提高了盐价,我们买了盐就不够钱买粮,近几年年景不好,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盐吃会死,没粮吃也会死。知县大人不敢管他,所以……”盘天顺又是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快说!”黄超不耐烦。 “所以我们只好跟着大伙干了,先把孙大彪这个盐狗子全家给干了――就是让他给跑了。” 孙大彪这人黄超是知道的,通过情报局的阳山资料汇编,他知道孙大彪明面上是个在大莨圩开店贩盐的商人,事实上却是个土匪头子,手下有喽啰上百,听他号令的居家土匪有三四百,也怪不得永化乡的瑶民对他们又恨又怕。 永化乡的瑶民作乱勉强情有可原,但黄超对于盘天顺装可怜的话语很不满,他又问道:“你们烧抢孙大彪家不说了――他是罪有应得。可是这县里的百姓和你们没仇吧?平日里你们还会上县城来赶墟集。现在你们看看这县城被你们糟踏成什么样子了!抢了阳山县城不少百姓吧?被你们掳去的人呢?东西呢?” 四个天长公互相对视一番,然后三个天长公将目光停留在白芒寨的天长公身上。 盘天顺马上落井下石:“在城里劫掠的都是白芒寨的人,他们寨子不少人都是孙大彪手下的土匪,而且还老是和八排瑶往来,他们这次进城纯粹是来抢东西的。” 白芒寨的天长公脸色吓得苍白,他急忙跪下辩解道:“大人,抢东西的可不止白芒寨的人吧,和八排瑶往来的也不止白芒一个寨子啊!大家都有份!” 黄超不想深究白芒寨子天长公说话的真假,瑶民劫掠阳山县城的事必须有个替罪羊,而屠灭整个永化乡的瑶民又不太现实,只能让白芒寨顶这个锅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6节 第一百二十四节 永化绥靖 “虽说你们永化全乡都有罪过,但是这次围攻县城却是以你们为首。这点不假吧?” 另三位天长公顿时附和:“老爷,不假!正是白芒寨煽动我们来攻打县城的!” 白芒寨的天长公百口莫辩,只是一个劲的喊冤,磕头如捣蒜。不管是大明还是大宋,总是“官兵”,自古官兵“抚瑶”,杀人放火,屠村灭寨是常有的事情。这大宋官兵的厉害他们昨晚都是见识到了。正要杀到永化乡去“抚瑶”,那就是破家灭族的大祸了。这位天长公深知其中的厉害,不得不一个劲的喊冤。 黄超本身并无拿永化瑶民立威的意思:永化的瑶民编户多年,和本地汉族来往较多,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平定地方战乱,拉拢一部分当地人能起到的莫大的助力作用。 但是,此次瑶民暴乱规模甚大,连平日里一向“安分守己”的永化瑶民都参与进来,可见局面的紊乱,人心的躁动到了何种地步。不让这些瑶民“知畏”,是无法让他们听从自己的指挥的。 “且不说你们勾结八排瑶乱党,就你们白芒寨犯下的罪过本来足以把你们全寨屠尽。”黄超森然道。 “老爷饶命啊!小寨真得不是领头!各寨都有勾引八排瑶的!……都有……”天长公声嘶力竭的叫道,“小的愿意举发!” “他胡说!”“说话要过良心!”“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黄超举手示意要他们不要再吵吵了。他扫了一眼四个天长公,说:“谁勾结了,谁没有勾结,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们一会就下去,各自写服辩过来。写得明白,写得清楚的,将功折罪!含糊其辞的,还要打马虎眼的,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小的不识字……” “你们说,我自会安排人写。”黄超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立刻派人回寨子。凡是抢了东西的,掳了人口的,给你们三天时间,全部送回县城来。到期不送还的,我就只好派人上门来取了。” 几位天长公愁眉苦脸,只得称“是”。 “可我们还要去买盐。寨子里一点盐也没有……”盘天顺愁眉苦脸道。 “有脑袋才能吃盐。”黄超冷冷道。 四个天长公听了不禁瑟瑟发抖,黄超见此,咧出牙齿笑了笑,说:“按我说的做,听我的话,我保你们有盐吃。” 四个天长公知道黄超还会要求些什么,便默默地等着黄超再开口。 “你们明早就可以回去,你们的人我也可以放走,不过后天早上,我要在连州城外见到你们的丁壮:十八到四十的,全部带上武器,来县城听我号令。” 天长公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条件不算苛刻,但是却透着一股诡异。他们多年来和官府打交道,和商人做生意,早就养成了多疑的习惯。这一招是不是要把他们的丁壮都诱来杀害?这种事情,听闻过去官府也曾经干过。 黄超见他们一个个支支吾吾,面有难色,一开始还弄不明白,心想这点事情还有什么难得?问道: “你们还有什么难处?” “这个,这个……”盘天顺颇为为难,照实说岂不是惹得这大宋官儿勃然大怒,且不说对方是不是设计陷害,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就非得把他们全推出去砍头不可。 还是彭寿臣在这里日子长久,与瑶民打交道有经验,看这模样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便低声对黄超说了几句。黄超一听笑了,摇头道: “要杀昨晚就全杀掉了,会留你们的命到现在,犯得着要搞这些诡计?”黄超表示不屑。 四个天长公知道黄超说的是真的,可却无法马上下决定,他们互相商议一下,盘天顺代表四人提了一个条件:“我们要有个人质。” “人质?” 黄超忽然仰天大笑,笑得上下人等摸不着头脑,好一会他才收住笑容,正色道:“你们各位都睁开眼看看,!大宋元老院天兵来此,若我要你们村寨几个丁壮的人头,昨晚一战,大可将你们全数屠戮殆尽,今日再将各寨杀个鸡犬不留――还要费这个心思?你们都放明白些:我是念着你们编户齐民多年,都是安分的良善百姓,这次不合受八排瑶的煽动才起来围攻县城――又死了不少人,怜惜尔等,才等一条生路!是生是死,都在尔等一念之间!” 这番话说得几个天长公脸色煞白。盘天顺看了一眼其他人,再也不敢说话了。 黄超关照将所有被俘的瑶民全部释放,伤员也做了简单的救治。至于战死者的尸体,也不割取首级,晓谕各寨愿意领取自便,无人领回的就地安葬。缴获的兵器也都还给了他们――瑶民的武器比官兵最差的队伍用得还要差些,连铁器都不多,很多都是竹枪。 第二天开始,四寨瑶民陆续在天长公的带领下过来,不但带回了抢走的财物,还带回了被掳走的阳山县城和周边的男女老幼五百多人。 黄超看了他们交回的财物,说来真是寒酸可怜。这阳山的汉族百姓也说不上如何富裕,自然谈不上多少细软财货。看到他们送回来的不仅有一般市民家中的粗笨家具,还有各种农具,至于布匹粮食衣物,在他们眼里就是上好的战利品了。 “这真是穷人抢穷人。”黄超看着来缴东西瑶民的和来认领物件的本地百姓,心里暗暗同情,看来,要在这里长治久安,h还得让大家过上温饱的日子才行。 交回的东西杂七杂八,在县衙前堆成一大堆,除了家具之外大件物品,大多数东西实际分不清所属,王初一便按照黄超的指示,统一登记造册,分发给百姓。 被抢的物件并无登记,自然也不可能核对永化的瑶民有没有都老实缴回。不过黄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四寨天长公则表示抢走的东西都已归还,只是食盐已经分用了一部分,没法交还了…… “食盐我就不追究。你们吃盐难,吃盐贵,我也是有所闻的。”黄超说。 “多谢老爷!” “丁壮呢?” “都来了。在南门外等候老爷点验。” 南门外,四寨瑶民丁壮已经集合完毕,因为他只要十八到四十的丁壮,加上那次伏击战中毙伤了四寨瑶民丁壮亦有五六十人,所以来得丁壮只有一百多人。按照他事先的吩咐,统一携带了竹矛和弓弩。 他看了看丁壮的气色,觉得还算可以。反正本时空的百姓都是一副面色黝黑营养不良的面孔。只是衣衫都有些破烂,有些人穿着显然是抢来得衣服。 黄超叫这些丁壮们全部戴上蓝色袖标,编成国民军阳山暂编中队。其中一个小队留在阳山,由国民军负责“军训”,另两个小队被命令跟着大部队出发往连州去。 黄超在阳山逗留了一天,料理了阳山的一些紧急事务,六月一日一早,便带领部队乘坐从广州增援过来的小火轮沿着连江北上,和小火轮一起来增援的还有两艘小炮艇、6门12磅山地榴及其炮手还有12个炮兵士官生。 中午时分,船队抵达了连州,黄超本来就是粤北连州人,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老家,看着1635年的故乡,黄超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年他和老婆黄素素选择穿越,原因是双方家人都不同意他们结婚。现在他回到了故乡,而父母却在另一个时空了。黄超不禁一阵唏嘘,自己当年是不是太幼稚,当年是不是应该再说服双方父母一下呢? 黄超顾不得想太多,来的途中甚至连湟川三峡的美景都没有看,他面前有一大堆问题需要解决。部队在连州城西,龙津门码头的对岸登陆,只见围困连州城的八排瑶稀稀拉拉的,每个城门外只有那么五六十人,而且年龄普遍偏大。黄超粗略估计一下,连州城老城、新城一共十个城门,除了老城南门连接着新老两城之外,其余九个城门都通往城外,现在围着连州城大概五百人左右,剩下的要不在某地隐藏起来,要么四散去周边乡里劫掠,但这样子风险不大,连州一带的村落大多修有寨墙,而且每村都有丁壮守村,每次不出动五六百人攻不下一个寨子,人出动得多,连州城内的守军逮住机会就会突围。 出发前的情报显示,围城的八排瑶有千余人,根据盘天顺的说法,黄超估算,八排二十四冲,青壮大概有两千五百到三千人之间。围困连州城的八排瑶大概不止一千人,在一千五百至两千之间。所以八排瑶还有很大一部分兵力没被发现,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丁壮留守。 现在,黄超手头上满打满算只有四百人,留守阳山一个国民军中队,在永化乡留有一个中队,跟了黄超到连州的只有一个大队以及黎苗连。黄超没有能力进攻,他选择控制住连江西岸的各个渡口,堵住八排瑶西归的退路。现在就看杨增能不能及时占领鹿鸣关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7节 第一百二十五节 三江圩会师 此时,带部爬了半天山的杨增带着两个连已经抵达了鹿鸣关,并占领了鹿鸣关下五公里处的三江圩。 伏波军一控制住鹿鸣关,扼住了八排瑶往东北方袭扰连州的道路,而在永化乡监视四瑶寨的一个中队又扼住八排瑶往东南方袭扰阳山的路,再加上已经收复的连山县城,对八排瑶的围剿布局已经初步形成。 八排瑶躲在山中,要攻城拔寨反而不易,现在丁壮尽出,反而给了他们一股荡平的机会。 有生力量一旦被歼,剩下的妇孺老幼便不足为患。杨增制订的平乱方案,其实就是先兵后礼。将八排瑶的有生力量击溃消灭,随后再进行招抚。 当天傍晚,杨增派出的侦察小队终于和黄超的黎苗连的侦察队会师。双方随后在三江圩会师。 杨增顾不上吃饭,便和黄超研究起连州的形势起来。目前八排瑶之乱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根据他们沿途搜集来得情报,八排瑶的主力还是自己村寨的丁壮加上部分被裹挟来的百姓。总兵力充其量不过四五千人。不但兵力少,武器低劣,也缺乏攻城武器,很多时候连较为坚固的村寨都打不破,要攻打连州城只是一句空话。眼下能成功将连州城围困住,已经是他们的最大极限。 “既然连州攻不下来,为什么还要围着连州城?”黄超问道,“是不是想围点打援?” “我觉得不可能,”杨增摇头,“首长你想:历代瑶乱,最多不过是两广总督调集两省军队会剿就能镇压下去的。就算这次来得不是我们伏波军,而是广东的明军,八排瑶也没有能力吃掉他们。” “那么就是声东击西了。”黄超继续提出他的看法。 “实话说也不像。”杨增已经大概了解了黄超他们收复阳山的过程,“要说声东击西,连阳地区最大的城市无非是连州城。声东打连州,无非是要劫掠本地的汉人村寨,但是从周边村寨的情况看,除了为了征粮攻打了若干汉人村寨之外,并没有大规模的展开破寨活动,再说他们何必又煽动永化乡瑶民去打阳山呢?阳山城防御可要比连山薄弱许多,富裕程度也不是普通寨子能比的,八排瑶自己去攻打明明收益更大。”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本意还是要攻打连州?”黄超有些糊涂了。 “不完全是。”看着黄超疑惑的表情,杨增有些得意,能在首长面前高谈阔论的机会可不多,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种态度的不妥之处,又换上了一种恭敬的表情,“永化乡的瑶民应该是一支疑军,攻打连山也是为了牵制官军。目的无非是四面开花,将来进剿的官兵分散牵制住。不来打扰他们攻打连州……” “可你刚才是说……” “我猜想八排瑶的首领恐怕很清楚单靠武力是攻不下连州的,他的目的大概是通过围城和断绝援军来迫使城内百姓支付‘赎金’或者满足他的什么条件。再或者,他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过拿下连州城。”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无从得知,八排瑶世代居住深山,道路艰险,向来闭塞,除了少数贩货的小商贩之外,外人很难和他们打上交道。 为了能在广东攻略时能够顺利应对瑶乱,对外情报局一直想派情报员打入八排瑶内部,但是这种招募行动并不成功,一来瑶民对汉人普遍不信任,接触都很难,更别说招募培养成情报员;其次瑶民支派众多,排外心理又重,风俗语言多有不同。即使是同族的人,不是八排瑶本地的瑶民也难以深入他们中间。对外情报局关于关于八排瑶的情报除了取自大图书馆的资料之外,仅限于一些去过当地的汉族商贩的只言片语,有价值的情报极少。所以在军事行动中,如何揣摩瑶民的心态和作战行为模式就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杨增的判断就是基于这点可怜的情报做出的,黄超即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不过他没受过战术指挥的训练,还是相信杨增这个“专业人员”的话比较合适。 “不论他们的目的如何,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占领连州。”杨增说道,“我已经趁天黑派人出去侦察了。争取在连州城下歼灭八排瑶的主力。” “解围连州我没有意见,不过不宜杀戮太重,毕竟我们是以招抚为主……” 杨增心里老大不以为然。不把对手打痛,如何招抚?自古以来两军交兵,若不将敌人打残便谈和,日后定有莫大后患。 但是对方是元老,不便公然顶撞,便虚应了几个“是”。 阵焕有些心神不宁,他意想不到竟然在连州城外见到荜达,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也足以让他遐想联翩。荜达应该没有见到他,只顾着和自己的同伴说说笑笑,两年没见,荜达变得更有风韵,成熟的气息分外迷人。 然而阵焕克制自己不去想荜达:他已经受领了任务,带兄弟夜间侦察瑶民的状况,摸清他们的宿营地点和大概的兵力数量。 几年的厮杀让他能迅速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旦克制不住,分分钟就会在战场上送命。当年和他一起从寨子里出来的好兄弟已经没几个还活着的了。 自从为了追随荜达,带着兄弟伙跟着澳洲人去当兵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虽然自从江边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 虽然同在澳洲人的旗下,荜达却遥不可及。阵焕出山之前对元老院的队伍有多大毫无概念。在他过去的思维里,澳洲人无非和商贩们口中的大海主差不多,有十几条船,最多不过几千人。只要时间充裕,总有碰上的一天。 然而出山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眼界实在太小了。当兵俨然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的新世界的大门。这些年他的脚步踏遍了海南岛,还乘着做梦也想不到的大船到了高雄,去“讨伐”当地的土人。见识到山外世界的光怪陆离,也目睹了人世无数的悲欢离合,更经历了许多次性命攸关的危机。见识与当年寨子里的“小霸王”已然不同。这几年他也休假回过村寨,却已经和寨子里的人没什么可说的话语了,对当初村寨生活唯一的挂念就是荜达。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广东的瑶区战场上遇到她!就在宿营的河边,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和几个穿着归化民干部制服的男女边走边说话。 一别几年,荜达的容貌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头发剪短了,穿着行政人员的制服,挎着帆布包――平凡的和临高街头到处可见的“女干部”别无两样。 虽然这些年朝思暮想着的人儿距离自己不过几十米远,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时候的情境,把要说的话打过许多遍腹稿。可是当真得就在眼前的时候,阵焕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了――近情情怯。 再想到自己已经接受了命令去侦察,他没有惊动荜达,悄然转身离去。 这次侦察他只带了五个黎苗连的战士,侦察地点是连州城下的星子河两岸。趁着夜色的掩护,阵焕的小队乘坐一条从河边找到的小船,向北划入星子河,悄悄的在连州城北登陆。 他们没在连州城墙附近多作停留,而是一路往北山而去。根据杨增的判断,瑶民大概会选择把自己的主力部队部署在一个既利于隐蔽、又利于支援各处城门的地方。而燕喜山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作为制高点,可以很轻松地观察到城内的动态,茂密的树林有利于隐藏部队,而且半个小时以内就可以支援各处城门。 果不其然,侦察队在燕喜山半山腰发现了瑶民的大部队的宿营地。瑶民武装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隐藏烟火。树林中时隐时现的火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阵焕带着小队朝着火光缓缓逼近。他注意到营地附近有一处隆起的小山包,便指挥小队向那里潜行。 他提示尖兵:“注意脚下!” 不论是作为黎民本身,还是这几年在山地打仗,他深谙山地民族的作战习惯:宿营地周围往往布置有猎野兽的陷阱和地弩。伏波军的小队在海南和台湾的讨伐行动中经常吃这样的亏。一旦中了招,不但中伏的人重伤必死,而且还会惊动宿营地内的敌人。 果然,在距离宿营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尖兵就发现了一个竹签陷阱,虽然深度还没不过小腿,但是烤硬的竹签能轻轻松松的戳穿士兵的脚掌和小腿,就算没有毒药也得落个半残。更何况这竹签多半还用两广瑶民惯用的箭毒敷过。 他们小心翼翼的拆除了陷阱,没几步又发现了一道绊绳――这是地弩的触发机构。拆掉绊绳之后很快又发现了第三个陷阱……不过一百米路,他们就遇到了十来个各种各样的陷阱。阵焕暗暗吃惊:敌人可警惕的很!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8节 第一百二十六节 李三九的算盘 小队悄悄的爬上了小山包,这里距离营地还不到三十米,能俯瞰到部分营地。阵焕藏在一堆茅草后面,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营地内的情况。 营地内燃着一堆堆的篝火,瑶民们围绕火塘席地而卧。有的抱着武器在火塘边打盹――大约是值夜的人员。在营地的外围,有武装瑶民看守,看上去比较警觉,还有打着火把的巡逻队沿着篝火的边缘巡视。 篝火的范围有多大,大致就知道营地有多大。阵焕悄悄的点了点营地内的篝火,在他望远镜的目视范围之内,大概就有三十堆篝火。每堆篝火旁休息的瑶民大概有十五六人,三十堆就有四百五十人了。 “人还挺多。”一个侦察兵小声说。 “人少了。”阵焕摇头,“按照情报局的说法,八排瑶如果三丁抽一,至少可以动员一千多人出来打仗。我们要查清楚这里是不是他们的主营地,还是另外有其他营寨。” 阵焕带着侦察队沿着着篝火标记出来的营地走了一圈,数出大约有五十堆篝火,也就是说在燕喜山上的瑶民大概有七百多人。 加上他们派驻在连州周边的监视城门和道路的人马,连州城下有一千多瑶民武装的估计大致是准确的。 “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点看看。” 从燕喜山下来,他们沿着连州城墙又去了几个可能有瑶民武装驻扎的地点,连着发现了三四处。就在他们即将结束侦察的时候却被巡逻的瑶民发现了他们,一阵大呼小叫。十几枝弩箭嗖嗖的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不要急,压低身子慢慢跑。”阵焕知道对方在夜间目力不佳,也不敢追出篝火圈子太远,己方只要不暴露出明显的移动迹象,他们就找不到目标,只能空射。 他们轻手轻脚的借助草丛树木向外侧移动,果然,敌人不敢追击太远,只在篝火旁叫嚷,时不时的射出几支箭来。 忽然营地里响起了号角声,阵焕知道这是他们在召集大股部队,准备开始搜索了。他看了看己方已经脱离篝火外围有近200米了,便命令“快跑!” 几个人直起身子撒腿就跑,后面的瑶民一声喧哗,乱哄哄的都跟了出来。然而瑶民的身体素质没有久经战阵的阵焕他们强壮,体力和耐力远远不如,夜色中很难判断方向。一阵喧哗之后,侦察队轻易就甩开了追击的瑶民,跑回城北,找回藏起来的小船,划回对岸。 北山上的八排瑶营地一片骚乱,各路头领人心惶惶。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澳洲人的人马会这么快就到!瑶民的战斗力有限,每次暴乱无不是趁着各州县兵力空虚的机会。一旦官兵大军来围剿,就只能撤回深山,依托地形周旋。 澳洲人攻打广东,防瑶参将等处兵力尽撤,给了瑶民暴动下山掳掠的大好好机会。按照大部分头领的推测,远在肇庆等地的澳洲人主力至少也得有一个月时间才能到连州――不说一路上的道路险阻,光是遍地而起的土匪就够他们受得。谁也没料想他们来得这么快! 马箭瑶的掌事头李三九虽然对澳洲人的速度有些诧异,但是并不意外。昨天中午时分,马箭瑶分守在龙津门、济川门的瑶民就发现了对岸这群奇怪的部队:灰布军服,不着甲,全都拿着鸟铳。李三九一听就知道是澳洲兵过来了。 与大多数一辈子就呆在大山沟里的瑶民不同,李三九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虽然瑶民,却是在俍人的寨子里长大。广东的俍人大多大明官府是从广西调来镇瑶的。这些俍人寨子往往沿着瑶区周边和交通要道上分布。俍人时而单独时而配合官兵发动对瑶区的清剿。据说李三九的爹娘就在某次官兵破寨的时候死去。年幼的李三九被饶过性命,带回了寨子。 李三九在俍人那里混得不错,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武艺出众,成了一个俍人小土司手下的亲兵。跟着土司打了不少仗:去过广西,到过贵州,还到过两湖。还被派到广州去办过差。 大明在广东的统治崩盘之后,中路守备的人马撤往广西,许多俍人寨子也随之抛弃寨子,回迁广西。李三九却没有跟着土司跑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俍人,在广西没有“根”,便带着几个弟兄投奔了马箭瑶。 以他的出身履历,在马箭瑶自然是少有的“人才”,没多久就当上了马箭排的掌事头。 这个掌事头其实并不是官职。大多数瑶民内部基本上还是原始社会公社的体制。并无贵族和平民之分,也没有固定世袭的头人、土司。八排瑶内部实行瑶老制,作为整个瑶排头目一年一任的天长公;瑶排内各姓的头目称之为头目公,并作为天长公的副手;相当于议事长老的明理老人;负责宗教祭祀的掌庙公和烧香公;负责农业的放水公;以及战时临时设置的负责带领族人打仗的掌事头。瑶老各司其职,一般都由族中比较有威望的老人担当,但也不绝对。 三十岁刚出头的李三九就是这么一个例外,作为八排瑶内少壮派的代表人物。别看李三九成长在俍人的寨子,成年之后也是以官兵的身份活动,但是他见多识广,身经百战又让他有勇有谋。很快便在马箭瑶内部聚拢起一批不安分的年青人,形成了一股很强的势力,以至于逐步架空了马箭排的天长公,成为事实上的马箭排首领。 澳洲人发兵打广东,对八排瑶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明官府顾着和澳洲人厮杀,肯定无暇对付他们。而对李三九来说,这更是实现他个人野心的大好机会――他可没兴趣当个临时的掌事头,就算幕后操纵马箭排那也没多大的意义:一个瑶排能有多少人口财货!他真正的野心是当上他当年去贵州平乱见识过的土司、土知府之类的“土皇帝”,各种享用,威风八面,对属下百姓更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还能传诸子孙,世代富贵。 所以当八排瑶内部密议暴乱的时候,李三九便十分坚定的表示支持,暴动开始之后他也最为积极。因为他富有军事才干,很快便篡取了八排瑶的暴动队伍的实际指挥劝。他先派了人假装入连山城卖山货,里应外合破了连山城;勾结白芒寨的瑶民青壮,胁迫永化乡的瑶民破了阳山城;马不停蹄又洗劫了三江圩,围困了连州城。 自古以来就有湘吃粤盐的情况,连州刚好就处于湘粤盐贸的商道上。沿海出产的食盐顺江而上,在连州下船,再从陆路转运到湖广一带去。而从两湖南下的货物,也有许多在连州中转。所以连州城内有很多盐商和货栈,李三九故意将连州城放在最后,甚至不封锁道路,好让连州城困住更多的客商和财货。 以李三九的算盘,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连州城向他投降,他兵不血刃的占据连阳三城,将地盘连城一片,然后便向澳洲人递上降表,表示愿意臣服“大宋”。让新来的澳洲人承认这个局面,他就能顺势当个土知州,世代当连阳三城的土皇帝。 这在他看来是颇有可能的。澳洲人的这个不知道哪里来得大宋他略知一二,人少兵少,靠得无非是船坚炮利。劳师远征到广东――广东最精华的地方便是广州府,能占住那里,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钻山沟来和他们这些“化外之民”来争?再者出了广州,广西、湖南……等地还有大明的人马,背后又要土匪造乱,大宋再船坚炮利,也得有许多兵来填送。所以十之八九会顺水推舟,捏鼻子认账。自家只要经营好这连阳三地,以此为财源,整合连阳的瑶民,凝聚成大股,再多出些子女玉帛贿赂髡贼,做个十几年太平土知府不成问题。再往后,那就谁也说不清了。反正就算大明打回来,也得认账。那些贵州的土司,可都是传了十几代人呢! 若是连州不肯投降,他便全力破城,在城内大掠一番――那些盐商可是肥得很。占下连州,亦可和澳洲人谈条件,若是谈不成,他也不亏,最多带着连州的战利品退回山里去。 虽然瑶民缺少攻城器械和武器,但是连州城内守军不多,存粮更少--大量的百姓逃难入城,如今城中粮食将尽,百姓已有断粮的,人心浮动。只要断粮持续时间一长,城内必然不战自乱。 至于他自己,李三九并不担心,他已经在周边掳掠和勒索了大量的粮食,足够支撑全部人马两个多月的。 如今澳洲人来得神速,多少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这让李三九不得不全盘重新考虑他的计划。他和官府、俍人都打过交道,唯独和澳洲人没有过。不过他们既然自命大宋,大概也是汉人的后裔。用应对大明的态度去对付大致不会出错。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99节 第一百二十七节 谈条件 大明的抚瑶政策,随意性很大。往往视地方官个人的才能而定。不过太平时节,地方官对瑶民的态度往往是两个极端,一是:“两广官吏,惟务偷安,兵政无备”,对瑶民的各种小规模的劫掠侵害视而不见,甚至压制本地百姓,不许他们告状。甚至在瑶民起来暴动大肆劫掠之后,地方官束手无策,只能“备花红牛酒抚之”;第二个极端则又相反,对已经就抚的瑶民寨子百般勒索敲诈,盘剥凌辱,“甚至欺其远方无告,拾克残忍,颠倒是非,既害其生,又拂其性”。 李三九久在俍人土司身边,对大明官员的心态做派了解颇多。在他看来,澳洲人既然自称大宋,那么也是汉人――对汉人官儿的做派他可了解的太多了。 在他十多年的从军经验里,军将出兵打仗,只要不是兵威势险,莫不是发财的好机会。这个澳洲人的“大宋”大约也是如此。这连州城说到底还是大明的,大宋的军将并无守土之责,恐怕也未必会很热心的去救援――他们这么神速,无非是看中了城中的子女玉帛。这件事,他李三九倒不是不好商量。别看瑶民们三天两头下山劫掠,实际所图无非是盐、粮、铁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其他物件,若是这澳洲人官长贪图,他亦不是不可以割爱――比之他的野心,这点子女玉帛算得了什么? 澳洲人要抚,他就服软,不但服软,还会送上大笔的礼物;若是澳洲人要剿,他就钻大山,跟他们打游击。让澳洲人头疼――最终不得不抚。 既然澳洲人已经来了,他也得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他找了一个水性好的亲信,耳语几句,便让他洇水过西岸去。 黄超听到有使者来见。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反贼头目居然会主动找他和谈。 历史上的八排瑶之乱,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大,可见首领的态度很“坚定”,怎么到自己这块,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要来谈招抚了? 黄超心里,自然是希望少打仗少死人,对方要求和谈,也无不妥――至少可以听一听对方的想法,顺便了解下底细。 卫兵将搜过身的使者押了进来。使者倒也乖巧,进到帐篷里便立刻跪下磕头,自报姓名说叫李五,奉“连阳瑶寨总掌事头李三九”之命来见“大宋将军”。 自然,李三九这个头衔是他自己编得,虽然这连州城下的八排瑶人马都归他指挥,但是他不过是个临时的联军指挥官,除了马箭排的丁壮,其他各排丁壮都有自己的掌事头,打仗是“听调不听宣”。 “起来说话。”黄超看了下来人,短小精悍,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官话,显然不是一般的瑶民。 李三九这个名字,他从永化乡的瑶民口中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们的消息比较简单,只知道此人“当过官”,不久前才回得马箭排,很受重用。这次出兵的事情都是他掌总。 李五恭恭敬敬的起身,心里算是安定了一半――虽说有“不斩来使”的说法,不过打仗的时候,使者是个高危行业,搞不好就会被当奸细砍了脑袋,这种事在过去常有。 他偷偷打量了下帐篷中“大宋将军”,只见帐中即无“虎案”也无“王命旗牌”。至于被簇拥着端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的男人也毫无将军的派头,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穿着澳洲人的土布小褂,即不着甲,也没有乌纱靴袍。若不是开口问话,根本就不能从一堆人中间把他认出来。他当年跟着李三九打仗,见识过大明的军将的排场。相比之下,这大宋将军可寒酸的紧了。 “我是大宋连阳招讨使兼知连州军事黄超,”黄超一口气把自己的官衔念完,“你既奉命而来,到底要说些什么,且说来就是!” 李五有些紧张,他微微抬头,看到帐篷里黑压压的挤了不少人,有几个人他是认识的:永化瑶民的几个寨子里的天长公和掌事头――他微微一愣,这永化的瑶民不是已经归顺了李三九了吗?怎么一转身就投降澳洲人了?莫非阳山那边已经全部败了? 吃惊归吃惊,李五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只是说话的时候态度又谦恭了几分: “我们掌事头说了:大宋亦是打明国的,我们连阳瑶民亦不愿受明国的统辖,故而起来造反。连阳瑶民无意与大宋为敌。若是将军愿意助我们攻破连州城,城内的子女玉帛,我们八排瑶民一概不要,全部奉纳给将军,只要许我们运走盐、粮和城中的铁器便是。连州城亦归大宋统辖。” 这个条件,按照李三五的看法是非常优厚了――比起财帛,他现在更看重的是“名义”,只要大宋能承认他统治连阳地区的权力,一座区区的连州城算得了什么? 我全都要。黄超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真要抢连州城,不需要帮八排瑶,他光靠国民军就可以搞定,但抢是不可能的,伏波军可不是明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荒唐!真正是荒唐!尔等蛮夷也敢来跟我们大宋谈条件。”周良臣一把跳将起来。别看他投降日子甚短,资历在指挥部的各路归化民之下,在态度上却唯恐自己不够“坚定”。这次他随黄超到连州来,虽然只是“顾问”,并没有人和他谈具体的情况,但是从黄超等人平时的言谈布置,就知道澳洲人决不是愿意用“招抚”糊弄,换一时平安的主。所以这会他立刻挺身而出,痛斥使者。 黄超示意他不要插话,周良臣知趣的立刻闭嘴了。 “还有别的吗?”黄超暂时不理会李双五说的第一个条件,心想八排瑶还想要些什么。 “只要大宋愿意册封我们马箭排李三九为连阳三城的土知州,世袭罔替,他便立刻率八排二十四冲归顺大宋。连州城亦双手奉上,不要任何战利品。” 这个条件让黄超哭笑不得,看周良臣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便打了个眼色给他。 “当知州,好笑,那李三九识字吗?” “不当知州也可以,土司、连州宣慰也可以――大宋愿意封什么名义便是什么名义。” 黄超暗暗摇头:要是封个土司就能稳固一方、安抚黎民的话,明末就不会有接连有播州之乱、奢安之乱、沙普之乱了,旧时空的清朝就不需要改土归流、征大小金川了。 土司之类的羁绊制度,说到底是一种实力不足状态下的“不得已”手段,短期能得一时的太平,长期看来必然会尾大不掉。 “你且下去。”黄超并不回答他的提议。他摆摆手,让卫兵把李双五押下去了。接着他又示意一干降人都出去,只留下归化民干部。 “你们看这李三九的建议如何?” “这自然是不能答应的。”杨增道,“若是答应,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没错。不过,看得出他的胃口不小哩。” “首长,我看这事情可以利用。” 说话的人叫符德邦,是预备到连州来上任的归化民连州县长, 他建议先答应李三九讨封的条件,以换取连州解围。待到他们的警惕性削弱之后,便借“册封”之际将他们一网打尽。 黄超连连摇头:“此事不妥。” 符德邦还是缺乏一些从政的一丝谨慎的敏感性,从计谋上来讲,这不失为一个极好的谋略,不过他们不是山贼海盗,不能这么无底限的践踏信义。执政者要尽可能地爱惜自己的羽毛,背信弃义的事要少做。这方面符德邦还有有所欠缺,有机会要提点他一下。 “让黎苗工作队找个人把这个李五好好的审问一番。”黄超说,“特别是这个李三九的个人情况。” 接着他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杨增,商讨作战方略。俩人研究了一下地图,西岸河和星子河在连州城西汇合成连江,除燕喜山、北山、巾峰山几座山之外,连州城附近都是平地。杨增的方案是除留一个国民军看守连江渡口外,其余部队先向北渡过西岸河,再向东渡过星子河,以一连伏波军为前锋,迂回包抄,围困燕喜山。 之所以选择从北面渡过西岸、星子两河,而不是在南边的连江渡河,是因为西岸河和星子河宽度窄、深度浅、流量小,便于搭建临时性的浮桥让大部队迅速通过。预备建造的浮桥结构很简单,用收集到的小船做基座,上面盖木板而已――就算没有配备工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仗其实没什么难度,他们的装备水平很差――连明军都不如,也没有多少火器。”杨增说,“重点就是要全歼。把这股八排瑶的主力歼灭了,八排瑶也就没什么条件来谈招抚了――只有投降了。” 少数民族打仗往往是丁男尽出,往往动员率很高,很少的人口能拉出打量人马,然而一旦被歼,就会丧失持续作战的能力。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0节 第一百二十八节 包围燕喜山 没费多大立起李五就招供了。但是他就是个李三九的亲兵角色,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情况,只大概知道来连州的瑶民武装大概有二千人,对外号称是“五千精兵”。兵器齐全,不过基本没有盔甲,火器也不多,火药很少。掌事头也没把火器当回事。除此之外他就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资料了。不过,工作队倒是从他口中得知了这次暴动的一个重要起因:盐。 熊文灿就任两广总督之后,开始重整军备。重整军备就要筹钱。筹钱的办法自然是“取之于民”。食盐自然亦在其中。 所以这几年的食盐价格一直在上涨。瑶区地处内陆,本身也不产盐,全靠汉人盐商贩运――原本黎区的盐价就比周围高:汉人商贩卖食盐到瑶区要比市价要高得多,一只大肥鸡才换一斤盐的情况并不罕见。这几年更是翻倍的涨,弄得不少排冲只能淡食。怨气极大。李三九不过是“恰逢其时”,抓住了这个机会。 元老院攻占了广州城,广东各处都在打仗,食盐贸易的线路中断,沿海的食盐无法运入,导致食盐价格进一步上涨。在连州城,部分盐商早已经卖光了存货,还有一部分盐商搞起了囤积居奇,现在连洲一带的盐价可谓是奇高。而黎区的盐更是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道路不靖,没有商贩敢贩运。可以说,八排瑶作乱,主要的导火线就是为了连州城里的盐。 盐,又是盐。黄超想起他阅读过的相关论文里就提到过大藤峡瑶乱就是因为广西部分土司和地方文武官员把持食盐贸易,激化了社会矛盾才爆发的。按黄超的经验,无论是海南的黎乱还是两广的瑶乱,主要都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与汉人贸易地位上的不平等;二是生存环境较差,生产水平低下。两相作用之下,这些身居山区的少数民族以暴动劫掠来“营生”也就不足为奇了。暂时的军事镇压并只能治得了一时,时间久了必然会反复。 不过现在要去解决问题根源还为时尚早。黄超把从皮包里掏出来看了无数遍《连阳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纲要》又塞了回去,这份文件是他亲手撰写的,除了吸纳他在海南岛的一些经验之外,还参考了旧时空本地扶贫的一些资料。 要说连阳地区,其实人口压力远没有旧时空那么大,环境也保护的很好。虽说有山多平地少的问题,但是可供开垦的荒地还很多,内河航运更是堪称便利,更不用说这里还有大量的资源可以开发。比起他曾经就职过的海南的几个县,这地方堪称富饶了。 “只要能世道太平,这地方大有作为。” 虽说并不是在一个时空,此“连州”也不是黄超来得那个“连州”,但是他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却始终没有变化。 然而八排瑶的问题始终压在他的心上。他很清楚,连阳地区能不能太平,全看他能不能抚瑶成功。 所谓八排瑶,是居住在连州、连山之间三地的瑶民的合称,其居住的较大村寨被汉人称之为排,小村寨称之为冲,故被称之为排瑶。其中马箭、军寮、里八洞、火烧、大掌、南岗、横坑、油岭八个村寨较大,还有若干个较小的村寨,有“八排二十四冲”的说法,所以又称八排瑶。 与附近的汉人宗族村寨不同,每个瑶排不一定只有一姓,象南岗排就有邓、唐、盘、房四姓。八排中,位于东边南岗、横坑、油岭三排在连州直接管辖区域内,称之为州属三排、东三排或外三排;其余五排位于连山县辖区,称之为县属五排、西五排或内五排。 排瑶是瑶族中定居生活的一支,社会组织、生产水平较高,因此较之走山瑶战斗力要强一些。瑶排之间互不统属,相对独立,所以虽然瑶排作乱连年不断,但整个八排一起暴动比较少见。历史上,八排瑶之乱一直延续到清朝的顺治年间才被镇压下去的。 “这次行动,一定要短平快!”黄超暗暗说道。 凌晨时分,部队开始架设浮桥。因为有大发艇当拖船,即使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只能依靠火把照明,浮桥还是很快就搭好了。一座浮桥是用沿江搜索来得十多条小船作为浮体,另一座是用随军携带的牛皮囊充气充当浮体。用缆绳连接好,两岸钉上木桩固定,再铺上木板。 休整了大半夜的部队开始过河,伏波军、黎苗连和各部国民军都是精神抖擞。但走了一整天山路,几个小时前才到达的阳山暂编中队则有点精神萎靡。这个暂编中队的永化瑶民的人数大概只有八十人左右,虽说已经是剔除了老弱,但是身体素质无法和伏波军相比,长途行军又没有充分的休息,此时已经显出了疲态。 黄超并不指望他们能出多大力――他也信不过这支未经改造训练的队伍。但他们能出现,对八排瑶而言是个重要的信号。他们和永化乡瑶民的联盟已经崩溃,这是黄超分化作乱瑶民的第一步。 天色刚亮起来的时候,各部已经顺利渡河完毕,伏波军连掩护炮兵队占领了北山;两个国民军中队各跟着一部永乡瑶民,分为上下两路,在燕喜山上的八排瑶反应过来之前,包围了燕喜山;黎苗连部署在燕喜山南,监视并防御围城的八排瑶以及城内的连州守军。 一觉醒来,李三九才发现自己被澳洲人团团围住。他很是吃惊:澳洲人搭浮桥从一开始就有人报告了他。李三九推测对方即使半夜就开始架桥,第二天傍晚都未必能搭成。以瑶民武装的组织能力来说,贸然发动夜袭不但难以收效,搞不好自己队伍先打乱了。所以他只关照手下派人“继续盯着”。 没想到天刚亮,这大宋的人马就已经过了河,还把这燕喜山一带给包围起来了! 李三九久经行伍,此时并不惊慌。他一面派人去联络山上的各路头目,一面派人打探敌军的情况。 打听来的情况有好有坏。好得是敌人人数比自己想得少得多,充其量不过千把人,还分散在各处。虽然都是在交通要隘上,但是未必能经得住自己主力全力一击。 坏消息是围困他的队伍里居然有瑶民武装。 他猛得惊省起来:莫非永化的瑶民已经背叛他? 这个念头让他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胁迫永化瑶民暴动是他的一招“妙棋”,意图无非是声东击西,牵制澳洲人的行动。 只要永化的瑶民没有归顺澳洲人,就算澳洲人能顺利收复阳山,也能有效的牵制他们的行动。没想到这永化的瑶民这么不经打,不但乖乖的交出了阳山,还跟着这大宋的人马来攻打自己了! “快披挂起来,准备突围!”李三九正吩咐着,忽然有人报告:李五回来了。 “快把他带来。”李三九赶紧道。 李五一来,李三九便将他痛骂一番:问他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及时将口信送达。 李五连呼冤枉,将自己送口信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又说他这次回来是大宋的“连阳招讨使兼知连州军事”黄老爷放他回来的,要他带个口信来。 “什么口信?” “这个……”李五颇感为难,“黄老爷……要你,要你……即刻投降,可以保得性命……” 李三九气得破口大骂。对方不但不打算和他谈判,还逼降了永化瑶民,又包围起来要他也投降。自己的如意算盘不但打不成,顷刻就要输得精光。 “掌事的!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李五劝道,“这大宋兵势大,还拖来了大炮,真要打起来咱们吃亏吃定了,还是赶紧走。” 这番话提醒了李三九。他喘着粗气道:“不怕,我还有后招。” 这后招便是在巾峰山上埋伏着的两百军寮排瑶民,这一手李三九本来是拿来防范连州守军的,万一守军破围成功,他就带上燕喜山上的瑶民假装往东撤退,诱惑连州守军追击。等他们追击到巾峰山南侧翼暴露的时候,用烟雾给巾峰山发信号,让他们冲下山侧翼袭击守军,自己再率领主力回头进攻。 澳洲人虽然人手一支鸟铳,又有大炮,人却比自己少很多。他现在只要发信号让军寮排的瑶民下山突击其侧后,便能打乱澳洲人的部署,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燕喜山上的瑶民就可以顺势冲下山,前后夹击守在山北的澳洲人,然后乘胜突围。 成败在此一举!李三九瞬间就下了决心,下令道:“快,举黑烟火!”他接着又命令道:“叫各路的掌事头立刻到我这里来!” 燕喜山上的军寮排是八排之中最桀骜不顺的瑶排之一,每次八排瑶暴动,都是马箭、军寮两排带头起事。不但丁壮人数最多,也较为彪悍善战。这支人马实际上是李三九在紧急状态下使用的预备队。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1节 第一百二十九节 连州解围 巾峰山上的军寮排的管事头房元元武早就注意到了包围燕喜山的澳洲人,此刻见到燕喜山上的黑烟,明白是李三九要他出击,从侧后去袭击围困燕喜山的澳洲人以接应他突围。 “叫大伙操兵器,准备下山!” 他一声令下,手下的丁壮立刻拿起来刀枪。这两百个的丁壮相对于其他瑶排的人马,堪称精良,不但都是青壮,每个人还穿着一领藤编的铠甲――这种铠甲虽然防御度不高,但是较之铁甲要轻便透气,在山地行动颇为方便。 “掌事头!人都冲出去,弄来得东西这么办?”手下问道。 这些天他们在连州周围大肆掳掠,抢了大量的物资细软,都堆在营地里等着送回寨子去。 “打赢了,谁也不敢动,输了就得跑路,哪还顾得上!”房元武提起大刀,“大伙先把髡贼杀败!” 房元武往日里敢打敢杀,在瑶排中颇有威望,他举刀一呼,手下人跟着他一窝蜂的下山猛冲。 房元武和官军打仗打多了,官兵的火器也见识过。知道火铳威力虽大,一排打过来死伤一片。好在这火器并不能持久,只要能抵挡住一二轮射击,扑上去肉搏,往往就能击溃官兵――至少也能打个不分上下。要是被官兵的几次齐射压住了,那不但会败,还会败得很惨。 杨增放下望远镜,巾峰山有瑶民的情报他昨晚就知道了,对照地图很容易明白对手为什么在这里放上一支人马――说起来,这个李三九还真有点门道,对地形的掌握和部队的互相策应颇有些无师自通。 “命令炮兵射击。”他下达了命令。 6门12磅山地榴已经装填完毕。安静的蹲伏在草丛中,此刻命令一下达,炮长们立刻将拉发管塞入点火口。 射击参数是早就标定好的――巾峰山上的敌人要出击,那一段山坡就是必经之路。 随着连长的一声令下,6门山地榴逐一喷吐出火舌,铸铁打造的炮弹呼啸着向山下的瑶民砸去。全数砸进了人群之中,蹦跳着收割人命。 炮声响起的时候房元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炮声响起的时候他完全懵了。待到清醒过来,身边一片狼藉,死尸断肢到处都是,四处血污横流。 房元武见识过大炮,但是本地由于地形的关系,官兵出征来“抚瑶”一般不带大炮,充其量也就是虎蹲炮、小佛郎机之类的小型火炮。至于民间私战,也用硬木做炮。不管是用荔枝木还是铁力木,炮口都不敢开得太大,火药亦不敢装填太多。很多时候只能听个响而已。 澳洲人的这一轮炮击,威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眼瞅着手下人四散奔逃,房元武发了急,大喊道:“大伙快冲!”大炮打一轮,下一轮装填要费很多时间,只要及时冲上去,就不会挨第二次。 然而他的估计失误了,待到他好不容易收拢人马,第二轮的炮弹已经呼啸而来,在一片惨呼哀叫声中,他手下的人马作鸟兽散,房元武自己也捱不住了,裹在乱军中逃命去了。 “国民军梧州中队出击,务必将其全歼。” 梧州中队迅速出击,很快将房元武的二百人马全部歼灭,除了房元武本人仗着地形熟悉带着亲信脱逃之外,其他人几乎无一漏网。 在燕喜山上看见这一幕的李三九立马泄了气,两百号人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瞬间就被击溃,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之间,李三九顿时梦醒,当土知州是完全不可能了,劫掠连州城也不用想了,要连州城交赎城费也轮不到他们。眼下逃命要紧――白天怕是不成了,只有捱到晚间再突围,躲到山里去和澳洲人打转,谅他们也没有本事来搜剿。 正大声呼喊着要大家“死守”,炮弹却朝着山上飞了过来。 12磅山地榴的射程虽然比较小,但是射角却很大,此时便朝着燕喜山上抛射榴弹。顷刻间,营地里烟雾弥漫,轰隆声不绝,原本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瑶民武装顿时乱作一团。 “大伙不要乱!”李三九一面拼命呼喊,一面带着亲信朝着寨门冲去――那里是上山的道路隘口,是髡贼攻山的必经之路。髡贼必然会集中主力先夺取这个隘口。 果然,他们刚冲到寨口,便迎头撞上了黎苗连的士兵。李三九大叫一声,挥舞着大刀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然而黎苗连用得是双管霰弹枪,迎头一阵乱枪,弹如雨下,李三九身边的亲信几乎死伤殆尽。李三九自己也受了伤,好不容易才被亲兵抢回。燕喜山上的瑶民武装大营顿时失去了指挥。 一片混乱中,伏波军大队人马杀上山来,逐一清剿,山上的营地已是分崩离析,各排冲人马各自逃命,然而下山的道路旁早有伏波军埋伏,兜头一排乱枪齐射,再从侧翼直接刺刀冲杀,顷刻便能将大队人马击溃。 不到上午九时,燕喜山上的瑶民武装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数百人猬集在存放粮食的“老营”――这里地势险要,伏波军一时间还冲不上来,勉强可以存身。只是四面被伏波军包围的水泄不通,陷落是早晚的事情。 李三九虽受了伤,却无大碍。此刻他再也不想什么“土知州”的大业了――如何从这里突围出去才是正事。 正在想事,这边却有人来报告:“永化的盘天顺来了。” 盘天顺他是认得的,此刻他上山不言而喻,自然是来劝降的。 “你来做什么!”李三九看着盘天顺,恨不得一刀砍掉这老头的脑袋,再大卸八块以泄愤,然而眼下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强忍怒火问道。 盘天顺也很害怕――这李三九可不是什么善辈!何况自己和永化各瑶的天长公和他还喝过血酒,真要怒起来直接把他杀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然而他现在全寨老小都在澳洲人手里,叫他上山来说降他也不敢不来。 盘天顺好不容易才把话传达:杨增要他们即刻全军下山投降,听候发落。只要能及时投降,对方保证降人的生命安全,战后准他们各回各排,决不留难。 “否则呢?”李三九问道。 “否则……否则……”盘天顺悄悄看了看四周的头领和天长公们,“澳洲人就要放火烧山,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此言一出,聚集在李三九周围的各排、各冲天长公纷纷窃窃私语,如果说伏波军进攻前刚才他们还有一点拼死突出重围,回到山里再做他法的念头,然而在经历了刚才的混战之后没有人这么想了。 李三九不愿投降――一旦投降,生死便操之于敌手。自古官兵来镇瑶,虽说“胁从不问”,实则杀戮甚惨,不要说瑶寨的首领头目,便是普通瑶民也往往遭屠戮。他这种领头造反的,必死无疑。 他还想再争一争,看看能不能突出去,只要回到山里,不关是明军还是澳洲人都奈何不得他们。然而他统带的毕竟是“联军”,就是本排的丁壮,在眼下的这种危如累卵的环境下还能不能听自己的也未尝可知。要说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手下的十几个死党――又死伤大半。 眼瞅着各排冲的天长公和掌事头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李三九心里暗暗发毛,这不是要拿自己当“罪魁”来背锅吧?万一把自己捆了出去下山投降,岂不是坏事! 正暗暗心惊,马箭排得天长公也凑到跟前,低声说:“降吧,不降八排瑶的青壮都在死绝在这座山上。就算澳洲人不动手,山下的汉人寨子也得把咱们各排给灭了。” 换别的时候,已经是马箭排土皇帝的李三九放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可现在李三九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就抚”,再做计较。 盘天顺带回来了胜利的消息,八排瑶愿意投降,连州城宣告解围。 投降和作战中被俘的瑶丁大约有一千多人,除去溃散逃走的数百人之外,几乎全军覆没。由于整个八排瑶的丁壮几乎是倾巢出动,各排冲的头目也大多也到了连州城下,他们的死伤也不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战斗中伤亡 “伤者治疗,死者掩埋。”黄超发布着命令,“俘虏发给路条,准他们各自回家。各排冲的头目作为人质留在营中――就交给阳山的暂编国民军小队看管。” 发给路条是因为要回八排瑶,必须进过鹿鸣关,没有路条他们是根本过不去的。 “把他们全放了合适么?”符德邦忧心忡忡,“他们回去不还得造反?” 周良臣也赶紧来建言:说乘此机会应该将被俘人员全部屠戮,一劳永逸的解决八排瑶。 “八排瑶这次损失很大,光丁壮就阵亡了六百多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字。”黄超说,“整个八排瑶的男丁大概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2节 第一百三十节 连州城下 损失如此之多的青壮年男丁,后果不言而喻。不仅会严重影响生产,还使得他们的安全形势危如累卵。不论是敌对的俍人寨子还是山下的客家寨子,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唯有投靠元老院。 “……再说扣着他们做什么?还要消耗粮食,像周良臣说得全部杀掉?那就是血海深仇了――我们接下来还要招抚,不能做绝了事情。” 莫松龄、莫宏龄两兄弟和马天驹、马名驹、马俊驹、马云驹四兄弟在连州城墙上,隔着护城河,饶有兴致地看着在城外驻扎的澳洲军队操练。 虽说围困连州的瑶人已经败退,但是连州之围对城里的人等于未解,只是围城的换成了自称大宋的澳洲人。 不过澳洲人的围城,却比瑶人要宽松的多。除了在四门外设立营寨,不许携带武器的人员通过之外,其他各处都不设防,百姓出城打柴、汲水也不拦阻,来去自便。城里城外的气氛陡然松懈了不少。 正是在这松懈的气氛下,这几个孩子才能爬上城墙“观兵”。 往日,他们也在东郊场看过本县的卫所“操军”的操练。连州地处瑶区,常年汉瑶冲突不断,因为需要常年“防瑶”的关系,本地卫所操军的的情况比之其他地方要好些,也算是能打仗的。不过,和眼下在城下操练的澳洲兵相比,差距还是太大了。对方虽无铠甲,但是全身上下的武备器械无不干练精悍,一看便是“强兵”的模样。 “这澳洲兵果然名不虚传。”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莫松龄说道。说是最大,其实他才十四岁。 莫家两兄弟的祖父莫与齐和马家四兄弟的祖父马崇海是好友,莫、马两家都是连州的缙绅大户,虽然两位老人都已经故去,但两家有世谊,两家的兄弟们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别看他们几个现在不过是半大孩子:最年长的莫松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马云驹还不到九岁,在城里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所以上城来“观兵”,城上的兵丁壮勇亦不敢拦阻。任他们在城头嬉戏玩耍。 两家的的长辈自瑶人围城开始,便大多不在家,每日到州衙商议对策,没空管他们,也无人过问功课的事情。这群孩子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战势紧急的时候,守城兵丁还不让他们跑到城墙上,如今战势趋缓,他们也乐得拿“小少爷”们几个赏钱,让他们随意“参观”了。 “昨日大炮响了好一会,瑶人便退了,澳洲人果然炮火厉害。” “大炮有什么好看的,再厉害这城上也有。倒是江里的自动船,好想去看个究竟。” …… 他们一面在城头上张望,一面议论着出现在城外的伏波军。大炮、大发艇和其他新鲜玩意无不勾起着孩子们的好奇心。 城外,杨增已经大致完成了对连州城的包围。除了各处城门外的哨寨外,一个国民军中队部署在城北,一个在城东北,一个在城东,大炮、伏波军连和黎苗连都部署在燕喜山上,永化乡瑶民在连江西岸驻扎,炮艇沿着连江南北巡逻。看似松垮的战线上,实际上对连州的封锁已经是密不透风。 不论是杨增还是黄超,都不想强攻连州城。一来他们的兵力在一路部署的状态下已经大幅度缩水,目前部署到连州城下的部队强攻略嫌不足,必须从其他地方调集军队。而分兵部署的地区又对整个连阳地区的控制是必不可少的,抽调可能会引起整个地区的不稳。二来连州是他们的统治基础,黄超并不想给连州城的军民留下“外来征服者”的印象。 连州州衙的花厅上,知州崔世召正在和连州城内一干士绅商谈对策,八排瑶退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州城依然处于围城之中。现在代替八排瑶围城的是更为凶狠的澳洲人。旧时空的《连州志》记载,崔世召在任时,用自己的德行感化了作乱的瑶民,平息了崇祯八年的瑶乱。但现时空,在多了两广攻略的变数之后,崔世召来不及感化八排瑶就遇到了澳洲元老――他的德行显然感化不了这群粗坯。 八排瑶,崔世召多少还知道些他们的情况,认识其中的一些头目,城里城外,能和八排瑶打交道的人亦不算少,总还能说上话。但是不知何处而来的澳洲人,那就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交道了。 澳洲人的大名,崔世召也是知晓的,不过在他看来澳洲人是“海外贼寇”,固然能寇掠琼州,侵扰广州,到底也是远在海外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直到澳洲人攻袭广州的消息传来,他才意识到澳洲人并不是简单地海寇,而是另有所图。 澳洲人派来的招降使者,崔世召的应对是“不见”“不降”“不走”,他既是大明的连州知州,绝无投降之理;弃官而走更不是他的处事方式。于是这知州老爷便有些执拗的坚守在这里。 一上午的“商议”又在东拉西扯的空话中过去了。崔世召叹了一口气,他先看了看莫家的两位举人:举人莫衿是连州天启年间进士莫与齐的儿子,举人莫扬是莫衿的堂弟,莫与齐六十三岁时才考中进士,当了一人南京太平府推官,做了一任之后就辞官回乡,不久逝世。莫与齐在连州素有文名,对子侄的教育向来很重视,培养出莫衿和莫扬两位举人。于是莫家在连州城内一向很有声望,崔世召很重视他们的看法。 可莫衿和莫扬互相用眼神很默契地对视一下,自顾自地喝茶,没有说话。 崔世召又看了曾家两兄弟:曾汝绍、曾汝缵是万历年间庶吉士马象乾的孙子,马象乾官至河南道都察院佥都御史,曾成功弹劾了万历年间的东厂太监张鲸,然后马象乾就辞官回了老家连州,恢复了自己的本姓曾,从此潜心研究史学,直到逝世。现在,曾家兄弟两人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精力有限,坐了一上午已经累了,不经意间就打起了瞌睡,没有注意到崔世召在看他们两人。 莫、曾两家都没有发表意见,崔世召觉得无趣,又看看莫家的世交马呈祥,马呈祥也是一副不愿意多说什么的样子,其他诸如何良田、周鸿、石遇亨等一干连州名士,全都是一副不愿发表意见的样子。 不得已,崔世召把目光发在了自己在连州的挚友马体益身上,马体益摇摇头,崔世召知道,今天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得给自己下一个台阶:“饷午已近,诸位请先归家安歇,莫要中了暑气,退敌之事,我们明日再议。” 如何退敌,已经不知道议了多少次了。当初八排瑶围城就没议出个头绪来,何况来得是更凶狠的澳洲人。莫家和曾家几位关系网最庞大的大佬早就下了判定,面对来势汹汹的澳洲人,连州城绝对守不住,倒是有几个家门不出半步的腐儒却坚持肯定有退敌之法,但却说不清如何退敌――真要说出办法来,旁人一听就知道是纸上谈兵。 这几天安静得很,实在是因为大家都说乏了,也说厌了――空话再说一千遍也是空话。 好在澳洲人倒是没有要攻城的意思,于是连州城就这样一直在耗着。城内存粮本来就不多,随着存粮的减少,街上的施粥棚已经由一天两施变成一天一施,而那些粥也变得越来越稀。由于崔世召在连州城内素有人望,城内的士绅都乐意捐粮赠济难民,但再向这些士绅们募捐下去,就会连那些士绅们的自家食粮都要拿去。毕竟城里不比城外的乡下,有那么多存粮。那些盐商们如果手中有粮,一定愿意破财消灾,但盐商们手中除了盐就是银子,而这两样,崔世召都不需要。 八排瑶围城的时候,全城士绅都一致对外,不惜破家。因为八排瑶一旦进城,全城不单财货尽失,还有性命之忧;而一换澳洲人围城,士绅们的意见就分歧起来,因为澳洲人比起那些八排瑶,传闻要好得多――只要及时降服,百姓缙绅都能保得人财平安。莫、曾两家都觉得,可以和澳洲人谈一谈,来个“委曲求全,从长计较”。就连崔世召的挚友马体益也劝崔世召和澳洲人谈一谈,落个“体面的结果”,免得连州城玉石俱焚。 可崔世召不愿意,因为这“体面的结果”无非是向澳洲人投降啊! 崔世召很在乎自己的名节。可连州城粮库的底细让崔世召不得不掂量一下全城百姓的姓名和自己的名节相比孰轻孰重。现在城内的粮店已是有价无市,再无粮食出售,除了殷实人家和大户们尚有存粮,民间存粮已尽。全靠官仓的一点库底。施粥棚前排队的难民却一天比一天多,而崔世召知道,再过几天,他再也拿不出半颗米来熬粥给难民们吃了――连州城,即将断粮。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3节 第一百三十一节 光复连州 伴随着“断粮”这个字眼的,是他平日里读书,满篇累牍的“人相食”。 崔世召读过许多史书,记载忠臣义士死守的孤城的种种惨状,不过寥寥数句,读罢也不过如此。然而前些年奢安之乱,叛军围攻贵阳,贵阳死守经年,连地方官的小姐都被官兵拉去吃了,最后全城只剩百姓“二百余人”的惨事,他却是亲耳听许多人说过的。 眼下他要做忠臣,就得“人相食”。何况,就算他下得了这个决心,也未必有机会做这个忠臣。 八排瑶围城,他大可组织官兵和丁壮在龙津门或者广济门处突出去,再派船去上游的村寨去筹粮――这事情他做过几回,瑶民虽然每次都拦截,但是每次只要给够重赏,将士肯用命,无非是多死几个人,总能奏效。 然而这法子在澳洲人那两条日夜巡逻的小炮艇面前便完全无效了,就算澳洲人在陆上毫不拦阻,那几条小船也冲不过澳洲人的炮船的封锁。 崔世召彷徨了: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来博自己的死后名,他做不到;就这么投降,他也做不到。看来…… 正在书房中徘徊,有仆人急冲冲就跑到崔世召面前:“不好啦,不好啦,老爷!” 崔世召一怔:“髡贼攻城了?” “不是,北门外来了几条船,髡贼从船上卸下了米包,堆在城下,说是要送给城中百姓的,只是要老爷去相见。” 崔世召急忙蹬上北门城楼,城下果然放着一篓一篓的米,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五十石。只是两边都有髡贼兵士看守。 崔世召俯在女墙上,大声道:“学生便是崔世召!你们有何事要说?速速说来,莫要轻举妄动――这城上的炮矢可不长眼睛!” 领头的髡贼拿着一个大喇叭,朝着城楼上吼道:“崔老爷,素闻你爱民如子,有贤德之名。我大宋连阳招讨使黄大人素来敬仰您,所以这次听闻城内即将断粮,特来相助大米五十石,只要黄老爷即刻开城归降,这五十石大米就可以救连州城之急。” 城上的守军和壮丁都骚动起来,因为存粮不足,每日的口粮供应已经减少了许多,不少人已经多日吃不饱饭,眼下,白花花的大米就在城下!若在平日里,只管杀出去拼命去抢了,然而他们早听说过髡贼“船坚炮利”“杀人如麻”的传闻,饭吃不饱精力也不济,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崔世召心如油煎,心想若有二百精锐,饱餐一顿冲杀出去,杀散这百十个髡贼,便可将大米夺回城中,又能支撑不少日子,然而他现在所有的不过是几百饥疲的兵丁和更不济事的丁壮。冲杀出去不过是白白送死。 眼看着粮食就在眼前,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城下髡贼见上面没有回话,又大声道:“崔老爷!黄首长说了:只要你开城投降。可保阖城百姓安全,且有粮食赈济!城中明国官吏军民,愿在为大宋效力者,酌才使用;不愿效力的,发给川资遣散。” 从城中逃出就食的百姓口中,黄超知道了连州城已经粮食不济,即将断粮的消息。于是他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显然这对城中的士气是毁灭性的,崔世召没有答复城下的喊话,一个人又回到衙门里。他几乎是瘫坐在太师椅上,良久,他派人找来马体益,交代道:“马兄,你且去召集城内乡绅,让他们开城联络,说连州愿降――城中的官吏将士亦不会拦阻,决无妨碍。只是贱内犬子,就蒙你照顾了。”说罢,将藏在身上的一瓶秘制鹤顶红吞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崔世召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然而在混乱的梦境和剧烈的疼痛,还有几次呕吐之间,他恍惚自己又还活着。 忽然他清醒过来,却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肚子还隐隐作痛,脑袋一阵眩晕、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马体益也站在一边,还有一个髡发的青年男子。见他醒来,只听那男子开口道:“崔大人,你伤得不轻,请再睡一会吧!”然后崔世召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占领了连州城,黄超如约请了杨增吃饭,作为旧时空的本地人,黄超本想寻些后世在广东的都聊有名气的东陂腊味去款待杨增,可派人去东陂圩一找,却发现东陂腊味此时还没有被发明。 至于他一直超嘴馋的一些旧时空的家乡小吃,在1635年的连州城全都是一概没有。这让黄超又懊又恼,平静下来之后,黄超意识到,这个时空的连州其实并不是他的老家,他所挂念的一切,这里都不存在。 没有东陂腊味这饭还是要请的,便索性就做几道家常菜罢了。黄超的厨艺虽然不算如何出众,但是做几道家常菜还是小有名气的。他们夫妻没孩子的时候经常在家里设宴,招待朋友,有时候也会请手下的归化民吃饭。 黄超叫人弄来一只两斤重的小母鸡、一只鸭子、一条五花腩,外加一堆素材和调料。本时空的食材实在少得可怜,而且战火刚刚平息,市场还没恢复。勤务兵花了好长时间才算备齐。 葱段、姜片煮水浸熟一只白切角、茴香、桂皮、桂叶卤香一只卤水鸭,冰糖、酱油煮好一锅肉。再找来一坛本地产的黄酒,做了一碟炸黄豆,一碟酸萝卜,又炒了几个蔬菜。这既是庆功宴,也是践行宴。占领连州城之后,绥江支队的任务就结束了,杨增过几天就要带领大部队撤离连阳一带,另有新的作战任务。 这顿饭,不仅来了杨增,还请了几个主要的军官和干部,不管是去是留,这是他们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能安生的坐下来吃一顿饭,喝上一口酒。 “首长,我们撤退了,你这里可要多加小心啊。”杨增说道,“瑶人叛服无常,这次我们是把他们压下去了,可是没有斩草除根,搞不好还会被煽动起来……” 他带着主力一走,黄超手里的部队只剩下两个步兵连、一个黎苗山地连和四个国民军中队。其中三个中队要分别驻守三城,只有梧州中队是机动兵力。而这两个正规军步兵连,也是考虑到要防御贺州方向的明军突然袭击才给配备的。 他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八排瑶虽然被他们镇压下去了,但是连阳地区的小规模骚乱并没有完全被制止,而且一路行军,沿途各县治安紊乱的景象给他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被熊文灿煽动组织起来的“官匪”,趁着乱世想大捞一票的“土匪”,可不会管你的县界,随时可能流窜过来。如果这些人流窜过来,再次煽动瑶民造乱,那么规模就会远不止现在这样了。 黄超其实对这个忧患心知肚明――旧时空的八排瑶之乱的扩大,就和明末流民暴动的合流有关。不过杨增作为归化民军官,在没有“穿越预言术”的情况下能做这样的判断也是很不错了。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我自然明白。这连阳地区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整个粤北的一盘大棋。要军政双管其下才能奏效――所以我对老朱把你调走没什么意见,你待在这里,对连阳固然是定海神针,对整个战局却没什么好处。” 这话半真半假,他自然知道朱鸣夏要调走杨增的理由:华南军要时刻保有相当数量的机动兵力。然而谁不希望自己手中强兵如云“多多益善”――何况还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但是他不愿意在归化民面前失了气概,再者也要体现自己的“大局观”。 做元老好苦比啊,黄超心里暗暗吐槽。 杨增却不知道这些,感动道:“首长您看事情真是全面。”他接着又表示担心道:“只是万一有事……” “万一有事,不是有电台么!电报一发,你们不就来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首长说得是!” 符德安道:“虽说没了大军,心里总有点发虚,不过元老院最善于发动群众了。别看首长现在没兵少将的,过得几个月,说不定能拉出好几个大队的人马呢!” 黄超知道符德安在拍马屁,不过他这话倒说出了他在这里施政的本质:靠着船坚炮利只能维持一时,还得靠老百姓! “老符你说得对。你马上要在这里当县长了,要记得争取民心才是第一项工作。不仅仅是这里的汉人百姓,还有那些瑶排里的瑶民。他们也是元老院的子民。我们不仅仅要他们怕,还要他们服,最终要让大家‘爱戴’。这事做起来可不容易,要慢慢来……” “首长教诲的是!”符德安连连点头,“有您在这里指导,我什么都不怕,一定会干好的。” 黄超看着他异常信赖自己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发虚――自己在海南当县长“抚黎”的那些套路,在这里真能行么? 他强压下惶恐,笑道:“来,来,我们喝酒。庆祝连州光复!”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4节 第一百三十二节 让新人表现 送走杨增的大队人马,黄超不免有些空虚寂寞冷,这点人马控制连阳地区还真有些发虚。他的境遇比梧州的解记者还差,解记者好歹干部比他多,他手里的干部少不说,还得分在三个地方。 他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连州,作为连阳地区的大本营经营。 在他主持下,连州城内设立一个五人治理委员会进行治理,委员会由三名连州城内的士绅莫衿、曾汝绍、马体益以及两名归化民干部:连州州长符德邦和连州国民军中队的中队长张大勇组成。 这个委员会的职权仅限于连州城,负责维持城内治安秩序,同时监督留用的连州吏员。 至于城外的地方,那就只能暂时维持现状,由地方村寨“自治”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治安绥靖”,地方不安定,什么事情都办不下来。 崔世召还在养病。进了连州之后,黄超听说他服毒自尽未死,不由得暗称侥幸。至于为什么没能死成,据随军的卫生员说崔世召服用的毒药成分不明,但是他目前的症状显然是“急性食物中毒”,多半是“绝品鹤顶红”里的某些蛋白质成分变质造成的。 “……老师说这种食物中毒往往非常凶险,来势猛烈,死亡率高,而且没什么治疗手段。不过他现在已经度过了急性发作期,现在好好休养,纠正电解质平衡的话应该会没事。” 卫生员能给老崔用得药物实际上只有口服葡萄糖补液和生理盐水。全靠崔世召自身的身体素质,算是顶了下来。 黄超去探望了几次,自然得不到什么热情的款待。颇有“热面孔贴冷屁股”之感,黄超心里直骂娘,但是考虑到崔世召在连州地区的影响力,他还是很有利用的价值的,所以照旧隔三岔五的去“慰问”。 崔世召已经被送到了马体益的家中,留在州衙不但不方便,搞不好病快好了触景生情突然自杀,还是放到朋友家中方便,马体益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他现在事情很多,顾不过来。 黄超并不干涉连州的具体行政工作:小事自己不宜多管。既然培养了这些归化民干部,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只是在大方向上由他把握。所以每次开会他只列席,很少“指示”。每天符德邦的“请示”,如果不是有大问题的他一般也不专门提出来。 城池既已解围,符德邦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人员带着布告晓谕连州四乡和各处瑶排、俍寨:“连州全境已归顺大宋,百姓各自安静,不得生事”。随后派出武装巡逻队,对周边零星土匪进行了几次清剿。 道路平靖之后,周边乡村的粮食和蔬菜便开始流入城池,原本迫在眉睫的粮食供应问题瞬间得到了缓解。原本为救济粮供应发愁的符德邦也松了口气――其实带来的军粮并不多,全靠兵站用船只转运接济。别看在城下送五十石米那么阔气,其实是空心大官人。 他一面派人通知各村寨派代表来连州开会,征收合理负担和组织各村民兵自保;一面组织赈济,施粥,恢复商业运行。每日里忙得脚不点地。 黄超相对便清闲许多。他在衙门里甄别了大牢和班房里关押的囚犯。罪行轻微或者纯粹是民事纠纷案件进来得,全部具结开释回家。涉及杀人、抢劫、强奸等重案的囚犯,暂时关押,待以后司法口派人来重审。 因为广州清理胥吏的事情早就传来,城中的三班衙役逃散了许多。平日里恶行较多的胥吏几乎全部跑光了,虽说少了“为民除害”的戏码,倒也省却了黄超的“清理队伍”的手脚。留下的人中间又有一批主动要求“退职”,他自然也不挽留。愿意留用为元老院效力的,黄超命令将他们的名字在州衙外的照壁上张榜公示。 连州等地的衙门机构也进行了改组,按照“1635版州县临时机构组织方案”,县政府设立总务科,除了各种办公事务之外,兼管人事任免;户房改组为财税科――该科为垂直管理部门;另外便是负责连州内外治安的治安科了。 因为新光复各县的情况还比较紊乱,无法设立县警察局,所以暂设一个治安科,全面管理指挥州县境内的各种治安力量,从各村寨自办的团练、留用的快班衙役、带来的国民军中队和警察。统归该科管理,原县衙门里管理的户籍也由该科暂时代管。 至于文教宣传之类,黄超也设了一个科,毕竟宣传工作还是很重要的,至于文化教育,只能以后再说了。 这类临时县政机构秉承最大化的简化组织结构的原则,只做大方向的块分割,不做细化:一来归化民干部有限,填不满空缺,二来人员水平也实在有限,机构太多负责人就顾不过来了。 不过看着他如此忙碌,却对被战火破坏的连州城墙不闻不问,黄超也不得不“提醒”了他几句,于是第二天,符德安抛开一切工作,专门主持了修城的会议,组织全县百姓修城墙。 修城自然是他们常用的以工代赈的模式,好在现在粮食供应趋稳,多花费些粮食也难。只是符德安亲自上城指挥,未免又有些小题大做。黄超道:“你是一州之长,天天蹲在城墙上还能办什么事,换个人到现场指挥。” “可是现在大家都很忙……”符德安有些为难。几个归化民干部,每个都是一个人管了无数的工作了。 “现场不就有一个?让周良臣去负责。” “周良臣?”符德安有些吃惊,“那个投降的县令?一个书呆子会修城墙?” “你也不会修城墙啊,”黄超笑道,“怎么修,有工房那几个老吏在,不用操心。无非是要一个人坐镇协调指挥。周良臣既然这么主动的要为元老院工作,我们也得看看他的工作能力怎么样,干实际工作的态度又如何……” 于是这工作便委派给了周良臣。周良臣原就觉得闲得无事,有些发慌。现在居然把修城墙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了他,顿时精神百倍的上城了。日夜都打熬在工地,不到一周功夫,居然把城墙修好了。这倒让黄超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原以为周良臣这种读书人多半是不通庶务,办事能力甚差,更不愿肩扛手提干粗活。没想到他在工地上的表现却大大出乎意料。虽说他自己用不着去背土挑砖,但是协调上百人的工作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有些元老到现在都不能胜任管理岗的工作。 虽然他的投靠颇有投机之嫌,但是办事能力却并不差,是个可用之才。 “干得不错。”黄超表扬道,“你老婆孩子在身边么?” “在,在。”周良臣道,“都留在阳山了。” “连阳地区目前的治安情况不好,社会环境也很复杂。你老婆孩子留在这里不太安全,”黄超道,“这几天有联勤的运输船来,回程的时候会带上一部分家眷。我想了想,你的家人也跟着去――我已经和文区长打过招呼,把他们都安置在广州,到了广州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们的机构照料。你看怎么样?” 虽然是征询意见的口吻,但是周良臣知道老婆孩子一走,便是澳洲人的人质了。但是他既已投髡,自然不能在这关节上表错态,赶紧道:“多谢首长的美意。我没有意见!任由首长安排!” “好。”黄超点头,“给孩子一个安定的环境,比什么都好。” 过了几天,彭寿安和一队国民军,奉命护送阳山降宋的官吏的家眷来到连州。 彭寿安在阳山虽然名为顾问,其实并不要他做什么具体的工作。他便乐得轻松,每天躲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养得白白净净。接到这道命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关照把家眷都送到连州?莫非是黄元老要把这些家眷集中看管当人质,防止他们逃走? 人为刀俎,彭寿安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一干家眷前往连州。 到的连州,下船点名,却有人来请他去见黄超。 彭寿安惴惴不安,到了州衙。 黄超笑嘻嘻地接见着他。 “听说你儿子九岁了?”这是黄超开口第一句话,彭寿安的材料黄超早就是聊熟于心,知道彭寿安老来得子,对自己儿子是宠爱得不得了,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彭寿安刷地一下脸白了,他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独子,黄超这一问,怕是对他儿子有什么想法,喂喂呃呃地说:“犬子确在下官身边。” “让他离开你,能自己照顾自己么?” 彭寿安大惊失色,颤声道:“请首长放过犬子,他……他……才九岁……” “我又没说要对你儿子做些什么。”黄超哑然一笑,解释道,“你儿子正当是读书的年纪,我看送去广州读书如何?”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5节 第一百三十三节 质子 临高这地方彭寿安是知道的――澳洲人的老巢。去临高读书说得好听,不就是要让他儿子做人质吗?莫说是到临高,就是要他送孩子去广州他都不愿意――这一去哪里还出得来! 自己和老妻是人到中年才有了个宝贝儿子,担惊受怕的养到九岁。指望着以后为自己养老送终。真要去临高,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再相见,就此永别也未尝可知…… 彭寿安颤声道:“下官这几年虽然没有大贪大恶,但也多多少少收了几千两银子的好处,这笔银子下官全数退还,还有自宦囊积攒的一点薄产,都情愿献给元老院,求大人放过我家小儿。” “元老院不求人人都能出淤泥而不染,何况你过去是明国的官儿,与大宋无干,你在阳山名声尚好,所以我也不追究这些往事了。银子,你自己留着便是。我也是支持的。但还是那句,你儿子该是读书的年纪了,去临高好好深造,将来做我大宋的栋梁。” 这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了,彭寿安再也顾不得“斯文体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小儿年龄尚小,请大人宽限几年!” 黄超见这半老头子为了儿子居然不惜下跪恳求,心里不觉慨然。,忙扶起他来: “哎,哎,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他只是去上学,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临高本地的孩子,七岁就要上学了,有的没有父母只能寄宿在学校。再者,以你的身份,你家孩子到了临高,我们也会派好好照应的。” 彭寿安知道自己儿子是免不了当人质的命运的了,此时他已经是泪流满脸,道:“我儿年纪尚小,恳请大人遣几名得力可靠的家人随其一同前往临高,也好有人照顾小儿。” “在临高读书,过的是集体生活,住有宿舍,吃有饭堂,不过孩子既小,要有人照顾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是应该让你去送的,一来好让你放心,二来你也好看一看我元老院治下的民安国富景,不过阳山现在百废待兴,实在离你不得,你就找几个可靠的人去送一送――你妻子若是愿意去,也无妨,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帮你安排好。” 彭寿安心道这下不光是儿子要陷进去,连老婆也跑不掉了。再一想自己身在不测之中,周边又到处是土匪流寇,就算这黄元老此刻放他们全家自行离开,他们也不敢上路。临高虽是澳洲人的老巢,到底还是一方平安之地。 自己反正这个“附逆”的罪名跑不掉了,想跑路又不敢,心中纠结万分,他低头道:“谢大人恩典。” “你选一下要送去临高的家眷仆役――我劝你不要带太多仆役,临高有奴仆税,带多了都缴税,你那点银子都填不了。与你老婆说,到了临高,且先买房,不拘哪里先买了再说。不然怕是连租房都租不起……” “多谢大人关怀。”彭寿安心里极乱,不知道老婆孩子这一去祸福如何?手下的家仆虽有几个,靠得住的只有一个老仆――身子还不大好…… 黄超见他面色沮丧,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你家儿子是去读书,过年的时候总会回来看你便是,等局势安定了,也可以批你假去临高看他。” 早在陵水的时候,黄超就搞过几次半强迫地让当地实权人物的儿子儿女去临高读书的事。一旦质子输诚之后,泰半也就不敢妄动。最重要的是,质子到了临高,几乎不可能不被这样的“大千世界”所改造,用不了半年一年,便和家里大人的世界观、是非观大相径庭,学成归来的二代们大多元老院的忠实拥护者,即使不是拥护元老院,至少也拥护元老院的生活方式。而且二代们学习一二年回来之后,学问见识都远超寨内子弟,由此造成他们的父兄话语权大幅度上升,于是寨中稍有头脸之人,都争先恐后要送子弟“留学”。在黎、苗寨内推广新式教育便水到渠成。 原本他并不急于要做这些工作――准备等环境稍微安定之后再办,但是彭寿安投降之后态度暧昧连带着许多投降的官员都有些磨洋工的意思。 当初留用这批人,无非是因为他们对本地情况很熟悉,有相当大的利用价值。如果都这种态度,这留用就毫无价值了。 相比之下,周良臣虽然投机的味道十分浓厚,但是他愿意办事也能办事。 所以这回他决定好好的敲打一番以彭寿安为首的这批投降官吏。便下令将他们的家眷移送临高安置。 家眷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黄超准他们收拾准备一下。回到住所,彭寿安就发现院子里少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师爷不见了。 这位师爷,原可以不必留在本地――去留自便。但是他担心路途不安全,便留在了彭寿安身边。 一问,才知道,师爷因为贪污严重,已经被抓去县衙大牢了。 师爷赚些灰色收入,这是官场上陋规,彭寿安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这抓捕显得十分突然。他心中一惊:“莫非是杀鸡儆猴?” “他贪了多少?”彭寿安问家里的老仆人。 “听说有四千多两。” 一听说这师爷居然聚敛的数目和自己不相上下,彭寿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他怎么贪得了这么多?” “他经常偷偷地拿县衙大印出来给人盖章,勾结本地土豪强占土地。”老仆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知道怎么不说。”彭寿安对于豪强占地的事是大体知道的,他自己不愿意干这事,又不愿意开罪本地豪强,便一直装没看见。 “这事做得很隐蔽。这次是乡民告状才被澳洲人查出来的。”老仆说,“听说赃银都藏在阳山县衙的后花园里。” 难怪这家伙三天两头到后院去“吟风啸月”,原来是去埋银子的! 彭寿安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便交待起儿子去临高读书的事情:“过几天麟儿要去临高读书。夫人也要去。我这里没什么可靠的人相托。你替我一路多照顾他们。” 老仆吃惊道:“去临高?那可是在琼州岛上,距离这里怕不要好几百里!” “不碍事,这都是澳洲人的意思。他们自然会沿路安排一切。只是到了临高,就得万事靠你了!” “小人知道了。” “你在男女仆役中选两个得力忠厚之人跟着去--这一去路途迢迢,山水阻隔。麟儿还是个孩子,夫人又是女流,都要靠你照应了!” “小人肝脑涂地也要照护得夫人少爷……” “不吉利的话就莫要说了。”彭寿安摸出本德隆的折子,“我是我的积蓄,你到得临高,用这上面的银子开销。” 这老仆是他的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在彭家当差,是个忠心能干之人,让他去送,彭寿安也放心。 几天后连州城外码头,降官们都聚在码头上送家眷。一个个面色沮丧,依依不舍。彭寿安嘱咐了老仆几句话,又想对儿子说什么,却又实在想不起说什么好。正在长吁短叹间,只见黄超带着人过来“欢送”了。 他第一个便来到彭寿安身边,唬得彭妻赶紧转过身子回避,彭寿安的儿子也吓得不敢说话。黄超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态度和蔼,彭寿安儿子也不害羞,说:“我叫彭德麟,德行的德,麒麟的麟。” “好名字,来,叔叔给你送点东西。”说罢,便递给彭德麟一个临高产的书包、一个笔盒。 彭德麟接过书包和笔盒,打开一看,书包里是几本书,笔盒里有几只铅笔,还有一支钢笔以及一小盒墨水。彭德麟听过了太多临高的故事,也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澳洲货。早已神往,收到钢笔更是爱不释手。彭寿安见此,忙说:“无功不受禄,犬儿怎么能收此大礼呢?” 黄超摆摆手,说:“老彭啊,你儿子去读书。我们即是同僚,也算是个长辈,在澳洲,晚辈去读书,长辈送点文具是很正常的礼仪。” “普通文具也就罢了,这笔也太过贵重了。” “这也是我寄予的一份希望,希望你儿子日后能成为我元老院的栋梁。如果真是受之有愧,你日后给我卖力点做事便是。” 说罢,他又一个一个的走过去,依次去“欢送”其他人。 彭寿安不再言语,虽说这不过是“又拉又打”之意,老家俗语所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这番安排确也是照顾周详。不禁心头一暖。 小火轮拉响了汽笛,就要开出,彭德麟一行人匆忙踏着踏板就上了船。水手们将踏板和缆绳收起,小火轮慢慢启动,随着小火轮慢慢驶出码头,彭德麟跪在船首,对着彭寿安就是一叩头。彭寿安见此,不禁老泪纵横,便用衣袖掩面。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6节 第一百三十四节 平靖阳山(一) 这一下,小火轮和码头上顿时哭声一片,喊娘叫爹的,呼儿唤肉的,凄惨之极。闹得黄超看了也有些受不了,莫名其妙地就想起自己的老婆孩子来,对这老头儿多少也同情起来了。他安慰彭寿安道:“老彭,你莫要伤心了。等这边的事忙完了,我们一起去临高,你去看望你儿子,我也要好好陪陪我儿子,共叙天伦之乐。” 彭寿安觉得心头一热,忽然间却发觉这澳洲首长变得平易近人起来,口中不由自主地说道:“只望这些事早日忙完,连阳等处能早日平靖,百姓安康。” 经过这么一出之后,一干降人的态度多少都有转变――一家老小都给攥在澳洲人手里,真是想不好出力都不行了。 彭寿安回了阳山,黄超给了他一封指示,要他配合阳山县长王初一工作。周良臣的“阳山县主任”的帽子就给了他戴,周良臣换了一顶连州县主任的帽子――别说他还挺高兴的,毕竟“州”比“县”要高那么半级。 彭寿安连夜兼程回到阳山县算是正式上任了。王初一这边摩拳擦掌,正在准备“剿匪”。但是他对当地情况不明,只做些安排国民军士兵沿道路巡逻的基本工作。这几天国民军每天派出本地征发的丁壮、瑶民和国民军混合的巡逻队,沿着阳山县旧有的驿路和“急递铺”的道路对全县进行治安巡逻。一是宣示了新政权的存在,给百姓们鼓气,安定人心;也让一批摇摆不定的地方缙绅大户们靠拢组织的机会――这些人一旦作乱,能量极大。但是好在他们基本上还算是“良民”,最关心的是自家的安危。只要不给他们被人蛊惑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走上“造反”的道路的;其二便是初步摸清了当地的村寨情况。 在巡逻中,他们把这一带的保甲制度初步建立起来了,肃清了残匪,又集中收容抓捕了一批乡村的“歹人”,县内的治安情况大致稳定下来了。虽然归化民干部们一致认为这种稳定可能只是一种暂时情况,但是对比收复阳山县之前状况还是安静了不少。 接下来,便是清除县内的“不安定因素”了。 阳山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瑶民,现在已经偃旗息鼓。不论是永化的瑶民还是县内其他地方的瑶民,听闻了八排瑶的惨败之后,又被国民军“征兵”――等于是人质――如今都没有打仗的意愿。倒是县内的土匪“豪强”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阳山这个地方,和所有瑶汉杂居的县份一样,政权的存在感极弱,且不说基本上是“自成一体”的瑶寨,便是汉人寨子,稍微偏远一些的,县里也管不上。多年来瑶汉纷争厮杀,早就教会了百姓“官府靠不住”。县衙即无威望,又缺武力,往往为地方豪强所看轻。 元老院初来乍到,待遇也并不比大明好到哪里去。澳洲人的赫赫武功,对这里大大小小的土皇帝来说不过是“传说”,除了真正在澳洲人手里吃了亏的瑶民之外,各路好汉都有“不以为然”之意。 这混合巡逻固然是“收效很大”,但是在具体执行县政的工作的时候,却开始碰钉子。 王初一一进城,除了治安,首要任务便是征收“合理负担”。元老院除了给他一个班子,一个中队国民军之外,其他物质上的支持极少。不论是养活国民军还是赈济百姓,修理残破的县城,都亟须钱粮。 这钱粮除了从战场缴获的一部分之外,大部分自然要落在本地的百姓头上。“合理负担”便是在正式的税赋制度没有建立之前的一种临时税,虽说很粗糙,但是征收简易,短期内能缓解财政困难。所以对“新区”的行政官员来说是必征的一种税赋。一般来说征收的阻力也不大,只要将本地缙绅大户召集起来“晓谕”一番。大致就能解决。 但是在阳山,“合理负担”的征收模式居然失灵了。王初一派人出去“晓谕”,摊派“合理负担”,结果除了距离县城较近和主要交通线沿路的一些村寨勉强答应了之外,全县居然哟一半以上的村寨都借故推脱。理由五花八门,无非是前阶段闹了瑶乱,大家受损太大,没有钱粮可以缴纳云云。倒是永华等地的瑶民同意按时缴纳,只是他们强烈要求王初一的县政府:“管一管盐贩”。 王初一新官上任,没有钱粮寸步难行,他急于要解决这个问题。 彭寿安这个土地爷回来了,王初一立刻便来请教了。 听到他介绍的目前情况,彭寿安自己也苦笑起来。三年前他初到阳山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局面。虽说没有八排瑶造乱,但是他面对的局面和眼前这位剃了头的王县长一般无二。 他的办法,和千年来中国官僚的传统做法并无不同,那就是“绕着走”。好在豪强们只是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为所欲为,公然造反是不敢的。双方总还能保持一个默契。 如今正是大乱之后,澳洲人又是新来乍到,这些豪强难免“欺生”。 彭寿安思索再三,道:“学生倒是有两个计策,一文一武,不知道老爷想听哪个?” 王初一暗骂这酸子真是会拿乔,然而他现在两眼一抹黑,离不开这个前任县太爷,便道:“两个都说来听听,哪个好用哪个。” 彭寿安笑道:“这两个计策说不上好坏,各有利弊,就请县长权衡了……” “好了,好了,你快说吧。”王初一奈不住的催促道。 “一是文策。地方上大户豪强不肯缴纳,无非是嫌征收的数目太大了。要说起来,大乱之后,立刻就要他们缴纳钱粮,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老爷可以请几位本地缙绅老爷作说客,与各寨私下相谈,核一个数目出来――彼此都能满意,公私两便。” 这其实是最传统也是最妥贴的做法,地方豪强毕竟不是图谋造反,对县令再怎么轻视,也不敢轻视他背后的朝廷,大家谈好条件,一切好说。 说到好处,虽然不得不少收钱粮,但是毕竟是和平的谈条件,用不着动刀动枪,社会保持稳定,对于阳山这样环境复杂的县份来说,不啻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强行征收就得动用武力,对纯粹的外来户县令来说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且不说上阵的风险大小,万一闹出个“民变”来,前程就完蛋了,搞不好性命也保不住。 这个计策,王初一自然不能接收。至于彭寿安,他这些天早就摸清了澳洲人的治理思路,当然明白王初一绝不会接受这“文策”。 那么接下来的自然是“武策”了。 “武策”便是剿匪。 “剿匪?”王初一诧异道。他明明谈得是合理负担的事情,这彭老爷怎么扯到了剿匪上去了? 剿匪这是应有之义――毕竟他眼下急着征收合理负担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扩大县国民军的兵力。 “老爷有所不知,这阳山的匪患和豪强素有勾结。只要老爷剿了匪,不愁他们不缴钱粮。” “好,老彭你仔细说说。”王初一忽然觉得这前任县令有些用处了。 彭寿安当下娓娓道来:“阳山的匪患主要有水上和陆上两股,水上的是盘踞在青莲圩的冯海蛟,陆上就是盘踞在大崀圩的孙大彪,算上原来县衙户房的张天波,此三人被称为阳山三霸。 “这三霸其实和本县的豪强多有勾结――孙大彪自己就是大户,在大崀圩开设盐店、布店、粮行等等七八种买卖,算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了。背地里干得却是土匪的勾当。至于冯海蛟,虽说是积年的老水匪,说起来他自己也是本地的大户出身。后来败落了才干上这行的。至于张天波,那就不用说了,他是本县的快班班头,算是县里的‘贼头’了。各路好汉在本县混事的,都要给他‘敬香火’,这三人沆瀣一气,朋比为奸,还拜了把子……” 王初一心想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当初没有整治这帮人?!不过他毕竟是归化民出身,当初在大明治下类似的事情看得多了,知道这县令要太太平平当官,地方上的豪强人物都是得罪不得的,何况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耐住性子,且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张天波虽然不过是个快班班头,也不是户房的书办,但是县里征粮却都得依仗他,遇到某些村寨仗不肯纳粮,便拉上孙大彪和冯海蛟,拉上几百土匪去围寨。寨子一般也不敢不从,多少要缴纳些出来。所以虽然张天波劣迹斑斑,每年的粮赋都能收拾,自然他张天波从中也要中饱私囊,只是……” “只是什么?”黄超有点不耐烦彭寿安这种磨磨唧唧的语气。 “只是年年秋粮的上交都不准时,都要比预定期限慢上一两个月。”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7节 第一百三十五节 平靖阳山(二) “这是为何?” “且听学生慢慢道来。这事要从另外两人的来历说起。先说孙大彪,这人祖上并不是阳山人,是从湖广流窜过来的土匪,他祖上一来阳山就占了大莨圩的几家铺面,专门垄断与永化乡瑶民的食盐买卖。翻手就把盐卖成金子的价钱。 “他的盐主要是三个来源,一是明面上的官盐,二是走私的来的,三就是一些没本钱买卖夺回来的。一些走陆路贩盐去湖广或者去瑶排瑶寨卖的小贩,一旦被他手下碰到,免不了都要被他杀人夺货。至于绑票勒索的事情,孙大彪也没少做。” 王初一恍然大悟,难怪本地瑶民对盐价的事情耿耿于怀。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至于冯海蛟,他是盘踞在青莲圩的水匪,祖上据说是疍户,经过好几次火拼才占下青莲圩的连江河曲作为自家地盘,专门对过往船只勒索买路钱,不从者劫其船货,不单单这样,还经常对来往的货商强买强卖。” 但是这些材料并不稀罕:王初一在对外情报局编撰的《阳山概况》中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虽然不算详细,大致也知道这几个人。 “县长可知湘吃粤盐、粤吃湘粮的说法?”彭寿安知道王初一有些不耐烦了。 “请讲。”王初一知道彭寿安要说到戏肉了。 “湖广熟,天下足。湖广产粮而不产盐,故而湖广粮贱而盐贵,广东则反之。连阳一带偏远多山,所幸顺江可一路直达广州,而与湖广只隔九凝山。翻山即可顺江北上直达武昌。所以连阳在南盐北卖的商路上,虽然地处偏壤,但也尚算繁华。尤其是连州,湖广的商人买盐,广东的商人卖盐,更是连阳三城最富庶之地。” 彭寿安以上说的还是废话,但王初一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这三霸互相勾结,在青莲集就把收到秋粮卖给南下的粮商,再用换来的银子买盐,运到连州卖给湖广商人,再从湖广商人那里买粮填充县库。” 还有这样一手!王初一不由连连点头,这些细节在《概况》里的可没有提到。不是在地主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门槛。这老官僚别看办事不行,看事倒是明明白白的。 这番话让王初一确定了要先剿匪的心。原本他是打算先征钱粮,再剿匪。现在看来不杀几只猴子,这合理负担是收不上来的。 “剿匪还有一用,”彭寿安见他的态度转变,心里很是受用,干脆把自己在本地的做官心得说了出来,“连阳瑶民作乱,往往有本地歹人接应带路,朋比为奸。若是断了这根子,瑶民便是想造乱,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情况倒不算意外,因为黄超曾经和王初一谈过:本地土匪和瑶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先把本地土匪清剿干净。瑶民再想下山劫掠就失去了向导。对促进地方治安大有好处。 “彭老爷说得这些很有用处。”王初一由衷的说道,“看来我们还是要从根子上先治理起来!” 剿匪的事情事关重大,王初一不敢擅自做主,便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写了一份密码报告和自己的相关行动计划,派通讯兵送往连州请示。 虽说黄超给手下的归化民县长、州长充分的授权,但是军事指挥权这件事他还是有保留的――倒不算信不过他们,实在是他们的本钱太少:五个国民军中队,三个正规军连。分散在整个连阳地区,一个败仗就能伤筋动骨。黄超很清楚自己的局面,连阳三城目前的平静,全靠着他这一路上伏波军打出的“虎威”,并没有到了人人心服口服的地步――尤其是本地的豪强和瑶排们。只要发生一次较大规模的军事失利,这些势力就会立刻蜂拥而起。 宁可谨慎一些,步子慢一些,也得维持住“伏波军天下无敌”的神话。 所以当他接到王初一的报告的时候,虽然知道剿匪是应有之义,心里也不由得忐忑起来。起身围着桌子上的大比例连阳地图看了又看,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 实话说,他心里是颇为担心的。因为王初一在阳山的全部兵力只有两个国民军中队,外加一个永化瑶民组成的辅助小队。 一个中队驻在永化乡自然不能轻易动用――他们的存在不仅是震慑永化的瑶民,还监视着八排瑶往东南方向的道路。 另一个中队就是县城的国民军中队了。依靠阳山县里临时征发的壮丁组成的县民兵队,县中队有一定的机动力。王初一的计划就是使用这个中队对孙大彪和冯海蛟进行定点打击。 自然,这点兵力去围剿两个匪伙力有未逮。他们每一股都能动员起两三百人的匪徒。而且盘踞的地方都是多年经营的老巢,要直接武力攻打,战斗力有限人数又处于劣势的县中队就算能打赢也得打残了不可。 所以王初一提出的计划是“智取”,以“招安”为诱饵,将两个匪首诱出老巢,一鼓擒杀。随后趁乱袭击。一举铲平他们的老巢。 这个方案不能是异想天开――实际上黄超还很欣赏。因为他当年当县主任的时候,也是靠各种“计策”来剿匪的。 如果问黄超他最喜欢哪个明朝的历史人物,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王守仁,不是因为王守仁引领了明代思想解放的热潮,而是受某历史通俗读物影响,对王守仁剿匪平叛喜欢出“奇计”十分赞赏,充分体现了兵不厌诈这一兵法基本要素。陵水剿匪期间,黄超就充分学习了这一做法,夜袭、伏击等等耍诈的手段没有少搞,而且还很敢打敢拼,带着一个排就敢跟上百人的土匪干仗。 以前一个排黄超就敢打仗,但那一个排伏波军正规军。现在么,王初一手下全是入伍不到半年的国民军。 黄超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批准王初一的行动方案――凡事都有个开头,总不能样样都要元老坐镇指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派黎苗连去协助王初一――毕竟袭敌寨自古以来都是非精兵不能为,单单靠国民军怕是有很大的风险。 他当下复信一封,批准了王初一的行动计划。同时告诉他会给黎苗连的支援――但是他们只能在他开始行动前24小时抵达,所以要他卡准具体的行动时间。以免双方配合不上。 在信件的最后,他再三叮嘱王初一,剿匪行动要“谨慎”,千万不可冒进。土匪不同于官兵,不但熟悉当地情况,而且往往有极大的人情关系网络,消息比官府灵通的多,要做好保密工作,对没有缴纳人质或者人质的“份量”不够的当地留用人员和地方缙绅要保持警惕。 王初一接到回信,颇感振奋,当即召集了本地的几名归化民干部还有彭安寿,讨论具体的行动方案。 以“招安”为名诱捕匪首,这也算是地方官的传统做法。彭寿安自己虽然没机会干过,但是听过不少类似的故事。这一手也确实铲除了不少土匪和地方豪强。 “意见我是没有,只要县长下令,我们中队一定坚决执行。”国民军中队的中队长说道,“只是我们的兵力不足,就算全中队出动也只有不到一百人,大崀圩和青莲圩这两个地方都是集镇,有围墙,住户商户也不少,地形相当复杂,如果要强攻我们是拿得下来的,问题以我们的兵力只能一家一家的攻。不论谁先谁后,损失大约都不会小,攻打第二个地方的时候恐怕会力不从心。” “所以要奇袭啊。”王初一说,“我们一举拿下匪首,他们就群龙无首了。再来一个突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再说黄首长会派山地连来支援我们――你不用担心兵力不足。” 听说有正规军支援,中队长明显松了一口气:“我没有要问得了。我这就安排人去侦察。” “侦察的事情,我看你们中队不行,”另一个归化民干部说道,“我们都是外路口音,一张嘴就露馅了――突然来个外地人,他们能不怀疑?最好是本地的。” “本地的却不好找。除了永化的瑶民,我们在本地没有招过兵……” “可以招几个本地的积极分子,和土匪有血债的。” 彭寿安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这且不论,既是招安,就要做出招安的意思来。此二人在县内颇有人脉。老爷不妨先召一其信赖之人,许以重赏,令他前去游说――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自古光棍心眼多,土匪的心眼更多――土匪无论战力、战意、武器,往往都不如官兵,在农村往往又面临战斗力较强乡勇的围剿。所以匪首和骨干多半都市极其多疑的,不但狡兔三窟,甚至一夜三迁。非如此不可能活动上几十年。而这两家都是世代为匪,虽说他们已经豪强化,但是多疑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8节 第一百三十六节 中间人 派人去说一声,匪首就会来就抚这种事只有《水浒》里宋江身上才可能发生。现实中的招安活动要复杂的多。往往要居中牵线者你来我往的谈判很久――和做买卖相似,毕竟这是事关匪首身家性命的事情。若非盗寇处于绝境之中,否则这谈判会持续很久。 明廷招抚郑芝龙,从1626年他初次受抚起,到1628年正式就抚。历时三年多,期间多次反复,谈判中断过几次。最后能谈成,一是郑芝龙的就抚的意愿强烈,二是熊文灿也体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基本上满足了郑的要求。 现在王初一要办招安,自然也得拿出“诚意”来,否则对方根本不可能相信。 “这个说客很不好找啊,”王初一为难道。这个“说客”不但责任重大,有随机应变之材,在孙大彪和冯海蛟那里有还得有相当大的情面,能说得上话。 当初为招抚郑芝龙居中牵线的漳泉巡海道蔡继,在当知府的时候曾经有恩于郑芝龙。现在他们却想不出这样的人来。 “最合适的人选是张天波,不过他已经吓跑了。”彭寿安道,“去找他,大约他也不会出来。不过学生还有一人选。” 彭寿安说:本地有一个退职的老吏,名叫李双快,原是阳山县的快班捕头,十多年前退职回家了,如今住在乡下。算起辈分来,张天波应该是他的徒孙。 “……往年李双快做寿的时候,张天波也会去拜寿,送一份水礼。我们请他出面去找张天波,张天波一定肯露面。”彭寿安献策道,“老爷可先设法招抚张天波,许以前程,诱以厚赏,让他去当说客……” 王初一哈哈大笑起来,猛拍了下彭寿安的肩膀:“真有你的!怪不得大家都说读书人肚子里都是坏水!就这么办!” 彭寿安被他这一拍,肩膀差点被脱臼,再加上这句不伦不类的“夸奖”,心里MMP,脸上还不得不露出笑容来,道:“县长过奖了。学生也是说几句浅见,具体如何行事,还要县长定夺。” 王初一点头道:“要不首长怎么说你是个宝贝呢,一点没错!咱们就这么办!”说罢当即安排大家分头行动。国民军中队长派人去匪巢侦察,另外找人做向导,去找这位老班头。 李双快的住处其实就在北城外五六里的地方。瑶民暴动的时候,他带着家人躲在城里,澳洲人解围之后,便又回到了家中。 他在县衙做班头多年,颇有积蓄。在城外购置了不少田地――瑶民作乱无非是烧房子,抢东西,总不能把地抢走。这次回到家中,家人见房屋残破,浮财略尽,不免悲悲切切。这李双快倒还镇定,吩咐家人将埋藏在地里的农具器物和银钱都挖掘出来,临时修盖了几个棚子,勉强安顿下来。 这一日他正在园子里看着家人锄地干活,本地的牌甲来找他,说“县里来了一队兵,送了几位官差过来”,要找他问话。 李双快有些吃惊,他离开衙门已经十多年了,县衙里虽有不少旧相识,但是家里已和衙门没什么瓜葛,这澳洲人突然来访有何目的? 他一边说:马上就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当胥吏的人脑筋极快,没等把衣服上的土拍完,他已经猜到:澳洲人的突然来访多半和张天波有关。 张天波是县内名闻遐迩的“三霸”之一。看样子,澳洲人是不肯放过他了! 走到堂屋里,果然有三个澳洲“官差”站着。两边客套几句,来人自我介绍,却是澳洲人新任命的阳山县令。 李双快闻听,赶紧噗通跪倒:“原来是县太爷驾到,小民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为了表达诚意,这次寻访是由王初一亲自带队,眼看这老头如此恭敬,不免要客气一番,亲手将其扶起。 宾主落座,李双快又说了些“老爷降临寒舍,小的诚惶诚恐”之类的套话,王初一以为这老头子只是“怕官”,所以过分的客气。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国民军县中队长兼县治安科科长陆大榜却觉得此人虽然做出一副昏聩胆小的模样,实则从眼角看人时精光毕露,显然是个厉害角色。 这老家伙不老实!陆大榜暗道。看来是一个不大容易对付的角色,估计得多耗费些精力了。 谁知,往下一谈却并非如此。李双快是做老了班头的人,江湖经验老到,深知澳洲人的县令既然来登门,决不是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而且他风闻澳洲人对胥吏极其反感,每到一地都要整肃,杀得杀,抓得抓。自己虽然早已退职,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 王初一问起张天波的事情,李双快倒也痛快,道:“张天波是我的徒孙――我儿子的徒弟。” 李双快说起往事:李双快当年退职的时候,照例是把捕头的职务传给了儿子,没想到儿子当了捕头没几年就染了时疫病死。这位置便传到了儿子的徒弟张天波手上。 张天波的年龄并不比儿子小,拜师无非是看上了这个位置。李双快也无意让孙子再干捕快的差事,儿子死后便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将捕头的职务卖给了张天波。 “他当了捕快之后,和你还有联系么?” “张天波当了捕头之后,因为我家算是和他有‘知遇之恩’,一直十分客气。逢年过节必来拜望;小老过生日的时候他也照例来拜寿,喝几杯水酒再走。”李双快并不隐瞒――这本来也是隐瞒不了的:到村里一问便知。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李双快家里虽然无人再干捕快这行当,但是李双快仗着衙门里人头熟,张天波又是他徒孙的关系,经常替人“吃讲茶”“讲斤头”,和张天波沆瀣一气。至于对张天波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对这个老胥吏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当胥吏不就是为了图个钱! 李双快很怕王县令提这些事――实话说他很难和张天波撕掳的开,而且他确有心病,真要追究起来,他自己也很难滑过去。 好在王初一在这上面并不深究,只是道:“既然你与张天波相熟,我们县政府也托你传个话:眼下县里百废待兴,内外紊乱,亟须整肃治安。他是原来的阳山捕头,只要肯出来做事,过去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 李双快为难道:“老爷,小的不知道张天波现在何处……” “只要你有心去找,还怕找不到吗?”王初一道,“我个你三天时间,第四天一早我便派人来听候回音。” 不论李双快如何辩解自己和张天波没有联络,王初一就是不肯松口,万般无奈,李双快只得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王初一,李双快在自家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子。有些疑惑:他听闻澳洲人向来对胥吏无好感,进城之后便是整肃三班六房。怎么忽然又想起要用自己这个把兄弟了呢? 自然眼下县里局面紊乱,治安不好,澳洲人派来得县令急于求治,请出前朝的老捕快坐镇,也不算太奇怪。 然而,这老奸巨猾的老捕头还是从中嗅到一丝不太好的气味。 “莫非是个圈套?” 然而思来想去,想不出澳洲人要设这么个圈套给自己钻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就是个普通老头儿。张天波没了捕头的官身,实际亦是一文不值。完全没有让澳洲人花力气的道理。 “算了!”他想,反正这事和他关系也不大,既然澳洲人找得是张天波,帮他们找就是!不然三天后他便没法交待了。 他刚才倒的确没说假话,他的确不知道张天波的下落――肯定不会躲在家里,必然是投靠了某个朋友,躲藏起来了。 胥吏的朋友最多,但多是酒肉朋友,利益关系,绝少交心。李双快心想,这种时候能敢留他的人,不是孙大彪便是冯海蛟。且不说他们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便是没有结拜,这两个也得保护他的安全――否则便是一损俱损。 问题是就这么去找,自己虽然和孙大彪和冯海蛟都有交情,但是眼下的形势,俩人多半是不肯承认的。 他思来想去,只有让张天波的家人出面才行了。 张天波躲到了土匪窝里,他的老婆孩子自然也躲了起来。不过,并不在这两家的土匪窝里。 自古光棍心眼多,张天波也不例外。虽说他和孙大彪、冯海蛟义结金兰,可是还是要防着这两个结义兄弟一脚――江湖义气这东西从来都是抵不过真金白银的。他这些年当捕头,昧了不少黑心钱,家中也挣下了偌大的积蓄,万一这把兄弟起了黑心,给他来个“一锅端”,岂不是万劫不复?本着狡兔三窟,张天波藏起来之前把家人另外托付给李双快。李双快不敢在家里收留他们――也没这个地方,便把一家子安排到了自己把兄弟辛劳楠的庄子上。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09节 第一百三十七节 讨价还价 辛劳楠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个专事剪径的大盗,在外地站不住了逃到阳山。在阳山拜了李双快的码头重操旧业。 阳山虽是个小地方,却有连江通航。出入湖广的商人时常会在这里出没,所以这剪径的“买卖”颇做得。 辛劳楠在李双快的庇护下混了好些年,年岁大了便渐觉力衰,干不动这买卖――他也知道这生意容易祸及子孙,便“金盆洗手”,在阳山购置了些田产,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的富家翁。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李双快自然能放心的把张天波的家眷托付给他――说起来张天波也照应过辛劳楠的“生意”,这点江湖上的香火情分还是要讲得。 李双快是个老江湖,又怕这是个圈套――搞不好髡贼的探子上就在外面候着盯他的梢。便关照人将姜逍天找来。此人亦是他的把兄弟,和辛劳楠干得是一行买卖,常年单枪匹马趁着夜色在连江上劫财杀人,身手水性极好。澳洲人占领阳山之后,他躲在到了李双快的庄子上当“长工”――实则是在“避风”。 “今个夜里,你悄悄的到村里河边下水,潜出村去,到辛劳楠兄弟的庄子上去走一遭。”李双快低声道,“你到了辛兄弟庄上,就对他说……” 一番周折,“大宋新任阳山县令想请张天波重新出山”的消息送到了大崀圩――和李双快猜想的一样,张天波就藏在把兄孙大彪的家里。 张天波在孙大彪这里,每日里在寨子里吃喝玩乐,以此消磨时间。然而心里却极不踏实――澳洲人整肃衙门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这里,他听了不少澳洲人对付胥吏的事情:各种酷刑“拷脏”,还要被“满门抄斩”,早把张天波吓得魂飞天外。尽管孙大彪多次保证这里“绝对安全”,他也郁郁寡欢,生怕澳洲人来抓――按照澳洲人“整肃”的标准,他够死几百回了。受他侵害的苦主大约这会都在澳洲人那里告状呢! 这会却收到了这个消息,李双快这个“师祖”他是信得过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家眷托付给他。然而他信得过李双快并不等于信得过澳洲人:谁知道澳洲人是不是做局把他诱出去杀掉。 思来想去,便和把兄孙大彪商量。 孙大彪却满不在乎,笑道:“你当这捕头几年?” “小弟是崇祯二年上任的,满打满算,不过五年多的功夫。” “仇家有几个――有人命的仇家?” 张天波仰头一算:“若说谋过他钱财的,弄过他妻子女儿的,倒是不少。要说累及人命的不过四五个而已。” “这便是了,你手里不过四五条人命,怕他怎个?”孙大彪笑道,“就说哥哥我这寨子里,手上有十多条人命的,少说亦有十来个人。你点人命账算个鸟――就是造乱的瑶民,大约杀得人亦比你多。澳洲人又要和官兵打仗,又要防着瑶民,吃饱了撑着费这许多功夫来赚你?” “哥哥说得是,不过……”张天波依旧很不放心,他这个“阳山三霸”的名头,自己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澳洲人要不要招揽你当捕头,有未可知。不过大约也不想杀你。”孙大彪想了想道,“你不妨和澳洲人见一见,看他们有什么说法。若能有个路子能洗刷,不论做不做捕头,总能重见天日,也省了过这东躲西藏的日子。” “大哥说得是。小弟去见见便是。”张天波其实心里依旧无底,不过孙大彪既然表态要他去“试试看”,他也没有底气说“不去”。万一惹恼了这土匪头子,直接把自己捆了送到澳洲人那里是市好也说不定。 当下通过李双快,将愿意见面的消息传达给了王初一。 “老彭,你的法子还真不错啊。”接到消息的王初一笑道,“这个香饵一下,张天波果然就出来了。” 彭寿安微微一笑,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接下来怎么办?” “下来的事情,由下官来做便是,不过少不得王县长亦得出马――以示郑重。”彭寿安道,“只是要给张天波一个职务,这样才能安他的心,让他去做招安的说客。” 王初一点头道:“职务好说,县里的职务空缺甚多,除了科长之外,我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只是给他个什么名义才好?” “他是捕头出身,自然还是要让他当缉捕的差事。要照他往日的差缺,便是县里的治安科科长。不过,这是县内要职,又是大宋的经制职务。张天波只能算是投顺的明国人员,不堪这等重用,给他一个侦缉队长的职务便是。外人看了也不至于太过诧异。” 侦缉队是各州县收复之后,临时安排留用的快班人员的部门,负责一些治安辅助上的工作。这个职务不算正式的澳洲干部,但是听起来名头又很大, 彭寿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张天波只是一个棋子,将来消灭了孙、冯二匪之后,自然要被“整肃”掉,真要弄个很正式的职务,事后反而不容易收拾。 王初一自然也明白,他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反正侦缉队也没几个人,谅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王县长,让他当侦缉队队长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也不要让他正式到差办事。”彭寿安道,“只要他接了这差事,便教他全力去办招安的差事。”他见王初一有些不解,便又解释道:“张天波是阳山三霸之一,民间名声极坏。此次虽系假招安,百姓却不知晓,极易败坏人心……” 王初一恍然大悟,道:“彭先生说得是!” 这招安的事情便紧锣密鼓的办了起来。在彭寿安的一手策划治下,李双快牵线,彭寿安亲自出马,在李双快家中见到了张天波。 张天波见来得是老上司,不免又相信了几分――毕竟彭寿安当政的时候,他没得罪过这位县太爷,差事说不上尽心竭力,至少也能让县太爷过得去。 然而不管彭寿安竭力抚慰,给他定心丸,张天波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一场普通的改朝换代,他是不会这么多疑的,实在是澳洲人对付胥吏的手段“声名在外”,也由不得张天波不信。 彭寿安知道自己若不能在这个关节上说服他,恐怕这个积年光棍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彭寿安想来想去,只有从王初一不是“真髡”是“假髡”这个着眼点了去说服他了。 当下说澳洲人虽然对胥吏无好感,每到一地都要大事整肃,但是这位王县长却不是真髡,过去亦是大明子民。他暗示说王县长对澳洲人的穷兵黩武,专事擅杀的治理方式不满,欲以“仁”治理县政。如今县内治安混乱,盗匪遍地,他手中无兵无将,亟须本地“乡贤”一起出力。 这番话,不但消张天波的疑心,还连带着为接下来要招安孙、冯二人做了伏笔。彭寿安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果然彭寿安这番话,让张天波的疑心减去了七八分。当下表达了自己“愿意投奔元老院”的意见。彭寿安少不得也宽慰了他一番,说他“正当盛年,可以为元老院出力,为桑梓百姓出力”,“至于过去的事情,大宋既往不咎”。 彭寿安又说王县长不要他立刻把家眷迁回县城――愿意在哪里过活都行,他自己只要到县里为县长出力办事就行。还许以“侦缉队长”一职。至于他过去聚敛的财物,一概不问。若是有百姓苦主来告他的状,王县长也会帮他“敷衍过去”。 “……只是这苦主身上,少不得要花些钱财,这个,可恕王县长不能拿出来了……” “这个小人明白,只要王老爷愿意为小的弥缝,这点消遣小的心甘情愿。”张天波忙不迭的表态。 彭寿安道:“既如此,你自己安顿一下家事,到县衙报到吧。” 张天波道:“小的家事安排容易,只是还有些许疑问,想请王老爷亲自解惑……” “这个不难,你到了县衙……” “小的斗胆,想烦请王老爷到二十里铺的天王庙相见。”张天波道,“不知道王老爷可否屈尊?” 这下算是难到了彭寿安。他知道这狡猾的光棍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要王初一充分的表达诚意。 彭寿安不敢就此答应,当下道:“此事容我回禀县长,再做定夺。” “此事就要劳烦彭老爷了。”张天波一躬到底,又馈赠彭寿安纹银二十两,算是他的辛苦费――彭寿安也就笑纳了。 回去之后,彭寿安将张天波的要求说了,又道:“张天波似乎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只是要按照他的要求做,颇有风险。” 二十里铺,顾名思义便是阳山县北门外二十里之处的一处市集,此地平日里便多有土匪活动,并不是一个平靖的地方。张天波约在这里见面,难保不是背后勾结了土匪或者瑶民,以这个为圈套来诱捕县长。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0节 第一百三十八节 新出炉的说客 王初一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虽然有风险,但是张天波起坏水的可能性不大――他黑了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彭寿安一想也是:连阳等地已是澳洲人的控制区,官兵也无反攻的消息,张天波设陷坑了王初一也没地领赏去,反而会遭到澳洲人的报复――他是本地有根有底的人,不可能把一家子都陪送进去。 不过这件事上他不说“没什么问题”,只谈“风险很大”――万一这张天波脑子抽抽了,自己可吃罪不起。 虽说王县长判断风险不大,但是谨慎起见,还是预先派人去二十里铺周遭侦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正式答应了下来。 于是,张天波和王初一就在约定的日子在天王庙见面。张天波要求必须王初一本人来,且只能带十人赴会。王初一全部答应。 当日王初一和彭寿安到得庙里,从巳时一直等到午时已过,也不见张天波的人影。警卫班长有些心虚,不断的派人出去打探情况。王初一也有些沉不住气――莫非自己的计划被泄露了,张天波不来上这个当? 彭寿安却镇定的多,他说张天波不出现,反而说明没有危险。他之所以不出现,无非是是在暗中观察,看王县长是不是切实履约,以此来证明对方的诚意。 “……这也是老套路了。”彭寿安端坐在正殿的香案前,道,“这些混江湖的汉子心眼极多。招安的时候迟到不过是小菜一碟,还有提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的。不外乎试探上官的招安诚意罢了。当初下官在两湖为官的时候,便奉上峰的命,招安一个大盗。凡事都已谈妥,到了他进城受抚的日子,这大盗却赖在城外五里处的一个村里,说要吃饭,请县里给他送饭去。” “哦?吃饭?”王初一来了兴致,“他进得城来,什么饭不能吃,为什么要在路上吃?” “不过是拿乔作态罢了。”彭寿安笑道,“下官当时倒也不意外,当即叫人预备饭菜。没想到他又派了一个人过来,说鱼肉酒席一概不要,他要吃一碗鸭舌包的馄饨……” “鸭舌多是骨头,能吃的不过一张皮,如何包得了馄饨?”王初一有些不信,“就算勉强剔下来包,要多少鸭舌才够?” “倒也不多,不过百十条鸭舌而已。”彭寿安轻描淡写道,“下官知道他的意思,便理解叫差役去各处搜罗,买了一百多只鸭子来,宰杀取舌剔骨,硬是用这鸭舌包了一碗馄饨出来,又用鸭子熬了高汤,煨煮之后送去。” 王初一乍舌,他是穷苦人出身,从来没想到官府招安强盗,还有这么大的阵仗,手面如豪阔! “……这碗馄饨送过去,这大盗连吃三个,当即放下碗。脱光上衣,披枷带锁的便进城受抚了。”彭寿安说起往事,不觉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后来下官问他为何要吃这么一碗馄饨,他便说若是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官府便无诚意,他当下就会逃回山寨去了……” 王初一并不言语,心里却反感到了极点。虽说自古杀人放火受招安是常态,但是官府宁可花这么大心力财力在招抚这些强盗恶人上,却不肯在良民百姓身上花一点心思和钱财,也难怪大明的天下烽火四起,群盗汹汹了。 “这花销不小吧。”王初一问道。 “花销自然少不了。”彭寿安道,“左不过是县里的大户倒霉罢了。倒是衙门里的胥吏们得了好处,连着吃了几天的鸭子!” 他们这般叙谈,眼瞅着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午时都快过去了。王初一正想问要不要再等下去,外面的警卫却进来报告了:“张天波已到庙门口,求见县长。” 王初一精神一振,老彭这个官油子还真有些道道,他问道:“他带了几个人?” “单身一人。” “周围有没有异常?” 警卫班长报告道:“刚才用望远镜看过了,没有异常!” “好,请他进来吧。” 正要起身相迎,彭寿安拽了下他的袖子,低声道:“县长,戏既要演,便要十分相像……” 王初一点点头:“我知道。” 双方都存着“演戏”的念头,这场“招安”便充满了古典式的氛围。张天波亦是披枷带锁,散开发髻,如罪囚一般。一进天王庙正殿便跪下,口称“有罪”。王初一也少不得亲自开枷放锁,诫勉了他一番。张天波自然“感激涕零”,表示愿意“为大宋尽忠报效”。 招安完毕,一行人回到县城。彭寿安便直接找他谈招安冯海蛟和孙大彪的事情。一来时间不等人,二来也可以借此按张天波的心――这种突如其来的招安难免会让人疑神疑鬼。 张天波听完老上司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道:“彭老爷!这冯海蛟和孙大彪的确是小的的把兄弟。不过他们都是绿林好汉,又是一方的豪强。小的去游说无妨,能不能让他们归顺大宋,就不是小的敢打包票的事情了。” “我哪里要你打包票。”彭寿安知道他的意思,自古招安就是一种买卖,双方要各自出价,然后便是一个漫长的讨价还价的过程。张天波既去游说,也得有个条件带去才行。 这个条件却不好说,一来澳洲人和明国政体不同,二来也算是“前无古人”。这个招安条件怎么给才合适,才能让他们相信的却是个难题。 他和王初一商议再三,决定按照真实的招安流程,先开低价,让匪首信以为真,逐步还价。虽然来来往往耗费时间,却比较真实。容易让匪首丧失警惕性。 “县长说了,只要他们愿意受抚,县里可免他们过去的罪过,家产全部保全。他们手下兄弟的性命和财产也保无碍。另外,还让他们就任当地的保长――只是他们手中的队伍都要解散” 这个条件算是中平,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不苛刻,也说不上优待。张天波当即道:“即如此,小的去走一遭便是!” “你此行去游说,要悄悄行事,莫要声张。可明白?” “小的明白!”张天波应道。 “这是县长赏赐你五十银元,先予你安家――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多谢老爷栽培!”张天波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顾不上“澳洲礼节”,立刻跪下磕了一个头。 张天波马不停蹄,先去李双快那里,磕头谢了师祖的照应,又送了一份厚礼。李双快闻听他当了个“队长”,眉头微微一皱,道:“这澳洲的差事着实弄不明白。不过既委了你,便要做出个样子来。澳洲人这么着急的要你出山,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你办?” “师祖真是神机妙算。”张天波点头道,“澳洲人是要我去招抚孙、冯两位把兄。” “难怪这么着急,”李双快闭目笑道,“阳山县里,论交情,也只有你能做这件事了。” “师祖说得是。”张天波有些得意,“澳洲人这事催的很急――要我即刻动身。我想着这事事体重大,还想和师祖来商议商议。” 李双快道:“这事原是你自个的事,拉扯我做什么。你办得到,便给澳洲人办,办不到,设法搪塞便是。” 张天波陪笑道:“我虽是外姓,到底也是拜过师父的人。所谓师徒如父子。这事说起来颇大,万一有个闪失,两边我都得罪不起。还得请师祖帮着把一把脉。” 李双快沉吟片刻,低声文道:“你是诚心要为澳洲人办事呢,还是只是应付眼前一时,还想有长远的打算?这话你可仔细琢磨着,别急着答。” 张天波思索片刻,小声道:“师祖!我们当差的,不管谁来当县令,只要不碍着兄弟们发财的,自然都是用心当差的――是大明还是大宋,并不打紧。” “你倒是滑头!”李双快喉咙里咳咳两声,吐出了一口痰,“还没当上官儿,便想着脚踩两条船了。” “师祖见笑,不是徒孙滑头,实在是徒孙就是这么想得。反正不论大明还是大宋,都得有人当差办事不是?” “话说得不错,不过澳洲人初来乍到,本性未露。听闻他们对我们这些吃衙门饭的人很不客气,杀了不少人。何况我们当快手捕吏的哪个屁股是干净的?你眼下为他们当差自然要效力,可也当得太着力了――当心日后他们翻脸不认人。” “是,谨遵师祖的教诲。”张天波点头道。 “你去找你那两个把兄弟,不要以侦缉队长的身份,也不要秉着为澳洲人当差的念头。就当兄弟重逢,到了他们那里,你们兄弟之间先将此事好好商议一番――不论澳洲人的招安是真是假,你们三人之间先议论妥当了,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李双快悠悠道,“澳洲人和咱们不同,你得防着些……”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1节 第一百三十九节 封官许愿 “你是说,澳洲人要招安我和冯兄弟?”孙大彪眯起了眼睛,说道。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那是二十多年前在行劫私盐贩子的时候,被对方一箭射瞎的,当时箭头再深入几分便没命了。为了垄断盐路多年的拼斗给他脸上留下了无数伤痕,显得他的面孔异常的狰狞。 “正是。”张天波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把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赶紧又道:“我也是替人传话,主意还是得大哥您自己拿。” 孙大彪摸了摸下巴,颇有些踌躇。自古杀人放火求招安,是绿林兄弟的最好出路。不过,他对澳洲人颇有忌惮,为什么呢?因为他手下有不少兄弟都是从南边各县逃过来投奔他的,说起澳洲人自打占了省城,一路过来,各处对各路兄弟都是“痛剿”,逮住就杀,几十个上百个的沿着道路都给吊树上。从来也没听说哪路好汉得了招安的――刘老香大约算一个,不过他是海主,和他们这些“绿林”不算一个山头。 现在这位王太爷上任伊始,忽然想起要招安了?这由不得他疑惑。 从心里说,他很需要这次招安――眼下的时局实在不好。 孙大彪和冯海蛟不同,他虽然在绿林里有字号,在阳山县却一直算是“良民”,并非正式落草的土匪。平日里也不大干行劫商旅的勾当――除非他们不开眼:往黎区贩卖私盐或者不肯缴过路钱。 然而他却是大崀圩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只要他在本地只要他想管的事情,绝对没有管不了的。在大崀圩,说话更是比县令还有用。 不过这次瑶人造乱,他却是吃了一个莫大的亏。上千的瑶民围攻大崀圩,虽说早有准备,几百个手下却是不堪一击,没几个回合便一哄而散,他靠着几个过命的兄弟死保,才算逃出生天。虽说他见机的早,将家眷和浮财都送到了县城里,但是大崀圩里的店铺住宅却被瑶民洗劫一空,不但货物细软被损失殆尽,对他垄断盐路,囤积居奇含恨多年的永化乡瑶民一把火把他的店铺宅子烧了个精光。连带着把大崀圩的半条街都给烧了。 如今他虽回到了大崀圩,却已是元气大伤。不仅是他自己的损失,整个大崀圩上的买卖人家因为这次浩劫大多破家,只有少数店铺勉强恢复营业。这大崀圩原本是他的财源,现在却再也榨不出半点油水。 他没了盐货,没了店铺住宅,总算手中还有过去存下的几千两银子,还有这些年来留下的“威名”。不过,自打瑶民洗劫大崀圩,弄得他狼狈而逃之后,这威名便大不如前了。 若是招安,自己便可以批上官家的虎皮,许多事情做起了也更有底气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动了。便问起了“王太爷出得价钱”。 “CTM!”听了王初一提得条件,孙大彪不由得破口大骂,“NND,这是什么条件?封老子当个保长?还要手下兄弟都散了――散了给他送人头报功不成?这王太爷是什么鸟官,还懂不懂规矩?!” 张天波劝道:“大哥!这又不是一锤子的事,许他开价,还不许你还价?王太爷既是漫天开价,咱们兄弟也给他来个就地还钱便是。 “要不是老子眼下修房子顾不上,非给这个**王太爷点颜色看看。”孙大彪骂骂咧咧,其实心里有些发虚。他现在实力空虚,手里能用的兄弟不过三四十人,加上散居四乡的居家土匪,充其量也就能拉出百十号人来。别说给澳洲人颜色看,就是永化的瑶民再来给他折腾一下都吃不住了。 “你去告诉这王太爷,要我投降澳洲人也行。我要个名头――能带兵的那种,手下兄弟入伍吃粮。军饷由县里供。这大崀圩由我说了算。”他说着眼珠一转,拍了拍胸脯,“” 张天波也知道这把兄如今实力不济,他有心想再劝一劝,让他接受王初一的条件,但是转念想起李双快的话,不由的又慎重起来。自己和孙、冯二人是多少年的把兄弟,向来连声共气。万一这王太爷存了坏水,以招安为名诱杀两位把兄弟,一损俱损,自己也决逃不过去。沉吟片刻说道: “孙大哥,这事我看不用急与一时。是不是再找冯兄弟商议一下?” 孙大彪眼珠一转,想到这次招安,冯海蛟也是有份的。他在青莲圩,因为地形好,没吃多大亏,手里颇有实力,若是能连起来和澳洲人讲数,还可以借他的势。 可是他明面上不愿意这么说,怕被张天波小瞧了,更怕被冯海蛟探明了虚实,给他来个黑吃黑。当下咋咋呼呼道:“找他作甚?他个吃水上饭的,澳洲人的炮船满江跑,早就缩起来不敢作生意了。我看王太爷也瞧不上他!去找他反是个拖累!” 张天波劝道:“咱们三个是拜了把子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招安的事情不拉上他岂不是说你老人家不讲义气!再说王太爷也说:冯兄弟愿意招安的,他也是欢迎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孙大彪“无可奈何”的说道,他转身叫来一个小喽啰,“拿我的帖子,去青莲圩,请冯三爷过来议事!” 冯海蛟这些日子过得亦不太平。青莲圩地处连江江畔,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瑶民的造乱没有波及到他的老巢。但是战乱一起,连江上商旅断迹,他的拦江收取“报水”的“买卖”也做不成了。若说出去行劫,战事一起商旅断绝,江上跑的只有澳洲人的船队――倒是大大的肥羊,可惜他们的炮船也常常在江面上横冲直撞,在白白损失了四条快艇之后,冯海蛟终于明白去招惹澳洲人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坐困水寨,毫无收入,各种支出却一点不能少。光寨子里一百多兄弟的吃喝就不是一笔小的数字。 就在冯海蛟长吁短叹,不知前途如何的时候,却来了几个客人。 冯海蛟觉得稀罕:平日里江湖好汉来投奔或者过路的时候拜个码头是常事,然而此时正是这兵荒马乱的时节,谁会特意到阳山来! 请进来一瞧,却有一个是他的旧相识:乃是在会宁县的同行,名叫解问东,原是围虎山的二当家。他带来的几个人却不是江湖人士。 一番引荐见礼,冯海蛟才知道:和解问东一起来的是会宁一家豪强杨家的师爷毕轩盛和詹喆堃。 他和杨景辉家素无来往,突然找解问东引荐来见,令他颇感意外。 问起来意,毕轩盛也不隐瞒,当即将自家老爷已经接了熊督文诰,起来“反髡扶明”,和髡贼在会宁已经见过几仗。 “……这位詹喆堃詹老爷其实并非敝东的师爷,而是从熊督那里来得。”毕轩盛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 “敝人确系自熊督幕中来,”詹喆堃面白无须,看起来是个很清秀的中年文士,“此次前来,是特意拜会好汉,请好汉一起共赴国难,卫道除魔。” 说着他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道文书,冯海蛟接过一看,却是一道告身,上面盖了两广总督的大印,上面填有詹喆堃的名字――是个“赞画”,后面还有晓谕两广官吏军民人等,予其一切方便。 冯海蛟别看自称好汉,“不怕官”,其实对当官的还是仰慕的。他过去见识过得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现在却忽然出现了个总督身边的“赞画”,脑袋顿时就晕乎乎的,忙站起身来又要见礼。 “冯英雄不必多礼,”詹喆堃道,“学生此次冒险前来,只是送一场大富贵给英雄。” “是,是,请老爷示下。” 詹喆堃表示说,眼下髡贼祸乱广东,民不聊生,但是熊督已在广西调集大军,朝廷不日也要调派援兵。用不了几个月,官兵就要反攻广东。眼下熊督正在招募广东各路好汉起兵“反髡扶明”,一起共保大明江山,待到熊督收复广州,朝廷论功行赏,大家都得个官儿做,个个封妻荫子。 大饼画得十分圆满,一时间也说得冯海蛟热血沸腾,然而詹喆堃的话音一落,一腔热血便冷了大半――眼下连饭都没得吃了,还说什么“举义兵”,光是维持这一百多号喽啰吃饭不造反,如今就快要让他贴老本了。 “熊督的美意,小的心领了。”冯海蛟苦笑道,“只是眼下我坐困水寨,无粮无饷,便是有心要扶助大明,也没这个本事……” “粮饷算什么,”詹喆堃道,“这阳山县是大明王土,百姓都是大明的百姓,缴粮纳饷原是本份。只要你愿意举义旗,熊督可任命你为阳山左翼把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武官!”说着他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张空白告身,“只要英雄点头,立刻填上名字,你就是朝廷武官了,熊督准你在阳山县内便宜行事!”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2节 第一百四十节 新鲜出炉的把总 毕轩盛见冯海蛟尤在懵懂,赶紧上来凑趣:“恭喜冯英雄了,你即成了朝廷武官,在这阳山县里便是官兵,筹几个粮饷又有何难?” 这一句让冯海蛟精神一振:且不说有了官身光宗耀祖,就单说有这个名头,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官兵”,可以在县里征粮征饷,哪个村子敢说个“不”字,便是“通匪”!屠灭了不但无罪,还有功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飘飘然起来。然而转念再一想,这“阳山左翼把总”的名头虽然诱人,到底也只是一张告身而已。髡贼可不是好惹的,熊都督当年十万大军尚且被髡贼一路撵到了广西,何况自己只是阳山县里的小小的一股绿林好汉――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詹喆堃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大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冯英雄莫要担心。世人都说髡贼部伍精良,所战无不胜。实则不过是仗着枪炮犀利而已。若真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当初广宁又是怎么给官府所光复的?” 他开始吹起自己是如何带领人马,先使人混入城内作为内应,说服了投降的官兵残部,然后里应外合,破了会宁县城。 “……当场便击毙髡贼数百,还擒获了髡贼任命的伪县令及一干伪官伪吏,当众正法!” 詹喆堃说得洋洋得意,的确,这是他率部从广西潜回广东之后的最大战果。归化民县主任和几个他认为重要的“伪官”的脑袋,已经被装在盛满石灰的木盒子里,星夜送回广西去了。詹喆堃想着趁热打铁,再下一城。 然而他在会宁煽动杨家起来作乱,企图夺取石涧,进而攻占会宁县城的计划却因为髡军的及时抵达而破产了。杨举人的人马在石涧一战中损失大半。收队回去之后,杨举人全家都是如丧考妣,连着着詹喆堃也灰头土脸。 好在石涧前后两战,杨家算是彻底和髡贼结了仇,就算想叛变都没机会了,只能铁了心“毁家报国”了。杨景辉回到庄子之后,立刻安排后续,一是将庄内浮财和家眷搬运到过去夺到的围虎山山寨里――那里地形险要,等闲攻不上来。又在庄内加高寨墙,铸造火炮,制造火药兵器,又强迫庄客、佃户丁壮二丁抽一当乡勇。严阵以待,准备澳洲人干到底。全庄上下一日三惊,个个都是夜不解衣,人人都准备着厮杀。 然而黄超急于要感到连阳地区,没有派兵去围剿杨家庄。听闻探子说髡贼大军已经过境,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杨家上下终于又安心下来。 不过杨景辉知道,危机尚未过去。现在髡贼没有理会自己,纯粹是因为连阳地区的瑶民叛乱,使得他们顾不上自己。一旦叛乱平定,髡贼是绝不可能放过扬家庄的。随着县城里的国民军实力增强和民兵体制的不断强化。扬家庄的活动余地已经被大幅度压缩,一部分过去臣服于自己的村落现在有了县里撑腰,自己也拉起了“民兵”。虽说要击败这些村子不是难事,但是他生怕引来县里的大举围剿。 杨家庄虽有寨墙敌楼,又有火炮火铳,到底也不过是个庄子而已,无险可守。何况一旦被国民军围攻,庄户佃户便不能生产,钱粮又从哪里来? 所以不论詹喆堃如何催促、拍胸脯保证,杨景辉这个老狐狸始终不愿意再去髡贼直接对抗。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不过是在坐以待毙。 最终,杨景辉终于决定,继续给髡贼“搞事”,可不能在会宁,而要换个地方――兔子不吃窝边草。 詹喆堃觉得此计可行。几个人商议下来,选择了阳山。 阳山是汉瑶杂处之地,前不久又闹过瑶乱,既然刚刚平息,说不定还有少数心怀不满之徒可以煽动利用,关键是围虎山的原来的二当家解问东在阳山有熟人。 于是这一干人等便来到了冯海蛟的府上,游说他“扶明灭髡”了。 这个战果一说,冯海蛟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还有这样的事!他的确隐隐约约的听说髡贼在会宁吃过一个败仗,连县城都丢了。詹喆堃见他不太相信,当即叫随从取来一个箱子,在他面前打开。 “冯英雄请看,这是髡贼伪县令用得七星连珠手铳,”詹喆堃不无得意的说道,“此物乃是髡贼的军国利器,只有假髡干部才有,大明并无一处可买。这破城杀贼的事情还用得着学生多说么?” 冯海蛟接过左轮手枪,这物件他虽没见过,但是早就听人提起过。无论形制、光泽和精巧程度都不是本地铁匠能做得,显然是正宗的“髡物”无疑。 “怎么样?所谓的天下无敌的髡贼,也有吃败仗的时候。”詹喆堃又开始大吹大擂,“髡贼西向兵败于藤县,寸步不能进;广东全境之内,各路豪杰揭竿而起。髡贼不过数万人马,遍及广东各地,早已是左支右绌,力不从心了!别看他们现在闹得欢,其实是虎尾春冰之局――用不了半年一载,官兵必会反攻!阳山之地正是两湖官兵入粤的要道,冯英雄若是在此接应,岂不是朝廷复粤的大大功臣!” 这番话说得冯海蛟晕头转向,功名利禄之火熊熊而起。当下笑道:“好!就这么办!”说罢一扬手:“来人,摆酒!” 一场酒宴下来,众人虽是各怀鬼胎,却又是各得其所,人人尽兴。会宁来得一干人,都存着要冯海蛟火中取栗的念头,对他竭力奉承。詹喆堃更是三句话“将军”不离口,把个冯海蛟哄得酩酊大醉,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许诺给冯海蛟的不过是个吏部、兵部都找不到缺份的“阳山左翼把总”。 第二天,在会宁一干人的撺掇之下,冯海蛟搞了个小小的仪式,穿上詹喆堃带来的武官袍服,沐猴而冠起来,正式就任“阳山左翼把总”。詹喆堃赠他明军将佐所用的制式战刀一柄,毕轩盛和解问东也会凑趣,分别进献了礼物,还在下面随班磕头请安,把个冯海蛟捧得找不到北。 冯海蛟即已封官,自然要摆出官威来。当即叫人去找来个刻字的匠人,刻了一块木头的关防。又叫人誊抄了五十份布告――布告是请毕轩盛写得,除了“吊民伐罪”“扶明灭髡”的字句外,最要紧的便是征饷和要大户们“乐捐”。 他拿着大印,在“告示”上上盖了又盖,奈何除了青莲圩和周边的一些地方外,他冯海蛟说话便不那么管用了――就是派人去贴亦不见得有用。正兴味索然,毕轩盛知道他的心思,道:“冯将军!自古做大事,都讲一个名正言顺。您老现在是朝廷的武官,可大伙都还不知道。您老只要将布告都贴了出去,这阳山县里的忠义百姓,自然会云集景从,襄助粮饷――若是有那么几个冥顽不灵之徒,您老兴兵去征伐亦是名正言顺。” “说得有理!”冯海蛟被他一说,又来了兴致,他觉得眼前这年青人说话很对他的胃口,想起自古当山大王也好,当官也罢了,都得有个军师、师爷之类的人物。冯海蛟身边虽有几个粗通文墨的人帮着办理文字,到底不如毕轩盛这个职业师爷之子来得能说会道。当下对他大有好感,道:“你小子说得是,到底是读书人,有见识!”他腆着肚子在屋里走了一圈,道,“我看你就在我身边当个师爷如何?” 别看毕轩盛年纪不大――连二十岁都不满――却是个颇有“雄心壮志”的人。他对自己爹都有些瞧不起,觉得爹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居然就安心给一个山坳里的举人老爷当师爷,一点都没有自己做一番事业的雄心。 年龄渐长,才知道做一番事业难如登天,他看多了话本,想着给帝王将相当师爷,辅佐着他们做事业亦不错――正所谓“运筹帷幄”“谈笑风生”。然而自家的爹读老了书也只是个秀才,他自己连个秀才也没有,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处可卖。 杨老爷举旗“勤王”,让毕轩盛看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比起他爹,他更加积极。这次出使阳山的差事,就是他自告奋勇的接下来的――杨老爷本着不愿意冷人热心的意思才同意的,没想到这里的好汉居然一眼便相中了自己!这下毕轩盛顿时起了“知己”之感。 于是毕轩盛便成了冯海蛟的“师爷”,詹喆堃心中暗暗好笑,心道这唇毛未生的黄口小儿居然会被这绿林好汉看上,真是天助我也!原本毕轩盛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此刻倒成了一个莫大的助力。有了他在冯海蛟身边,许多事情便尽在掌握了。当下表示冯海蛟是“慧眼识英才”。 倒是解问东有些着急,此来毕师爷是托付过自己的,要他护得儿子的安全。如今他当了这师爷,就得留在此地,这叫他回去如何交待?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3节 第一百四十一节 兄弟情义 “不碍事,这事由我来和毕师爷说便是。想来毕师爷也是高兴的。” 詹喆堃又说了许多恭维话,吹捧毕轩盛是“青年才俊”,将来必然“大有可为”,“辅佐冯把总出将入相”,不但哄得冯海蛟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招揽到了什么能人,连毕轩盛都有些信以为真了。 即已成了官兵,少不得要封官许愿,冯海蛟又将手下头目十多个封了“队官”“哨官”,又把群匪聚集起来大吃大喝了一番。只是苦了青莲圩的百姓,平白又多了许多“供奉”。 詹喆堃和毕轩盛在酒宴上灌了许多米汤,把个冯海蛟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在酒宴上屡放狂言,说要拿下阳山县城给熊督瞧一瞧。 冯海蛟即当了“把总”,便在青莲圩树起大旗,“招兵买马”起来,又派了人去周边各村镇,要他们“襄助钱粮”,正闹得不亦乐乎,忽然有人来报,大崀圩的孙大彪孙掌柜派人来了,“请冯大爷过去议事”。 要在往日,孙大彪一说“请”,他立马就会动身――孙大彪在他们三兄弟里是最有钱的,冯海蛟有时候“生意不好”,手下兄弟钱粮周转不开,少不得要向这位“大哥”开口。平日里抢到各种大宗赃物也要托这位“大哥”销赃。 不过现在他却有些膨胀了――自己是个“官”,只有孙大彪这个“民”来见他的,哪有他去见孙大彪的。再想到自己就任把总的时候这孙大彪也没有道贺,很是不识抬举。心里便有些气,也不见使者,道:“你去告诉送信的,我如今公务繁忙,他若有什么事情,只管过来说便是。” 手下唯唯,正要退下去,毕轩盛却道:“慢!”阻住了手下,转身对冯海蛟道:“老爷,听闻这位孙爷是您老的结义兄弟?” 他来这里前,已经向解问东了解了不少本地的情况,有其是这位冯海蛟的底细。孙大彪这样的人物是什么来历他自然一清二楚 “是啊,他年龄居长,我叫他一声大哥。” “如此的话,这般回复似有不妥……” “X你老母,怎么个不妥?!”冯海蛟对毕轩盛的印象就是个说话中听又“有才”的酸货,所以才一时兴起让他当个“师爷”,现在这一句“不妥”便让他觉得拂了面子,瞪大了眼珠子瞧着毕轩盛,颇有“今天你说不出个道道就砍了你的”意思。 毕轩盛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不过他也算见多识广,知道此时万不可下软蛋,否则便被这绿林好汉看轻了,日后更难说话,当即咳嗽一声,故作镇定道:“老爷,您如今有了官身,身份不比寻常。不过呢,你既和孙大爷义结金兰,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义气’二字不可不讲。这件事要传了出去。知道的,那是官民尊卑有别,不知道的,会说您老不讲义气……” “我?不讲义气?”冯海蛟到底是绿林好汉,一说会有“不讲义气”的风评,虽然还是在吹胡子瞪眼,心里却软了几分,毕轩盛知道这番话有用,便又趁热打铁道:“老爷既是朝廷命官了,眼下正要有一番作为,所谓打虎还要亲兄弟,这孙大爷是老爷的结义大哥,若能善加结纳,可是东翁莫大的助力,还望东翁三思。” 冯海蛟脑筋一转,觉得毕轩盛说得有理,这结义大哥虽说这次被瑶人搞了一把,损失惨重,到底还是百足之虫,手里很有些人马钱粮。得罪了他没有好处,若是笼络起来倒是助力。当下转怒为喜,重重拍了拍毕轩盛的肩,笑道:“怪不得人都说读书人鬼点子多,果然有见识!” 毕轩盛被他拍得肩膀痛楚,心里暗骂“杀坯”,脸上却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道:“哪里,还是老爷远见卓识,从善如流啊。” “既然如此,我就屈尊……那个一下吧,”冯海蛟起身走了几步,对随从道,“你且去和那送信的说,说我明天就来――让他预备好酒肉。” 从青莲圩到大崀圩,陆路不过大半天的功夫,过去他们之间经常走动,也没什么排场――只是为了防止仇家劫道或是瑶民的劫掠,要带些喽啰随从护送。常常是徒步而行,有时候乘一顶二人抬的滑竿而已。 这次出行,冯海蛟却要摆架子――毕竟是当官之后头一回出门,仪仗不可少,滑竿自然也用不得,太过简陋。然而轿子这东西在阳山却是稀罕物:像样的轿子都在县城或是本地的缙绅人家,青莲圩这种近乎“匪巢”的地方是没有的。 冯海蛟看着手下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一顶破轿满脸不快,还是毕轩盛机灵,道:“老爷如今是朝廷武官,照规矩是骑马的,这轿子不坐也罢。” 马,他们手里倒是有几匹,当下选了最为“神骏”的一匹来,冯海蛟才算是有了坐骑,马后面打着红罗伞盖和姓字旗,几十个喽啰簇拥护卫着,前面是顶马,学着县太爷出巡的派头,找了一面铜锣来,敲着“军民人等齐闪开”的锣声,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人马一出来,端得是威风八面,原本阳山县经过瑶乱之后道路上便行人稀少,这冯海蛟再一出动,路上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了。 这冯海蛟一路走,一路张贴他的“告示”。这是毕轩盛的主意,说这样才能让百姓们都知道冯海蛟如今是朝廷命官了,便于征收钱粮。 “……若是贴了布告也不从的,不妨屠几个,以儆效尤!”毕轩盛道。 “想不到你兄弟年纪虽小,倒是颇有狠劲。”冯海蛟很是赞赏。 “哪里,都是老爷虎威。”毕轩盛低头应道,心中却在暗笑:这是把他放在火堆上烤,这么一来,髡贼的注意力就会被这出头鸟吸引过去,杨老爷又能喘息些时日待变了。 遇到村镇,便要百姓“襄助粮草军饷”,大村镇有堡寨的闭门不纳,小的可就倒了霉,每每要被他勒索去若干粮草,再穷的地方,也得祸害掉几只鸡鸭。 这般走法,行程自然快不起来,原本当晚就能到的路程,硬是走到了第二天中午。搞得孙大彪和张天波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派了些人出去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这位把兄弟“当官”了。孙大彪当下把派去送信的手下叫来痛骂一顿,问他为什么回来不说,是不是有心欺瞒,那手下连忙分辨说自己连“冯二爷”的面都没见到,都是听人传话而已。至于“冯二爷”当官这件事,也没人和他说――青莲圩里也没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你的眼睛都瞎了!”孙大彪暴跳如雷,把手下揭回来的布告丢到了小喽啰的脸上,“他都到处出布告了,你还说一切如常!如常个屁!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棍!” 喽啰连声喊冤,还是被拖下去狠打。不多片刻,院中便响起了哀号求饶之声,孙大彪还不解气,站到台阶上喝道:“给我恨恨地打!叫他不长眼!没耳朵!”说罢气鼓鼓的转回厅堂里。 张天波很是明白这位把兄的心境:原本要拉着冯海彪投髡招安的,如今倒好,他先受了朝廷的招安!虽说他们这些人对受谁的招安并不太在意,但是这冯海蛟未免也太不讲义气了,居然一声不吭就给自己弄了个“把总”的官衔!弄得准备和澳洲人讨价还价的孙大彪的筹码一下就少了许多。 张天波心里对这位“二哥”也颇为着恼,然而事已至此,再恼火也没用,便劝道:“大哥!如今二哥既已受了朝廷的招安,我们再恼亦无济于事,不如先想个应对之策,他来了,我们怎么说话,站什么地步?” “站什么地步?莫不成我还要大开中门迎接,下跪口称草民吗?”孙大彪骂道,“XTLM,这冯海蛟真不是个东西,亏得我还和他义结金兰呢!他这一搞,澳洲人那边还谈什么招安?就算真得招安了,澳洲人若要我去剿他,我是去剿还是不剿?!这冯海蛟怎得如此冒失!” 张天波劝道:“大哥莫要动气!冯二哥这次能来,兄弟义气还是讲得,咱们也暂时不要太计较了,且听他怎么说。” “也只能如此了。”孙大彪很是沮丧,心里还有些愤懑不平:大明给自己的义弟出手倒是大方,一给就给个把总;这澳洲人却只肯许个地保的差事,真正是云泥之别!一时心中翻滚,即有羡慕,又有嫉妒,还夹杂着对冯海蛟和澳洲人的愤恨。 张天波却没他那么多想头,他意识到眼下他们兄弟的处境颇为微妙。冯海蛟受了明国的招抚不说,还大肆张扬,不论这是否是他的本意,已经是摆明了要和髡贼对着干了,招安冯海蛟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孙大彪如今实力大损,没了冯海蛟的加成,想在澳洲人那里拿到更大的好处便难之又难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4节 第一百四十一节 二桃杀三士 要单独招安孙大彪呢?倒也不难――哪怕冯海蛟不答应。然而原本是请冯海蛟上门来谈如何受澳洲人的招安,他这一来,必然会替朝廷来游说。这消息瞒不了任何人,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传到澳洲人耳朵里去。连带着髡贼对孙大彪和自己都会丧失信任…… 如何才能赢得髡贼的信任呢,张天波思来想去,忽然心中一动,起了杀机。 若是能将这冯海蛟彪拿下,擒送到澳洲人县令那里,不但孙大彪,连自己都有莫大的功劳,多少都能捞个澳洲官儿做做。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低声道:“大哥,二哥这回忒不讲义气了。一点也不顾及兄弟情义……” 孙大彪原本就着脑,被张天波这一激,愈发生气了。当下道:“TND这也太不仗义了!什么狗屁把总,纸糊的官帽儿!这厮做出头鸟,澳洲人先办了他!” 张天波道:“澳洲人办他倒也罢了,只不过我们与他是结义兄弟,少不得要受池鱼之殃――这事还得早作计较……” 孙大彪在绿林中混迹多年,张天波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黑吃喝这码事他原也干过不少回,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然而此刻他却下不了决心――这倒不是“兄弟情义”,混迹江湖的人,江湖道义喊得震天响,实则为了钱爹娘都敢卖,宰几个“兄弟”自然不在话下。 现在却不同,过去他们之所以能“义结金兰”,除了脾气多少相投之外,也在于并无太大的利益冲突,而且彼此势均力敌。正所谓“合则两益,斗则双败”。在这种均势下才能形成稳定。 可是自从被永化的瑶民洗劫之后,孙大彪便伤了元气。就算来个“摔杯为号”,当场擒杀了冯海蛟。他可还有儿子,还有一票手下兄弟,要过来“报仇”自己便不是对手――就算把散居各处的家居土匪都召集起来,他也只有不到一百号人了。远远少于冯海蛟的人马。而且这些家居土匪能不能召集起来都难说――眼下他堪称“囊中羞涩”。真要干起来,恐怕手下兄弟先拿了他的脑袋去找冯家领赏也未尝可知。 至于说澳洲人他亦信不过。自古官府和土匪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尔虞我诈的。如果冯海蛟的人马和自己打起来,他敢拿脑袋担保,澳洲人肯定作壁上观。搞不好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来个一锅烩。 思量再三方才道:“算啦,这老冯虽然不讲义气,到底还是咱们的结义兄弟。他眼下对不住咱们,咱们可还得给他留个情面,且看看再说。” 张天波见他不愿动手,微感失望。不过后面的话里又留着松动。细细一品便明白孙大彪的想法了。 正思量着,有喽啰进来禀告:冯海蛟的队伍已到了圩外,已经投帖了。 孙大彪拿过他的帖子,却还是过去的那张。心里舒服了些,问道:“他什么衣着?” 喽啰不解,眨巴着眼睛道:“衣着?就是……往日的衣着……” “没穿公服?” “回老爷:没穿公服,小的看得明白,就是冯二老爷常穿的那身……” 听闻这二弟没穿公服,也没摆官架子,孙大彪这才心里舒服了些,他大声吩咐道:“开正门!说我出迎。” 冯海蛟原本是打算穿着公服,摆着全副的“仪仗”,威风八面的进入大崀圩的――他准备在这义兄面前好好的抖一抖“官威”,然而在进入大崀圩前一里多地的时候,毕轩盛进谏说此来是要说服孙大彪一起干髡贼,不宜摆官架子。 “……孙大彪是老爷您的结义大哥,若能收服便是老爷在阳山的助力。老爷还是宜礼贤下士--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 “孙大彪算鸟个诸葛亮,”冯海蛟骂道,不过毕轩盛的话倒是颇有道理――他现在亟须孙大彪的合作。 其实他这会已经有些后悔了:官兵在连阳地区并无一兵一卒,能提供支援的只有和自己的差不多的广宁的杨老爷――也不知道这毕师爷说得话算不算数。搞来搞去,自己去除了得了“把总”的官衔之外一点实际的好处也没有!说是可以“自征钱粮”,那也得花力气去征收才行。 不过此时他已是退路全无了――盖着他大印的文告已经在县里不少地方张贴。已然是公然宣告和髡贼为敌。少不得要和髡贼的县令开仗。 髡贼的县令虽说手下没多少人马,好歹也有几百人。冯海蛟对自己手下的战力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多年来他干得勾当主要是水上的生意,要手下在陆上摆开战阵,一刀一枪的厮杀,心里实在没底。也的确需要孙大彪这样的干惯陆上买卖的来加盟。 所以毕轩盛没费什么力气就说服了他,摆官威的热乎劲他也过去了,当下关照把仪仗都收起来,自己也换上了平日里的便服,偃旗息鼓的朝着大崀圩而来了。 “什么?冯海蛟受了明国的招安?”王初一有些吃惊,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是,县长!”张天波恭恭敬敬的说道,“小的在孙大彪那里正游说,冯海蛟却来了――进来才知道,他已经受了熊文灿的招抚,就任什么‘阳山左翼把总’。” 这多少有些出乎王初一的预料。虽说这种绿林土匪最大的梦想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不过眼下明军在几百里之外,对阳山根本就是鞭长莫及的状态,他受这个招安除了得了一个官衔之外有何好处? “想不到这冯海蛟竟如此的愚顽,”王初一道,“你那义兄孙大彪呢?” “冯海蛟倒是来找过他,说有门路可以帮他去说合,也弄个明国的官儿当当。不过孙大哥说他不想寻死,不愿意。”张天波道,“冯海蛟虽说受了明国的招安,不过是釜底游鱼罢了。这个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只是这招安冯海蛟的事情要请老爷示下,还办不办?” “此事先容我想一想。”王初一原本就无意真要招安他们,此刻起了这个变数让他一时有些无措。他又问道:“孙大彪对我们这边怎么回应?” “这个,”张天波有些吞吞吐吐,道,“孙大哥对老爷的提议倒是感激,只是只是,他说他手下要养活的人口众多,他一个人受招安,什么名分都不打紧,只是手下人都没个名分,要自个寻饭吃,不能服众……” “呵呵,这是在嫌弃没个官儿做吧。”王初一笑了起来――这和彭寿安的预计倒是相差无几。 “老爷圣明!”张天波卑躬屈膝,陪笑道,“不是小的多嘴,也不是小的帮自家兄弟,实在是家家有难念得经!孙大彪手下靠他吃饭的兄弟有一百多人,还有家眷。他愿意当个地保,手下兄弟还不乐意叻。总得请老爷施恩,给大家都安排个出路方是。” “又要受招安,又要给手下兄弟谋个出路――这是要谋个军职啊。” “小的不敢妄言。”张天波的头低得愈发低了。 “你就别不敢,妄言了。”王初一对他们这些吏员的这套言辞很不感冒,“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孙大彪提得是什么条件?说来我听听。” “是。”张天波其实和孙大彪早就商议妥当了这回复的条件,原本孙大彪还想开得高些,张天波却说不宜开得太高――毕竟这王初一也不过是个县令,又不是元老。狮子大开口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觉得他没有诚意。 “孙大彪说了,请王县长给他和手下的人马一个名义,算作官军,按时发给粮饷。” “嗯。”王初一不置可否,问道,“还有呢?” “将大崀圩划作他的驻防地,由他管辖――县衙不得……不得……干涉。” “这是漫天开价啊。” 张天波干笑了几声,道:“大崀圩是孙大彪的老巢,自然是不肯放手的……” “这个我知道。还有没有,你都一口气说了吧。” “大崀圩前些日子被瑶民破了,洗劫一空。如今缺粮少衣,想请老爷赏赐糙米五十石布二百匹救济。就是这些了。” “这倒不算过份。原本就是应该救济的。”王初一漫不经心的点头,让人不知道他说得不是真心话。他思索片刻之后道:“你且下去吧。过几日我再与你谈。” 张天波当下告退下去。王初一立刻派人把彭寿安请来,将招安的情况与说他了一番。彭寿安思索片刻,道:“冯海蛟受了明国的招抚未尝不是好事,孙大彪如今又愿意受抚,二人之间必然已经生隙。搞不好,弄出一个二桃杀三士的局面也未尝可知。” “二桃杀三士?” “哦,事情是这样的……”彭寿安暗笑王初一粗鄙,但是还是抱着优越感将这个典故说了一遍,又道:“孙大彪、冯海蛟、张天波原本号称阳山三霸。如今张天波当了我们的官,冯海蛟成了明国的把总,就这孙大彪什么也没有――你若是孙大彪,会作何感想?”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5节 第一百四十二节 各怀鬼胎 “一定是很不甘心!”王初一道。 “正是!”彭寿安悠然的捋着长须,“这孙大彪原是三兄弟中的老大,实力最强。却被瑶民打了一个冷不防,实力大损。心里原本就有气。现在这冯海蛟又先他一步当了把总,他心里必然是妒恨交加。这便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彭寿安自觉运筹帷幄,抖擞精神,继续献计道:“既如此,倒简单了。不如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先应允了这孙大彪的条件,给他粮食布匹。再许他一个国民军的中队长头衔和大崀圩里正之职,让他去剿冯海蛟――只要他能拿下冯海蛟的人头。” “他能办到么?” “办得到,办不到,都不打紧。只要他受了这招安,我们把消息往外一放,冯海蛟和孙大彪便会视如寇仇。彼此攻杀,我们正好坐守渔翁之利。” 王初一心道这读书人真是狠毒在心里!不过这等刁钻的计策,换了他可想不出来,澳洲人在培训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只说了剿匪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不能说这些法子没用,但是都要许多人力下去做具体工作,见效很慢,又要花费许多人力和精力。相比之下,彭寿安的法子要简单的多,而且一样见效。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第二天,王初一把张天波叫来,和颜悦色的夸奖了他一番。又把己方的条件说了出来。 “……只要他拿下冯海蛟的人头,或是生擒活拿,献到县衙,不但他的条件我全部应允,还会向元老院保荐他,提拔他――你也总该知道元老院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全心卖命,不愁以后不谋个封妻荫子的前程,连带着他手下的弟兄也有个好结果。” 张天波心中一沉,脸色大变,王初一微笑道:“如何?有困难?” “有……没有……”张天波咽了一口唾沫,“老爷!这事的确有点难办!冯海蛟和孙大彪是结义兄弟,要孙大彪这么干,就是坏了江湖义气,他,他大约是不肯的……” “都要当官了,还讲什么江湖义气。”王初一很是鄙夷,“他们绿林中人,入伙都讲究一个‘投名状’,孙大彪如今要入我澳洲人的伙,不拿出个投名状来,怎叫人放心?何况他要得条件我都允了――只要他能办到!你放心,粮食和布匹,我先拨给你三分之一,让你去孙大彪那里也有个说法。” “是,我这就去向孙大彪说。”张天波无可奈何,只得辞了出来。 王初一当即下了条子,要仓库拨二十石糙米和五十匹布,交给张天波。 这引起了几个归化民干部的反对,因为阳山眼下的局面百废待举,粮食布匹都市重要的民生物资,眼下自用都不够,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交给孙大彪这个县里人人恨之入骨的土匪头子――还要招降他! 王初一原本是对此事保密的,以防有人泄密。此刻遇到下属干部的一致反对,不得不将全体归化民干部集合起来一起和彭寿安开了个内部会,把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要求大家配合工作。 没想到这会议一开,引来了更大的反弹。特别是负责阳山治安的阳山县国民军中队的中队长罗奕铭,对这套计谋更是表示反对。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诡计?”他反问道,“大崀圩上次就被永化的瑶民攻破过一次,孙大彪吃了大亏,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据去过的商人说,连寨墙都没完全修复。我们兵力不足不假,但还可以动员永化的瑶民参加――他们和孙大彪早就不对付了,我们要收拾孙大彪,永化的瑶民肯定会倾巢出动帮忙……” “不妥,不妥。”彭寿安连连摇头,“瑶民与孙大彪素有仇隙不假,然而驱之为战,战后必要索酬――王主任以何为酬?若是要食盐,倒也罢了。若是借此机会强占大崀圩不去,又该如何应对?这大崀圩可是卡住永化诸瑶的咽喉。下官在此居官数年,本地的地形多少还了解:若是被他们夺取了大崀圩,瑶民出可祸及全县乃至连阳三城,退可据此抗拒天兵……” “他们不敢强占大崀圩!”罗奕铭对彭寿安这个人和计谋很是看不惯,大声道,“我们国民军中队是做什么的?八排瑶这么多人也照样被我们打垮了,永化瑶民更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难道还敢在阳山摆威风?” 彭寿安原本是不与归化民干部争辩的,在他看来第一这有失身份――毕竟归化民干部大豆是粗坯出身;第二呢,他是降人身份,亦要避祸。然而自从黄首长对他说了一番鼓励的话,王初一又处处信用他,彭寿安不免也有了“国士报之”的念头。此刻便出来辩解道: “若说武力,自然我大宋不惧瑶人的武力,可是这阳山亦是刚平定不久,官瑶双方都有疑惧。若是我们借助瑶民武力,不但胜之不武,若是瑶民讨要赏赐不予,难免又要心中结怨,日后徒生纷争。” “你这计划太过理想,万一孙大彪不上这个当呢?”罗奕铭继续反对,“孙大彪现在是舔伤口混日子,会为此去和冯海蛟拼斗?万一他自己先被冯海蛟杀了呢?就算斗赢了,杀了冯海蛟,他又凭什么相信王主任一定会兑现诺言?谁给他担保?这点我们都想得明白的关节,难道他们几个土匪会想不明白?” 彭寿安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孙大彪的确很有可能看穿他们的驱虎吞狼的计策。但是这并没什么关系:孙大彪的选择并不多: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就算澳洲人不去收拾他,迟早永化的瑶民也会来下山收拾他;若说选择接受大明的招安,大明如今对连阳地区都是鞭长莫及。把总、守备、都司……这种官衔听着虽然威风,实际根本没什么用处。 然而他懒得再多做解释:这些粗人怎么会懂什么叫做“势”?眼下澳洲人在广东在连阳就是“势”,席卷一切。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象孙大彪这样的小小股人马是根本不可能对抗这种“势”的所以。他非常有信心:孙大彪就算看得出来,也不得不咬钩。 最后还是王初一拍板,定下了这个计划。 为了预防万一,也为了必要的时候能随时可以动手,两个国民军中队都要做好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派出更多的侦察人员到青莲圩和大崀圩附近活动,随时传相关的情况。 当下由张天波出面带队,押解着米和布到大崀圩。孙大彪就要受澳洲人的招抚当官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孙大彪看到来了一部分布匹粮食,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差点就说“生我者父母,爱我者唯王主任”了。 “大哥,这份礼物虽然香,吃下去可是带钩子的。”张天波看他乐得找不着北,不由的提醒道。 “怎么?” “澳洲人给兄长钱粮,答应兄长的条件,可都是有条件的――必须除掉冯二哥。冯二哥几天前来大崀圩,咱们三兄弟还起了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还答应帮着去给您老请封,这事您看是不是先和他也商量商量?” “我说老弟呀,你如今这是怎么了?”孙大彪笑嘻嘻,道“咱们刀口舔血混饭吃的人,话向来是说一半的――当不得真!他冯海蛟受招抚的时候怎么不派人来和我商量,成了事才巴巴的跑过来说,还要我和他一起‘共谋大业’,‘扶明灭髡’――我自然只能拣几句好听的说了。至于那几句现成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兄弟赌咒发誓还少了?” “可是……”张天波听得胆颤心惊。显然,冯海蛟几天前来拜访显然并没有扑灭这位义兄的心头火。不过,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孙大彪的想法。说是“共谋大业”,实则是在冯海蛟的麾下干活。冯海蛟已经是“把总”了,他孙大彪还是一介布衣,怎么个“共谋大业”法?就算真有些许功劳,肯定也会被有官身的冯海蛟龙先占去了。 然而澳洲人眼下的条件,却又是再明白不过的“驱虎吞狼”之计。要诱得孙、冯二人自相残杀,再来谋渔翁之利。 他只能再次提醒:“大哥,受澳洲人的招安也好,受明国的招安也罢,总要大家和气生财。万不可中了他们借刀杀人的诡计!更不能先自相残杀起来……” “呵呵,你老弟怎么了?忽然这么瞻前顾后起来了。”孙大彪起身笑道,“那天冯老二到我这里来,你可还是想着把他一鼓擒拿,献给澳洲人。” “嘿嘿,”张天波讪讪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冯海蛟来大崀圩,轻车简从,咱们兄弟一鼓将他擒下,献给澳洲人。从此铁了心跟着澳洲人干,亦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如今这机会既已失去,再要谋他,便要刀兵相见,必要打个两败俱伤不可……”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6节 第一百四十三节 各怀鬼胎(二) 在张天波看来,孙大彪的上策是几天前趁着冯海蛟来拜,乘其不备将他或擒或杀,献给澳洲人,最差的结果亦可谋个退路,做个平平安安的富家翁。如今机会既已失去,再要对冯海蛟攻杀,反成了下策。 果然,孙大彪听了他的话,脸色不那么活络了, “两败俱伤且不去说,若是灭了冯海蛟,澳洲人说话算数也就罢了,若是他们翻脸不认人这么办?那时候你老手下兵少粮缺,澳洲人要灭您还不是举手之劳?” 这下,孙大彪开始坐立不安了,他转了几个圈子,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难不成我们兄弟就此等死不成?!” 张天波眼珠一转,道:“如今唯有‘脚踩两条船’……” 孙大彪一听顿时来了劲头:“如何个踩法?” 张天波道:“这澳洲人的招安,大哥且受了,这是第一条船。有了这个名义,便算是澳洲官身,在县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方便。” “这另一条船就是大明喽?” “正是。”张天波点头,“冯海蛟愿意替大哥去请封不用拦着,咱们自己也得派个人去和大明派来得人接上头――不然隔了一层,总是不方便的。” “好好,”孙大彪连连点头,忽然又眉头一皱,道,“这脚踩两条船倒是容易,就是这两边如何应付?大明还好说,熊文灿天高皇帝远,我们说什么便算什么,大不了随便弄两颗人头去唬弄下,这边澳洲人可就在县城里!我受了招安,他要催着去打冯海蛟这么办?” “他要催,咱们就去‘打’――自然,要和冯二哥说好了,大伙做个样子,放几炮便是。不拘哪里割几个人头去交差,算是打过了。没打下来是实力不济,请澳洲人多拨粮饷……” “澳洲人又不是傻子,如何肯?” “他即舍不得粮饷,咱们也自然出工不出力。” “这法子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孙大彪世代为匪,知道官府的套路,“日子久了,那澳洲县令要派了国民军来‘助剿’,逼着咱们去打头阵又如何?” 张天波道:“眼下县里百废待举,大明、瑶民都是澳洲人的心腹之患,县令带了不过区区几百人来上任。顾不了那么多。咱们是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到生变之时,再做打算。眼下之计,只有紧紧笼住冯二哥,有他在,咱们便进退有据。” 张天波话里还有第二个意思,若是大明反攻或是髡贼对阳山治理虚弱无力,那么他们三人聚在一起,便是县内的第一大势力,大可有一番作为;若是髡贼强势,大明反攻无望,那么逮住机会突然将冯海蛟擒杀,亦有最后的退路。 孙大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道这张天波真不愧是快班头子,真是心狠手辣。 兄弟俩计较停当,便派人与冯海蛟暗中约定“明斗暗和”的策略。这边孙大彪满口答应条件,说只待自己“准备停当”,便立刻出兵,“痛剿”冯海蛟。 孙大彪得了粮食和布匹,又得了澳洲人的名义,便公然在大崀圩设卡,收起了通往瑶区的盐税商税。他有了钱粮,手下逃散的喽啰,被澳洲人剿灭漏网的各类匪人,都纷纷前来投靠。一时间大崀圩内乌烟瘴气。而永化的瑶民却是民怨沸腾,纷纷来找王初一告状。归化民干部也十分不满,对王初一的“二桃杀三士”之计表示反对――这孙大彪根本不去攻打冯海蛟龙,反而打着澳洲人的旗号作威作福,尤其是盘剥永化的瑶民,闹得民怨沸腾。 这下王初一有些坐不住了,当下又派人去催问孙大彪何时进兵青莲圩。 “不是卑职推脱,实在是卑职眼下兵微将寡,粮饷两缺。必得先备足了才能进兵……”孙大彪照例哭穷。 他只哭穷,拖着不进兵,王初一也觉得棘手,加上同僚们也有意见,特别是罗奕铭。他提醒王初一,再这么搞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才压服的永化瑶民又要起来暴动了,而且前不久宣传口的宣传就全成了骗人的鬼话,以后在瑶区开展工作就会万分困难。 “……永化瑶民最痛恨的,便是这高价食盐。他们和八排瑶一起造反,根子就是大崀圩的孙大彪收取高额的过境盐税,垄断生意。咱们到阳山来,口口声声说要锄暴安良,让瑶民和汉人百姓‘一体平等’,结果却还是照旧纵容孙大彪垄断盐务,岂不是失信于他们?” 这让王初一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永化乡虽然有国民军一个中队镇守,但是真要闹起事变来,镇压下去固然容易,自己在黄首长面前便无法交待。不得不又来找彭寿安问计了。 彭寿安也拿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只好敷衍了几句“且先安抚瑶民,静观时日。” “瑶民如今闹得厉害,一直派人来请愿,说如今盐价高得大伙都买不起了,只能淡食。这可不是几句话能安抚的。”王初一十分苦恼。 彭寿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条妙计:目前阳山县第二中队正驻扎在永化,每月县里都要给该中队运送补给。去永化有两条路,一条是走连江水路,到黎埠圩,再转寨岗河南下。抵达后再用人力输送。不但路途较远且连江上治安情况不好,还要相当数量的护送兵力,对于区区不过一百人的部队来说补给的动静太大了。所以补给队多走路途较近,也比较安全的陆路。即经大琅圩入永化。虽然孙大彪很快就重占了大琅圩,但是从来不敢拦截国民军的补给车队。 彭寿安的“妙计”便是由补给车队里夹带食盐进入瑶区,再向瑶民“平价”销售。 “……如此一来,孙大彪在大琅圩设卡收盐税便无利可图,永化瑶民亦得了平价之利。” 这妙计得到了王初一的首肯,没想到罗奕铭又是反对:“自古征收盐税是官府的权力,他孙大彪有什么资格设卡收税?县里应该立刻命令禁止,哪有用夹带的方法来给瑶民送盐的。再说这盐送到了,还得部队去卖!岂不是违背了部队不许经商的禁令。” 王初一自觉得这计策不错,现在又被他反对,再想到自己的决策不断遭到归化民干部的置疑,心里早就在怀疑是不是罗奕铭暗中捣鬼,他喝斥道:“罗奕铭同志!请你注意,我是阳山县县长!你只是负责治安的国民军队长兼任治安科科长!你可以按照程序表达你的意见,但是没权指斥我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不合适,可以向上级反应。但是绝不允许私下搞小串联,反对上级领导!” 元老院对上下级关系尤其重视,罗奕铭自然也是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被王初一当面一喷,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觉得王初一这样干完全是错误的,纯粹是在耍弄“阴谋”,完全没把黄首长说得“发动群众”“争取大多数”这个宗旨放在第一位。 这也就罢了,然而罗奕铭过往的经验,孙大彪这种匪类疑心极重,变幻无常。所谓的计谋未必能在他身上奏效――就是奏效了,影响也非常坏。眼下阳山县里对招安孙大彪和张天波已经有很大的怨言了,就算最后能“一网打尽”,这种民心上的损失却是很难被弥补回来的。何况孙大彪极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给阳山的军政机构造成损失…… “怎么办呢?”罗奕铭回到住处思索了好一会,决定事不宜迟。应该立刻向黄首长反应情况。想到这里,他铺开信纸,开始向黄超写信。 就在各方暗流涌动的时候。青莲圩的冯海蛟宅子里,同样弥漫着阴谋的气味。 和大崀圩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不通,青莲圩却是一副“整军备战”的紧张态势。冯海蛟不但让原本散居各处的居家土匪全部回寨子,还搜罗了不少外地来得亡命之徒。又役使周围百姓,每日在修整寨墙,打造兵器,铸造大炮。 他们三人那日在大崀圩孙宅之中摆下香案,重新对天盟誓“永不相叛”,要“同生共死”,又约定由他为孙大彪去“请封”,大家“共图富贵”。然而孙大彪又接受了髡贼招抚的消息依旧让他紧张了好几天――虽然没过多久张天波便来到了青莲圩,将把兄脚踩两条船的“苦衷”“不得已”之处诉说了一遍,还将“明斗暗和”之策演说了一番。双方定下了互不相攻,暗中彼此襄助的盟约。但是冯海蛟依旧不放心――在他看来,澳洲人的国民军人少,初来乍到又要维持县内治安和镇抚瑶民,短期内不可能来对付自己。真正值得警惕的反而是把兄孙大彪。他是带着澳洲人来攻打自己,那可是熟门熟路――自家的短处弱点他全知道。这把兄真要拿自己的人头一用,这脖子后面可就有点凉了。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7节 第一百四十四节 补给车队 就算他不来图谋自己,无疑受了髡贼招安之后,孙大彪是不会再和髡贼刀兵相见,髡贼便可以从容来攻打自己。到时候他危如累卵,这大哥能隔岸观火就算是大仁大义了,搞不好还会来个落井下石。 这种疑惧折磨的冯海蛟忧心忡忡,一直怀疑自己当这个“把总”是不是当错了――早知道不如主动去投降澳洲人了。思来想去,只好去问计毕轩盛了 毕轩盛自然也容不得孙大彪的脚踩两条船。毕竟杨举人派他来得目的是在阳山给髡贼找麻烦,把髡贼拖住。如果孙大彪左右逢源,和冯海蛟僵持着。这阳山还是乱不起来。不但乱不起来,时间长久了,这冯海蛟也会跟着动摇。 他自诩小诸葛,只觉得没过去一直是被爹压着才没能大展拳脚。现在独当一面,自然要好好的筹划一番了。 眼见着冯海蛟来向自己问计,毕轩盛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低声道:“老爷疑虑的是!这孙老爷说是和东翁您歃血为盟,相不互攻。然则人心隔肚皮,万一……” “这个我晓得,还用得着你说!”冯海蛟没好气道,“如今我上了大明的船,势单力薄的,万一澳洲人来攻打,咱们一个也跑不掉!连你那**杨老爷也是迟早荡秋千的份!MD,他说给老子的火器呢?还有那姓詹的卖屁股的,说什么要拨给我银子,到现在连个毛也没看到!屁!” 毕轩盛微微尴尬:这空头许诺自然当不得真,不过真要惹恼了这匪首,自己小命不保不说,难保他不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去投奔髡贼。 “从会宁和梧州过来,都要一段时日,况且现在路途不靖,詹、杨二位老爷要送东西来,怕也是举步维艰。咱们现在的局面,等不得他们,只有自己干……” “干?这么干?你说个道道来!”冯海蛟瞪起了他的一双小眼睛,凶光毕露。 毕轩盛暗暗胆颤,心道这货还真是个积年的老水匪!不由得将轻慢之心收起,毕恭毕敬道:“老爷稍安勿躁,学生有一计……” “小休息结束了,大伙准备上路啦。”尤辞仁一边吆喝着,一边戴上了新发的遮阳盔,又拿着毛巾擦汗。 随着他的吆喝,原本懒懒散散躲在树荫下的民夫和国民军们拖拖拉拉的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七月的天,热的象要下火,进入六月之后,天上便没下过一滴雨,烂泥路上覆着一层浮灰,路边的草都蔫了。这样的天气还要在日头下赶路,难怪人人都没有好脸色。 “中尉,天气这么热,是不是再多歇息十分钟。”负责管理民夫的下士凑过来说道。 “你糊涂!现在还不到中午,趁着不算太热不多走几步路到大崀圩打尖,准备午后晒人肉干么?”尤辞仁斥道,“趁现在赶紧走,午后歇个晌,下午还得紧赶着到宿站。天黑了不安全!” 下士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的离开,自去催促民夫。 民夫们将紫电手推车上的绳子重新整理一番,捆绑结实。这些车一共有十辆,上面捆着装粮食的草袋,还有一些统一样式,却又大小不一的口袋和箱子,上面都盖着红色的铁拳军徽和蓝色的号码。这是联勤统一制作的包装材料。 这是向永化输送物资的补给车队,这样的补给每周一次。运输的主要是粮食和部分无法就地调达的副食品。每车装载三百斤,配两个民夫,一拉一推,平时不算太费力,只是如今天气变得很热,民夫上路便觉得辛苦倍于往日了。 除了二十个民夫,还有一个班的国民军士兵护送。原本这样的护送并不需要尤辞仁这样的少尉军官出马,但是因为最近形式复杂,永华的瑶民又有骚动的迹象,罗奕铭便派他去永化,调查一下当地的情况――尤辞仁是国民军中少有的旧读书人出身的军官,不但识文断字,办事亦颇有章法。 原本尤辞仁在伏波军中是大有前途的,不过由于半年他被诊断出了身体有病,不适合队列服役,原本是要退伍的,不过尤辞仁不愿意到后方去,便被派到了阳山当治安科副科长。为了开展工作方便起见,他平日穿国民军的制服,戴中尉的军衔――和他在伏波军里一样。 不过几分钟,队伍便整队完毕。尤辞仁照例检查了车队情况,还检查了每个士兵的装具。国民军士兵普遍作战素质较差,战斗力不强,对条例的遵守程度更是远不如伏波军,因而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气在矫正他们的各种小毛病上。 “每支枪都要上好弹药!不要怕麻烦,更不要怕走火!”尤辞仁不厌其烦的说道,“阳山还没有太平,要时刻警惕敌人的突然袭击!” 士兵和民夫们愁眉苦脸,好不容易捱到了尤中尉宣布“出发”,大家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尤辞仁把下士叫道身边,低声道:“前面是大崀圩,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押送物资。大崀圩的情况他是了解的。虽说盘踞其中的孙大彪接受了招安,实则手下人马并未经过整编改造,补给车队要经过,他自然不放心。 “不要紧,孙大彪很识相。”下士并不以为意,“他回到大崀圩之后,我们经常经过他的地盘,不管是补给车队还是单独人员,他从来不敢留难。每次都是礼送出境的。连我们在大崀圩打尖吃饭都叫不收我们的钱……” 尤辞仁点了点头,不过,他已然不太放心。这些地方豪强变幻无常。刚和你称兄道弟,转头就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他对王初一当初没有集中力量攻占大崀圩一直有腹诽。这个通往瑶区的交通要道怎么能落在孙大彪这样的人手里?万一他起了坏水,驻永化的中队就会十分被动。 虽说王初一在会议上透露了他的真实目的,但是尤辞仁觉得他的算盘十分可笑,不可控的因素甚多。然而这些话他也只能和罗奕铭说说――毕竟王初一才是县长。 一路无事,车队在午前抵达大崀圩。路上设卡的团丁一见来得是国民军,不敢啰嗦,赶紧搬开拒马,让他们通过。 大崀圩是通往瑶区的交通要道,原是个商业发达的集镇。不过前不久的八排瑶之乱,永化瑶民打破了大崀圩,抢掠之后放了一把火,把圩内街道建筑烧毁十之八九。如今尚未恢复元气,依旧是满地断壁残垣。只是商贩已经搭起棚子,做起了生意,街道上颇为热闹,除了陆续回来的本地百姓,周边的百姓也到这里来赶集贩货,人群中,时不时的还能见到瑶民。 他们一进圩,便有孙大彪的一个管家闻讯赶到,又是作揖,又是客套。听闻他们是要当地打尖,便将补给车队领到一处空场上。这里大约原本是什么房子,如今烧得只剩下一片白地。只在当间修了几个竹棚,下面放下缺腿少脚的桌椅,供过路客商打尖吃饭。 “来来,请兄弟们都请坐下,”管家招呼道,“我这就叫人预备饭菜……” “不必太费心,”尤辞仁道,“天气热,亦不能吃得油腻,米饭菜蔬,拣新鲜的上。” “是,是,长官说得是。”管家道,“小的们这里有现成的预备,都是过路客商吃的,虽然粗粝,倒还干净。” 说着关照人将饭食搬上,尤辞仁看了一眼,只是放凉的米粥和腌过的瓜菜,还有一大缸子绿豆汤。不但器具食物干净,也觉得很合用,当下点点头。下士低声道:“中尉,我们常在这里打尖,不碍事的。你老就放心用吧。” “车队上的物件可有人看守?” “不用看守,他们不敢动的。”下士常带队运送补给,嘴巴一努道,“车就在对面的棚子下面,他们派人瞧着呢。您老怕丢东西,他们更怕!”说罢得意的笑了起来。 尤辞仁对他的麻痹大意很不以为然,不过就眼前的情况看,孙大彪和土匪大约还是区别的,毕竟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大约不至于太乱来。 正吃着饭,看到旁边一个草棚里,坐着几个瑶民,在吃着芋头之类的东西,却不见他们要吃得东西,伙计只是放上一叠大碗,一大壶茶水。 看他们的面色青灰,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虚弱无力之。尤辞仁觉得奇怪,问道:“这些瑶民既然在这里打尖,怎么不要吃得?” 管家陪笑道:“他们都是到这里卖山货换盐的。换了盐在这里歇歇脚再回去。老爷仁厚,可怜他们穷,就让他们在这棚子里歇歇脚,吃干粮,茶水亦不要他们钱。” “原来如此。”尤辞仁点点头。看这些瑶民的样子,显然是许久没有吃到盐的模样。再看他们随身带的物件,装盐的竹筒轻飘,显然没多少盐。 “你这里盐价多少?”尤辞仁随口问道。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8节 第一百四十五节 赌咒发誓 管家的笑容顿时有些呆滞,吃吃哎哎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都是拿山货换盐……” 尤辞仁知道孙大彪的作为,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不再问下去。 吃罢午饭,尤辞仁关照照价付款,管家坚决不肯收,双方又推让了一番,最后对方勉强象征性的收了些。不仅如此,又给各人随身带的竹水壶灌上了凉茶。殷勤备至。 “赶紧上路吧,”尤辞仁催道。 一行人出了草棚,推上车子便往圩外而去。大崀圩并不算大,一条主街不过半里地。不多片刻便出了镇口。尤辞仁一直紧绷着的心才算放下。 下士见他轻轻吁了口气,笑道:“长官莫要担心,这一带都是孙大彪的势力范围,一般的小贼没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搞事,安全的很。”说着他派了下自己的步枪,“其实带着这个都多余。” 尤辞仁见不止是他,整个班都有一副慵懒的态度,不禁摇了摇头。道:“这些土豪多疑善变,不要太过轻信……”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推车,又走出去半里多路,转过山头,忽然见到前面又出现个哨卡,不但安置有拒马,还有木制的塔楼,十几个壮丁手持刀枪,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两路拒马中间,只空处一个单人通过的路口,十几个小商贩或者瑶民打扮的人正排队逐一通过。卡口上吵吵嚷嚷。 “这是孙大彪设的卡子,”下士说,“过了这里,就是瑶区了。” “他们在搜检什么?”尤辞仁见每个人过卡都随身物件都要搜检,连衣服都要敞开。 “盐。”下士说道,“孙大彪的最大财源就是往瑶区卖盐。瑶民也好,商贩也好,往瑶区去要带盐的,都得在他家的盐店买。买了之后装个口袋,上面再盖个火漆印,过卡的时候火印完好的才能过,不然就算走私食盐,抓住了轻则没收挨打,重则关到他家私牢里,要家里人用钱去赎……” “好大的威风!比官府还厉害。”尤辞仁是归化民,地方豪强横行霸道,官府形同虚设的事情见得多了,对此没有元老们那么少见多怪。然而他意识到这种现象至今存在,是永化瑶民对县政府日益不满的,瑶区骚动的直接原因。 这次王县长要自己带得车队里夹带上几百斤盐,其也就是为了安抚下瑶民。 不过孙大彪这伙人还是要尽快解决,拖下去对元老院的威信和阳山的稳定都有不好的影响…… “谁说不是呢,”下士啐了一口,“我们每回去永化,瑶民都说这事。都说:‘你们来的时候说好以后卖给瑶人的盐和汉人一个价,现在还是卖高价!’” “也不知道王县长打得什么算盘,”一个士兵接口道,“照这么下去,永化的瑶民又要造反了。” …… 说着话来到卡口前,下士忽然皱了下眉,低声道:“有点不对劲。” “什么?”尤辞仁吃了一惊。 “卡口上的人我不认识。” 车到卡口前,却不见人把拒马搬开,只迎上来一个瘦小的黑汉子,大声吆喝:“停车!TMD,快停车!” 车队顿时停了下来,下士皱了皱眉,道:“中尉,我上去看看。”他说着对后面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下士迎上前道:“我们是往永化送补给的,快把拒马移开!” “老子管你是什么**后勤队,要过卡的都得检查!”黑瘦汉子一反他们进入大崀圩时壮丁的态度,完全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态度。 “你听清楚!我们是县里来得国民军!往永化送补给品的,你再多话老子一枪毙了你!”下士已经多次经过这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由大怒道。 “毙了我?谅你没这个胆!”黑瘦汉子一脸不屑,“这是孙爷的地盘,都得按照孙爷的规矩办!凡是要过卡进瑶区的,都得查有没有私盐,没有了才能过!” 下士这下气得脸都红了,把枪从肩膀上摔了下来一横,大声道:“我看哪个嫌命长得来验?!” 这下,整个卡口都骚动起来,随队的士兵都摘下枪来,卡口上的壮丁一个个亦是刀枪相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车队的民夫吓得动也不敢动,腿肚子直发抖。 尤辞仁心里一震:这是什么情况?! 从他们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情况看,孙大彪对己方的态度并没有变,就算他起了坏水,要对付他们这支小队伍,刚才在茶棚里吃饭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枪支都卸下来了――为什么到了瑶区门口才突然换了嘴脸? 正当他还在紧张的思索的时候,忽然路边山上轰隆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从山边喷射出一排铁砂石子,如一把大号的喷水壶,无差别的朝着整个车队扫了过去! “这么说,孙大彪是不知道谁袭击了补给车队喽?” “是!是,孙大彪他对天发誓,不是他袭击的车队,”张天波的身子都快对折了,满头是汗,“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王初一接到补给车队被袭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从大崀圩来了一队人,带队的是孙大彪的管家,不但送回了车队,还把在袭击中受伤的伤员和死亡的士兵和民夫的尸体送了回来。 尤辞仁也回来了,灰头土脸不说,还带了伤。 管家一见到王初一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喊冤。好不容易,才从他和回来的伤员口中得到了当天遇袭的具体情况。 原来当天下士在卡口上和守卡的壮丁交涉的时候,从路边忽然打了一发荔枝炮过来,当场打死了下士和一个士兵,守卡的壮丁也用刀枪趁乱向小队袭击,民夫猝不及防,死伤很多。士兵奋力战斗才把敌人击退。最终一共死亡士兵两人,民夫七人,另有十多人受伤。车队载运的物资倒是没受损失,只是民夫伤亡惨重,车队无法前进,只得又回到了大崀圩。 孙大彪得到消息,急忙赶到尤辞仁面前,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表明这决不是自己干得,说哨卡上的人都不是他的人――他派去守卡的人都不见了。 尤辞仁无心和他辩白,民夫损失太多,还有民夫和士兵的遗体要赶紧送回去――天气炎热,搁置不了太久。便要他派出民夫将车队全部送回阳山县城去。 孙大彪立刻照办,还不断絮絮叨叨的反复说自己是“冤枉的”。要尤辞仁在王县长面前“代为辩白”,最后还送了五百两银子,说是给死伤弟兄的“安置钱”。 车队在大崀圩被袭,这完全出乎王初一的预料。他当然知道孙大彪“不老实”,但是没想过他居然敢对补给车队下手。 “你觉得孙大彪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王初一问尤辞仁。 “不敢肯定,但是真话的概率比较大。”尤辞仁虽然不喜欢王初一的处置方案,但是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我想不出孙大彪为什么要这么干――这是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 “我也这么觉得。他这么干了,就是公然和我们为敌。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可言?” “另外,在被袭击前……”尤辞仁说了下士当时说得话,“……他是常来常往的,哨卡上的人多少都面熟,却说都面生,的确有蹊跷。” “你是说有人暗中把原来的守卡人都换过了。” “是这样的。”尤辞仁认可这个推断,“不过我们也不能轻信。孙大彪这个人是典型的土豪劣绅,鱼肉乡里之辈。除了盘剥瑶区百姓,手上血债也不少。” “这和他的血债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这事到底是不是他干得!”王初一不耐烦道。 尤辞仁心里很不舒服,然而他没说什么,只是说:“现在我们还要赶紧向永化补给,那边的存粮不多。这次还是我带队去!” 于是便决定第二天再向永化派出补给车队。这一回,车队平安的抵达了永化乡所在地,不但运去了粮食,还将一千斤盐运到了当地,低价出售给当地百姓。尤辞仁回来报告说,孙大彪一路上殷勤备至,虽然没敢进入瑶区,但是派人远出十几里路来迎接护送车队。 车队回来之后不久,张天波就赶来了。 “可是车队被袭击是在他的地盘上――还是通往永化的卡口上。”王初一已经和彭寿安商量过,不管这次事件的真相如何,要最大限度的“压榨”一下孙大彪,强迫他表示出更大的“诚意”,以达到“不战屈人之兵”的意图。 “是,是,都是孙大彪他无能!”张天波道,“他亦是痛心疾首,特地请小人来请县长明辨:他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道好歹。王县长如此待他,他岂能不知?还请县长宽宏大量,给他一条活路――县长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绝无二言!” “哦?他真这么说?” “这等大事,小人岂敢撒谎。”张天波就差赌咒发誓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9节 第一百四十六节 巧舌如簧 “那好,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王初一这个主意亦是彭寿安所献,“你和孙大彪都该明白,永化的瑶民最近颇有骚动,大崀圩又是同往永化瑶区的要隘。这里若无强兵据守,我可是晚上睡不着的……” 张天波这下愣住了,王县长话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是要派兵进驻大崀圩! 一旦国民军进驻,用不了十天半月,这大崀圩就得改名换姓。他孙大彪在大崀圩设卡收税,平地抠饼的好日子便一起不复返。没了钱粮,哪个兄弟还肯跟着他干?生死便是这王县长一念之间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端得厉害!张天波暗暗咒骂道。毕轩盛这小子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若是回绝呢?王县长现在是“师出有名”,到时候从县里发兵,永化的国民军都不用出动,只要澳洲人一声令下,就凭孙大彪平日里盘剥瑶民的“事迹”,瑶民还不倾巢出动,裹粮襄助? 张天波暗暗骂冯海蛟“不讲义气”,这是逼着孙大彪上船啊! 就在发生袭击的第二天,正当孙大彪为着这件事焦头烂额,大发雷霆之际,忽然听庄丁来报:冯二爷派人来拜。 “TNND,正要找这小子呢,倒送上门来了!”孙大彪一脑门子的火。哨卡上他的人全给捆了丢在山沟里,好不容易找到了解开一问,才知道是“冯二爷派人来送得酒肉,吃了便都睡着了”。 孙大彪暴跳如雷,大骂冯海蛟“不讲义气”“卑鄙小人”,是“无耻混蛋”。这是摆明了拿着屎盆子往自家脑袋上扣啊! “来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捆了!”孙大彪喝道,“老子不见,明日一早全送到县里去!” 左右连忙相劝:这么说冯二爷也是结义兄弟。官面上的事情再大,也不能坏了兄弟情谊。再说来得也是底下兄弟,身不由己。 “也好,且容他先说个明白!把人带上来!” 来人正是毕轩盛,别看他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实际长衫之下已是汗透衣衫:这回可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了!关键是,还是他自己主动争取来得! 袭击运输队是他的主意,如今事情办了,善后自然也得他来办,不然冯海蛟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当然,若是事情办不成,他大概直接就被孙大彪给砍了脑壳,用不着冯海蛟来动手了。 事到临头,他只好用“富贵险中求”来安慰自己了。不过话说回来,毕轩盛也非纸上谈兵之辈,他的一番谋划自忖至少有七八分把握。 他强提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随着庄丁走了大厅。见孙大彪一脸煞气正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心胆一寒,原本蓄积的气势顿时散了七八分,双膝一软,跪倒磕头:“学生毕轩盛给孙老爷请安了。” “你就是我那海蛟兄弟新收的**师爷吧。”孙大彪即不还礼,也不叫他“起来”,冷笑道。 “正是学生。”毕轩盛见他毫无还礼的意思,正想自己站起来,抬眼一见对方狰狞的目光,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得跪着回话。 孙大彪大骂道:“冯海蛟那个王八蛋干得好事!他叫你来我这里有什么话要说?” “孙老爷莫要生气,”毕轩盛硬着头皮道,“今日我到这里来,是来贺喜的。” “贺喜?!”孙大彪一愣,旋即冷笑道,“冯海蛟那王八蛋是特意派你来消遣老子的?” “不敢不敢……”毕轩盛赶紧低头哈腰,“学生这里有一封文书,老爷一看便知。”说着从衣襟内取出一个布包, 随从当即接过去,呈给孙大彪。孙大彪打开一看,却是一张告身,上面填着孙大彪的姓名和上溯三代的姓名。官衔却是阳山右翼把总。 “这是冯老爷请詹老爷在熊督面前为您请来得。”毕轩盛道,“老爷有了这个,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了。岂不是要向老爷道喜?” “屁!老子现在是大宋的官儿,谁稀罕你这破烂玩意。”孙大彪嘴上这么说,却不肯把这告身放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毕轩盛知道事有可为,赶紧道:“孙老爷!这大明的告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经制文牒,您拿着就是朝廷命官,天下十八省谁能说不是?这大宋嘛,一个广东都没拿下来……” 这话果然打中了孙大彪的要害,毕轩盛见有戏,又道:“便是这广东一省之内,亦是遍地烽火。髡贼船坚炮利不假,可到底兵微将寡,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他日官兵重卷土重来,怕是亦抵挡不住……” “放屁,大明这么厉害,熊文灿怎么跑到广西当缩头乌龟了?” 毕轩盛不慌不忙,继续道:“老爷稍安勿躁。眼下熊督的确是蛰居广西,暂避髡贼的锋芒。但这只是一时!这大明既是朝廷正统,又有天下之力,民心所向。如今不过一时不备被髡贼所趁。待到他日重整旗鼓,自然要收复山河的。想当年奢安之乱波及川、贵两省,天下震动,不比这髡贼厉害?最后还不是酋帅授首。”他停顿了一下,“这广东的髡乱,朝廷迟早也是管得。到那时候,数十万朝廷大军跨五岭南下,髡贼不打紧,一走了之,上了船可奔海外之地,孙老爷您这一大家子还有这祖传的家业这么办?” 孙大彪开始焦躁不安了。其实这些疑问,他内心不是没有。但是他毕竟只是穷乡僻壤的一个土豪,消息闭塞,对“天下大势”所知甚少。没法综合分析。毕轩盛这样的读书人,只要略有“大局观”的,很容易在信息的掌握上压倒对方,使之信服――毕轩盛能在冯海蛟那里吃得开,也是这个套路。 “我这一家子和家业,不劳他冯海蛟费心。”孙大彪定了定神,冷笑道,“他真是好兄弟,拿着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真是多谢他的美意,不用朝廷大军到来,我这祖传的家业怕是立刻就要给髡贼灭了!” “老爷!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冯二爷这次虽说有些孟浪,要说大局,亦是在帮您……” “屁!”孙大彪瞪了一眼,“你说说看,他这怎么算帮我了?说不出道道来,我先来帮帮你!” 毕轩盛咽了口唾沫,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低头道:“孙老爷不愿开罪髡贼,冯二老爷心里是明白的。受个澳洲人的招安虚与委蛇亦待时变,冯二老爷自然亦没什么话说。只是孙老爷您心里存着的念头,髡贼心里明镜似得,只不过眼下他们左支右绌,没法和您老计较,装做不知道罢了。” “这点事也用得你来教老子?” “是,是。”毕轩盛赶紧点头道,“这点小见识,小的自然不敢说‘教’,只是老爷有没有想过?待到髡贼喘过这口气来,转头岂能容您?他们在琼州剿灭绿林同道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招安’这码事。” 见孙大彪沉默不语,毕轩盛又道:“再说了,您老人家的祖业就在这大崀圩。这大崀圩可是通往永化瑶区的要道。就算你让他们随意通过,到底也不如自己占着放心。老爷占着这块风水宝地,髡贼岂能容您?迟早逼您让出来――到那时,您老是让还是不让……” “住口!”孙大彪怒吼一声。这句话正中他内心最虚弱的地方。什么官衔、招安,朝廷、正统……其实都不打紧,最要紧的便是这大崀圩!他家几代经营,流血流汗,和瑶人和本地土豪拼斗,死了多少人才夺下的地盘,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若是丢了这地盘,他孙大彪就算想当个富家翁也不可得!他瞪大了眼睛,喝道:“你怎么知道髡贼要我的大崀圩?” 毕轩盛此时已有了九成把握,当下起身道:“大崀圩是往瑶区的要道。髡贼甚重瑶人,颇有将其收服为己任之意。”说着便将黄超在连州等地宽赦八排瑶民的事情说了说,“……髡贼既有此意,岂能容您占此要道?要知道永化瑶民对您老坐控大崀圩卖盐的事情早有怨恨,不知道在髡贼面前告了多少状――说是永化瑶民起来造乱就是老爷给逼反的……” 孙大彪的的脖子都粗了。毕轩盛的一番话,直指他的病根命脉。 “……老爷您想:澳洲人只要拿下大崀圩,在瑶区便可进退自如,还能拿您老的人头去市好瑶人,何乐不为?” “够了!”孙大彪犹如被困的野兽,在大厅里连着转了几个圈子,忽然转身又大步走到毕轩盛面前,一把拽住他的前襟,瞪大了通红的眼珠子,喝道,“你这是威吓老子,老子不上你的当!” 毕轩盛此时已经看透了孙大彪,冷笑道:“学生哪里敢说威吓!老爷若不信,大可问问昨日帮这收拾髡贼车队的庄丁,车上是不是装了食盐?这些食盐运去永化又要派什么用处?老爷还要装糊涂,自个骗自个吗?!”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0节 第一百四十七节 前路茫茫 这句话彻底的击溃了孙大彪。毕轩盛的话丝丝入扣,他要反驳起来竟然并无一处破绽。孙大彪此时明白了:他的“脚踩两条船”看风向的把戏已经玩不下去了。便是他的“好兄弟”冯海蛟不给他扣这一脑袋屎,澳洲人王县长也容不得自己在这里当“坐地虎”。 “……不是学生妄测,”毕轩盛此刻已经是成竹在胸,“用不了三五天,髡贼便会以此做文章,要孙老爷让出大崀圩――不要您的一家一当,亦不要您‘惩办凶手’……” 孙大彪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失神的状态,毕轩盛压低了声音道:“孙老爷,时不我待。您老想以不变应万变,殊不知髡贼最恨得便是这‘不变’。他们所到之处,哪里不是掀起滔天巨浪,将千百年的成法搅了个七零八落。就算您不想当大明的官,大明在的时候,您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县里可曾有什么异议?说白了,只要您老不造反,便是这阳山县里的‘官’,可髡贼不干啊。扶持大明可就是扶持您自己呀――还请三思。” 思量再三,孙大彪终于做了决定:上冯海蛟的船!不过,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也许王县长不会要大崀圩。若是这样,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不肯将话说死,只吩咐人赶紧去请张天波来“议事”。 张天波得了讯息,大吃一惊。冯海蛟如此胆大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埋怨的话都没意义了。他们三人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倒霉了其他人都不好过。他赞同孙大彪的看法,无论如何,先去争取一下“从宽处理”。 “……你且去探探口气,王县令要什么价钱。”孙大彪道,“我虽忠于大明,亦不想与澳洲人这会就翻脸。” “这个,不知小弟能说到什么地步?” “只要他不要我的大崀圩,便是要我老婆我都愿意。”孙大彪道,“其他就不用说了把。” 没想到,王县长对孙大彪的老婆不感兴趣,偏偏要得便是孙大彪的心头肉――大崀圩。 冯海蛟这厮果然歹毒,听完王初一的条件,张天波知道:事已无挽回的余地。接下来的,便是自己的地步如何站了。 他低头叉手道:“小的这就去大崀圩,向孙大彪传达老爷的意思。只是这大崀圩是孙老爷的祖产,他视若珍宝,怕是舍得老婆都舍不得大崀圩……” “大崀圩过去亦大明之土,怎么成了他的祖产?再说如今是大宋的天下。”王初一笑眯眯道,“你去吧,告诉孙大彪,只要他按这个办,我保他家产无忧,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 “是,小的明白了。”张天波暗暗叹气,只得退了下去。 张天波回到下处,左思右想。在“阳山三霸”里,他的实力是最小的,无非是有“捕头”这个头衔,才能冯海蛟、孙大彪并称。眼下他虽然得了个“侦缉队长”的头衔,实则县里的各项事务一样也插不进手,管治安的是澳洲人自己带来的归化民干部,不管是罗奕铭和尤辞仁都只找他询问情况,并不要他参加具体行动――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两个“假髡”对自己完全不信任,甚至是充满敌意。 要说他的具体工作,其实就是充当一个居中的说客罢了。 现在冯海蛟已然是受了朝廷的招安,再加上孙大彪又有这么一档子事……以张天波的脑子,自然明白他已是无用之人。保不住这髡贼就会拿自己开刀市百姓的好。他的仇家可很不少,自打澳洲人进了阳山,衙门里不断接到告他的状子,即有写成状子公然击鼓喊冤的,也有悄悄匿名投揭帖的……衙门里留用的几个他的徒子徒孙们暗中告诉过他,这些东西都压在王县令那里,“专门拿个纸皮口袋装着”。 王初一虽说是把这些材料都压了下来,可是并没有传说中收买人心的当着他的面“一火焚之”,这就不由得不让张天波暗暗担心,等哪一天“鸟尽弓藏”的时候,这些就是对景的铁证。 张天波思来想去,进退两难。只得又去找李双快问主意 “此事原没什么难得。”听完了徒孙的烦恼,李双快微微一笑,“主意,我有。只是输赢在五五之间。你若输了,便是万劫不复,没有再来第二回的机会。” 张天波心道这不是和没说一个样么? “请师祖指教徒孙。” 李双快痰嗽了一声,低声道:“澳洲人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张天波眼皮一跳,道:“师祖!咱们做公人的,从来和当官的是两个路数……” 李双快摇了摇头:“这你就想得差了。我们做公得虽是贱役,和当官的却是一身同命。咱们要靠着当官的威风,当官的呢?也得用着咱们当爪牙。任他是海瑞还是严阁老,清得脏得,都得用着咱们。无非是规矩紧一些松一些。澳洲人呢?” 张天波愣了愣道:“说起来,的确与大明不同……” “就是这么回事,”李双快的脸色有些阴沉,“我虽不在衙门里当差了,可这些日子澳洲人衙门和县里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师祖您的意思是……” “澳洲人和大明不是一个路数,”李双快说着话的时候颇有哀伤之情,“用不着咱们这些人了。” 张天波明白李双快的意思了,跟着澳洲人干,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是“没饭”。 “徒孙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李双快道,“可是这大明,我瞧着也是扶不起的阿斗。三年五载之内亦不用指望官府……如何取舍,全在于你了……” 张天波从李双快家出来,正昏头昏脑间,忽然肩膀被人一拍,不由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姜逍天。 姜逍天原是个江洋大盗,藏在李双快的庄子上却只能当个长工――虽然用不着他下地干活,到底不如当盗贼逍遥自在。这般无聊清苦的生活早让他耐不住寂寞了。眼见着阳山县内秩序渐渐平定,道路又有商旅通行,便忍不住手痒痒起来,有心要出去干几票“生意”。 自古他这样的独行大盗,若无衙门里的人照应是不成的。只是这澳洲人一来,衙门里便没了熟人――留用的都是过去履历比较干净的。纵然当初情面上有些交情,一见姜逍天这样的“故人”,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真躲不开也全说些绕圈子的废话。姜逍天何等聪明,知道这些人全靠不住。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位前任捕头,现任的侦缉队长身上。他过去便与张天波相熟,每年“上贡”的钱财亦不少,算是相当熟络。只是前不久一直没有机会,此刻见他一个人出来,哪里肯放过。便拉着他请喝酒。 张天波正苦闷没有出路,正有借酒浇愁之意,被他一拉一推,便去了姜逍天的下处――这里是乡下,并无什么酒铺饭肆。李家自己酿的浊酒,姜逍天拿了银子出来,叫厨房切了盘腊味,又弄了些干果水果。俩人便在姜逍天的屋子里对斟来。 一番推杯换盏,酒兴上来了。姜逍天便透出自己想重新出山“做生意”,想请张天波“照应”的意思来。 “……只要老哥肯照应,咱们规矩照旧。”姜逍天道,“多弄几个钱,也好备着不时之需,这年头,变得太厉害了。” 张天波苦笑道:“你还指望我照应,我都不知道找谁照应呢!”说着便趁着酒意将满腹牢骚倾诉出来。 “……我现在在衙门里,连个屁都算不上,什么狗屁侦缉队长。”他摇了摇小指头,“澳洲人看不上咱们这班人!用得都是从琼州带出来的假髡。纵然提拔几个过去的老人,也都选那些老实的没本事的夯货。” “原来如此。”姜逍天点点头,道,“髡贼如此不够意思,大哥何必还跟着他们混?不如出来自个混。” “自个混?哪有这么容易。”张天波酒意上了六七分了,叹气道,“我不比冯海蛟、孙大彪他们,有盘子,有喽啰。我张天波在县里混,靠得就是一张脸。如今澳洲人不给我脸,我拿什么出来混?”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姜逍天一拍桌子道,“干得这么憋屈,还干什么?!” “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朝廷跑路了,我不过个捕快,回家混日子倒是容易,无非坐吃山空,只是我当了捕快这许多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气。姜逍天却知道:他在阳山仇家甚多,若无一个官身护体,回家真是睡觉都睡不踏实。如此一想,也的确没什么出路,不由的也跟着叹息一声,颇为失望。忽然他想起了前不久悄悄来过此地的毕轩盛,便问道: “张大哥,冯海蛟那里新收的师爷毕轩盛你认识不?”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1节 第一百四十八节 巧舌如簧 “如何不认识,”张天波道,“我每次见冯二哥,他都在。这个人,我不喜欢。” “怎么?” “觉得阴侧侧的。年纪轻轻,嘴上一点胡子也没有,瞧着象个公公!” “哈哈。”姜逍天大笑起来,“说得妙。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听说他是什么杨举人荐到冯二爷身边的。来了没多久,便受他如此信任,也真是稀罕!” 自古光棍多心眼,冯海蛟这样的积年老匪尤其如此。原本象毕轩盛这样的人,虽然他可以碍于情面收下,但是绝不会信用――连留在身边都不会。 “他不一样。”张天波酒入愁肠,谈兴大增,“他背后不光有杨举人,还有一个广西来得詹老爷――据说是来广东号召大伙起兵灭髡辅明的。冯二哥被一纸告身迷得五迷三道的,自然就信了他的鬼。” “要说起来,我看投奔官府也没什么不好的。”姜逍天道,“过去老子虽然做得是黑买卖,只要讲规矩,照样做得。如今换了不讲规矩来得髡贼,真是干什么都不成了!”说着他重重的拍了下大腿。 这话说得张天波心里一动:“过去的好时光”对他充满了诱惑。他的心没有冯海蛟那么大,要当官。只要能让他“官复原职”,当个阳山县的捕头他就心满意足了。 “便是要投奔官府,象孙、冯二位大哥也就罢了,都是有盘子有兵的人,投过去少大小不论,总得封个官。我是个贱役,又没势力,投奔过去能得个什么好处?发一身号衣让我当个大头兵?”张天波牢骚满腹,觉得自己太惨了。不管是卖身给哪一方,似乎都拿不到什么好价钱。 “让张兄去当大头兵,未免太过屈才了。” 他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句悠悠的话语。 俩人顿时一激灵,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淌了个一干二净。现在阳山可是在澳洲人的治下,就冲刚才对谈的那些话便是地地道道的“反贼”。这里地方偏僻,到底也是个庄子,人来人往的,被人听去了去告密可不得了! 姜逍天是个亡命徒,随身总带着一柄牛耳尖刀,此刻他已是拔刀在手,低声问道:“朋友是什么来头?为何隔墙听窗?” 窗外响起了一阵“呵呵”的笑声,随着这笑声,姜逍天小屋的门被打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文士他们都不认得,另一个半老头子富家翁似的人物却是俩人的熟人:正是张天波当初躲藏在其庄子上的辛劳楠。 有熟人在,俩人都放了心。张天波抚着胸口道:“老辛!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辛劳楠笑道:“我哪里还敢吓死你,老兄现在可是个要紧的红人呢。” “什么红人黑人的,少拿我取笑。”张天波摆了摆手,“这位是……” “这位便是广西来得詹老爷――” 这姓詹的中年人一掸袖子,上来便唱了个喏:“学生詹喆堃。”说着他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道文书来 姜逍天不识字,张天波接过一看,浑身一颤。原来这就是当初给冯海蛟看得那道盖着两广总督的大印的“赞画”的告身。张天波是衙混子自然看得出这绝非假货,顿时两腿发软,竟然“噗通”一身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道:“小的不知老爷到来,多有冲撞。恕罪,恕罪。” 别看张天波自命是绿林好汉,其实最羡慕的便是官,怕得亦是官。这詹喆堃一亮官身,便由不得跪了下去。 这下把个姜逍天闹了个满脸“不解”,不过看张天波的意思,来得必然是个大官。他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见过老爷。” 詹喆堃很是满意这张告身的效果,当即含笑将张、姜二人扶起。 “两位壮士不必多礼。来,请坐。” 张天波连说:“上官在上,不敢坐”,最后还是辛劳楠的劝说,才毕恭毕敬的斜着身子落座。 “二位壮士,学生詹喆堃,乃是奉两广总督熊文灿熊大人之命,来连阳等地发动义兵,共抗髡贼的。想必你们也略知一二。” “是,是,的确略知一二。” 詹喆堃随即谈起了他是如何奉命到粤北这一带来发动义兵的,各地义兵又是如何踊跃,到处都是风起云涌,杀髡兵,破髡船。短短数月已经歼灭假髡数万,缴获假髡的财物粮草无数,余者都龟缩城中不敢动弹。他还特别谈到了“收复广宁”的胜利。并且专门讲了在广宁之战中“反正”,打开城门迎接天兵的髡贼国民军士兵――他们全都得了封赏。 “……为首的几位壮士,已然授了实职把总、百总、队总等官职,其他兵丁,亦有封赏。”詹喆堃说着看了张天波一眼,“弃暗投明,犹未晚矣!” 张天波眼皮一跳,不觉咽了一口唾沫。他当然明白詹喆堃话里的意思。别看他江湖习气十足,实则对官场的那套是极羡慕的。此刻詹喆堃一番明示暗示,已触动了他的心思。 但是眼下的局面,去投奔已经被赶出广东,大军不知道在哪里的官府,对抗船坚炮利的澳洲人――张天波还没这么赤胆忠心。搞不好,官儿没当上,先当了炮灰。 “小的从贼,亦是不得已之事。”张天波脑子一转,已经站好了地步,“只要天兵打回阳山,小的必然第一个起来响应的,不论偷开城门还是传递军情,水里水里,火里火里,别无二言!” 这番豪言壮语虽说好听,却都是空话――官兵打回阳山,那是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 詹喆堃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官兵收复阳山,就在眼前!” “什么?!”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规复阳山之事。各地义兵已经汇聚了三千多人,正朝阳山开来。到时候只要一发动,阳山亦不过是广宁第二罢了。” “有……有此事?”张天波这下有些乱了阵脚。 “若无这样大事,我堂堂总督幕府赞画,何必深入这险地,与你们费这般口舌?”詹喆堃冷笑一声,“冯海蛟、孙大彪这一干好汉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待得大功告成,少不得封妻荫子。若是不识时务的,自身难免灾祸也就罢了,只怕还会累及家人……”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然而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张天波一身冷汗,他看了一眼詹喆堃,又看了眼辛劳楠,已然明白,冷笑道:“辛大哥,您果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于事啊。” 显然,这詹喆堃已经收服了辛劳楠,将自己的家眷控制在手中。此次前来,必然是来“说服”自己的。 辛劳楠也不生气,笑嘻嘻道:“贤弟莫要着恼,宝眷我自然好好的看顾着。只是哥哥我看你为髡贼奔走多日,却落不下半点好处。如今还要被逼着去叫孙大哥交出大崀圩――真正是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张天波不由得咬了咬牙低下了头,道:“非我不讲兄弟情义,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澳洲人是海外蛮夷,纵然是条海蛟,到底也不是真龙。两位正当盛年,大可有一番作为。”詹喆堃道,“太祖有云:胡人无百年之运。这髡贼冒称大宋,实则亦是岛夷一种。别看他们一时势大滔天,气运却长不了!用不了三五年便烟消火散,依旧还大明这朗朗乾坤!”他又看了一眼张天波,“张捕头难道就终身当一个捕头么?” “小的自然是不愿意的。”张天波不由答道。 “这就对了!”詹喆堃容不得他多想,当即拿起酒壶斟了酒,举杯道,“来,让我们为张捕头弃暗投明干一杯!” 辛劳楠立刻端起酒杯附和道:“来,干杯!” 四人一起举杯,共饮了一杯。张天波脑袋晕乎乎的,只觉得身子发飘,心跳的厉害。不过他知道眼下的局势,不上大明的船大概是不成了。他当下问道:“詹老爷恩典,小的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道詹老爷此来有何目的?小的也好奔走一二。” “呵呵,你说得好。”詹喆堃很满意他的识相,“既如此,我也不在聪明人面前遮遮掩掩了。此次我来,乃是为了规复阳山县!” “规复阳山县?!” “不错!”詹喆堃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他到粤北来,其实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广宁的胜利纯属偶然,亦是靠着初期髡贼进军顺利麻痹大意打了个冷不防。眼下髡贼警惕性已经很高,对投降留用的旧人看管亦紧,不轻易授予权柄。再想复制广宁模式几无可能。就像眼前这个张天波,虽然得了侦缉队长的髡官,其实并无什么权力。想靠他去作内应是痴人说梦。 他虽然另有一套打算,但是此刻却并不愿意说出来。毕竟“规复县城”是莫大的功劳,打下来之后还有一笔横财可发,很对这些绿林好汉的胃口。而且号召起来的名义又很大。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2节 第一百四十九节 驱虎吞狼 “莫非,莫非要小的做内应?”张天波有些害怕了。这种斩关落锁的活,他只有听话本先生说过。无不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无需如此。”詹喆堃安抚道,“你只要按计策实施便是……” 这几日,王初一的心情大好。一是阳山县的恢复工作进展顺利,原本借居各处的难民,如今大多已经回到了修缮好的房屋中,也有了营生――每日散发的救济粮逐步减少;二是县内道路基本通畅,开始出现去往各处的商旅;第三,便是他视作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的大崀圩的孙大彪因为袭击后勤队的事件,终于低头服软。派人来说他愿意遣散手下兄弟,“金盆洗手”,居家迁出大崀圩,只是他家在大崀圩还有“不少产业”,请县里“保护”。 这么一来,等于彻底解决了孙大彪匪伙,接下来,便是一直蠢蠢欲动,还接受明国封赏的冯海蛟了――不过是釜底游鱼罢了。 “你告诉他,他家的产业,只要是正经做生意的,元老院一概保护,不用他特意嘱咐。”王初一道,“至于他家在大崀圩的住宅,虽说是空置了,也一体保护。” “老爷仁德。”张天波谄媚的笑着说,“只是他手下的兄弟们……” “他兄弟的事情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愿意回家的,县里帮他们各自落户搞生产;不愿意的,拨补到国民军补充兵队去,以后逐一补到国民军当兵。” 孙大彪自打表示愿意退出大崀圩,“金盆洗手”之后,就多次向县里提及手下喽啰的安置问题,张天波这个中人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算是基本敲定了。 “老爷意会差了,不是这档子事。”张天波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孙大彪的手下说了,说孙大彪照顾他们多年。要讲究个兄弟情义。不能就这么悄然无声的摘了字号金盆洗手。要办个金盆洗手的大会。请……请……县长也去……见证……” “哦,是这么回事。”王初一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倒有些始料未及。不过转念一想,孙大彪和他的手下有这样的念头倒也不足为怪。王初一少年时候行贩为业,对这等绿林人物颇有些了解。知道他们的所谓金盆洗手大多是“不得已而为之”,“洗手”之后,大多亦无好下场。现在孙大彪要金盆洗手,他手下的徒子徒孙兔死狐悲亦是难免的,想请县长去主持,无非也是想让县里表态,博个下半生阖家平安。 “此事事体重大,我现在不能答应,”王初一沉吟片刻道,“你且回去――他选在哪日?” “暂定在七月二十八这天――天有些热,原是不适合办得,只是孙大彪要表示诚意,才着急着办事。” “你且去,在此之前,我总要先给你一个回复。” “是,是。” 王初一把这件事与县里的干部商量。 孙大彪愿意退出大崀圩,对阳山的全局自然是件大好事。问题的焦点是这会不舍是一场“鸿门宴”。 他的“首席智囊”彭寿安的私下判断是孙大彪应该不敢就此使坏,但是毕竟王初一以身涉险――万一出了一点问题,他彭寿安便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对此持“审慎”的反对态度。 至于县内的其他归化民干部,基本都持反对态度。特别是罗奕铭和尤辞仁两个分管治安的。虽然他们对孙大彪的退出大崀圩有些怀疑,但是认为以孙大彪眼下的局面和实力,大约也没什么别得选择;只是他们对王初一放过孙大彪,不对其进行“清算”非常反感。 在他们看来,孙大彪在阳山属于“罪行累累”,不但在汉区臭名昭著,在瑶区更是遭人痛恨的恶霸土匪。对孙大彪的彻底清算,不但可以彻底挖干净这颗毒瘤,还能获取阳山汉瑶各基层百姓的心,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有了民意基础。 王初一这样不清不白的和孙大彪暧昧,说是“权宜之计”但是真要给孙大彪“金盆洗手”,安全登岸,,反倒成了动不得,拿不下的累赘。因而他们也反对王初一去金盆洗手的现场给孙大彪站台。 “还有一件事,”尤辞仁说,“孙大彪和冯海蛟往来十分密切。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主动向县里交待过他和冯海蛟之间的关系。这两个人私下在商议什么,有什么勾当,我们一无所知。可是有一点我们是很清楚的。冯海蛟受了明国的封,当了个把总,而且公然在青莲圩招兵买马,很有要和我们大干一场的意思。” 罗奕铭点头:“万一这孙大彪和冯海蛟暗中勾结,王县长你不是自投罗网吗?” 王初一颇为不快,道:“既然这样,依你们的意见该如何?” 照大多数人的意见,自然根本就不该允许孙大彪“金盆洗手”,而是直接剿灭才是。但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然是进退维谷。所以一干归化民干部都不吱声。倒是彭寿安,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依学生的看法,这金盆洗手的仪式,县长不必去――对孙大彪未免太过优待了。若是信得过学生,学生愿意去走一趟。想必那孙大彪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尤辞仁说:“他孙大彪就指着王县长给他做大旗。你老孤身犯险去走一遭,不值也不必。要我说:干脆就不要去。” 彭寿安还想说话,王初一却摆了摆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孙大彪打得是如意算盘,我们也帮着他打一打。我看这金盆洗手还是要去。” “什么?!”这下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尤辞仁正要反对,王初一摇头道:“你们都不必劝。我自有主张――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孙大彪要叫我给他去站台,保他下半生的平安。我看,这个台可以站,不过不能太便宜了他。” “王县长的意思是……”彭寿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大彪很在意他手下的喽啰的出路,又担心他日后的安全。我看,不如就按照他们绿林中人的做法,趁着他金盆洗手,也叫他立个投名状来。” 王初一的方案是,不准孙大彪搞什么“金盆洗手”――理由是这是绿林名头,官面上不适合搞。而是改为“改编大会”。 具体来说就是在把孙大彪手下的喽啰编成国民军暂编第二中队,由孙大彪或者他指定的人担任中队长。改编之后,全队立刻开往青莲圩,征剿冯海蛟。 如果孙大彪推脱,就是有二心,便借着“改编大会”的机会将他一举拿下;若是他真得率领人马去征剿,不用说这个暂编二中队是打头阵的,一场恶战下来必然会被打残。孙大彪不管有没有二心,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正好一石二鸟的解决这两大匪患。 “……如果他肯去征剿,又够卖力,可以饶他一命,保全他的首领和家产。”王初一道,“不然的话,就慢慢的收拾他――反正他即离开了大崀圩,便没什么可依仗的了。” 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对王初一去大崀圩参加“改编大会”有所异议。毕竟这是深入虎穴的事情。 王初一却认为这并不碍事。 “你们都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单独去大崀圩。既然要去,自然要带着部队去,开完这个大会,部队就会接管大崀圩。他孙大彪也无话可说。要是他敢乱来,我们就就地消灭他!” 他的计划是:他和尤辞仁带两个中队到大崀圩,参加“改编大会”。这两个中队,一个是阳山暂编中队,主要是由瑶民组成;另外一个,则是驻永化的阳山第二中队。 两个国民军中队抵达大崀圩,孙大彪手下连滥竽充数的都算进去不过小二百人,真想有什么举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一但改编完成,阳山二中队便接管大崀圩,而暂编中队和收编来的孙大彪的人马就立刻出发,去攻打青莲圩。阳山国民军一中队由罗奕铭指挥留守县城,应对突发情况。 以这些游杂兵力去打青莲圩自然难度,但是以这个暂编中队的主要成分来说,“看住”孙大彪的人马是绰绰有余的。真要这些土匪有所异动,以永化瑶民为主要成分的阳山暂编第一中队下手绝不会留情。 “……至于攻打青莲圩,我会提前和黄首长打招呼,请他派一部分援兵过来。这样我们就一石二鸟,即解决了孙大彪的人马,又消灭了冯海蛟。” “妙!正所谓算无遗策!”彭寿安忍不住出来吹捧道,“王县长果然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成分在内,倒有一多半是真心话。因为这个“计策”实在太符合彭寿安的“审美趣味”了。 “你过奖了。我的想法从来没变过,那就是要用最低的代价来解决阳山的匪患。”王初一正色道,“现在这个机会就在我们面前了,一定要利用好。”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3节 第一百五十节 紧锣密鼓 黄超接到王初一的信件之后,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妥。但是他此刻分身乏术,对阳山的情况也不了解,没法判断局势。虽然他的做法黄超不赞同,但是既然将一县托付给他,历练下也是好得,总不能万事都是元老包办。再分析报告里的内容,王初一的方案风险不大,最多吃个小亏,不会把整个县折腾进去。 他当即写回信表示同意王初一的计划,但是提醒他:“多加警惕”,“对此类土匪豪强集团不宜过多姑息。切不可闹出宽大无边来。对民愤极大的土匪豪强不宜给予宽大。” 信写了好几千字,一直写到了下半夜。把他想得起来的所有要点和问题都写了一遍,唯恐哪一点没写到位,王初一忽视了。 写完交给机要员译成密码信件,再由通讯员带回去。这边他把阵焕叫了过来。 “你立刻带全连出发,要在七月二十八日前抵达阳山,当天要做好战斗准备。”黄超说,“抵达之后,你听县长王初一的指挥。” 阵焕点点头:“明白了!我安排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安排好增援的队伍,黄超稍稍安心。只要阵焕能带着山地连及时赶到,万一王初一闹出大乱子也能补救回来。 王县长要亲临大崀圩参加孙大彪的“金盆洗手”大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孙大彪逢人就说,乐得胡子直颤。 “……如今好歹也算是有了官身,下半生就靠着澳洲人过太平日子了” 孙大彪派人在县城买了一座旧宅子,全部拆平了大兴土木,说是要盖一所大宅子。又到处派人到乡下各处求购良田。每天,从大崀圩里挑夫源源不断的将他家宅子里的物件运出来,送往县城。大有要在县城里置办安乐窝的意思。 整个大崀圩里更是忙成一团,不但宅子里的东西在往外搬,几家他名下的铺子也关了,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全部遣散,只留下一家最大的说是“养老的本钱”。原本已经蛰伏起来的各路绿林好汉也纷纷露了面,送贺礼的,请吃酒的,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孙大彪要金盆洗手,交出大崀圩,从此从个富家翁了。 王初一一面秘密调动各路部队,一面又向永化瑶区发出命令,要他们即刻派出丁壮五十人到县城报到,充实暂编一中队。 派往青莲圩的侦查人员密切监视着当地的动向。冯海蛟除了在当地秣兵砺马之外,并无其他动向。由此可见他和孙大彪之间并无勾结。不过,王初一还是不太放心。因为阵焕的山地连一到,他就把全连派到了青莲圩外。一来是监视冯海蛟,防止其突然出兵;二来一但孙大彪接收改编,马上就可以发动对青莲圩的攻击。 正忙得不可开交,有人来报:永化三坑寨的天长公盘天顺带着补充兵来了。 “请他进来。”王初一道。 盘天顺进到厅堂里,正要下跪。王初一道:“不要下跪,坐下来谈。” “老爷!求你救救永化的百姓吧!”盘天顺根本不管他的客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王初一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扶他:“哎,哎,天长公,你这是从何说起啊!” 盘天顺是永化瑶区里比较“忠诚”的天长公,并不愿意和官府刀兵相见。这次起来参加八排瑶之乱纯粹是因为瑶区多年受孙大彪的盘剥,群情汹涌才闹起来的。 澳洲人虽然宽恕了他们作乱的罪,但是却没把孙大彪这个魔头给干掉。不仅如此,当初被瑶民赶走的孙大彪还堂而皇之的回到了大崀圩,照样做他的“生意”,永化的瑶民依旧受他的盘剥。 为了这件事,永化各寨早就民怨鼎沸了,照着几个年青人的想法,早就要杀出去再干一次孙大彪。然而各寨的天长公和长老勉强将这股浪潮平息下去:他们和澳洲人打了一仗,却完全不是对手――而且当初若不是那黄元老手下留情,永化各寨的丁壮大概十不存一。再者现在澳洲人一个中队就驻在永化。没等各寨集结起来,就会遭到澳洲人的镇压。 然而这股怨恨愈来愈膨胀,特别是听说澳洲人要招安孙大彪,还要给他官做之后,永化瑶区的百姓更是民怨沸腾。就连盘天顺这样的“持重派”都觉得不能忍。后来虽然澳洲人直接在永化开了盐店,平价卖盐略略消除了些民怨,但是瑶区已经是暗流涌动,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盘天顺一直担心这件事。他很清楚,如果永化瑶民再起来造反,固然能泄一时之愤,但是随之而来的澳洲人的报复必然会十分残酷,而且他们的战力远在大明官兵之上。一步走错,对永华瑶民来说便是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煎熬下,盘天顺几次打算携带厚礼去见王初一,然而每次都因为各寨之间的意见不统一而未能成行。这次王初一突然要各寨提供补充兵,盘天顺觉得机不可失,便亲自带着五十名丁壮前来,有心向这位“元老”叙谈诉苦。 “永化百姓虽然前些日子一时糊涂,不合跟随了八排瑶造乱本县。可那也是迫于无奈!”盘天顺不肯起来,“孙大彪逼得我们没活路……老爷,如今县里天天刷标语,唱歌,说什么澳洲人来了就像冬天出了太阳,可是这太阳找不到我们永化百姓头上啊……呜呜呜……” 盘天顺越说越激动,干脆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诉着苦:“……大家都没盐吃……一点点盐要用许多山货去换,可是没盐吃,连走路都没力气……孩子没盐吃,老人也没有……大家去坟地里挖硝盐吃……吃了死了多少人……” 王初一很是尴尬,这些事他从驻永华的国民军中队长的报告里大致知道。但是他认为现在要一举收服阳山三霸――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百姓们现在受些苦也是应当的。没想到这天长公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 “……我们永化的百姓,自打万历年间受了县令赵老爷的招抚,成了朝廷的百姓。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恭顺官府,不敢造次。官府有什么索求,不管是公得还是私得,小的们只要能备办的,无不尽心竭力。如今明国的官府虽然没了,换了你们澳洲人来当皇帝,小的们也不敢不忠顺--只是这样子下去活路都快没了……” 这番话说得王初一很是难受。他也是穷苦百姓出身,知道老实巴交的百姓委曲求全却饱受欺凌,又吁天无门的凄惨境地。他赶紧扶住盘天顺,将他拉了起来,道:“你莫要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只是眼下还得委屈你们一时,忍一忍,云开雾散就在这几天了。” “老爷说得可是孙大彪要金盆洗手之事?”盘天顺见县令态度亲近,也不便在哭,便顺势起身。 “正是。他开了这改编大会之后,就要迁出大崀圩,由我们的队伍接收了――你们以后买盐卖山货都不是难事了!” “多谢老爷。”盘天顺擦了擦眼泪,又不无担心的说道,“虽说孙大彪这个魔星走了,可是他如今有了官身,手下还编了个中队,成了官兵……小的怕日后又要生变……” 他说孙大彪虽然名义上将店铺都转让了,只留下一家杂货铺,实则盐铺、粮铺都由他的亲朋故旧接盘。实际仍旧操之其手。手下人亦十分猖狂,都在说用不了三五年还要回来。 “……不怕老爷您怪罪小的多心。你老在阳山,短则两三年,长亦不过四五年,迟早是要高升去得。到时候新来的县太爷不明旧理,他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这大崀圩还不照样是他家的产业……” 王初一点点头:“你说得是。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这阳山三霸,迟早都是要为他们欠下的血债清偿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元老院自有主张。” 说到这里他不便再多说下去,道:“这次你带来的人编入暂编一中队,这个中队基本都是由你们永化的瑶民组成的,想来对孙大彪的态度是没有问题的――我要你们死死的给我盯住孙大彪的人马,明白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盘天顺精神一振,道:“只要是对付孙大彪,咱们永化的百姓一个能打十个……” “话不要说得太满,再说我也没要你们去攻打他们。你们就是给我盯住他的人。”他说道,“具体的任务,尤队长会布置的。你这次不要回去了,你威信高,在中队里要当主心骨。关键时候还得靠你们中队。” “是,小的明白了!”盘天顺精神大振。 王初一下了条子,叫仓库里把库存的明军刀枪盔甲、火器拣选一部分合用的分发一部分给暂编一中队。这边又关照准备酒肉作为改编大会的犒劳,同时预备五百块银元的军饷。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4节 第一百五十一节 乌云汇聚 澳洲历七月二十七日这天,天热得象下火。田里据说热死了人。大崀圩圩场上预备着第二天“金盆洗手”会上用得酒菜坏了大半,都给倒了,弄得好久都没开荤的喽啰们一个个摇头,私下里说着日子选得不好。被头目听见了吼了几声也不敢言语了。 虽然天气热,“金盆洗手”大会或者叫“改编大会”照旧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圩场上搭起了戏台――据说这叫“主席台”,上面搭着凉棚。圩场两侧也搭了一溜竹棚:据说都是给三山五岳的好汉和澳官府的人观礼用得。毕竟孙大彪也是绿林中有字号的。 大崀圩里的喽啰闹哄哄的聚集了好几百人。孙大彪其实自己的骨干只有七八十人,另外大约不到一百人是散居大崀圩里外各处的“居家土匪”。如今他派人出去四处搜罗:只要是跟着孙大彪的字号干过得,有点瓜蔓的,都被叫来了凑数。言明只要来点个卯,一人给两斗糙米,外加一身新衣服。说是新得,也就是旧衣服补缀好了又染了染,瞧着新,布身都糟了。下面的人都骂娘,说管事的中饱私囊。 可就这么一句话,一件破衣服,孙大彪就召集了二百多号人。穿上了“新”号衣,还发了刀枪,看上去倒也象那么回事。他也不避讳这个--自古江湖好汉招安,点验人马都是有虚报注水的:谁不愿意自个名下的兵额多几个!就这招安之后头一个月的恩饷也能多落几个。别得不说,大家都说澳洲人驭下最厚,不但按时发饷,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是等闲官兵可比的。就说如今给澳洲人当兵的瑶蛮,还不是正牌子的伏波军,没多少日子一个个就红光满面了。不少人心里都打着算盘,真要给澳洲人收编了吃粮当兵也不失是个出路! 孙大彪一副乐悠悠的模样,时不时的在大崀圩上转悠,态度也比过去的好了许多,见人就打招呼,就差扶老婆婆过马路了。百姓都觉得诧异:这孙大彪是吃了什么药? 到得二十七日傍晚,从永化开来的国民军阳山第二中队就到了大崀圩,却并不开到镇上,而是全部露宿在圩外。除了中队长进镇和孙大彪敲定了明日“改编大会”的关防、集中细节之外,再无其他。宿营之后不论水、柴一律自办,圩内送去的犒劳只留下了大米和蔬菜,其他一概不取,连难得的酒肉都给退了回来。这做派让镇上不少人暗暗咂舌:这样的人马,只听说过,没见过! 第二天一早,大崀圩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路贺客不断涌入,办事的圩场不多片刻便挤满了宾客和围观的百姓。从县里各处找来的跑大棚的厨子,浑身油汗,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一边烹调菜肴,一边大声的叱骂着手下的帮工和学徒,要他们干活“利索”些。整个大崀圩上空都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让终年不得肉食的贫苦百姓们不由得暗暗吞咽口水。 高台上已经放上了张八仙桌,铺上了考究的彩绣绒桌布,上面放着一只金色的洗盆――自然这并不是金的,而是个铜脸盆。特意用砖头粉擦得锃明瓦亮。 八仙桌前设有香案,供着瓶炉三事。此刻已是香烟袅绕。 孙大彪此刻正在内宅中端坐。天气很热,他只穿着件贴身小衫依旧是满头大汗。因为要秘议,身边连个打扇的仆役也没有。只有毕轩盛一个人在。 毕轩盛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副心静自然凉的镇定模样,实则已是汗湿重衫,强作姿态罢了。 他今天在这里,表面上是奉冯海蛟之命,实则却是由詹喆堃掌控。詹喆堃这个不动声色貌不惊人的“赞画”今天要在大崀圩唱一出什么戏,连毕轩盛也并不完全知晓。而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眼前这个阳山土霸按着戏本子去演。 然而孙大彪却开始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场面上尚且撑得住,但是到了内室,却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毕轩盛其实心里也在发虚――澳洲人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不过他既然要做一番大事业,就不能先气虚了,不但不能气虚,还得给这孙大彪打气。 “毕先生,您说,今天这事靠谱么?”孙大彪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他已经想问了很久的问题。 毕轩盛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靠谱的。” “可我总觉得有些虚……”孙大彪摸着自己的脑袋,“您老是读书人,大局自然看得比我透彻。不过,如今这永化那边的一个中队已经过来了,到时候这县长再带一个中队来,我这里实打实的人马可就不到二百人……” “就算您老真有四百人马,莫不成能吃得下髡贼的二百人么?”毕轩盛说,“硬拼必败,唯有智取。” “可是你们那法子……”孙大彪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可惜了我的大崀圩!” “大崀圩姓不了孙了,您老可惜作甚?”毕轩盛道。 “话是不错,”孙大彪道,“不过这里我的祖产甚多。这回就算是成了事,这些祖产也都灰飞烟灭了……”他说着,眉毛不住的颤抖,想来是肉痛之极。 “呵呵,您老别光顾着盯着眼前这点东西呀。只要逼走了澳洲人,这大崀圩不还是你老的产业?再说可还有县城呢。虽说当初被瑶人洗劫了一番,澳洲人来了这些日子,市面恢复了不少,还有澳洲人从外地运来的粮食财货……你算算,少得了么?” “这我信得。”孙大彪闷闷不乐,一点也没有被他描绘的大饼说打动,“我是怕一击不中,这计策就露馅了……” “就算一击不中,这王初一和阳山的澳洲人也会乱了阵脚。”毕轩盛信心满满的模样,“从这里要跑回县城去,就算骑马也得半天时间,且不说詹老爷已经安排了好汉在半道劫杀,就算他们能跑到县城,阳山县城也早被我们拿下了。” 虽然他一个劲的给孙大彪鼓气,可是孙大彪已经眉头不展。毕轩盛生怕他坏了事,叮嘱道:“到时候不用老爷做什么――您只要按照江湖规矩金盆洗手便是。其他的事自然有人来办!” 眼瞅着日上三杆,有喽啰来报:县里的队伍来了! 孙大彪一激灵,道:“来了多少人?王县长来了没有?” “县长的轿子就在队伍里,人大约来了。”喽啰禀道,“大约来了一百多人,都有兵器。看模样,是县城里的瑶人的队伍!” “县城里瑶人的队伍”就是阳山的暂编第一中队。这个中队虽然成立不久,训练装备都很低劣,但是因为是瑶民组成的,所以在大崀圩颇有知名度。 这澳洲人的王县令还真有些谋略。毕轩盛心道。孙大彪和永化的瑶民素来仇视,彼此间攻杀也不止一回了。现在澳洲人带着瑶民队伍前来,若有风吹草动,这些瑶民肯定会和孙大彪的人马拼命。 “快!打水来,我要洗脸更衣。”孙大彪一迭声的叫道。他似乎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振奋起精神来。 王初一带着暂编一中队天没亮就从县城出发了。趁早赶路,暑热尚不蒸人,快到大崀圩地界,却见天上的云量渐多,空气闷热的喘不过气来。负责带队的尤辞仁看了看天气,觉得可能会下雨,便催促队伍快走。永化的瑶民爬山走路是长项,虽然天气炎热,但一路走来也无人掉队,只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发下的铠甲和武器都卸了下来,用扁担和背篓或背或挑。看得王初一和尤辞仁等一干归化民干部直摇头。要不是瑶民和孙大彪、冯海蛟这些人有深仇大恨,这样的队伍的战斗力其实是很靠不住的。 队伍一路来到大崀圩外,先期抵达的第二中队的中队长已经来迎接了。 尤辞仁并不废话,命令道:“你立刻带着队伍进大崀圩,将各处街道路口和四个寨门全部控制起来。你自己带一个排,在十字路口待命。” “是,科长!”中队长敬了个礼,“圩场周围呢?我看那边集中了不少了孙大彪的喽啰。要不要派一个排过去?” 很显然,中队长对瑶民中队的战斗力也不是太放心。 “有多少人?有武器吗?” “二百多人,全部徒手。” 这个数字和他们之前搜集到的情报差不多:孙大彪的实力眼下只有不到二百人。至于多出来的人肯定是临时拉得壮丁来壮声势的。 按照事前的约定,孙大彪的人马要全部徒手集中到圩场上接收点验,武器则专门集中在孙大彪名下的一处货栈内,另行点验。 “武器的情况你看了吗?” “今天一早已经查勘过了,都按照约定堆集在货栈里。” “你不用再派人过去了。你自己的人也不多。”尤辞仁考虑了下,“有瑶民中队,护着王县长没什么问题。你要多加警惕,时刻注意有无可疑情况――特别是镇外!”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5节 第一百五十二节 图穷匕见 王初一并不紧张,问道:“青莲圩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通知县里,让他们一接到阵焕抵达青莲圩的消息就马上派人过来通知。”尤辞仁比较不放心青莲圩,专门派了细作在青莲圩外监视冯海蛟的动向。就目前看来,冯海蛟尚无异动。 如果冯海蛟有异动,就算阵焕的山地连没有及时赶到,从青莲圩到这里,正常徒步行程也需要五六个小时,大队人马开进更得得一天的时间。所以孙大彪若是和冯海蛟有什么勾结,想在这里夹击的话,他的人马必须提前一天开出来才行。 现在青莲圩既无异动,不管孙大彪作何打算,显然冯海蛟并无异常。王初一和尤辞仁都放了心――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两股人马合流。 “走,我们进镇!” 孙大彪带着大崀圩全镇“贤达”正在寨门口恭候,看到王初一的轿子过来,孙大彪领头,各路“贤达”呼啦啦跪倒一片,孙大彪重重磕了一个头,口称“草民”。 他这般恭敬,王初一倒不好不理不睬,揭开轿帘道:“不必多礼。” “是,请王老爷先移步龙母庙。那里已设好了茶水。”孙大彪态度恭敬万分。 王初一点点头,他已是满头大汗――坐着轿子在这大太阳底下赶路,简直就是大蒸活人。且不论这孙大彪葫芦里卖什么药,先找个地方歇息下喝口水要紧。 大崀圩的龙母庙就在圩场旁,并不起眼的三间正房院落的庙宇。唯一的亮点便是正对庙门口戏台――这也是今天孙大彪金盆洗手的地方。 尤辞仁进得镇来十分警惕,四处张望,然而并不见什么异样。天气炎热,街面上行人稀少,这里因为不久前才被瑶民洗劫过,尚在修缮的房屋七零八落,看上去垂头丧气。他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关键的交通节点也都被二中队的人提前控制了。 一行人到得龙母庙,才发觉全镇的人似乎都集中到了这里。圩场四周的凉棚内外人山人海,足有好几百人,男女老幼,挤挤挨挨的都在看热闹。看到澳洲人带来得是瑶民中队,圩场上的人群一阵骚动。 “你告诉盘天顺他们,要弹压好自己的手下。”王初一揭开轿帘,低声道,“这里汉瑶矛盾很大,万一闹出乱子来不是闹着玩得。” “是!” 轿子在瑶民中队的护卫下一路抬到了龙母庙,王初一下得轿子进到正殿里,拈香敬神,这才在神案旁的新设的座位上端坐下来,这边孙大彪的管家早已准备好洗脸水和茶水,恭恭敬敬的端了上来。 尤辞仁一面布置关防,一面带着人在圩场上转了一圈。来得人虽然多,但是看得出多数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并无什么绿林好汉一类的人物。有那么一些带有明显绿林气息的,都聚集在几个棚内,陪同的管家说:这些都是孙大彪的“朋友”,这次特意来观礼的。 既然是“朋友”,大约也是各路土匪。尤辞仁心想,这倒是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因为回来便低声关照手下,盯住那几个棚里的“宾客”――等散会之后在路上把他们逐一拿下。 这边孙大彪也没闲着,王初一一到龙母庙,他便立刻带人过来,又是请安又是献茶,还把前面王初一许诺他的条件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王初一不耐道:“孙老爷,这些条件既已许了你,元老院自然是说话算数的。只是自此之后你的人马就要为元老院赤胆忠心的效力了。莫作他想,自然保得你平安富贵。” “是,是,小人明白!这都是托王老爷您的福,”孙大彪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礼单来,“这是小人进献的一点意思,还请老爷笑纳。” 王初一没有接他的礼单,皱眉道:“孙老爷,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元老院是有纪律的,这样的私下馈赠,我是不能受得。” “是,是,王老爷您清正廉明,不过这份礼物是小人献给元老院的。” 听说是进献给元老院的,王初一这才接过礼单。要说上面的东西也无甚出奇之处。不过是茶叶、山货、皮革之类土产,另有五百两白银和五百匹布。 都是用得着的东西。王初一心想。他当下将礼单收下,道:“既然是献给元老院的,我就先收下了。过几日,让县里给你开一份收据。” “是,多谢老爷!”孙大彪笑得脸上开花,似乎是有了莫大的面子。他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就此开始?” “嗯,开始吧。”王初一的将茶盏放下,起身道。 阳山县城。 日近中午,街面上几乎没有行人。各家买卖都开着门,却全都有气无力的挂着竹帘。县城即遭洗劫,如今往湖南的商路尚未恢复,各家买卖都是元气大伤,有的已经想歇业了,只是因为新来的王县令几次召集商人们会议,允诺免征商税和豁免各种杂税才算勉强说服商人们开门营业,只是这营业萧条,半天也等不来一个客人。天气炎热,从老板到小伙计,一个个都昏昏欲睡。 这会城里唯一热闹的地方,便是县前西街的一处宅邸――正是孙大彪新近在县城里购置的。自从他购下这处宅邸,又高价将邻近的宅院、店铺买下。大兴土木,扩建房屋,营造花园,每天在工地上的小工足有几十号人,日日嘈杂不堪。 中午时分,工地上的小工照例三三两两的出来,带着工具往西门附近的一家饭铺而去――工匠们的一日三餐都在那里解决。这种场面自打孙大彪开始在县城里盖房子起就是这样。街面上执勤的国民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尽管今天因为罗科长专门提升了警戒级别,大家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孙宅工地旁执勤的国民军人员增加了不少。 张天波此刻正在阳山西门关厢的一处茶棚里,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时不时的偷偷张望街道。他这个队长其实是个光杆司令,所谓侦缉队倒是有二十多个留用的快班衙役,但是这些人都由治安科直接指挥,根本不受他的调遣。罗奕铭也信不过他,不给他差事。招安的事成了之后,他便没了活干,天天在街道上闲逛。已然没了过去的威风,就是别人招呼他,也是一股子蔫劲。 县城里人人都知道张天波如今吃了瘪,在澳洲人手下不得意了。因而不但过去的种种好处再也没有了,当年吃了他亏的人,虽不敢公然拿他怎么样,但是路上只要遇到,都没有好话好脸色,有的还公然揪住他,要和他说理。张天波一概避让,全都忍了过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上了冯海蛟的船,就干脆干票大的,彻底的赌一把。 他又偷眼瞧了瞧西门。因为治安不靖,阳山县的各座城门并非从日出开到日落。现在是夏季,白昼很长,但是县城上午八点才打开,下午五点就关门了。城门也照例只开半扇,以便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能及时关闭。 城门口执勤的,是一个班的国民军。这会正是吃饭的时候,有火头兵挑着担子过来正在分饭菜,不远处饭铺里的工人或蹲或站,围绕装满蔬菜的大木盆闷头吃饭。 正吃着饭,忽然有人惊叫一声:“起火了!” 张天波心中一动,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抬头往东看去:果然,孙大彪宅邸的工地上已经冒出了一股黑烟。 工地上原本堆满了竹、木等建材,这会又浇上了桐油。夏季天干物燥,纵火之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火势便不可遏制的扩展了开来,烈焰冲天。 街面上的哨子响了起来,街道上执勤的国民军都乱了起来,不少人往工地跑去。城门口的哨兵亦有几个跟着从卡子里出来,站到街面上张望起来。 “动手!”张天波猛得站了起来,将手中茶盏往地上一摔,从怀中拔出匕首,大吼一声朝着城门口冲去。随着他的信号,原本在吃饭的二十多个小工也一起抛下饭碗,拿起手边的铁锹、扁担、锄头往西门口涌去。 距离张天波最近的一个国民军正端着饭碗张望,此刻完全愣住了,眼瞅着张天波龇牙咧嘴,满脸狰狞的挥舞着匕首冲过来,他惊叫一声,将饭碗猛得朝着张天波砸了过来,反身便跑,却不了脚下不稳,摔了一个结结实实。张天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踏住,扬手一刀便将其结果了性命。 其他几个出来看热闹的士兵仓猝间亦来不及反应,被涌过来的土匪乱棒击倒,瞬间便没了气息。 土匪们在冲进城门的时候被拒马稍微拦阻了片刻,这宝贵的十几秒救了剩下的士兵的命。执勤的班长举枪便射,击倒了一个土匪,趁着土匪慌乱的瞬间,剩下的人立刻退进了城门内的藏兵洞。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6节 第一百五十三节 两头开花 几个土匪挥舞着武器想趁势冲进藏兵洞,双方在洞口展开了一场难以施展手脚的混战,最后土匪还是在武器上吃了亏,被守在洞口的士兵用刺刀赶了出来。在混乱中,藏兵洞里的士兵开火了,门洞里顿时硝烟弥漫,土匪们惨叫着乱哄哄的从门洞里逃了出来,只在门洞两边步枪打不到的地方守着。门洞内地方狭小,国民军人数又少一时间也冲不出来。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张天波大急,城门若不能夺下,外面接应的人马便冲不进来。这夺取县城的“妙计”也就落空了。他知道城中虚实:罗奕铭手下只有不到一百人,加上文职的归化民和“附逆”的留用人员,也不过一百四五十人。这些人又分散在县城四处,不足为患。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答应了作为“内应”,“按计行事”。 按照詹喆堃的计划,张天波和工地上的二十多个悍匪在城中为内应,在工地纵火造乱,夺下西门,接应城外的大队人马进城,一举夺下阳山县城。 要达到瞬间夺城的目的,一是要有突然性,二是双方在时间上要契合。眼下却打成了一个僵局。张天波耳听着街道上哨子声此起彼伏,知道用不了多久罗奕铭就会带着人反冲过来。情势便会瞬间逆转。 他赶紧跳出来道:“快!点火,拿烟薰他们!” 几个土匪赶紧点燃了几捆被抛下的柴火丢到了藏兵洞口,又往上面丢了几张烂草席,顿时整个城门洞里烟雾弥漫,连土匪都待不住了,全都跑了出来。这边浓烟灌入,藏兵洞里亦待不住人,士兵都在呛咳,下士知道情况不妙,再待下去必死无疑,大喝一声道:“大伙不要慌!背靠背,一步步挪出去,千万不要跑!” 当下他们三人一组,结成三角阵,挺起刺刀。忍着呛人的浓烟,一步步的从藏兵洞里挪了出来,外面烟雾稍淡,就有土匪怪叫着扑了上来,这边早有防备,三角队形护持的密不透风,连着刺倒了三四个人之后便再也无人向他们冲来了。 张天波一看情势不妙,赶紧冲出城去,拿出烟火信号燃放起来――此刻城门未闭,城中的援兵也没有赶到,只要城外埋伏的接应人马及时赶到,尚有胜算。 然而他的三个烟火信号连发,城外的大道上却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张天波大急:莫非接应时间上出了纰漏?!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一时间他急得浑身是汗,正想返身回去看看情形如何,忽然城内一阵乱枪轰鸣,从门洞里跑出四五个土匪,一个个惊魂未定。为首的看到他还在发愣大喊道:“张爷,快跑吧,髡贼打过来了!” 张天波知道形势不妙,拔脚便狂奔而去。 大崀圩。 孙大彪从戏台下的椅子上起身,向着周遭的宾客们拱了拱手,又专门向端坐在戏台上主宾位置上王初一拱了拱手,这才缓步走上戏台。 听了澳洲人好长一篇讲话的宾客和百姓们早就不耐烦了――这大热的天,就算在凉棚下也不见得能凉快到哪去。眼瞅着“戏肉”要登场了,原本有些喧闹的圩场顿时安静下来了。 戏台正中的桌上的铜盆里已经注满了水。孙大彪来到台上,先对着正殿拈香祷告,在香炉内插上三支香。静待片刻,早有人另外端来了一只香炉,里面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已经燃着的线香。 孙大彪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因为距离远,大家听不清他在念什么。不过绿林同道们却知道,他念的是“拔香辞”。绿林中人若要洗手上岸的,得到首领和同伙的同意之后,就要照这么来一出:每念一句,就从香炉里拔掉一支香。香共五十六支,辞共五十六句,要一字不漏,一字不错的念完,最后一支拔掉就算是洗手上岸,就此退出绿林了。孙大彪贵为一方首领亦不能免俗。 孙大彪的词念到第五十六句,拔去最后一支香,四下里顿时锣鼓喧天,舞狮、舞龙纷纷出动,在戏台前戏耍。孙大彪面带微笑,缓步走到铜盆前,将手浸入盆中,稍稍洗濯便将手提起。顿时铳炮齐鸣,震得王初一耳膜都疼,正想问问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套仪注。忽闻有人尖叫一声:“走水啦!” 原本在这喧闹异常的圩场上,连面对面说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清,然而这一嗓子却是出奇的凄厉,堪称声嘶力竭。唬得王初一等人一个冷颤,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烟已从镇子东边冒了起来。 圩场上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孙大彪大声道:“王老爷!走水了,请您老下台暂避,我去看看就来……”说着一闪身三下五下直接窜下台去,混入人堆之中不见了。 尤辞仁忽然反应过来了,暗叫:不好!立刻抽出手枪,大喊道:“快,保护县长!” 他这一声喊得正及时,正当卫兵把王初一推倒在地的时候,从正殿屋顶上连着响起了两三声铳炮声,台上的人,不论是大崀圩的“贤达”还是王初一带来得人,瞬间被打倒了一片,连尤辞仁也受了伤,脸上手上都被铁砂打破,血流如注。 王初一受伤较重,不知是被什么打到,身上血流如注。 “快,保护县长突围!”尤辞仁此刻已经完全明白,这是个圈套!谁也没成想,孙大彪居然会在他的老巢里,冒这样的大不韪,向县政府动手! 眼瞅着已经负伤的县长,尤辞仁急得双眼冒火,指挥瑶民中队护住戏台,以免被敌人趁乱冲散队伍。 圩场上此刻已经是乱作一团,雇来充数“点验”的和看热闹的百姓在慌乱中挤作一团自相践踏。满地都是惊叫逃跑的人群。而那些化装成宾客的喽啰们,此刻挥舞着刀枪朝着戏台这边逼近过来。还有不少人爬上了邻近的屋顶,在上面居高临下的放铳射箭。 在戏台周围警戒的是瑶民中队,他们人数不少,然而猝不及防,一下就伤亡了十多人。瑶民中队缺乏训练,组织性纪律性甚差,遇到突然袭击之后处在外围的一部分人一哄而散,随着人群四散奔逃。只有核心部分的几十人按照事先的命令,牢牢的护卫着戏台,有些人已经和冲上来的土匪交上了手。戏台周围刀光剑影,不时发出垂死者的惨叫声。 盘天顺带着瑶民奋力拼杀――因为嫌热,不少人没有穿带来的铠甲,因而在第一轮搏杀中便有了不少伤亡。好在土匪也没有铠甲,双方半斤八两,瑶民和大崀圩的土匪有深仇大恨,因而交起手毫不含糊,个个奋勇当先。一时间倒也没落下风。 尤辞仁派了两个警卫将王初一架到了戏台下,这里已经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不但土匪们朝着这里冲杀,还有人圩场周围的房屋中向戏台射箭。更有人放起火来。这里已有半个多月未下雨,天干物燥,房屋又多数竹木的,一点就是上好的干柴,瞬间火光熊熊,烟雾弥漫。 再看四周,整个大崀圩已经是浓烟四起,火光熊熊。尤辞仁知道,这回事前大了!孙大彪不惜火烧大崀圩,显然已是铁了心要和元老院干到底。眼下全镇各处起火,自己事先做得安排便全不管用。分散在各处的第二中队的因为这场大火很难快速集结并且投入战斗。他们过去做得预案是控制镇上四门和交通要道,便可迅速平息任何暴乱。然而孙大彪这一手,完全就是玉石俱焚式的。他根本不在乎分散在各处的二中队士兵,而是集中全部力量围攻王初一,企图将这位澳洲县太爷一举擒杀。 “王县长,咱们现在只能冲出去再说了!”尤辞仁大声道。 眼下情况不明,很难说敌人到底有多少实力,还有没有安排有后手,稳妥起见,唯有先撤回县城。 王初一只觉得浑身发软,头晕目眩,知道自己受伤不轻。然而他此刻想到招安大计完蛋,不但辜负了首长的信任,连带着还拖累了一大批同志,不由得心如刀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间有了轻生求死的念头。 “县长!县长!县长?!” 在尤辞仁的连声催促下,王初一才略略回过神来,勉强道:“我们都走,二中队怎么办?” “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各自冲出去!”尤辞仁大声说着。第二中队分散在全镇各个要点,眼下全镇大火,烟雾弥漫,道路也不知道是否通畅。要他们集结到龙母庙反而徒增伤亡和变数,不如叫他们各自撤退。 信号兵随即点燃了三发代表全体撤退的绿色信号火箭。尤辞仁一挥指挥刀,大喝道:“大家随我冲出去!” 盘天顺此时抖擞精神,挥舞着大刀带着瑶民士兵冲杀在前,尤辞仁带着十多个卫兵紧随其后,轮番开枪射击来支援盘天顺。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7节 第一百五十三节 突围逃命 尤辞仁指挥士兵突围,他一会在前一会在后,大声叫喊着,挥舞着指挥刀和手枪鼓舞士兵们蜂拥冲杀 十多分钟的交手战,这边已是人人浴血,盘天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土匪的,他年岁虽大,厮杀起来却不含糊,提着一柄大刀左冲右杀,很快就带着人杀开了一条血路 围攻过来的土匪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惯于打顺风仗,一遇到硬茬很难保持战斗意志,冲上来的土匪在连续遭受伤亡之后开始退缩,远远的朝着他们放鸟铳射箭 土匪暂且退去,一干人来到了十字街口,街道上满地都是尸体和杂物走出去没多远便遇到了二中队的一个班,他们在这里控制路口大火起来之后他们并没有遭到攻击,但是全镇到处是建筑工地,竹木芦席稻草到处都是,因而火势曼延很快不得不从路口退出,路上又遇到了土匪的零星袭击,很快厮杀起来,因为满路都是四散奔逃的本镇百姓,混乱中不辨良善,杀了不少人 “这里虽然到处是工地,竹木芦席多,可是也没有烧得这么快得!”班长的脸被薰得发黑,“我闻到有桐油烧焦的味道!一定是早有准备的” “有多少伤亡?” “伤了五个,都是轻伤,不碍事”班长说道 “你跟着我们,”尤辞仁说,“看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班长说,“只听士兵说看到得全体撤退的信号弹,但是我没瞧见,也不敢走远了……” “你做得好!”尤辞仁精神一振,多亏这个班的迟疑,他现在又有了十个战斗骨干我刚才看了看,瑶民中队损失不小,连逃散带伤亡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趁着这短暂的平静,尤辞仁命令道:“各班注意,检查伤员情况,不能行走的重伤员立刻做担架!快!” “队长!县长的伤很重!”卫生员拉住了他的衣襟,“这样下去就不行了!” “什么?!”尤辞仁听闻一惊,赶紧回身过来,只见两个瑶民架着王初一,已经是完全没有行动能力了,血从衣服上不断的滴落下来,片刻的停留,身下已经积起了一小滩血迹了 “怎么不给他止血?” “止不住!”卫生员急道,“我刚才给他包扎了,大的伤口有两处,一处在右胸,不清楚深浅,血倒是出得不多;另一处在大腿上,血根本止不住!首长说过,这个症状很可能是股动脉受伤,不过也不太象……” “你tm别给我背医书了!”尤辞仁不耐烦道,“他现在还有救吗?” “上了止血带,暂时止住了,但是没有完全止住”卫生员结结巴巴道,“赶紧回去,说不定还有救!巡回医疗队昨天才到县城” 尤辞仁凑到王初一面前,见他面目苍白异常,双手冰凉,知道凶多吉少他一挥手道:“来四个人,抬着他走!” 当下有人从路边房子里找来两根竹竿,脱下两件外衣套上去,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短暂的停留不过五分钟,全队人马又开始朝镇外而去大崀圩并不大,从十字路口到最近的南面的寨门不过二百米路这会街道上已经不见人迹,对队伍的袭击也已经停止了然而全镇大火已经连成片,大火吞噬着刚刚修复不久的房屋,许多待用的建筑材料也起了火,黑烟浓密,火星漫天飞舞高温灼烤着队伍,士兵们强忍着高温和浓烟,一路往前急行军终于逃出了寨门 寨门外尸体狼藉,尤辞仁一眼就看到了散落着五六具被砍去脑袋穿着国民军制服的尸体,心里不禁一沉显然敌人进攻了这里,成功的将这里的部队驱逐了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显然敌人比他估计的要多得多――多个情报来源都显示为孙大彪原本有二百来人,八排瑶之乱他的核心人马受了不小的损失,目前最多只有四五十名老匪 没想到敌人居然有这么多!尤辞仁恨恨的想,我真是大意了! “队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往县城方向撤退!”尤辞仁说,“注意警戒” 敌人很有可能在路上还有埋伏,孙大彪不惜火烧老巢,不可能就满足于这样的战果 全队人马沿着道路一路狂奔,不需要任何催促,大家都知道眼下的形势极其危险只有赶紧退回县城和大队人马汇合才能保证安全 没走出几里路,就遇到了寨门口被打散了的几个散兵尤辞仁叫他们过来一看只有三个人,个个带伤,连武器都没了 他顾不得责备他们的狼狈样,问道:“南寨门口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一个兵哭丧着脸道,“我们在寨门口警戒,忽然就从寨外冲杀过来一股土匪,足足有五六十人先是射箭,又用火铳轰班长第一个被打死了我们打了几排枪就开始白刃战,一下就被打散了” 失散之后他们既不敢回镇上去,又不敢单独返回县城便在路边的树林里隐匿起来,看看能不能等到大部队 “你们身为士兵,居然丢失了武器还象个军人的样子吗?!”实话说尤辞仁是很看不上这些才当了几个月兵的国民军的,“你们都帮忙去抬担架!” 王初一原本已经晕了过去,在路途中却又被颠醒了乡间道路崎岖不平,路上又一直有土匪在袭击,时不时的部队就得停下来展开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呃……”王初一不禁呻吟了一声,感觉伤口的疼痛似乎加剧了,而且不知怎地觉得冷飕飕的,头晕目眩,几乎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你转醒了?”后面的担架员看他活动,问了一句 “这是哪里……”王初一喃喃地问道 “县长你再挺一挺,快到县城了!县城里有巡回医疗队,有首长大夫!”卫生员安慰道:“您老别着急” “你……告诉尤科长,他说得……都对……是我错了……”王初一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然而他既不伤心也不害怕,而是满腔的悔恨,“你告诉他……这是你死我活的事……” “您老别说话了”卫生员安慰道,“到城里给您包扎好了,您慢慢和尤科长说” 王初一缓缓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只觉得头晕的越来越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闭上眼不言语了不一会便又陷入了昏迷中 土匪的确在路上设下了埋伏,前卫连续发生遭遇战不说,有时候敌人还会从后面摸上来,要不是靠着他手里差不多有两个班的国民军二十多条枪轮番开火,迫使敌人不敢迫近,光放铳射箭就能把他们在路上活活拖死 就这样打打走走,一直到天色将晚,走到距离县城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土匪才退去尤辞仁这才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若是战斗拖到晚上还不能回城,夜里行军的风险更大 罗奕铭在县城里镇压了张天波一伙的暴动,几乎把这些土匪斩杀殆尽,只是让张天波跑了不过他们放得火却让他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完全扑灭火势曼延了小半条街,让原本就满目疮痍的阳山县城更是雪上加霜 他知道敌人多半还有后手,不禁为去王初一一行人着急然而城里只有一个中队的人马,无力出救,便派了几个侦察员去大崀圩报信,顺路打探消息又派了几个通讯兵赶往青莲圩,给开赴当地的黎苗连报信 然而几名侦察员出去之后都无音讯一直到下午四时许,才有侦察员带着几个国民军士兵回到县城,说孙大彪火烧大崀圩,王县长一行被困,二中队全部被打散,现在正分头回撤 罗奕铭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接下来,从大崀圩方向不断有陆陆续续有撤回的国民军阳山第二中队的零星人员和小队回来得到的消息和第一批人差不多,但是谁也不知道王县长和瑶民中队的情况直到半小时前,他们才收容到几个瑶民中队的士兵,了解到孙大彪彻底反水,王初一在大崀圩被土匪袭击的消息 这个消息非同小可,罗奕铭顾不上城内兵力空虚,立刻派出一个小队往大崀圩方向搜索前进,设法接应 这个小队出城不远,便遇到了王初一一行从大崀圩撤回的人马一路上然伤亡很小,但是大半天时间连续鏖战,神经高度紧张状态,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见到来接应的部队,有些人居然当场便晕倒在地 尤辞仁看到有部队接应,内心大定因为他很怀疑孙大彪等人在县城也有异动:孙大彪在城中买地盖房,进出人员很多,若是在这里也埋伏一支奇兵,县城的守备可就岌岌可危了 “总算县城平安无事!”尤辞仁进得城来,顾不上休息,先关照人将王初一送去巡回医疗队救治,自己直奔县衙来找罗奕铭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28节 第一百五十七节 谁先谁后 “这不就到你们了吗,慌什么!”陈瑞和也不怵,直接顶了回去 “我再命令你一遍,给我把嘴闭上!乱说什么!”旁边那个被称为中队长的军官正是尤辞仁,面沉如水地厉声冲着自己的部下喝道,随即回头和颜悦色地对陈瑞和说:“小大夫,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中队的副中队长平时脾气挺好,从来不这样的,今天受伤的弟兄们有点多,我自己都挂了彩,他有点着急……” 陈瑞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摊开挂号单说道:“那就先给您看一眼吧,只不过要处理可能得等等,刚才那个伤员挺重的,您也理解一下我们工作……怎么受得伤?” “中了土匪的算计!”副中队长似乎还有点愤愤不平,瞪着昏迷不醒的王初一,“伤亡不少,还跑散了些……” 说到这里他被尤辞仁狠狠的瞪了一眼,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不许在后方随意讲述前线战况这是纪律 陈瑞和倒是不以为意,他仔细看了看尤辞仁,问道:“你是伤到了哪里?” “这!”尤辞仁龇着牙背过了身子胳膊:“中了炮子,当时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痛得紧!” 陈瑞和拿起剪刀,把伤口处的军服全部剪开,仔细看了看又拿起探针在伤口上试了试痛得尤辞仁直冒汗 “嗷……嗷……痛!” 看出血量倒是不多,但是伤口颇深用钳子取不出弹丸来 “中弹多久了?” “至少一个多小时了,路上和土匪打了好几回,不知道是哪一次受伤” 伤口周围的皮肉没有发青这样的铅中毒现象,说明是一颗铁弹或者石子,没有重金属中毒的危险,处理起来相对要容易 “你这个伤口很深,却又不是贯通伤,铁子镶在里面了――搞不好还在骨头上走运的是不是铅弹”陈瑞和愁眉不展,如果在浅表伤,他当场就能处理这个伤口非得动刀不可,“这得等谢大夫他们来了……” 陈瑞和刚说完,又听刚才那个有意见的副中队长不知和谁又吵起来了 “你个没腚眼子的,今天怎么回事?”尤辞仁也急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狗入的,在这撒什么野?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净给队伍丢人!” “怎么了这是?”谢耀听着不对,也凑了过来,“老是在喧哗?” “这人无理取闹,谢老师!”陈瑞和腾地站起来,和尤辞仁一块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谢耀皱了皱眉,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是怎么受的伤?” “是……这算是指挥失误,被土匪算计了大夫,我得替他道个歉:这个兄弟平时脾气很好,办事也稳当,从来没见他跟谁红过脸,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想是见到兄弟们伤得多才着急了……” “他本人也受伤了吗?”谢耀打断副营长的话,一指刚才那个吵架的副中队长,此刻可能是因为挨了领导的骂,正一脸萎靡地坐在地上 “他哪里算受什么伤?”尤辞仁一笑,“别说出血了,皮都没擦破一块,不过是冲出来的时候被檑木蹭了下肚子……” 谢耀听到这里,仔细看了那名军官几眼,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抓起军官的手腕一搭脉,脸色一变,一脸凝重地站起身来说道:“小陈,把这个同志也扶到留观室去!” 陈瑞和一愣:“谁?他?”眼看谢耀指的并不是尤辞仁,而是低眉臊眼蹲在地上的那名刚才在吵闹的副中队长 “谢老师,这是……” “你能看出来刚才伤员是低血容量性休克,就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他……?活蹦乱跳、能吵能闹的,能有什么问题……” “我跟你说过,判断伤情是很复杂的,不能因为他吵闹你就不想着这个人会有情况”谢耀皱着眉说道,“这人也是口唇发白、双手微冷,一摸脉搏估计也得有90以上……你也没问伤情,他是被檑木撞到腹部后出现了言行举止方面的变化……和平时显著不一样的,你就得留个心眼!” “那他可能有什么问题?”陈瑞和有点不解,也有点不服 “你考虑过脾破裂的情况没有?”谢耀一边帮着伤员摆休克体位,一边问道 “脾破裂!”陈瑞和心里一亮,恍然大悟 “脾破裂如果出血量少而慢,症状可以很轻,也不容易查出来,除了左上腹轻度疼痛,伤员一般很少有其他明显体征……”谢耀说完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后面的还需要我接着说下去么? 这个诊断暗示着的可怕前景已经让陈瑞和听得汗毛倒竖:伤员异于平时的吵闹很可能就是休克前期烦躁的表现,虽然现在似乎还没有危及生命,但是随着出血越来越多,病人血容量不足,很快就会进入休克抑制期——那时再抢救可就难了 “贼他妈滴,要是同时有这么两个需要大量输血的……”谢耀的眉头越锁越紧 陈瑞和也明白,卫生所根本没那么多存血,一旦出现需要大量输血的病人就会捉襟见肘,更何况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当然,也还没准并不是——那样最好这个病人先查体,如果高度怀疑脾破裂,这人还得上剖腹探查术” “那刚才那个休克的……” “他是明确低血容量性休克的,而且失血时间过长再不处理要没命……存血先给他输上,能清创止血的话你先上,我先看这个!” “是!”陈瑞和也没法再说自己搞得了搞不了了,缺人手的时候就得实习生硬赶鸭子上架,没干过也得干,总比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强点 谢耀一边忙活,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今天已经给一个病人输过血了,卫生所里剩余的全血也就两三个单位了――按照元老院的规定,“1个单位”的全血是200cc,也就是200ml如果毕承的出血能顺利止住,那么这两三个单位的全血配合着输液,给他们用估计还是勉强够的;可是如果毕承止血不顺利,这个疑似脾破裂的病人又要进行紧急脾切除,那没个几千的血是救不过来的 现在谢耀面临的,是先保哪个病人的问题 王初一是县长,这位呢,是国民军中队的副中队长 这两位,比较起来自然是王初一比较重要――能当副中队长的军士没有几千,几百总有能当县长的归化民干部,全临高也挑不出几个来,能选出来的,都是元老平日里看重的行政班底 “虽说王初一是县长,但是毕竟是先到的,说不上给他优待而且那边通知了小陈,血都给他输上了,再说这个人还不一定是脾破裂呢……”谢耀心里默默地宽慰自己,实际上他很清楚:决定一旦做出,意味着这个疑似脾破裂的军官可能就要把命丢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自己判了他死刑 虽然死在自己眼前和手里的病人也不知有多少个了,谢耀还是很不喜欢这种生杀予夺决于己身的感觉 “去请宋首长”谢耀向身边帮助抢救的卫生员吩咐道,“在看看有没有其他献血员了,尽量都找来!” “这位呢?”卫生员指着正躺在诊疗台上的尤辞仁 “他死不了,把他抬到轻伤员留置区等着谢大夫有空了就帮他做手术”说着他拿起尤辞仁的病历卡,把诊视状况填写上去,“挂到他脖子上!” 宋君行正是今天卫生所的当值元老――虽然由于能够划给口腔科的颌面伤员太少,卫生所并没有设置专门的口腔科,但是领了支前任务就得派人,宋君行就跟着排了班,和其他几位支前元老、高年资归化民医生搭班轮值,随同流动医院轮番去各个县 不过这也并不算“超执业范围行医”这个时空远不是分科细化得分诊都能让人头大的21世纪所以但凡是在临床上混过的,一律学了一身自己专科外的本事,医学院里学过的,没学过的,只要和“医药”二字沾边的,不要说具体分科就是大方向风马牛不相干的,都给弄到临床第一线上去轮诊“锻炼”卫生口不管是临床的、病理的、检验的、防疫的、护理的,乃至根本不归卫生口管理的法医、兽医无不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都能弄一手――如今会不会三分样,不然根本不足以撑起原始的医疗保障体系林默天就曾经自嘲:“现在咱们都成了乡镇卫生站的草头医了,从头到脚就没有不敢开的地方!” 虽然是口腔专科出身,但在时部长的倡导下和现实的逼迫下宋君行也和所有其他的和医学沾边的元老们一样,参加了基于元老院技术条件下的内外妇儿大轮转虽然干起活来未必是熟手,但很多共通的原则还是懂的,现在到了前线,具体事务可能干得并不出色,但有些职责的落实还是非他不可的――比如说,这种情况下的最终拍板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0节 第一百五十八节 止血带 宋君行从值班室出来,一边穿白大褂一边问老谢具体情况,问清楚后也是沉吟片刻,随即说道:“老谢你分析的几条原因都很对,剩的几瓶血先救王初一――既然是排号,病情又是同等水平的危重,还是按照先来先救的原则至于疑似脾破裂的那个伤员……先让输血医师做好准备,如果有必要,召集在场所有符合血型的健康人员,也包括你我——准备献血” “是!”其实这些措施跟老谢已经在干得也差不多,但谢耀觉得这种事情最好不要由自己来做最终决定,尤其是跟他搭班的人里有位元老的时候 眼看着谢耀往急诊走,宋君行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护士已经协助召集了几名献血员,看打扮应该都是从封川野战医院后送大队来得担架员 护士见他们过来,赶忙站起身:“宋首长,谢主任” 宋君行摆摆手示意不要废话:“可以开始了吗?” “这……”护士犹豫了一下,说道:“献血员现在已经到了这几位,但是……” “有困难快提!” “嗯……枸橼酸和空瓶都不够了!剩下的血瓶只够采集三个单位的血……” 宋君行一愣:这都能有断货的时候? 不过这也算常态了,准治安区交通远不比后方,再加上戒严期间又要加强盘查,往往出现运力不足的毛病,弹药有时候都紧巴巴的,医用物资短缺是经常的事 “能采的先采,不够再说!” “是!”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要开腹切脾,三个单位全血很可能还是不够的――枸橼酸血瓶不够,就意味着需要启动输血手术了宋君行立即下了命令:“备器械,输血医师通知了没有?” “首长,我想起来一个问题……这手术的事……也不好办”谢耀突然想到了什么,嘬着牙花子说道 “怎么呢?” “今天咱们没有输血医师……” “没有输血医师?怎么回事?”宋君行有点懵:“条例规定的应该是流动野战医院有两名以上的输血医师啊,怎么会没有?” “规定是该两名以上的”谢耀有点无奈,“但是现在前线到处都缺额,都在要人,前几天调整后老李回去带队培训新的输血员了,咱们这队就剩了小黄这一位,昨天还因为重症疟疾自己先躺倒了了……” “啧……”宋君行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可怎么办?老谢你怎么样?会搞吗?” “我在广州倒是见过一次,但是没自己上过”谢耀有点为难,心里也有点腹诽:虽然这场面是有的棘手,但“这可怎么办”这种话怎么好从你堂堂首长口中说出来,元老院号称全知全能,眼下你将帅都没辙了我们当兵的怎么办,这不是扰乱军心么 不过这话他也就想想而已,开玩笑,他老谢可对政保局请的茶没兴趣 “我也没搞过啊……”宋君行倒是很坦诚:“我专科是口腔,输血手术也就见过几次……” 老谢心想这首长倒是不怕露短,心里对他的印象改观了点,便接茬道:“首长,这个事没奈何,二把刀也得上要是非输血不可,您来操刀,我来当一助……” “谢老师!”这边还没说完,陈瑞和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您来看一下!” “怎么回事?”谢耀跟着他快步走到留观室王初一的床边:血已经输上了;伤口看起来处理也得还可以,大腿和胸口的血都已经基本止住了;看旁边备的东西,为了防止有血胸、气胸而没发现,连胸腔闭式引流都准备好了他有点奇怪什么事情需要陈瑞和慌成这样带他来,顺着陈瑞和的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 岂料这一看惊得他瞳孔骤缩:王初一的左腿已经开始发黑了,腿上的皮肤隐约还能看到止血带捆扎的痕迹 “是不是没松止血带?”谢耀忍着怒气问道:“哈怂!怎么查的体、怎么问的病史嘛!怎么这都没发现?” “我……刚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陈瑞和很沮丧 “你……”谢耀还想发火,随之赶到的宋君行把他拦住了 “这事不怪他伤员送来没多久,可肢体都黑成这样了,止血带肯定不是这同学给捆上的,多半是前线的卫生员给包扎的,想来是没跟担架员交代好止血带需要隔一段时间松开一次……” “唉!”谢耀气苦地往地上一蹲:“今天这是背成嘛咧……就没一件遂心的事!” “老谢……”宋君行不知该说些什么前线卫生员水平有限,做出这种事情也并非罕见,但他能够理解谢耀的郁闷 当见识了元老院医学真正的水平之后,“水平低”这种看似可以理解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却近乎于犯罪――王初一这条腿是保不住了,止血带扎了太久引发的典型的干性坏疽,现在马上得截肢…… “老谢!”宋君行似乎终于想到了自己该说什么:“赶紧起来!伤员还等着抢救呢!” “是……”谢耀站起身来,一肚子意见地准备器械去了——输血手术虽然一般不会耽搁太久,但他们两个生手上台也不好说;隔壁还有个等着剖腹探查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加了好几个工作量 “老谢,你可别惹麻烦”宋君行看他状态不对,提醒道 “我心里有数”谢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谢主任!那个腹外伤伤员血压骤降,脉搏微弱!要剖腹探查吗?”话还没说完,留观室已经一嗓子吼过来了 “送急诊手术室!我就来!”谢耀喊回去一句,转头对宋君行说:“首长,那这输血手术……” 宋君行眼睛闭了闭,颇有点痛苦地说:“那我来吧,你赶紧准备剖腹探查吧” 在枸橼酸能够量产之前,元老院采取的输血方式就是输血术但是由于元老院很清楚离体采血才是输血技术的未来,因此并没有对输血术的术式和器械进行历史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改进,而是简单粗暴地配了些接头和管路,就算有这么回事了——只要发酵工业一起来,枸橼酸成本就不会有多高即便是现代,采血所用的acd保存液无非也就是枸橼酸+枸橼酸钠+葡萄糖罢了因此对于元老院而言,输血所用的技术,要么是有枸橼酸和冷库保驾的离体采血技术,要么是因陋就简时的急诊输血术,省去了那些曾经出现在输血史历史中的过渡性技术 所谓输血术,指的是将献血员的血管与受血者的血管直接连通或通过管路间接连通的方式进行输血的技术这种技术不需要将血液进行离体储存,但是需要通过外科手术进行血管和/或输血管路的吻合 既然元老院并没有投产专门的吻合器和输血接头,野战条件下的输血术就只能依靠纯手工的方式完成:把输血管的一端缝合在献血员血管上,另一端缝合在受血者血管上,完事这种技术的危险性可想而知,而元老院能提供的简单管路也并不能很好地解决凝血堵管的问题,经常需要换管重新做吻合,加之离体储血技术非常安全方便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因此无论元老还是归化民医师们都不是很喜欢输血手术这种方式,一般情况下只有同时满足“立即输血有很大概率能救过来”和“不立即输血就肯定救不过来”两个条件、情况又非常紧急的大规模伤情中的伤员,才有可能接受这种手术,因此输血术在经历了初期的流行之后已经渐渐冷了下来,仅作为技术储备存在了 但两广攻略中又出现了新的情况:这次行动不比屺姆岛和济州岛,在临高和广州已经建立了近代化甚至现代化的医院之后,那些用于满足难民需求的低水平医疗保障用于军队显然是不能让带兵的元老们满意的,但处处受限的后勤能力显然又不足以支撑临高、广州那种水平的医院难民们就算无法输到血,也不会有人指责什么;但在广州的血站搞得风生水起的背景下,前线的战士们却享受不到输血技术,这会让人抓小辫子的 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冲突中,输血术便重出江湖了 虽然输血术显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活率也并没有非常好看,但技术条件限制和有办法而不去用是两回事——至少很适于用来堵住巡视组诸公的嘴 元老院起初为输血术配备的,是改良过后的石蜡螺纹管:石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管内的血液凝固,管路两端的螺纹可以用来固定缝线,避免连接管在血管内的移动在接头的选择上,则选用了20世纪初美国学者昂格尔的改良输血接头:先用注射器从献血员的血管中采血,同时将生理盐水输注给受血者;然后调整阀门朝向,将抽到注射器中的血液输注给受血者,同时将生理盐水的输注方向改为输向献血员,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凝血堵管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2节 第一百六十一节 伤病员们 正说着话,忽然有护士匆匆赶来,在骨科大夫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夫一听,苦笑道:“好么!又一个要截肢的!” “又来伤员了?” “听说刚刚收容的还是个班长,一只手被火枪打烂了”大夫说道,说着赶紧往嘴里扒饭谢耀赶紧道:“你慢慢吃,我先帮你去处理下!” 毕承被抬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一只胳膊鲜血淋漓,看不出手掌的形状谢耀些日子看多了这类火器伤――和土匪的战斗中,冷兵器的杀伤并不多,大部分战伤都是各式各样的火器造成的土制火器虽然射程有限,但是近距离内捱一下,也不是人的肉体能承受的 谢耀拿起挂在他脖子上的伤员卡看了看:毕承国民军下士血型a1605 “谢大夫,止血带……”陈瑞和因为刚才的事,赶紧提醒道 “嗯,你提醒的好”谢耀看了看止血带情况,显然是按时松过他不由感叹:这人呐,就是一个命!王初一的伤其实不重,如果不是止血带的问题,完全不会落到截肢的地步;这个伤员呢,虽然遇到了个靠谱的卫生员,手却被彻底打烂了――照样也得截 他仔细看了看创面,从创面看,下士的手是被一颗圆球形铁弹打掉的――这种创伤他见过一些,是明军的一种重火绳枪发射的弹丸,每个弹丸将近都有半公斤重可想而知被击中的手掌瞬间便“四分五裂”了 “这是我们班长,”送他过来的一个兵语结结巴巴说道,“路上遇到伏击,他带着弟兄们拼死冲开伏击,大伙才逃了一条命,您老得救救他……”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救治的”谢耀例行公事的安抚了他几句,又仔细看了看创口 “小陈,你清创”谢耀吩咐道,“做好截肢手术准备” “血瓶一个也没有了……” “他这个手术不输血问题不大,”谢耀说,“做好输液准备” 原本空闲的“手术室”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几日功夫,他们吃饭的时候谈到的这位腹部受伤的倒霉士兵已经开始因为感染高热躺在床上说胡话了老谢的担忧不无道理:元老院自产的抗生素无论是产量、效力还是安全性都堪忧,甚至都比不上已经过期的旧时空物资而现在又是后勤紧张时期,连这样的药都无法保证供应,感染能不能扛过去全看运气和个人的体质了 毕承正是这军士的邻床他的体质好,手术后恢复相对快些,护士按时给他止疼片,时不时安慰了他几句--丢了只手,换谁都受不了 “俺受伤的时候就知道这手保不住了”毕承看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胳膊,失落道 “好歹保住了命,”护士说道,“我听上面说了,你这次带队有功,准备给你上报申请记功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养伤,元老院不会亏待你的……” 正说着话,因为感染而发烧的士兵又开始哼哼起来了,护士顾不上再安慰他,转身去看他毕承看她看了好一会,又叹了口气,知道情况不好 “护士……他怎么了?” “肚子上被捅了一矛,并发腹膜炎……感染很厉害,”护士说,“抗生素用了也不大见效就看他的造化了”说着她又端详了下,“看样子还年青,家里不知道有没有老婆孩子,真是造孽……”她又朝着那边努了努嘴,“那张床上是王县长,也截了一条腿,现在还没醒――发烧,也凶险的紧!” 护士这番话,让毕承稍稍好受了些,特别是这个“瞎**指挥”的县长也丢了一条腿,心里舒服多了,原本路上说“要给这**县长一刺刀”的话也忘了 他侧身看着这兄弟病恹恹地说着胡话,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幸运一些:至少自己这条命还颇硬,虽然断了一只手,从军不行了,但立了个功之后能活着回家,元老院少不得安排份轻活给他做,落一份铁杆的钱粮,也还算过得去只是这娶老婆的希望――全须全尾的时候都没姑娘看上自己,没了一只手成了残废,那就更没指望了 “一呀一更里呀,月儿出东墙,为啥张秀才还不来,想坏了小奴家呀;二呀二更里呀,月亮上窗台,忽听墙头土落下,知道秀才这才来,开开门两扇呀,就把眼来撒,只见黑狗墙上爬,气坏了小奴家呀;三呀三更里呀,月亮正当阳,张秀才为啥还不来,想死俺小奴家……咳咳……咳……哎呦……” “诶,张老哥,唱啊,接着唱呐?” “咳……人家不喜欢,她不来了!咋,你莫非想去不成?你个狗屁猫屁没摸过的,倘真去了,可休要摸错了门!” “哈哈哈哈……” 毕承翻身还不方便,没回头,却也露出了笑脸:这一听就是老张又在唱小曲了 老张是在登州一带投军的,家里人都在叛军刀下死绝户了,如果不是伏波军的骑兵来得快,他自己也险些把命丢在山东的茫茫冰雪里不过老张也真是个当兵的料子,虽然没什么文化,却说得上胆大心细,还喜欢拼刺刀,是个难得的勇将,虽然文化不高也在扩军中晋升到了伏波军少尉军衔――自然也就难免成了野战医院和卫生所的常客,这已经是他第三回因伤住院了 不过这回他落到阳山县的野战医院纯属偶然,受伤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拼刺刀,而是随运输船执行补给护送任务时候中得炮子,就近送到这里来了 老张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基本没性命之忧,但是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院,便在住院处日日插科打诨,乔装乔样,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这里是“轻伤区”,大多是做完手术之后病情稳定的伤员,所以护士也很少阻止――保持乐观的心态有助于康复 “老张,你就省点劲吧,都血气胸了还在这唱下流曲子”护士板着脸来巡视了,“该吃药了,起来吧” “什么叫下流曲子?是大实话!咱生来是个光棍汉,不知怎么想老婆,你莫非……哎呦呦,我起我起!”老张眼瞅着护士要拽导尿管,不敢继续胡说八道,龇牙咧嘴地坐起来,在一片笑声里乖乖地把药吃了 毕承颇有点费劲地让自己躺平,叹了口气这个病区本来都是轻伤员,气氛还比较轻松些,但是近来重伤区床位越来越紧张,轻伤区周转又快,免不了要“借床”邻床这个烧得说胡话的兄弟让他总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虽然他自己非常羞于承认这一点 “咋呢,见你便是唉声叹气的”老张半躺在被子上,侧脸看着他问道 “不妨事”毕承晃晃脑袋想把自己那点不太光彩的念头赶出脑子去,“大佬,我可不似你那般自在,我如今是残废了,再上不得战场了”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他原在工厂里上班,干得是杂工,文化低下,学技术不行,杂工一干两三年,觉得再在工厂里待下去怕是连老婆都娶不到,便想着从军立功,另辟蹊径扩军备战的时候主动进了部队 三个月集训结束,原本是要下部队的,正好遇到国民军大扩充,他们这批新兵便分到了广东国民军总队,授予下士军衔,补到各个中队去当班长 当兵三个月就混上个下士,毕承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没想到到阳山才不过一个多月,就把手给丢了,落了个残废!莫要说打仗建功立业,就是回去当个杂工都无人要 “我道是天大的事哩”老张一撇嘴,“你且看对面那个兄弟——也是个截去了左侧臂膀的你手术的时候我可听得真真的,叫了足有一刻钟吧?那个兄弟当初截掉的乃是自肘往下半条手臂,却是一直自己拿右手抓握着那烂肉也似的左手,到截下肢体来,哼也未曾哼出一声料来关二爷刮骨疗毒,莫过于是吧?不想他旁边是个明军俘虏,当那时,医生正给此人腿脚里寻着铅子,便叫得声嘶力竭咱们这兄弟正当烦躁,截肢既毕,便跳将起来,竟抓着自己那条截掉的左手,惊雷也似地望那俘虏的腚上抽了一记,口中还骂道:夯货!若再听闻你在此腌臜,爷爷便把这条手塞入你这杀才口里去!” 毕承越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当时他因为昏迷,意识模糊,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言行,骨伤科医生这台手术偏偏又是钝刀子割肉……但是不管怎么说,手术的时候却叫成那样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脸上没光 也许是看出了毕承的尴尬,老张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你若有心为元老院卖命,不愁无处可去;况且元老院每月不短你的优抚金,虽养不起老婆,却堪够混个肚圆,念及躺在翠岗那些弟兄们,强出岂止一点半点!”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5节 第一百六十二节 卧谈会 毕承又叹了口气,但没接话,顿了顿反向老张问道:“老张,你都不是第一次负伤了吧?” “战伤是第二回了,但是住院是第三回”老张似乎挺自豪:“第一回住院还是在屺坶岛那会儿里,尚未从军哩那时节可不比如今,偌大个难民营,正经八百的大夫单只谢大夫一人,哪里忙得过来” “屺坶岛还有医院?” “不有医院,如何救得这许多人的性命?”老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屺坶岛上,本可住三千人,适逢难民多时,可容四千人之多,来者皆是饿脱了人形的,满身冻疮的,教叛军刀剑伤的,若无这么个医院,不知又多枉死多少人去!若说是房舍,却是强胜这营地卫生所许多,难民营多是草草搭建,乃至于棚屋里也要住人,可医院却是实打实红砖砌墙的,还有玻璃天窗,只是室内不及此处了——虽同有那么几十只水壶、百来只碗,大锅、水桶、便盆、澡盆也皆有,却无一张病床,只有百十张草褥,铺上被单、长枕、毛毯便了,哪里比得上如今睡得这病床!另有一样不好,便是墙角长年堆着芦席:哪个睡觉的芦席烂了,便与他换一张;若是哪日有人横着出去,也拿一张与他裹身――旁人看了,未免觉得晦气” 毕承听罢默然无语,环顾四周,他发现其实自己也才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营地卫生所的样子:自己待的这间帐篷并不大,本来设计床位应该是9张,现在却因为重症区借床,住了十二个人,但是每个人都有一张行军床改的病床帐篷里始终有一名护士在照顾,虽然轻易看不到医生,但他知道医生们就在不远的接诊区里,一旦有必要随时都能赶得过来至于锅碗瓢盆,留管室里是看不到的,他听护士提到过,这些东西都在不远的“洗消区”里,有专人清洗,洗不干净的还要受罚 “还有一样,屺坶岛的医院万不及此处”老张又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朝正在交班的护士们努了努嘴 毕承会心一笑:元老院治下人口的性别比例失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军队在这种大潮中只能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无论走到哪个部门,宣传队、卫生队的女孩子们都是很受欢迎的,战士们见到都会想靠上去说几句话,胆子大点的还要跟人家去握手,甚至像老张这样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 伏波军没有政委,靠着之前那点粗陋的政工底子没法跟战士们深究什么作风问题更何况元老们自己一个个买女仆充后宫玩得不亦乐乎,这种事如果管得太严,难免要让前线的弟兄们犯嘀咕所以只要不牵涉原则性的纪律问题,元老院对“作风问题”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在护士的问题上,林默天曾经和张子怡认真讨论过按照南丁格尔的模板“树模范”的计划,但最终没能落实元老院早早就在芳草地设置了护理班(也就是如今的临高护理专科学院的前身),后来又在女子文理学院设置了护理专业,再加上省港医学院的护理专业,已经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护理人才梯队身穿浅蓝色工作服的女护士——即使其中有相当部分已经不再年轻——早已成了比穿白袍的澳洲郎中更出名的“澳医”特色,从最初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谈资变成了人尽皆知的标配,乃至于不少对“澳医”一窍不通的中医馆也开始招收护士了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元老院治下的护士水平自然是很难称得上令人满意,早几年中居高不下的伤病员死亡率有相当部分是由笨手笨脚的归化民护士贡献的当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临床工作的摸爬滚打,当初第一批护理人员已经基本接近旧位面的合格水平了,佼佼者如郭芙这样的都已经当上副主任护师、科室护士长了但是以元老院一切速成的人才培养模式带出来的护理实习生们和新授帽的护士们可就差得远了像临床医学专业的生瓜蛋子们一样,她们也要在在高年资前辈们的叱骂历练多年,在被自己害死、致残的病人身后,完成自己的职业教育 护理学的奠基工作已经在元老院的教育体系中建成了;值班护士的夜间巡视是最基本的护理内容,“提灯女神”早在元老院的第一家医院落成之日起就已经成为了常态化的工作;由于元老院深知护理工作的重要性,护士从一开始就被归化民们视为女孩子“吃公家饭”的最佳选择之一,也并不需要一名出身上流家庭的贵族姑娘来带动社会风气、提升职业崇高感流水线式的职业培训当然无法带来南丁格尔年代里那种宗教特有的悲悯,但是对于曾经连医生都请不起的伤兵们来说,护士姑娘们只要时刻都在病房里,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元老院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就已经站了在先驱们的肩膀上他们无法再复制这种伟大的模范――似乎也并不需要 “待俺这次休假回家,也得弄个护士当媳妇!天天伺候俺,给俺擦靴子擦刀,擦不亮抽她的腚……”老张看着护士的背影,开始臆想了,好像这每天都威胁要给他“重新插一遍导尿管”的护士已经是他媳妇儿了 “少发梦了,”对面床上一个轻伤员说,“护士妹子可挑剔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尉罢了!人哪里瞧得上” “话不能这么说,”旁边另一个伤员苦笑道,“老张全须全尾的,又是军官,就算娶不到护士,还怕没个合适的老婆?倒是俺们这样的,缺了手脚的才叫难办” “虽说是残废了,好歹能回家了这仗,俺是受够了”那拿自己的断手抽俘虏的伤兵道,“打仗,真丢了命倒也罢了,好歹是个痛快唯有这受伤,那才叫受尽煎熬,生不如死” 他受伤的时候气势如虹,此刻却完全是一副萎靡的表情 “你不是和我一道在船上受伤的么?”老张问道 “这都是俺第二回受伤头一回在藤县,亦是被炮子打小腿肚子上,下到包扎所,包扎上了,因为不能走路便叫等着后送去封川的野战医院” “要早知要遭这么大罪,俺宁可在梧州待着也不走这一路在伤员集结点并未见有什么担架来抬,只见了部队给安排的后送护卫队,央卫生队讨了辆太平车子,将俺和另五个兄弟挤在一起,先往梧州” “你莫欺我见识短,没见过太平车”毕承一笑,“这太平车子,不过七尺来长,四五尺宽,似我等这般军汉,不过躺两个人便了,哪有挤六个人的道理?” “哼,你不知道,卫生队唤此车名叫‘急救车’,逢伤员六人结伙一队,方可开动一次,使牛马拖了,送抵梧州卫生员告诉于我,说广州城里运转病人,也是用太平车子,而且元老院的车儿不同于明国的木车,是有钢珠钢条、皮圈皮轮的,行路平稳,不畏颠簸哪知这车子在广州时,奔走一趟也就是两个人而已,哪里会塞进去这许多人,叫人动弹不得!况广西道路难行,纵道是有元老院神技,还是将我颠得半死,路上又多雨,道路愈发泥泞难行车子走走停停,竟走了几日流血愈多,就我身边那个兄弟死于路途上,我连推开他尸身的气力也无这车也不知运过多少物什,轮轼响如磨牙,连同兄弟们呻吟之声,终日不绝,吵得耳鸣不已,至今回想其声,尚觉齿痒难耐……” 室内众人都无话可接,他们运气好,受伤的时候野战医院正好抵达阳山,都没吃过长途转运的苦头,这种听起来就不想躺上去的畜力车没有体验过 “这就算不坏了俺眼见有些兄弟还是骑着缴获的马回来的马都是从明军手里缴来得,个头小,耐劳苦,倒是不坏只是伤员骑马都吃力,须得有人帮着牵马照应才行部队从后方带来的担架员不够,部队便从此地征发了好些力工――别说里面多有油锅里的钱也敢捞的游手无赖,便是征发来得普通百姓亦都是穷极了的心里只图钱物若是护送队一只眼瞧不见,便要从伤员、死人身上偷盗财物,亦有趁着护送队疏忽便将伤员抛在路边劫了马逃走的路途上还见到一个泼皮,因伤兵因上坡骑不稳马,便拿绳子捆了双腿,拖在马屁股后面一路拖着上坡,被俺们护送队的队长瞧见一刺刀捅杀了――人杀了是痛快了,当晚力工们便逃散了一半……” “这些力工……不都是后方派来的?”毕承吃惊道 “哪里有这等好事!后方诚是送来些,但人数太少,不足以成事,若不是唤这些杀才来出力,不知还要有多少伤员要积在前面回不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6节 第一百五十九节 谢大夫论医 平心而论,如果有熟练的专门输血医师和配套的专用吻合器,即使是输血手术也不会是多么大的困难,问题在于宋君行并不是专门搞这个的。如果说是颌面外伤,他可以毫不谦虚地自称是这个时空最权威的专家,但是缝血管这种事他做起来,未必就比老谢这种高年资归化民医生强多少。 “我们对输血术的要求并不高,采取的也是紧急情况下最简易的技术,因此即使是最缺乏经验的医师也可以在前线完成……” 宋君行想起林默天当初信誓旦旦的公开保证,不禁嘴唇一瘪,麻利地取了器械包向急诊手术室走去。 “怕个鸟,先缝了再说。”宋君行心里给自己打气道。反正这些年大伙都是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剖腹探查术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了,深绿色的大单已经把伤员盖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了一只手臂突兀地伸得远远的,供输血来用。 这个时代的无菌条件本来就无法和旧位面相提并论,更何况是准治安区的火线卫生所,有张大单铺已经很不错了。宋君行没有说什么,开始给手臂消毒铺巾。 送进了手术室,陈瑞和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两位二线医生都上手术台了,他作为一线医生就更得在前头的诊室里忙里忙外了。 不过这会儿急诊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伤员收容基本结束,天黑之后伤员若是还不能回到县城,基本上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偶尔有个把伤势不重或者有同伴照护的幸运者看着火光回到县城,其他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沿途的密林中,少许人的遗体会在天亮后被发现,而另一些人则变成了证明书上的两个字:失踪。 陈瑞和伸了个懒腰,向留观室里望了一眼:王初一已经被送到骨科那边准备截肢去了。想到那根一直没松开的止血带,陈瑞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谢耀做完剖腹探查已经凌晨了:脾脏没能保住,还是切了。两眼通红的老谢跟护士说了声有事叫我,推门就去值班室睡觉了。 夜班倒是挺平稳,谢耀和陈瑞和基本上每人还能落得睡了三四个小时:陈瑞和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开始独立干活了,感觉怎么样?”交了班坐到了县办食堂里,俩人都很放松,谢耀一边吃喝着一边问道。 “还行吧……”陈瑞和慢慢地说,“就是太……有点乱七八糟的……” “害怕吗?” “刚开始是有点。”陈瑞和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广州也见过做工受了伤的,但这前线战士,全身是血的、腿脚砸成了肉泥的、肉里生虫的,可比广州吓人多了。要我说……这话可能不敬了,有点像明国的世道。” “这话你可说着了。这急诊的病人呐,一个个都凄惶地很:急诊是元老院治下最像明国的地方。”谢耀感慨地说,“每次出急诊,都能让我想起先前的日子:除了哭的、喊的,你就听不到别的动静;那个味道啊,到处都是屎尿味和腐臭味,放眼一看满地都是快没气的人和已经没了气的人。你心里难受啊,但是你也就能眼睁睁看着,做点事也是微不足道,救不了他们的命,只能看着他们死;死就死吧,偏死得还没个人样。管你达官显贵、短褐穿结,祸到临头都是一个模样。” “微不足道……?”陈瑞和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可是……元老院的医术,端得是生死肉骨的神技,怎么能说是微不足道呢?” “如我等从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啊。元老们虽是大知大能,也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神仙。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生死肉骨的仙术?纵然医术高明,亦还有不治之症!” “可是……可是我们医不得命,元老院却医得啊!林首长有言曰,民贫而浊,浊而致病。这不是因为明国世道不好么?如今元老院光复了两广,大家日子好过了……” 谢耀冷笑一声:“以你此言,但凡那衣食无忧的,便能强于道旁饿殍,黄泉路上,个个都悠然投胎了?” 陈瑞和没回答,但从表情来看,他是认同这个结论的。 “这阴司,乃是世间最铁面无私的去处,比不得阳间瞻情顾意。凡举伤病员,到了三魂七魄离身、鬼判持牌来拿之时,管你生前贫富贵贱,全不济了,有什么分别?”谢耀剔着牙说道。 “我早先分在部队,接的都是伏波军的士兵、检疫营的难民,大抵也是苦出身,身世大相类似,无甚可比。到了广州,才始见了大户人家的病人是何样貌。”谢耀慢慢地回忆道:“我头一遭接诊的大户,是个缙绅家里的老太君。道是锦衣玉食,却可怜患了消渴之症……” “这我知道,这是传统医学的叫法,其实不过就是糖尿病吧?首长说这属于代谢病症,最为难治。” “对,倘若早几年送到我们手里,本不该病至如此程度。治好是做不到,总能多活些日子,活得也舒服些。可这传统郎中,并不知道这代谢症的发病机理,亦谈不上有的放矢的用药。一人一个医理,各有各的说法。换了无数大夫,十多年喝下的草药,算起来也有几缸,全不济事。 “到送到省港总医院,这老太太的糖尿病足疾重得已然不能碰,两脚已是烂得骨头都一根根戳出肉皮了。送到我眼前那日,不过残存了一口薄气在胸罢了。” “到得这地步,已是没得救了吧。”陈瑞和回忆起自己的课程,说道。 “的确如此。这足部溃烂本是典型的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这等病人无人愿留,内科纠酸,给抢回来半条命,扔于骨伤,要料理两只烂脚;骨伤也不愿留――这纵然截肢亦难以控制感染。随口找个由头,辩称感染未控制,兼又可疑合并中风,又扔于我来处理。俗语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家中几个儿子虽个个发达,亦肯大把的花钱,却不愿久奉床前,得知大宋的医馆能把病人留了‘住院’,也不顾什么体面与否的屁话了,当即就办了手续叫住了进来:想来是对老太君避且不及避哩!万幸却是舍得银子,便留在病房久住了下来。 “这老夫人住进来便不是个明白模样,也不怪骨伤疑她中风。可这么一个重病号,你扔于我又能如何?终不过是折腾半日,送去骨伤截肢了事,又扔还于我。老太太懵懂,麻醉转醒来眼见双脚皆无,当即痛哭不已,谁也劝解不住。哭号倦了便竟昏睡过去,醒来再哭――她本便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此时又心神不清,哪个能劝得住! “这倒也罢了,偏该着这老太太受罪。你也上过外科的课,也当知道,卧床久了,什么杂症出不来?没几日,褥疮长了一串出来,糖尿病的,又易感染而不易愈合,很快便是感染,流脓。可怜我老谢还得整日给她换药,恶臭无比啊……远胜当年澄迈城下死伤枕藉的死人堆不知多少倍。 “糖尿病拖了如此之久,肾功能也早已没甚指望,如此维持几日,人就不中用了,临到移床易箦之时,已经昏迷不醒,却是不知疼痛了:倒是省却了些许受罪。我去整理遗容,见她已是脱了人形:面容呆滞,秽臭不堪,通体皮屑,满床脓水,简直就是一摊烂肉!想来鬼判拿她时,都要皱眉掩鼻,连鬼都不如,哪里还是个人的模样?临终之时,近旁无一个家人在侧,死在我等这一众陌生人眼前。待到家人赶到,但见一脸如释重负,却不见一丝悲戚之情――贼他娘!路倒还有个爷娘儿女哭号两声呐! “那日死亡讨论,我私下与林首长说,倘使我自己沦落至这等地步,断然要自我了断,走得干干净净、人模人样;林首长却是哂笑一声:等你真到了那个时候,连张嘴睁眼都不会了,还想自我了断?你本事怎么这么大呢? “所谓‘微不足道’,正在于此:你自以为是从生死簿上抢人,不想我等舞了半日、神通使尽,也不过是揪了下判官的袖子罢了!你倒是说来,若是当着死到临头那日,这富家人和路倒能有什么分别?” 这一通话说得陈瑞和哑口无言。死生亦大矣,对他这种年岁不大时就跟父母从龙、踏进临床还没几天的半大小子而言,这还是个他没有深入触碰过的话题,他不想继续讨论了。 但另一件一直装在心里的事,他却犹豫要不要问。 “谢老师,你说……这卫生员少说一句话,害得县长丢了一条腿,不该受处罚么?”终于,陈瑞和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打破沉默问道。 “若如此论,我们这里便个个都是罪不容诛了。”谢耀满不在乎地把空碗往旁边一推,“早先投了元老院,随张、宁、河诸位首长在二次反围剿、发动机行动里效力――不过还在给河首长当助手罢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3节 第一百六十节 原则与从权 “澄迈城下,敌我军士,伤者不知凡几,当时之势,言称是‘人歇台子不歇’。首长们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能救治几个便几个。以我等当时所学,虽说是助手,原本所做也不过敲敲边鼓,消毒铺单、扛腿抬手,此刻顾不得这许多,凡那不甚疑难的,也分一二个于我等料理。有的术科只观摩首长做过,有的,干脆只是听首长讲授过。那时候伤员如潮水,会与不会,都得硬着头皮上。彼时莫道是我,就说几位首长,立于台边手足无措,也是常有之事。乃至于未能救回来的,不胜其数,哪日不有几个? “旁的不多说,单就一个明军的兵勇,叫炮弹砸碎了胫骨,截肢时少不得清创。此台截肢,适逢林首长并我两人施术。事后回想,不知那时中了什么邪祟,一心只觉得新配发的双氧水合用得紧,便拿纱布蘸饱了,攒成纱球,竟便把这双氧水纱球塞入骨髓腔里去擦……” 听到这里,陈瑞和瞪大了眼睛。不等他说话,谢耀就自嘲地苦笑一声:“是了,你既去过了急诊,自然极易想到:这双氧水,倒下去便生出一堆气泡;纱球一堵,许多气泡出不得外面来,当不过只能往骨髓腔里面挤……压力这样高,你说能出什么后果?” “……空气栓塞?”陈瑞和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早先但闻空气栓塞凶险非常,不曾料其来势之迅猛远过人力之所能及!不待林首长转头看我手中是何药物,伤员便大叫一声‘好闷’,霎时便人事不省,就……一刹那,人便不中用了。你若诚意递状子去告,不妨先同我说说:一块纱布要了人性命,我该当何罪?督导不力乃使助手医死伤员,林首长该当何罪?” 陈瑞和一惊,随即回答:“这……这岂能相提并论!谢主任您的水平在元老院谁人不知,哪个能有资格来审你,自然不该领罚;首长们……当然更不能受罚……可、可我听说,这在澳洲,叫‘医疗事故’,医生要去蹲大狱的――哪怕官府不究,伤员的家里人也会要医生偿命的!” “还用得着去澳洲?若是此事出在百仞总医院,就已经是医疗事故了!”谢耀颇有意味地笑了一下:“但此事却是前线之事。偿命?这兵勇连姓甚名甚都不曾说得出,逢此乱世,大抵也是无亲无故,谁会为他找来此地要人偿命?” “这不是……”陈瑞和脱口而出,却被谢耀一抬手止住了话头。 “你休嚷。我且问你,澳洲的医学是何等水平,这新光复的故土,又是何等水平?” “这……”陈瑞和语塞:谁也没去过澳洲,大家只知道首长怎样——可首长们的水平不就是澳洲的水平吗?这跟是不是“医疗事故”又有什么相干? “我曾听闻林首长提及,虽在澳洲,京师的医生和边鄙之地的医生,犯了同样的错误,受罚也是不同的――京师罚得更重、更严,而穷乡僻壤的草头医们则要轻得多。”谢耀说道,“王初一这条腿若是丢在临高,堪够让这卫生员直接去找符有地报到,当上一二年的苦役营卫生员;但是在这前线……呵呵呵呵……” “可这……这个,这个不对呀……”陈瑞和只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好像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都是元老院归化之民,凭什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 “今天呐,我作为一个长者,有必要告诉你一点人生的经验,教你个乖,你只记着:此事出在这准治安区的地面上,就是民不举则官不究。卫生员水平低,连你我都看得出,宋首长难道看不出?林首长难道看不出?元老院难道看不出?为何不让他们去蹲大狱?为何还是让他们上前线?这其中关节你想过没有?”谢耀问道。 “……”陈瑞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想起自己上培训课程的时候,好几位元老大夫都说过卫生培训“太过简陋”,据说澳洲一个大夫培养,前后要十多年功夫,方能独立诊疗病人。 而元老院这里,博铺总医院里最好的归化民大夫也只有五年的资历――多数人还是从护士和卫生员起步,根本没受过多少医学教育,都是“实践中成长”,靠着不断给人治疗再参加各式各样的短期培训班培养起来。可想而知,这样的“速成大夫”手下,类似谢耀的“双氧水”事故不知出过多少了。 “好好想想,若是想不通……你好歹是听过政治课的,明国治下的世道,所述章节不少,不可不读。平日里上工,莫带这么大气性。”谢耀也不再多解释,只是无奈地笑笑:“跟老谢学技术可以,这脾性可莫要学我。”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陈瑞和满意,但他似乎理解了谢耀的潜台词。这种潜台词让他隐约觉得这种双重标准的纵容和当初宣誓的精神似乎不相符,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可能只是他心里并不真正想去反驳。 所幸这一席谈话并没有继续下去,他们说话的当口,昨天搭班的骨伤医师也来吃饭了。见到他们似乎已经吃完了,便只是点了点头,径自去打饭了。 谢耀很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下班啦?昨日截了几个?” 陈瑞和知道,这“截了几个”问的是截肢。 对于骨伤科而言,由于内固定材料的欠缺和交通条件的限制,截肢和接骨几乎就是他们工作的全部――骨伤科口中的“手术”指的就是截肢。 在这个时空里,缺医少药是常态,即使掌握了现代医学的元老大夫,面对许多旧时空司空见惯的伤病亦是束手无策,特别是对于机械性的肢体损伤,在旧时空配合手术即可救治恢复。但是在这里,截肢成了一种常见的治疗手段。这个现象,和外科手术早期如出一辙。 “资料上说到早期外科手术大夫就是理发师、屠夫,虽说是歧视,但也不乏事实。”有一回河马在卫生口的会议上如此说道。 在元老医师们的预想中,经过了不堪忍受的转运颠簸的士兵,由未经受良好教育和训练的外科医师,在堪称肮脏的手术环境下,用经常断货的自制麻醉药进行不恰当的手术,一定会充满了血腥、恐惧、绝望,并报上触目惊心的并发症和死亡率。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伤员们往往在手术中表现出了毫无怨言的坚毅和忍耐。当然这种事情在归化民们眼中并不奇怪:肯给自己的兵勇们施药,就称得上是仁将了,而元老院竟然会给路倒、乞丐和敌人的兵卒同等的医疗救助,简直就是圣人了,这些大头兵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战前,骨科的元老们就已经预想过截肢手术可能被滥用――因为即使是在医疗卫生条件最好的临高总院,工伤中的救治也有这样的倾向。因此制定了相应的适应证规范,林默天更是反复强调截肢的危险性和残酷性。但是在原始的药物和交通条件下,为了挽救伤员性命而进行的截肢还是变得越来越普遍。 “莫要再提……入娘的。下什么班,有了个空档能歇口气罢了。这手术刀都钝了,皮都划不开!截,截他个卵袋!那个伤员,言称是本地县长的,你们送于我的,唤作什么来着?对,王初一!痛得呀,啊呀,整个手术中一直在连吼带叫!麻醉药亦不起效。”骨伤医生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胃口却好得很,手里的铁皮饭盒装得满满的,“手术刀已是许久未换新的了,补给几日方能送到?真真是急煞人了。再下去,连缝合线都要不够了!” “他这截肢凶险吧?腿上截肢血管多。”谢耀说道。 “确是此话。”骨伤医生点点头,“说来并未太久,约莫二十分钟便了,只是伤员嚷得我不敢动刀,反倒更慢!也幸得他命大,只中了这几颗炮子,不然炮子入肉太多,以这钝刀去寻铁砂、铅子,可有得搞了!” “他那左腿保住了多少?” “膝盖以上,算是勉强保全,不知日后如何。这感染一关便是难过。”骨伤医生坐在他们旁边,开始狼吞虎咽,“这一天!我胳膊也举不起来了。”手竟发抖,连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陈瑞和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闻你也做了一宿,那个伤号脾未能保得住?” 谢耀摇摇头:“他却是命好,虽则丢了一个脾脏,性命总是无虞。可怜他前面一个,腹部开放性创伤,还是冷兵器深部致伤:你们也晓得,其凶险较枪伤更甚、更易感染,送来时已是典型的腹膜炎了。我虽将肠管缝了,却无药可用,伤号不知能否挺过感染这关――便是命大是挺过去了,日后怕是免不了要留瘘管――想是须得终身带个粪袋子在腰间了,稍有不慎,便会感染。怕也是活不久。”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4节 第一百六十一节 伤病员们 正说着话,忽然有护士匆匆赶来,在骨科大夫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夫一听,苦笑道:“好么!又一个要截肢的!” “又来伤员了?” “听说刚刚收容的。还是个班长,一只手被火枪打烂了。”大夫说道,说着赶紧往嘴里扒饭。谢耀赶紧道:“你慢慢吃,我先帮你去处理下!” 毕承被抬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一只胳膊鲜血淋漓,看不出手掌的形状。谢耀些日子看多了这类火器伤――和土匪的战斗中,冷兵器的杀伤并不多,大部分战伤都是各式各样的火器造成的。土制火器虽然射程有限,但是近距离内捱一下,也不是人的肉体能承受的。 谢耀拿起挂在他脖子上的伤员卡看了看:毕承国民军下士血型A1605 “谢大夫,止血带……”陈瑞和因为刚才的事,赶紧提醒道。 “嗯,你提醒的好。”谢耀看了看止血带情况,显然是按时松过。他不由感叹:这人呐,就是一个命!王初一的伤其实不重,如果不是止血带的问题,完全不会落到截肢的地步;这个伤员呢,虽然遇到了个靠谱的卫生员,手却被彻底打烂了――照样也得截。 他仔细看了看创面,从创面看,下士的手是被一颗圆球形铁弹打掉的――这种创伤他见过一些,是明军的一种重火绳枪发射的弹丸,每个弹丸将近都有半公斤重。可想而知被击中的手掌瞬间便“四分五裂”了。 “这是我们班长,”送他过来的一个兵语结结巴巴说道,“路上遇到伏击,他带着弟兄们拼死冲开伏击,大伙才逃了一条命,您老得救救他……”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救治的。”谢耀例行公事的安抚了他几句,又仔细看了看创口。 “小陈,你清创。”谢耀吩咐道,“做好截肢手术准备。” “血瓶一个也没有了……” “他这个手术不输血问题不大,”谢耀说,“做好输液准备。” 原本空闲的“手术室”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几日功夫,他们吃饭的时候谈到的这位腹部受伤的倒霉士兵已经开始因为感染高热躺在床上说胡话了。老谢的担忧不无道理:元老院自产的抗生素无论是产量、效力还是安全性都堪忧,甚至都比不上已经过期的旧时空物资。而现在又是后勤紧张时期,连这样的药都无法保证供应,感染能不能扛过去全看运气和个人的体质了。 毕承正是这军士的邻床。他的体质好,手术后恢复相对快些,护士按时给他止疼片,时不时安慰了他几句--丢了只手,换谁都受不了。 “俺受伤的时候就知道这手保不住了。”毕承看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胳膊,失落道。 “好歹保住了命,”护士说道,“我听上面说了,你这次带队有功,准备给你上报申请记功。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养伤,元老院不会亏待你的……” 正说着话,因为感染而发烧的士兵又开始哼哼起来了,护士顾不上再安慰他,转身去看他。毕承看她看了好一会,又叹了口气,知道情况不好。 “护士……他怎么了?” “肚子上被捅了一矛,并发腹膜炎……感染很厉害,”护士说,“抗生素用了也不大见效。就看他的造化了。”说着她又端详了下,“看样子还年青,家里不知道有没有老婆孩子,真是造孽……”她又朝着那边努了努嘴,“那张床上是王县长,也截了一条腿,现在还没醒――发烧,也凶险的紧!” 护士这番话,让毕承稍稍好受了些,特别是这个“瞎**指挥”的县长也丢了一条腿,心里舒服多了,原本路上说“要给这**县长一刺刀”的话也忘了。 他侧身看着这兄弟病恹恹地说着胡话,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幸运一些:至少自己这条命还颇硬,虽然断了一只手,从军不行了,但立了个功之后能活着回家,元老院少不得安排份轻活给他做,落一份铁杆的钱粮,也还算过得去。只是这娶老婆的希望――全须全尾的时候都没姑娘看上自己,没了一只手成了残废,那就更没指望了。 “一呀一更里呀,月儿出东墙,为啥张秀才还不来,想坏了小奴家呀;二呀二更里呀,月亮上窗台,忽听墙头土落下,知道秀才这才来,开开门两扇呀,就把眼来撒,只见黑狗墙上爬,气坏了小奴家呀;三呀三更里呀,月亮正当阳,张秀才为啥还不来,想死俺小奴家……咳咳……咳……哎呦……” “诶,张老哥,唱啊,接着唱呐?” “咳……人家不喜欢,她不来了!咋,你莫非想去不成?你个狗屁猫屁没摸过的,倘真去了,可休要摸错了门!” “哈哈哈哈……” 毕承翻身还不方便,没回头,却也露出了笑脸:这一听就是老张又在唱小曲了。 老张是在登州一带投军的,家里人都在叛军刀下死绝户了,如果不是伏波军的骑兵来得快,他自己也险些把命丢在山东的茫茫冰雪里。不过老张也真是个当兵的料子,虽然没什么文化,却说得上胆大心细,还喜欢拼刺刀,是个难得的勇将,虽然文化不高也在扩军中晋升到了伏波军少尉军衔――自然也就难免成了野战医院和卫生所的常客,这已经是他第三回因伤住院了。 不过这回他落到阳山县的野战医院纯属偶然,受伤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拼刺刀,而是随运输船执行补给护送任务时候中得炮子,就近送到这里来了。 老张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基本没性命之忧,但是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院,便在住院处日日插科打诨,乔装乔样,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这里是“轻伤区”,大多是做完手术之后病情稳定的伤员,所以护士也很少阻止――保持乐观的心态有助于康复。 “老张,你就省点劲吧,都血气胸了还在这唱下流曲子。”护士板着脸来巡视了,“该吃药了,起来吧。” “什么叫下流曲子?是大实话!咱生来是个光棍汉,不知怎么想老婆,你莫非……哎呦呦,我起我起!”老张眼瞅着护士要拽导尿管,不敢继续胡说八道,龇牙咧嘴地坐起来,在一片笑声里乖乖地把药吃了。 毕承颇有点费劲地让自己躺平,叹了口气。这个病区本来都是轻伤员,气氛还比较轻松些,但是近来重伤区床位越来越紧张,轻伤区周转又快,免不了要“借床”。邻床这个烧得说胡话的兄弟让他总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虽然他自己非常羞于承认这一点。 “咋呢,见你便是唉声叹气的。”老张半躺在被子上,侧脸看着他问道。 “不妨事。”毕承晃晃脑袋想把自己那点不太光彩的念头赶出脑子去,“大佬,我可不似你那般自在,我如今是残废了,再上不得战场了。”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他原在工厂里上班,干得是杂工,文化低下,学技术不行,杂工一干两三年,觉得再在工厂里待下去怕是连老婆都娶不到,便想着从军立功,另辟蹊径。扩军备战的时候主动进了部队。 三个月集训结束,原本是要下部队的,正好遇到国民军大扩充,他们这批新兵便分到了广东国民军总队,授予下士军衔,补到各个中队去当班长。 当兵三个月就混上个下士,毕承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没想到到阳山才不过一个多月,就把手给丢了,落了个残废!莫要说打仗建功立业,就是回去当个杂工都无人要。 “我道是天大的事哩。”老张一撇嘴,“你且看对面那个兄弟——也是个截去了左侧臂膀的。你手术的时候我可听得真真的,叫了足有一刻钟吧?那个兄弟当初截掉的乃是自肘往下半条手臂,却是一直自己拿右手抓握着那烂肉也似的左手,到截下肢体来,哼也未曾哼出一声。料来关二爷刮骨疗毒,莫过于是吧?不想他旁边是个明军俘虏,当那时,医生正给此人腿脚里寻着铅子,便叫得声嘶力竭。咱们这兄弟正当烦躁,截肢既毕,便跳将起来,竟抓着自己那条截掉的左手,惊雷也似地望那俘虏的腚上抽了一记,口中还骂道:夯货!若再听闻你在此腌臜,爷爷便把这条手塞入你这杀才口里去!” 毕承越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当时他因为昏迷,意识模糊,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言行,骨伤科医生这台手术偏偏又是钝刀子割肉……但是不管怎么说,手术的时候却叫成那样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脸上没光。 也许是看出了毕承的尴尬,老张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你若有心为元老院卖命,不愁无处可去;况且元老院每月不短你的优抚金,虽养不起老婆,却堪够混个肚圆,念及躺在翠岗那些弟兄们,强出岂止一点半点!”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5节 第一百六十二节 卧谈会 毕承又叹了口气,但没接话,顿了顿反向老张问道:“老张,你都不是第一次负伤了吧?” “战伤是第二回了,但是住院是第三回。”老张似乎挺自豪:“第一回住院还是在屺坶岛那会儿里,尚未从军哩。那时节可不比如今,偌大个难民营,正经八百的大夫单只谢大夫一人,哪里忙得过来。” “屺坶岛还有医院?” “不有医院,如何救得这许多人的性命?”老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屺坶岛上,本可住三千人,适逢难民多时,可容四千人之多,来者皆是饿脱了人形的,满身冻疮的,教叛军刀剑伤的,若无这么个医院,不知又多枉死多少人去!若说是房舍,却是强胜这营地卫生所许多,难民营多是草草搭建,乃至于棚屋里也要住人,可医院却是实打实红砖砌墙的,还有玻璃天窗,只是室内不及此处了——虽同有那么几十只水壶、百来只碗,大锅、水桶、便盆、澡盆也皆有,却无一张病床,只有百十张草褥,铺上被单、长枕、毛毯便了,哪里比得上如今睡得这病床!另有一样不好,便是墙角长年堆着芦席:哪个睡觉的芦席烂了,便与他换一张;若是哪日有人横着出去,也拿一张与他裹身――旁人看了,未免觉得晦气。” 毕承听罢默然无语,环顾四周,他发现其实自己也才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营地卫生所的样子:自己待的这间帐篷并不大,本来设计床位应该是9张,现在却因为重症区借床,住了十二个人,但是每个人都有一张行军床改的病床。帐篷里始终有一名护士在照顾,虽然轻易看不到医生,但他知道医生们就在不远的接诊区里,一旦有必要随时都能赶得过来。至于锅碗瓢盆,留管室里是看不到的,他听护士提到过,这些东西都在不远的“洗消区”里,有专人清洗,洗不干净的还要受罚。 “还有一样,屺坶岛的医院万不及此处。”老张又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朝正在交班的护士们努了努嘴。 毕承会心一笑:元老院治下人口的性别比例失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军队在这种大潮中只能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无论走到哪个部门,宣传队、卫生队的女孩子们都是很受欢迎的,战士们见到都会想靠上去说几句话,胆子大点的还要跟人家去握手,甚至像老张这样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 伏波军没有政委,靠着之前那点粗陋的政工底子没法跟战士们深究什么作风问题。更何况元老们自己一个个买女仆充后宫玩得不亦乐乎,这种事如果管得太严,难免要让前线的弟兄们犯嘀咕。所以只要不牵涉原则性的纪律问题,元老院对“作风问题”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在护士的问题上,林默天曾经和张子怡认真讨论过按照南丁格尔的模板“树模范”的计划,但最终没能落实。元老院早早就在芳草地设置了护理班(也就是如今的临高护理专科学院的前身),后来又在女子文理学院设置了护理专业,再加上省港医学院的护理专业,已经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护理人才梯队。身穿浅蓝色工作服的女护士——即使其中有相当部分已经不再年轻——早已成了比穿白袍的澳洲郎中更出名的“澳医”特色,从最初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谈资变成了人尽皆知的标配,乃至于不少对“澳医”一窍不通的中医馆也开始招收护士了。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元老院治下的护士水平自然是很难称得上令人满意,早几年中居高不下的伤病员死亡率有相当部分是由笨手笨脚的归化民护士贡献的。当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临床工作的摸爬滚打,当初第一批护理人员已经基本接近旧位面的合格水平了,佼佼者如郭芙这样的都已经当上副主任护师、科室护士长了。但是以元老院一切速成的人才培养模式带出来的护理实习生们和新授帽的护士们可就差得远了。像临床医学专业的生瓜蛋子们一样,她们也要在在高年资前辈们的叱骂历练多年,在被自己害死、致残的病人身后,完成自己的职业教育。 护理学的奠基工作已经在元老院的教育体系中建成了;值班护士的夜间巡视是最基本的护理内容,“提灯女神”早在元老院的第一家医院落成之日起就已经成为了常态化的工作;由于元老院深知护理工作的重要性,护士从一开始就被归化民们视为女孩子“吃公家饭”的最佳选择之一,也并不需要一名出身上流家庭的贵族姑娘来带动社会风气、提升职业崇高感。流水线式的职业培训当然无法带来南丁格尔年代里那种宗教特有的悲悯,但是对于曾经连医生都请不起的伤兵们来说,护士姑娘们只要时刻都在病房里,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元老院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就已经站了在先驱们的肩膀上。他们无法再复制这种伟大的模范――似乎也并不需要。 “待俺这次休假回家,也得弄个护士当媳妇!天天伺候俺,给俺擦靴子擦刀,擦不亮抽她的腚……”老张看着护士的背影,开始臆想了,好像这每天都威胁要给他“重新插一遍导尿管”的护士已经是他媳妇儿了。 “少发梦了,”对面床上一个轻伤员说,“护士妹子可挑剔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尉罢了!人哪里瞧得上。” “话不能这么说,”旁边另一个伤员苦笑道,“老张全须全尾的,又是军官,就算娶不到护士,还怕没个合适的老婆?倒是俺们这样的,缺了手脚的才叫难办。” “虽说是残废了,好歹能回家了。这仗,俺是受够了。”那拿自己的断手抽俘虏的伤兵道,“打仗,真丢了命倒也罢了,好歹是个痛快。唯有这受伤,那才叫受尽煎熬,生不如死。” 他受伤的时候气势如虹,此刻却完全是一副萎靡的表情。 “你不是和我一道在船上受伤的么?”老张问道。 “这都是俺第二回受伤。头一回在藤县,亦是被炮子打小腿肚子上,下到包扎所,包扎上了,因为不能走路便叫等着后送去封川的野战医院。” “要早知要遭这么大罪,俺宁可在梧州待着也不走这一路。在伤员集结点并未见有什么担架来抬,只见了部队给安排的后送护卫队,央卫生队讨了辆太平车子,将俺和另五个兄弟挤在一起,先往梧州。” “你莫欺我见识短,没见过太平车。”毕承一笑,“这太平车子,不过七尺来长,四五尺宽,似我等这般军汉,不过躺两个人便了,哪有挤六个人的道理?” “哼,你不知道,卫生队唤此车名叫‘急救车’,逢伤员六人结伙一队,方可开动一次,使牛马拖了,送抵梧州。卫生员告诉于我,说广州城里运转病人,也是用太平车子,而且元老院的车儿不同于明国的木车,是有钢珠钢条、皮圈皮轮的,行路平稳,不畏颠簸。哪知这车子在广州时,奔走一趟也就是两个人而已,哪里会塞进去这许多人,叫人动弹不得!况广西道路难行,纵道是有元老院神技,还是将我颠得半死,路上又多雨,道路愈发泥泞难行。车子走走停停,竟走了几日。流血愈多,就我身边那个兄弟死于路途上,我连推开他尸身的气力也无。这车也不知运过多少物什,轮轼响如磨牙,连同兄弟们呻吟之声,终日不绝,吵得耳鸣不已,至今回想其声,尚觉齿痒难耐……” 室内众人都无话可接,他们运气好,受伤的时候野战医院正好抵达阳山,都没吃过长途转运的苦头,这种听起来就不想躺上去的畜力车没有体验过。 “这就算不坏了。俺眼见有些兄弟还是骑着缴获的马回来的。马都是从明军手里缴来得,个头小,耐劳苦,倒是不坏。只是伤员骑马都吃力,须得有人帮着牵马照应才行。部队从后方带来的担架员不够,部队便从此地征发了好些力工――别说里面多有油锅里的钱也敢捞的游手无赖,便是征发来得普通百姓亦都是穷极了的。心里只图钱物。若是护送队一只眼瞧不见,便要从伤员、死人身上偷盗财物,亦有趁着护送队疏忽便将伤员抛在路边劫了马逃走的。路途上还见到一个泼皮,因伤兵因上坡骑不稳马,便拿绳子捆了双腿,拖在马屁股后面一路拖着上坡,被俺们护送队的队长瞧见一刺刀捅杀了――人杀了是痛快了,当晚力工们便逃散了一半……” “这些力工……不都是后方派来的?”毕承吃惊道。 “哪里有这等好事!后方诚是送来些,但人数太少,不足以成事,若不是唤这些杀才来出力,不知还要有多少伤员要积在前面回不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6节 第一百六十三节 气话讲气话听 说到这,老张又叹了口气:“饶是如此,有骡马也比自己走回来安心。不少兄弟在山上负伤,连牛车、骡马也未见,拿步枪长矛为杖,相互搀扶着走回来的!不走运的,路上遇到小股土匪,连性命也保不住!俺也下地走了几日呢,如是躺了几日牛车,实在是不堪忍受,所幸虽然体有伤损,手脚总还皆全,便自己下车来走。路上无处歇息,只得和衣而眠,卧在老百姓家的当院里,铺些稻草胡乱睡些个。” “阿张哥便是如此走到了梧州?”毕承有些不信,虽然牛车的速度已经很慢,但也并非一个伤兵步行的速度赶得上的。在准治安区,掉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不说土匪了,当地的瑶俍之类的少数民族对他们的敌意也并不低,落单的伤员几乎没有只身安返营地的可能。 老张却很坦然地点点头:“掐指算来,俺躺了两日牛车,勉强捱到了望的见城墙的去处,适逢一列伤兵,正捱着疼痛行军,便下车同他们一并赶路。倘若不凭杖,叫俺们走两步也难,总算护送队人人都有长矛,便拿长矛予我当个拐棍,这次缓缓行路。只咫尺之遥,竟又走了一日。此间百姓,可从未听闻过什么‘两管五改’,凡我军过处,必有卫生员四处做‘消杀灭’。虽不可谓不尽心。然而伤员走得缓慢,几里路就要走上半天,不能按时到得宿营地。只能沿途借宿,有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有个破庙遮雨就算不错了。纵有几个卫生员,亦已累得东倒西,哪里还顾得上消毒灭虫!因而每晚都是蚊蚤孳生,叮咬得人人安宁不得。俺来此地时,好赖小命犹在,问起一并上车的几位兄弟,却知送来时还能喘气的,不过只剩两员了。这四五日间,除了俺一人步走而来,另一人途中改乘货船,其他四人竟未能有一刻下车,直搞得这太平车秽臭不堪,铺得稻草都叫屎尿脓汁浸得满透……至于乘船那位兄弟,亦未得免,行船虽快,却也颠簸不轻,更不意舱中竟还有老鼠,送来没几时便高烧不退,悄没声地死了……” 毕承也叹口气:“同志们负伤时之所在距离此地甚远,又无就近的卫生所可去……” “故此说,还须速速将这些顽匪俱各剿清灭净了,方是正经!”老张呷了口热水说道,“待得来日元老院恩泽广布,处处皆是通途、处处皆有医院,也免得我等再遭此灾殃了。只可怜这些早早躺进了骨灰盒的兄弟……” 出于卫生考虑,没有能力把牺牲将士尸体完好后送的联勤系统采纳了卫生部门的建议,阵亡烈士大多就地安葬,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的,则火化后统一送到翠岗。 “活着比什么都强。”老张感慨地说,“忍耐几日,就能回家了。” 毕承对回家倒是并没有多么大的兴趣,他是个光棍汉,父母亲人一个都没有了。能勉强称之为“家”的,是工厂集体宿舍里的一张床铺而已――自打他当了兵,这床铺大约也早就分配了其他人。如今想来竟是无家可归! “发慰问品了!”有人欢呼了一声,帐篷里的气氛热烈起来。只要不是陷在昏迷中,伤员们每周都能分得到些慰问品。有时候是一支雪茄或是五支装的香烟,有时候是干点心,有时候是后方组织学生们和女工制作的小物件:内衣、袜子、手帕…… 护士拿着一个小筐子沿着病床依次分发,帐篷里只要还能动弹的,个个都凑上去,想瞧瞧这回又有什么新的慰劳品来了。 毕承也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能随便起身,继而又想到一点:能起身也没用,自己的手已经不是正常的手了。 似乎直到这时,他才刚刚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已经是个残疾人了,不但不能上战场了,而且今后的日子都会和原来不一样了。 留观区帐篷里的气氛没有影响到睡得昏天暗地的宋君行。这个夜班他可是值得相当有质量,连早饭都没吃就直扑宿舍,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晚饭点,要不是同批来支前、分管消杀灭工作的傅良奇来叫,他连晚饭可能都省了。 其实卫生口的元老们按说并非军官,是不用讲究“官兵一致”的,但毕竟元老军官们至少在前线的时候还保持着一个锅里打饭的传统,支前卫生队也不好要求太高,而且大家都忙,平时工作中基本上也只能和归化民医生们一起吃后勤统一送来的工作餐。更何况,前线条件简单,所谓专供餐厅的小灶也并没有高到哪里去,对于宋君行来说吸引力并不大。 不过一天不吃饭似乎确实说不过去,宋君行便也简单一收拾跟着出门了。 “老傅,我觉得现在的势头有点不对。”在专供餐厅坐了一会儿,酒过三巡,宋君行已经微醺了,拈起一根煎焗排骨说道。 “怎么就势头不对了?我觉得现在简直是形势一片大好——不是中好,更不是小好,是大好!”傅良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医疗箱,经过实战检验,作用不小;三级后送,已经基本成型了,梧州卫生所树了个典型;战伤死亡率,显著下降,来前线的几位都是居功厥伟,有什么势头不对?” “是,总体形势一片大好,这我不否认,但是我想提个小问题……我问你,咱们搞野战医疗目的是什么?” “火线急救,前线创伤护理,以期尽可能挽救伤员生命,尽快恢复伤员战斗力,同时维持前线士气。”傅良奇回复道。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士气的问题。”宋君行啃着排骨说。 “怎么说呢?”傅良奇问道,“这个时空,没有人能比我们做得更加人性化了,放在大头兵这里简直就是菩萨心肠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等会儿,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嗯就说志愿军吧,志愿军士气高不高?我们能不能比?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放在旧时空都是响当当的,伏波军比不了吧?那在朝鲜,也有‘三怕’的说法。哪三怕呢?一怕没粮食,二怕没子弹,三怕受伤之后抬不下来。”宋君行摇了摇手里的骨头:“放在我们的军队里,粮食不说管够吧,好歹没让战士们饿过肚子;子弹不说随便打吧,也不至于断顿。但是这第三呢?我们的伤员,都能送下来吗?” “这你和志愿军怎么比,差着三百年呢。”傅良奇说,“志愿军好歹有卡车,有铁路,有上海的制药厂,有从清末到民国近五十年建立起来的不管好歹有体系的现代医学队伍……我们有吗?” “那大明也没有B29啊。单从伤亡比率来说其实我们已经很低了――这个不谈,志愿军的交通和后勤条件按照20世纪的标准也很差,跟我们是有共通之处的。”宋君行解释道,“伤员不能妥善后送,对于士气的打击是很大的。宣传口某些蠢货老是吹元老院的医术无所不能,屁!我们的士兵可是见过什么叫真正的近现代医术的,心理预期可比明军士兵高多了。如果知道在转运的路上要受这么多苦,还可能因为耽误在路上把本来能救的命丢了,你觉得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还能怪我们不成?”傅良奇开始明白宋君行想说什么了,却不点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不会怪我们,但是心里肯定会害怕的。”宋君行回忆起自己在卫生所里的见闻,“有些军官甚至跟我说过,伤员后送就是个错误,尤其是重伤员,这一路艰难险阻地拉回去又不一定能救得活,受的那个罪呀,倒堪比多死一回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折腾,不如直接躺在前线死了清静!” “不过是一时气话……” “并不是。”宋君行很坚决,“大兵们你也不是没接触过,你要说他们怕死,那绝对是往部队头上扣马粪兜子;但是你要问他们牺牲和负伤更不想摊上哪个,你也知道会听到什么回答。” “这事也不是你我能改变得了的啊。”傅良奇喝了两口格瓦斯,放下杯子说道:“而且你也知道,就算不是气话,你也得当气话来听,不然怎么?你还能真把伤员扔在前线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吗?还是按照老规矩,打完仗就给不能动弹的伤员‘补刀’?你别说,现在前线就有这么干得。有人报告上来,我只做没看见,关照把涉及的报告全部销毁――因为你管不了,也不好管!这就好比现在截肢有滥用化的趋势一样,明明知道野战医院其实没什么选择,也还要制订一堆在前线只能擦屁股的‘规程’,你说这是为什么?不是一样么!”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7节 第一百六十四节 耐药性 “再者说了,别说是交通问题这种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事,就说我管的消杀灭这摊事吧,你猜前线卫生所里最常见的致死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细菌性痢疾,差不多能占到五分之一。”傅良奇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自从他当上了广东卫生防疫口的负责人之后,全省的卫生防疫加上消杀灭都归他分管――理论上比他在临高的上级雷恩管辖范围大多了,但是他能获得的资源面对如此艰巨庞大的任务实在太可怜了。 痢疾在这个时空的存在非常广泛,但是预防也不难。这种显然是由饮食不洁净引起的疾病能够引发这么高的病死率,说明工作做得非常不到位,这会让他的述职报告很难看——当然其实问题也不大,毕竟元老院站得起点实在太低了,任何一点进步在外部看来都是成效斐然。 “不应该啊。”宋君行有点意外:“是消毒剂不够用?” “消毒剂嘛,从来就没有够用过。主要是老毛病:执行不到位,我们的后勤人才其实也短缺得很,而且因为受到的重视不够,情况可能还要更严重一些。”傅良奇解释道,“我又不可能跟着到每个连队去挨个监督他们搞消杀灭工作,只能传达精神和要求,但是要求提得太高了毫无意义,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连队能达得到。” “别说连队了,你知道卫生所里的院感控制得多糟糕吗?”宋君行哼了一声,“到处都在借床,借来借去搞得隔离工作乱七八糟,肺炎的病人、痢疾的病人和烧伤的病人都挤在一个帐篷里,还床挨着床!要我说,这就是上头要求大干快上搞出来的人才短缺,到处都是混乱管理,这跟你消杀灭没关系,你就算把水都消成蒸馏水也拦不住。” 宋君行所谓的“院感”,全称叫做“院内感染”,顾名思义,就是指住院病人在医院内获得的感染,包括在住院期间发生的感染和在医院内获得、出院后才发生的感染,但不包括入院前已已获得或者入院时已处于潜伏期的感染。院感管理是现代医院非常重要的工作内容,涵盖了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内容,小到医务人员洗手、手消毒的“手卫生”,大到系统的医务人员职业防护规范和专业的隔离病房,都属于院感管理的范畴。 元老院的医院自然也有院感管理工作,前线卫生所自然也有——虽然是放在了大杂烩的“医政管理”这一块里面,但医政管理人员和一线的医务人员一样,采用的人员有相当部分属于突击培训的成果,不管邓科长如何吹省港总医院是“世界一流医院”,也无法掩饰里面99%的从业人员水平的低下。 而且就算这些管理人员都能达到旧位面的要求,也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傅良奇感觉到,部队的整体卫生意识绝对不是靠着几个卫生员宣传个一两年就能建立起来的。 傅良奇此来不是作为一线临床医师,而是来指导营区和驻地卫生防疫工作的,基本上也就差不多就是他自居的“消杀灭”这一套。 傅良奇来两广前对卫生防疫状况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但当他看了之前几位元老的报告后才发现,在尚未全境平靖的两广地区执行防疫工作要面临重重困难:哪怕这种工作的范围仅仅局限在部队里。 两广地处亚热带,气候湿热,密林丛生,而且地形比较复杂,非常适合有害医学昆虫、动物和微生物的孽生繁殖,蚊蝇虻蚋、蛇鼠蚂蟥到处都是。小冰期并不能使这里的夏天变得舒适和卫生。 傅良奇从这前线的报告里总结过,准治安区的疾病谱主要是疟疾、细菌性痢疾、钩端螺旋体病、斑疹伤寒、恙虫病、虫媒病毒病、寄生虫病一类,大抵还是感染性疾病,而且疫情都非常严峻。从自然环境上来看,明末的广西简直是个“湿热病虫害”五毒俱全的病源库,在遭逢明末乱世的大背景下,这些问题只可能更加严重。治安战期间,前线部队经常需要旷日持久地追剿残匪,虽然战斗烈度不高,但体力消耗却并不小,再加上吃穿用度不比后方,人员抵抗力出现了显著的降低。虽然已经在全力执行戒严制度,但毕竟元老院在准治安区控制力度不强,人员流动性大,作战部队又不得不经常进入自然疫源地和疫区作战,传染源控制起来非常困难。 在正式介入两广之前,林默天曾经申请头批支前,跟公共卫生口的几位元老搞了一点卫生侦查工作,大致搞清了准治安区的卫生情况、传染病谱、地方病流行情况和水源水质情况。其实结果也并不出乎意料,最主要的还是肠道传染病和疟疾。由于无处不在的运力问题,消杀灭药械并不是随要随有的,又没有充足的疫苗,林默天只能搞了些权益的办法,比如借鉴旧位面解放军的经验,搞了一套“三打两分一保管”的制度,也就是“炊事员专人打饭、打菜、打汤,分水洗手、洗碗,碗筷自行保管”;又如专门给炊事员安排了统一查体,重新筛了一遍相关病史;或者用更加密集的宣传教育攻势强调常规的饮用水消毒和禁止喝生水之类,为的就是防止肠道流行病的爆发。 但是仗打起来就往往顾不了那么多了。成千上万的小部队分散在全省作战,即使在县城里的卫戍部队的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执行清剿和巡逻任务的时候,食宿条件就更谈不上了,制定下发出来的卫生防病措施大多是一纸空文。即使是前线卫生制度整顿之后,傅良奇面临的情况仍是如此。 以疫情最不乐观的细菌性痢疾为例,由于药品不足,对患者的救治难以及时完成,不但产生了伤亡,还积存下来了相当数量的慢性患者,成为部队细菌性痢疾继发感染的隐患。归营途中的条件就不说了,互相接触传播根本就是无从避免的事情,回到营区后又只能隔离少部分患者,大量的患者无法隔离,很容易出现再感染和疫情蔓延。 “而且宋哥,最近疫情还出了新花样……你先看看这个。”傅奇良从怀里摸出来一页文件。 宋君行接过一看,是一封广东大区卫生委发来的电报: 1旅卫:午江电悉。穗亦见菌痢散发,前线应依中央新规留菌样查药敏,及时回报。刘,林。 “依中央新规留菌样查药敏……有必要吗?现在能用的抗菌药也没几种,这就算做出来药敏难道还有得选了?还不是一样用磺胺……”宋君行有点意外,所谓“药敏”,全称应该是“体外抗菌药物敏感性试验”,是典型的抗生素时代的一种检验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在可供选择的抗生素有很多种的情况下,把从患者感染灶取得的细菌样本在体外培养,加入不同的抗生素观察细菌对这些抗生素是敏感还是耐受。显然,这对于几乎只有磺胺可用的元老院来说并不是什么有用的检查。 “我之前给广东拍了封电报,汇报了一下这边菌痢疫情的情况。”傅奇良接过电报说道,“现在看来,广州也出现了菌痢,只不过是散发。不过专门回电让我们做药敏可真是头一次……反正也是执行命令,我就做了个药敏,这一做还真发现新问题了……” “什么新问题?” “你也说了,觉得药敏没用,对吧?反正现在能用的也不过只有磺胺罢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目前为止我们基本上没有对任何一种细菌做过药敏检查。”傅奇良表情越来越凝重,“我收到的痢疾菌株有宋内氏和福氏两群,用来做药敏的全是福氏,你猜耐药比例多少?平均20!最高的能到74!” “这么高!”听到这个数字,本来没怎么往心里去的宋君行也吓了一跳。 元老院目前大量应用的抗生素,只有磺胺和土霉素。以磺胺为主――这种曾在人类与细菌延续千万年的战争中开辟先河的抗菌药物虽然经过了时间的检验,却在旧位面被逐渐边缘化,这种情况的出现不是没有道理的。磺胺类通常被认为只有抑菌作用而没有杀菌作用,在旧位面已经形成了非常严重的耐药问题。元老院生产的磺胺纯度有限,又没有甲氧苄啶作为增效剂,因此耐药问题是所有人都知道迟早会来的事情,而且细菌性痢疾本来也是磺胺类的首选适应证之一,用量很大,这次耐药菌在痢疾杆菌中发现也并不出乎意料。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这么早。 虽然目前出现的耐药菌株比例并不高,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在药品本来就不足的情况下,耐药菌株的出现对于本来就不乐观的痢疾疫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8节 第一百六十五节 代理县长 耐药菌株问题直接报到了时部长手里,在广州卫生口当中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骚动。医疗水平没上去多少,耐药问题就先出现了,穿越医学开始体现出难以避免的局限了——早熟。 “药物化工水平和临床诊疗水平不匹配,果然要出问题呀。”傅奇良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的文件。青霉素的生产线还没正式建成,目前还是试制阶段,按理说不应该着急,但是如果细菌性痢疾在准治安区扩散,甚至像广州鼠疫事件似的搞个大的,卫生口的诸位脸上都会比较挂不住——出发之前他们可是立了军令状要“把疫情扼杀在摇篮中”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民生劳动省已经签发了动用圣船过期药品的命令。虽然“过期药”这个名头听起来很吓人,但是如果深究起来,这些圣船上带来的药品,即使是沦为“过期药”之后,安全性和药效也是优于元老院自产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物的,这也是过期药一直没有被处理、反而还能够得以保住“管控物资”地位的原因。但是“圣船药”并不能完全解决痢疾杆菌耐药的问题,而且不敢用得太多――过期药本身就是导致耐药菌株的常见原因之一,放开了用只会导致更严重的问题。 “其实我觉得情况没那么糟。”宋君行想了想说道,“你想想,公共卫生工作指导思想是什么?防先于治啊。控制菌痢不能只从药物入手,更关键的还是防止病从口入。只要把好这一关,菌痢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我并不是怕菌痢……”傅奇良还是忧心忡忡,“主要是耐药菌这事实在太震撼了……这两天还有别的安排没有?” “不是说这两天内阁要来视察么,据说是要来几个大脑袋。不过我听说不只是时院要亲临,文总和王主席都要来……” “他们来干什么?”这个消息有点出乎傅奇良的意料。 “以示重视呗,这回视察也不是光看卫生口,各方各面都要看。”宋君行一笑,“还有另一件事不知你听说了没,上头让在视察期间组织一次‘卫生阵线烈士追悼会’,王主席要讲话。哼,我敢说肯定会把那段话说上去……” “哪段?” “还用问吗?当然是‘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傅奇良嘁了一声,没再接话。 “该来的总要来的。”宋君行给傅奇良满上一杯格瓦斯,“先干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愿吧。”傅奇良脸色稍宽,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微笑着举起了杯子:“为了蓝徽旗,干杯。” “为了元老院和人民。”宋君行也笑了。 罗奕铭此刻心焦似火。大崀圩的失败后果之严重,远远超过了预想。 首先是人员上的损失,护卫王初一去大崀圩的两个国民军中队损失惨重,永化瑶民组成的暂编中队因为组建时间很短,在战斗中完全溃散,回到县城的不到十人。其余或战死或散失。另一个中队虽然跑回来一多半,但是伤员很多。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这么一来,罗奕铭只剩下县城里的一个中队了和临时拨来的山地连――因为作战计划无法实施,这个山地连能待多久也不清楚,而且他也没有指挥权。万般无奈之下,他给黄超发出了告急信,要求尽快派出新县长和中队来。 更大的问题是县政府的威信受到了严重损害。原本他们在县里已经渐渐竖立起了政府威信,县内秩序也开始好转。大崀圩的事一出,县里顿时乱了套,正在推进的征收“合理负担”立刻停滞了下来。原本已经躲藏起来避风的散匪歹人又开始作乱,甚至流窜到县城附近作乱。阳山县城一日三警,搞得罗奕铭焦头烂额。 流动野战医院的到来虽纯属偶然,却让他安心了不少――这流动医院有一个国民军“白马队”的小队护送,还有两艘炮艇,都是强战力;况且有两位元老在县城里,想来黄主任发兵也会快些。 黄超接到告急信件是欲哭无泪,其实他原本是做好王初一吃瘪的思想准备的――既然要主政一方,总不能永远是元老手把手,犯些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想到他居然败得这么惨,差点没把自己也搭进去。现在虽说是逃出一条命来,但是罗奕铭在信件中说王县长“伤势很重,已经作了截肢处理,能否康复尚不得而知”――他不能指望一个生命垂危的归化民干部去主持县政,更别说去剿匪宣抚了。 王初一的失败不仅造成了阳山县的动荡,还影响到了他在整个连阳地区的绥靖工作。在此之前,他已经按照事先的计划:将兵力分驻各个交通要点:国民军连山一中队驻连山县城,国民军连山二中队驻扎在程山老城,监视八排瑶南下的道路;连州方面,连州一中队驻扎州城,二个中队驻扎鹿鸣关,控制八排瑶东进和北进的道路;阳山方面,一个中队驻扎在永化乡监视着八排瑶往东南方向的道路,一个中队驻扎在阳山县城。 在这样的部署下,黄超手中的大部分兵力都被用在分守各处交通要冲,监控封锁瑶区上了。历史上,明廷就这么应对瑶区的暴动的,颇有成效。 只要严密控制瑶区通往外界的道路,最低程度可以保证各州县境内的治安,治安平定之后,再施以政治文化经济等各种手段,徐徐图之――黄超不敢说就此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广东的瑶乱,但是至少能开一个好头。所以他对自己的机动兵力不足并没有太担心。 现在受王初一的失败所赐,驻永化监控八排瑶东南道路的一个中队没了,原本安定下来的永化瑶民可能会动摇,孙大彪火烧大崀圩之后,永化进入阳山汉区的道路也已经门户打开。八排瑶如果联合永化瑶民作乱,罗奕铭除了死守县城之外,毫无对策可言。 为了稳定阳山形势,原本只准备外调一周的机动兵力山地连不得不在阳山待下去,协助罗奕铭重建秩序。这对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机动兵力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损失。他估计,消息一旦传开,八排瑶十有八九会有动作。他必须尽快把这股邪火压下去。否则一旦骚乱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先得往阳山派遣一名新的县长,稳住局面。其次是立刻在阳山开展剿匪,将这股土匪尽快彻底消灭掉,对连阳地区的各种势力一个威慑。 然而他手里并没有文职干部的班底――本来县一级的归化民干部就紧缺,连配全县长都很勉强,眼下要紧急补缺就更为困难了。 思来想去,黄超只好把荜达叫到办公室来。 “我现在委任你为阳山县代县长,你收拾一下,即刻上任!” 荜达大吃一惊:“首长,我……没文化……” 荜达不爱读书,文化课成绩始终很差,虽然重点培养,也只是有了简单的读写能力,考了个丙种文凭。写得报告白字连篇――黄超每次看都忍不住给她改半天的错别字。但是她社会工作表现非常出色,至于干部必须得组织鼓动能力也不差,参加过多次开辟新区的基层工作队,还在台湾和济州的村、镇两级挂职过,有一定的地方行政工作经验。最强的一点是她对元老院的忠诚和坚忍不拔的工作态度。 作为一个县长,荜达的能力肯定是不够格的,但是要她去收拾乱局或许能够应付。 如果她再不行,那就只有我自己去阳山了。黄超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更大了。希望这姑娘能行。 “你不要担心。这和你有没有文化没关系。”黄超简单的把阳山的情况说了一遍,“王初一现在负了重伤,已经失去了工作能力,阳山的国民军损失很大,人心不稳。你立刻赶去,把阳山稳定下来。我已经命令阵焕了,要他带着山地连暂留阳山,协助你稳定局面。” 荜达沉默了片刻,问道:“既然首长要我去,我就去!只是我去了阳山之后应该怎么做?” “你去了之后,第一是安定人心,恢复我们在阳山的存在。武装巡逻和征收合理负担,这些工作都要延续下去;第二是重建武装,我们来不及给你再补充兵力了,你要设法在本地整补部队――特别是要尽快恢复对永化的控制。” 和那些领导说话习惯于拿着小本子记要点的归化民干部不一样,荜达是黄超说一条,她掐一个手指头,十个手指头掐完,就记住了十件事。她重新掐一遍手指,就能把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黄超第一次看到她这种手指记忆法的时候惊奇的很――试了几次发现都是分毫不差才相信是真得。不过他又有些疑惑,如果需要记得事情超过了十条该怎么办呢?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39节 第一百六十六节 上任 “周主任,”黄超把连州州办主任给叫来了,“你马上拨一条船,再派一个班的国民军,明天一早就护送荜达去阳山上任。” 周良臣暗暗纳罕:他昨天就听到消息,澳洲人在阳山吃了一个败仗,连县长都差点没了命。要紧急委一个新官去上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还一度觉得自己这回很有希望。没想到这危机关头,黄首长居然居然排了委一个女县官,这也罢了,居然还是个黎蛮!这澳洲人用人倒是不拘一格的很! 周良臣虽然心里“不然”,但是脑子还是明白的。荜达虽然是个女流又是黎蛮,却是首长们从琼州带来的“老归化民”,和王初一、符德邦是一个档次上的人物。在首长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是自己这种新降人能比的。 所以他立刻便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道:“船容易,明天就有补给船队去阳山。让荜县长随船队去就是了。警卫去是一直跟着去还是护送到了就回来?” “自然是到了就回来,我现在手头缺得就是兵……”黄超抓着自己的头发:荜达虽然领了了任务,实际却是一个光杆司令――眼下他手头什么都没有。 “小的身边还有几个家丁,都是武勇过人的。”周良臣小声道,“且遣了他们随荜县长过去。虽说上不得战场,随行护卫,驱使奔走还干得。” 他这一说黄超想起来了,周良臣身边的确有是十来个家丁,都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身手还不错――前不久周良臣带着人剿匪的时候,他的家丁虽说用得都是长矛腰刀,表现却比由明军降卒改编过来不久的连州国民军强得多。 “好吧,你挑四个人跟着荜县长去。”黄超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荜达就带着四个“警卫员”出发了。荜达乘的船是联勤补给船队中的一条。原本护航队队长要她坐拖轮,拖轮上虽然吵闹,但是火力强,还有装甲,安全系数比较高。荜达她谢绝了:拖轮的机器声让她很难静下心来,机器声吵得她脑袋疼,煤烟和润滑油的气味也总是让恶心――她到了澳洲人这里快五年了,却始终不能适应这些机器。 她选择的坐船是拖船队中间的一条,装运的大约是粮食。虽说货舱里为她安排了临时的铺位,她大可以在那里休息、睡觉。然而荜达不喜欢那矮小又闷热的舱房,她宁可坐在船尾的“岗楼”里――这是个小的只能容纳两个人钢板掩蔽部,能抵挡住敌人的炮子和羽箭。视野却十分的好, 船队伴随着拖轮的轰鸣声,缓缓的行驶在江面上,蓝色的启明星旗在每条船的船尾飘扬着。两岸山川绵延不绝,山连着山,一望不尽。山岭上的林木苍翠浓郁,岭间的谷地里点缀着绿色的水田和村舍。北江便从这山岭和谷地间蜿蜒而过。 七月的粤北,已是骄阳似火,钢板的岗楼里每一处都烫手。荜达却不以为意――比这炎热的多的日子她也经历过――当初为了招抚黎母山里的生黎和台湾的生番,她随工作队深入到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地下是藤萝缠绕,寸步难行的灌木,虽然头顶上的阳光只是星星点点的投射下来,丛林里却是密不透风,热得让人难以呼吸。眼下虽说头上的钢板烫手,但是这岗楼上四面透风,江面上还时不时吹来得凉风,让人身心爽快。 江面上的景色一望无际,即使是炎炎夏日瞧着亦能叫人心胸疏朗。然而荜达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虽说她这种心情并非忧闷,却也是让她烦躁。 烦恼的根源,却是这次“任命”。她从来不愿意“做官”,更不愿意去挑这样一副重担。首长交给她的任务,她总是十分乐意的努力去完成。然而这仅仅限于简单的工作。不论是叫她去和人谈心,去发动群众……不管叫她去做什么,工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乐趣,是她忘却故乡消磨时间的好办法。然而她从来不愿意“做官”,哪怕是个“组长”“队长”。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对也好,错也好,都是她个人的事情。可是当了“官”之后呢,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组整个部门的事了――她只能做好,做对。 几年前她去参加基层干部培训,负责培训的董薇薇十分不解的问起她为什么抗拒提拔,抗拒做负责工作,只愿意做个最基本的办事人员。荜达迟疑再三,说道: “首长们不止一次的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什么担不起呢?你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董薇薇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荜达不但是个黎民还是个女性,虽然不算“无知”,却是道地的“少女”,仅仅这个身份背景就让杜雯把荜达列入了“重点培养”的名单里了。而且她的实际工作能力也不错,海南岛的“黎苗工作”她几乎都参加了,随着工作队深入到黎母山深处,去和是熟黎也极少打交道的生黎中去,做了大量细致艰苦的工作。堪称表现优异。 “若是犯了错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要带累大家。”荜达说道。 “人怎么可能不犯错误呢?只要出发点是好的,犯个错大家也是能原谅的……” “有些事若是犯了错,就坏了人一辈子,怎么能被原谅呢?”荜达低下了头,当初她被诬为禁母,几乎丢了性命。虽说在元老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却从此成了漂泊异乡之人――虽然首长们待她好,同志们也个个关心她,然而深藏心底的冤屈却始终缠绕着她:我明明什么错也没犯,为什么要流浪在外? “正因为你是个正直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去担起责任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每个人。”董薇薇拍了拍她的肩膀,“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此刻,她又想起了这句,反复的咀嚼着。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我真得有这么大的能力吗?她反问着自己,心里很是惶恐。她独立负责过的最大的一个地方,不过是济州的一个移民村。现在却把整整一个县交给了她,她没有任何犯错的余地……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甸甸的。又把揉得皱巴巴的《阳山基本情况汇编》拿了出来。昨天晚上她已经看了几遍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把最新的《情报简报》读了又读。她原本汉语阅读能力就不太行,理解起来颇为吃力,然而几遍看下来大致的情况也明白了她即将接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船队抵达阳山县码头已经是第二天了,整个码头戒备森严,周围用沙袋堆起了墙,架设了哨楼。外面还挖了壕沟。护送野战医院的白马队士兵荷枪实弹,气氛十分紧张。罗奕铭已经接到了代理县长要来得消息,正焦急的在码头等待着。然而他发现来得人是个年青女子的时候不由大失所望。他以为来得是个妇女干部。 “怎么?新县长没来?” “我就是新任的代理县长荜达。”她说。 “什么,你是新任县长?!”罗奕铭是个老归化民,妇女干部见多了,并不是一个看到女干部就会大惊小怪的“新人”。但是眼前的新县长充其量只有二十三四岁。虽说神情沉稳老练,可是眼白上的青色未退,鬓边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短发――真真正正是个“黄毛丫头”! “对,我就是。”荜达点头说,“你就是阳山的治安科科长罗奕铭同志吧?这是我的委任书。” “是,是,我就是。”罗奕铭的嘴都快合不拢了,黄主任这是疯了还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怎么弄了个丫头来当县长?!虽说元老院对选拔任用妇女干部颇为重视,但是妇女干部在元老院的官僚体系内并不占据重要角色。除了部分业务部门之外,妇女干部大多位置不高,罕有担任县级行政领导的――其实就是在元老院里,女元老也没有出任过任何地方上的县长职务的。 阳山的局面危如累卵,黄主任居然还来这么一出!罗奕铭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不由自主的小声嘀咕道:“乱来!” 这话是用罗奕铭的家乡话说得,荜达自然听不懂,不过对方脸上满脸的“不以为然”已经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 “我们走吧。”荜达说,“想来有很多工作在等着我们做。” 罗奕铭再有不满,一时半会也没法改变局面。何况现在也容不得他再提什么意见。既然如此,无非是自己多担待一些工作,暂时把局面先支撑下去再说。 “我已经安排了住处,你一路劳顿,先去冲个凉休息休息,吃过午饭我再召集县里的干部开会。” “昨晚上我已经休息过了。”荜达说,“我们先沿着阳山县城走一圈,路上你把情况先给我介绍一下。”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0节 第一百六十七节 鼓舞士气 这个要求十分合理,罗奕铭便带着这位新上任的女县长沿着城墙先四面视察了一番,路上她还详细询问了目前阳山的状况。 “情况很不好。”罗奕铭说起来颇为沉重。 原本伏波军收复阳山打出来的威名,被这场败仗消磨光了。特别是王初一的重伤,被孙大彪大吹大擂的说成了“阵斩”――砍了一个战死的国民军士兵的头颅,用石灰腌了,首级匣子挂在大崀圩。王初一虽然没丢了脑袋,但是受了重伤,现在还在不测之中,也没法出来辩白。 本地的各处村寨,不论是瑶民还是汉人,全都对县城里新来得“大宋”起了疑心――这蓝底星星旗到底能打多久?加上土匪们个个都打着“大明”的旗号四处散布着“官府要回来了!”的消息,原本大致已经平定的局面,又变得风雨飘摇起来了。 “……县里的许多汉人村落都是宗族聚居的。他们的向背对我们能不能在县里立足有莫大的关系。现在他们虽然明确的表示改旗易帜,但是对我们提出的各种要求都在推诿。情况非常不利。” 这种推诿,使得原本已经元气大伤的阳山县政府陷入了政令不出县城的困境。按照原先的计划,县政府在县内剿匪、恢复秩序是准备充分利用各村寨的乡勇团丁队伍的,现在这些村寨全都对县政府关上了大门。不但无法利用他们的壮丁,连粮草都征收不到。罗奕铭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孙大彪这些“官匪”在各地招摇过街,堂而皇之的打起了“大明”的旗号,公然向村寨征收粮饷,索要壮丁。使得匪势象雪球一般不断的滚动壮大起来。 “……最为可虑的是,现在还有外县的土匪流入。似乎有人正在居中协调。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有”罗奕铭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们现在的局面非常不利,军心动摇,有逃兵的现象――要不是这里地处偏僻,怕路上会被土匪割人头,大概现在早跑了一半人了。” 荜达手扶城垛,望着城外:“我们还有多少部队?” “国民军一个中队,还有被打散第二中队和瑶民中队的残部,有三十多人。还几十个伤员,暂时不能参战。”罗奕铭说,“城里还有一个黎苗山地连和护送野战医院来的白马队一个小队――这些部队我们指挥不了……” “黄主任已经给我下了授权。”荜达说,“山地连目前由县里指挥。” “真得?!这太好了。”罗奕铭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孔稍稍展开了下。实话说,他对用这个编成不过几个月的国民军中队的战斗力实在不抱什么大的希望――能守卫县城就算不错了。 “是的,我们有这个连,就能做很多事情了。”荜达一路上已经就到了阳山之后的处置方案作了腹稿,“永化的瑶民怎么样?情况还稳定么?” “没问题。盘天顺要求回永化,说是在那里准备拉队伍和孙大彪干……”说着他大概介绍了下盘天顺的情况,“……我觉得永化瑶民目前还是靠得住的,大崀圩他们死伤了不少人,和土匪是势不两立。” 荜达摇摇头,她没罗奕铭这么乐观。永化瑶民和孙大彪有仇不假,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会和元老院一条心。她虽然不是瑶民,但是对头人、首领们的想法可是太明白了。他们从来不信什么官府,更不会把官府当回事,都是秉承官强顺服,官弱造乱的原则行事。眼下元老院在阳山式微,他们虽然不见得会和孙大彪联手,但是和八排瑶重建同盟的可能性却是急速上升了。 “盘天顺还在不在县里?” “他原本是急着要走的,可是腿上受了伤走不了,”罗奕铭说,“得等过几天伤好得利索些便回永化去。” “罗同志,我看他一走就不会回来了。”荜达说,“他去拉队伍打孙大彪不假,但是不是还会回来就不好说了。” “你是说……” “盘天顺靠不住。”荜达望着城外的荒野,“能稳住他们不和八排瑶重新勾手就算不错了。” 这一说倒让罗奕铭紧张起来了:“你是说……” “嗯。”荜达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在船上已经把县里的情况反复推演了很多次,每次都觉得困难重重,几乎无从着手。 忽然,几里地外响起了一声炮响,火光闪动,一股浓烟冲天而起。荜达一惊,极目眺望似乎是个村子。 “……最近几乎天天都有。”罗奕铭已经见怪不怪了,“土匪在骚扰县城周边的村落。逼迫他们缴粮……” “不派部队去救援吗?” 罗奕铭惨淡的笑了笑:“我们一出动,人多他们立刻就跑路――这城下就有他们的细作候着。人少就在那边打我们的埋伏,就算打死打伤几个也好。我们就这些人,经不起这么消耗。好在他们也不敢多用兵力,就是来袭扰而已。放个炮他们就跑了。”说着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点着了城头的一门大将军炮,顿时轰隆一声,浓烟弥漫。 “我们到县政府去吧。”荜达说,“我想和县里的主要干部见个面。” “还有两位元老在野战医院,是不是先去报个到,汇报下……” “我现在没什么可汇报的。至于报到,等开完会再去也来得及。”荜达说。 罗奕铭暗暗咂舌:这黎蛮女人果然蛮! 荜达随后在县政府召见了国民军小队以上军官和县里所有归化民干部和留用人员中的积极分子。 新县长的到来,多少驱散了原本的阴霾。不但应该出席的干部全部都到了,连在野战医院住院的尤辞仁也来了。只有阵焕没来――他正轮着城防值班。 “同志们,县里的情况我已经初步了解过了。县里的局势很糟糕。”荜达说,“好像是掉到了陷阱里的猎物。大家心里都在着急……” 她看到与会者大多情绪不高,心里很着急,可是她又不象元老们那样,言语里有着某种魔力,三言两语就调动起大家的情绪来。这个技巧她看到过很多次,但是始终学不会那种短短几句话就能打中人内心深处的方法。她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瞧瞧你们!一个个都垂头煞气的。打了一场败仗就没有个男人样了?”荜达说,“你们既然嫌弃黄首长派个女人来当县长,那就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 罗奕铭赶紧道:“没有的事!不管派男人还是派女人,我们都是坚决服从元老院的命令。”他一回头,“大家说是吧?” 会议室里一阵嘈杂的回应。与会者的面孔稍稍开朗了些。 荜达诚恳的说道:“同志们!我受黄元老的委托当这里来当代理县长,赤手空拳,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来,即没有带部队来,也没有带钱粮来。主要是靠大家的帮助和支持。大家多支持多指点我,我们一起努力,才能在阳山站稳脚跟,不叫土匪给挤出去,才能今后在这里照着元老院的方式治理阳山县。” 她说着瞧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干部们,心里忽然有了底,继续说道: “……你们来到阳山已经有一阶段了,有些同志就是阳山本地的。不管是从海南、广州还是阳山本地的干部,大家都是在元老院的这条船上。大家都是受苦人,被元老院从苦海里捞出来,念了书,揉搓成人了,吃饱了饭,穿上了像样的衣服,当了干部。现在元老院要使咱们了,不能因为一点难处就退缩,大家说是不是?” “说得是!” “我们现在的局面,的确是难了些。可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山地连现在调配给县里指挥――这是一支精锐,钻山剿匪是长项。虽然人少些,可是用好了,倒比大部队更灵活更好用,再说,我们县里还有两位元老在,随时可以指示我们的工作,还有他们带来的野战医院和白马队:这些其他县城里想要都没有呢,大家还愁什么愁呢?” 这么一说,倒的确让不少人的脸上“豁然开朗”――阳山县城里有元老在,还怕什么?天坍下来元老院也不会管阳山的! “县长您说吧,下一步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尤辞仁第一个出来表态。众人立刻附和。 “……你们都看着我,想我有没有什么妙计――我刚才都说了,我来阳山什么都没带,只有四个警卫――还是周良臣借给我的。我是个女人,小时候生在山里寨子里,见识少;后来首长救了我去,读书的时候又觉得脑袋疼,所以书也没读好,虽然替元老院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可也没有当过县长――连村长也是挂职的。可是我们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你们不少人都是读过很多书,有许多见识的,又有很多的工作经验。人多力量大,大家都帮着掌掌眼,出出主意,说不定就有好办法了呢。”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1节 第一百六十八节 重整旗鼓 她的话即诚恳又谦逊,正视现实又不服输的态度让原本对她表示怀疑和对前途灰心的干部们心里都亮堂了起来。原本沉闷晦暗的空气一扫而空。 荜达的话说完,又请大家对目前的情况多出些主意,谈谈各自的看法。这种做法她在工作队的时候经常看到别人用,自己也用过。不但能得到不少好主意,也能提高大家的参与感,增加凝聚力。 会议的气氛果然活泛起来,大家都各自谈了自己的看法。特别是如何在阳山打开局面。有人提议扩大就地募兵的数量,扩建国民军;也有认为可以尽可能多武装些永化瑶民的队伍;还有的觉得眼下实力不够,不宜打仗,还是应该先从县城周边的村寨入手,把这些动摇的村寨都争取过来…… 荜达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便逐一把大家的想法都记了下来。她文化不高,记录起来颇为吃力,经常要叫大家“慢些说”“重新说一遍”。最后还是罗奕铭主动提出做“会议记录”。 最后她说:“大家的意见都挺好。我过去上干训班的时候,有元老给我们讲课,说到怎么开展工作?就是让我们的朋友多多得,敌人的朋友少少得。眼下我们的力量弱,得多交几个朋友才行。要多利用本地的人力物力。” “这事,过去王县长也说过,但是不好办。”罗奕铭说,“本县有实力的势力只有四种:瑶寨、缙绅、宗族、土匪。大多数缙绅和宗族对我们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有得连合理负担都不肯出――一味的推诿。而且地方势力用多了,必然会坐大……” “对地方势力,以后我们肯定是要改造他们的,但是现在我们的主要矛盾是剿匪。”荜达说,“缙绅大户的风向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们如果能支持我们,我们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土匪势力的扩大,甚至可以就地利用他们的力量去消灭土匪――毕竟土匪是对地方上是个很大的祸害。” “但是这事,王县长当初就是有顾虑的……” 缙绅和宗族势力,元老院内部一直是视为头号敌人,在海南,经过几年不懈的打击和分化,军事、政治和经济三管齐下,基本上肃清了这两股基层势力――当然,海南本身经济落后,人口稀少也有很大的关系。 大陆攻略一开始,基层治理就立刻遇到了怎么对待地方缙绅和宗族的问题了。 以元老院在广东的军政力量,自然不可能按照海南那样去做。以几个县干部带一二个中队的国民军就要统治一个县的水平来说,也不可能砸烂旧体制,搞新得基层治理。所以不得不延续过去的粗放式治理模式。可以说除了珠三角等地的县份,大多数县和过去大明统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县政上要比过去清明些,税赋负担上亦比以前要轻些。 而这种粗放式的统治,必然要取得当地缙绅和宗族大户的配合――自然,派去的县长们,不论是归化民还是元老,出于最简单的“维持统治”来考虑,在没有得到足够的行政和军事支援之前,都不会对他们动手。 这种态势引起了元老院内部的部分元老的不满,认为是“苟合”,严重背离了元老院的“基层治理”理念。因为统治资源不足是客观存在的,因而又有部分元老重新扯起了“土改”的大旗,认为应该以此来充分发动群众,以群众性运动来摧毁旧统治基础,建立新体制。 自然这种论调立刻引起了元老院内部的激烈争论――这种争论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归化民县长普遍在县政上对缙绅和宗族都是敬而远之。即不能得罪,也不肯太过接近。 荜达自然知道元老院目前的争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要冒很大的政治风险的。不过她并不太在意:她只是代理县长,而且也无意转正。对元老院的官衔表更是毫无兴趣。 “我知道这里面是有风险的。所有的责任全部由我来负。”荜达说, 罗奕铭吃惊的看了下眼前又黑又瘦小的年轻姑娘毫不迟疑的揽下责任,颇有些感动。说:“既然县长您说了话,我们一定执行到位!不过缙绅大户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这里的情况特别复杂。” 阳山因为地理环境和瑶区的关系,缙绅和宗族都有很强的独立性和内部凝聚力。阳山又是个穷地方,韩愈就说过:“阳山天下之穷也”,土瘠民贫,历史上就是民风彪悍的地方。县衙门对各种地方势力的影响力本来就不大,颇有“十里地土皇帝”的意思,就是王初一初到阳山,“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本地的不少大户也对县里也很冷淡,全县的各个村寨能征收到合理负担的不到一半。 “……我们现在要拉拢他们,恐怕不开出好价钱是不行的。”罗奕铭很是担心。 “没错,我们去征合理负担,客气点的还来谈苦经,不客气的,干脆给我们吃闭门羹。更可恶的,看到我们干脆先点一发空炮,吓阻我们不去。”归化民干部立刻开始抱怨了。 “很多大户,自己也和土匪没什么两样,现在县里这么乱,他们也跟着浑水摸鱼!县里的客人和土人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早就说过:这帮缙绅大户,全杀光肯定有冤枉的,一个隔一个抽杀绝对有漏网的!” “王县长中了那个彭老爷的奸计!” …… 荜达没有阻止他们,而是让他们尽情的发泄不满,同时也在脑海中记忆着他们诉说的一些情况。一直到他们的声浪稍稍平息,这才说道:“大家说得都是事实。但是我们现在的首要工作是什么?是把县里的土匪剿灭,平定阳山全境!一切手段都是为这个目的服务。”她环视了下与会者们,“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计较他们过去干了什么,而是现在他们能为我们干什么――至于他们欠阳山百姓的债,将来自然会有人和他们算。” 尤辞仁说:“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理我们。从前去村寨都未必能见到人。现在又是这么个状况,只怕会更加轻视我们了。” “我们要先来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伏波军的厉害。这样他们就不会轻视我们了。”荜达说,“首长们不是经常说吗?和这些中间派打交道,要‘手握大棒,说话和气’。” 会议上,归化民干部们基本上认同了荜达的方针。散会之后,按照工作部署,分头去做各自的工作。荜达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罗奕铭:“彭寿安现在在哪里?” “在大牢里。”罗奕铭说。自从大崀圩失利,县里的干部们群情激奋,要把他这个“出混蛋主意的王八蛋”拉出来“千刀万剐”。罗奕铭怕真搞出了人命,就把彭寿安关到县牢里去了。 “没关在牢房里,就安排在牢子住得地方。算是软禁。其实要不是他是黄主任亲自委任过的顾问,真想把他一刀给宰了!”罗奕铭苦笑道,“他现在是茶饭不思,差点自杀――不过我看也是惺惺作态罢了。” “我要和他谈谈。你带他到办公室。” “县长!王县长吃亏就是吃在这个老东西的身上的!您可不要再听信他的胡说八道……” “他给王县长献的计也许不行,但是他好歹是在这里当过好几年县官的,对县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我们还需要他来带路。”荜达说。 “那我这就安排把他提出来。” 彭寿安自从大崀圩失利之后,简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要是个归化民看到他都是怒目而视,有人更是直接开骂。罗奕铭说得并不夸张――若不是他及时阻止,彭寿安早就被活活打死了。饶是如此,他也在床上修养了几天才能起身。 彭寿安羞惭难当,因为王初一的行动完全是受他的建议,眼下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死了些兵卒倒也罢了,带累县太爷都丢了一条腿,这罪孽可大了。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初一,更对不起黄超。在这阳山县里更是成了人人唾骂的“奸人”,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死了之。 然而求死这件事想来容易,说得也简单,真得把腰带挂到房梁上,彭寿安又想起了老妻和儿子。真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他手拉绳圈,站在凳子上好半天,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最后还是自己下了凳子,“苟且偷生”。 好在罗奕铭把他关在县牢里,一天到晚不见人,总算免去了日日被人唾骂,不时还有老拳的折磨。他干脆在大牢里“修身养性”起来,每天读书习字。 “彭寿安!出来!” 房门打开了,看守牢房的牢子在门口喝道。 这牢子是本地留用人员,对这位县太爷原本就无多大的好感,自然不会对他客气。总算澳洲人规矩严,不许借故折磨犯人。彭县令在他管束下除了时不时挨几句叱骂之外,倒也没受多少苦。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3节 第一百六十九节 欧阳熙 彭寿安正在写字,忽然听闻牢头传唤,一惊,一管毛笔顿时掉落在纸上,污了一大片。 “何事传唤……”彭寿安勉强按捺住心头紧张,问道。 “新来的县长要见你,收拾收拾,马上跟着罗科长去。” 彭寿安听说是新来得县长要见他,立马放下心来,多少还有些小兴奋。看来新县长对自己还有重用的意思在内。他忙不迭正帽理袍,做出一副庄重肃穆之相来,道:“请牢头前面引路。” 牢子心中暗骂:“你个饿不杀的酸子!”不过这会县长要见他,保不齐过会又是“顾问”了,不敢怠慢,赔笑道:“老爷您这边慢走。” 彭寿安微微颔首,迈着四方步子踱了出去。看到罗奕铭他赶紧拱手为礼: “罗科长,学生有礼了……” “客套话别说了,县长在等你。”罗奕铭看眼前这老头精神倒还不错,完全没有当初被关进去时候“萎靡欲死”的意思,心道:这老家伙倒是能活! 然而此时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颜面上也不能不客气些。再说荜达是个年轻女人,还得先提醒他一下,免得这老东西“莫名惊骇”所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当下便将新县长的情况说了下,又提醒道:“元老院法度不类明国,莫要说做评说!” “学生谨记在心。”彭寿安听了他的话,原本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情顿时坏了一半。心中暗暗埋怨黄主任是中了什么邪――自古女人当家,房倒屋塌。阳山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县,县长也是个“百里侯”,弄个女人来县长,真是旷古奇闻! 要是太平年景,黄主任这么乱来也就罢了,只要有一二能干的幕僚辅佐,女县长垂拱而治,至少闹不出大乱子来。眼下阳山可是烽火遍地的乱局!便是委他彭寿安当县长亦自觉无法收拾,何况一个年轻女子!如此儿戏,这大宋是要亡啊! 要不是他此刻正在阳山大牢门口,若是在临高,大约就要去元老院“进谏”了。彭寿安稳了稳激动的情绪,想到自己还是半阶下囚半客卿的身份,原本激昂的情绪才冷却了下去:自己眼下身在不测之间,还管他人鸟事!且去瞧瞧这女县长到底有何妖媚之处,竟能将黄元老魅惑的五迷三道,窃据高位。 到了县长办公室,却见女县长正坐在桌后办公,瞧身影瘦瘦小小,身材单薄,竟似个孩子! “荜县长,彭顾问来了。” 荜达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穿着明国人的衣服,气度打扮,颇似她在临高时候茉莉轩里看到的冬烘先生。她有点了点头,道:“彭先生,请坐。” 彭寿安见这女子样貌甚轻,皮肤黝黑,竟是个年轻的姑娘!顿时吃了一惊,心道这模样和老家的粗使丫头也没什么不同!连对方没有起身相迎的不快都忘却了。 荜达说:“彭先生,我是新来的代理县长,荜达。” 彭寿安虽说震惊,倒还没忘记礼数,欠了欠身子道:“敝人彭寿安,现任本县顾问。” 荜达注视着彭寿安,说:“彭先生,眼下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就不与你客套了。我们在阳山的局面很困难,亟须打开新得局面。我初来乍到,不熟悉本地情况,你既是我们的顾问,也当过明国的知县,对这阳山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想想听有你什么看法。” 要在过去,这话说出来,彭寿安必得好好卖弄一番才是,但是王初一的事情让他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献策”,只是一个劲的说自己“愚钝”“老朽不堪”,不肯再说半个有用的字。 荜达听得厌烦,她知道彭寿安是怕重蹈覆辙,便诚恳的说道:“彭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有顾虑。不过我们都知道你没有任何坏心。不管是你还是王县长,大家都是想把这阳山治理好,让元老院放心!再说你也只是一个顾问,具体施政的错误应该由我们当行政领导的人来负。所以你不用有什么想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罗奕铭暗暗吃惊,心道这荜达好大的胆子!不但对责任大包大揽,而且明确说王初一的失败,责任不在彭寿安――这是定性定调子话,向来只有元老院能说,便是一般的元老,都不敢轻易说这种话。 这番话说得诚恳,彭寿安为官多年,从来没遇到这样说话明白的“官”,他心中微微感动。道:“不是学生推诿,实在是学生方寸已乱――当初王县长以腹心待我,学生为他出谋划策,原以为能助他平定阳山,挣一个大好的前程。没想到书生空谈,终是误国。王县长中了圈套,损兵折将,自己亦身负重伤,命在不测之间。学生已是腼颜人世,哪里还想得出什么‘看法’……” 荜达见这老头子说得动情,眼中似有泪花,心想这个人倒还算诚恳!便又安抚道:“你不要激动!我们现在在这阳山县是同舟共济!目前的形势非常困难,我们亟须打开局面,你是我们中间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了,所以这上面还要你多多协助。” 彭寿安拭了拭了眼脸,道:“若说要学生再出谋划策,学生恕难从命。不过只要是阳山本地之人之事,学生只要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什么差事要差遣学生,学生亦当尽心竭力。” 罗奕铭暗骂这老家伙“滑头”,荜达却不以为意。问道:“既如此,我想了解下本县有力的缙绅大户的情况――名声要正派。” “这个容易。”彭寿安见不要自己献计献策,心定了一多半,至于县里的情况,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县官,和缙绅大户们堪称“鱼水关系”,再熟悉不过。 他略一思索,道:“本县缙绅中的头号人物,便是欧阳熙了。” 欧阳家世居阳山,祖上亦曾出仕为官,科名几代绵延不绝,在阳山俨然是世家大族。到了欧阳熙这一代,他本人并无科名,算是一介布衣,但是他儿子欧阳达又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因此欧阳家在本地颇有号召力。 “他家在县里名声如何?” “欧阳老爷平日里急公好义,为县里效劳良多。就说这韩公读书台吧,便是欧阳老爷发起重修的……” 荜达点点头,她知道欧阳熙就是干训班上元老们经常提到的“乡贤”。当然,元老们提及这个词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玩味的鄙夷态度。在元老内部,如何看待乡贤也是首长们经常争论的焦点――这种争论有时候会直接带到课堂上。不过,总体上,元老院对乡贤们是排斥和不信任的。 “他急公好义,总不见得就是修了读书台吧?” “这是大事,若说修桥补路,救济灾民之类的小事,欧阳老爷亦做过不少。”彭寿安在阳山为官,和欧阳家相处甚欢,许多难办的公事都是得了他家的帮助才算是了解的。自然他也投桃报李,对欧阳熙家多方“照顾”。 “他家在哪里?” “欧阳家原在城里就有宅子,闹瑶乱的时候他们举家迁到乡下的寨子里去了” “他家有团勇么?大约有多少人?” 彭寿安有些吃不准这女人的意思了,不免有些慌乱,道:“大约……不过……二三百人罢……” 荜达见他忽然言语支吾,有些奇怪,再转念一想完全明白了。她正色道:“彭老爷!我问你他家的情况,就是因为你说他家‘急公好义’,是‘正直本份’的良善人家。我也不用瞒你,我们现在在阳山的情况很危险,须得寻找本地有力大户的支持。此事事关重大,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莫要隐瞒亦不要夸大。” 彭寿安连连点头,心想这女子倒也有些见识!若是首长不派来援军,就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阳山的局面,若能取得欧阳熙这些人的支持,的确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但是类似的想法他当初也曾经向王初一谈过,王初一虽然很赞同他的看法,但是却并没有采纳。彭寿安一度很是不解――时间久了他才明白:元老院对乡贤一贯是不太感冒的。 想不到王初一不敢做得事情,这女子居然敢做!彭寿安在敬佩之余,也不由得对阳山的局面暗暗惊心:局面莫非已经坏到了元老院“不择手段”的地步了么? 他定了定神,道:“他家乡勇倒亦不算多,不过百人。不过他家中子弟众多,又有许多长工佃户。若遇到危急之事,顷刻便能武装起半千之数。” “人还真不少。”荜达又问道:“这欧阳家可有什么有民怨的事情?” 彭寿安一听,赶紧打起精神。元老院十分看重民间口碑,其中关节重大。他略一思量,斟酌着字句道:“学生才时说了,欧阳家素来急公好义,家风严谨,大的民怨是没有的。不过他家是大族,人丁兴旺,族中子弟有三四百丁,良莠不齐在所难免。况且这等大族在地方上行事亦难免强横,请县长留意。”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4节 第一百七十节 尴尬的重逢 彭寿安又推荐了几家本地有势力的大户,其中一家是唐家。 “……唐家是祖上是唐鉴,国初带兵南下攻取阳山。在阳山留下第五子在此开基。虽然这一支仕途上并无建树,可是香火延续至今,聚族而居者不下数千人,是本县的强宗大族。” 这样的大族,又在阳山这样地方,差不多就是“全丁皆兵”,族长一声令下,拉出四五百人亦非难事。 荜达问罗奕铭:“这几家对我们的态度如何?” “除了欧阳家之外,都不肯缴合理负担。百般推诿。”罗奕铭说,“欧阳家老宅就在县城内,对我们的态度要好一些。” “我明白了。”荜达心里有了底。她对彭寿安说:“彭先生,这些人家,都要拜托你一一拜访了。” “学生去拜访倒是无碍,只是眼下便是去拜访亦未必能说得动……” “自然不会要你空手而去的。”荜达笑了笑说,“你且等我的消息。我会给你备一份厚礼。” 这下彭寿安和罗奕铭都摸不着头脑了,心道这女县长两手空空来上任,哪来得厚礼?要说县库里的钱粮,亦无多少富裕。 送走了彭寿安,罗奕铭忍不住问道:“县长!你说得厚礼是什么?县里可什么都没有……” “县里就是有,我也不能送给这些老财和族长。”荜达说,“我们现在这个状况,厚礼卑辞去求他们,先不说能不能求得动,就算求得动,日后这阳山县里到底谁说了算?” 罗奕铭松了口气:看来县长没犯糊涂。 “可是……” “我们现在在阳山威信丧失殆尽,这份‘厚礼’就是立威。”荜达想得很清楚,己方现在的状况,地方实力派根本不鸟,纵然能说动他们出力,也要付出很大的成本。虽然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是后患无穷。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建立起威信。 “……我们现在有一支精锐部队,应该充分的利用起来。”荜达说,“在阳山打出我们的威风来。这些实力派自然明白跟着谁才对。” “我明白了,荜县长!”罗奕铭连连点头,“那具体怎么做呢?” “现在大崀圩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是孙大彪的地盘,不过那里现在就是一片废墟了。孙大彪带着大队人马在那里扎营――他现在手里多了不少人马。” “既然如此,我们先拿下大崀圩。”荜达说。 大崀圩是通往瑶区的交通要隘,拿下之后,不但有夺取孙大彪老巢这个“象征性意义”,同时亦能起到控制永化瑶区的目的。同时控制大崀圩还有很大的经济意义,每年光向瑶区销售食盐就是一笔很大的收入,控制大崀圩也等于控制了永化瑶区的经济命脉。 “可是我们兵力不足。”罗奕铭说,“盘天顺倒是多次主动请缨,说他愿意回永化去拉队伍去打孙大彪。我看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我们提供火力支援,拿下来之后就由永化瑶民负责镇守大崀圩。” 荜达摇了摇头:“这事不能交给盘天顺去干,更不能把大崀圩交给他。大崀圩在我们手里,我们才有主动权。若是让盘天顺他们占了大崀圩。主动权就在他们手里了。不说这交通要隘上的经济效益,他们占着这个隘口,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再要他们出力,就得调用重兵来威慑,或者拿出正儿八经的‘厚礼’来了。” 罗奕铭一想也是:万一永化瑶民再次和八排瑶联手,失去了大崀圩这个要地,整个阳山就是“门户洞开”。 “那就叫盘天顺带着剩下的人跟着我们去打大崀圩――他既然想回去拉队伍,不打下大崀圩,他怎么回去?”他建议道。 “呵呵,罗科长。盘天顺说回去拉队伍说了多久了?” “不少日子了,从王县长受伤那天就开始了。” “回永化并不是只有大崀圩一条路吧。他完全可以带着他的人走黎埠圩――虽说路远些。为什么不走?” 罗奕铭这下有些懵了。为什么不走?似乎始终有原因耽误了他的行程,而他心里也不愿意盘天顺离开,带走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武装。 “他赖在县城不走就是在等我们给他名义……”荜达说。 “名义?我们能给他什么名义?”罗奕铭更糊涂了。 “就是你刚才说得,让他出战,战后镇守大崀圩呀。说不定,他还想要个大崀圩的镇长之类的职务。”荜达说,“这样他控制大崀圩就是名正言顺了。就不说他有没有二心,光是每年销往瑶区的食盐就是莫大的收入!” 这么摊开一说,罗奕铭完全明白了。他对盘天顺原本甚有好感――毕竟有“鲜血凝结成的战斗友谊”,总觉得他和永化的瑶民是“自己人”。 “这么说来……” “盘天顺当然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有功于元老院的。但是瑶寨亦是本县的地方实力派之一。他和我们目前只是‘朋友’,可说不上是‘同志’。” 他们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阵连长来了。” “请他进来吧。”荜达点点头说道,“罗科长,你不用走,我们正好可以讨论进攻方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阵焕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了。他为了追随荜达自愿从军,然而这些年来他见到荜达的日子少之又少――荜达似乎总是躲着他。往往连队调到哪里,荜达便正好从这里调离。在高雄驻扎的时候,他们才算有了一段较长的同驻一地的时光。虽然阵焕每次想去找荜达,荜达总是“下乡”或者“挂职”去了。有一回好不容易阵焕直接跑到了荜达挂职的村子里。俩人才算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然而这次久违的重逢,并没有给阵焕留下美好的回忆,更不用说“重叙旧情”了。荜达对重聚是一种淡漠的态度。两人之间的对话平淡似水。无论阵焕如何的引起话题,荜达总是毫无反应:她即不愿意回忆往事,也不想和他共话未来。 阵焕一度为荜达的冷淡伤心欲绝――当初在寨子里,他们是公认的一对,你侬我侬,浓情蜜意。而现在的荜达却似换了一个人似得,根本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不论阵焕发软磨硬泡,都休想说动半分。 这次见面之后,二人又分开了许久。俩人一起奉调到连阳地区,阵焕便多方找机会想和荜达相逢。苦于战斗任务频繁,始终没有得到机会。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直接到了阳山当县长,这下可以每天都见面了! 阵焕便怀着这样一种兴奋的心情来到了县长办公室。 “荜达!”一进门他就充满了深情呼唤着,待到看到办公室里还有罗奕铭这才发觉自己唐突了,不免一阵小小的尴尬。 “阵连长,你来得正好,原本我也想找你去。”荜达言辞平和,“我们正要讨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要用到你的连队。” “随时听候调遣!万死不辞。”阵焕立刻来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表决心。 “你都没问我要授权书就这么说了。太草率了吧。” “你要我干什么我都干……” 这下轮到罗奕铭尴尬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女县长和山地连连长的往事,但是从他们的言语和神态中也大概知道俩人的关系“不简单”,再联想到他们都是海南岛来得黎民干部,又明白了几分。 荜达倒很从容:“这话可有违纪律了。”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黄超签字的命令,“这是命令书。” 阵焕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往口袋里一塞,说道:“荜达,你说吧,我们打哪里?” “我和罗科长初步商量下来,准备拿下大崀圩,打击下孙大彪匪伙的气焰,重新建立起对永化乡的控制权。”荜达把刚才说得大致和阵焕说了一遍,又问道,“你看怎么样?” “你的所有决策我都支持!”阵焕说。 荜达无奈了叹了口气,罗奕铭暗暗好笑,打圆场道:“既然阵连长没什么意见,我们就讨论下作战计划吧。” “好,”阵焕精神焕发,“现在县里的敌情怎么样?罗科长你先介绍一下。” “好。”罗奕铭拉开墙上的地图帘。“县里的敌情并不复杂。主要匪伙就是三股:除了孙大彪和冯海蛟。最近又新出现了一股,我们掌握情况比较少。其他零星小匪伙不少,但是人数少,装备也不行。 “孙大彪自从火烧大崀圩之后,已经膨胀为本县最大的匪伙。不少本县的土匪和歹人匪都投奔了他,而且收编了许多从外县流入的散匪。现在实力已经膨胀到了近六百人。根据侦察员的报告,这些外县流入的散匪还带来了许多武器,火器,因而孙大彪的人马装备也比过去好得多――他最近又得了熊文灿给他封得官,也成了个什么把总,所以这些外县流入的散匪很可能有明国的官方背景――搞不好就是零星的官兵。”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5节 第一百七十一节 擒贼擒王 “六百人!他吃什么?”荜达问道。她知道阳山和海南的一些县份差不多,地瘠人贫,人口稀少。就算是土匪也不可能聚集太多的人:一二百人就是很大的匪伙了。因为养不起太多的人,土匪喽啰们大多平时散居务农,有事才集合。孙大彪一下聚拢了六百人,光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会成一个大问题。 “叫各村给他缴粮呗。”罗奕铭不甘道,“很多村寨缴合理负担不肯,土匪来征粮倒是屁也不敢放一个,乖乖的就缴了……” “那是因为土匪可以随便杀人烧房子,我们不行。”门外传来了声音,“说到底就是没权威!” 荜达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却是尤辞仁。他的胳膊依旧吊着绷带,不过气色比刚负伤的时候好得多了。 “老尤,你怎么来了?”罗奕铭皱着眉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宜多动――当心恢复不好胳膊受影响!” “我都上了夹板了,还能怎么动?”尤辞仁不以为然,“大夫也说我可以走动走动。” “好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也来参加会议吧。大家都出出主意。”荜达倒是不以为意。 阵焕说:“我们把孙大彪灭了,在阳山县自然就有权威了。地方势力有摇摆不足为奇。我们当初在台湾招抚各番社的时候亦是这样。打跨了一个最强最跳的,其他社就只老实受抚了。” 阵焕和荜达都有吩咐的剿匪和“宣抚”经验。说得话自然有份量。罗和尤其实都不反对“立威”,但是对己方就这么些人马还要去“立威”,不免有些疑虑。 “我不是不同意,不过我们是不是换个目标?”罗奕铭说,“孙大彪可有六百人,我们一共就二百多人,还要留人守城……” “孙大彪人虽多,却是临时凑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击溃他不难――难得是将他斩杀或者活捉。”尤辞仁说,“只要他带着心腹手下跑出去,用不了多久就又能拉队伍。” “说得没错。普通喽啰斩首多少都无意义。关键是要除掉贼头。”荜达表示赞同,“孙大彪和张天波两个是阳山三霸之二,又是这次暴动的主犯,至少要拿下一人,才能充分体现我们在阳山的权威!” “要抓住孙大彪,只有打他一个出其不意。”阵焕说。 会议经过讨论,决定首先打孙大彪,一来借此立威,二来也籍此拿下大崀圩,重新控制瑶区。 “我们人少,现在县里各股势力对我们都有轻慢之心,可以将计就计。”尤辞仁献计,“不如适当示以弱,来加深这种印象,麻痹县内的土匪。” 他建议一是撤回所有的征粮队,停止征收“合理负担”,做出县里胆怯的表现。 “……新来的县长是个女的――这个新闻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全县。按照土著的观念,女人必然是胆怯弱小,被派来当县长是元老们‘昏聩’的表现。所以撤回工作队非常符合他们的观念。这样可以让他们进一步鄙视我们。” 荜达笑着说:“想不到我还有这个用处!你继续说。” 尤辞仁笑了笑:“我们撤回所有的征粮队,过几天野战医院要离开了――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大张旗鼓的打包运行李,运伤员,做出我们要逃跑的模样!” “这下县里怕是要轰动了吧。” “自然会轰动。”尤辞仁对这个计策想了很久了,“这些匪伙大约都有人在县城外埋伏着,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县里大概也有他们的眼线。我们的举动孙大彪用不了一二天就能知道。” “让他麻痹大意,我们打他一个冷不防。”阵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黎苗连的战斗,大多是山地奇袭战,恶劣的地形反而是他们的优势。 “没错。”尤辞仁说,“我们人少,国民军战斗力很差,留在城里。战斗由山地连来执行――我们夜袭大崀圩!” “城外的眼线怎么办?我们这里一出动,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大队人马,速度比不上单人――搞不好他们还有其他联络方法:比如放烟火告警之类的。” “黎苗连可以先上船,做出调防的姿态――本来阵连长他们也是临时调拨才过来得,现在归建不是很正常么?” “然后在半路下船?” “一点不错。”尤辞仁点头,“土匪眼线再多,也不能沿江到处布置眼线。何况是夜间。” “这注意不错。”罗奕铭赞叹道,“阵连长,你的队伍打夜间奇袭没问题吧?” “夜袭、山林战、近战本来就是我们山地连的强项。”阵焕说,“荜达你觉得这计划怎么样?” “计划挺好。”荜达对打仗了解不多,但是这个计划她觉得有成功的可能,毕竟在座的三个人都是有实战经验的,“我对打仗不太懂,既然大家觉得好,那肯定行――就这么办!” 商定了方案,大家的情绪都和高涨,接下来又对一些细节问题做了讨论,逐一落实。 “我们现在对大崀圩的情况现在了解多少?是不是要事先侦察一下?”阵焕说,“现在远距离侦察是不间断的,但是大崀圩内部的情况我们不了解。” “要派人进去怕是有难度。”罗奕铭皱眉,“孙大彪现在防范很严。虽然大崀圩的五天一次的圩市又开了,可是他盘查的很紧,外路口音的生人往往会被反复盘问……虽说现在他们为了吸引客商不便随便杀人,但是被咬住了也很难脱身,反而会耽误事。我们派了好几次侦察员过去,都没能进入孙大彪驻军设寨的核心地区。” “要是我们能确切的知道孙大彪的居住位置,就可以在突击的时候来个黑虎掏心,直接干掉他。”阵焕遗憾的说道。 大崀圩经过大火,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无法估计孙大彪的具体位置。 荜达思索再三,说:“侦察这件事我看还是要做,既然我们进不去,就把人拉出来。” “你是说?” “阳山三霸里的张天波现在人在哪里?” “不清楚,他企图做内应失败之后就逃走了――我们推测他应该是躲在孙大彪或者冯海蛟那里。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看过阳山的材料,张天波和孙大彪、冯海蛟两个是拜把子兄弟,又积极参加了大崀圩事件。他对孙大彪的情况一定很熟悉,如果能把他抓到,对孙大彪的情况我们就了如指掌了!”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他呢?”罗奕铭说,“我们也的确想逮住张天波,可是这家伙滑头的很,从县城逃走之后就此影踪全无了。” “这就要大家想办法了。”荜达说,“他又不是孙猴子,总不见得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县里应该有些亲朋故旧――阳山不是个大地方,我们找找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这算不上什么奇谋妙计,然而这些日子他们要么沉浸在灰心丧气中,要么忙于收拾残局,稳定局面,谁也没想过如何的反击。此刻荜达的一番话,倒是让大家豁然开朗。 “没错,他张天波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可能把屁股擦得干干净净,肯定有地方藏着他的家眷!”罗奕铭有些激动的挥手道,“找到这小子的家眷,自然也就把他给逮出来了!” “只要逮住他,就算他不清楚孙大彪的内情,至少我们可以把他推出去砍了脑袋,灭了这阳山一霸!杀杀土匪的威风。” “张天波有个师父,原是县里的捕快头目,名叫李双快。”罗奕铭说,“这个老头子好几年前就退休了,住在城外的庄子上――他应该是和李双快最亲近的外人了,听说每年张天波都要去拜访他。对了,王县长当初招抚张天波的时候也是通过李双快。他就算不知道李双快的具体下落,至少也掌握不少我们不知道的情况――说不定张天波的家眷就藏在他庄子里!” “不过张天波反水之后,这个李双快还会不会待在家里呢?”荜达说。 这让大家的兴头都落了几分。尤辞仁想了想道,“至少可以试一试!李双快都六十出头的人了,不可能跟着土匪到处跑。他自持和土匪没有明面上的关系,富家翁当得好好的,所以不可能落水去当土匪――十有八九还躲在自己庄子上。” “我们可以先悄悄去打探一下。”罗奕铭说,“我派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探听下,如果确定他在庄子上,就把他‘请’来。” “李双快这老头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辞仁说,“据我们搜集到的材料,他在阳山当了二十多年捕快,庇护了不少在本地行劫客商的散匪大盗,狠发了一笔不义之财。堪称是血债累累。只不过他祸害的大多是外地客商,本地人大多对他的恶行所知甚少,被他所迷惑。以为他还算是个‘本份’的捕快。”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6节 第一百七十二节 另有巢穴 “尽快悄悄的把他拘来,”荜达说,“以此为突破口逮住张天波!” 李双快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张天波反水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这些衙混子和澳洲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也没想到张天波的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明刀明枪的在县城里当内应夺门! 虽说孙大彪在大崀圩打了个胜仗,据说砍下的髡贼人头就有上百,还阵斩了澳洲人的县长,一时间震动全县。可是李双快凭他多年的经验也猜得出,澳洲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特别是孙大彪没能拿澳洲人占着的县城,全县最要冲的地方还在他们手里,江上的澳洲人的船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来。 眼下髡贼虽说躲在城里不出来,可是一旦等他们缓过气来,从外面运来援兵,这孙大彪的日子便没那么好过了。 孙大彪的下场如何,李双快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张天波。 当然了,李双快并不是担心张天波的死活――要是他这会死了,李双快反而要轻松些。他担心的是自己和张天波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引来澳洲人。 他和张天波关系,县里尽人皆知。澳洲人绝没有白吃一个亏的道理,他们眼下奈何不了孙大彪,找张天波出气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天波躲在孙大彪那里,澳洲人奈何不得,他的家眷可不在大崀圩。虽然没藏在他的庄子上,但是下落他是知道的。万一澳洲人来逼问张天波的家眷下落,他该如何是好? 姜逍天也劝他,干脆带了细软,去投奔大崀圩的孙大彪――好歹当年他们都是有香火情分的,何况张天波如今也在那里。 “你去得,我去不得。”李双快苦笑道,“你还是壮年人,又没个家眷。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一家子老幼。要说面子,孙大彪、冯海蛟两个人面前我大约都还有些的。只是我一个去倒不要紧,还要带着家眷。大崀圩如今就是绿林窝子,房没有半间,都是草棚子栖身,妇孺去了如何安顿?连张天波都不敢把家眷放到大崀圩!” 担心妇孺自然是真得,李双快更担心的是若是投奔了他们,便算是“落草”了。自己一世积蓄弄来的庄子也就灰飞烟灭了。 李双快舍不得这份家业,又担心受牵连。整日里长吁短叹。想把家眷托付出去,放眼望去尽没有半个可以信托之人。他在阳山当捕头几十年,算是朋友遍及全县,然而此时再看,这些“朋友”却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 不过这几天他的心稍稍定了些,因为听闻澳洲人并没有运来援兵,倒是派来了一个新得县长――据说还是个女的!这一下就成了大新闻。县里不管是干什么的,都瞪大了眼睛:女县长?这是什么路数? 李双快也没想明白澳洲人这一手是什么意思。不过即然没运来援兵,澳洲人就不会有新得行动。而且他听说澳洲人这些天在县城码头上往船上搬运大件货物和伤员,一船一船的在运走――不象过去那样,来得是重载,去得是轻载了。 莫非澳洲人要跑路?李双快盘算着,要算计起来倒也不无可能。他们在大崀圩吃了一个大亏,若是不给援兵,在这里必然立足不住。而且听闻这些天澳洲人下乡征粮很不顺--若是征不上粮食,在这阳山也无法立足…… 澳洲人在这里站不住脚的话,自然也无暇来收拾张天波了。李双快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松快了不少――巴望着澳洲人赶紧走。 这天李双快吃过了晚饭,盘了账目。又叫寡媳把孙子带过来,查问了几句功课。这孙子是李家的独苗。李双开视若珍宝,前年请了一个先生到家里开蒙。只是这孙儿天资着实一般,教了两年,旁人都能念第三第四《诗经》了,他却连第一本都念不下来。 孙儿正结结巴巴的背着诗经,李双快闭着眼睛停着――其实他的心并不在孙儿的背书上,而是盘算着接下来李家该如何行事。眼下阳山危机四伏,澳洲人跑了,县里也未必见得会太平。大明一时半会大约是回不来,这县里几股匪伙之间少不得要火并,自己虽然和各方都有交情,但是在这个当口,老交情未必抵得过真金白银。自己这把老骨头该怎么来周旋,才能护得家宅平安呢…… 他忽然发觉澳洲人还好不走为好:有他们在,县里好歹还“王法”,他们走了,那才叫无法无天。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们吃衙门饭的人,还是得太平时节才混得开,要是乱世,没了官府谁还会卖捕头的面子? 他此刻甚至有了些许悔意。 孙儿结结巴巴的背书声停了下来,李双快哼了一声,道:“书怎么这么生?还是要叫你先生好生的教导你才是……” 他说着睁开了眼睛,却是大吃一惊。 厅堂里,不知何时多了四五个汉子,一个个都是短衣绑腿的打扮,手持双管短鸟铳,逼住了厅里的仆人。寡媳紧紧的搂着孙子,筛糠般抖成一团。 “各位好汉……”李双快顿时慌了神,这是哪路好汉?然而他马上就发觉:来得是澳洲人!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澳洲人果然还是寻上门来了! 李双快强作镇定,道:“各位好汉不知是哪山哪岳……” 为首的黑瘦汉子咧嘴一笑,道:“李捕头!你就莫要打切口了,我们是阳山县县政府的,请你去县里做客!” “这个……老朽年岁大了……”李双快慌不择言。 “不要紧,我们已经预备下了轿子,对了,我们县长说了,如今县里治安不好,你离了庄子,怕宝眷有失,所以关照一并都接去做客。” “李双快全家都抓来了?”荜达问。 “没错,”罗奕铭笑了笑,“阵连长带着人,把李家庄子上从上到下老老小小都给抓到县城里来了,一个都没跑掉!” “庄子呢?” “我派了一小队人在那里守着,还留了几个俘虏,若是有人过来,便一体捉拿。” “你去审讯,要尽快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张天波的所有事情。”荜达吩咐说,“这老头子是捕快出身,怕是油滑的很……” “不要紧,他的独苗孙子也给我们逮住了――张天波能比他的孙子要紧?” 没用多大的力气,只是提醒了下他“宝眷都已安排妥当”,这个老奸巨猾的前捕头便将张天波的下落供认出来了。 张天波的确在孙大彪那里――不过他混得很不如意。内应没做成,县城没打开,张天波也就成了无用之人,被晾在一旁。 至于张天波的家眷,还在辛劳楠的庄子上。不过那里已经有了另一支人马。名为保护,实则是看守。 “什么人马?” “小老也不知道。”李双快垂头丧气道,“据闻是一个大明的官儿带来的。为得是要挟张天波。” “我们从他口中了解到了辛劳楠的庄子所在,派人去侦察了,大约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侦察兵很快便带来了消息:辛劳楠的庄子上果然有重兵把守,四处戒备森严。 “庄子所在地方甚是偏僻,地形又险。并不好找。我们没能摸进去,不过从附近的村落打听到了消息:那个辛庄主原就是有海底的人,手下有二三十个喽啰。前不久,庄上来了一支人马将整个庄子都接管了。如今庄上有一百多人――都是外路口音,听说是从广宁县来得!” “这么说李双快的供词是对得!张天波的家眷的确在辛劳楠的庄子上!”罗奕铭一拳捶在桌子上。 “如果有百多人把守,这抓人可就得出动部队了。”阵焕说,“我们连可以马上出发!” “我看我们不必去抓张天波的家眷了。”尤辞仁说,“敌人已经防着我们这一手了。我们就算把张天波的家眷抢到手,这消息瞒不住任何人。张天波立马就会成为‘废物’,直接被处置掉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件事倒是有些蹊跷。” 大家都看着尤辞仁。 “张天波内应失败之后,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人了。为什么敌人要在辛劳楠的庄子上还放上一百多人?” “你是说……” “这个庄子怕是不止是用来藏家眷这么简单。”尤辞仁说,“搞不好,是敌人的秘密巢穴之一……侦察员说了,新来得人马是从广宁来得――现在县里涌入的许多外县土匪,孙大彪那里也吸收了不少人。恐怕他们是一伙的!” “那我们先打辛家庄?” “不,我们现在是要立威,打辛家庄就算能捉到大鱼对我们的立威行动也没什么帮助。”罗奕铭说,“我看:我们还是照着原计划打大崀圩,同时派人监视辛家庄:一来可以摸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来万一真有什么大鱼,也可以一鼓作气把鱼捞起来!”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7节 第一百七十三节 夜袭大崀圩(一) 孙大彪“金盆洗手”,诓了王初一来参加,不惜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根基大崀圩,虽说打了一个胜仗,“声名大噪”。詹喆堃、毕轩盛等人,还有自己的把兄弟冯海蛟等人都来道贺,詹喆堃还专门送来送来了武官的袍服和关防。还把“王初一”的脑袋和几个据说是“髡军头目”的国民军军士的头颅郑重其事的用石灰收干,装在木匣里带走了――据说是要到熊文灿那里去“传首献功”,为他请赏。詹喆堃还说,事成便会封他世袭武职:至少也是一个指挥。 然而这胜利并没有让孙大彪高兴多久,除了这袍服和木头关防之外,熊文灿并没有给他送来多少实际的增援。虽说他挟一战之威,引来本地大批“兄弟”入伙,他也借此在县里征粮征饷,势力急剧膨胀,一下子成了本县最大的势力,大崀圩颇有阳山的第二个县衙门的意思。然而这种势力的膨胀却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慰藉。 尽管他自诩“兵强马壮”,然而距离他“号令全县”还差得很远。冯海蛟虽然派人来道贺,还专门派人在他这里“联络”,但是他自诩是“平级”,根本不鸟他的号令,不但牢牢的把持着青莲圩,还把手伸向周边地区,大肆征粮征饷,勒索富户。期间和孙大彪派出去“征饷”的人马甚至一度刀兵相向,几乎冲突起来。虽说双方在“大敌当前”的压迫下没有真得动开手,不过彼此的疑惧之心已生。 孙大彪心里很是不安,詹喆堃说要他们“同心协力”,保住阳山这块地面,为日后官兵入粤做好准备。可是这官兵反攻的事情,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却连一丝消息也没听到。 连阳地区是广东前往湖南的必经之路,孙大彪派了不少人打探消息,然而无论是北上南下的商旅,还是从湖南流入的流民,没有一个人听说有官兵在湖南集结,准备入粤的。至于广西方面,虽说是说得热火朝天,却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冯海蛟那边怀着二心,这边从外县又悄悄的来了一支人马,据说是广宁杨老爷那里过来的。虽说人数在他们中间最少,却是詹喆堃的嫡系。如今这支人马占着辛劳楠的庄子,虽说没什么动静,却让他芒刺在背――这詹喆堃到底是什么意思? 澳洲人那里,他后来确切的知道王初一没有死,只是丢了一条腿。而且澳洲人的船队依旧来往于江面上。一点都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最要命的是,他听说澳洲人从琼州调来了黎蛮队伍:个个都是草上飞,钻山豹,翻山过沟如履平地。孙大彪心里暗暗犯嘀咕:大崀圩战后他专门派人清点辨认髡贼丢下的尸首。髡贼丢下的尸体大约有八十多具,其中大部分是本地的瑶人的。也就是说,现在城里的澳洲人顶天了也就不到二百人。 这不到二百人的残兵败将,居然不跑路,还不断派人出城去征什么“合理负担”――这髡贼还真是强韧的很! 感慨之余,他心里的忧惧又多了几分。大崀圩的胜利虽然很是“辉煌”,但是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大崀圩化为灰烬不说,手下也损折了不少人――其中许多都是他的骨干。眼下虽然人多势众,大多都是新弟兄,到底能不能打,肯不肯打还是个问题。 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鼓舞士气。他这几天在各处抓了几个土戏班,每日在大崀圩唱戏,又掳来许多妇女,别置一处妓寨。又每晚聚赌摇宝,让土匪们狂嫖滥赌。 这天晚上,孙大彪的心情比往日要好些,因为他听说髡贼派了一个女人来县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派去的探子耍他,先打了这倒霉的探子四十军棍。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证明:确确实实是派来了个女人当县长。孙大彪实在想不出来女人怎么当县长:哪怕是他最聪慧的姨太太也没看出有当县长的本事。 这是什么路数?莫非这女人有什么法术?这让孙大彪很是紧张了一番――特别是听说这女县长是个“黎蛮”的时候,孙大彪的神秘主义恐惧感上升到最高地步,专门抓来两个道士两个和尚,外加几个平日里装神弄鬼敛财混日子的神棍为自己日夜“护持”。 也不知道这“护持”有效,还是这黎蛮女县长并无真本事。几天下来孙大彪吃得下睡的着,这种莫名的恐惧感才算稍稍消退。 此刻,他刚刚吃完晚饭,在寨子里和几个小老婆一起打叶子牌取乐。正打着牌,忽然门帘被揭开一角,有个贴身小厮站在门口不停的张望着里面。 孙大彪见了斥道:“有什么事?鬼头鬼脑!滚进来说话!” “喏。”小厮赶紧进来,禀道,“眉爷从县城外回来了,说有重要消息禀告!” 所谓的眉爷是他手下的一员干将,绰号“刷子眉”。两道浓密粗大的眉毛引人注目,让人忘记了他的本名。“刷子眉”素来杀人不眨眼,却又心思缜密,做事慎重。孙大彪便派他在阳山城下监视髡贼的动静。 “快请!” 孙大彪的女人们慌忙散去,不过片刻,“刷子眉”便大踏步了走了进来。 “见过孙爷……” “不必多礼,”孙大彪急着要知道消息――“刷子眉”亲自来禀告的消息必是重要消息,“快说,髡贼有什么新动静?” “禀爷知道:今日午后,江上来了髡贼的船队,泊在县城外的码头上,城里抬出许多物件上船……天色擦黑的时候,原本驻在县城里的黎蛮的队伍也上船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刷子眉”点头道,“我点了下,一共一百多人,还有行李,全都上了船。才时我来得时候,船队已经出发了!” “这么说……” “没错,髡贼要跑了!” 澳洲人打包行李装船,伤员和妇孺分批上船撤走的消息他已经知道好几天了。孙大彪和手下的头目们便在疑心澳洲人要跑。 这回最精锐的“黎蛮”队也跑路了――看来澳洲人在阳山待不了多久了!孙大彪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又不放心的问道:“派人跟上去了么?” “派了!” “好!”孙大彪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赞赏道,“你劳苦功高!去账房――不,粮台,说我说得:赏十两银子!” “谢孙爷!” 是夜,阵焕带着山地连悄悄的在江边下了船。这里已经接近阳山县界――距离大崀圩足足有将近二十公里。在古代社会,这个距离在夜间几乎是无法逾越的。这也是为了迷惑敌人可能的跟踪。 “同志们,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大崀圩给孙大彪一个‘惊喜’了!”阵焕低声说道,“有没有信心按时赶到?” “有!” “好,全体出发!” 按照预订的计划,阵焕带领山地连为一路,罗奕铭带着县中队为另一路,双方约定在凌晨四点同时向大崀圩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正是天将明未明的时候,不但夜色浓厚,亦是人睡得最沉之时,哨兵一夜执勤,此时更是困倦难当,戒备松懈。 荜达也在罗奕铭带领的县中队一路。虽然县里的干部全体反对,但是她却坚持要去。 “射箭和刀术我都会。”荜达说,“这次战斗我一定要参加――一旦本地匪伙知道孙大彪栽在女人手里,对这些人的打击一定不小。” 罗奕铭等人说服不了她,只好改由尤辞仁留守。荜达带着周良臣借给她的四个家丁出战。 四个家丁一心要在荜达面前露脸,个个磨拳察掌,兴奋异常。家丁为首的叫周大,身材不算高大,但比一般土著要壮实,扛着一把朴刀;他弟弟周二,身材瘦长,背着一张弓和一筒箭,据说是个神箭手;还有个叫周福的,腰间插着两把短刀,身手灵活,等待出发的时候闲着无事,给大家表演了一次双刀。最后一个手提包铁皮的长棍,腰间插着匕首。 “这些周家的家丁还真是生猛。”罗奕铭说,“可惜是家丁,不是我们的士兵。” “他们这样的,最擅长的就是单打独斗,小群混战,真要排队列阵,他们就没什么优势了。”荜达说,“有他们在,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队伍各自按时间点悄悄出发。县城里的队伍没有开城门,是从城上放下绳梯,悄悄爬城而下。所有士兵臂缠白布条以作夜间识别。 张天波坐在赌桌前,两眼满是熬夜的血丝,却毫无去意,照旧在赌桌旁呼幺喝六。此时已是凌晨时分,赌桌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烂赌鬼还在赌番摊牌九。 他今晚的手气极差,差到他怀疑人生。从掌灯开始赌,不论是庄是闲,几乎每赌必输。不到半夜功夫,已经把手头的钱财输得精光,要不是他老婆不在身边,大约这会已经把老婆孩子都押上去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8节 第一百七十四节 夜袭大崀圩(二) 眼瞅着一夜将尽,赌桌上再烂的赌鬼也开始支撑不住了。庄家便道:“张爷!今天我看就散了吧,翻本也不在这一日两日的……” “放你x的屁!”张天波连押了十几把“小”,开出来都是“大”,上一把改成押“大”,没想到庄家开出来却是“小”,直气得他鼻孔冒烟。要不是庄家已经换了好几个,他连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张天波心里窝着火――自从内应失败,他在孙大彪这里混得便不怎么如意。他虽说号称“三霸”,实则手里没有实力。到了大崀圩,孙大彪觉得这个义弟没多大用处――如今和澳洲人翻了脸,用不着他居中折冲,故而议事的时候很少叫他去。虽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待他还算客气,但冷落之意很是明显。自然,孙大彪的手下就不会“念旧情”了。张天波在大崀圩混得很不如意不说,连家眷妻小也见不到。孙大彪派去辛家庄替他接家眷的喽啰回来禀告说:詹先生已经把他们“照护”起来了,要张天波“不必费心,尽心办差”。气得张天波口吐白沫,却是无计可施。 总算詹师爷当初许诺的赏银算是给了,虽然不过区区二十两,总算没让张天波陷入“乞食”的地步――他的家产固然不少,但是大多埋在城里家中地下,一部分细软由老婆带去了辛家庄。 他在大崀圩,虽说吃喝还是由孙大彪管,吃得还是匪伙里的“头等席面”,然而底下人的眼光最凶,看孙大彪对张天波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敷衍,这头等席面也就渐渐名不副实起来。不但荤腥日少,连菜蔬调理都变得敷衍了事。有时候干脆便是喽啰吃得大锅菜打几个过来凑数。张天波明明知道自己的伙食被下面喽啰截留了去,亦不敢多话。他现在是寄人篱下,对孙大彪也无多少用处,自然只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失意加上无聊,张天波每日只能在大崀圩里混日子,以嫖、赌打发日子。好在他是衙混子出身,极有眼色,对各色人等都能应付几句,日子过得亦不算太糟。 然而这几天他却是霉运连连,先是被孙大彪手下的头目叫去,说他亦得“巡夜守更”――张天波只得去求告孙大彪,才算把这差事给免了;接着不久,他又被从住处给赶了出去:他原和孙大彪以及他手下的大头目一样,住在大崀圩仅剩的三座未被烧毁的院落内。然而管事的却说他住得地方“要修缮”,不待他答应便将他的行李送到院子外面,分了一间碎砖破瓦垒墙,火烧木当梁柱,稻草铺顶的“屋子”。 这种“屋子”是孙大彪回到大崀圩之后利用火烧后的建筑废料临时修筑的,虽说这样的棚子也不是普通喽啰有得住的,但是从正儿八经的房子里给赶到这“棚子”里,自己在孙大彪心目中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了。张天波被逼无奈,只得又去求告,没想到孙大彪这回却含糊其辞起来,只推说:“待房子修好了便请贤弟回来”。然而他过去一看,自己住得房子里已经住上了新的人。 张天波不敢与孙大彪理论,只得忍辱回去“凑合”。自此之后,他便知道自个在把兄那里已经成了“弃履”。 “孙大彪你个王八蛋,不得好死!”张天波暗暗咒骂,心里却隐隐约约的觉得后悔。早知道孙大彪是这么个王八蛋,自己就算不给澳洲人当差,也犯不着跟着孙大彪趟浑水。心里咒骂归咒骂,可张天波也知道自己这回想吃回回头草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经把澳洲人给得罪死了。如今孙大彪就算再黑,也只能先窝在他这里了。 他的赌运也跟着变得一塌糊涂:几乎到了逢赌必输的地步。今天他好不容易凑了一笔钱预备着翻本,没想到却输得比前几天更惨,更彻底。 “再开一局,我还有钱!”说罢,张天波下意识的往褡裢里摸去,却是一个钱也没摸到――早就输得一文不剩了。 一旁有人劝他:“张爷!你今天手气不好,不要再赌了。天都快亮了。人莫要与命争……” 张天波心有不甘,道:“我张天波在阳山县里好歹也算是拳头立人,胳膊上跑马的人物,还怕我借钱不还是这么的?”说罢还想找人借钱,却再也无人肯借。正骂骂咧咧,忽然有人在他背后低声道:“想借钱,我这里有啊。” 张天波闻声大喜,转过身去道:“只要你肯借,想要多少利钱都好说。我张天波向来说话算话……” 还没等他转过身子,脖子便被人卡住了,张天波大吃一惊,正要挣扎,右手又被反扭到背后,手腕剧痛,身子顿时动弹不得。 再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多了十几个人,个个拿着鸟铳和匕首,赌桌边的一干赌鬼个个呆若木鸡,在即将熄灭的火把面色晦暗,真真如鬼怪相仿。有一个大约是意图挣扎还是呼救,已经瘫在桌子下面了,身下一滩黑乎乎的液体正在不断扩大。 张天波一看这鸟铳便知这是澳洲人来了!一瞬间他肝胆俱碎,腰腿酸软,真是差点应了“屎尿齐下”这词了。 “你便是张天波?”为首的汉子低声问道。 “小的……不是……”张天波赶紧否认。 为首的汉子微微颔首,冲着周围的匪徒们逼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 众匪徒冷不防被澳洲人突袭,一时间都呆住了,眼见对方问话,赶紧道:“副爷!这个人就是张天波!”话音刚落便有人来补刀:“这小子坏透了!是阳山县里有名的坏蛋,阳山三霸之一!” 张天波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这回落在澳洲人手里绝无生机,趁着对方手劲稍松,左手向左腿绑带摸去:里面藏着一柄薄而快的小匕首。 没想到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绑腿,便被人发觉了异常,那汉子双手一加力一提,张天波的一条胳膊如同快要断了般钻心剧痛,忍不住求饶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汉子从他绑腿间摸出匕首,稍一掂量,笑道:“果然是把好刀。我就笑纳了”说着把匕首插到腰间。又逼问道: “你既想活命,且说孙大彪下处在哪里?” 大崀圩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还算完整的院落一共有三处。大小不一。黎苗连人数不多,不能一一照顾,只能来个中心开花,先打掉孙大彪本人。 “孙大彪和他的主要手下就住在‘老恒和’山货行里,”张天波一听是逼问孙大彪的住处,当下毫无心理负担的把把兄给卖了。 山地连是在凌晨三点多抵达的大崀圩,比县城出发的县中队尽管路近得多,却比他们迟了半小时此案抵达。双方在大崀圩外汇合后由阵焕作了部署:山地连进入大崀圩“中心开花”,把,设法端掉孙大彪和他的主要头目,造成大崀圩的群匪混乱外逃。 “大崀圩只有两个出入口,一条路是往永化瑶区去得――那是自寻死路,他们不会去的――去了的话永化的瑶民也不会放过他们;另一条便是往县城方向的。他们只可能往县城方向跑。所以你们就在这个路口设个口袋……” 趁着夜色,阵焕带队摸进了大崀圩外。孙大彪的防卫显然一点也不严密。自从大崀圩被烧之后,寨子实际上处于不设防的状态下,除了利用天然地形之外,只设了一道粗糙的木栅,缝隙大得足够可以让人钻过去。虽然已经开始修筑寨墙,但是他除了人之外,物力财力均不充足,工程进展迟缓,这些日子只修了一小段寨墙,大部分地方还是靠鹿砦和栅栏。 为了弥补防御共识的不足,孙大彪的对策便是将手下的喽啰的窝棚全部修在木栅边,用人力来维持住警戒线。以便一旦告警就能马上起身就地作战。 然而凌晨时分,正是人睡得混沉的时刻。不要说在窝棚中安眠的大小喽啰,便是值夜的哨兵也瞌睡的睁不开眼睛了。山地连的士兵只用了匕首和淬毒的弩箭便摸掉了哨位――山地连的训练大纲十分注重“夜袭”之类的特种作战,有许多战术课程都是由特侦队负责的。虽然比不上“元老院最锐利的剑”,但是比之普通部队却是强出许多。 进入大崀圩之后,阵焕暗暗着急,因为大崀圩内的完好建筑有三处,虽然知道这三处之中必有一出是孙大彪的居所,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座――唯恐打错了让孙大彪这个罪魁祸首跑了。 正迟疑间,却发现废墟间有人在聚赌,便决定现场抓个舌头一用。 没想到这一抓就逮到了一条大鱼!阵焕暗暗高兴,命令道:“各班按计划行动!”说着又低声道:“把这些人都捆起来,还有这个,”他一指张天波,“要严加看守,别让他跑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49节 第一百七十五节 夜袭大崀圩(三) 简短的审俘之后,阵焕得知:孙大彪匪帮的主要人物分居在大崀圩仅存的三个大院内,他和家眷,另部分亲信家丁、头目住在“老恒和”山货行,这个院子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建筑最为坚固,外墙都有一丈五尺高,通体用石块砌造。院墙四角各有一座角楼,前后大门都是硬木包铁皮的。 山货行前后三进,第一进住得是他手下的主要头目,第三进住得是他的亲信:师爷、管事和账房先生;他带着家眷和亲信仆役住在第二进。院子把守的非常严密。 另两处院落,一处是孙大彪的“粮台”,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金银细软财货;另一处则住着其他头目及其家眷。 阵焕将三个排分成两路,他率领两个排袭击山货行,另一个排打头目的住处。一鼓作气拿下这两个地方,全镇土匪自然不战自乱。 一个班一个班的黎苗步兵分批隐入夜色,大崀圩虽然是他们第一次来,可是他们个个都是夜战的精英,虽说没有特侦队的夜视镜,但是常年夜间训练使得他们靠着微弱的星光便能穿行在山林间而不迷失方向。 张天波被捆成了一团,和俘虏们丢在一起。张天波看着那黑瘦汉子镇定自若的排兵布阵,手下一干人马不但武器和城里的髡军不同,连带着精气神亦大不一样――一看便是少有的强兵,便知当初以县里的髡军作为标准是大错特错了――原来这才是髡贼的精锐! 他又惊又怕,惊得是髡贼居然能在黑漆漆的夜里悄悄的越过木栅和岗哨,潜入大崀圩,真是如入无人之境!怕得是自己被擒,下场不问可知,必是要被髡贼“开膛破肚”来报大崀圩之仇,搞不好,还会有什么花式处决的法子等着自己……再说孙大彪真要完蛋了,自己就成了丧家之犬。孙大彪虽然不够义气,可是好歹还能让他遮风避雨。 想到这里,张天波手腕轻轻蠕动――他多年当捕头,接触过的三教九流不计其数,其中颇有些有“异能”的人士。其中一个是积年老贼,当初来阳山“做生意”,照例来“拜土地”,他从这老贼手上学到了“缩骨功”,可以将绳索挣脱。 这功夫说来神秘,原理上倒是甚为简单:就缚的时候双手要维持住一定的姿势,保证捆好之后双手留有活动空间,便能逐渐挣脱开来。张天波觉得这是保命的本事,习得这本事之后时常练习,也算有所小成。 这次捆他的人是山地连的士兵,捆绑手法自然不能和老公人相比,让他钻了空子,眼瞅着髡贼无人注意他,张天波便悄悄活动手腕,不过几分钟功夫,他的一只手便挣脱出来,这下更是方便,三下两下,便将绳索完全脱开。 张天波又悄悄挪动腿脚,接着夜幕的掩护和警卫的疏忽,很快就将手脚完全解开。正要起身,忽然旁边有人压住了他的脚。 这下,差点没吓得张天波魂灵出窍,定神一看,却是和他一块赌钱的庄家莫桥――亦是个积年老匪。只见他瞪着自己,又看了看手上的绳索努了努嘴。 张天波知道他的意思,虽然此刻多做一分动作,多耽误片刻都有暴露的风险,然而这莫桥可不是善茬,要不帮他解开,准保先闹出大动静来! 他只好尽可能的减小动作幅度,悄悄的帮莫桥也解开了手脚上是绳索。俩人对视一眼,悄悄的挖出投中的麻核,身子往地上俯下,准备爬出哨兵的视线范围。 然而他们的动作再轻,也有身体和草木摩擦的声响,这声响引起了哨兵注意,他立刻将枪一横,接着月光扫视过来,猛然间发觉俘虏中少了人,立刻招呼一身,和另一个哨兵一起逼了过来。 哨兵距离他们其实不到十步。只要略略走进几步必然会发现,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同跳起身来,拔脚往圩外跑去,边跑边没命的狂呼道:“起水啦!髡贼来了!” 这尖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尖利,哨兵举起霰弹枪扬手便是一枪。莫桥整个人都被轰得飞了出去。直吓得张天波一个跟头摔倒在地,直摔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南北。然而他一刻也不敢逗留,一个翻身爬起来就跑。 只要跑进废墟里,就能安全!他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一路狂奔,眼瞅着后面没有枪声也没有人追来,心中稍安。 正庆幸自己“吉人天相”,忽然“嗖”地一声,肚子上一阵剧痛,继而是剧烈的麻痒。腿脚不由自主的软瘫下去。低头一看,一支短短的弩箭已经射入了他的小腹。 张天波抬头一看,眼前却是几个髡贼――原来他摔倒之后慌不择路,居然朝着山货行跑,正撞到山货行外围的警戒。 他想开口喊叫,至少临死前也得给孙大彪报个信,让髡贼没那么容易赢,然而箭毒的发作很快,他的嘴巴和舌头已经不受控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身子完全瘫软下去了。 “传令兵!发射三发信号弹!”阵焕听到枪声立刻下了命令。 传令兵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信号火箭,向空中连射三发。那直入云霄的信号弹,怒放出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凌晨前漆黑一团的夜空,也照亮整个大崀圩。 这时,孙大彪正经历过一场“酣战”。他接到“黎蛮”撤离的确切消息,又闻听船队走得很远,心中高兴。这些日子笼罩在他头上的愁云惨雾似乎一下都散开了。立刻便叫人治备酒宴。 似乎是为了弥补这些天来的寝食不安,他与几个亲信、姬妾们整夜的饮酒作乐,临近四更天才散,又借着酒兴拿手下新近掳来得两个少女“醒酒”。一番折腾之后,一丝不挂的孙大彪正瘫软在床榻上,心满意足的喘息着――这番寻欢作乐让他的身子倍感空虚疲惫 正要叫丫鬟给他拿参汤来,外面忽然响起的枪声震得他一激灵,心脏狂跳,差点没喘过气来。他立刻推开身边的少女,披上衣衫,拿起刀剑来到外间,厉声问道: “这么回事?” “髡……髡贼……”来报的喽啰惊慌道,“外面全都是!” 这一声如五雷轰顶,孙大彪手中刀剑“当啷”落地。顿时呆立当场――黎蛮撤走,又未见髡贼增援,就凭县里这百十人敢来攻打他的大崀圩?想到这里,他又回过些神来。面色苍白,气急败坏的吼叫道:“快!给我守住院子!哪个不出力的,就地斩首!”同时他吩咐赶来的二路当家:“你带兄弟们去抵挡,髡贼没几个人,我们守住一时,全圩的人马都会来救援!” 他说完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已是乱成了一团,仆役妻妾们都出来了,一个个衣衫凌乱,探头张望着。见他出来,平日里他最宠爱的三姨太凑上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艹你x的,给老子滚回去!”孙大彪抬手便抽了三姨娘两个嘴巴,三姨娘素来得宠,平白无故的挨了个嘴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孙大彪抬腿又是两脚,怒吼道:“老子还没死呢,号什么号?” 正当孙大彪打小老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声音比大炮发生还要响亮,整个院子里顿时大乱起来,满是哭叫声。孙大彪大吃一惊:这是放炮的声音!既有放炮,来得便是大股的髡贼,绝非阳山县里的那几个人!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外面又响起了澳洲人的军号和鼓点声,急促而激昂,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向着这里涌来。 “快!”他绝望的尖叫道,“都抄家伙!” 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山货行的四个角楼上的哨兵已经被山地连的士兵摸掉了。 另一个院子里传来的手榴弹爆炸声音宣告了总攻击的开始,随着阵焕一声令下,山地连的士兵们便从角楼上往院子里投掷手榴弹。 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山货行院落里顿时烟雾弥漫,弹片横飞。被枪声和爆炸声惊扰起来的匪徒们原本正聚集在院子里,惶恐不安的准备着厮杀,谁也没料到这从天而降的黑乎乎的死神。四个角楼上的士兵连续不断的向院子里投掷手榴弹,几十个手榴弹接连不断的在两个院子爆炸,一时间惊呼声、惨叫声、呼救声回荡在山货行上空。 幸存的匪徒再也不敢在院子里“拒收”,纷纷打开前后门,夺门而逃。山地连士兵早在门外列好战列,拍成两排的士兵以半月形封锁了前后门,霰弹枪接连不断的轰击着,不过片刻功夫,山货行的前后门的门里门外便堆满了尸体和伤员,满是惨叫声和呻吟声。有人高呼:“愿降!愿降!” 然而阵焕早就下过命令,战斗中不接受俘虏,“一个不留”。这微弱的投降求饶声很快就淹没在接连不断的霰弹枪的轰鸣声中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0节 第一百七十六节 夜袭大崀圩(四) 孙大彪所在的第二进院落没有手榴弹的轰炸,虽说院子里照样乱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但是他多年为匪,经历过许多危险的时刻,此刻还算镇定。他胡乱穿上衣服,将一个“百宝囊”背在身上――这东西是他多年为匪的经验,里面除了散碎银子还有匪伙的花名册和一些重要的契据,只要他能跑出生天,便能以此重新回本。 “云东去哪里了?”他问“刷子眉”。 孙云东是他的长孙――孙大彪只有一个儿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成了个废人。因而孙大彪十分看重长孙,把他视作自己未来的继承人。 “少爷在西厢房……” “快去把他找来!”此刻情势危机,孙大彪准备“流水”,家眷自然顾不上了,不论是发妻还是小妾,乃至不成器的儿子,危急时刻他都可以抛弃,唯独这“香烟屁股”是要保得。 不多片刻,“刷子眉”带着他的孙云东过来了,孙云东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孙大彪平日里“培养”,但毕竟是个富家少爷,平日里呼幺喝六颇为威风,此刻大敌当前,早就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老爷……我们,我们怎么办……” 孙大彪瞪了孙子一眼,见他一脸慌张,东张西望,即没有“镇定自若”也没有“跃跃欲试”,连身上的衣服都没穿利索,不由心中暗暗失望。 “你整顿下衣服,随我突围。” “是,老爷,”孙云东抽了下鼻子,“只是我爹娘怎么办……还有太太和各位姨娘。” “你td就少管这闲事了!婆婆妈妈。”孙大彪哼了一声,“给小爷一柄家伙,我们走!” 孙大彪带着孙子和几个亲信,驱散了慌乱的女人们。摸到二进西厢房的后面,搬开一快假山石,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你!先出去!”刷子眉一扬刀,吩咐一个喽啰先钻出去。 喽啰钻了出去,外面并无动静,一行人才一个个钻过墙洞,来到外面。 “贴着墙根,悄悄的往外面走……” 然而这一队突然出现在墙外的人立刻被角楼上压顶的士兵发现了,“呯”的一声,角楼上火光一闪,两个家丁中弹倒地, “快!往外面冲!”孙大彪一扬刀。拉着孙子便狂奔起来。 孙大彪知道,他这大崀圩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往永化去――那是万万去不得的;另一条通往县城。 唯今之计,只有朝着县城方向突围出去,只要杀出大崀圩,不论是去辛家庄还是去青莲圩,都还有一线希望。 此刻的大崀圩里,已是一片混乱,阵焕兵分两路先打腹心的战法,顷刻间便将匪伙的指挥系统打乱。散居各处的喽啰们在睡梦中被喊杀声和爆炸声惊醒,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完全丧失了建制,大部分人在慌乱中朝着县城方向的道路奔去。 此时外面的国民军已经列阵完毕,因为国民军的射击速度远不如伏波军,所以这次来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竹签,密密麻麻的在道路上前栽出了一道宽达一丈的鹿柴,国民军士兵们则分成两队,在路左右的树林草丛中各自占据射击阵位,形成两翼侧面交叉射击的态势。 第一批逃出大崀圩的土匪慌不择路,加之天色漆黑,一部人直接冲进了竹签阵,被戳穿腿脚,惨叫着倒下去,后面的人正踩着伤员往外冲, “开火!” 两边的枪声立刻响了起来。 左右两翼的南洋式步枪交替开火,不紧不慢,一阵接着一阵,在铅弹的暴雨一般的洗礼下,只要冲进射击范围的几乎无一漏网,偶然有几个遍体鳞伤的冲过了竹签阵也很快被解决掉。顷刻间路面上已近到处是尸体和伤员。 “救命呀……拉兄弟一把……” “蒋哥!救救我,我还有银子,还有地!救我……都给你……” “孙大彪,你个王八蛋!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妈呀……妈呀……” 伤员的哀号呻吟回荡在道路上空,不时传来断气的人凄厉的尖叫,在夜色中分外瘆人。第一回见识到这样残酷场面的荜达脸色有些发白,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地注视着战场的态势。 罗奕铭见道路上的尸体和伤员已近把竹签阵破坏了大半,便叫人立刻补设,随后让国民军稍稍后退,留出足够的“死亡空间”来。 “不要着急,按节奏打!”他一边巡视鼓舞着士兵们,一边注意着大崀圩内的火光,不知道阵焕他们怎么样了? 阵焕这边如同两条蛟龙入海,搅得大崀圩翻天覆地一般。失去了头目指挥的喽啰自相冲撞,有得慌不择路的往永化逃去,有的在恐怖中自相残杀起来。无论孙大彪和他的手下入河吆喝,企图聚拢队伍,都被乱兵冲散。 以孙大彪的经验,自然知道敌人在出口必然有伏兵,自己就带这么几个人冲出去那是自投罗网,当下吩咐道:“快,吹法螺!让大家朝这里聚拢!一起冲杀出去!” 他虽然叫家丁带着法螺,但是原本是不打算吹得。一吹法螺,固然喽啰们会来汇合,可是也等于亮了招子,髡贼必会循声追杀而来,可以说是得失各半的险招。不过此刻他已近顾不得这许多了。 低沉的法螺声呜呜响起,果然不到片刻他的身旁便汇聚了五六十人。孙大彪不敢久留,大声道:“各位兄弟,大伙一起冲杀出去!只要跟着我冲出去的,个个都是我孙大彪的好兄弟!每人赏银子赏地赏女人!” 他这一番蛊惑煽动,让不少已近在慌乱逃命的匪徒又燃起了贪欲,齐声高喝道:“跟着孙大哥干!”“杀出去见个真章!”“把女县长抓来,大伙开个澳洲荤!”…… 孙大彪一扬刀,众匪徒齐声呐喊,一起涌了出去。 阵焕带着两个排杀得山货行里人头滚滚,然而他带着人冲入第二进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子里只有许多老幼妇孺,并不见几个男人。 “孙大彪在哪里?”他着急地问道。 “跑了!”一个士兵匆匆的从正房里跑了出来,“有个丫头说:孙大彪带着他的孙子跑了!” “我们去追!”阵焕转身要出去,又停住了脚步,吩咐道,“把这院子里的人都看好了,不要叫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死了!” 正说着话,夜空中传来法螺低沉的“呜呜”声,阵焕一愣,这不是伏波军的信号! 孙大彪在集合队伍! “一排集合,跟我来!” 仓猝之间,他集合了大约三十多人,循着法螺的声音跑去。 孙大彪已经带着他集合起来的人马,一路狂奔,朝着路口逃去。没走多远,他就遇到了从路口溃逃下来的喽啰们,许多人浑身是血,有些人被打断了肢体,一瘸一拐的挣扎着往回走。 前面的枪声有节奏的轰鸣着,孙大彪知道往前冲击必是九死一生,然而此刻他已别无他路,只有硬着头皮冲了――只要冲过路口便有活路。 “大家冲啊,跑出去才有命享用!”他高声喊道。然而他喊得虽然响亮,自己却并不往前冲杀,而是暗暗放缓了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土匪们发现迎面拦截的国民军人数并不多,不由勇气大增,一起狂吼起来,拼死冲杀,人潮瞬间便淹没了竹签阵。 县中队的排枪轮番射击,前面土匪成批的被击倒,后续的却前扑后续的猛攻上来。很快,便有第一批敌人越过竹签阵。罗奕铭见状带着预备队第三小队立刻正面迎了上去,一排枪将敌人又打了回去。 然而意图死里求生的土匪们好不容易打开了缺口,又有孙大彪在后面不断的督战激励,后面的队伍不顾死活的又冲了过来,没打几排枪,第三小队便与敌人打起了白刃战。 荜达手里拿着霰弹枪――她在台湾的时候被训练用过这种武器,眼见着罗奕铭的第三小队陷入了混战,立刻带着四个周家家丁赶过去增援。 她冲杀过去,正遇到一个中年壮汉在七八个土匪的护卫下往外跑,从他凌乱但华丽的衣饰和手下整齐的装束、良好的武器上,她意识到这就是孙大彪。立刻高喝一声: “孙大彪,哪里跑!” 这一声断喝极其尖锐,让孙大彪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年轻女髡拿着双管火铳,带着几个人冲杀过来。 “刷子眉”眼见头目的踪迹被发觉,立刻大喝一声:“老爷快走!”挥舞着大刀领着三四个家丁迎了上去。 荜达正要开枪,身边的周二已已经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最前面家丁应声倒地。荜达稍微慢半拍扣动了扳机。轰隆一声,“刷子眉”并两个家丁浑身浴血,惨叫着倒了下去。 此刻土匪已近冲到不足四五步的地方,荜达又扣扳机,将另一发子弹射了出去,顷刻之间,孙大彪身边的家丁已是所剩无几。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1节 第一百七十七节 匪首授首 孙大彪见手下家丁瞬间已是死伤殆尽,一咬牙,挥舞着大刀就冲向带家丁围堵他的荜达,周福见状,拔出双刀就挡在荜达身前。双刀使得虎虎生威,顷刻之间便将孙大彪逼退了几步。 “拿下孙大彪,重重有赏!”荜达高声对周家的家丁们喊道。 四个周家的家丁瞬间勇气暴涨,周二连珠箭连射,将企图靠近孙大彪的喽啰尽数射倒逼退,另三个家丁将孙大彪围在中间刀棍齐下,不过几回合便打得孙大彪没有招架之力。 趁着这个空隙,荜达重新装好子弹,又连射两枪,将逼近的土匪打退。这边罗奕铭带着第三小队奋力反击,第一、二小队又截断了后续的土匪队伍,突围的土匪队伍渐失锐气,被一步步的打退回去。 正在这时,陷入重围的孙大彪被周庆一棍打在腿上,顿时扑倒在地,三个家丁立刻扑了过去,将他擒住,周大毫不客气,拽着孙大彪的发髻拉到了荜达的眼前。 “老爷,我们已将人拿下!” “好!每人赏十两银子!”荜达毫不含糊的说道。 “谢老爷!”四个家丁齐声称喏。 荜达叫来一名认识孙大彪的本地向导:“这是不是孙大彪?” 向导仔细辨了辨,肯定的说道:“是他!” 孙大彪发髻散乱,衣衫全被撕破,还沾染了许多血迹,这幅狼狈相哪里还有阳山三霸的威风,他被反绑着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向导,又看着眼前的女髡。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髡贼的新县长!老子纵横阳山几十年,今天竟然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暗暗恨道,然而伤痛和绝望瞬间便攥住了他的心,让他意气全消。这个“阳山三霸”之一的孙大彪此刻也不得不垂下了头,显得那么苍老落拓。 “捆好了,别让他自尽了。” “县长,这里还有一个!”几个士兵将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年推了过来,他的衣饰华丽,且没有带武器,显然不是一般土匪。 “这是孙大彪的孙子。”向导说,“孙大彪最看重的人。” “捆起来!” 随着孙大彪祖孙被擒,土匪的突围冲力渐衰,罗奕铭趁机叫本地干部高呼:“降着免死”,土匪们陆陆续续有人丢下武器投降。不一会便在路口抓了三四十个俘虏,用绳子捆成一串。本地干部有熟悉土匪情况的在一旁监督,看到有较为重要的头目,便单独拉出来捆绑。 此时天色大亮,大崀圩内的枪声、喊杀声渐渐稀落下来,偶然间才有一二声枪响。荜达等人知道圩内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只是不知道战况如何。正在着急,只见阵焕带着几个士兵押着俘虏过来,他们的脸和手已经被火药的烟雾熏黑,制服也被烧焦刺破了多处。然而士兵们一个个雄赳赳地,脸上挂着胜利之后心满满足和对敌人的鄙夷。 “荜达!”阵焕一见荜达便乐开了花,“孙大彪这个大空头,根本不禁打!三下两下就全给报效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当这个县长啦。”说着便要凑过来。 荜达赶紧退后一步,保持着距离:“阵连长,你打得好,这次我汇报上去肯定把你们连列为首功!”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首功不首功的,荜达,你看我们……” “赶紧打扫战场。”荜达接口说,“我们现在主力都大崀圩,县城空虚,得防着冯海蛟和那个什么杨举人的匪伙来个突然袭击。”她想了想,“我看得辛苦阵连长你马上带兵赶回县城去。我和罗科长要在这里临时‘办公’几天。” 大崀圩是孙大彪世代盘踞的老巢,他肯定在这里埋下了大量的窖藏,这笔战利品不可不拿;大崀圩本身又是通往永化的交通要道,原本是商民汇聚的地方,这些百姓在这几场拉锯战中大多流离失所,许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投身为匪,要尽快招抚,以免出现匪伙越打越多的局面。 况且大崀圩这个风水宝地,不仅土匪都盯着,永化的瑶民也有窥觊的。她必须在这里尽快恢复局面。 “那我带山地连留下就是了……” “不行”荜达一口回绝,“你没有民事工作的经验,对本地情况也不了解。回到县城里当我们的‘镇山太岁’更合适――有什么情况你和可以和尤同志商量。我和罗科长在这里慢慢料理。” 阵焕无法,只得同意荜达的方案。不过他要求在大崀圩完全肃清之后再离开。 “我会先派一个排回去。”他说。 “走,我们去大崀圩看看。”荜达说道。“看看孙大彪的老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三人大笑起来,从做出夜袭大崀圩的决定,压在他们心头的大石头似乎一下都落了地。连一贯扳着脸的罗奕铭都乐开了花。荜达更是觉得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阳山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至少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总算没有辜负黄元老对她的托付。 圩内焦土遍地,到处是断壁残垣,几次拉锯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结果。商户百姓离散殆尽,废墟间僵卧着匪徒的尸体,间或还有垂死的重伤员在哀号,他们不是在呼救,而是在祈求“给个痛快”。山地连的士兵拿着匕首,一个一个的送他们解脱。 被活捉的土匪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有的人干脆光着膀子,一个个身上流着血,垂头煞气的被驱赶着集中起来。虽然地下到处是刀剑武器,却没有一个人有去捡拾起来反抗的想法。 “抓了多少俘虏?” “还没统计出来,”阵焕说,“大概有三四百人吧。” “有这么多?” “要甄别了才知道。”他说,“里面有妇孺,还有一些是被掳来得百姓,一时半会我们也分不清,都扣了起来。” “把妇孺都放了吧。” 罗奕铭赶紧道:“这可使不得,妇孺里很多都是土匪的眷属。” 阵焕点点头:“孙大彪全家都给抓住了――还自尽了几个。” “虽说元老院说‘罪不及孥’,不过他们的亲人多年为匪,祸害百姓搜刮来得民脂民膏,他们也是享受者,所以同样有罪!”荜达冷冰冰的说道,“无非是罪责大小不同。他们犯下的罪行一样是要被清算的。”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院落前,这里便是王初一当初被袭击的地点:龙母庙。因为这一带大多崇信龙母,所以孙大彪在纵火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此地。龙母庙得以保存。火灭之后,孙大彪匪伙便把这里作为“粮台”和“票房”。阵焕因为兵力不足,便没有分兵袭击此处,不过考虑到守卫可能会纵火或者抢劫,还是派了一个班去监视。战火一起,这个班的下士见土匪陷入彻底的混乱,粮台的守卫人数也不多,下士便指挥全班一个突击,把守卫全部消灭,夺取了龙母庙。 龙母庙的门前台阶下、墙根底下,横七竖八的倒着二十多具喽啰的尸体,他们不是在突袭的时候被击毙的警卫,便是大乱起来之后意图来抢劫粮库金银的散匪。 下士看到阵焕过来,立刻敬礼:“报告连长,山地连一排三班下士班长向您报到!全班十人,无人伤亡!” “里面情况怎么样?” “仓库完好无损,被掳来的百姓也都安抚过了,现在情绪稳定。”下士报告,“就是有几具尸体,我怕弄脏了粮食,派人拖了出来。” 伏波军对战场纪律执行极严,绝不允许私取战利品。因而占领粮台之后,下士立刻派人在前后门上都贴上封条,只留下出入用的一个角门,派人站岗看守,任何人不许出入。 “里面关押着多少百姓?” “大概有七八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下士皱着眉道,“不少人都有伤病。” “初步甄别之后尽快让他们回家吧。土匪窝里的票子我知道,都是饱受折磨的。”荜达说。 “这没问题,我们尽快办理就是。”罗奕铭答应着,他又开玩笑地说:“孙大彪世代盘踞在这里,家财万贯,拿下他的粮库可是发了大财了。” “我知道这帮老财的。”阵焕参加过好多次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行动,堪称经验丰富,“个个都是鬼精鬼精的,金银细软孙大彪才不会藏在这种‘官中’的地方,多半是窖藏在哪里。” “这得慢慢的拷问才知道了。” “这老小子要是嘴很严就难说了,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阵焕说,“有的人自知必死,就是熬刑不招。” “他再能熬刑,全家都在我们手里,还怕问不出?”罗奕铭笑道,“阳山县的老衙役弄两个来,挨个伺候他的大小老婆、儿子、孙子――我就不信他能熬得住不招!这起子土匪最擅长拷打‘票子’,逼问财货,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也尝尝‘熬秧子’的滋味。”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2节 第一百七十八节 振兴计划 龙母庙内的院子里堆着许多箩筐、草袋、扁担,石板缝里还有粮谷。看上去和一般堆放粮食的院落别无二致,只是地上、台阶上有几大滩血迹,触目惊心。 庙内各处房屋里都堆放着粮食、布匹和各种财货,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大约连过去镇上各家店铺的货物和他掳掠、强征来得物件都在其内。一包包一捆捆,凌乱不堪的堆放着。 “这下我们发财了,”罗奕铭高兴的说,“县里一穷二白,现在有了这些战利品,以后开展工作也方便多了。” 眼下他们困难到连国民军中队的粮饷都要联勤补给的地步,想在本地就地扩充兵力都拿不出钱粮来。有了孙大彪的东西,很多想办而不能办的事情就能解决了。 荜达没有他那么兴奋:孙大彪的东西看似不少,放在整个县的开销上其实没多少――她还记得自己在课程上老师说话的话:缴获、罚没之类的临时性收入虽然能瞬间暴富,解决很多问题,但都维持时间不长,地方财政还得倚靠赋税这样的细水长流式的长期收入。 解决了孙大彪,固然除去一害,巩固了瑶区,威慑了县内的大户豪强,但是县内的治安暂时还没有好转,冯海蛟和杨天意的人马还在县内活动――经此一役,敌人的警惕性无疑会提高,而山地连能在这里待多久亦很难说。 荜达清楚的知道这次大获全胜全靠山地连的善战。如果没有这柄锋利的尖刀,就算她有三个国民军中队也不敢实施这个计划。 一旦山地连调走,县里的军事压力就会陡然增加。 “东西先盘点造册,”荜达说,“再慢慢往县城里搬运。一般的商货除了布匹之外就不要挪动了――我们还要恢复本地的商业。” 最后看得便是“票房”,一间偏殿两厢分男女的关着七十多个“票子”,年龄从耄耋老人到幼儿都有。他们一个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许多人受了拷打,只能躺在脏乱不堪的地上呻吟。看到有“官长”过来,一干人只要能动弹的全都跪下了。 “老……老爷……”为首的老者虽然衣衫破烂,神情萎靡,但是看他的衣料便之道他是个有钱人,“小的……” “好了,都起来了吧。”荜达说,“我是本县的县长……” 这下整个票房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连起不了身的人都扬起了脑袋,看着眼前的年青女子。 “你们都受苦了!”荜达说,“一会我们会把大家先送往县城,到了县城先给你们治伤,再逐一送你们各自回家。这会请各位在这里歇息片刻,不要随意走动――外面还在清理残匪。” 这几句话说得即清楚又明白,也没有不着调的“官腔”,一干“票子”都是又惊又喜。惊得是澳洲人居然会派个少女来当县令,喜得是自己总算脱出了苦海――有的人在这里已经被关押了半年多了。他们大多是本地的富户,最差的也是自耕农。到得这里,男人充作奴隶般下苦力;女的,周正些的被匪徒泄欲宣淫,丑陋年老的便被赶去做苦活。为了催促他们的家眷早点送钱来,隔三岔五地还被土匪拷打。有些人因为家中拿不出赎金,便被活活拷打致死,也有受不得折磨自尽的。其他人虽然还活着,也都是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多谢老……爷……”为首的老头子大喜过望,忙磕了个头,“老爷的恩典,小民永生不忘……” 这下顿时引来了一干感恩戴德之声。磕头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了好了,你们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和这里的士兵说。”荜达说,“我们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战场打扫到中午才宣告彻底结束,整个大崀圩之战,共击毙土匪二百多人,俘虏土匪和土匪眷属三百三十八人。解救土匪掳来得百姓一百二十七人。县政府这边一共只阵亡五人,另有十七人负伤,堪称大获全胜。 缴获粮食一千一百石,食盐四百石,绫罗绸缎和各种布二千匹,各种皮张三百五十张,药材五千斤,各种杂货二万斤。起获白银一千三百两,黄金八十两,铜钱三千贯。 “这些钱财显然不是孙大彪等人的全部财货。” “这个自然。”荜达说,“我们慢慢逼问他就是。”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县长,大崀圩内的战场清理完毕。” “尸体怎么处置的?” “正在叫俘虏挖沟。” “不要挖沟。”荜达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传我的命令:将这些土匪尸体分别埋葬在大崀圩的入口的大路两旁,墓穴不必太深,坟头要堆得高――三米吧。” 阵焕不解道:“这个,还筑坟头做什么……” 罗奕铭也不理解。不过县长的命令既然这下了,照着执行便是――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生怕小女子挑不起这担子,但是此刻他完全对她信服了。 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不但全歼了孙大彪匪伙,还活捉了孙大彪全家,击毙了张天波,阳山三霸中的两霸宣告灭亡。还有一大批土匪头目和老匪或被击毙或被活捉。消息传回县城,原本在驻军和干部中士气低落的灰暗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尤辞仁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立刻下令城头的后炮鸣响三次,彭寿安更是吃惊的直拽自己的胡子:这黎蛮小女子,还真有本事!待到听说荜达将杀死的土匪埋葬在道路两侧,还堆起大土堆来处置,他更是暗暗吃惊:这是在堆京观啊!想不到这黎蛮女子居然还知道这个! “阵县长还有指示。”送信回来的通信员气喘吁吁,“一,要盘天顺立刻回永化招募一百名丁壮;二,在县内留用的衙役中选四名擅长用刑的壮班衙役并县里的刽子手,带上家伙立刻赶赴大崀圩听用;三、县里派三百名民壮,多带扁担篓筐并鸡公车,明天一早到大崀圩装运战利品。;四、晓谕全县:大崀圩业已光复,原圩内百姓或愿意迁居大崀圩的百姓,均可来大崀圩落户,县政府给予保护,发给安家费和免费宅基,并帮其建屋。商贾愿来者,免费划给店铺宅基。免收一切赋税。” “人好说,只是县里实力空虚,再派三百民壮上路……”尤辞仁有些犹豫,因为民壮还得派人护送。县里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只有几十个人了。 “县长已经先派了一个排的山地连的士兵回来了,中午前会到县城。” 听说黎苗连要回来,尤辞仁顾虑全消:“好,我这就去安排!” “对了,” 因为决定在这里留驻些日子办公。国民军中队和山地连一起动手,先将三座院落整修加固了一番。原本的山货行就作为“机关”所在地。龙母庙依旧作为“仓库”,另一座建筑则改为驻守的国民军驻地。 三座建筑物周围的废墟全部清除干净,一方面是利用建筑材料,另一方面也扫清各个大院之间的射界。 荜达关照把火烧过的地面平整一番,大崀圩内的道路也用砖石铺砌起来,又挖了排水沟,把各处水井也派人清过,有尸体和杂物的全部捞出来。又淘干净了水。又吩咐人在路两旁用火烧残余的木头、芦席等建筑材料搭起了棚子。 “县长,你这是要……”罗奕铭愈发看不明白这县长了。 “我们就是在这里开店做买卖了。”荜达笑道,“孙大彪说宁可把老婆给王初一也不肯交出这地盘。我们占了岂能白白荒废了。” 罗奕铭这下明白了,也笑了。道:“我明白了!县长果然胸有韬略。” 阵焕见他们说说笑笑,对自己却是冷若冰霜,心里觉得很是失落。道:“如今县里不太平,谁会来这里做生意!” “正因为县里不太平,所以我们才能做独门生意。这些盐、布、杂活都是瑶区急需的商品――永化的瑶民过去再恨孙大彪也得上这里来买。这个生意我们也做得。”荜达说,“这几百石的盐,还有这许多杂货,本来就是准备向瑶区销售的商品,我们没必要运回去,就地卖了,即能安定永化瑶民的心,又能获取瑶区的物资――我们把物资转运到后方,也能减轻元老院的战争负担。现在大家都很困难。” “真是贴心!处处都想着元老院。真是比闺女还亲……”罗奕铭开玩笑的说。 “我就是元老院的闺女。”荜达说。 罗奕铭是老归化民,很了解很多归化民中对元老院的“再造之恩”的灼烈情感,但是他们很少这样坦白直露的单独在外人面前表达出来。 这边负责甄别登记俘虏情况的干部来汇报:已将俘虏全部甄别登记完毕。其中混杂着被强逼为匪的百姓也在“票子”和百姓的指认下甄别出来,剩下的确系土匪。又根据地位和罪行大小分别登记了。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3节 第一百七十九节 拷赃 已经战死的匪首和大小头目全部枭首,按照荜达的命令,除了张天波的脑袋用石灰收干,装在首级盒中以便日后送回县城示众之外,其余人头全部用矛枪戳起来在大崀圩通往县城和永化的道路两侧示众。 “要不要把俘虏随山地连一起送回县里?”按照罗奕铭的想法,是准备全部押送回县城举办公审大会,再将为首分子处决,以儆效尤。 荜达思考片刻,道:“不必!眼下道路不太平,这么大队的俘虏就算派队伍押送也难保平安。孙大彪一伙虽然覆灭,但是他的把兄弟还在,也许会伏击企图抢走俘虏。平白增加伤亡。我们就地处置便是。免得夜长梦多――再说这里是孙大彪的老巢,同样有震慑的效果。” 既然要在当地处置,排场自然不能小,否则起不到震慑宵小的作用。因此决定等县里的派来搬运战利品的民壮到来之后,在众人面前举办仪式后处决。 “在此之前,我们得把这些土匪头目的财货都给逼问出来。” 于是这大崀圩顷刻便成了修罗地狱,在清理出来的废墟空地上搭起了拷问的刑架,俘虏们分批被押出来,捆在上面“审问”。 先是那些有名的匪首。除了孙大彪之外――荜达关照把他留在最后,免得拷打的时候失了手先弄死了他。 逼赃的拷打就在墟场上进行,从县里赶来的四个皂班衙役指挥,从被抓到的土匪中选出看守“票子房”的小喽啰动手。衙役们是要卖弄本事,小喽啰则指望着“将功赎罪”,一个个百无禁忌,轮番上阵。各种刑具:县衙门里有的,这里有;县衙门里没有的,土匪窝里有的,这里也有。日夜拷打,匪徒们的惨叫声,哀号声昼夜不息。第一天便活活拷打死了三个。 俘虏们都被集中在墟场上“观摩”,一个个胆战心惊。他们多年为匪,只有他们拷打百姓和票子的,早就有了一种以掌握他人生死的优越感,此刻看到昔日的同伙被折磨拷打,折磨的死去活来,这才意识到原来暴虐并不是他们的特权――有朝一日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报告县长,这几个都不行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当场断气了……”一个衙役过来禀告。 “交代出了多少赃物?” “倒是不少,可是都不在此处,要一一发掘。” “凡是赃物不在本地的,且饶下性命,给他们疗伤――别叫他们死得太快了。”荜达吩咐道,“换下一批来问。” 衙役们知道这位面带煞气的女县令的意思,立刻应了,将人从刑架上放下,又在俘虏中拖出另外几个人。 这几个早已是面色煞白,眼瞅着有人来拉自己,有的已是萎顿在地,不能言语,也有的浑身颤抖拼命挣扎,其中一个尖声叫道:“小的愿招,小的愿招!” “愿招的给他纸笔,要他逐一写清。”荜达吩咐道,“不愿意招得,你们继续伺候着。” “喏!”衙役应了,又陪笑道,“小的们请老爷示下,能不能休息片刻,从一早到现在,除了吃饭还没歇息过――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荜达点点头:“你们辛苦了。就让他们稍微松快片刻。” “那倒不用,小的们还有法子边休息边叫他们招。”衙役笑道。 这法子便是“坐马桶”,土匪们抓到了“肥猪”之后,为了拷问窖藏的金银财货,便在马桶里点一支蜡烛或是一小堆炭火,让“肥猪”光屁股捆坐在马桶上。下面慢火煎熬,用不了几分钟,被拷打的“肥猪”就会呼天抢地。这个法子百试百灵。 这几个被讯问的一见拿过马桶和蜡烛来,便知道这是“请君入瓮”的意思。一个个发出绝望的哭叫声。荜达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翻看着手里的一大叠的“供述”。 “供述”的内容非常繁复,除了他们的财产隐匿地点,还有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县里的情况。在严刑逼供之下,为了少受几回苦楚,几乎是倾囊相告了。 从这些供词里,荜达看得出县里的不少大户和土匪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她并未觉得惊讶:对于地方豪强来说,不论是为了绥靖的虚与委蛇,还是勾结起来狼狈为奸,和土匪合作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这些黑料在手,日后便是整治大户们的依据,荜达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峦,至于怎么整治,就看接下来他们是不是“配合”工作了。 再往下翻阅,不出所料的是,土匪其实和瑶民也有勾结。印证了黄首长说过的:瑶民每次暴乱都有本地奸民勾引协同。 这阳山的局势,真可以说一团乱麻。荜达心想,若要一一理清,没有个三五年时间是办不到的。眼下唯有快刀乱麻,一举将各项隐患清除…… 正思考着问题,忽然有人来报:“盘天顺来了!” “请他过来。” 盘天顺接到荜达的命令,又是高兴又是失望。高兴的是孙大彪这个永化瑶民的魔星终于授首被擒,大仇得报;失望的是他原本打算以永化瑶民丁壮尽出为县里效力为条件,要求从此占据大崀圩。 没想到这个女县长不声不响就把孙大彪给灭了!盘天顺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高兴的成分居多,听说要他回永化招募兵丁,便知县里对永化的瑶民依旧有倚重之意,便立刻带着人上路了。 刚到大崀圩入口,便见两个大坟堆矗立道旁,坟堆和道路两侧树着许多矛枪,上面戳着一个个用石灰收干了血水的头颅,不由得暗暗心惊。走到入口的地方,却见有一个脑袋“待遇”与众不同,单独装在首级匣内,下面还挂着条幅:“张天波之首”。 张天波的大名,盘天顺自然是知道的,眼瞅着这个赫赫有名的三霸之一的脑袋面相狰狞的挂在路口,心中不由的暗暗感慨。 既然经过了大崀圩,盘天顺心想还是要拜见道贺一番――毕竟这少女日后就是这里的“百里侯”了。永化百姓的日子好坏可全在她身上了。而且看她的行事,显然不是过去王太爷的路子,还是要分外恭顺些才好。 “盘天顺,县长叫你去呢。”周大耀武扬威的说道。 “是,烦请小哥带路。”盘天顺很是客气。 他刚才听说荜达正在“拷赃”,暗暗纳罕――没听说县令还管这个的,难不成县里真得困难到如此的地步,待到步入拷问现场才知道不是为了几个钱财。 木架上或捆或吊着一个个血淋淋的身子,熊熊炉火上插着烙铁,地上丢满了沾满了血迹的皮鞭、藤条,竹板……各种尺寸的夹棍、拶指……泥地上触目惊心的大滩大滩的血迹、呕吐物和屎尿。 被甄别出来的大小土匪头目分别关在粗糙的木笼里,其中有孙大彪这样的大头目,也有只带三四个土匪的小头目。此刻他们早不复当初的神气,形容萎靡的蹲在笼子里,个个作闭目等死状。 场地旁边,丢着七八具被拷打致死的尸体,个个形容惨烈,不成人形……盘天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到脚直灌下来――这女人真是狠毒! 然而他一点这个意思也不敢表露出来,依旧恭恭敬敬的走到荜达面前――因为澳洲人不兴下跪,他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了些恭贺的话语。 “哪里,你说得太客气了,”荜达说,“这都是同志们的功劳。你们永化的百姓也出了很大的力。” “哪里,哪里,孙大彪一伙祸害永化多年,都是县长为我们除害――永化百姓感激不尽,小的们愿为县长马前驱使。” 荜达笑了笑,虽然她这笑并无冷笑的意思,却让盘天顺一阵胆寒。 “小的这就奉命回永化去招募兵丁,不知县长还有什么吩咐,永化百姓一定竭力报效……” “报效什么的就不用了,你们也很困难。丁壮死伤了不少。你把一百名丁壮带来我就很满意了。”荜达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倒是颇为诚恳,“你回去告诉各寨头领,大崀圩这里的墟市很快就会恢复了,县里也调来了许多食盐和杂货过来,要他们过来交易――平买平卖,童叟无欺。” “是,是,这都是县长您老的恩德。小的一回去就晓谕各寨,叫他们带上货物来交易。” “你过誉了。我身为一县之长,便要保一方平安,说不上什么功德。”荜达对盘天顺的态度有些奇怪,心想这瑶目是怎么了?忽然又听到几个“坐蜡烛”匪目又在惨叫乞饶,这才忽然明白过来。 她原想安抚他几句,但是想到县里的纷乱复杂的局势,让这永化瑶的头目保持一定的畏惧之心也非坏事。 “你速去速回,县里还需要你办事。” “是,小的一定尽快办好了回来,不敢耽误差事!” “你去龙母庙的仓库,”荜达写了一张条子,“先领一千斤盐的盐票,每个入伍丁壮发给十斤。”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4节 第一百八十节 形势大改变 十斤盐在汉区不算什么,但是对长期被封锁,只能吃高价盐的瑶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我再给你一千斤盐的盐票,你拿回去分给寨子里阵亡的丁壮的家眷,其他还在我们县里服役的丁壮的家眷你也酌情分一些给他们。” 这一千斤盐,盘天顺和其他瑶目们肯定要分润一部分去。不过瑶民的公社化成分还比较浓,头目并不能世袭,亦不能一手遮天。所以荜达才将盐票交予他发放。 盘天顺高高兴兴的去了。荜达在大崀圩“追赃”三日,收获颇丰。孙大彪原本是抵死不招的,他也着实了得,无论如何严刑逼供始终不松口,只是衙役当着他的面砍下他孙子的三个手指又扒下了裤子在命根子上比划刀子的时候,孙大彪才彻底崩溃。为了防止他还有所隐瞒,孙家的孙少爷最后掉了六个手指。 荜达在大崀圩拷赃三天,拷打死十多人,士兵和民夫将大崀圩掘了个遍,起获许多金银细软。孙大彪和他的头目埋藏在大崀圩内的金银财物几乎被罗掘一空。 虽说没有对小喽啰们“拷赃”,但是三天“大戏”看下来,待到归化民干部要他们“主动交出赃物”之时便个个争先恐后的将积攒的金银细软倾囊交出。虽然多不过三五两银子,聚沙成塔倒也收入颇丰。还有人拿不出银子,哀求说银子已经用来盖房子或者娶妻了,只要容他回家便将房子和老婆发卖了“缴赃”。 荜达在大崀圩逗留了六七天功夫,将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将罗奕铭和半个中队的国民军留下驻守。自己率领队伍押解俘虏和财货回到县城。 手中既有钱财粮食,事情办起了便容易许多。荜达当即下令在县里就地招募丁壮,加上盘天顺带来的瑶民壮丁混合编成了两个新中队,虽然没有步枪,只能用冷兵器,但是守卫县城,巡逻道路并无问题。 澳洲人派来的女县长亲自上阵,奇袭大崀圩大获全胜的消息这几天传遍了全县。孙大彪世代盘踞大崀圩,历代县令都拿他没辙。没想到这女县令一来就拿他开刀,一夜荡平大崀圩不算,还生擒活拿了好几百土匪,连孙大彪本人都没能跑掉。这让原本对澳洲人存有疑心的地方豪强大户们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对待澳洲人的态度来。 大崀圩和县城这些天都来了许多人,两地劫后余生街市上熙熙攘攘,满是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卖的“农民”和“商贩”,都在默默的听着别人说的话,挤在人群中看布告,亦有到那一颗颗已经开始发黑的头颅的。 张天波的头颅被挂到县城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不但县城里的百姓争相来观看,邻近各村的百姓只要受过他祸害的,纷纷前来。一时间首级前哭得笑得,拿石头瓦片砸首级盒的――乱作一团,看守的国民军士兵不得不将人群驱散。 然而这比起接下来的“活人展示”只是小巫见大巫:荜达下令在县衙门前竖起几十个木笼,将孙大彪和他家眷以及背擒的各级匪首都关在笼内展示。这下更是轰动了全县,一时间县城里观者如堵,不但县城百姓都来观看,连县里最偏僻的地方都有百姓赶来。县衙前宛若闹市一般。无时不刻都聚集了大批围观群众,来笼前叱骂的,砸东西的――一时间县城街道上的所有垃圾都不见了踪影,县衙前弄得脏乱不堪。到后来因为有人投掷粪便,搞得臭气熏天,这才下令禁止向笼子投掷垃圾。不过这番折腾也足够让笼子里的人奄奄一息了,每天都有已死或者濒死的俘虏被拉出笼子,枭首示众。 县衙门前挤满了告状的百姓。荜达关照所有状纸一概收下,全部张贴在县衙前的照壁上。满壁的状纸中许多都是血书,夹杂在白纸墨书之中,犹如喷洒的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荜达并不急于最后的清算――怎么清算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她要让民间的情绪充分的发酵,形成一股急切的要爆炸的状态,才会来点燃这个导火索,从而彻底动摇县里的各路豪强大户的根基。所以回来之后这些天,她任由百姓作践俘虏,但是保持着一个度――至少主要的匪首不能被弄死,他们都是压轴的时候才能上的。 她一面清理县里的街道,救济百姓,整修城墙;一面恢复了国民军沿着县内道路巡逻的制度。经此一役,县内治安顿时大幅度好转:原本县城外就有散匪活动,全县土匪活动猖獗,如今邻近县城的地区全都敛迹不见。 县里的干部们,被这一胜利所鼓舞,原本低落的士气大幅度的回升,尤辞仁顾不得身体尚未复原,每天都坚持办公。连彭寿安的精神亦比过去好了许多――虽然还羞于见人。 这一天,彭寿安被荜达叫到了办公室。 “彭先生,现在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是,学生愿意效劳。” “这些是我的亲笔书信,你准备些薄礼,每家都去拜访一下。”荜达交给他几封书信,“这些大户都是你上次与我说过的,名声尚正,又有些实力的乡贤。你去游说他们,要他们为县里做个表率。” 所谓表率,自然是为县政府站台――不过这还不够,县里还需要他们出钱粮出人。 “你去和他们谈,一是要他们缴纳合理负担,二人要他们每家都派遣若干壮丁到县里来听用――具体的数字我就不提了,你让他们自己报,但是不能低于这个数目。”荜达说。 “学生知道了。”彭寿安现在知道县长说得“一份厚礼”到底是什么了。他又高兴又惭愧,“学生一定尽力!唉,都是书生空谈误国……” “你老也莫要自责了。象你这样能务实肯干的读书人,已是百中无一了。”荜达说,“至于过去的一些旧事,莫要再提――都是为了公事。” 荜达送走了彭寿安,正在办公,忽然周大通报:“有匪眷在县衙门口要求见县长。” “不见。”荜达说。 “是个老妇人,”周大似乎生了恻隐之心,“她跪了一天了,非要见您不可。” “我没空,她不肯走就抓起来,关一夜再放人。” “她说她愿意献出家中所有财产再加上自己的性命,为儿子乞命。” “哦,她儿子是谁?”荜达放下笔问道。 “姜逍天。” “是他啊。”荜达想了起来,此人亦是在这次战斗中俘获的。因为貌不惊人,粗手大脚,满是老茧,看似普通农民一般,便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喽啰,直到匪徒中有人为了“立功赎罪”,才攀咬出他就是县里有名的“独脚大盗”姜逍天。 姜逍天倒也爽快,被指认出来之后便认了账。连自己藏金银细软的地方也说得明明白白:就窖藏在李双快的庄子上――前几天,山地连刚把这笔浮财取回来:一个小号水缸,里面塞满了金银,其中有许多都是女人的首饰。 现在姜逍天的老母来求情,说明他还有财产隐匿。这倒也好好追问一下。 “传她进来。” “她还有几个亲族,想一同进来。”周大求情道,“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不方便。” “连她三个人。”荜达看了一眼周大,心想他莫非收了对方的贿赂? 不一会,只见两个半老头子搀扶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进来,来堂前跪下见礼。 “你就是姜逍天的母亲?” “正是民妇。”老妇颤颤巍巍道,“这两位,都是姜家的长辈……” 原来这两个老头,一个是姜逍天的伯父,一个是却是他家所在村子的长老。 “听说你在衙门前跪了一天要求见,到底有什么事情?”荜达问道。 周大看了暗暗纳罕,他跟着荜达到县里,这女官从不受人大礼,亦无要人跪着问话的习惯――澳洲人个个如此。怎么今天连声“起来说话”都不说了? “姜逍天落到今日地步,都是他自己糊涂,罪有应得!”老妇悲悲切切道,“只是他是民妇独子……姜家四个兄弟,才有这条独苗。他不走正途,在外行劫害命,都是民妇管教无方之故。请老爷看在民妇青年守寡,姜家又是四房合一子的份上,饶姜逍天一条性命。他的罪孽,民妇愿以身相代……”说着连连磕头。 旁边姜家的伯父也磕头道:“小的也愿意以身相代!”说着双方呈上一叠纸张,“这是姜家所有的田土房产,愿进献赎一二之罪……” 老者也开口帮腔道:“老爷!这姜逍天虽是江洋大盗,却是至纯孝子。多年来奉养寡母不说,他的三个叔伯亦是由他奉养送终。事亲至孝,我等虽是外人,亦觉他孝心至诚,还请老爷笔下超生,饶他性命,使姜家有后,亦是功德一件。” “这么说来,大约姜逍天对村里也是不错。”荜达开口问道。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5节 第一百八十一节 求情 荜达取过纸片,最上面是陈情的呈文,她汉语水平有限,又受得是“澳洲教育”,自然看不懂三家村先生写得穷酸文,顺手交给旁边的周大――周大念过几年私塾,自然是看得明白的,当下一五一十的解说了一番。 内容无非是说姜逍天是个大孝子,姜家是四房合一子,又专门提及姜的母亲是青年守寡,冰清玉洁,守节四十余年云云,听得荜达眉头微皱――她不懂为什么要专门把这事拿出来说。 接下来还有姜逍天为村里做过的种种善事,修桥补路那是不用说了,平时还冬天施棉衣,夏天施汤药,孤儿寡老帮着赡养,死了人帮衬棺材……堪称是乐善好施。 为了增加这文书的说明力,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按着上百个指印。 下面却是开列的财产清单:计有水田七十八亩八分、山林坡地三十五一分亩、水塘三亩六分、院落两座,房十四间,这些是不动产,接下去是杂七杂八的类目:金银,家具、衣物、牲口农具……拉拉杂杂写了十多页。大致是一个殷实的小地主的家当。 周大道:“老爷,这姜家也算是诚心了,特别是这姜老太太,青年守寡,可不容易……” 荜达并不言语,只将财物清单放到一旁,将求情的状子拿在手里,问道:“你们知道姜逍天的钱财哪里来得?” 这一问,直问得老者额上顿时冒了汗,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颤声道:“小的,小的,不知……” “是真得不知还是假得不知?”荜达逼问道。 “知道!知道!”这下老头的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是他行劫……行劫……来得。” “你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荜达说着,将请愿的状子撕了个粉碎,丢在地上,“这件事,我就不与你和村里人计较了。不然便办你一个通匪窝匪之罪!” “是,是,老爷宽宏大量,小的吃屎蒙了心窍。”老头这会是彻底大汗淋漓了,一个劲的猛磕头,顾不得脑门都肿了“砰砰”往方砖地上猛磕。 “你去吧。”荜达道。 老者再也顾不上姜老太太,如蒙大赦一般的连滚带爬的起身就要跑。 “回来!” 老头闻声,哭丧着脸又转了回来,噗通跪下:“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村里的合理负担缴纳了没有?” “尚尚……未……” “你出去的时候去财税科一趟,去报本村的合理负担,月底之前先缴上来。” “是,是,小的这就照办!” 老头一迭声的应着狼狈而逃,荜达关照周大:“到财税科吩咐一声:这个村子的合理负担议定之后要按照双倍缴纳。” 这一番处置不温不火,却让姜老太太和她的大伯子俩人如坠寒冰之中。只是一个劲的磕头乞命。 “头莫要磕了,磕出脑浆我也不会饶姜逍天的性命。”荜达道,“姜逍天在姜家是孝子,在村里是善人,然而在这阳山县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杀人越货,罪不容赦!你们回去吧!” 姜老太太哭成一团,乞道:“民妇愿以命相抵……” 荜达冷笑一声,对周围的人道:“你们听听!她好大的口气!”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外面道,“睁开你们的眼睛仔细瞧瞧,照壁上贴了多少状纸是告姜逍天的!你们知道这三十年来他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财货!多少人的父母没有了子女,多少男女失去了夫妻,多少孩子没了爹娘!你来顶?你一条贱命能抵得几个人?别说你一个人,就是姜家满门来顶都顶不完!” 这句话落地有声,震得俩人无言以对。 “……姜逍天是个孝子!呵呵,你们也不想想:他孝敬你们的吃穿用度,养老送终办事用得钱财,哪一文不是沾着血迹,缠着冤魂?!你敢说你从不知晓?!还有脸说自己青年守寡,贞节感天!不以为自己守寡老天就会感动了?呸!等到了森罗殿上,有的是冤魂厉鬼来与你理论!” 荜达看着在地上哭成一团的两个老人,心里说不出的厌恶,道:“叉出去!” 原来两边的归化民干部和本地留用人员看着两个老人苦苦哀求,多少还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出来劝解的,此刻荜达一番话说出来,个个都不敢言语。此刻闻听荜达下令,赶紧将两个人扶了出去。 荜达微微冷笑,将财物清单夹到文件夹里,叫来一个归化民干部。 “明日你就带队去查抄姜家的财产,这是他们上缴的清单――我估摸着还有隐匿,挖地三尺都给找出来!姜家的住宅,全部拆毁。砖石木料还有家具衣物之类的物件,就地变卖。” “是。”归化民干部是从海南来得,对元老院的这套颇为熟悉。 这边正过来议事的彭寿安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荜县长,这么处置是不是有些过了……自古百善孝为先,好歹这姜逍天亦是个孝子,他老母即来赎罪求情,纵然罪不可赎,亦可给他一个体面的了断,莫要再关在木笼里百般折辱了……” 荜达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一阵嘈杂,人群爆发出一阵呼喊声,夹杂着哭喊声和叫骂声。起初尚不激烈,后来呼喊声愈来愈大,山呼海啸一般,仿佛有人在厮杀一般。荜达眉头一皱,问道:“这么回事?” 话音未落,周大从外面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不……不好……啦……” 这下全办公室的干部都紧张起来了,周大喘了两口气,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好了!姜逍天的母亲和伯父刚走出去没多久,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知道了……被人围了起来打!一下……一下……” “打了一下?” “不是……不是……一下就没了……没了……” “死了?”荜达皱眉问道。 “死了……也……没了……”周大这才喘息定了,惊魂未定,“你老出去看看吧……” 荜达带着几个干部赶紧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得凄厉的哭声和尖利的笑声,却见县政府门口地上是触目惊心的几大滩的血迹,还有些撕碎的布片和碎肉残骨。几坨血淋淋的脏器――大致可以看出原本是两个人。 彭寿安赶紧用衣袖遮住了眼睛,喃喃道:“这个……这个……太残忍了……” “这是……” “这就是姜家的二老。”周大说。 这下连荜达都震惊了――她见惯了尸体,在台湾见识过土著猎头,也看到过福建移民熬“番膏”,但是短短几分钟就把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地肢解,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尸体呢?” “就……就剩下……这些了……”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国民军士兵是从瑶区来得新兵,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会功夫……” 荜达放眼望去,只见人群中有人正挥舞着血淋淋的尸块,其中一个老妇抓着一长缕被鲜血染得斑斑驳驳的白发挥舞着,下面还连着块头皮…… “把剩下的尸体都收殓掩埋了吧。”荜达低声道,又对现场带队的下士呵斥道:“你们怎么不维持好秩序!” 下士却是一脸不在乎:“人多,实在是拦不住――再说了,拦着干啥?这都是报应!”说着他忽然大声对百姓道:“诸位!这位就是新来的荜县长!就是她把孙大彪一伙给剿灭的……” 这一嗓子吼出去,县衙前的百姓们间都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荜达的身上,令她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 她正想着要说些什么,下面的百姓们已经欢呼起来。许多人跪在地上,哭着给她磕头:“终有一日报仇雪恨”。 这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开始是哭声,后来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许多人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开怀大笑起来,这是欢畅的笑声,酣畅淋漓的笑声,是大仇得报,扬眉吐气的笑声。有人在其中喊着:“荜县长公侯万代!”,亦有人在喊“荜县长早得佳婿”“百子千孙,福寿绵长”……旁边的士兵都有些尴尬,荜达却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她的内心波澜起伏――虽然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午夜独寝室的时候也会暗暗怀疑自己。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做得过火,闹得阳山的形势不可收拾。也许会辜负了元老院,也许会害了手下的归化民和本地的百姓。这样的焦虑会让她整晚的睡不着。此刻她却完全荡涤了心中的疑虑――她做得这一切,不但对得起元老院的信任,也对得起这里的百姓们。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不由再一次充满了激情的火焰。荜达没有象许多元老或者归化民高级干部那样,赶紧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谦虚。她侧着身子,避礼不受,却高高的仰起头来,望着远处的山峦。想着那些还没有授首的匪首们――她不但要把他们都抓出来,一个个的杀掉,还要这里改天换日哩!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6节 第一百八十三节 折衷 对于缙绅大户来说,最要紧的自然是土地,有了地就有财富和地位。然而地再说,若无足够的佃户长工耕种,是转化不成财富和势力的。而人力还不仅仅是财富的源泉,更是安全的保证:尤其是在阳山这种汉瑶杂处,治安混乱的县份,弱肉强食是常态,无论是个人还是大户都指望不了合法政权的保护,必须靠武装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如此一来,人力就成为各大户的安身立命之本。欧阳家自然也不例外。对欧阳熙来说,征粮征税尤可敷衍,这壮丁却是他家的命根子。也难怪他一听到“借兵”二字就赶紧推辞了。 不过,这却不是他推辞的主要原因。实际上,欧阳熙依旧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大宋”到底能不能在阳山立足抱有疑虑。 不论是剿匪还是镇瑶,欧阳熙和县里的意见并无二致。但是他作为本县缙绅大户的领袖,深知自己的标竿作用,自己只要答应了“借兵”,其他大户自然亦会视为是他臣服于“大宋”,许多人都会顺风倒向澳洲人,万一大明日后收复失地――事关名节和家族的前途,也容不得他轻易下决心! 然而就此回绝,他又的确有些说不出口,因为他家在阳山向来有“急公好义”的名声――如今阳山县内的状况,自家不站出来,也的确说不出去。 “如今阳山的局势先生也是知道的,虽然灭了孙大彪,还有冯海蛟等人,匪患不靖,县里人人自危。何况,八排瑶造乱虽平,仍旧是个隐患――先生是阳山的首户,此等事关桑梓的大事,岂能坐视不问?” “非学生坐视不问,实乃学生庄上的壮丁都是些愚笨百姓,执戈护乡尚有几分血性,若是要他们出战,怕是徒费粮饷而已……”欧阳熙继续推辞。 “学生也曾在阳山当过几年县令。当初世兄欧阳达率领乡勇与土匪几次接战,亲当矢石,实乃我阳山的干城之将。麾下乡勇更是舍生忘死,贯颐奋戟,岂是愚笨百姓?”彭寿安不容他躲闪,当面戳破了他的推托之词。 欧阳熙面露尴尬之色――他忘了对方不久前还是本县县令。 彭寿安郑重道:“老先生!学生于大明是三年一任的流官;于元老院,亦不过是令外‘顾问’,阳山的安定,百姓的福祉,说来与我又有何干?此来借兵,为得是阳山黎庶的太平!还望先生三思!” 这隐隐约约有了责备欧阳熙只顾小家不顾大家的意思。让他多少有些难堪,也的确有些让老人动摇。 欧阳家对阳山的“急公好义”并不虚伪,否则他也不会主持修缮读书台,更不会组织乡勇屡次为县里出战了。历史上的阳山县在明末清初土匪侵扰和瑶民暴动此起彼伏,欧阳家每次都出动乡勇参战,欧阳熙的儿子欧阳达就在清初的一次抵御土匪攻城的时候战死的。 欧阳熙沉吟片刻,低声道:“非我不愿意借兵,实乃兹事体大。彭老爷!你我相交多年,彼此都信得过。纵然如今你当了澳洲人的官儿,我也不见外:据闻这冯海蛟等人都受了大明朝廷的封赐,我若公然与其为敌,岂不是去打官兵?” 彭寿安见他说出来心里话,知道事情好办了,便道:“孙大彪、冯海蛟是何许人也,想必老先生再清楚不过。此等人物亦能当官,真真是瓦釜雷鸣亦!”他见欧阳熙还在迟疑,便又小声道,“此次县长是要我来借兵,并非出兵。” 欧阳熙一震,道:“此话怎讲?” “荜县长说了,您老是阳山的头号缙绅,大爷又是举人。想必与县里合作会有许多忌讳,必然多有推脱――这个她不怪您。” “多谢荜老爷体谅!”欧阳熙忙道。 “不必客气。”彭寿安继续道,“如今荜县长说了,不要你以欧阳家乡勇的名义成建出兵助剿,只要你家出五十名壮丁即可――武器粮饷,均由县里预备,亦不要欧阳家的人统带――如此撇清可还使得?” 这算是把话挑明了说,欧阳熙自觉再也推脱未免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彭寿安,心里有些疑惑。他压根不信一个女人能出这样的主意,大约是彭寿安的主意。不过,彭在阳山为为政毫无建树,辅佐澳洲人王县长的时候又吃了个大败仗,反倒是这这女髡县长来了,只走了一步棋,却瞬间活了满盘。欧阳熙不由的产生了某种怀疑:莫非县里还有什么高人在暗中指点? 不过这法子倒也妥当,虽然他家出了壮丁,毕竟不是欧阳家的人统带,大明官府回来有推脱的余地,若是不回来,他家为元老院亦算是立了一功。 “此事且容我与儿子商议。”欧阳熙道,“明日便给先生回音。” “怎么?他答应了?”荜达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彭寿安颇为自得。 荜达皱了皱眉,尤辞仁道:“老彭你不要拽文,说人话!” “是,是,”彭寿安心情甚好,也不计较,“欧阳老爷说要和儿子再商量商量,明日再回复――这不过是谨慎起见。事情已经定了。” “这么说,他已经算是答应了?”荜达道。 “正是,”彭寿安点头,“说起来,还是县长您的主意好……” 他们原来的计划中,是要各处大户成建制的出动乡勇来助战,一来省钱,二来乡勇的战力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上下相知”的基础上的。 但是彭寿安拜访了几家大户,虽然每家都很客气,“合理负担”一切好说,但是涉及到要借用乡勇的时候便都支支吾吾起来。碰了钉子之后,荜达便要彭寿安改弦易辙:只要壮丁,不要名义。 “这些老财怕得不外乎是我们不是‘正统’,生怕哪一日明国官兵又打回来,别人会以此做文章说他们‘附贼’。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安他们的心……” “这样的话,我们在气势上岂不是弱了……”尤辞仁有些疑虑。 “大明在阳山统治近三百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我们是新来得。大户们又没有亲眼看到过我们打败明军,信不过有疑虑也是正常的。”荜达说,“我们现在要他们出头亮出旗号来帮咱们,他们自然是不肯的。” 于是方案便调整为现在这样:只要各家出壮丁,不用他们成建制拉队伍出来。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成建制拉出来的乡勇,都是他们自己人统带,战斗力也许不差,可是咱们也插不进手去。”尤辞仁说,“等他们在咱们这里吃上饷,再教育个一年半载的,就是我们的人了。哪怕是欧阳熙这样的头号缙绅,他那五十个壮丁给了我们,日后也不是他家的了。” 于是这“征发乡勇”便成了“征丁”,对大户们来说,这个名义上的改变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欧阳熙家又第一个应承了“征丁”,更是起了表率作用。很快,彭寿安就从事前列出的“声名比较好的”十多家缙绅和宗族大户里征到了四百名丁壮。而合理负担的征收率也一路上升,很快就达成了六成五以上。原本缺兵少粮奄奄一息的大宋阳山县县政府,竟又奇迹般的复苏过来了。 荜达手里有人有粮,立刻整顿起队伍来。将征募来得壮丁裁汰掉部分老弱,将拣选出的二百六十多人、从永化来得一百名瑶丁和原有的国民军混编,最终编了五个中队。每个中队各编一个步枪小队,其余的士兵全用长枪大刀。又将县库里库存的铠甲都翻出来,从中拣选出堪用的铁甲十多副,又发县库里的棉花棉布,分发给妇女捶打结实,絮成棉甲。给每个中队编成一个全甲小队。 裁汰下的老弱,尤辞仁也将他们编成一个后备中队,用作县城守备。 从大户豪强们手里征发来的壮丁大多当过多年的乡勇,虽然未受过多少正规的训练,但是多少有些上阵厮杀的经验,战力颇强,重新编制装备之后,一时间军威大盛。 荜达正式任命罗奕铭为大崀圩的镇长,并安排了两个满员的中队驻守。其任务主要为保卫大崀圩,监视永化瑶区。一旦永化瑶区或者临近地区发生什么情况,罗奕铭自己就有机动部队可以随时处置无须等待县城给他调配兵力。相当于多了一个出击阵地。 其他中队轮流护送彭寿安出去“拜客”,挨村挨寨的征收合理负担;没有“拜客”任务的中队或警戒县城,或沿县内各条道路巡逻清缴散匪。 尤辞仁居中调度,协调各个中队的巡逻清缴工作,保证每天都有国民军中队上路巡逻,重点保证县内交通节点和重要集镇的安全。由于现在兵力充沛,除了预备中队之外,他手里时刻都有1~2个中队在县城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8节 第一百八十三节 折衷 对于缙绅大户来说,最要紧的自然是土地,有了地就有财富和地位。然而地再说,若无足够的佃户长工耕种,是转化不成财富和势力的。而人力还不仅仅是财富的源泉,更是安全的保证:尤其是在阳山这种汉瑶杂处,治安混乱的县份,弱肉强食是常态,无论是个人还是大户都指望不了合法政权的保护,必须靠武装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如此一来,人力就成为各大户的安身立命之本。欧阳家自然也不例外。对欧阳熙来说,征粮征税尤可敷衍,这壮丁却是他家的命根子。也难怪他一听到“借兵”二字就赶紧推辞了。 不过,这却不是他推辞的主要原因。实际上,欧阳熙依旧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大宋”到底能不能在阳山立足抱有疑虑。 不论是剿匪还是镇瑶,欧阳熙和县里的意见并无二致。但是他作为本县缙绅大户的领袖,深知自己的标竿作用,自己只要答应了“借兵”,其他大户自然亦会视为是他臣服于“大宋”,许多人都会顺风倒向澳洲人,万一大明日后收复失地――事关名节和家族的前途,也容不得他轻易下决心! 然而就此回绝,他又的确有些说不出口,因为他家在阳山向来有“急公好义”的名声――如今阳山县内的状况,自家不站出来,也的确说不出去。 “如今阳山的局势先生也是知道的,虽然灭了孙大彪,还有冯海蛟等人,匪患不靖,县里人人自危。何况,八排瑶造乱虽平,仍旧是个隐患――先生是阳山的首户,此等事关桑梓的大事,岂能坐视不问?” “非学生坐视不问,实乃学生庄上的壮丁都是些愚笨百姓,执戈护乡尚有几分血性,若是要他们出战,怕是徒费粮饷而已……”欧阳熙继续推辞。 “学生也曾在阳山当过几年县令。当初世兄欧阳达率领乡勇与土匪几次接战,亲当矢石,实乃我阳山的干城之将。麾下乡勇更是舍生忘死,贯颐奋戟,岂是愚笨百姓?”彭寿安不容他躲闪,当面戳破了他的推托之词。 欧阳熙面露尴尬之色――他忘了对方不久前还是本县县令。 彭寿安郑重道:“老先生!学生于大明是三年一任的流官;于元老院,亦不过是令外‘顾问’,阳山的安定,百姓的福祉,说来与我又有何干?此来借兵,为得是阳山黎庶的太平!还望先生三思!” 这隐隐约约有了责备欧阳熙只顾小家不顾大家的意思。让他多少有些难堪,也的确有些让老人动摇。 欧阳家对阳山的“急公好义”并不虚伪,否则他也不会主持修缮读书台,更不会组织乡勇屡次为县里出战了。历史上的阳山县在明末清初土匪侵扰和瑶民暴动此起彼伏,欧阳家每次都出动乡勇参战,欧阳熙的儿子欧阳达就在清初的一次抵御土匪攻城的时候战死的。 欧阳熙沉吟片刻,低声道:“非我不愿意借兵,实乃兹事体大。彭老爷!你我相交多年,彼此都信得过。纵然如今你当了澳洲人的官儿,我也不见外:据闻这冯海蛟等人都受了大明朝廷的封赐,我若公然与其为敌,岂不是去打官兵?” 彭寿安见他说出来心里话,知道事情好办了,便道:“孙大彪、冯海蛟是何许人也,想必老先生再清楚不过。此等人物亦能当官,真真是瓦釜雷鸣亦!”他见欧阳熙还在迟疑,便又小声道,“此次县长是要我来借兵,并非出兵。” 欧阳熙一震,道:“此话怎讲?” “荜县长说了,您老是阳山的头号缙绅,大爷又是举人。想必与县里合作会有许多忌讳,必然多有推脱――这个她不怪您。” “多谢荜老爷体谅!”欧阳熙忙道。 “不必客气。”彭寿安继续道,“如今荜县长说了,不要你以欧阳家乡勇的名义成建出兵助剿,只要你家出五十名壮丁即可――武器粮饷,均由县里预备,亦不要欧阳家的人统带――如此撇清可还使得?” 这算是把话挑明了说,欧阳熙自觉再也推脱未免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彭寿安,心里有些疑惑。他压根不信一个女人能出这样的主意,大约是彭寿安的主意。不过,彭在阳山为为政毫无建树,辅佐澳洲人王县长的时候又吃了个大败仗,反倒是这这女髡县长来了,只走了一步棋,却瞬间活了满盘。欧阳熙不由的产生了某种怀疑:莫非县里还有什么高人在暗中指点? 不过这法子倒也妥当,虽然他家出了壮丁,毕竟不是欧阳家的人统带,大明官府回来有推脱的余地,若是不回来,他家为元老院亦算是立了一功。 “此事且容我与儿子商议。”欧阳熙道,“明日便给先生回音。” “怎么?他答应了?”荜达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彭寿安颇为自得。 荜达皱了皱眉,尤辞仁道:“老彭你不要拽文,说人话!” “是,是,”彭寿安心情甚好,也不计较,“欧阳老爷说要和儿子再商量商量,明日再回复――这不过是谨慎起见。事情已经定了。” “这么说,他已经算是答应了?”荜达道。 “正是,”彭寿安点头,“说起来,还是县长您的主意好……” 他们原来的计划中,是要各处大户成建制的出动乡勇来助战,一来省钱,二来乡勇的战力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上下相知”的基础上的。 但是彭寿安拜访了几家大户,虽然每家都很客气,“合理负担”一切好说,但是涉及到要借用乡勇的时候便都支支吾吾起来。碰了钉子之后,荜达便要彭寿安改弦易辙:只要壮丁,不要名义。 “这些老财怕得不外乎是我们不是‘正统’,生怕哪一日明国官兵又打回来,别人会以此做文章说他们‘附贼’。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安他们的心……” “这样的话,我们在气势上岂不是弱了……”尤辞仁有些疑虑。 “大明在阳山统治近三百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我们是新来得。大户们又没有亲眼看到过我们打败明军,信不过有疑虑也是正常的。”荜达说,“我们现在要他们出头亮出旗号来帮咱们,他们自然是不肯的。” 于是方案便调整为现在这样:只要各家出壮丁,不用他们成建制拉队伍出来。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成建制拉出来的乡勇,都是他们自己人统带,战斗力也许不差,可是咱们也插不进手去。”尤辞仁说,“等他们在咱们这里吃上饷,再教育个一年半载的,就是我们的人了。哪怕是欧阳熙这样的头号缙绅,他那五十个壮丁给了我们,日后也不是他家的了。” 于是这“征发乡勇”便成了“征丁”,对大户们来说,这个名义上的改变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欧阳熙家又第一个应承了“征丁”,更是起了表率作用。很快,彭寿安就从事前列出的“声名比较好的”十多家缙绅和宗族大户里征到了四百名丁壮。而合理负担的征收率也一路上升,很快就达成了六成五以上。原本缺兵少粮奄奄一息的大宋阳山县县政府,竟又奇迹般的复苏过来了。 荜达手里有人有粮,立刻整顿起队伍来。将征募来得壮丁裁汰掉部分老弱,将拣选出的二百六十多人、从永化来得一百名瑶丁和原有的国民军混编,最终编了五个中队。每个中队各编一个步枪小队,其余的士兵全用长枪大刀。又将县库里库存的铠甲都翻出来,从中拣选出堪用的铁甲十多副,又发县库里的棉花棉布,分发给妇女捶打结实,絮成棉甲。给每个中队编成一个全甲小队。 裁汰下的老弱,尤辞仁也将他们编成一个后备中队,用作县城守备。 从大户豪强们手里征发来的壮丁大多当过多年的乡勇,虽然未受过多少正规的训练,但是多少有些上阵厮杀的经验,战力颇强,重新编制装备之后,一时间军威大盛。 荜达正式任命罗奕铭为大崀圩的镇长,并安排了两个满员的中队驻守。其任务主要为保卫大崀圩,监视永化瑶区。一旦永化瑶区或者临近地区发生什么情况,罗奕铭自己就有机动部队可以随时处置无须等待县城给他调配兵力。相当于多了一个出击阵地。 其他中队轮流护送彭寿安出去“拜客”,挨村挨寨的征收合理负担;没有“拜客”任务的中队或警戒县城,或沿县内各条道路巡逻清缴散匪。 尤辞仁居中调度,协调各个中队的巡逻清缴工作,保证每天都有国民军中队上路巡逻,重点保证县内交通节点和重要集镇的安全。由于现在兵力充沛,除了预备中队之外,他手里时刻都有1~2个中队在县城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58节 第一百八十四节 惶惶不可终日 冯海蛟这些天睡不着觉。 他的老巢:青莲圩正处在一片惶恐不安的骚动中。孙大彪覆灭的消息,在第二天就由几个魂不附体的小喽啰带到了这里。 一开始冯海蛟还不太相信,因为孙大彪那里足足有五六百人,髡贼总共不到二百人,怎么敢去打孙大彪,连县城都不要了? 然而小喽啰指天画地,发誓自己说得都是真得,这才引起了冯海蛟的警觉。天一亮他就派出几个精细喽啰,到大崀圩和县城去打探消息。没想到带回来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坏。大崀圩被破,戳着孙大彪手下的脑袋的长枪沿着道路一路往县方向竖,一共有二百多个。大崀圩路口还搞了两个大坟堆,阴恻恻,冷森森,让人瞧着就害怕;孙大彪本人和手下的主要头目被擒,如今都在县衙门前“示众”,看模样都受了很重的拷打,一个个不成人形。 谁说冯海蛟和孙大彪暗中都有些不对付,前段日子双方为了征收粮饷的势力范围的问题还差点起了冲突。不过他们是多年的拜把子兄弟,也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孙大彪一伙的骤然毁灭,不啻于在冯海蛟头上敲响了丧钟。 阳春三月,转眼便是寒冬飞雪。冯海蛟一伙原本骄狂不可一世,此刻上上下下却都惶惶不可终日,只觉末日临头。不但过去络绎不绝来“入伙”的各路好汉不再出现,连入了伙的也都纷纷找着各种借口溜之大吉,还有得干脆来个不辞而别。 冯海蛟强作镇定,和头目们会议的时候还说了几句瞧不上孙大彪的话,以示孙大彪对自己无足轻重,然而背地里,他已是方寸大乱。派了几拨人去辛劳楠庄子上问计于詹喆堃――尤其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实在话:大明官兵到底还来不来了? 然而这话却始终也等不来,倒是等来了孙大彪等人在县城被枭首示众的消息。 “真杀了?!”虽说孙大彪的下场冯海蛟早就料到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依旧让他一震,“还有谁?” “被抓到县城里去的一个没剩,全给砍了脑袋,姜逍天也被杀了――髡贼连他老娘和伯父都给杀了!”去打探消息的喽啰惊惶的说道,“孙大彪的儿子、孙子全被砍了脑袋……” “这女人够狠,”冯海蛟早听说新来的县长是个女人了,此刻听到她一起手就灭了孙大彪的门,不由得多了三分钦佩,“其他家眷也杀了?” “没,”喽啰说,“听人说被抓到各路当家的家眷,男人只要有人控告的都要法办――就是绞死;其他妇孺有地方投靠的自便,没地方去的流放海外。说是这么说,可是各家的仇家都在路上等着,出来一个杀一个,鸡犬不留……如今许多人宁可去流放……孙大彪的老婆当晚就上了吊……” “他老婆和他一直不怎么对付,倒肯为他上吊,倒是个贞烈女子!”冯海蛟竖了大拇指,“他的那群姨太太呢?有上吊的么?” “一个都没有,都回娘家去了。” “tnnd,太可惜啦,他的七姨太可是个尤物……”冯海蛟忽然起了色心,一拍大腿,“她怎么不来投靠我!” “这个,也许她不知道老爷仰慕她吧?”喽啰赶紧凑趣道,“要不小的们把她给弄来……” 冯海蛟转念一想,如今自己都是危在旦夕之间,别说什么姨太太了,搞不好自己被髡贼杀了老婆都未必肯上吊。不觉意兴阑珊。 孙大彪呼风唤雨几十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冯海蛟自然是兔死狐悲。而且孙大彪的败亡,带来的还不止于此:县里的风头一下转了向,过去和他积极来往的各路豪强对他派去的人避而不见,原本征收颇为顺畅的粮饷如今也变得十分困难。许多村寨干脆拒绝缴纳――就算肯交得,也有一大堆话来搪塞他,要么延期,要么少给。弄得他十分恼火。时间一长,竟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他现在亦是家大业大,手下汇聚了将近五百号弟兄,每天光是吃饭就要几十石米。他过去主要的收入是“靠江吃江”,专事勒索、抢劫往来客货船只。自打广东战火起,连江上便少有客货船只。至于澳洲人的船只倒是不少,毕轩盛几次鼓动他去伏击澳洲人的船队,还专门给他弄来了些火器,但是他始终没这个胆子――也怕自己和澳洲人硬碰硬打个两败俱伤,让孙大彪占了便宜。 他打出大明的旗号之后,便籍此在周边地区征粮征饷,王初一在大崀圩失败之后,冯海蛟一度风头无限,打着阳山右翼把总的名义大肆征粮征饷,一时间风光无限,金银钱粮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青莲圩。如今不但征不到粮饷;县里国民军也加强了巡逻,队伍出去征粮时常会遇到巡逻队,多多少少要丢下几个弟兄。 这么耗下去,迟早要完。冯海蛟心中煎熬,和毕轩盛商议了几次,毕轩盛劝他弃了此地,和詹喆堃合兵一处――辛家庄不但偏僻,地形也险要,利于拒收。 “广宁的杨老爷有一处山寨距辛家庄亦不远,若是驻兵于此,可以与之呼应。” 辛劳楠这个人他是信得过的,何况此人实力有限,不可能玩火并他的主意――他若是辛劳楠,大约还要防着冯海蛟来吞并他。 但是就此放弃青莲圩这块他发家的“风水宝地”,冯海蛟又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这样的惊惶不安的两难中,冯海蛟过着寝食难安的日子。他过去就十分迷信,此刻更是将此视为精神寄托,天天烧香拜神,指望着天上能落下一个什么“奇迹”,能将他从覆亡的危急关头中挽救出来。 然而事态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愿意缴纳钱粮的村寨越来越少,与之相反的是他听闻县里的大户们不但给了澳洲人钱粮,还给了澳洲人许多壮丁,如今女县令手下是兵强马壮――不用说,她养这么多兵马,迟早是在要对付自己的。 冯海蛟黔驴技穷,只得再次派遣毕轩盛去辛家庄,去问计于詹喆堃――在他看来,这位头顶“两广总督幕僚”光环的人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毕轩盛动身之后,算路程昨天就应该回来,然而他却没有如期上山。他焦急不安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便从自家宅邸里出来,穿着他的武官服色,带着几个亲兵,去巡视部下。 青莲圩过去虽是个商埠,自从被冯海蛟霸占之后便成了匪巢,并无商铺住户。他原本手下不过百多人,房屋不多。自打当了把总之后,队伍扩大很快,许多人没有住处。不少匪徒只能栖身在在茅草棚下。此刻睡的睡,坐的坐,赌钱的赌钱,吵闹的吵闹,懒懒散散,乱七八糟地分散在江边,根本没有个行伍的模样。连他走过也只有近身的喽啰起身相迎,远一些的干脆装作看不见。他看了一阵,想起当初他当了把总时候各路好汉来“靠码头”的风光,不禁一阵惆怅。看到自己身上的武官服色:当初他穿上它是多么的得意,手下看到了更是盛赞他有“官威”,然而此刻,这华丽的服饰似乎是在嘲笑他――他根本不配穿用。 冯海蛟又问了次毕轩盛有没有回来,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愈加失落。他完全忘记过去对毕轩盛的鄙夷和防备,不由得盼望着他能早一刻回来,也好有个商量。 眼瞅着太阳转西,毕轩盛还是踪迹全无,冯海蛟才失望的回到宅邸中,他不理姨娘和丫头的殷勤照顾,迈着他沉重的步子回到书房里,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仰望着老旧的房顶,长嗟短叹,一言不。 天色刚刚擦黑,忽然有一个丫鬟在门外喊一声:“老爷!” 冯海蛟眨巴了两下眼皮,轻轻地“嗯”了一声,还没有动弹。丫鬟只得在门口禀道:“毕师爷回来了……” 一听这句话,冯海蛟顿时来了精神,他忽地坐起来,道:“摆下酒席,我要为毕师爷接风洗尘!” 霎时间,丫鬟们就摆下了一桌酒席,斟上酒来。冯海蛟眼巴巴的看着毕轩盛――他脸色黝黑,风尘仆仆,显然在路上受了一番磨难。 看到冯海蛟只是匆匆一躬,便急不可待的往酒席面上去,落座之后也不客套:先抓了一只鸡啃了起来,三两口便将一只鸡撕了个干净,又伸出油汪汪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迭声道:“倒酒!” 冯海蛟赶紧示意斟酒,道:“莫要着急,酒肉有得是。” 毕轩盛毫不客气,左右开弓,又是吃酒又是吃肉,胡吃海塞一番,只弄得桌子上杯盘狼藉,这才歇下手来,喘起了粗气。 冯海蛟看着暗暗心惊,这毕轩盛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居然弄得象饿死鬼投胎?而且他比正常的路程晚了差不多整整两天! 第一百八十五节 搬家 “路上不好走?”冯海蛟待仆役们收拾开残肴,换上茶水,这才开口问道。 毕轩盛刚才只顾吃喝,这会才回过神来,喘着气道:“好险!差点没把命丢了!” “有这般凶险?!”冯海蛟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一路上不太平,“你莫要着急,慢慢说与我听。” 毕轩盛吃喝了一番,有了精神,这才把他这次去联络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 他离开青莲圩的时候,依旧是书生打扮,带着十来个从人,也未掩饰自己的身份,然而不过赶了小半天的路程,便遇到了“联合巡逻队”。一开始毕轩盛还不以为意,以为是本地哪路豪强手下的乡勇赶路,以毕轩盛的身份,自然无需害怕,打个招呼便可。待到走近了才发觉,对方虽然是本地人马,却还混着一小队澳洲兵。 此时双方相距不过百多丈,毕轩盛带的手下还穿着冯海蛟的号衣,这边乡勇呼啦啦便冲了上来便要捉拿。毕轩盛骑着马,一马当先跑了,总算是没被“生擒活拿”。只是手下大多被擒,只跑出几个来。 “哪家人马?居然这么大胆?”冯海蛟吃了一惊。这些日子虽然情势急转直下,但是就周边来说,各家豪强还没有公然和他撕破脸皮的,现在居然有人直接攻击他的人马了! “哪家的人马没看清,不过左不过就是周边那几家大户豪强。”毕轩盛苦笑着摇摇头,“如今在县里巡逻的不仅有国民军,各家大户的乡勇也出来了。到处都贴了告示……” “告示?什么告示?”冯海蛟急忙问道。 “在这里。”毕轩盛从怀里扯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来,“我叫手下从集市上扯下来的。” 冯海蛟打开一看,却是女县令发的文告。要说起了这算是悬赏告示,因为上面明文悬赏了他和手下的主要匪伙头目,包括毕轩盛、詹喆堃、辛劳楠等人,一个不喽,全都开列其上。密密麻麻,足足有三四十个名字。 再看赏格,却气歪了冯海蛟的鼻子:他这个阳山三霸,这黎蛮女县令居然只悬赏三两五钱银子――不但如此,他还屈居第二,排在詹喆堃的后面:赏格是四两银子。接下来的,不外乎一两、二两,最低的只有五钱。毕轩盛居然也被悬红了三两银子。 “老爷莫要看赏格,且看正文。”毕轩盛见他盯着通缉名单咬牙切齿,赶紧提醒道。 冯海蛟赶紧看正文,原来“悬赏捉拿,死活不论”只是这布告的第一条,接下来还有几条,都是针对本地的大户们的,要他们“整顿保甲,日夜逻察”,严禁“通匪”,不但严禁大户们自己和土匪有往来,本家、亲属、佃户、奴仆……只要有想干的,一旦有和土匪往来的证据,即按通匪追究全家:重则斩首、没收家产流放“远州恶军”,轻则罚款罚工。 第二条却是对匪伙本身的,晓谕匪伙中的普通喽啰,愿意弃暗投明,一律既往不咎。若能带来匪伙头目下落或是首级的,另有赏赐。 冯海蛟一路看了下去,越看越惊心。悬赏他并不在心,但是下面这几条,却是摆明了要本地的大户和他“割席断交”,这可就掘了他的根子了。 自古匪伙和大户之间的关系始终是颇为微妙的。特别是在连阳这样的偏远山区,土匪和大户不仅是“暗中勾连”这么简单,有时候他们还是“盟友”:在本地常见的宗族、土客械斗中,常常有大户会雇佣土匪来增加战斗力,匪伙也乐于充当大户的打手,由此来获得额外的收益,安全的庇护所和交通官府的渠道。特别是匪伙需要的大宗粮食、布匹和食盐,几乎全部要仰赖通匪的大户来供应。 澳洲人开具的这几条,措词严厉――最关键是他们挟大崀圩一战之威,本县没有哪家大户敢不把他们的话当真:孙大彪全家的脑袋可都齐齐整整的挂着呢。 也难怪毕轩盛第一件事便是将布告给他观看。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摇了摇脑袋,把布告放在油灯火上引着烧了,这才问道:“见到詹老爷了么?” “见到了,”毕轩盛道,“我带着从人不敢走大路,只绕小道――他娘的连小路上都有大户的乡勇。各村各寨都有人放哨,一见生人靠近就敲锣,召集乡勇盘问。总算我干粮带得多,没饿死……” 冯海蛟没兴趣听他讲历险记,打断他道:“詹老爷怎么说?” “詹老爷的意思和我上回说得一样,请您老人家立刻放弃青莲圩,带着人马和他合兵一处,再做计较。辛家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髡贼一时间不会和打到那里去……” “辛劳楠的那个庄子我知道,险要是险要,可是庄子就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带着几百弟兄还有家眷,住哪里?” “只能叫大伙搭个窝棚对付一下了。青莲圩这地方可是无险可守啊。”毕轩盛劝道,“髡贼在江上的水军又强,水路全由他们控制,船只任意往来。若是髡贼水陆夹攻,我们抵挡不住……” 虽说到目前为止,澳洲人的船队和巡船还只到县城,尚未上行到青莲圩一带。但上行到本地不过是时间问题。 青莲圩三面环水,冯海蛟能盘踞在此全凭水势。然而澳洲人的炮船比自家的划艇厉害百倍,若真按毕轩盛所言,澳洲人水陆并进,这青莲圩便是绝地! 想到这里,冯海蛟一屁股坐倒在太师椅里,良久不语。 毕轩盛知道这番话已经打动了他,心中暗暗佩服詹老爷神机妙算,便按照詹喆堃事先教他的话说道:“辛家庄那地方我瞧了,庄子是小了些,但是山上地多人少,先搭窝棚凑合几个月,再慢慢盖房――兄弟们的住处自然就有了……” 冯海蛟打了个激灵,他想起来了:辛劳楠的庄子很小,不过二十多户人家:不是他的亲族便是他的亲信。满丁壮打满算不过二十来人;詹喆堃和毕轩盛到阳山来,带了三十多个从人。也就是说,辛家庄上现在丁壮不到百人…… 他立刻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辛家庄的模样:这地方好多年前他去过一回,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不过大概记得是在群山之中,庄子就在山顶平地上,要上山得经过一条崎岖的山路,途中还有几处险要的关隘。的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山顶上有几十亩田地,有水源。自己也囤积了不少粮草,都带上山去,几百人躲在上面吃喝不愁。髡贼再厉害,也没法把大炮拉到陡峭的山路上…… 冯海蛟动了心,只要带着人马到的辛家庄,这辛家庄便姓了“冯”。就算詹、辛、毕等人有什么怨言他们也不敢造次――真要不听话就一股脑的都给屠了了事!辛劳楠在连江上行劫多年,大约好东西也不少。 想到这里,冯海蛟点点头,郑重其事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他故作沉痛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这青莲圩是我发家的本钱,如今竟要丢给髡贼!”说罢还挤出几滴眼泪。 毕轩盛劝道:“老爷莫要伤心。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咱们到山上避一避风头,待得朝廷大军反攻,老爷下山来这青莲圩还不一样完璧归赵?” 虽说是一句空话,却让冯海蛟颇为受用,笑道:“毕师爷果然是读书人,好会说话!” “哪里,我们都要仰赖老爷的洪福。”毕轩盛恭恭敬敬道,“这阳山迟早还不是老爷的?” 冯海蛟惺惺作态的一番,当下吩咐各路头目和匪伙中的管事匪目,收拾起行装物件,打点起粮草金银,预备着全伙退往辛家庄。 然而想跑路却不简单,冯海蛟盘踞青莲圩多年,光是居住在本地的匪伙的家眷就有二三百人。加上最近几个月入伙的,足有五六百人。其中还有许多妇孺。要带上物资、细软。辛家庄距这里足足有七八十里路,大半是山路。自己的队伍即有家眷又带着许多物资,每天能走上二十里地就算不错了。就算沿途顺利,至少要走上四五天才能到。若是半路遇到袭击,这么一支拖家带口的队伍,顷刻便会溃不成军。 他思来想去,只有冒险走连江的水路,不遇到澳洲人的巡船,便能省却一大半道路,进了山,澳洲人想截击也不容易。 因而他一面吩咐准备船只,一面派人在县城附近沿江各处要点监视,一旦发觉澳洲人船只往青莲圩而来的,立刻点燃烽火报警。 “实在不行,便走夜船。”他手下的人提议道。 夜间行船极不安全,不论是本地人还是澳洲人,夜间都不开船。冯海蛟常年“靠水吃水”,对连江的水文地理情况非常熟悉,冒险夜航勉强使得。 “就这么办!”冯海蛟道,“传令下去,叫大伙都收拾起铺盖,准备搬家!” 第一百八十六节 军心动摇 放弃青莲圩跑路的命令很快就发了出去。冯海蛟虽说自打有了“把总”的官衔,便学着官军的样式,设了中军、老营,又选了二十多个亲信喽啰算作是“亲兵”。也胡乱封了些队官之类的官衔给手下头目。实则他还是过去当水匪的老做派,凡事都是直接打发自己的亲兵去做,下面的头目反而不被信用,能真正掌握的队伍也就是原来的自己的百十来号人。这“搬家”的命令传下去,整个青莲圩虽说立刻就闹哄哄的忙乱起来,却是忙中无序,折腾了到了第二天下午,还有一多半人没有整理好行装。 他的部署们心有疑虑,不知道要去得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许多人住家就在附近村落,听说要走,把家眷留下自然不放心,但是携家带口的跑路,路途的艰险不问可知――何况到了地方能不能有房子住,有无粮食亦是未知数,不免人心惶惶,大哭小叫。 新近投奔来得的土匪原都是趁着热锅来下面的,如今的风向转了,便对冯海蛟的前景便不甚看好,此刻听说他要弃了青莲圩跑路,愈发人心惶惶。有些家就在附近的喽啰寻思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喽啰,当土匪不过是为了捞些外快,如今冯海蛟的“风”不顺,自己何必跟着他抛家舍业的跑路?当下便有人借口“去接家眷”或是“回去安排下家事”,三三两两开溜回家。 冯海蛟顾不得这些――他家盘踞本地多年,积存的财货极多,光是收拾行李细软便忙得不可开交。此刻府邸里笼罩着一片慌乱惊惶的气氛。管事们吆喝着,指挥仆役扛抬着贵重物品,出出进进,门外的照壁前堆着满满的箱笼,还有成堆成堆的东西摆在院子里,等候着挑夫们往船上装运。女眷和女仆们则在房中忙乱地收拾着金银细软。 冯海蛟坐在书房中,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时的有管事的过来请示某件物品要不要带走或是如何处置,他总是一一给予答复,好似一个最精明强干的主妇一般。 多年营生,府邸里积存下来的财货甚多,有些是他的心爱之物,但是不少物件要么笨重要么易碎,搬运起来多有不便,只能忍痛割爱,弃置与府中。 “老爷,这镶宝扇屏……”管事的又来请示。 冯海蛟知道管事的来问得是什么,这扇屏风共有十二叠,体型甚是巨大,紫檀木质地,上面有各种宝货镶嵌的岛屿、海鱼、帆船――是他年少时候从一条商船上劫来得,据说原是外洋的贵人所订,要用在宫殿之中的宝物。 此物自从落到冯海蛟手中,他爱不释手,摆在家中。说来也奇:自劫得这道屏风之后,他的“生意”便顺风顺水,愈做愈大。冯海蛟一直视力其为自己的“福物”,一直摆在书房的正房当间。只要看到这扇体型巨大的让房屋都觉得壅塞的屏风,他就会觉得自己依然运势正旺。 如今要跑路,这体积巨大又十分沉重的屏风显然难以搬运,在船上好说,下了船走山路,不但搬运艰难,一路的磕碰也在所难免。 冯海蛟沉吟片刻,望着巨大的屏风良久始终不说话。管事的试探地道:“老爷!小的叫人多预备芦席草绳,不如将它仔细包裹起来,藏在江边的山洞里,外面砌上乱石,保管瞧不出来……” 冯海蛟思索再三,一跺脚道:“多找些包裹的草席,再抓些伕子来,带走!” 不论眼下的形式有多困难,他也不能丢了这个给他带来起运的“福物”。当土匪的人往往十分迷信,非常看重这些,冯海蛟也不例外。 管事的张了张嘴,没敢再劝。他知道这东西对冯海蛟的有多大的意义,自然也不敢再违拗这个杀人魔王的决定,当下退出去叫人去抓伕子,搜刮材料。 安排完了这件“福物”,冯海蛟吐出了一口浊气,觉得也不是那么烦躁不安了。屏风还在,他的“运气”还在,只要能安然到得山寨,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澳洲人总不见得还会追到深山老林里来。等到官兵回来,他下山助战,依然还有这份好家业――当然,那时候他大约已经受了朝廷的封赏,是正儿八经的缙绅老爷了…… 冯海蛟沉浸在这美梦中,忽然有人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 “老爷!” 冯海蛟皱起了眉头,侧着头问道:“何事慌乱?!” 进来得是人是他的亲兵头目莫崇,和他沾点瓜蔓亲。虽然打仗不怎么行,但是一向善于逢迎,又喜在背后进人谗言。所以颇受这位“表舅”的青睐,引为心腹。他也就愈发变本加厉的窥探他人阴私,偷听只言片语。为此祸害了不少人。不但百姓们深受其害,便是匪伙中吃了他苦头的人也不少。 莫崇垂手道:“适才我在外面观望,见来了不少弟兄的眷属……说是要随队迁徙吧,却不带行装干粮,空着手鬼鬼祟祟进来,找到自家亲人便拉在一边说悄悄话,背着人不让听。这中间恐怕大有文章……” 原来,就在下令收拾行装之后的第二天中午,青莲圩里便出现了新的混乱:匪伙的家眷们一个个都进了镇,妻子找丈夫,父母找儿子,有的拉,有的劝,有的闹,有的哭。冯海蛟龙集团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许多人都是很快就被这巨大的浪潮冲击得四分五裂,混乱不堪了。 于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就带着无形的翅膀传布开来:“回家能活命,捉住必杀!”“黎蛮女县令要调来几万琼州府黎兵苗兵,山沟里到处要过兵了”“米饭都吃不上几回,吃好的是官长,吃丑的是我们小兵!”“在家欠了租子被财佬打屁股,在这儿点卯迟了被头目揍军棍,穷人到哪里都是被欺侮!”“官府,官府个屌卵!熊文灿自己都要被砍头,还跟他们做官的去送死!”匪徒们的心动摇起来了,原本偷偷摸摸的跑路,已经变成了公然的行动,不少胆大的已经带着东西随着亲人走了……” 冯海蛟听了他的话,勃然大怒道:“这还了得!不来个杀一儆百,都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杀!杀!杀!”说着,他伸手抓起腰刀,就要出去看个明白。 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毕轩盛,见他气冲冲的带着佩剑要出去,故作惊讶道:“老爷,何事动怒?” “这帮子新码头的兔崽子,仗没打,白吃了我几个月的粮,如今要挪个窝,一个个就和兔子似得要跑了!”冯海蛟恨恨道,“得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军法如山。” “是,非如此不能震慑军心。”毕轩盛赶紧逢迎道,他看这冯海蛟出去,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莫崇,微微的点了点头。 冯海蛟提着鞭子带着十几个亲兵,怒气冲冲的赶到圩场上,这里乱哄哄的堆满了杂物,土匪和眷属们来回穿梭,闹哄哄的一篇忙乱。 他放眼看去,果然圩场上的女子不少,有老有少,还有的拖着孩子――大多脸生,显然是前不久才来投靠的喽啰的家眷。看到他们和喽啰们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冯海蛟愈发恼怒,觉得这些眷属是来坏他事的。 “脸生的,统统给我拿下!”他手中鞭子一挥,喝令道。 身边的亲兵如狼似虎,顷刻便将十多个女眷绳捆索绑,押到冯海蛟面前,大声吆喝着:“跪下!” 冯海蛟举着马鞭呵斥道:“你们这些大胆妖妇!大战在即,竟敢混入营中妖言惑众!说:是谁叫你们来得!” 被抓来得都是些农村乡野的妇女,因为听说冯把总的队伍要开走,急着赶来看望家里的男人,劝男人跑路的自然是有,但是多数妇女胆小怕事,并不敢撺掇男人回家,只是带来了些衣服干粮相送,免得行军路上冻饿。再说几句体己话,若是男人有几两饷银、几件掳来得细软能带回家去,那是再好不过。 没想到话没说上几句,却被绳捆索绑的押到了冯海蛟的面前。 冯海蛟是什么人,在阳山县里无人不知道,此刻见这煞星凶神恶煞,眷属们都吓得没了魂一般,任他骂了半天,才有人颤颤巍巍的应道: “奴婢等是听说冯老爷的队伍要开拔,怕男人在队伍上衣食短少,才过来送衣食的。” “胡说!我看你是奸细!来蛊惑军心的。”冯海蛟暴跳如雷,“拉下去,都杀了!” 圩场上顿时哗然一片,十几个喽啰忙过来,齐齐给冯海蛟跪下,磕头哀告,说这些都是自己的老娘媳妇,来送衣服干粮的,并不敢教唆逃兵。为了表示所言非虚,还把送来得破衣烂衫和黑硬的杂粮饼拿出来。 “老爷!”内中一个喽啰道,“要是叫小的们逃走,何必送来衣服干粮呢,小的家就在十里地之外,真要跑,空着身子就跑了。请老爷明察!” 第一百八十七节 人心难测 没想到这句话让冯海蛟眉头一拧,厉声喝斥道:“这么说,你是想跑就跑喽?!” 喽啰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哀求:“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他老婆虽然被绑着,也连连跟着磕头哀求。 冯海蛟嘴角冷笑,道:“都拉下去,全部砍了!” 亲兵们立刻便来拉人,圩场上哭叫声一片,有叫“饶命”的,也有喊“冤枉”的,旁边的喽啰们也觉得这样处置太过,虽然他们都是“新弟兄”,总也在一个锅子里搅过几个月马勺。但是他们都惧怕冯海蛟这个煞星,无人敢上来求情。眼瞅着几个人被拉了过去,亲兵们挥刀斩下,顿时落下四颗人头。腔子里鲜血直喷。 亲兵甩干刀上的血迹,正要过来拉人。毕轩盛却从后面挤了出来,气喘吁吁,一副狂奔过来的模样,劝道:“老爷!老爷!他们纵然有千般不是,您老大人有大量,饶他们一条命……” 冯海蛟不耐烦道:“大战在即,临阵逃脱是当如何处置,先生比我更清楚吧?!” 毕轩盛一躬到底,做出十二万分的谦卑,道:“老爷!队伍要开拔,夫妻一场,眷属前来相送亦是人之常情,若要斩首,未免处置过重了……” “这么说我是冤枉他们了?”冯海蛟瞪起他的黄眼睛,问道。 毕轩盛赶紧道:“老爷言重了。倘若他们真是意图逃走,学生断不敢求情。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眷属相送,动摇军心却是实。念在他们都是新来的弟兄,不懂规矩,教训他们几军棍也就罢了。何必杀人呢。” 冯海蛟见圩场上的众喽啰面露不忍之色,加上毕轩盛又卑辞求情,不便再发作,便道:“既然你为他们讲情,便饶了他们的性命。”说着他叫来亲兵队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些个人,不论男女每人打八十军棍!以儆效尤!”说完他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身,才提着马鞭回府邸去了。 毕轩盛见亲兵队长取了军棍来,要将一干人捆打。便道:“这里有女人,军棍打了沾晦气,弄些竹条子抽便是。” 众喽啰知道他是借着“晦气”以轻代重,纷纷用感激的眼神目送着这个过去被他们视作“外人”的年轻师爷离开,接着大家也都散了,各忙各得事情去了――谁都怕自己成为下一批被宰得鸡。 圩场上,十多个喽啰和他们的母亲、妻子、姐妹,被亲兵们捆了丢在地上,军棍竹条噼啪起落,满场都是哀号声告饶之声。四具无头的尸体被弃之一旁,血把泥土染地乌黑。 冯海蛟的搬家行动又拖了一天,直到第三天一早,船队才逐次出发。他和手下都是吃惯了水上饭的人,船备得足,又熟悉航道,虽说担心澳洲人半道伏击,一路上不免提心吊胆,航行倒还顺利。 辛劳楠的庄子位于阳山与邻县的交界处群山里,历来是三不管地区,此地原有瑶民村寨,后来为官兵剿灭大半,又迁入了不少外来的客家在此耕山,形成了汉瑶杂居的局面。 辛劳楠家世代半农半匪为业。辛家庄所在的地方,名唤雷打坡,实际上是崇山峻岭之中的一座孤峰,四周都是山沟峻谷,峰顶地势稍平,又有水源。便成了村寨聚居之地。 要上雷打坡,只有三条道路。冯海蛟走得便是最方便的一条。从连江畔的胡湾下船,沿着黄丹沟一路上行二十里,就可以到雷打坡的头道寨门下。 冯海蛟的船队一路平安无事,在胡湾弃船登岸。队伍沿着黄丹沟一路向上前行。黄丹沟地势并不陡峭,峡谷两面丛林密布,谷底是潺潺溪水,一条沙石小路弯弯曲曲沿着溪水向深处延伸而去。风光端是秀丽。 然而冯海蛟一行人却无心欣赏沿路的景色。虽说从胡湾到雷打坡只有二十里路,但是队伍连脚夫、眷属在内,足足有四五百人,还带着许多箱笼。 箱笼细软很是沉重,沿着山路搬运,消耗的气力远比平地上也大得多,幸亏这里的山势尚不陡峭,路途也不艰险。一路走走歇歇,从中午出发到傍晚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途。已将脚夫和喽啰们累得够呛。随队的妇孺除了大头目的眷属有轿子乘坐之外,其余都是步行,总算路途尚不遥远,虽然一路上队伍走得稀稀拉拉,到天黑前也大多到了宿营地。 冯海蛟一路坐轿,到得宿地,只见人马东倒西歪,各种箱笼货物丢得满地都是,有的包装都破绽开了,营地四周也无人警戒,喽啰们要么歪在地上休憩,要么就着凉水啃干粮,不由的一阵气恼,又是叱骂又是鞭打,好不容易才把人从地上都赶了起来。四面派上岗哨。这才回到草棚下休息。 歇下不多片刻,便头目来禀告,说随身携带的粮食不多,如今不够吃了。 “出发之前,不是每人都发了十天的干粮么?如今才过了六日,怎么已经不够吃了?” “干粮是发了十天,可是只有兵丁才有,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头目为难道,“还有那一百多夫子们,因为要搬运货物,也带不了几天干粮。” “脚夫不说,各家的家眷难道自己就不备干粮?” “小门小户家里都缺粮,备不了多少。”头目道,“依小的看,是不是明日一早便派些夫子回胡湾去搬运些粮食。” 留在胡湾的船上还有几百石粮食――因为没有人力可以搬运了,只能先留在船上派人看守。 冯海蛟犹豫了――倒不是他不舍得这些粮食,而是一旦要派脚夫去运粮,这些细软箱笼便要在这半道中抛下一部分来才能继续前行。当然了,到山寨之后,还可以再派人来取。不过箱笼都是金银细软,丢在这山谷里他不放心――哪怕派人看守也不行,这些东西足够人起黑心了。 “叫大伙忍一忍。到得庄子上,有酒有肉,敞开着吃!”冯海蛟急着上山,一来只有到了山寨才能保证安全,二来他也急于要见到詹师爷,听听他的消息――特别是官兵的消息。 对于眼下的冯海蛟来说,詹喆堃的熊督师的师爷这个光环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知道自己躲到辛家庄亦不过是苟延残喘,等到他们平定了连阳三属,自然会腾出手来收拾自己。 要活命,要继续当他的“阳山三霸”,唯有朝廷可以依靠。 然而这些日子的流言却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因为盛传熊文灿已经被朝廷革职拿问,恐怕性命不保。一旦熊文灿被斩首,詹喆堃自然也就没了价值。新来得督抚还能不能想到他这“孤忠”,这是要大大的打个问号。 正在烦忧,有人过来禀告:“辛家庄派人来了。” 冯海蛟精神一振,道:“来了多少人?” “三个人。” 闻听只来了三个人,冯海蛟不觉暗暗失望,他原以为辛劳楠会派人带着酒肉来犒劳,这样至少可以让手下的劳顿和怨气少一些。 “叫进来。” 进来一个山民男子。此人冯海蛟认识,是辛劳楠的亲信。 “小的黄大桥,参见冯老爷。”说着他在地上磕了个头。 “请起。”冯海蛟摆出一副“官体”,明明很想开口,却硬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是从辛掌柜那里来得?” “是,老爷。”黄大桥恭恭敬敬道,“小的奉我家掌柜之命,特来迎候冯老爷,也给冯老爷带个口信。” “你说罢。” “一是辛掌柜问老爷要去多少人,得有个数目,他好安排食宿……” 冯海蛟暗暗想这老狐狸倒是精细!大约是怕我人多会反客为主。 想到这里他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回孙兄兵败殒命,大大的折损了我们弟兄的威风。自古共富贵易,共患难难。原本来投的各路弟兄走了不少――我也不好挽留。如今只剩下原先的老弟兄还能跟着我。” 黄大桥恭恭敬敬的听着。 冯海蛟做出一副前途无望,灰心丧气的模样,“我手下的弟兄还有一百多人。加上眷属,亦有小三百人。只是兄弟这回从青莲圩出来投奔辛掌柜,一家一当都带来了,所以雇来二百多民夫相随。这些人到了寨子里赏他们吃顿饱饭便可打发回家,无需多预备粮食。” 这番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的队伍人数众多,这是瞒不了人的,就算现在天黑黄大桥看不清,明日一上路,辛劳楠的探子有充分的时间来清点他的人数。 好在他的队伍里确实眷属众多,虽没有近二百人这么多,至少亦可打消辛劳楠的一部分疑心。他说手下老兄弟有一百来人,这也是辛劳楠知道的旧事。队伍里箱笼众多,多数人都在搬运,这也是事实。 “是,小的回去就转告掌柜的。” “既然有一,自然还有二,辛掌柜还有什么话?” 第一百八十八节 反客为主 冯海蛟笑道:“你去回你们掌柜,我这里眷属多,又有许多行李箱笼,便是想走得快也不成。只能慢慢的走。大约也得再走上个三天才能到。让他不必着急预备。” “是,多谢老爷体谅。” “给黄管家拿五钱银子。今后还要多多劳烦你。” “不敢,不敢。”黄大桥连连作揖。他走后冯海蛟暗想:这老狐狸果然是担心我上山来吃掉他的产业。这反而让他安心了――只要上得山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雷打坡的最高处,是一堆凸起的石山。光秃秃的石头在这满目苍翠的山顶平地上显得尤其惹眼。 石头山即不高也不大,胜在地基稳固,顶部平坦。因而不知在哪一年,这里便兴建起一座简陋的寺庙。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兴废几次,三十年前辛劳楠带着庄客部属来到此地建山寨的时候,已是摇摇欲坠。辛劳楠便将这座几乎颓倒的寺院整修一新――做无本生意的人杀人放火,最需要有个寄托依靠。 寺院修成之后,这里不但成了他和手下喽啰们进香祷告的地方,亦是他发号施令,大秤分金,处理山寨事务的地方。 在殿宇中间的佛像慈悲的目光下谋划着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分着沾着人血的金银,匪徒们居然从来不觉得荒谬――甚至每次“做生意”前后,还要来祝告平安。 殿宇的摆设很时候简单。供桌前,分两路八字形摆着四组桌椅和茶几。正中是一张八仙桌和四把太师椅。若没有正中的佛像、供桌,便是很常见的大户人家的厅堂。 这殿宇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宇左右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宝剑。这些宝剑,有的不但剑身是上等苏钢锻造,更是装饰精巧,金银吞口,鲨鱼皮鞘;亦有制作粗劣,铁条子套着木剑鞘的劣货。这些武器都是多年来辛劳楠的“战果”。每次在江面上劫杀行人商户,遇到背着“琴剑书箱”的书生,请他们吃了板刀面或者馄饨面之后,便将他们的宝剑带回,挂在墙上细细赏玩,回味着这些人在他刀剑下的最后模样。 辛劳楠身材瘦小,虽然已是六十出头的老人,却依旧十分精悍。他穿着百姓的短褐,并不象他的许多同类那样,装斯文充老爷。此刻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一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其他几张太师椅里,分别坐着两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其中一个正是詹喆堃,另一个,却是杨景辉。 毕恭毕敬的站在当间的一个人,正是派去与冯海蛟联络的黄大桥。 听他说完了见冯海蛟的经过,詹喆堃问:“人数查清了么?” “查清了,我一一点过了。带刀枪的大约有一百人。不成丁的家眷亦有一百三四十号,其他都抬着行李箱笼。人数很不少,足足有二百多号人。” 这个数字和詹喆堃派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相差无几。他微微点点头,道:“你辛苦了,到粮台支二两银子。” “是,谢爷的赏!”黄大桥大喜过望,没想到去传个话,点个人数就能拿赏。这詹老爷果然比辛掌柜的大方! 他心里这么想,可还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辛劳楠――依旧闭着眼睛,一脸的漠然。 黄大桥退了出去,詹喆堃和杨景辉对视一眼。詹喆堃端起茶盏,微微笑道:“这冯海蛟,是存了反客为主的念头。” “他有这个心,不足为奇。”杨景辉朝着辛劳楠看了一眼,没错,他们也是“反客为主”。 杨景辉自从在广宁竖起了朝廷的大旗,一度也混得风生水起。然而随着国民军驻军的增加和地方政权机构的巩固,他的活动范围愈来愈小。而伏波军的不断进剿,最后,连老巢杨家庄也只能抛弃不要。带着全庄壮丁资财上了解问东的朝山寨 朝山寨原是解问东火并了老大夺下的,地处两县交界之处,地势险要。躲在里面亦可苟延残喘一时。然而詹喆堃认为此地虽然偏僻,但是孤立无援,一旦髡贼缓过气来,集中兵力进剿,朝山寨孤立无援,一旦被四面合围,就是必死之地。 詹喆堃潜入连阳三属活动,在阳山结识了阳山三霸,又知道了辛劳楠的雷打坡这个地方,他借着安顿张天波家眷等机会,到过这里几次。对这里的地势地形十分满意。而且知道了雷打坡到朝山寨的距离不过二十里,正是一个可以互为犄角的地方。 因此他立刻起了夺取雷打坡的心思。 詹喆堃是文人,自然与同是文人出身的杨举人更合得来。何况这阳山三霸的水平,他也都见识过――“无可用之才”。虽然孙大彪一度把阳山县搞得天翻地覆,但是他始终认为这些土匪不过是炮灰,用来扰乱髡贼可以,干大事是不成的。 自然,以杨举人现在的实力,硬打不了--他在广宁连续打了几次败仗,手下的乡勇损失很大,现在朝山寨里,从十五到六十的丁壮倾巢出动也只有三百多号人。要强攻天险只能算是送人头。詹喆堃和杨景辉便和暗中商议再三,决定智取。 辛劳楠年岁已高,多少有些糊涂。加之又贪图财货。并不防这詹老爷居然打他的庄子的主意。就在孙大彪被夜袭,全军覆灭之后的几天,詹喆堃带着解问东为首的十多个精干乡勇,以“运送孙大彪的财宝”为名混入寨内,当晚悄悄杀死守卫,打开寨门,引杨景辉的大队人马进入寨。 辛家庄不过二十多户人家,丁壮不到五十人。全靠天险护持。杨景辉的大队人马上得山来,斩杀了几个抵抗的,庄子也就不打自破了。 詹喆堃来过这里几次,平日里又多有留意。早就把辛家庄的人际关系摸得一清二楚。占住了庄子之后,立刻清洗屠杀了辛劳楠的亲信和同族二十多人,用这些人钱财女眷将剩下的庄客、仆役收买过来。接着,杨景辉又把朝山寨里的庄客乡勇调了一部分过来。充实雷打坡。如此一来,不但实现了詹喆堃的“两寨互为犄角”的形势,也借此把解问东的部下拆成两半,不但削弱了解的实力,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原来在朝山寨的根基。堪称一举数得。 至于辛劳楠本人,杨景光原也是准备给他个“阖家灭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詹喆堃却拦住了他,说:“不急”。 詹喆堃留下辛劳楠满门,并非良心发现或者有什么“不忍”,而是他在阳山活动的日子里了解到,雷打坡这个地方在连阳三属颇有名气,不少土匪强人都把这里当作窝赃和风声紧张之时的养伤藏身之处。所以当初孙大彪等人才会把张天波的家眷藏在这里,詹喆堃也能用“运送财宝”为名混入庄子。 这个名声大可利用一把,詹喆堃认为,特别是眼下各路牛鬼蛇神城狐社鼠惶惶不可终日,很有可能纷纷带着细软家眷投奔过来。 “只要辛劳楠这个活招牌在,自然还有人来自投罗网。”詹喆堃拈须笑道,“到时候如何处置,还不是杨老爷的一句话?” 杨景辉哈哈大笑,辛劳楠一家才算逃过一劫。被分开关押起来。只有辛劳楠本人,不知道被詹喆堃灌了什么药物,每日便如泥胎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摆布。 “来人,辛掌柜累了,服侍他回去休息。”詹喆堃吩咐道。 虽然给他灌了药物,辛劳楠可以说是又聋又哑,但是詹喆堃生性小心,虽然眼下不能不让他活着,但是既然活着,便有几分危险。必须十二万分的谨慎。 “请解总爷过来议事。”待辛劳楠去了,他又吩咐道。 “叫他做什么?”杨举人有些不解,在他眼里,解问东就是个粗坯,上阵厮杀或许是把好手,商议决策这种事他上不了台面。 “此言差矣,”詹喆堃正色道,“解团总既是你手下的乡勇总练,这么大的事情他岂能不知?何况眼下的形势,更不可使他有自外之心。” 解问东不是杨老爷的亲信嫡系,虽然当初火并寨主,献朝山寨立下大功,这次夺取雷打坡又出力很大,但是在杨家的集团里永远都是不被信任的“外人”。 借着分寨的名义,拆散他的人马,把他调到“生地”……这些举措,詹喆堃认为并无不妥。但是一定要抚慰好,这种抚慰不能只靠封他一个“团总”的名义外加分钱分女人,还得让他有“自己人”的感觉。 詹喆堃暗中观察过这个前土匪头子,觉得此人粗中有细,办事干练果断。用得好是莫大的助力,若是驾驭不当,便是极大的隐患。正是那种所谓“用不了最好杀掉”的人。杨景辉等人不信任他再正常不过--毕竟他是个当初火并过老大的“二五仔”,也不姓杨。 他虽然竭力扶持杨景辉,但是亦不希望成就一支铁板一块的“杨家军”,解问东便是他的闲子冷棋。 第一百八十九节 解问东 解问东原在寨上巡察,忽然闻听召见,不敢怠慢。赶紧到庙里来了 他是个身材中等的普通汉子,气质外貌和普通的殷实农户一般无二。并不象许多他的同伴们那样带着匪气“挂相”。他是猎户出身,没念过书,目不识丁,但是打小练得一身好筋骨,在朝山寨这个土匪窝里,从小喽啰做起,一步一步的爬到二掌柜的位置。 或许是他的本事太大,又或许是他善于结纳人心,引起了大掌柜的疑心。于是朝山寨的一场火并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原本势单力薄的解问东引杨举人为援,干掉了大掌柜。 虽说干掉了大掌柜,但是他依旧不是老大。杨举人当了他的新主人。对杨举人,他是服气的,因为杨景辉是个举人――在广宁这种地方,举人老爷那是可以县令平起平坐的人物,是县里谁也惹不起的角色。不但官面上的势力要敬他,就是他们这些大天二,照样不敢招惹。 虽说服气,可是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杨景辉虽然表面上很器重他,拿下朝山寨之后不但重赏了他,还派他当了朝山寨的“知寨”,可是他知道,杨举人并不信任他。这使得解问东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了举人老爷的猜忌。 比起杨举人,他觉得还是新来的詹师爷人更可亲近些。虽然詹师爷的名头大得吓死人,但是待人却比杨老爷和气诚恳,对自己也多有关照。特别是杨家举族迁入朝山寨之后,杨家对他的猜忌日浓,他多次为居中转圜,没有让矛盾暴发出来。也免了他陷入危险的处境。 解问东是个聪明人,虽然是猎户,不见得懂天下大势,一府一县的局面他还是看得明白的:不论杨家是否猜忌他,眼下也只能同心协力才能渡过这关。 他们夺下了雷打坡,正是詹喆堃提议让他到雷打寨当知寨。虽说离开了自己的老巢,又只能带走一半的老弟兄,但是至少他不用在朝山寨在一群杨家族人的虎视眈眈之中如履薄冰了。因而颇为感激詹喆堃。 “见过老爷!见过詹师爷!”解问东行过礼,垂手侍立,一副毕恭毕敬听候吩咐的模样。 “不必多礼,请坐下议事!” “不敢,”解问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老爷面前,哪有小的的座位。” 若是往日,解问东这么客气一声,杨景辉也就罢了。按他看来,说句请坐,便已是给足了他面子――毕竟只是个粗人。然而今天杨景辉听了詹喆堃的话,有意要笼络。便坚持道:“你是本寨的知寨,这雷打寨的安危都系于你一身,不可轻慢了自己。请坐。” 解问东有些诧异,不过并不意外。当下谢了座,在下首侧身坐下。 杨景辉和他客套了几句,便问起了这雷打坡的设防情况。 雷打坡虽然解问东过去从没来过,他当知寨也没多少日子,却已把这里都踏勘过一遍。这是多年为匪的习惯,不但要知道敌人会从哪里攻来,更要知道危险的时候从何处逃窜。 他在雷打坡转了几圈,觉得这真是个好地方,虽然地方比朝山寨小,但是条件却好过数倍。特别是山上的水源充沛,又有大面积的平地,能开垦上百亩的田地,其他坡地还能种植果树和茶树。几百人足以自给自足。而且这里的地形又比朝山寨要艰险许多。三个能上山的豁口都无需投入太多人力修缮城墙就能固守――比起朝山寨前后修了十几里地的寨墙相比。辛劳楠当初修了三座寨门而已。不久前他们夺取雷打坡,若没有詹师爷的里应外合之计,杨老爷的队伍根本就打不进来。 “……这里真是块风水宝地!”解问东说,“险峻就不用说了。小的踏勘了全寨,这里的上山道路只有三条。” 最常用也最好走的,自然是冯海蛟走得黄丹沟,山势相对平坦,但是到得山下,便是大西门。 从黄丹沟过来的道路,到这里便嘎然而止,原本平缓的山势也陡然出现一道七八丈高的断崖山弯。大西门就在山弯的底部的悬崖上。要进门便要沿着断崖上的之字形石板路曲折而上,不但道路艰险,且全程都在山弯两端上的弓箭、鸟铳的射程之内,再加上寨门上的滚木礌石,要攻上去的难度可想而知。 即使能攻破大西门,沿着大西门往上,又是三里许的陡峭山路,半路又有石门控扼。过了第二道石门,再往上行,才能抵达雷打寨的正门。是寨子出入的正道。 另外两条就艰难的多了,其中一条是寨子东面的东来门。这座石门矗立在山脊上。道路沿着山脊曲折而下。山脊两边都是悬崖,道路只容俩人并肩。 第三条道路在北面,距离东来门不远,寨中人称之为小北门,之所以称之为“小”是因为这座门很少用。解问东在寨中旧人的带领下曾经实地去看过一回,是在悬崖上开凿出来的石板小路。虽然只有不到一里的山路,远比大西门和东来门来得近,但是这悬崖上的石板山路近乎垂直,不论上下山,都要手脚并用,稍有不甚就有坠崖身亡的风险。就算无人守卫,只要没有开门相候,便是爬上山坡到门前也无法入内,故而平日里几乎无人行走。 “难怪辛劳楠这么多年也不拉队伍,就靠着他这几十个人便能守得稳稳当当的。”杨景辉道,“这次若无詹老爷神机妙算,我们还真拿不下来。” “辛劳楠虽说是老糊涂了,说到底还是犯了一个贪字。”詹喆堃笑了笑,“若非贪财,岂能被我们用几箱子细软赚进来?” “亦是解团总奋勇当先,斩关夺门。我等方能占据这等风水宝地。”杨景辉笑赞道。 解问东赶紧起身叉手道:“老爷言重了。” 詹喆堃摆手示意他坐下,道:“看上这风水宝地的,可不止我们一个。” 杨景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诱冯海蛟上山,吞并他的人马财货这件事,在庄子里只有他和詹喆堃知道。解问东是不清楚的。 果然,解问东一脸懵懂,道:“莫非,莫非髡贼要攻打这里?” “髡贼的女县令,这会忙着对付大户,顾不上来对付我们。”詹喆堃悠悠道,“是冯海蛟。” “是他?!”解问东的脑子里如风车一般的转动。冯海蛟这些人的事情,他多少听詹喆堃等人说过。这算是他们在阳山的“盟友”,本地的一霸。眼下阳山的情形不好,冯海蛟上山避难,躲躲风头,应该说是在预料之中。 然而詹喆堃别有意味的话语和杨举人似有若无的笑意又让他意识到这其中别有文章。莫非…… 解问东不敢装傻,也不敢显得太过精明,便顺着话意道:“莫非这冯海蛟也想占这雷打坡?” “正是。”詹喆堃正色道,“孙大彪一亡,他在青莲圩便站不住脚。必须得换个地方。阳山哪里最合适盘踞?自然便是这了。” “小的立刻便去布置,叫兄弟们多预备滚木礌石,给他们吃个饱!”解问东一下子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出去。 “不必着急。”詹喆堃笑着摆手道,“哪里需要这般?他既然来了,我们不但要打开寨门迎他进来,你还要派些兄弟下山去,帮着他把行李细软都搬上来。” 解问东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爷是要瓮中捉鳖!” “说得好!”杨景辉拊掌大笑,“想不到你一个粗人,也会搬弄几句成语了。” “老爷见笑了。”解问东陪笑道。 “解团总说得好啊。冯海蛟还不知道山上的情形,存着一个鸠占鹊巢的念头。”詹喆堃拈须道,“辛劳楠的这份产业,他也想吞下去。咱们就用这个作饵,来个瓮中捉鳖!” “果然是妙计。” 詹喆堃颇为自得。这个计策从毕轩盛来找他开始便已经定下了。这些日子来冯海蛟在阳山征粮征饷,实力扩充很快,却始终没有一点要对付髡贼的意思。只顾着自己发财抢地盘,却从来没见他派兵去攻打髡贼。 火烧大崀圩之后,县里一度形势大好。詹喆堃多方奔走,几次派人去青莲圩,劝说冯海蛟出兵,和孙大彪一起会攻县城。然而冯海蛟却始终虚应事故,只派了一对人到县城周边劫掠了一番,髡贼一出城他便退避三舍。气得孙大彪直跳脚。 詹喆堃知道他是个油滑光棍,多催他也无用,惹急倒有可能反咬一口,便只能将气忍了。这次他略施小计,便勾得这土棍自投罗网。 冯海蛟多年为匪,家底必然丰厚。吞并了他的人马和钱财,扬举人的实力亦可上一个台阶――自然,杨家军的色彩亦会淡薄几分。 他看着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的解问东,低声道:“后天中午,冯海蛟大约便能上山了。你且去安排……” 第一百九十节 瓮中捉鳖 解问东俯首听他布置,待到一条条都说完,他不觉暗暗心惊:这詹师爷果然阴险! “……你可明白了?” “是,小的明白了。”解问东道,“小的这就去布置!” 冯海蛟带着大队人马在黄丹沟蹒跚前行,因为粮食不够,路上不得不停歇了一天,让部分民夫返回胡湾取粮补给,待到走到大西门,居然比詹喆堃预测的还晚了一天。好不容易蹒跚大西门前,早已是人困马乏。 山下,已备好了十多口水缸,缸里盛满了凉茶,准备的十分妥帖。 “请老爷安。”奉命在此迎候黄大桥满脸堆笑,“辛掌柜派小的来迎候老爷。请老爷和诸位兄弟在这里稍歇片刻,再上山不迟。”说罢一摆手,又有仆人送上一桌八八碟的冷荤席面。 “这是辛掌柜的一点心意。请老爷和宝眷先用着点点心。” 冯海蛟坐了几天的滑竿,吃睡都是凑合,身子酸痛,口中无味,辛劳楠如此殷勤,心中并不起疑,反倒很是熨贴,心道这老小子倒是识趣的很! 这边又有仆人送上几个托盘,却是亮灿灿的二百两银子。 “这是詹老爷给兄弟们的一点见面礼。” 冯海蛟见辛、詹二人如此殷勤,觉得必是怕了他,故而竭力逢迎。心中志得意满,道:“太客气了!你且去转告二位,说我在这里休憩片刻,这就上山拜会。” 黄大桥应了声“是”,正要告退。冯海蛟忽而叫住了他,问道:“辛掌柜近来可好?” “托冯老爷的福,”黄大桥一愣,“辛掌柜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就是腿脚略有不便。” 这是辛劳楠的老伤,所以才在几年前会金盆洗手。 “就没有个头疼脑热的?” “冯老爷真爱说笑话,”黄大桥陪笑道,“好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怎么忽然来个头疼脑热的……” 冯海蛟却没有笑,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黄大桥,良久才忽然展颜,道:“我这也是挂念老伙计。” “多谢冯老爷。”黄大桥又请了个安,缓缓退去。 冯海蛟刚才的试探,并未让他发觉什么异样。这边大队人马相继抵达,饥渴的喽啰一见有清水,欢呼一声,便要围上来吃喝,却被他叫手下亲兵用鞭子驱散开。 “丢他妈的,急着投胎啊!”他一边叱骂着,一边叫手下郎中,拿着银针一缸一缸的试茶水里有无毒药。 检测之下,并无毒药,这才让喽啰们饮用,他自己不放心,又叫郎中把宴席上的酒菜也依次测了一番,确定无碍,才坐下开始吃喝。 吃喝完毕,这才开始布置上山的事宜。 虽说他已经认定辛、詹二人并无阴谋,但是多年为匪的光棍心眼极多,也得防个万一。他当下叫过手下亲信来。把上山的事情一一安排。 “咱爷们这就要上山了。”冯海蛟对着手下的亲信头目道,“你们一个个招子都放亮些!辛老头虽然老却还不糊涂。咱们这么多人上山,不用说他得防着咱们。爷觉得大伙这么防来防去的,也别扭的很,不如两家并一家来得爽快。” 众头目轰然叫好,冯海蛟示意他们低声。 “辛劳楠做过几十年的生意,都是拣官商大户做买卖,不用说庄子的上好东西多得去了――” 说到这里,众头目个个眼露贪婪之色,都有些跃跃欲试。冯海蛟继续道:“……不过辛老头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肯让我们上山,大约也是有些准备的。你们也看到了,这雷打坡的地形险要的很,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你们都要按我的吩咐行事。” 说完这几句,他一一分派手下。上山的道路他走过,大概知道地形上最关键的便是从大西门开始的三道门。所以他派了三个精悍手下,各带二十名喽啰,过一道寨门便就地留下。 “每道寨门都有辛家庄的人看守,人不多。你们只要留在原地,看着他们便是。若是他们询问,便说是照看后续运财货的队伍。只要不动手驱赶便不要和他们动手。免得闹出动静来惊动了山上。” 这些人马都是他的嫡系,让他们控制寨门,等于也就控制了上下山的道路,进可攻,退可走,他冯海蛟便立于不败之地。辛劳楠若是老老实实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坏的情况他也可以拉着队伍跑路。 这么一来,他的嫡系人马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不过考虑到辛劳楠的丁壮不过二三十人,詹喆堃虽然也有三十来号人,但是他是外人,完全没必要为一个毫无实力的辛劳楠出头――毕竟孙大彪完蛋之后,他是阳山三属里最大的实力派,詹师爷还指望着他去打髡贼呢。 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吃掉他也不难,毕竟兵力上他有绝对优势。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这件事他稳赚不赔。 分派完手下,冯海蛟又吃喝了一番,待到日渐正午,才见毕轩盛骑着匹劣马,慢悠悠的从后面赶上来。 虽说他心里已经不太象开始时候那么防备,但是心里总是把他当作“外人”,所以这次搬迁,便派他殿后押送财物。 押送财物粮草,劳神费力,又要担责,毕轩盛这小子若能做下来,他以后也不妨多多提拔他。 他并没有和毕轩盛打招呼,只叫来一名喽啰: “你传我的命令给毕师爷,说他押送行李辛苦了。搬运的兄弟和各家的眷属也累着了。让他们在山下先歇息一个时辰,再上山不迟。” 接着,他又叫来莫崇: “你带一百新入伙的兄弟,跟在中军后面上山。若前面有变,你立刻带着人赶过来接应!” “是,老爷!” “上山!” 寺庙的殿宇里,有人川流不息报告着冯海蛟的动向,詹喆堃的心情略略有些紧张,再看杨举人,却是毫不在意谈笑风生,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不愧是能叱咤广宁的风云人物! 想到这里,他也勉强自己安定心神,做出镇定自若的神情来,不愿让杨举人小瞧了他 “禀两位老爷,冯老爷已经过了第二道寨门。” “在寨门留下人了没有?” “留了!只是距离远,小的看不清楚,大约二三十人。” “这会他身边还有多少人?” “小的数过了,五六十人。” “这大约都是他的嫡系了。”杨景辉道。 “后续可还有人马?” “大约有一百多人,尾随着登山,不过,尚未过二门。” “这冯海蛟,还真是老奸巨猾。”杨景辉笑道,“也难为他了,布置的还算严密。” “他若不老奸巨猾,怎么肯来吃我这个香饵?”詹喆堃此时胸有成竹。 冯海蛟带着队伍,志得意满,一路登山过卡,都无阻碍。过路的两道寨门,只有第一道有二十个丁壮把守,第二道干脆只有两个老汉看守。而且谁也没在他留下人的时候敢有异议。 眼瞅着正门就在前方,过了这道门,雷打坡便无险可守。辛家庄也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愈想愈得意,眼瞅着前面又来了几个庄客,毕恭毕敬的前来迎接。 “你们辛掌柜呢?” “掌柜的正在庙前迎候,等着为老爷接风洗尘。”庄客赔笑道。 冯海蛟点点头,上到山顶,只见四下空旷,只有正门七八个庄客看守,稻田里有十多个人在耕作。山林里鸟雀无惊动,显然并无大队人马隐蔽,心里又定了几分。 到得庙前,却见詹喆堃满脸春风,已在庙前迎候,周围亦不过三四个从人。心中不由暗暗疑惑,拱手还礼道:“辛掌柜呢?” “辛掌柜这几天发老伤,行动不便,在殿内等候。”詹喆堃笑道。冯海蛟隐隐觉得不安,但是他自持身边还有三四十个喽啰,都是他的嫡系亲信,就算里面有埋伏,也能保着他冲出去,便大剌剌道:“既如此,咱们就进去再谈!”说罢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跟着詹喆堃走了进去。 他的手下立刻跟着进来了,然而寺庙本身并不大,几十号人一进来,院子里立刻满满当当的。正殿的大门敞开着,辛劳楠正坐在殿宇的佛像前,虽然看不真切,气色似乎还不错。殿宇中也只有几个从人,当下心中大定,笑着抬头进到殿中,笑道:“辛掌柜,别来无恙……” 他的话音未说,只听得背后一阵风声,接着便是咣当一身巨响,尘土飞扬。冯海蛟一惊,刚要回头,只觉得脸上被一热,似乎被洒到了热水。然而特殊的粘稠感让他立刻就明白:这是人血! 冯海蛟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却见紧随自己进得大殿的四个从人都被人斩杀在地,原本敞开的大殿正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几个喽啰正将顶门杠顶上。 外面是自己带来的喽啰的狂呼乱叫和拼命的砸门的声响。冯海蛟想要拔刀,却已被几柄长枪逼得不敢动弹。 他强作镇定,怒吼道:“姓辛的,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九十一节 自相残杀 “他听不见,又说不出话。”詹喆堃背着手,慢悠悠道,“你莫要费力气了。” 冯海蛟恍然大悟:“是你?!” 詹喆堃默默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外面如雷的砸门声――辛劳楠当初重修这座庙宇的时候,就把这里当作了最后的据点,不但墙壁坚厚,门窗亦全是硬木包铁叶,门闩顶门杠全加上,外面人再多,血肉之躯加上几柄刀枪也是撞不开的。 “詹喆堃!我劝你放明白些,我可带着几百弟兄上山来了……” 詹喆堃懒得与他口舌,侧头问道:“烟可曾放出去了?” “回老爷的话,放了!解团总那边已经回了消息。” “把他拿下!”詹喆堃吩咐道,“捆结实了!” 两边从人立刻上来,将冯海蛟捆得结结实实。冯海蛟初时尚不畏惧,毕竟他有三四十号弟兄在庙外,三座寨门也在他的手里,犹有一博之力,然而不多片刻便听得外面喊杀声四起,惊呼声、惨叫声、求饶声和刀剑的撞击声搅混在一起,此起彼伏,期间又经过了几个来回,渐渐的外面的厮杀声平息了下来。让冯海蛟的脸色也随之一阵开朗一阵低沉。然而他耳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又有人进来在詹喆堃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这奸猾的师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不由心中哀叹:“完了!”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詹喆堃关照打开殿门,只见外面血肉狼藉。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庙外,横七竖八的丢了三四来具尸体,还有十几个俘虏跪在一旁,萎靡不堪。战场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气。詹喆堃微微一笑,见解问懂东正指挥喽啰们打扫战场,便问道:“兄弟们死伤多么?” “只死了三个,伤了七八个,”解问东恭维道,“师爷真是妙计!” 其实这所谓的妙计也并不稀罕,奥妙就在山下的凉茶里,这凉茶里虽然没有没有大黄巴豆之类的猛药,却放了加倍的凉药,长途跋涉浑身热汗的喝下冰冷凉茶,没到山顶就有人顶不住了。虽说多数人没到需要就地解决这么急迫,但是腹中的绞痛也让他们难以发挥出应有的战力来。更别说解问东的大队人马足足比他们多出了一倍以上。从庙后一涌而出,顷刻便把这群肚子疼的喽啰打得落花流水。 “各处寨门呢?” “正门已经拿下,全部斩杀了。”解问东道,“下面的喽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詹喆堃问道:“冯海蛟的令箭关防都拿到了吗?” “都已取到。” “好,你派人即刻拿着他的令箭到正门,我随后就到。” “是,小的明白!” 莫崇统带的一百名喽啰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慢慢登山。刚过了二道寨门,亦是个个肚子绞痛,叫苦连天。莫崇便借此在二门休息。直到看到山顶上的烟雾升起,知道山上已经得手,心中暗喜――他被毕轩盛策反已经很久了。 接着他便按照预先的布置,催着队伍登山。到得正门,里面早已布置好人马,一进寨门便被围了起来。这些人多是新投冯海蛟不久,并未受过他什么好处,加上肚子绞痛,莫崇在旁稍一劝慰,便都弃械投降了。只是这肚疼难忍,免不得就地便矢,弄得臭气熏天。好在山寨上也有准备,熬好了暖胃怯凉的药汤,给降人逐一喝下,这才渐渐止住腹痛腹泻。 肚子虽然不疼了,但是手无寸铁,被人刀枪相向的坐在地上,外加地上的尸体和人头,众喽啰一个个惶恐不安,只怕小命难保。 詹喆堃此刻叫人抬出满满几盘银子来。让这些喽啰们的眼睛一下都亮了起来。 “各位兄弟!”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一干人,“冯海蛟自受招抚,得天高地厚之恩,不思上报圣恩,下惠百姓,倒行逆施,与髡贼勾结,扰民祸乡!两广总督熊大人已下令将其斩首,传首连阳三属,以儆效尤!” 这一番杀气腾腾的官话,说得下面的喽啰们一阵胆寒,生怕自己也成了“乱党”。 “……然熊大人有好生之德,首恶即办,胁从之人,只要幡然悔悟,便可饶过不问――不但不问,还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力。” 说罢他拍拍手,有人端来了满满几盘银子,银光闪闪。 “只要愿意为朝廷出力,不但死罪可免,还有重赏。”詹喆堃双目扫视全场,“谁愿意为朝廷效命,清剿冯海蛟余党?” “小的愿意!”莫崇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知道这是纳投名状的好机会。虽然免不了要和过去的弟兄一番厮杀,但是比起毕轩盛许他的大笔赏银和冯海蛟姨太太来说,值得冒一冒险。何况他们是以多打少,以高打低,不说手到擒来,也无太大的风险。 “好,莫兄弟弃暗投明,痛快!”詹喆堃说罢一招手,“取酒来!再赏银五十两!” 话音未落,便有人将一个银光灿灿的大元宝并一盏酒端到莫崇面前。莫崇知道下面就要看自己的套路深不深了。当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起刀枪来转身对喽啰们道:“谁愿意随我去打那些狗日的?!” 冯海蛟的人马因为扩充很快,他自己又无治军之才,所以新老矛盾颇深,此刻被詹喆堃几句话一激,再加上“重赏”的刺激。这些喽啰一个个双眼发红,都起身说愿去厮杀。当下由解问东和莫崇带队,带着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冲下山去。 二门和大西门都是单向寨门,只能防备山下的敌人,对后面来得敌人并无防御能力,从山上下来的是莫崇为首的“自己人”,加之还有冯海蛟的令箭,留下关卡的喽啰并无防备,被莫崇偷袭得手,二门的守军顷刻被歼。这些“新兄弟”平日里和“老弟兄”矛盾颇深,一见血便杀滑了手,不用催促便沿着山路冲杀下去。不费吹灰之力,又将大西门的冯海蛟部下屠戮一空。 解问东一干人冲下山来,正遇到山下的毕轩盛带着的眷属和财货、民夫。这干土匪早就杀红了眼,直冲杀进去,屠戮奸淫,连解问东也喝止不住,混乱中毕轩盛差点被杀。幸而詹喆堃早有预备,亲率率领人马尾随而来,这才将队伍收拢。不过大西门外也早就成了修罗场一般了。 虽说死伤惨重,但是这场混战死得大多是冯海蛟的人,至于被害的民夫,更是可有可无之人。冯海蛟多年的积蓄和部伍眷属全被掳获。加上收编的冯部人马,在胡湾缴获的船只粮食。杨举人结结实实的发了一笔横财。 “将冯海蛟并其手下主要头目、亲信,不论死活全部枭首。用石灰收干首级。” “在庙宇和各处寨门抓获的冯部喽啰全部枭首。” “投降的喽啰、民夫,愿意留在山寨的留,不愿留下的,发给十天粮食任其自便。” “被俘眷属,无主的全部分给山上的诸位兄弟。” “全寨上下,不论陈人新人,不论位分高低,每人赏四两银子。” “赏莫崇一百两银子,解问东三百两……” …… 詹喆堃这边安排各项杂事,操持的井井有条,一面却又将毕轩盛叫了过来。 “还有一件难事,要你去走一趟。” “什么难事?”毕轩盛问道。他此次立下大功,杨举人和詹喆堃都对他赞许有加,不但赏了他大笔的银两,还将冯海蛟两个姨太太给了他。一时间他志得意满,只觉得自己韬略无双。满脑子都是为朝廷效力,救连阳三属于水火之中的幻想。詹喆堃交给他去办,自然也是看中了他亢奋的精神状态。 “到阳山县城走一趟。” 这下,毕轩盛再亢奋也不免象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阳山县城是髡贼的治下,自己是冯海蛟的师爷,跑到县城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何况这阳山县的新来的女县令暴戾好杀,自打上任,屠戮的土匪和匪眷没一千也有五百了。 想到传闻中孙大彪匪伙里一干人等被俘之后拷掠而死的惨状,毕轩盛只觉得凉气从双脚冒上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这詹师爷莫非是要借刀杀人,把自己也给除去?是预备着不利于杨举人? “你莫要害怕。”詹喆堃看出他的恐惧,不免有些失望,只好安慰他道,“你虽是冯海蛟的师爷,但是他的人这会差不多都被一网打尽,孙大彪那里认得你的人活着的也没几个了。只要化名改妆,不会被识破。” “老爷说得是,是,”毕轩盛稍稍振作精神,道,“要学生去阳山做什么?” “送礼。” “送礼?”毕轩盛大惑不解,“给谁送?” “当然是给县里的女县令了。” 毕轩盛张大了嘴巴,差不多一分多钟没合上,然后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爷说得是哪……哪……位县令老爷?” “当然就是阳山县里的髡贼的黎蛮女县令了。”詹喆堃悠然道。 第一百九十二节 送礼 大堂的院子里,搁着一排木盒子,数了数,一共三十一个。几个县里的留用人员和本地的百姓,正在一个个的依次察看,不时的,还要起一番争论。不过,他们总是能很快便达成一致,身后的书办便在折子上用墨笔一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灰和腐臭混杂在一起的气味。然而在场的人,似乎一个也没察觉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留用的书办跑上了大堂,呈上折子,说:“县长!点验无误!” 大堂上端坐的,正是阳山的县主任荜达,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位本县的干部,都注视着外面院子里的盒子。 荜达拿起折子,看了一眼上面涂抹的痕迹,一共三十一个具首级,经过本地相关人员辨识,一个不少,名字和脑袋都对得起来。 荜达微微吐了一口气,说:“这么说冯海蛟算是完了。” “正是。”彭寿安面有喜色,起身作揖道:“恭喜县长……” 周围的干部们虽然看不上他的逢迎的做派,但是他这话却是顺耳的。自打他们到阳山,殚精竭虑的便是土匪问题,“阳山三霸”的名头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如今这三股人马都被消灭,每个人都觉得心头的大石头被搬开了。 “这阳山县,终于是雨过天晴了!”罗奕铭眉头舒展道。 自然,阳山还有瑶民的问题,但是自打镇压了孙大彪,永化瑶民已经大致恢复平静,黄元老在连州等地的军事行动也基本压制住了八排瑶暴乱的曼延。虽说本地亦有零星的瑶民骚动,但是和小股土匪作乱一样,已经对社会秩序没有太大的影响。 现在冯海蛟又授首,阳山的最后一个大祸害也被除掉,连江的阳山段上下完全恢复了贯通,这不但对阳山的意义重大,也对恢复通往省外的商路有莫大的意义。 一旦治安恢复,进出广东的商人便能过境,对阳山这个地瘠民穷的地方来说,商旅过境带动的经济刺激和收入至关重要。特别是黄首长还专门下指示给他们,要他们做好“土产和林业产品”的收购、加工和外销工作。这些货物除了可以走合作社系统,大多还是需要商人们的运销工作。 原本他们殚精竭虑的,便是如何干净彻底的铲除这阳山最后的祸害。冯海蛟突然抛弃青莲圩之后,让县里一度失去了目标。几天后才传来消息,说冯海蛟奔着雷打坡去了。 熟悉的县里情况的人,自然知道雷打坡是个什么去处。一旦冯海蛟上了山,县里要再剿灭他就十分困难,非得调用重兵和大炮才行。 现在辛劳楠火并冯海蛟,不但杀死了冯海蛟还献上了冯部主要匪首的人头,不但对于阳山是大功一件,对捉襟见肘,焦头烂额的元老院在阳山的行政机构更是一场及时雨。 “如此一来,我们在阳山的施政便顺畅了,”尤辞仁说,“治安上的压力一下小了。” 眼下由县里供养的国民军和民兵有一千多人,虽然籍此得以恢复社会秩序,但是大量的养兵对财政的压力很大,特别是目前的财政缺口大多依靠本地大户的“合理负担”来填补,长此以往,对大户们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他们的态度会如何变化亦不得而知。 荜达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沉吟片刻,吩咐道:“把首级都拿到城门口去号令。”说罢她又拿起随首级送来的信件和礼单递给了彭寿安。 “彭老爷,我识字不多,这文绉绉的信看不明白,你给我解说解说。” 彭寿安赶紧接了过来,这封信其实算不上文绉绉,完全是俗话口语书写,信件是以辛劳楠的名义写得,前半部分是“一时糊涂,妄抗天兵,收容匪类”,后面说自己“幡然悔悟”愿意归顺大宋。故而借冯海蛟上山投靠之机,将其歼灭,献上首级,以表诚心云云。用词谦卑,感觉得出有很强的求生欲。 随信送来的,不仅有三十一颗人头,还有礼物:粮食一百石,白银一千两,各种珠宝玩器两箱,绸缎二十匹,棉布一百匹……手笔不小。 彭寿安又念又解说,好大一会功夫才算念完,笑道:“这辛劳楠也算知趣。送了我们一笔重礼。” “他又送人头,又送礼物,想要什么呢?” “没说要什么,只说是彰显诚意。”彭寿安又看了几遍,答道。 “就没说要招抚?” “没有,”彭寿安摇摇头道,“主任,辛劳楠不是土匪,只是本地大户――算是良民,要什么招抚……” “有他这样的良民?”尤辞仁吐槽道,“辛劳楠虽说金盆洗手多年,过去亦是绥江上的巨盗,杀人越货无数。现在吞并了冯海蛟的部属财货,又盘踞着雷打坡这么个地势险要的地方,以后也必然是个祸患。” 荜达的心里此刻非常矛盾,从本心来说,辛劳楠这种形同土皇帝的地方势力亦是她铲除的目标,但是现在辛劳楠不但主动归附,还专门送来了冯海蛟等人的脑袋,为阳山去掉了一大患。且不说传说中雷打坡的攻打难度,便是在本地大户中恐怕也会留下“刻薄寡恩”之名--毕竟比起阳山三霸来,辛劳楠的罪行很是隐蔽,祸害的也多是过路的商旅,本地的民愤很小。 虽说他们在阳山连战皆捷,但是她很清楚,目前的治安好转和本地大户们的合作态度有很大的关系。要按照黄元老的指示:尽快平靖阳山的局势,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和大户们合作。 可惜冯海蛟不是被自己剿灭的,不然她可以来个不输于大崀圩的斩尽杀绝式的处置,以此来震慑地方上的大户和瑶民。 想到这里,她拿定了主意。问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得?” “欧阳熙派了个管家送来得。”彭寿安答道,“送信的使者不敢亲自过来见您老人家……” “哦?为什么?”荜达奇怪道,“书上不是说:‘两国交兵不斩使者’吗?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为什么不敢来见?” 这下一众干部都笑了。罗奕铭笑道;“自打我们拿下了大崀圩,杀了孙大彪一伙,县里差不多把您都给说成青面獠牙怪物了……” “外面有人把您说成是首长们从海南岛的黎山里捉来的女妖精,要喝人血才能活命。” “荜县长现在在阳山可止小儿夜啼。” …… 县里的干部们大概被轻松的气氛所感染,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着县里有关荜达的传说。大堂上的气氛快活挤了。只有彭寿安含笑不语――他还不适应这种上下尊卑不分的气氛――哪怕上级是个黎蛮女子。 “想不到我成了这般模样,”荜达又似笑又似在叹,“也对!我本来就是禁母嘛――你们知道什么叫禁母么?就是我们那里的妖怪……” 尤辞仁大概知道些荜达的往事,被诬为禁母是是她的一个痛处,赶紧劝慰道:“这都是本地土著没见识,没见过女人当官,乱说的。自古乱世用重典,难免被人评说非议,莫要往心里去……” “哪里,我心里高心的很呢。阳山老百姓怕我,大户和土匪们更怕我――这就对了。他们要先怕了,我们才能做好工作嘛。彭先生――”她转向彭寿安,“劳烦你到欧阳家去走一趟,今天晚上请那位使者过来叙谈。” 彭寿安走了之后,尤辞仁问道:“县长!这件事你是个什么主意?”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荜达把自己考虑的一一述说了一遍,道,“……辛劳楠自然是个隐患,但是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请到伏波军来帮我们进剿,要拿下雷打寨这个天险是做不到的。所以我的看法是暂时招安辛劳楠。虽然他并不见得真心,但是至少可以让阳山平静一段时间――一来麻痹他,二来也积蓄力量,时间是在我们这里,拖得越久,辛劳楠越没有牌可以出。” “可是他那个地方很险要,又吞并了冯海蛟的人马钱粮,进可攻退可守,不把他们除掉,始终是县里的隐患……”有人提出疑义。 “县里的隐患没错。不过雷打坡这个地方我知道,”尤辞仁并非本地人,但是对兵地要志很熟悉,到阳山之后更是着重了解了本地的地理形势,“非常偏僻,周边都是山区,亦无交通要道。对整个县政来说无足轻重。再者雷打坡地势虽然险要,我们要攻上去很难,但是敌人要下山也不容易。我们只要在胡湾部属一队国民军,就可以有效的监控他们的动向。雷打坡虽有水田,可以自给自足,可是他现在吞并了冯的部属,人口大约加了几倍,山上自己种粮肯定不够吃,必然要仰赖外部供应。我们可以以此来卡他的脖子。所以我的建议是,接受辛劳楠的归顺可以,但是要卡住他的脖子。胡湾这个地方正合适。” 第一百九十三节 桂江大桥 随着一阵掌声――澳洲人来了之后新时兴出来的礼节――解迩仁剪断了一根红色的绸带――也是澳洲人带来的新玩意,宣告了中断多日的桂江浮桥恢复通行。 桂江浮桥虽然不过是一座浮桥,对梧州本地百姓来说却是极具象征意义,经过一番战火之后,日子总算回到了正轨。 修桥可谓神速:原本城中缙绅百姓都觉得至少要花上一年半载,没想到善后局募集到钱粮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复浮桥。不但招募了许多难民参与,澳洲人派驻在这里的水军也参加了修桥。 解迩仁发动百姓去寻找那些幸存的浮桥船,又让派驻本地的水兵将若干艘沉船打捞出水,一一修复,实在找不到了,又从缴获的官船抛弃的民船中搜寻合适的尺寸的船只,最后总算凑齐了架桥用的56艘浮桥船。本地的铁匠锻造了缺失的链环,又坐着船装着风炉铁砧把捞起来的铁链现场又重新捶打连接上。 这般忙碌了几十天,终于在1635年的五月底将浮桥修缮畅通。第二天,解迩仁便举办了这个盛大的“开通仪式”。 解迩仁放下剪刀,顿时鞭炮声大作,一干来观礼的善后局成员、本地的大户们纷纷上前道喜。这边普通百姓亦是喜气洋洋,更有许多人趁着剪断的绸带掉下便来哄抢――据说拿到了有好运或是能治病。解迩仁乐得见到这种“迷信”,也不吩咐制止。 易浩然亦在观礼的人群中,自打他上回在梧州西门的附近徘徊,见到从设在城隍庙里的善后局出来乔老爷之后,他就十分慎重。因为乔老爷与他面谈过,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被他认出,自己的掩护身份立刻就被戳穿。 幸好乔老爷在这个当口十分慎重,除了去善后局和米粮公会议事,等闲不出家门。易浩然只要稍微注意一些,便能及时避开。 即使如此,易浩然也觉得心惊肉跳――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逃亡中的前幕僚,亦掺和进了苟循礼的阴谋之中。一旦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易浩然年过半百,阅历丰富,识人辨人之术已入化境。和苟循礼一接触便是“奸恶之徒”,绝非善类。什么临高的“缙绅”之类,多半是给自己镀金,十之八九是个地方豪强之类的人物。 原本这样的人他是瞧不上的,更不会与之合作。但是苟循礼对髡贼的刻骨仇恨却是真得。他既然不甘心就此夹着尾巴逃走,要和澳洲人好好的斗一斗。这便是个天赐的助力――至少,他不用担心苟循礼出卖他。 他借着给米铺收账的机会出城,与苟循礼在龙母庙秘会了几次。听了苟循礼“干大事”的企图。一开始易浩然只觉得他在异想天开,特别是他的“生擒髡首”的企图。更是让易浩然觉得不靠谱。 但是没想到这个猥琐的男人居然和他提起了侯大苟的往事。易浩然顿时被打动了。 天顺七年侯大苟偷袭梧州,杀死俘虏多名官员的往事,易浩然在幕府中闲着无事阅读府志的时候看到过。当然,这个侯大苟是瑶民“巨寇”,朝廷兴师动众,派遣韩雍这样的名臣挂帅才镇压下去的。相比之下,苟循礼不过是个土匪头子罢了…… 然而他又想到,侯大苟起兵之初也不过个普通瑶蛮罢了。不见得比这苟循礼强多少,自古英雄多出草莽,自己以出身论之,未免浅薄。 若是真能抓获或者斩首一名真髡,对屡败于髡贼之手的朝廷和官兵来说不啻于一个莫大的振奋。自己也立下了不世奇功! 易浩然年虽老,建功立业之心尤未熄灭。此刻朝廷危急,两广眼见就要沦陷于髡贼之手,他不甘于就此罢手逃遁而去。当下答应了与苟二的合作。 虽说双方正式合伙,但是如何抓住真髡,其实苟循礼自己也说不出个乙丑寅卯来。他所能想到的,便是仿侯大苟的往事。 问题是侯大苟当初是怎么打进梧州的,不论是易浩然还是苟循礼都不清楚。想来大概用得是轻兵偷袭,里应外合的法子。 俩人商议之后定下计策,由易浩然在城里组织内应,苟循礼在城外做准备,待到时机成熟,便来个里应外合,一鼓作气的把梧州拿下,擒斩解迩仁! 易浩然便怀着这样的心思,在米铺工作之余,每日在这梧州城中走动。一面寻找志同道合之士,一面窥伺着澳洲人的破绽,等待合适的机会。 然而这机会却始终也等不来,特别是梧州国民军大队开到之后,城内驻军人数陡增,各处要害都有兵力警备。城里还有一个武装到牙齿的伏波军连队。怎么看他都觉得没把握。 偷袭的机会等不来,倒是传来了藤县等梧州府的属县先后陷落的消息。他原本就非常微小的期待官军从广西方面反攻的希望便彻底的破灭了。幸好随后便传来的广东各地土匪起事,瑶民暴动的消息,让他燃起了希望。 他从街面上的小道消息和来往西江上的船家那里得知:暴乱波及极广,整个粤北地区都陷入了混乱。澳洲人兵力不足,眼下到处在招募士兵。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在茶馆听本地衙役说,澳洲人在三合嘴校场的官兵俘虏中招募新兵,组建什么“国民军”,据说是准备去和瑶人打仗。 澳洲人既然兵力不足,梧州就算是重镇,怕也无法投入太多的兵力。说不定还要抽出兵力去参加搜剿和沿江巡逻。如此一来,倒是有机可乘! 但是这兴奋维持的时间并不长,易浩然很快发现,自己在梧州城里就是个孤家寡人,想要里应外合,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书生力有未逮,须得寻得帮手才行。 但是这帮手在哪里呢?三合嘴校场是梧州这一带最大的髡贼俘虏营,各处抓获的俘虏都送到这里来集中关押甄别。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易浩然原本就是打他们的主意。只要能弄到一笔银子,进去煽动俘虏起事应该不难。而去这个俘虏营的看守并不算严密,平时只有保安队――过去的壮班看守,但是禁止外人出入。这让易浩然有些为难――他毕竟不是什么能飞檐走壁的江湖好汉,不可能泅水翻墙进到俘虏营去。再者他也没有这样一笔银子。 这时候他想起了常青云――作为俘虏的一员,他应该也在三合嘴的俘虏营地里,若是能得到他的襄助,自己混入营区的事情便成了一半。 他想起去龙母庙会见苟二爷的途中看到过常青云在桂江浮桥附近的工地上当记账先生,不如去寻他一寻。既然他上次没有揭穿自己,显然是良心未泯,自己以理晓之,说不定还能得到他的帮助。 没曾想他这一来,常青云没找到,却正好撞见了澳洲知府的“剪彩仪式”。易浩然见乔老爷也在,不敢乱走动,只混在人群中装作看热闹。 见那小白脸似的髡贼“知府”人模狗样的“剪彩”,身旁一群本地大户――商人也就罢了,本地几个缙绅大户居然也混迹其中,向着这真髡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丑态,让易浩然心中怒火中烧,不觉暗骂“群丑跳梁”!他不愿意再多看,便朝着人群外面挤去,想到旁边修缮城墙的工地的再去看看,常青云还在不在。 浮桥工地上的活已经结束了,不过他已经知道,澳洲人每日都会把俘虏组成的劳工队驱出干活,从修城墙,清理废墟,打捞沉船,装卸物资,无所不干。那么常青云很可能还会在其他工地上继续当他的记账先生。 只要他能出来,他就有机会和常青云相见。距离桂江浮桥不远的大云门是双方争夺的重点,毁损最为严重。附近的街市和码头也被战火波及,一片狼藉。沉船废墟到现在还没有清理干净,作为记账先生的常青云很可能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工地上。 易浩然抱着这样的目的,在大云门外游逛。他一身账房先生的打扮又带着账本,大家都不疑他。 然而他沿着桂江在大云门外走了一遍,但凡有劳工在工作的地方都凑近了去瞧上几眼,却始终没有看到常青云,不觉有些失望――他到哪里去了? 他听人说过,隔三岔五的,返航的运输船队就会把三合嘴校场里的俘虏运走――据说都会送到广州去。常青云莫非是被送走了? 正在犹疑间,忽然听到有人招呼:“先生坐船吗?先生坐船吗?” 这是江畔摆渡的船夫在招揽生意,虽然有浮桥,但是这里距离浮桥已经很远,有些不愿意绕远的,出几文小钱就过江也是常事。易浩然不以为意,摆手道:“我不过江。” “先生还是过江吧。”对方居然纠缠不清。 易浩然一脸嫌弃,正待板起面孔把面前这个矮小黑瘦的船夫叱骂一番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四节 江上重逢 斗笠下一脸木讷的船夫,不是蒋锁是谁! 易浩然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料到在这里会与到蒋锁。 梧州失陷的前几日他便没有再看到蒋锁,原以为他不是和其他一般的弃职潜逃便是已经战死,没曾想蒋锁居然就在梧州。 看他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得当船夫糊口还是易容改装,特意到这里来等自己的。 不论怎样,易浩然已经下了和澳洲人干到底的决心,蒋锁是判髡,决计不会再和澳洲人走,自己和他见一见,谈一谈并无不可。 他定了定心神,道:“既如此,就坐你的船吧。” 蒋锁将他引到码头旁,这里系着许多小艇,都是做摆渡生意的。蒋锁解开缆绳拉住船只,请易浩然登船,这才跳上小船,划着桨离开岸边。 一开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小船已近江心,蒋锁才放缓划桨,低声道:“易师爷,别来无恙!” “苟存性命尔。”易浩然长叹一声,“蒋兄弟你呢?” “两世为人,捡了一条命!”蒋锁道。 原来熊文灿逃走之时原本是将他带走的,然而潜出重围之后不久,便被澳洲人发觉,蒋锁带着家丁殿后,黑夜中一番混战,虽说护得大队人马逃走,但是他身边的家丁也死伤殆尽。蒋锁也在逃跑中摔落山崖,昏了过去。 这摔虽摔得昏天黑地,连头也磕破了,却也逃过了伏波军的搜索。他在山中躲避了一天,见伏波军已经撤回,才徒步往藤县方向逃去。 逃跑的路上,他被埋伏在半途中专门截杀散兵游勇的土匪捉住――不用说,正是苟二胡烂眼一伙。 原本象蒋锁这样的溃兵被截,匪伙多是夺去他的盔甲兵器随身细软,便一刀一个弃尸道旁,但是这回,苟二却发现他背着澳洲火枪,便以为他是“髡贼细作”,顿时觉得奇货可居,便留下他的性命。 这一审才知道他是熊文灿的亲将,指挥“新军”――苟循礼是知道这支队伍的,当下便满脸堆笑的,亲自解开绳索口称“得罪”,邀请他入伙,共抗髡贼。 于是蒋锁便在苟二的匪伙中待了下来。他自然不知道这个自称荀礼的中年人就是他在伏波军的时候耳熟能详的“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苟二”。 不过知道不知道对蒋锁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并不在意活命,只要能杀个真髡就好。因而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苟循礼,入了土匪的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易浩然问道。 “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几天了。”蒋锁道,“荀大哥知道你我有旧,特意让我来和您接头,共商大计。” 听到“共商大计”,易浩然不觉得长叹一声: “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梧州城内外逡巡,看看髡贼有无破绽――没想到竟被防的滴水不漏!今日本来想寻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却又渺无踪迹……” 蒋锁没有马上回话,道:“易师爷,您老过去不是教过我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英雄本色。我们吃了败仗不假,可我们还活着,只要能活着,总有机会。” 易浩然被他的执拗之心感动了。他点头道:“你说得好!我们就来这个‘知不可为而为知’!” 当下把他正在寻找常青云的事情告诉了蒋锁。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蒋锁点点头道,说着他大略形容了下常青云的相貌和习惯性动作。 “不错,正是他!你见过?” “我这些天一直在这里以摆渡为业,在大云门这一带上工的人都见过――说起来,熟人还真不少……”蒋锁一笑,“幸好他们大多不认得我。” 渡船是他在一个荒芜的河湾里捡来的,船夫不是死了就跑了。他虽是河南人,但是江湖飘零多年,也识得水性,会使船弄桨,便以在大云门外以摆渡为掩护,寻找和易浩然接头的机会。 这些天易浩然没等到,倒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为人低调,而且在梧州待的时间并不长,梧州城内的文武官员很少有人认识他,但是他平时带兵巡哨,见过的人可真不算少。 “他们如今都降了髡贼,算是过了明路。我们认得他们不要急,他们认得我们才是坏事。” “没过明路的人亦有不少。”蒋锁道,“都散在城中各处。” 易浩然来了精神,顾不上问常青云的事,问道:“你可知都有哪些人?空闲的时候去暗中打探一番。” “易师爷你莫要着急。我识字不多,写出来怕是你也认不出。一会我一个个说与你听。就说你问的常师爷,他如今在三合嘴校场去当文案师爷……” “此话当真?!” “我昨个亲自问他的。”蒋锁笑了笑,“他原本从三合嘴那边过来,都是随着劳工队由兵押送着过来的,散工的时候也是整队被押解着回去。几日前,我见他单身过江,便探问了几句,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俘虏营里的文案,虽还是半俘虏的身份,却不再有人押送,每日外出也自由,只要晚间按时回营地点卯就可以。” “既如此,他为何不跑?”易浩然有些奇怪。 “他既无盘缠,又没有去处,跑哪里去?”蒋锁道,“再说他手里没有澳洲人的路条,即不能坐船也没发走官道,只能走荒僻小径。如今各处都闹土匪,闹瑶变。这般孤身上路岂不是寻死?” 易浩然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 常青云在俘虏营里当文案,还能自由活动,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常青云既然能自由活动,许多事情做起了就容易的多。自己也未必需要冒险混入营地了。当下道:“若能有他襄助,大事可成!” “易师爷,话是这么说。也不知道常老爷肯不肯入伙?”蒋锁面有忧色,“他坐船的时候,我探过他的口气,似乎对澳洲人并不憎恶。而且此人贪生怕死……” “说服常青云的事情,由我来办便是。”易浩然似乎颇有把握,“总有六七成把握。只是他既在校场当差,如何才能进去见他呢?” 这事,蒋锁也想不出办法,只说“见机行事”了。 “他在营中三五日亦要出门办事,到时我找个借口,约他一约便是。” “好。”易浩然点头,“只是你切不可说是我约他――虽说上次他没有叫穿我,却未必愿意卷入此事。你说了,他起了疑心便要坏事。” 蒋锁点了点头,他把船划到岸边无人之处,将自己所见的未被关进俘虏营充当劳工的官吏、将佐的姓名一一告知给易浩然,林林总总有十几个人,有些人蒋锁并不知晓姓名,但是大略知道他们从前的职位或者姓氏,再配合具体特征,易浩然大略也能知道是何许人。 “另外还有一些人,只是瞧着脸熟,具体的情况便不知晓了。”蒋锁道,“他们有的人是普通百姓打扮,亦有的戴着髡贼发得袖箍――大约是在为他们办事。对了,前几日,我还见到了宋铭的亲兵张用,不知道做何营生。” “宋将军他还活着?!”易浩然吃了一惊,他遇到过榜山上逃回来的溃兵,说宋铭在过浮桥的时候髡贼炮中浮桥被淹死了。 “他过江之后已然溺水,后来被亲兵救走,生死不明。”蒋锁绝口不提是自己把宋铭从江里救起来的。 “宋将军是条好汉子,若还活着,亦是一大助力!”易浩然有些兴奋了。宋铭不同于自己和蒋锁,他是带过兵的人――也就是说,只要他没死没被髡贼捉去,身边至少有七八个亲兵家丁,都是善战的精锐。 原本易浩然满腔大志,要在梧州干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然而出门却是一抹黑,不知从何入手。直到他今天遇到了蒋锁,这个半是弟子半是部下的人不但活着还提供了许多他不知道的消息:梧州城内城外,依旧有许多他们的同类潜藏着,这让他陡然有了信心――不论熊督的结局如何,他易浩然都要在梧州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 傍晚时分,易浩然回到了骆阳明的“裕信”米行。米行门前冷冷清清,连铺板都没完全卸下,阿纯正在柜台里打盹,除他之外,门面上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两广的战火未平息,广西的粮食来源基本断绝,“裕信”和其他类似转运上游谷米往广东去的谷米行一样,无生意可做。唯一的生意,便是将从三水运来的粮食分销到元老院的占领区,维持正常的粮食供应。 这种生意是按照企划院的粮食配额来运作的,使用一下各家的分销渠道而已。每月业务量多少,利润多少大致是死的,用不着花费多少心思。所以骆阳明泰半时间都不在米行,而是善后局办事。 他进来的响动惊醒了阿纯,赶紧迎了出来:“先生!您回来了。”说着便接过他肩上的包袱和雨伞。 第一百九十五节 “侄女”来访 易浩然将包袱雨伞交给阿纯,问道:“老爷可在家?” “老爷去善后局了。”阿纯把东西归置好,又到后面打了水来给他洗脸,“先生这回出去收账顺利么?” “兵荒马乱,店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易浩然去收账虽说是外出游逛的假托,但是也跑了些地方,以免店东生疑,“好在如今市面恢复了些,倒是收到了些许银钱。” “收得到账目便是好事。”阿纯说着去倒了洗脸水,“先生去后面歇着吧,如今柜面上生意清极了,一天也等不到一两桩上门。” 虽说米行不做零售,客户要少很多,但是太平时节除了大宗的批发,各处米店、米贩亦有小额的趸卖,门脸上总有人进出。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然而这骆阳明对自家的生意不闻不问,反倒是每日出入善后局操持杂务。不要说老板娘阿桃,就是易浩然也觉得莫名其妙――莫不是这掌柜的不想开米行了,准备巴结上髡贼也当个假髡了。 易浩然回到账房,将收到的银钱投入钱箱,又摊开账本,将收到的账款平账,登记。这不过寥寥数笔而已。这些天生意清淡,根本没什么账可记可算的。 要在往日,他多半会找李文升或是相邻几家店铺的账房掌柜拿象棋“杀几局”,打场“马吊”,籍此消磨时光。 然而今天他却完全没有这个兴致。和蒋锁的重逢带给他的兴奋感至今还没有散去。他从蒋锁的话里知道,失散在梧州城里城外的官吏兵丁不少,其中有不少人还混到了髡贼的官衙里去做事。这些人如果能被聚拢起来,便是一个不可小觊的力量。完全可以派上大用场。 如何把这些人聚拢起来呢?易浩然原本只是想拉拢住常青云,靠他再去俘虏营里发展下线。但是这会他的野心更大了――俘虏营里的人固然能用,但是从三合嘴冲过来还要过桂江,还有一道大云门的阻碍,要里应外合,光城外有人不成,还得在城里也有人才行。 他在心里盘了又盘,算了又算,想着见了常青云该如何开口,那些失散在城内的官吏兵丁又用何种手段来打动他们参与,忽然听到阿纯在外面叫道: “郝先生!郝先生!” 易浩然赶忙应了声走了出去。只见阿纯站在小院门口往里面张望着。见他从房里出来,忙迎了过来: “郝先生!外面有人找您。” “噢?是什么人?”易浩然有些奇怪,他在本地没有亲朋故旧,熊文灿幕中认识他的人亦很少。 “是个女子,”阿纯比划道,“说是您老的亲戚?” “亲戚?”易浩然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是蒋秋婵。自打蒋秋婵托人将他介绍“裕信”来,还没有相见过。易浩然自诩是方正君子,蒋秋婵是个新寡的孀妇,就算顶了个“表叔”的名头,二人相见亦不妥当。所以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她忽然跑到店里来找他做什么?易浩然心中生疑,又不敢表露,只好道:“我这就出去……” 外面来的人果然是蒋秋婵,她穿着蓝布裙袄,妆饰一概省却,只有发髻上的木头簪子和一朵白花。身边放着一个竹篮子,见他出来,赶紧起身深深的一福。 “表叔……” 易浩然赶忙还礼,口中客套道:“侄女怎么孤身出门?外面兵荒马乱的……”当下招呼道,“来来,到里面座。” “谢表叔关心了。如今街面上还算太平。” 米行有专门招待的客户的会客厅,照理是不接待女客的,不够眼下并无生意,暂时借用下也无妨。 阿纯端上茶来,立刻又退了出去。易浩然略略觉得有些尴尬。打量这位“表侄女”,面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倒还可以。 “侄女今日来店,原是来找太太的……” 她口中的太太,自然是骆阳明的正室妻子丁阿桃了。易浩然早就听她说过,她在出阁前和丁阿桃有来往,也是靠着这层关系才把易浩然荐到这里的。 然而今天丁阿桃带着温蕴,由老掌柜李文升陪着去进香了,并不在店中。 “太太出门进香去了。” “才时阿纯已经和我说过了,店里如今只有表叔在,只有把东西托付给表叔了。”丁阿桃指着桌上的篮子,“这是她托我做得几件针线活,如今才做好,请她莫要嫌弃。” “好说,好说。” 蒋秋婵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开不了口。半响,才低声道 “侄女有一事,想请表叔拿个主意。” 听说有事要咨询自己,易浩然的心倒是定了。笑道:“彼此都是亲戚,哪用这么客气,只管问便是。” “表叔原在熊督衙中当差,对澳洲人可知晓一二否?”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易浩然的来历她是知道的,也知道这身份不能泄露。 易浩然心中一震,琢磨她是什么意思?再一想他们当初是共患难过的,秋婵如此发问定有道理,不会有歹意。 他亦压低了声音,道:“略知一二。不知道侄女要问哪些事?” “事情是这样的……” 蒋秋婵的娘家在梧州开绸缎铺,虽算不上大买卖,却是百年老铺。和衙门素有来往。这回衙门里的留用人员传出话来,说新来得澳洲知府解老爷要请一个“陪妇”。 “……据说这解老爷瞧上了个蔡姓女子,如今收在他衙门里。因为无人照料,便要寻个良家出身,又知书达理的女子陪伴照顾。”秋婵道,“我娘家兄弟听说了,就说要荐我去做这个差事。” 她现在丈夫故世,又一个人拖着儿子,并无半点收入。兵荒马乱时节亦无法回藤县的婆家去。梧州虽有娘家,她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寄居未免有寄人篱下的窘迫感,便想去应这个差事。 然而这毕竟是到澳洲人身边去当差,秋婵也好,她的娘家人也罢,都对澳洲人所知甚少。虽说衙门里的留用人员对澳洲人的评价不坏,但是当当差人的嘴,他们多少有些信不过。 思来想去,她便想起了易浩然――他既然和澳洲人打过仗,自然对澳洲人了解很多,问他总要可靠些。 原来是这么回事!易浩然心想,这倒是个体面的差事。可以为她们母子挣一份衣食。他和蒋锁的对谈之中对澳洲人了解甚多,知道澳洲人中于私德都尚过得去。做事为人亦还有分寸。秋婵做这份差事不会有风险。 忽然他的目光一跳,姓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这位女子的闺名是不是叫蔡兰?” “正是。”秋婵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表叔认得她?” “倒也说不上认识,”易浩然道,“她的夫君与我倒是见过几面。” 蔡兰是邢丞焕的妻子,而邢丞焕正是梧州知府胡笃华的书启师爷。因为公事的关系,有过交往。有一回总督府设宴,俩人正坐在相邻,酒后闲谈中才知他有个未婚妻叫蔡兰,已经接到梧州来准备完婚。 “……若是知道这梧州要遭这兵燹,说什么都不该将她接来。”说罢,已经胀红了脸皮的邢丞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事给他印象颇深,因为打仗的关系,邢丞焕没有和蔡兰拜堂成亲,更别说圆房了。据说是“怕耽误了她”。当时易浩然还颇为感动,觉得他是个方正君子。后来又听闻梧州陷落的时候他殉死自尽,易浩然对他更是肃然起敬。 没想到他抛下的未婚妻,如今竟甘做髡贼的媵妾!想到这里,易浩然脸色微变。然而他再一想,秋婵若能到这个无耻下贱的女子身边,自己等于是放了个耳目到髡贼首领的房中。 想到这里,易浩然平抑下心境,笑道:“依我的见识:澳洲人的品性倒还过得去。绝非凶顽之辈。你如今孤儿寡母的,难以支撑门户,去做这个差事绝无坏处。” 蒋秋婵看起来松了口气,看得出她是很想去做这份活计的。 “有表叔这番话,侄女就放心了。” “哪里,哪里,侄女以后给澳洲人当差,表叔说不定还要仰仗于你呢。”易浩然哈哈大笑。又低声道,“只是为叔的事情,不足与外人道……” “侄女知道。”秋婵点点头,“还有一事,侄女想劳烦表叔,只是难以开口……” “噢?什么事?都是一家人。”易浩然心境甚好。 “是立恒……” 齐立恒是她的儿子,今年已是六岁。 “他如今已到了开蒙的时候……” 原本作为秀才的儿子,这开蒙的事情自然可以让父亲代劳。然而眼下这孩子却没了爹,城中的私塾社学虽说有几家,她现在却拿不出钱来交学钱,实话说也不放心一个没爹的孩子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读书。 “……我知先生必是有极好的学问,为人又正派,能否请先生来为犬子开蒙讲书……”秋婵怕他嫌麻烦,又赶紧道,“学钱,待我领了工钱便来付。” 第一百九十六节 常青云和常浦 易浩然慨然道:“这有何难。如今店里生意也冷清。教立恒念书是件小事。不费什么事――至于学钱,休要再提。你们娘母子两个居家不易。日子还长着呢,多积攒几个也好将来给立恒娶媳妇!侄女婿泉下有知,必是感激你的。” 秋婵双目微红,低声道:“先生!您老真是我们母子的恩人!” “莫要这样!莫要这样!”易浩然生怕她闹出什么动静来,引来阿纯,赶紧摆手道,“只是此事还要禀告骆掌柜……” “阿桃是我的闺中好友,这事她自然会帮忙。”蒋秋婵很有把握。 当下说好,择日开蒙。读书的地方就设在裕信米行里,每天一早由蒋家的伙计把孩子送来。中午再接走。 送走了蒋秋婵,易浩然兴奋的不能自己:真乃天助我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遇到了蒋锁,回来之后又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大业有望! 过了几日,秋婵果然将孩子送来念书。他禀告了骆阳明,老板只是一笑了之。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米店上,生意全委托给老掌柜李文升经管。 因为孩子尚小且世道不靖,所以每日的授课只到午前便结束了,蒋家派个伙计把孩子接走,下午易浩然基本上无事可做。隔三岔五的,秋婵必亲自登门,或是送羹汤或是点心。易浩然原本觉得秋婵还在孝中,这般频繁来往未免人言可畏。多少应该提醒她避嫌,考虑到这是“大业”所需,何况和她儿子又有师生的关系,便没有提起此事。静候蒋锁的消息。 常青云回到三合嘴的下处,心烦意乱。 今天他在桂江浮桥畔,偶遇了蒋锁。 蒋锁他是认识的,熊督编练的家丁的队官。榜山一战之后下落不明。他和蒋锁原无往来,对这等低级武官更是不屑一顾,要不是听闻他是个“降髡”,有了几分好奇,大约连名字都不会记住。其实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然而蒋锁却没有忘记他。在他即将踏上浮桥的时候叫住了他。表示要和他“谈谈”。 常青云并不想和他谈谈。他现在虽是俘虏,日子却还过得自在。髡贼虽说对大明的读书人甚为鄙夷,却还得利用他们的读写能力,常青云能写会算,在俘虏营里甚受优待,连看管俘虏的假髡军官也叫他一声“常先生”。平时很少出工,即使出工也都是文书工作,不用下力操劳。常青云估摸着,澳洲人大约还是老一套,等局势平靖了叫各人出赎金,没钱的积点自赎。不论哪一种,他都可以安然脱身--这回游幕便又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等回了老家,他再也不出来游幕了,澳洲人给他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然而蒋锁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中。 “先生即不愿意与小人相谈,莫非愿意小人投书一封,举发先生就是常老爷本尊吗?” 梧州城破时候的一场大火虽说没有酿成毁灭全城大祸,但是为之家破人亡的也不少。因此百姓们对熊文灿等人全都恨之入骨,尤其是献火烧梧州之计的常浦,更是被人千人唾弃,万人咒骂。一说起“熊文灿手下的常老爷”,百姓们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十分不巧的是,献这条计的常浦姓常,常青云也姓常。而且他们当时都在熊文灿麾下。常青云被俘之后,花了莫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和常浦二人撕掳开,也多亏澳洲人没有存着“借人头一用”的心思,不然光凭这两点就够他死个十七八回了。 “你胡说什么!献毒计的是常浦,他是恩平县令,与我何干?只要在熊督幕中的,无人不知。”常青云不免气急败坏。常浦在破城前就失踪了,也不知道是跟着熊文灿跑路了还是死在乱军中了,真要闹起来,自己浑身是嘴也讲不清了。 “呵呵,就算你不是吧,这个常浦不是你举荐到熊文灿跟前的?”蒋锁冷笑道,“他原是个废官,丢了县城已然是待罪之身,不过是跟着大军逃命。你却把他引荐给熊文灿,这总不是假得吧?是不是一问便知?” 这下犹如五雷轰顶。要较真起来他还真没法滑过去。常浦献火烧梧州之计他原来就是知道的――他不仅没有劝阻,反而觉得此计可行,将常浦举荐到了熊文灿面前。 “你,你要怎样……”常青云慌了神。 “也不要怎样,”蒋锁鄙夷的看了眼丧魂失魄的常青云,“有位故人,想约你一见。” 常青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浮桥上过去,又回到俘虏营的。他整个人精神恍惚,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俘虏营地的下处。 三合嘴的俘虏营地规模很大,这里原是官军的校场,梧州又是军事重镇,平日里驻军甚多。因而有许多营房,足以容纳数量庞大的俘虏。不但关押了在梧州战役中被俘的官吏兵将,广西方向作战和梧州周边地区清剿行动中被俘的人员也大多被送到这里来甄别关押。最高的时候足有六七千人。其中一部分人经过甄别之后有的被释放,有的后送到广州去等候“分配”,原本这里还收容有部分难民,如今大多遣送完毕。现在这里大约还有四千名俘虏,作为劳工使用。 常青云作为“文书”,单独占有一间小屋,即是卧室也是办公室。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屋子里,将房门一关,倒在破床上。 蒋锁所说的“故人”不用说是过去熊文灿麾下的某人,要见自己的目的他大约也猜得出来――多半是要“干大事”。 在这澳洲人治下的梧州干得大事,自然是掉脑袋的事。 常青云的得意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为功名何惜身”,壮怀激烈的情绪,然而自打澄迈惨败,他在乱兵中自杀不成,终于束手就擒苟且偷生之后,满腔热血便退了一半。熊文灿定下火烧计,弃城逃走之时,常青云一时热血上头主动要求留下“协调内外”,准备以死殉城,即为了洗刷当年被澳洲人所擒的羞辱,也是为得是报答熊文灿当初简拔他的恩情。 然而当大火真得焚烧起来的时候,常青云又一次后悔了:正如他当年在乱军中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随大军渡海来征髡。 对现在的俘虏生涯,他并无不满,这般熬过年把,澳洲人自然会放他跑路。 不如就此举发!心地深处忽然浮现了这个念头。然而一想到蒋锁的话,常青云又跌坐下来。 常浦和自己的关系,在熊文灿幕中尽人皆知――光这俘虏营里就有不下十几人知道。若蒋锁被擒拿,真得一口咬定火烧梧州之计是他献得,如何辩白?!就算澳洲人相信计策是常浦想出来的,但正是自己向熊文灿举荐此人才使得火烧梧州得以实现――就算放在大明他也是“丧心病狂”。澳洲人把他一刀两断,绝没有人会觉得他冤枉。 常青云手足冰冷,脊背冒汗。直到外面响起了晚上打饭的钟声,他才勉强支撑起身子,强打精神出去打饭。 俘虏营里每日供应两餐,有出去劳作的,在外面由用工单位供应一餐。自然这两餐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无非是库存的草地干粮糊、米粥和红薯之类,配上军标的咸菜。新鲜蔬菜都是现地调达的,也不烹饪,洗干净之后烩在粥、糊里。吃起来谈不上味道,但是能吃饱。 常青云打了一盆糊糊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边吃糊糊,边想对策。忽然门外有人喊道:“常青云!常青云!” 常青云一愣,平时他在俘虏营里人人都叫他一声“先生”,就算是假髡也不例外,怎么忽然有人就直呼其名起来了?他心中有些不忿,起身迎了出去。 出门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假髡干部,他不敢怠慢,施礼道:“学生就是常青云,不知上官有何差遣?” “你就是?”来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把自己收拾一下,立刻跟我走!” 常青云吓得一哆嗦,莫非今天下午自己和蒋锁的谈话有人去告发了?还是蒋锁已经去向澳洲人举发他是火烧梧州的始作俑者? “到底什么差事?”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婆婆妈妈什么!”来人显然颇不耐烦,“天都快落黑了,再不走就赶不上城门了!” 纵然满怀忐忑,常青云也只能跟着来人出发了。出得俘虏营,过了浮桥,便进了大云门,一行人沿着街道走不多远,便来到了一座黑沉沉的衙署前。 虽说天色已暗,这地方常青云还是认识的,是梧州城中的“三总府”所在。这里曾是熊文灿驻节之处,常青云作为幕府的一员,也曾经住在这里,再熟悉不过。 奇怪,怎么把自己送到三总府来了?这里他知道,自打澳洲人进城之后便成了兵营,驻了许多人马。 第一百九十七节 风雅之事 疑惑归疑惑,澳洲人的命令却不能不听,在押送人员的催促下,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三总府如今是梧州国民军的总部兼营房,进得大门便见许多国民军士兵来回走动,带他过来的归化民带他进了一条备弄,一路往后面而去 林林总总走过五六重大院,又拐了一个弯才从边门出来。常青云定睛一看却认得:这里是原来熊文灿休憩的地方,三间雅室,前后院落点缀有园石草木,前院还有个小小的池塘,蓄养有金鱼莲花。幽僻静谧,是个好下处。 备弄的门口,还设有木制岗亭,有警卫站岗。送他来得干部拿出文书才让他们进得院子。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普通兵丁所居,莫非……是澳洲人的头目所居?! 常青云顿时脊背上又冒出了层冷汗――澳洲人他可太了解了,并不把他们这些读书人放在眼里,更别说他只是个举人了。所以不可能是把他叫来延揽。 难道是蒋锁约他的见面的事情败露了?转念一想也不应该。不论蒋锁还是自己都没做什么,连违碍的话都不曾说过。澳洲人就算无所不知,也不能凭空推测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何况以自己的身份,不论是交给澳洲厂卫审问,还是直接处死,都是一句话的事,澳洲头目压根不会来亲自讯问自己。 正惶恐间,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澳式“干部服”的假髡,走过来问道:“你就是常青云先生吧?” 来人器宇轩昂,衣着整洁,显然不是一般的假髡,称他一个阶下囚为“先生”是极客气了。常青云赶紧一躬到底,“不敢,学生常青云。” “今天是有事找你,”说着这假髡朝着押送人员点点头,后者立刻退了出去。 “这个,不知要学生效劳何事。” “进来说话。” 常青云被带进了屋子。这里他来过,中间一间原是熊文灿会客的地方,两面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室。原本这里的陈设就因为总督的驻节十分考究。如今不但布置精洁,陈设更胜往昔,常青云暗暗乍舌――澳洲人素以简朴著称,想不到居然有这般豪奢的元老! “我是梧州市办秘书赵丰田。”带他进来的假髡自我介绍道,“你且坐。” 常青云欠了欠身子,坐了下来。 “把你叫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赵丰田说,“实话说,原本不该劳烦你的,只是我们这里没什么读书人,梧州本地也寻不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这话听得常青云稀里糊涂,只好起身道:“上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学生一定效劳。” “听闻你是个才子,不但是举人出身,诗画也是双绝。” 常青云脸色一红,赶紧道:“不敢,不敢,一点笔墨玩意,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不要谦虚。”赵丰田的脸色有些许鄙夷,言语却又很是大度,“我过去也是大明的百姓,知道你这个举人得来不易。”他说着,“如今有件差事要你做――不费事,你只要做好了,待到局势稳定了,自然先放你回家,还要给你盘缠。” “元老院的优待政策,学生是知道的。”常青云心里有了底,十有八九是舞文弄墨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差事?” “先生请看。”赵丰田带他走到后厅,只见这里面对后院摆了一张大画桌,上面罗列着各色画具纸绢,许多都是上品。画缸里放着许多书画卷轴。 赵丰田拿起桌面上的一轴画绢,舒展开,两边用镇尺压住。却是一幅青绿山水。 常青云在画画上算不上什么名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爱好,平日里以此消遣。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看得出这幅画的水平实在不行:构图显然是模仿自某位名家,然而笔触无力,笔意凌乱,虽说用得是上好的画绢和笔墨颜料,画出来的东西却实在不堪入目。 “先生以为这幅画如何?”赵丰田问道。 常青云陡然警觉: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他叫来,还是在三总府这样的地方,画具又是如此的考究……这画十有八九是出自某个髡贼大官之手。 自古高官富商多喜附庸风雅,常青云见得多了,大约髡贼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道:“此画显出于生手之笔下,然颇有天分,亦属不易。若能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赵丰田笑道:“果然是读书人会说话。你说画得不好就得了,还说什么必成大家。” “是,是。”常青云连声附和,心道这话你说可以,我说可不行! “实话与你说了吧,这画是我们首长画得。”赵丰田道,“他的画技嘛……你也看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常青云连声道。 “怪不得什么?” “画虽然说不上好,却有一股豪杰气象。” 赵丰田看了他一眼,倒没再评说,不过他脸上的鄙夷却是溢于言表。 “……就和你说得一样,他是个生手,就算现在再勤学苦练,一时半会也画不好了。何况他的公务繁忙,也没有这个时间……” 常青云原本以为真髡想寻个人教他画画之类,但是一听赵丰田的话却不像。 “……所以想请先生代笔。” 原来是代笔!常青云心想,这倒比教真髡画画来得容易。传出去也不算“趋炎附势”“卑躬屈膝”。名声倒要好写。 “这个容易。”常青云道,“只是不知道要画什么样的画,尺幅又要多少。学生知道了也好起个腹稿。” “不着急。”赵丰田道,“这代笔不是随意要你画,先生请看。”说着他又从画缸里取出一卷画卷,在桌上展开。 常青云一眼望去,这是一幅是写意的兰花,三五笔极简单的勾勒,画得倒还可以,只是笔触柔弱,似是女子所绘。画面上无题款。 “这……” “先生所绘的画,画意要与这幅画相应和。” 原来如此!常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把自己叫来代笔了。以髡贼的粗鄙,不要说画画,就是这画意也未必能了然。 “学生知道了。”他点头道,“这不难。只是上官要如何应和?总得有个宗旨才是。” “这个……”赵丰田沉吟片刻,“你且去画,但凡积极向上便是!” “是,是。”常青云看他欲言又止,加上两幅画,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多半,这是女人的事! 再结合这里的陈设布置和那些精致画具,常青云猜测,这里十有八九是澳洲人的梧州知府解迩仁金屋藏娇之处!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想不到这真髡居然如此风雅。常青云慨叹,原来髡贼中也不尽然都是只知皮肉之欢的粗胚。 “你需要的画具,只管开出清单来,我这里都会为你预备。你在三合嘴作画可方便么?” “方便,方便!”常青云连连点头,“只是需要一张画案。” “这个容易,我叫人送一张去便是。”赵丰田道,“你只管用心画。以后再有需要你应和的画,到时候自然会送过去。这一张你且先带去――要几日才能画好?” “材料齐全的话,一日即可。” “好。那么后天下午我派人来取回――这画莫要污损了,首长很是看重。” “学生明白。” “我会关照营地里的管理员,叫他们最近几天不要派活给你,你就尽力去画吧。” 常青云回到三合嘴,心里愈发乱了。蒋锁的事情还没思量清楚,这回澳洲人又闹这么一出!也不知是福是祸? 解迩仁这个人,他所知不多。不过平日里听口碑,是个不错的髡官。至少梧州在他治下,市井安然,百姓和乐。不知道这解元老藏得是哪家的千金?大约是才色俱佳,要不然,这解元老也不会为她如此痴狂了。 第二天,从城里果然给他送来了画案和画具。营地的管事也很是客气,表示说:“常先生只管画画,其他事情交给其他人做便是。” 优待不仅于此,原本他这样的书办只有日食两餐的,要外出做体力活的人才有三顿供应。而这天他不但享受到了午饭,还是专人给他送来的――居然是假髡才有得吃的“盒饭”,有荤有素,还有一碗汤。让吃了许多日子救济口粮糊糊,胃里直翻酸水的常青云好好的打了一番牙祭。 酒足饭饱,他一面剔着牙,一面思量。澳洲人如今用得着他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蒋锁那边亦得设法应付,要不然就他那个愣头青,搞不好真得会跑去举发他。毕竟当初他可是敢带兵去榜山这个绝地死守的。 澳洲人的规矩他知道:最讲究“依法治国”,若是真被蒋锁闹将起来,就算他为解迩仁效力,对方也没本事保他――更别说他还是“二进宫”的俘虏。 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且去和蒋锁说得“故人”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又要和他说些什么。然后再行定夺。 第一百九十八节 江畔钓鱼 “原来是你。”常青云看到易浩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早该想到。” 易浩然放下身上装着账本雨伞的包袱,悠然道:“是因为蒋锁么?” “是,以他这般木讷愚钝之人,平日里亦只和你一个人打交道。怎么可能会为其他人奔走。” 易浩然一笑,在江畔选了块石头坐下,拿起一根鱼竿:“来来,这鱼竿是我问那边的渔家借来的――听闻这江中有好鱼。” 常青云根本不想钓鱼,但是知道易浩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得接了过来,没有好气的说:“你倒是有雅兴。” 易浩然拿起鱼竿,也不挂饵,往江湾中一甩,道:“愚钝又如何?倒是至纯赤子。这梧州满城都是聪明人,上榜山死战的又有几个?我朝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聪明伶俐之人。你我如今身陷梧州,不也是愚钝之人?” “好了,你就莫要给我戴高帽了,”常青云挂上蚯蚓,将鱼竿垂落水中,“大费周章的找我来,有什么事情要谈?” “听闻你现在在在澳洲人的俘虏营里。” “不错,我也算是‘二进宫’,第二回当澳洲人的俘虏了。” 易浩然打量了下他的装束:“看来这俘虏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自然比不得在熊督幕府之中,苟活于世罢了。”常青云叹道,“我折腾够了……”他凝望江面,“随大军入琼,一败涂地。被髡贼生擒活拿,尝尽种种羞辱,苟且偷生,总算又回到了人间。谁曾想又再作冯妇!这次若能赎归,我便就此还乡隐居终老了。” 易浩然注视着水面的涟漪――这里是江湾,江水迟缓,水面不时有涟漪,下面大约有不少鱼――并不看他:“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问功业,但求无愧于心。你也是熊督简拔于微末之列,受过他大恩的人――更不用说你还是个堂堂的孝廉,君恩深重,说出这样的话不脸红么?” 常青云冷笑一声,道:“老易,你莫要用激将法。我这条心早就死了。你我都清楚,澳洲人能不能取天下另说,割据两广易如反掌。较之建奴又胜过百倍!我们在熊督幕中的时候,好歹熊督麾下尚有将兵数万,且背靠广西,不可谓不可能一战,如今却听闻广西州府已失大半,熊督下落不明,我们两个穷措大,能如何报效朝廷?” 易浩然一笑:“常老爷!大道理我就不说了。难不成你真得指望在这里干劳役,等着髡贼放你走么?” “澳洲人不放我走,留我又有何用?”常青云反问道,“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事稼穑,不擅百工,除了识字之外,一无是处。我又是个举人出身,他们原本就信不过,更不会留我任官。难道是髡贼粮米太多,非要养我这个米蛀虫么?” “若是要借你的人头一用呢?”易浩然轻声道,忽得将鱼竿一提,骂道:“空得!看来非得有鱼饵不可!” 常青云当然知道易浩然的意思,“焚城计”一旦被澳洲人所知,自己的人头难保不会被澳洲人当作收揽民心的道具使用。 “我是何等人物,澳洲人要借我的人头?”他故作轻松道。“再说澳洲人纵有千般不好,总有一桩好事:决不构陷他人。拿不住常浦也不会硬说我就是他。” “此言差矣。”易浩然初时以大义相激,见他无动于衷,只能借助于讹诈的手段。这盆脏水非得泼到他身上,才能叫他死心塌地――纵然起不了大用,也不至于为害。 “常老爷,火烧梧州之计,如何能算是构陷?”易浩然依旧不看他,“且不论常浦当初便是你举荐的,他献计,你还在旁参谋甚详。专门写了个手本给熊督――莫非兄台都忘记了么?” 这下常青云额头上汗水涔涔――他不但写了手本赞成“火烧梧州”之计,还提了许多建议,要是这手本落到澳洲人手里,不用他们搞什么审判,丢到大街上就会本地百姓活活打死。 不过,这个手本当初是直接送到熊文灿的公案上的,熊督逃走之前,曾经将许多文书一火焚之,易浩然亦说不上熊督的亲信,按理说是看不到的,更不会拿到手本。 “信口雌黄!”常青云急道,“我给熊督上过的手本甚多,何时有这个手本?!你要构陷与我,我亦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鱼死网破。” 易浩然忽得一笑:“常兄,你若要鱼死网破,倒也无碍。我和蒋锁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的亲人被髡贼所杀,我的亲人是死在建奴的马蹄之下,都是孑然一身,无家无业。这条命什么时候交代了都不要紧。若是惜身,何必待在梧州,又何必非要来找你呢?” 常青云脸色发白,易浩然的脸色虽然平静,却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凌厉。 易浩然又道:“你莫要以为你的手本已经付予丙丁――我已经拜读过了,文采端得不错,让人忍不住就想吟哦呢……”说着,他便从头开始背诵起这手本的内容。 其实常青云自己都不太记得手本里的词句了,但是当易浩然念出前几句的时候,整篇文字忽然都浮现在脑海里,清晰地简直就象是他刚才所写。 一种莫名的恐惧攥住了他:难道自己的手本落到了易浩然的手中?易浩然和蒋锁都没有被俘。在梧州陷落的混乱中拿到熊督抛弃的文件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不由颤声道:“不要念了!” 易浩然停了下来,忽然道:“鱼上钩了!”说罢将鱼竿一提,吊起一尾大鲫鱼来。 常青云看着他把鱼摘下放入鱼篓,无力的垂下了头,道:“你要怎样?” 易浩然手里其实并没有这份手本,但是当初他确确实实的研读过好几遍,所以此能记得开头的一部分。单从计谋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这是条妙计――只是伤损百姓过多,未免不仁。 “你且放心,不用你去冒什么风险。我想到三合嘴的俘虏营走走,还得劳烦你安排。” 常青云无法回绝,只得“入伙”。易浩然说得明白:他和蒋锁都是一无所有之人,和常青云这样有家有业的举人老爷不同。光脚不怕穿鞋的。何况他还手捏足够要他性命的证据……这都让常青云不敢反抗。 看着常青云失魂落魄的背影,在暗处的蒋锁走了出来,道:“常老爷靠得住吗?” “当然靠不住。”易浩然道,“不过他有家有业,惜命的很。捏住了他的要害,自然会供我驱使――只是亦不能叫他冒大险,此人素无骨气,若有性命之忧,保不定会出卖咱们。” 蒋锁默默的点了点头:“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宋铭那边怎么样了?” “我已和张用碰了头。他说宋将军从江里被救起之后,被亲兵带到城外,山中一座破庙中存身,手里还有几十多个弟兄――有他手下的兵丁,还有当初在我麾下的部分家丁” 说是存身,实际就是在当土匪。宋铭手下都是自己的亲兵家丁,无论战力还是凝聚力都比一般土匪强。宋铭亦不是自甘堕落之人,行事颇有章法,只远远的寻到富家大户,要他们“襄助粮饷”,数量亦不多。若是对方不肯,以他们的战力,杀退百十个乡勇也无问题。所以往往能得逞。 “他对我们态度如何,愿意相见么?” “原本是很冷淡的,连你给宋将军的书信也不大愿意接。后来却是主动来找我,说宋将军不敢忘您老和我救命之恩,愿意相见。” “宋将军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易浩然点头赞赏道,“有了他,我们的大事算成了一半了。” 虽说苟二老爷手里也有百十人的队伍,但是这种土匪的战力他是瞧不上的。关键的时候还是得靠宋铭这样的朝廷人马。 “张用约你明日在大云门外的龙母庙相见,他说宋将军到时候也会来。” 毫不推辞,说明宋铭并不像常青云那样意志消沉,还在有所图谋――有这样的忠臣义士在,髡贼再倡狂也必有败亡的一日! 易浩然念及此,不觉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的策略原本多少有些“异想天开”,现在居然有了实现的可能――这莫非是“天意”? 他马上又提醒自己莫要焦躁,如今身在敌国,髡贼又以逻察森严著称,稍有不慎,不但自己丧身,还要连累许多忠臣义士。 特别是这个蒋锁,这些天都是他在奔走,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你这几日暂且做这渡船的营生,莫要再去奔走,免得惹人注目,遇到熟人也暂且不要再相认。待我逐一会过这些旧人再做计较。”易浩然嘱咐道,“若有危急之事,只管躲避潜藏起来。我每逢十五会去龙母庙,你若无碍便到此处相会。遇事莫要冲动,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谋得大事。” “先生请放心,我这条命还要留着杀几个真髡呢!” 第一百九十九节 大昌米行来访 第二天,易浩然便在龙母庙见到了宋铭。这位青年将领不复几个月前神采奕奕,英姿勃发的模样,显得苍老落拓。站在龙母庙的台阶下,便和许许多多因为世道艰难来进香求得安慰的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宋铭和易浩然因为当初榜山的关系,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见面之后,并无虚言,易浩然便直奔主题,向他说了自己的企图。 “……此事关系重大,又要冒极大的风险,若是将军不愿参与,学生也不勉强……” 宋铭却一摆手,低声道:“先生何出此言!我等食君之俸,戮力杀敌,马革裹尸是理所当然之事。” 易浩然心中一热:板荡识诚臣。古人诚不欺我! 宋铭告诉他,自己和剩下的几十号人就躲在距离梧州不到十里的白云山东麓的山坳里的一处破庙中。 手下兵丁四十七人。不算多,但是全是精锐战兵――既有他本人的亲兵,也有收拢来的蒋锁指挥的“新军”家丁。武器铠甲齐全,还有一些火器。 就当时而言,拥有有近半百的甲械齐全的亲兵家丁便是精锐战力,足以用来冲锋陷阵,克敌制胜。 “……那里距梧州虽近,却是山中一个僻静的去处,我等暂时蛰伏于此,也算安静。” “粮饷呢?我听张用说全靠富户‘襄助’,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自古军无粮饷则不安,宋铭部下虽少,每月的粮饷也不在少数。只靠附近富户,时间久了必然会成为负担――有钱人为了甩掉负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所愁的便是此。”宋铭点头道,“老话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江湖好汉都懂得道理。故而我如今不敢在周边需索太多,以免生变,只能派人远道打粮。” 所谓打粮就是抢劫。在明末的各路军队中这算是常态,并没有什么稀罕的。易浩然也不以为怪,只是忧心道:“你人少,又要远道出去打粮,若有大收获还罢了,收获少了还抵不过路上的干粮!若是再损折几个弟兄那便亏大了。” “先生说得是,只是眼下也只能如此。”宋铭叹道,“若能有个功劳在身,也不至于如此窘迫了。” 其实他早就想过收拾残部退往湖南。然而两广的官场已崩坏,熊文灿等一干大佬下落不明,他退到湖南照旧是无处安身――搞不好还会被当地乡勇驱逐消灭。这也是宋铭愿意跟随易浩然铤而走险的主要原因。 易浩然心领神会,俩人又约了彼此如何联络,这才散去。 易浩然和官僚们不一样,不会久议不决,更不会瞻前顾后――若如此,当初他就死在辽东逃亡的途中了。从龙母庙出来,他马不停蹄去了城里打探髡贼的最新消息。 髡贼在梧州市政府门前竖立有读报栏,张贴《临高时报》《羊城快报》和一种本地的报纸《梧州要闻》。除了梧州要闻之外,另外两份报纸都是数日才能来一次,所以报纸不是每天更新,而每七天才更新一次。 易浩然定时都要去读报,目的不外乎掌握髡贼的动向。对于身陷梧州的他来说,这三份报纸是他目前唯一的消息来源。从天下十八省到全广东乃至整个梧州的消息,一应俱全,十分方便。 他其实很不理解髡贼为什么要面向百姓群氓去发行这些东西:他们即不当官,又不经商,一辈子去过得最远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县城府城,纵然识字知道朝廷和远方的消息又有何用? 不管澳洲人意图如何,易浩然也不得不承认,髡贼的消息即准确又快速――比起过去的邸报、塘报之类的大明的官方消息来源而言,简直可谓神速。而报纸上全方位报道的“新闻”,又给了他难得的掌握全局的视点。 就眼下而言,髡贼虽已占据广东,又虎视眈眈广西,但是所占地方不稳,处处告警。局面并不太平,从西江、桂江等处江面上往来络绎不绝的船队来看,髡贼正利用水道到处调动人马镇压,颇有疲于奔命之感。眼下髡贼在梧州的兵力空虚,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他悠然自得的看着报纸上各处暴乱的消息,心中暗暗窃喜。忽然耳畔传来声音:“易先生!” 声音很是熟悉,易浩然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是阿纯,不由的心里一松,道:“你怎么不在店里?” “太太叫我跑腿办事。”阿纯说,“郝先生,您不是出门收账了吗?怎么到城里来了?” 易浩然原本说自己去某镇收账本来就是借口――最近他几乎天天都出去收账,大家也不以为意,毕竟店里没什么活计,他外出一次,多多少少也能收回一些账款来,对店里总是好事。 “账没收到,我看时候尚早,回城之后就走一走散散心。”易浩然从容应对。 “师爷好有兴致,如今兵荒马乱的,太太关照我们没事少上街。师爷你出城收账也要多加小心,听闻这些日子江边常有浮尸漂过――都说是土匪盗贼劫杀的。” “这个我晓得。”易浩然微笑道,“你去给太太的办什么事?” “能办什么事?还不是请老爷赶紧回去。”阿纯一脸无谓的说,“老爷经日不在家,店里的事没人管,这不,店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客商要谈生意,偏偏掌柜的又出门了,家里只有太太和温姨娘在……” 骆阳明基本上是天一亮就出门,不到天黑不回来。别说李文升,就是丁阿桃对他都是满腹怨言。易浩然也不以为意,道:“既如此,你且去送信,我先回去接待下客人。” “行,师爷您快回去吧。太太一定着急了!” 易浩然顾不上再看报纸,匆匆回到店里。只见温蕴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赶紧拍胸口道:“谢天谢地,总算有人回来了!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偏偏又来了个客人。” 易浩然笑道:“阿纯不是男人?” “阿纯算什么男人,他比我还小几岁呢,”温蕴满脸不屑一顾,“要不是太太不许我出门,我宁可自己去找老爷了……” “客人在何处?待我先去与他闲谈片刻。”易浩然放下雨伞账本,问道。 “就在账房后面的客厅里。”温蕴说,“他一个人干坐着,太太又不许我去招呼他,只送了一盏茶,也不能叫他这么干坐着,便叫帮厨的老孔妈在外面伺候……” “你且去回太太,说我先帮着招呼一会,老爷随后就回来。” “这下可好了!”温蕴拍了拍胸口,“不然太太又要骂我了!” 易浩然奇道:“老爷不在家,太太骂你作甚?” 温蕴道:“太太说我没用,留不住老爷的心……” 易浩然笑道:“这你可冤死了。老爷出去是办正经事,又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冤死了也挨骂!”温蕴翘着鼻子嘟着嘴进去了。 易浩然进得客厅――说是客厅,其实只是小小的一间厢房,用来接待客户。陈设极简单。官帽椅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 从他考究又低调的穿着打扮来看,是个生意成功的商人。易浩然不敢怠慢,拱手道:“这位老爷……” 来者在客厅中等了好半天,别说见到骆阳明,连个出来招呼的人都没有,偏偏他身上的责任又不能拂袖而去。正觉得烦躁,忽见出来个中年文士招呼,起来还礼: “不敢,敝姓朱,名福元,是大昌米行的跑街……” “噢,是广州的大昌米行?”易浩然道。 朱福元眼睛眨巴了下,道:“先生知道敝字号?” 易浩然暗骂自己多嘴,这么一来不就承认自己在广州待过吗?他赶紧掩饰道:“贵字号名声响亮,听说过,听说过……” “噢……” 易浩然怕他继续追问下去,赶紧自我介绍道:“敝姓郝,名冉。是本店的账房。如今老爷和掌柜都外出了。已遣人去送信。请朱老爷再稍待片刻。” “好说,好说,”朱福元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满头的汗,“我此来此地是专门为见骆老爷,多等一会也无妨。” 这下倒勾起了易浩然的兴趣。因为骆阳明的底细他在李文升等人的闲谈中略略知道,并不是这梧州城里的大商户,不过是做本地米粮生意的中等商家而已。 梧州的米行,都是从广西进货,往广东销货。但是裕信的广东生意,最远不过到三水而已。从没听李文升或是丁阿桃等人说起过他和广州的米商有什么来往。再者,大昌在广州的名气很大,虽说不知道它是不是有髡贼的本钱,但是髡贼和大昌勾结甚深在广州并不是什么秘密。 一家和髡贼有联系的广州米行的跑街先生,特意跑到梧州来见过去从无生意来往的骆阳明,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有心套对方的话,便殷殷招待,见他脑门子上汗珠连连,关照老孔妈端来凉茶,又专门送来瓜果与他消暑。又扯了一回梧州本地的风土人情的闲话 第二百节 无粮不稳 然而不论易浩然如何套话打听,这朱福元却始终不肯透露此来的目的,倒是把髡贼攻克广州之后的各项“善政”吹嘘了一番,听得易浩然索然无味。 不过他愈是如此,愈是让易浩然起疑。眼下兵荒马乱,西沿岸骚乱不息,不论陆路水路都不安靖,即无市场可言,路上又不安全,怎么会有生意人从广州跑来做买卖? 然而不等他套完话,阿纯和骆阳明一起回来了。易浩然发觉骆阳明对朱福元的来访并不诧异。看得出,二者虽然是头一回见面,彼此却又透出非常熟悉的感觉来。 这还真是稀罕。易浩然愈发觉得奇怪。但是老板要和客人谈生意,他这个账房除非传唤,否则没有参与的道理。只得回了账房。 反常为妖,易浩然在账房里闭目养神,愈想愈觉得不对劲。这个髡贼背景深厚的朱福元从广州跑到本地来必有所图,绝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做买卖。 正想着如何探听口风,阿纯却进来了,问道:“老爷命我问先生,如今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和米粮存货?” 易浩然一怔:还真是做买卖? 好在这些天生意清淡,账目极简单,数目他早就烂熟在胸。 “账上的现银还有三百七十一两三钱九分四厘,存货不分品类一共二百三十六石七斗一升三合。人欠欠人的不算在内……” “你这数目的确是少了。”朱福元听了他的数字,说道。 “实话说,梧州城里有我这点家底的,如今算是大户了。”骆阳明叹道,“熊文灿在梧州一个月,梧州城内的商家被他折腾的不轻。一蹶不振,关门歇业的也不少。” “这事,首长和我说过。我此来就是想查清梧州的具体存粮数字,”朱福元说,“这事首长和我说了,不能由官面上出面,得暗地里查。” “这事我能办。但是必须得有个名义,商人们都精得很,眼下谁都不肯露底牌。”骆阳明苦笑道,“这也不怪他们。咱们经商的人,就算欠着一屁股债,出门还得装大爷……梧州经次一难,许多字号都拉了亏空,勉强在支撑。” 露了底牌,难免会被人乘虚而入。时局动荡之中,总会有些商家字号靠着吞噬同类幸存乃至获得发展。谁也不愿意沦为被吞吃的那个。 朱福元是店伙出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点点头道:“首长说了,不妨放个香饵。” “这香饵得够大够香才行。”骆阳明道。 “这事就由你来把握。对你以后的地位也有好处。” 朱福元此来,的确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带着任务来得。 这个任务事关梧州,乃至两广的粮食供应安全问题,所以商务部门派来了专人来和骆阳明接洽。 两广战事一启,两广的粮食问题便成为企划院最关注的问题。广东粮食不能自给,需要广西接济,战端一起,广西来得粮食便告中断。 贸易可以停止,人却不能不吃饭。这也是为什么虽说各地遍地烽火,暴乱四起,元老院在兵力干部紧缺,左支右绌的状态下仍然拿下广西――至少要拿下广西的流官统治区。因为没了这些地方的粮食供应,广东的八百万人口不但转化不成生产力,反而成了沉重的粮食供应负担。 朱全兴的营虽然在梧州周边到处剿匪,但是进军广西的准备一刻也没有停下。 但是这么以来,就产生了第二个问题,梧州的存粮基本上已经被糟踏完了,进军广西的军粮需求却是迫在眉睫。根据梧州府和邻近各县的报告,各县存粮已下降到警戒线,已经不得不采取行政性的限制涨价命令和“计口配售”的模式来保证供应。由此还产生了黑市,造成民心浮动。 梧州因为曾经是两广粮食贸易的集散地,存粮状况稍好,但是按照解迩仁的报告,梧州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因为梧州不但人口多,还承担着前线俘虏和部分国民军、伏波军的粮食现地调达。消耗比其他县份更快。 民心一旦浮动,势必会为目前到处造乱的篡明余孽所利用,处置不当,原本的星星之火搞不好会变成燎原之势。 企划院和商务部门讨论下来,为了维持住民心士气,决定将粮食调入粤西地区,保证该地区的军、民粮食供应。具体调入地点就是梧州。 梧州是粤西商业重镇,有辐射粤西的天然商业网络,企划院只要把粮食运到梧州,就可以通过这里的商业渠道分销下去,从而缓解目前的粮食供应困难。 这个决定无疑是相当困难的,相当于进一步加剧了粮食供应的紧张局面和进口粮食大增造成的价格暴涨、运力挤占等一系列问题。经管大陆攻略还算顺利,但是土地、人口、自然资源和市场并不能马上转变为可以使用的财富。而元老院要为之付出的成本却愈来愈大了。 “眼下我们的这家公司的应收账款的数字不断上升,损益表好看的不得了。但是我们的现金流却开始出问题了。”程栋在企划院和财经省的一次秘密会议上如此说道。 虽说如此,却还得硬着头皮多方筹集粮食投放市场,目的,无非是保住社会秩序的稳定。 这事不能交给解迩仁去办,他手里根本没有商业渠道,这粮食贸易也不了解。官办多半只会被商人哄骗。所以这次的粮食调运便决定由骆阳明这个“自己人”来办理。 按照企划院的思路,由骆阳明出面,组织梧州的米粮行会商人共同筹款分批购入粮食,再分销到各县。粮食货源由大昌米行提供。 “……这件工作非常重要,”朱福元郑重其事的说,“这些米都是我们从南洋进口来得。虽然到岸价比广东要低得多,但是千里转运到梧州,成本也不小。要尽可能的减少中间环节的浪费和侵吞。” “所以才要他们买么!”骆阳明道,“花钱进货那是做生意,人人都会当心。若是救济,那可不得不了,先得自己吃吐了再说。”他问道:“第一批什么时候能到货?大约有多少?价格呢?” “第一批一万石,”朱福元说,“大约会在七月一日前后运到。价格还没有定,要参考各地的价格定一个数。不知道现在梧州的粮价几何?” 骆阳明皱眉道,“现在虽说有命令不许涨价,可是价格还是有所上浮。熊文灿没到梧州前,本地的糙米价格每石不过一两,高得时候也不过一两四五钱。后来打仗一口气涨到了二两以上,如今零售一石糙米已经到了二两八钱了。实话说,这个价格老百姓基本上已经吃不起饭了。” “民怨很大吧?” “岂能不大。不过搞了个计口配售,只要本地有户籍,每人每个月按照每斗一钱五分供应的价格定额供应户口米――要不然真得闹出饥荒来了。”骆阳明说,“现在梧州商业停顿,百业萧条,解首长倒想振兴工商业,召集我们去开会商议对策。可周围都在打仗,根本没人敢来做生意。失业的人很多,要靠救济过活。” “我看街面上倒是没有乞食的……” “都收容起来了,关在三合嘴那边,给碗稀粥喝,也就是不让他们饿死。再做些简单的活计。” “盘价如何?” “我们米行公论,眼下不放大盘,小盘临放是每石糙米二两四钱五分。” “这么说小盘商的毛利只有区区三钱五分了。” “没错,好在下面的价格更高,听说黑市上有卖到三两四钱的……这个价格太高了,老百姓全在骂元老院的娘……”骆阳明叹了口气,“可实话说,这个批发价卖出去的糙米,我们是卖一石亏一石。所以每天最多卖几石就不卖了,算是应付市政府的命令……” “解首长呢?” “他装不知道呗。”骆阳明摇头,“实话说,他能有什么法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只能打缙绅大户们的主意,要他们缴纳合理负担。缙绅大户你也知道,个个都是铁公鸡,总算伏波军的威名在外,这些大户还肯多多少少拿一些出来。算是弥补了些缺口。” 朱福元没说话点点头。骆阳明和他说得情况和他来之前读得背景资料报告差不多。难怪首长对这次特殊供应催得很急。 “既然如此,你看这次我们放大盘的标价多少?”朱福元问道。 骆阳明仰头思索片刻:“糙米每石一两二钱。要分销下去还要让价格跌下来,得给下面的商人有利润有空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米能持续供应么?” “能。”朱福元肯定的说,“元老院办事你是知道的,既然要办就要办到位,绝不会半途而废。” “这我就放心了”骆阳明如释重负,“自古民无粮不稳,若再在粮食上出问题,这梧州城我们能不能坐稳都难说……” 第二百零一节 计划粗成 身为善后局一员的骆阳明最清楚目前梧州的状况,粮食短缺还在其次,关键问题是贸易中断――在没有拿下广西之前,这是个死结。 梧州的发家立身全靠贸易,没了贸易,很多城市居民便陷入了失业的状态。解迩仁为了稳定局面,不许店家关门,亦不许裁剪伙计,还强令店铺作坊每日都得开门营业,说是为了“维持市面”。 骆阳明自然明白解元老的苦衷――这是为了维持稳定。但是这种稳定十分勉强,全靠元老院和善后局的不断输血维持。 城内商家被熊文灿折腾过一回,解迩仁进城之后的一善后的系列举措又花了不少钱粮,加上百物腾贵,梧州城里城外,除了无家可归靠救济养活的,市井百姓无不有怨言。骆阳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然而元老院在梧州,纵然有千般本事,万条妙计,也解不开这个根本性问题。眼下除了尽量维持,等待局面好转之外,别无他法。 俩人又谈了些细节。朱福元这才告辞。 “……是这就回三水,还是……” “我还要在梧州待几天。”朱福元说,“就住在城西的茂元客栈里。” 骆阳明知道朱福元十之八九还有其他任务,他不便多问,便送他出去。 易浩然在账房盘账,心里却在盘算着大昌米行的客人来此何为。抛去这家米行的髡贼背景不说,既然是米行,做得自然是粮食生意,这个朱老板到本地来,大约也是为了粮食。 说到粮食,易浩然是知晓的,眼下梧州的粮食短缺,市井人心不稳。这个朱福元的到来多半于此有关。 莫非是广西方面髡贼有大的进展?易浩然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熊文灿眼下已到了绝地,哪怕他能立刻收服梧州,朝廷大约也难饶他师失地之过,不会在这种绝望的态势下熊督降了吧?! 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易浩然熟读兵地要志,深知梧州不但是广东门户,还是广西的要害之一。西江流域与内地的交通主要靠得就是梧州一漓江一灵渠一湖南这条水运线。伏波军占领梧州之后,实际上已经把内地明军与广西明军的交通大动脉直接断了,虽然从内陆往广西的道路还有几条,论及便捷廉价远不如这条水运线。广西明军若不能收复梧州,纵然有十万大军,也只能被困在广西,动弹不得。 熊文灿在个人和广西都无前途的绝望处境下,若不肯自杀殉国,的确便只有投降的一条路可走了。 易浩然的心一下就揪紧了。若是如此,两广便是万劫不复了! 然而熊文灿的动向和两广的大局,他都无能为力。易浩然此时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纵然自己神机妙算,能杀死一个真髡,对大局又有何补? 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烦躁。忽然他起了一个念头。他早就听常青云说过,真髡的身份尊贵无比,较之大明的亲王还要显赫――毕竟亲王不得干政,而澳洲真髡却是实打实的可以理政议政的。若能将梧州的真髡生擒活拿,带到广西。髡贼必然投鼠忌器。不论朝廷是战是和,手上都有了筹码。 想生擒活捉真髡,换作第二人,大约都会认为他是在异想天开。解迩仁虽说并不深居简出,但是护卫严密。因为当初蔡兰行刺,他也知道自己并非是那么受人爱戴,不但外出次数大幅度减少,每次外出也必配备多名警卫。 易浩然却觉得有机会。因为他已经通过蒋秋婵掌握了蔡兰这条线。 虽然蒋秋婵对自己的意图一无所知,他也不清楚蔡兰眼下的真实想法。但是有这条线在,他等于古有了可以直达解迩仁身边的耳目。 只是这么做,就必须让秋婵“入伙”。他自己无法到蔡兰身边,也无从探听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迟疑。毕竟这是冒极大风险的事情,不论事情成败如何,澳洲人时候必然会追查,自己和蒋锁等人可以一走了之,秋婵可跑不掉,十之八九会送掉性命。 思索再三,易浩然抬起了头。 也罢!秋婵虽然可怜,但是她丈夫已死,且已为夫家延嗣。她原本就是失节之人,如今有机会为朝廷尽忠,将来少不了旌表之荣……这身后的哀荣足以抵偿了。 想到这里,易浩然一下觉得松快起来。蒋秋婵是个很适合的人:她念过书,是个明事理,知廉耻的女人;不论是几乎被辱还是夫君被杀,都是髡贼围城造成的;最后,当初斩杀溃兵沉着冷静,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更不用说当初自己还救过她――对了,常青云也救过她。 只要晓以大义,为报国仇家恨,便能说服与她。 “老友,今日要劳烦你了。”易浩然照旧是账房先生下乡收账的打扮。 常青云苦笑道:“还老友,我快成老鬼了。”他看着易浩然花白的胡子和“凛然”的正气,心中不由暗暗咒骂,自己怎么招惹上这么个疯子!自己想寻死不算,非拉人垫背! “老友,这话你说得可就忘本了。”易浩然不以为意,“当初在城里我若见死不救,你早就死在狼兵手下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当个太太平平的书办?” “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常青云苦笑道,“三合嘴过去是校场,如今是澳洲人的俘虏营,里面除了人就是房子,有什么好看得?” “三合嘴是梧州城外的关钥,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看看。”易浩然道,“你且带路便是。” 易浩然控制住常青云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他带路去三合嘴校场。在易浩然看来,三合嘴的俘虏营是澳洲人的最大的隐患。这么一个聚集了好几千人的地方,距离梧州才不过几里路,一旦暴发骚乱,立刻便能波及到梧州,威胁西江航道。 澳洲人想必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入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复浮桥。以备万一有变,便能迅速出兵平定。 “我带你进去是可以的,只是你要听我吩咐,莫要乱说乱动。免得惹来疑心。”常青云无奈道,“三合嘴这边,澳洲人有一个中队的国民军看守――这倒不要紧,他们只管外围门户警戒,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管。可是这营里的另外还有侦缉队。这伙人大多是过去衙门里的老混子,眼尖心黑。若给他们瞧出破绽,转身便会将你卖了!” “我省得。”易浩然点头。 “只是你这身份尴尬……” “不碍事,我就用米行账房的身份进去好了。这梧州城里多有知道我的,若是胡编一个身份,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以什么理由进去呢?” “与你叙旧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常青云双手乱摇。他眼珠一转,道:“老易,你东家当初在梧州可为官兵办过军米?” “但凡是本城的粮商,哪个没办过。”易浩然听李文升和太太说过很多回这事,知道不但是骆家,城里粮商都吃了大亏,恨熊文灿和官府入骨。 “那你应该知道当时具体是谁办得吧?” 易浩然当然知道,具体经办的这位的大名早就被丁阿桃咒骂过几千遍“不得好死”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他虽说是生死不明,可是熊督的心腹,大约早就跑路了……” “那便是了,你既然是账房先生,那就说你听说此人被澳洲人抓获了,特意来找要账。” 易浩然一愣,拊掌大笑:“老友!你果然有几分鬼聪明!” “哪里,哪里,”常青云冷笑道,“都快变成鬼了,还不得聪明些?”他叮嘱道,“我带你进去容易,只是在里面要随机应变,切莫坏了事!”他又问道:“你身上可预备着人事?” “人事?听闻澳洲人不兴这个……” “澳洲人是不兴,可是里面掌权的管事的小鬼可都是本地衙混子,我带你进去原就是见不得光的,不打点一二,少不要作祟。” “老友想得周到,我身上倒带了些银钱。” “若要用处,我自然会提点你,照老规矩便是。” 俩人说得明白,这才走过浮桥,往三合嘴校场而来。 三合嘴原是桂江上冲击出来的一个沙洲。梧州设两广总督之后,为了“抚瑶”,常年驻有大量军队。便在三合嘴设立校场,不但便于校阅训练驻军,也是本地驻军的一个主要营地。常年都驻扎有上千的军队。 所以这里不但有演武厅、大阅台和校场,还有许多营房和生活设施。占领梧州之后,这里便成为广西前线的主要俘虏营,从各处运来的俘虏云集此处拘押中转。 以解迩仁手中的资源来说,他自然不可能对俘虏营进行非常周到详尽的管理。只能借助归降人员来“自我管理”,包括维持治安、分发口粮、组织人员劳动等等,都由过去府县衙门里的老吏负责。内部看守人员则是以快班、壮班衙役为主的留用人员承担。 第二百零二节 俘虏营地 易浩然随他来到三合嘴校场,只见校场外围竖起了澳洲人的铁刺篱笆,密密层层。还建起了几座木结构的塔楼。悬着灯笼,上面是荷枪实弹的哨兵。易浩然不禁暗暗蹉叹。 入口处有岗楼有拒马,但是盘查并不严谨。常青云有出入的腰牌,拿出来亮了一亮,又对哨兵说:“这是我在城里的一个账房朋友,到营寨里有笔账要收”,哨兵亦无盘问,只是一点头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防备松懈!易浩然暗想,如此说来,这里有机可乘! 进得营寨里,却如同进了一座小镇相仿。原本的营房自然都拨作了宿舍,安置俘虏。连校场上也用木料稻草修筑了长屋来收容俘虏。这些长屋用得都是梧州战后清理废墟的废料修建,很是简陋。但是容积率却很大。 长屋、营房划分成大小不一的组团,各组团之间用一人多高的竹篱笆分隔开,顶部削尖烤硬。每个组团都单独有门,有岗楼。组团之间由小路连通。布置的井井有条。 从入口进来,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用河沙铺垫,两边是一个个组团的竹篱笆墙和门。每个组团的门口都悬有水牌,大写着组团的编号和收容人数。 门口有岗亭,或坐或站几个丁壮,都穿着过去官兵号衣――只是前后布缀上的墨字从“勇”变成了“治安”。这些人或带铁尺,或挎腰刀,岗亭里还有长矛盾牌,但是看他们的模样却很是松懈,一个吊儿郎当,说闲话的,打叶子牌的,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不一而足。 各处组团的大门都敞开着,只见人进出,也无人盘问。倒是几个看守大门的壮丁认得易浩然,他走过的时候与他打招呼。 易浩然心里暗暗高兴。他见各组团里人际寥寥,道路上更是行人稀少,有也是匆匆忙忙的。便问道:“人都去哪里了?” “现在白天,都出去干活了。”常青云道,“澳洲人不给人白吃饭……” “都干什么活?” “你不都看到了?修城墙,清理废墟,都是我们干。如今还叫他们去伐木、挖沟、装卸货物……” “等等,你说装卸什么?”易浩然忽然打断了他。 “装卸货物。”常青云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装卸什么货物?” “当然是澳洲人的货物了。”常青云说澳洲人最近每天都有船队到梧州来,运来许多货物,如今都储存在三总府里。 “老友,你说澳洲人运这许多货物到梧州来做什么?” “那还用说,自然是前线打仗之用。” “可是这梧州城里,髡贼虽说增兵,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为了几百人,需要这般大量运货么?” 常青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道:“大约是为了打广西之用。” 易浩然点点头,如今梧州商旅不通,澳洲人忽然大量运输货物过来,只可能是为了战事预先囤积――看来熊督凶多吉少。 一路走来,却见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原来这营地由南北两条道路垂直贯通,作为干道。这里明明是俘虏营,十字路口却居然有十几个摊位,有卖小吃的,有卖茶酒的,还有代笔书信算卦的……粗一看,倒似是乡下的集镇。 “这里还有做买卖的?!”易浩然这下可真吃惊了――久闻澳洲人最擅商贾之术,没想到居然做生意做到了这个地步! “澳洲人最擅长不就是做生意么?”常青云见怪不怪,“这些摊位都是澳洲人准许开设的,卖得货物也是澳洲人提供的……” “可是这不都是俘虏么,哪来得钱?” “出去干活,澳洲人会给你计分,”常青云是二进宫了,对澳洲人这套非常熟悉,“然后给你一种票,在营地里可以当钱用……”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寸许的纸片。 易浩然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白纸条,上面宋体“代用券”,下面楷书的“一分”。 “这儿的烧饼摊上卖的烧饼就是三分。”常青云说,“花两分可以买一碗素米粉。营寨里虽然管饭,可是不管饱,也不管好。干活多饿得快,有这个可以买些吃的,多少也添补添补若是积攒得多了,叫个女人来做生意也不是难事。 “此地还有烟花女子?!”这下易浩然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倒也不算过了明路的。”常青云道,“算是暗门子,不过澳洲人知道了也不过问。” 易浩然哭笑不得。在他看来既然是当了俘囚,被驱去干活那算是天经地义的――去干活,好歹有碗饭吃,至少不会饿死。 没想到这里不但有吃有喝,连妓女都有。这哪里还是俘虏营!难怪这俘虏营里几千人,居然能太太平平。 “髡贼假惺惺,假仁义尔。” “此言差矣,”常青云摇头,“澳洲人并非假仁义,实乃是算计精明。以鞭扑驱使,人人以怠工为能事,你要配多少监工才能让人卖劲干活?如今他有这计点发酬,你若要多吃些,多享用些,自然就卖力了。即少用监工,又不使工人心生怨恨,岂不高明?” “老友,看来你这髡贼的俘囚做得倒还有滋有味。”易浩然语含讥讽。 常青云亦觉失言,干咳几声道:“一点心得而已。” 走过十字路口的“集市”,常青云带着他转进了一座组团的大门。这组团里有五栋长屋,还有几栋独立小屋。虽然仔细看都是极简单的废旧材料加上竹竿茅草修建的,但是外表却还规整。 这里的人要比前面多一些,而且还有老人、妇女和孩子,和前面看到的组团里以男性青壮为主皆然不同。 常青云一进来,便有人和他打招呼。常青云一路招呼。 易浩然觉得这里的房屋似乎要比前面他看到的组团里的房屋要好些。 “说得不错,此地拘禁的都是各处被俘的官吏和家眷。澳洲人对他们比较看重,很少叫他们干活,房子也好那么一些。” “老友住在哪一栋里?” “就在此处。”常青云指着旁侧一栋独立小屋,“既然都来了,就到舍下坐坐吧。” 常青云住得这栋分为东西两件。他住西面一间。门是竹片编得,墙壁是芦席的,推门进去,泥地上只有一张竹榻,一张书桌,一张旧椅而已。可谓简陋到极致,只是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论是竹榻上旧毯子,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还是挂在墙上的斗笠蓑衣……都归置的整整齐齐。 最让易浩然奇怪的是,这屋子中间居然摆着一张硕大的画案,上面摆着各种画具纸张,十分考究。 “想不到你这里居然如此齐整!”易浩然做梦也想不到这澳洲人的“牢营”里面居然是这般模样!他虽说没蹲过大牢,但是多年为幕,见多识广,见识过的各种监狱牢房。无不阴暗潮湿,脏臭难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干净整齐的牢房! “看不出老友是个好干净会收拾的人……”易浩然赞叹道,“而且还有雅兴!” “呵呵,”常青云苦笑着示意他坐下,“我好干净是真得,会收拾哪里谈得上!过去都是小厮伺候――如今常庆虽然亦在营中,却不能时时伺候我。澳洲人最讲卫生,若被他们查出个‘不应’来,少不得在十字路口被扒了裤子挨鞭子――我丢不起这个人,只能自己好好做了。” 易浩然点点头,他对常青云小屋里的画案很是感兴趣,围着画案转了一圈,却见桌上有好几轴画卷,桌面上平铺着一幅未完成的花鸟。 常青云擅书画,易浩然是知道的。当初幕府里也有不少人和他诗画唱和过。不过现在他是蹲大牢,澳洲人就算优待他也不会专门给他去弄颜料画纸。 “老友雅兴不小,苦中作乐啊。”易浩然笑道,说着拿起旁侧的一卷画轴便要打开。 “小心!小心!”常青云见他要打开画轴,忙站起来道。 “怎么?”易浩然莫名其妙。 “须得小心才是。”常青云将他手中的画轴拿下,小心翼翼的铺开在画案上,“髡贼极看重这些画,若是污损了可就要了我的命了……” 易浩然心中一凛,常青云这么说,显然这画是某个髡贼的,否则他不会如此小心。而这画案画具,多半也和这画有关! 他仔细看过去,之间这是一幅小尺寸的写意花鸟。绘得是兰花。 实话说,即使以易浩然的眼光来看,这画的水准不高。不会是常青云的手笔。而且笔触纤弱无力,倒似是女子的手笔。 因为画上即无题跋落款,也无诗词,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易浩然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常青云。 “不知道是何许人所绘,”常青云摇头道。说着把自己前几天的遭遇说了一遍,“昨天刚取回去,又送来了新得。我看了看,居然全是兰花,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说着他又打开另外几卷画轴。 第二百零三节 营中百相 打开的几轴全是兰花,姿态各异,形态不同。易浩然看了暗暗讶异――他于书画一道甚是浅薄,但是基本的文人素养还是有得。看这些兰花全都是一股子黯然零落之态。 自古琴棋书画均可为心声,这画画的人显然心情低落。 “此人所绘之兰,无不一股寒江钓雪的萧瑟意境,真是可叹。这应该不是真髡元老所绘。” “当然不是。”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常青云只能坐在竹板床上,抱膝道,“我原也以为这是某个元老所绘,然而此刻他们正是得意之时,怎会有如此心境,说不通,说不通。再说……” “再说这还是个女人。”易浩然道。 “你也看出来了?”常青云一怔,道,“想不到老兄也精于此道……” “哪里,这笔触纤细柔弱,绝非男人的手笔。梧州的髡贼可没有女人。” 易浩然进来,原是为了探听俘虏营的虚实,此刻这几幅画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显而易见,髡贼对这画如此重视,自然也非常重视画画的女人。这人到底是谁呢…… “那边澳洲人要画画唱和。实话说我都不知道如何下笔。她的画意太过凄凉落寞。所绘兰花要么无根无土,要么长于污泥浊水之中。若是顺应她的画意呢,我这画也该是一派萧瑟悲凄……”常青云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创作心得。 忽然易浩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知道这是谁得画了!” “?”常青云张大了嘴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何许人?” “这是蔡兰的画!”他激动道,“一定不会错,全对得起来!” “蔡兰是谁?”常青云糊涂了。 “邢丞焕的未婚妻。” “邢丞焕?”常青云搜肠刮肚,忽然想了起来,“莫非是梧州知府胡老爷的幕友?” “就是他。”易浩然沉重的点了点头,“梧州城破,他自尽殉城而死。” “原来是这样……”常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画境如此颓唐,又专门画兰花!” “我只听说前些日子,有女子在龙母庙行刺真髡元老。当时我就怀疑是她。当时听闻蔡兰行刺不成,被捉拿了。原以为她多半是殉夫骂贼而死,没想到居然是从了真髡元老……” 原本易浩然看到这画,又听了常青云的描述就有了此心。兵荒马乱之际,梧州城里的真髡肯花如此大的心思的取悦的女子,只有专门找秋婵陪伴的蔡兰一人了。 这解髡贼倒有雅兴!易浩然暗暗鄙夷。 “她一个人孤身在此,能做出行刺真髡的事情已经不容易了。如今顺从澳洲人,也不过委曲求全罢了……” “呵呵!岂不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下无子女为丈夫延嗣,上无公婆赡养。求什么全?不过是贪生怕死,苟活于世罢了!难得邢老爷待她一片冰心。事到临头,却不肯一死殉之,还要做出这等寡廉鲜耻之事!”易浩然如同发泄一般的咒骂着。 常青云脸色发红,隐隐约约觉得这易浩然是在指桑骂槐。然而他不敢与他相争,只得忍气吞声。 易浩然骂了几句,忽然发觉自己太过失态,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人听到了去告发,自己和常青云死不足惜,这反髡大业岂不是要泡汤! 当下立刻道:“惭愧惭愧,某失态了。常兄见谅,见谅。” “好说,好说。”常青云一脸无奈的苦笑。 易浩然此时平下心来,他想到这其实也是个好机会。从她的画来看,蔡兰虽已从贼,但是心有不甘,画意中满是伤痛和羞耻。若是能有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责以大义,大可为我所用――这个作用就远不是江秋婵所能比拟的了。 想到此处,他暗暗兴奋。但是他并不打算和常青云说破,他觉得这位举人老爷的意志很不坚定,虽然勉强参与了自己的“大业”,依然是不情不愿。自己若是说得太明白了,把他吓坏,反而容易坏事。 想到这里,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照我看,你这画与其说是画给蔡兰看,倒不如受是画给澳洲人瞧得。”易浩然拿定了主意,“你看这蔡兰的画,兰花不是无根便是污泥浊水中,这是何意?” “兰花无根,昔日郑忆翁所绘兰花多如此――以示高洁不肯沾胡虏沾染之土。可是又把兰花画在污泥浊水之中……两者的画意岂不是相反。”常青云有些搞不明白 “这实乃是她内心苦痛。”易浩然慨叹道,“初时她为殉夫,主动去谋刺澳洲人,是为汉贼不两立;被擒之后又从了贼,失了节,心有不甘。” “原来如此。”常青云点头道,“只是我这应和……” 易浩然道:“我看常兄要应和也容易。这澳洲人对蔡兰多半是存了心意。要引她高兴。你若是一味迎合蔡兰,尽绘些郊寒岛瘦的画去,一则澳洲人瞧了不喜,二来万一这蔡兰被你的画勾起无限伤心,自寻了短见,你岂不是大大的罪人。” 常青云一颤,心道我真是糊涂之极!只一个劲的想着如何应和,一点都没想到这里面的关节所在!真要是蔡兰寻了短见,真髡第一个迁怒的必然是自己! “易老爷真是远见卓识!不过,若是搞得喜庆富贵,怕也不能合意……” “这蔡兰好歹是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家碧玉,又有丧夫之痛,若绘锦鸡牡丹,反倒是大大的不妥。”易浩然沉吟片刻道,“兄台除了花鸟,山水可画得?” “自然也是画得的。” “那便是了。常兄不妨绘几幅‘游春图’‘踏雪寻梅图’之类,意境取闲淡适意。澳洲人自然瞧不出什么,这蔡兰看了也不至于多想。” “好!”常青云有些兴奋了,他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个老头子是为了什么来到俘虏营里。他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其中既有男人的叱骂,亦有女人的撒泼哭叫,还有人在旁劝解。 “什么事?”易浩然一惊,问道。 常青云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走到床边,悄悄推开窗上的草帘,往外望去,片刻之后回过头来道:“不碍事。别人家的一点家务事。”说着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事?”易浩然起了好奇心,低声道。 “说来惭愧。”常青云又叹了口气,“我才时与你说了,这里住得都是各处送来的官吏和眷属。” “那又如何?” “澳洲人算是优待他们,准他们一家聚居,平时派活计也是轻的。活计虽轻,可这出外服官的人家你也知道:考取功名泰半是中年之后了,青壮年的百中无一。又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轻的活计做起来也是七颠八倒,能干完定额就算不错了,更别说超额了。 “在外任上,有胥吏有仆役可以支应,如今关在这营地里,一应使用人皆无,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不说。还有一家老小要吃喝。光靠澳洲人的配给,如何能够!虽说不至于饿死,可是这缺吃少穿的日子实在难挨。日子一久便耐不得这苦楚,使唤妻妾在营中笑,赚些额外的吃穿……” 他不无苦涩的摇了摇头,“早先这些人多半觉得羞耻,只叫婢妾去笑。渐渐的便有把女儿也推入火坑的。可叹父兄丈夫以此度日享受,竟恬不知耻每每还计较钱多钱少,为此吵闹……刚才便是为了此事。” 易浩然对这种事情并不惊讶。人间的苦难他比常青云见识的多得多。走投无路之下,什么名节廉耻,都会被人抛弃。 “原来如此。”他问道,“澳洲人不管么?” “澳洲人不管什么名节之事,或许不如说,恨不得天下并无‘名节’二字!”看常青云的模样,显然对髡贼亦是颇有微辞,“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即损了读书人的颜面,又污脏了大明的官绅,对他们来那才叫求之不得!此地管事的一伙原非善类,如今澳洲人又纵容,更是无法无天。只要按期缴捐税,竟可一切自便!原本这皮肉生意做得只是营中的俘囚看守,后来名气大了,连附近的驻扎的假髡军人也来销魂,愈发红火!”常青云冷笑道。 外面的吵嚷声渐渐平息,忽然,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门被猛得推开,有人跑了进去,紧接着,房门又被人一脚踹开,便听得有人喝斥道: “你个yg妇nu才,刘老爷叫你去陪酒也敢拿乔!当自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说罢便是清脆的四下耳光声和呼痛倒地之声。 接着又听男人骂道:“你与我起来跪着!看我不抽烂你个蹄子!莫要给脸不要脸!”接着便响起了皮鞭,夹着女人的惨号。这一抽便是十几鞭。忽而门声又响,又有个女子的声音进来道:“哥儿,你莫要打坏了她!皮肉打破了相,晚间怎么陪老爷饮酒?” 第二百零四节 管营刘有望 易浩然不禁愕然,常青云悄悄的摇了摇头,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这是孙家,他家老爷子原是个县里的九品主簿。澳洲人打过来,老爷子一绳子吊死了。只留下个远房侄儿,一个小老婆和正室养得女儿。澳洲人原是打发他们回乡的,这侄儿见兵荒马乱的,又带着几个女眷,生怕路上不安全,便自愿留在此地――这原也不错。只是日子久了,便生出狼心狗肺的念头来……” 原来这侄儿在俘虏营中穷极,看到别人家女眷卖笑,颇为受用,便起了念头,便调占了伯父的小妾,逼迫着她去卖笑。 “……前几日这里的管营老爷看上了孙家小姐。这女孩子叫作‘巧娘’,端得是生得容貌端正,又知书达理!奈何没天理,沦为俘囚不说,又被这里的管营瞧上了,这贼子巴不得顺杆往上爬,这几日便苦苦相逼……” “竟有这般事!”易浩然这下火了。见常青云一脸惶恐,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髡贼准许卖笑也就罢了,这事岂不是逼良为娼?” “逼良为娼又怎样,”常青云落寞的低声道,“人为刀俎。”他看了看门口,把声音压倒了蚊子声一般:“你进来看这里风平浪静,有条不紊,下面却是暗无天日,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得去了……” “不是说澳洲人管事最有章法……” “话是不错,但那是在临高!”常青云道,“这是梧州。全营管事的也就管营一个人是陈髡,余下的都是本地的衙蠹,一个个都是弄钱搞事,媚上欺下的好手。你也是久幕衙中的,总该知道这些人的手段。” 二人相对无语,只听得隔壁长一声短一声的号泣。易浩然心中恻然,低声道:“这里管营的是谁?” “是个从琼州来得陈髡。叫刘有望。”常青云道,“我见他进出穿得都是国民军的衣服,大约是个武官。” “刘有望……”易浩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想了半日却实在想不起来。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出来了声音:“老爷!老爷!” 易浩然一愣,有些紧张。常青云示意他不必惊慌。 “这是我的家仆常庆。”他说着又添了一句,“他不认得你。” 易浩然想了起来,常青云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叫做常威。 常青云起身出去,不多片刻又回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常庆说刘管营要我过去――不知是什么事情。你快走吧。若是有人问起了,不好搪塞。” 易浩然亦有些紧张,若是被这里的管营盘问,恐怕就没那么好混过去了,当下点头道:“我这就回去。” 易浩然从俘虏营出来回到店中暗暗思量,觉得这一趟的收获很大。首先他了解到俘虏营里管理不严,进出很随意;其次俘虏营的管事贪杯好色,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缺点。最后,他知道俘虏营里存在着不满。 就眼前来说,他还不知道这三点对他有什么用,但是这都是澳洲人的软肋。澳洲人现在兵锋已经全取梧州,原本常驻梧州附近的一个营已往前方开拔,而他平日里从温铁头那里闲谈得来的消息和看澳洲人的“报纸”知道:澳洲人正源源不断调兵开往西江上游,即将对广西展开行动。 眼下梧州府城已经不再是第一线的城市,相对而言,兵力也必然会空虚。虽说现在还有伏波军一个连驻扎在梧州,但是一旦前方吃紧需要增援,这个连队势必会调动补缺……易浩然心想,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常青云被叫到刘有望的居所。他是管营,居处便是过去的校场供应来校阅的老爷们修葺的花厅。 这为营中人人害怕的“管营老爷”虽是“陈髡”,其实不过二十出头。他本名二狗。十岁没了爹娘,无处投奔,只能在临高讨吃外加小偷小摸过活,没想到澳洲人一来,居然就转运了。 虽说只有十五岁,尚未成丁,+却也被拉了壮丁参加了对博铺的进攻。队伍溃逃的时候年小体弱,被抓了俘虏。后来便一直待在南海农庄。黄超当初在农庄养鸡的时候,选了几个人当自己的徒弟,还叫刘二狗也在其中。这刘有望的名字当初还是黄超给他取的――想着刘二狗成了归化民便不用过着像狗一样的生活,而是获得充满希望的新生,故取名有望。 刘有望聪明伶俐,但爱耍小聪明,不喜读书,市井气十足。年纪稍长又添了好色的毛病。十五六岁便调戏女工,猥亵村妇,搞得农庄里满城风雨,还挨了几顿揍,弄得人憎狗嫌。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便由黄超开了介绍信,把他弄到伏波军去当兵了。 原以为当兵能煅炼人,没想到刘有望积习不改,当兵几年,每个月的军饷大多花在了黄票上,军衔也上不去。两广攻略开始之后,刘有望这样的老兵原本是可以提拔当军官的,但是他这个名声在外,总参政治部直接把他删除出了提拔名单,该为到国民军去当军官。这一路转战到了梧州,一来二去就当上了这个管营职务。 若是其他人,当上这个差事不免会有怨艾,毕竟后方当管营没法建功立业。刘有望却是如鱼得水。俘虏营的看守、管事大多是梧州本地的胥吏担任――当年他流浪乞讨的时候,和衙门里这种人颇为熟悉。胥吏们也有心捧他,刘有望一下就陷入其中乐此不彼了。 俘虏营地的管营看似是很卑微的职务,事务又繁杂,但是其中的好处却很多。发给俘虏的代用券、粮食和布匹,无不可以上下其手。他过去在部队里最高只当到了中士,周围都是同志,军官又有绝对权威。就算有心也没法捣鬼。到了俘虏营却有了“解首长一人之下,俘虏营众人之上”的地位,大小事务,生杀予夺几乎都由他一言而决。 如此绝对的权力和众衙混子的奉承,很快就让几年的部队教育失去了作用。开始不过是克扣些粮布,后来便收受起贿赂来,被俘的官吏大多随身带有细软,又受不得劳役的苦楚,便以细软贿免。这头一开,胃口便大了起来。想着自个从龙最早,比自己晚入伙好几年的归化民都当上了方面大员和军官。自己却只混了个国民军军官,愤懑之余,做起各种违法的勾当也就没多少心理压力了。俘虏营堪称“天高皇帝远”,他便干脆“关起门来当皇帝”。 易浩然到俘虏营不过是浮光掠影,常青云对情况可熟悉的很。他虽在俘虏营里受了优待,却也不敢不曲意奉承这个“现管”。 整理了下衣衫,常青云道:“学生常青云,特来晋见……” “噢,是老常啊,快请进来。” 里面传来了刘有望的声音。 “多谢长官。”常青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刘有望歪在一张湘妃榻上,没有穿国民军制服也没有穿“干部服”,而是学着本地有钱人的消闲打扮,穿着一件道袍,却又敞胸露怀,赤着脚。配着他的短发,给人一种光怪陆离之感。 湘妃榻旁的高几上杯盘狼藉。几盘下酒小菜已是所剩无几,地上丢了五六个喝空的锡壶。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对刘有望白日饮酒,常青云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刚才大约还有女人配侍在身边。 “刘管营……” “老常,你坐!”刘有望倒没什么官架子,一挥手道,“坐,坐!” “是,是。”常青云心中忐忑。他在营中充任文书,其实见他的机会不多。要不是这次忽然落了个画画的差事,平常几乎见不到刘有望。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刘有望,但是对这类人颇有了解,起于卑微穷苦,风云际会掌握了权力,内心即自卑又暴戾,颇为扭曲。稍有不慎就会莫名其妙的“触犯龙鳞”。他营中几个月,知道营内俘囚中颇有人因为不慎触怒于他,有被打得死去活来,有干脆“暴病身亡”是。因而十二万的恭敬小心。 “老常,”刘有望虽然喝了不少酒,言谈却还清醒,“这回请你来呢,是想请你帮个忙。” “管营老爷说那里的话。”常青云赶紧道,“只需派人吩咐一声便是。” “这是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刘有望连连摇头,“你是个读书人,一定是有学问的。” “不敢不敢。” “不要客气,我听说你还是个举人老爷――真不含糊!”刘有望翘起了大拇指,“我们县里几十年也出那么几个举人老爷!” 常青云有些窘迫,只好一个劲的客气。 “你既是举人老爷,和你隔壁的孙主簿家也算是平得了……” 常青云一怔,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道:“学生与孙主簿素不相识,不知道他考取的是什么功名,大约至少亦是个举人罢。” 第二百零五节 寻找缺口 易浩然自打定了主意要走蔡兰这条线,便在齐立恒身上下功夫。这齐立恒也是读书种子,虽说年纪小,却甚是聪慧,不过半个月光景,便将一部《百家姓》背得滚瓜烂熟,《千字文》也开了一个头,识得二三百个字了。 秋婵虽遭丧夫之痛,但见儿子聪慧好学,多少亦觉得有安慰,对易浩然愈发尊崇起来。她见店里的伙食普通,每三五日必自己做一两道小菜,由娘家兄弟陪着,送到店里来给易浩然供膳。有时候娘家人没空,她便自己前来。见易浩然的衣衫破旧,就把亡夫的旧衣改了与他。 若是在平时,秋婵这举动算是颇为“放浪”了,不过她家本是商贾之家,原对这些并不在意,何况大乱之后,社会风气往往会松弛,各种“礼教废弛”之事层出不穷,秋婵这些举动反倒算不上多大的出格了。 易浩然借机便向她探听蔡兰的情况。蒋秋婵并不疑心其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去当“陪妇”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蔡兰自打从牢里放出来,暂时拘押在土地庙之后不久便失了锐气。她原不过是小家碧玉出身,从小没吃过苦亦无多少见识,家道中落之后,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投奔未婚夫,却又遇到梧州陷落,未婚夫自尽。走投无路之下,便起了刺杀髡贼头脑,再殉夫而死的念头。 在龙母庙前的奋力一击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锐气,待到大牢中受了一番苦打,将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女子折磨的魂飞魄散,真所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待到解迩仁将她放出优待,虽然心里还把他当作“杀夫仇人”,暗地里却又添了几分感激。 在土地庙中拘押数日,不但给她疗伤,又让她沐浴更衣,每日里好饭食供应着。原本蔡兰还生怕这解髡图谋不轨,拒不穿送来的好衣服,只穿自己的旧衣,夜里更不敢脱衣就寝,还将发簪磨尖随身秘藏,预备一旦这髡贼前来便用此自尽。 没想到这蔡兰苦等多日,髡贼竟似忘了她一般,根本不露面。这么一来,倒让她好容易蓄起来的坚贞之气又泄了。日子一久,意志消磨,再无必死之心。 解迩仁听说她意气已消,不再执着穿过去的旧衣破衫,便知已有了五六分火候,便将她从衙中移到了三总府――那里不但房屋众多,环境也比府衙要好上许多。 “……她如今就在其中一处小院内独居,生活起居都是从优,还有丫头仆妇伺候。只是日子过得苦闷,每日只能以书画自娱。我进去陪她,她似乎很是高兴。只是时不时的唉声叹气……”蒋秋婵道。 易浩然听得仔细,又问道:“依你之见,这蔡兰可否是见欢于澳洲人?” 秋婵吓了一跳,因为这位易先生一贯是谦谦君子的面目,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从不过问,如今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易浩然也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些唐突,但是这又是不得不问的一件事。他脑子一转,忽然想了起来:这常青云也是这蒋秋婵的恩人,自己大可利用这点。 他故作沉痛道:“唉,这事我原不该多问,这蔡姑娘也是苦命人。只是眼下有一桩为难事,必得求助于她才行。” 秋婵见恩人肃色言语,便信了七八分。赶紧问道:“不知先生所谓难事是什么?” “学生当初同在熊督幕中的同事,常青云常老爷……” “什么?常老爷他有下落了?”秋婵激动道。 常青云与秋婵有恩。当初若不是他挺身而出,秋婵早就当街受辱了――在这个女人的名节大于性命的时代,常青云的恩比易浩然更大一些。她虽是个柔弱女子,却是个敢作敢为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视自己的恩人有难而不顾。 “嗯。”易浩然故作沉重的点了点头,“常老爷突围不成,如今被髡贼所俘,囚在三合嘴的校场里……”他故意停了停了,叹了口气。 “怎么样呢?”蒋秋婵果然追问道,“常老爷莫非有什么不虞?” “他是个举人老爷,又是熊督的幕友。髡贼最恨地便是读书人。他一个举人在营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易浩然沉重道,“饱受虐待,苟延残喘罢了。” “原来如此。”蒋秋婵顿时上了心思,用手绞紧了帕子,“只是苦了他了。” “前几日我得到消息,说常老爷在营中受了很多折磨,如今身子不好,卧病在床。我拖了许多人,今日才得以混入营内,看到他的模样,真可谓形销骨立,再这般下去,大约性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蒋秋婵道,“老爷是想救常老爷……” “学生确有此意。”易浩然点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在此地,不过是个漏网之鱼,能保得自己平安就算上上大吉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救他!只有另辟蹊径了――蔡姑娘若是见欢于真髡元老,她若能开个口,说不定便能将常老爷放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也由不得蒋秋婵不信。果然,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忧思。 “先生说得是,常老爷有难,于情于理,奴婢都该出力相救。只是这事怕不能一蹴而就。”秋婵道,“真髡解元老虽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可是蔡姑娘每日闷闷不乐,时常垂泣。何况奴婢去她那里,都是早晨去,落暮前离开。她是否承恩受宠,奴婢不清楚,亦不敢问。” “那平日里你与她相处,都做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陪她说话解闷,也与她一起做针线,下下棋,打叶子牌。有时也陪她画画。”秋婵皱起眉,努力回忆道,“其实她说话很少,很少说她自己的事情。奴婢也不敢多问。” “就没提过真髡的事情?” “一句话没说过。”秋婵道。 “那她的未婚夫呢?” “亦未提及。”秋婵皱眉道,“只是时不时的忽然流泪。” “那她平日里妆容可还齐整?” “倒是齐整……”秋婵说着,忽然道,“如此说来,她必定……” “是,”易浩然点头,“容学生再唐突问一句,依你之见,蔡兰可还是处子之身?” 这却有些难答,不但涉人阴私,也有关名节。秋婵思量片刻,道:“不是。” “这就是了。”易浩然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蔡澜的未婚夫我认得,最是方正不过的君子。当初蔡兰来投奔与他,他为了战事凶险,生怕万一自己遇难,耽误了她,便不肯与她完婚,所以从未圆房。” “原来如此。”秋婵若有所思,“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蔡兰亦是身不由己,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自不必苛责了。”易浩然知道秋婵也有一段伤心事,不能以大义相责,否则一旦推人及己,起了逆反之心这事就黄了,“若是这样,她去向解元老开口,便有了几分把握。” “是,”秋婵道,“要解救常老爷,奴婢一定出力。只是蔡兰的心境时好时坏,其他事好说,这要她央求澳洲人之事,怕不那么容易。待奴婢好生想个法子……” 易浩然点点头:“你是个巾帼英豪,这事学生信得过你。不过,这常老爷非比寻常俘囚,万一有闪失,你是本地人士,有家有口,恐怕会害了你。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开口为好。”见秋婵疑惑,他解释道,“我与你说过,我和她的未婚夫邢丞焕有旧。我手里还有邢先生当年馈赠我的题字折扇,若是能当面相见,一定能说服与她……” 自然,易浩然不能真得叫秋婵去办这件事,因为常青云的日子过得好的很,根本没什么“形销骨立”。再说常青云要跑路其实也不难,根本不用费这个事。 秋婵暗暗为他的体贴感动,但是又有些迟疑:“老爷说得,奴婢自然信得。只是老爷是个男子,如何能进得了她的院子呢?就说这三总府,入门便要检查腰牌……” “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但是她可以出来。” “出来?”秋婵疑惑道,“她在三总府里形同软禁,只步不出院子。人又郁郁寡欢……” “不出院子,是真髡不许她出去吗?” “这倒也没有,”秋婵想起了什么,“几天前解元老还派人来,问她要不要出门走走――他派人护送。只是蔡兰不愿罢了。” “这便是了。”易浩然暗道天助我也!“你只要说服她出门烧香便是。我看城外的龙母庙便是个绝好的去处。” 象蔡兰这样处境下的女子,内心大多苦闷,不可能对游山玩水有什么兴趣,但是烧香拜神,却对她们苦闷的心里有着很好的慰藉。 “她是外路人,大概不知道龙母庙的灵验。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梧州本地人,想必知道许多龙母庙的灵验掌故,多与她说说,撺掇她去烧香,多半会愿意去。” 第二百零六节 进香 易浩然的猜想果然不错,蔡兰自打搬到三总府后不久,便被解迩仁“收用”了。她这样举目无亲的小女子,兵荒马乱远在他乡,面对解迩仁的温存,其实并无多少选择的余地。除了一死之外,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解迩仁虽是个“髡贼”,却是梧州的一方“百里侯”。蔡兰到梧州日久,多少也知道澳洲人不是一般的泥腿子造反,乃是海外巨渠“入寇”,多少也能算是一方豪杰。她身边的仆妇说:解老爷的是大宋“元老”,身份尊贵无比,根本不是自家的未婚夫一个穷秀才可比得。 自打她成了“解元老的女人”,身边的人对她都有优礼有加,饮食优崇不说,身边也多了奴婢伺候――据说都是梧州本地大户人家出身,伺候惯人的,最最善解人意。真所谓唇皮略干了些,便有人送上冷热适口的香茗,喉中微微响动,痰盒便已呈上。 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别说有人伺候服侍,自己还要下厨作饭,操劳家务,伺候父亲和兄弟,哪里过过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更不用说如此精心周到了。若说她不为之动心,那是假得。 话虽如此,“失身”“失节”这两个词却如同紧枷锁一般,牢牢地锁在她的心头,让她难以难以释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失去了颜色。 每当她一个人独处静坐的时候,就会仿佛看到父亲那张干瘦严肃的面孔,似乎在叱骂她:“失节侍贼,你是黉门秀士的女儿,书香门第出身,这么做出如此寡廉鲜耻之事!”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一阵哆嗦,巨大的精力压力使令她窒息。一想到自己背后有人会议论她“轻薄”“失节”“不贞”,她就觉得有人在无情的鞭笞她,。从小父亲便给她讲《列女传》《内训》《女诫》;此时,她曾经念过的那些书上的字句犹如刀子一般,不断的搅动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安生。 晚间有时候会梦到未婚夫――其实她和这个原本要作她丈夫的男人并不熟悉,他们自幼定亲,却从未见过面,只是去年家乡饥荒闹了民变,一家人逃到省城――父母年老力衰,朝不保夕,想起当年还有这么一门亲事,便书信一封,请邢丞焕派人把她接去完婚,好让她终身有靠。 她千里迢迢到得梧州,其实也只见过未婚夫三四次。实话说,她连邢丞焕的长相都有些模糊了。所以在梦中,她看到的未婚夫始终是个模糊的影子。形单影只地默默啜泣,然后便是忽然发狂的冲上来卡她的脖子,吼叫着“你为什么不死!” 蔡兰每每从噩梦中尖叫着惊醒,在恐惧和歉疚中度过漫漫长夜。这也是她为什么求解迩仁找一个伴妇,至少在解迩仁不来留宿的日子里,能有个人陪她渡过漫漫长夜。 说起来,解迩仁虽然用尽了“小意儿”来勾引她,然而上手之后,蔡兰却也体会不到多少这个男人的宠爱。虽说在他的羽翼下她衣食无忧,堪称锦衣玉食。然而解迩仁到她房中留宿的日子却并不多,一个星期也就是来一两次而已。 她在这髡贼的府邸中,即不是妻,也不是妾,连个婢女都不算。这位解元老也从来没和她谈过多少未来的安排,蔡兰就象是个迷途的旅人,后路已绝,前路茫茫。找不到任何方向,也不知何去何从。 这天她听了秋婵的话,觉得这般闷在三总府里亦不是事,光是画画,排遣不了多少忧闷,反而让自己妆容黯淡,不如干脆出去走走散散心,拜一拜龙母,求她保佑平安,早脱这苦海。 她的故乡并没有龙母这么一位神仙。不过她早听人说过梧州的龙母庙最是灵验不过。当下便叫人去向解元老禀告,要去桂江的龙母庙进香。 解迩仁推倒了蔡兰之后,大大的满足了他的征服欲和虚荣心,然而他对蔡兰其实并无多少爱意。这种的传统韵味十足女性他并不喜欢,实话说他也并不馋蔡兰的身子――按照元老院办公厅的女仆甄选标准看,蔡兰只能评个c级而已。加上自打西路军向广西进军,梧州作为交通枢纽,工作一日繁重于一日。不但要承担梧州的恢复和行政治理,还要做好为广西进军的一系列物质准备。 虽说因为这种准备工作,企划院向梧州投放的物资和人力大幅度增加,但是压力却比过去更大,解迩仁每天光是审阅报告开会就要忙到九十点,哪里还有专门去女人那里留宿的兴致。有时候在三总府开会办事,才在蔡兰的院子里留宿。 他自觉得对蔡兰很好,至少在物质上很好。至于精神上的交流,实话说解迩仁从来也没有想过。反正将来解家的女仆里有她一个位置就是了。 现在听说蔡兰想去进香,解迩仁并无犹豫,当即批准了。只是关照警卫队长派几个人随去保卫――那里毕竟是城外。 秋婵自己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当即趁着回家的机会把进香的日子暗中告知易浩然。易浩然得了消息心中大喜。当即抢先一步先到龙母庙去探勘地形。 妇女进香,照例都有男人相配。何况蔡兰还是解迩仁的女人――虽说没名没份,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要和她单独相处机会很难找。 易浩然思虑再三,不管蔡兰本人的意愿如何,她到龙母庙必然是“贵客”,龙母庙的主持道长多半要出来迎接,少不得还要请她到后院的静室里“用茶”“休憩”。一般情况下,随行的男仆护卫是不会跟进屋子里去得,能跟进去的只有秋婵――自己要见她,唯有这个时候。 自己只要在她们抵达前躲到静室内等候就行了,不过龙母庙后院招待贵客的静室有好几间,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可能事先知道。而自己想随随便便的进入后院也不是件容易事。 用强得手段,不外乎让宋铭的人出动,先将主持道长绑架,逼迫他配合。但是这么做风险很大,万一道长不从或者事后去举发,自己就完全暴露了。 易浩然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问道蒋秋婵:“蔡兰去进香大约是几月几日?” “按照澳洲新历,是六月十六日。”秋婵说,“天气热,所以打算一早就从出门,午前回三总府。” “你且等我消息,或许需要延后几日。可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蒋秋婵道,“其实她没什么事,哪天都可以。只是赵丰田与我们说,出门要提前两天告知,他好安排警卫和随从。” 易浩然先做了几天功课,这一日晚上用饭的时候,便有意说起了龙母庙的掌故。 他并非本地人,但是作为读书人,打听起消息来颇为容易。他又专门到新成立不久的“梧州图书馆”――就是原来的梧州府学,解迩仁把各处衙门内搜集到的图书都集中在这里,免费供本地人到馆阅读――专门翻看了府志、县志,将龙母庙的由来掌故都看得滚瓜烂熟。 这些日子骆阳明常不在家吃饭,小门小户的也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丁阿桃、温蕴和李文升等人平日里都是一桌吃饭。饭桌上少不得有一番闲谈,说说市井新闻,谈谈奇闻轶事。易浩然便借机说起龙母庙的掌故。 米行里诸人除了温蕴之外,都是外地人,对龙母庙所知甚少。易浩然一番解说,引得众人来了兴趣。 易浩然又连着几天大讲龙母庙的灵验神迹,渐渐地便惹起了丁阿桃的心思。 梧州解放之后,丁阿桃反觉得诸事不顺,生意停滞不说,骆阳明又是整日不着家,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她既担心这米铺的生意能不能再做下去,全家象以前那样流落街头,生离死别;也害怕丈夫的“忙”是一种借口――外面或许有了其他女人。 然而作为书香门第的家的女儿,她既不敢多问,也不能置疑。这都是有失体统之事。忧烦起来便拿温蕴出气,事后又不免后悔自己有失宽厚。 如今她被易浩然有意无意的撺掇,便觉得龙母庙既然如此灵验,何不去进香祝祷,说不定会灵验。 温蕴原是贫家出身的少女,自小活泼好动。自打嫁给骆阳明为妾,虽说主母待她甚好,但是处处都给她立规矩,管束很严,因此也很少出门,时时觉得气闷。要去龙母庙进香她自是乐意。 骆阳明听说妻妾要去龙母庙进香,不觉有异,当即答应了。 “只是我事务繁忙,陪不了你们,让李掌柜带阿纯陪你们去就是。” “我年纪大了,腿脚多有不便。进香的事情就不去了。”李文升笑着摆手,“让易先生带阿纯去便是……” 易浩然赶紧道:“既如此,这事便交给学生便是。” 第二百零七节 新贵 易浩然即得了这个名义,便名正言顺的操办起来。 进香的目的是去见蔡兰,对易浩然来说这尊“神仙”难请得多。便自己做主,说定在七月六日。 丁阿桃并无多少家务要料理,早几日晚几日都无不可。便定了这日子。 易浩然当下出城,到得龙母庙,来庙里找主持道长, 龙母庙的主持道长名号无缘,年纪不大,在梧州却是长袖善舞,与本地的世家大户都有关系。原本以骆阳明这样的中小商人,根本不在他的眼中,来庙中进香能有个知客接待便算是赏面子了。 如今骆阳明在梧州却是响当当的实权人物,所以易浩然到得龙母庙,一递上名刺,无缘道长便亲自迎了出来。一番寒暄之后,易浩然便将来意说明:说骆阳明的妻妾七月六日要来龙母庙进香,希望在后院预先安排一间静室,定一桌素斋。 无缘道长听了,白净的面孔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有为难处?”易浩然追问道。 “骆老爷的事,小庙原是不敢驳的,只是这日子不巧。”无缘道长皱眉道,“昨个也有人来预订……” “你这龙母庙的后院里,静室总该不会只有一间吧?” “那当然不止。”无缘道长赶紧道,“只是这客人来头甚大。” “噢?不知道是哪位老爷家的?” “倒不是哪位老爷家的……”道长压低了声音道,“是澳洲人定得,乃是女眷。” 易浩然心想这一定是蔡兰!秋婵果然能干!他微微一笑,道:“道长,我家老爷就在善后局办事,这梧州的真澳洲人不过解知府一人而已。而他并无女眷随同上任。你说得女眷,大约就是那……”他说着指了指庙门口的方向,“……那位吧?” 蔡兰在龙母庙门口行刺,当时就轰动梧州。后来“失节从贼”,在梧州更成了一桩新闻。被人添油加醋,衍生的十分不堪。但凡有人提起此事,多半是鄙夷。 鄙夷归鄙夷,蔡兰如今是“真髡的女人”――议论当权者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老百姓还是清楚地。故而无缘道长说起来特意压低声音,易浩然用“那位”来指代。 无缘道长点了点头。 “既然是她就好办了。”易浩然道,“说起来,这一位并无名分,不妻不妾,非奴非婢,道长何须如此优崇于她?这梧州一城的老爷们知道了,岂不是要嗤笑!” 无缘有些吃惊:这话说得好生恶毒。若是换作他人,他要赶紧装糊涂“送客”了。不过这位易先生背后是“善后局”的骆老爷――真髡手下的头号红人!且不说身份比这蔡兰要尊贵,而且他的师爷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又想起这次来知会的人并不是澳洲人手下的什么重要干部,只不过是一个小吏并蔡兰的“陪妇”,亦未要求关防。可见这真髡对她的宠爱已衰。 无缘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念头转得极快,当下笑道:“既然骆老爷的眷属如此垂青小庙,小道也不能推辞。这样,且定了东头那间静室如何?至于这素斋……” “道长看了办就是,不必节俭。”易浩然笑道,“骆老爷的眷属也是明事理之人,断然不会给道长为难。”易浩然已经去过龙母庙的后院。知道其中的地形:正房三间是给蔡兰她们的,无缘所说的东头的静室是三间厢房。环境幽静隐蔽,是个私下说话的好地方。 “这个容易。”无缘道长满口答应,“原本暑热,来庙里进香的内眷便不多。先生这么说自然要尽心了办才是。” 到得七月初六这一日,天气晴热少云。易浩然起了一个大早,盥洗完毕匆匆吃过早饭,便到街上的轿子行叫了两顶竹丝凉轿,抬到院中等候。 他心中焦急,生怕错过了蔡兰,虽然明知时间还早依旧时不时的到内宅门口瞧一瞧。 这番焦急却被阿纯看了出来。“师爷,”他开玩笑道,“我看您老人家去龙母庙的心思比太太和姨娘还大!” 易浩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辩白道:“哪里,这天气暑热,我们早些出去,路上凉快。若是日头上来了,一路走过去即蒸又晒。” “老爷不必心焦。”阿纯道,“太太和姨娘早起来了,刚才已经送过早饭,如今大约在梳洗――大约要花不少时间。太太说了,如今我们家也算是半个缙绅门户了,出门拜神是大事,不能太潦草了。” 随着澳洲人在广东高歌猛进,丁阿桃虽对丈夫把精力放在善后局颇有烦言,然而亦渐渐地觉得自己身份“不比寻常”。 骆阳明眼下是梧州城里的“头面人物”之一,不管是门第多么显赫的缙绅,哪怕家主爷跑了的,只要还有产业家眷留在梧州的,节时节日都少不得派人上门送一张名刺,一份水礼。这种尊崇是丁阿桃活了半辈子从没享受过的。 出门进香,几乎是当时女人唯一可以公开外出露面的机会,亦是大户人家女子炫耀家世、门第和财富的机会。丁阿桃是小门小户出身,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米铺老板的娘子,在梧州城的商家中尚且算不上翘楚,所以这种事想也不敢想,出门烧香都是静悄悄的。 所以这回她有心借着这个机会显摆一番。连阿纯今日亦换上了一身青布短衫,连网巾都换上了全新得。 易浩然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二人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新置办的,不但用料考究,花样亦属华丽。对比平日里的青衣淡妆,简直是判若两人。 阿纯更是愣住了,脱口而出: “太太,你一下子变得好漂亮!” 丁阿桃毕竟是小门户出身,被这孩子夸赞,顿时双颊飞红,道:“既然要进香,少不得要做做场面。” 易浩然赶紧凑趣:“太太说得是!如今老爷身份尊贵,太太出门不能太寒酸了,扫了老爷的面子便不美了。” 丁阿桃觉得这易师爷不但办事能干,说话也中听,不由微微一笑,道:“今日要辛苦先生了。” 语调即缓又慢,透着股缙绅太太的从容不迫感来,和平日里亦是不同。 易浩然忙道:“太太言重。”说着他躬身道:“轿子已在院中等候,请太太和姨娘上轿。” 二人上了轿子,易浩然在前引路,阿纯在后面尾随。说起来这骆家的后宅颇为寒酸,除了个粗使的老妈,丁阿桃身边再无其他奴婢,内宅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和温蕴二人亲力亲为。所以这出行烧香的队伍也只能从简。只在米店里叫了一个伙计,挑着供品的担子随行。 一行人出了宅门,一路桂江畔而来。丁阿桃平日里极少出门,算起来一年也不过七八次。澳洲人攻占梧州之后,她因为担心时局不稳,外出会惹来祸端,更是足不出户。丈夫说澳洲人有治理之才,自己倒要好好看看这梧州的新景象。 透过凉轿窗上悬得细竹帘,只见外面街道平坦,整洁干净,的确与往日不同。街上行人不多,步履匆匆,各谋生计,并无什么异样。不过,这一路行来,却不见乞丐流民――原来路上到处都是,如今却是踪影全无。 看来,澳洲人的确有些本事。丁阿桃心想,若是他们能在两广裂土称王,自家丈夫跟随他们,少不得也算是缙绅一流的人物了。若真象丈夫说得那样,澳洲人要逐鹿中原,一统天下,那骆阳明就是从龙功臣,自己少不得有一个诰命…… 然而忧虑又很快笼罩在她心里,如今米铺的生意不好,城里的商户都说生意难做,市井萧条。她一路行来果然见店铺虽都开着门,却都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即无客商来来往往,也没有跑街先生四处招揽生意说合买卖…… 再想到骆阳明这几个月来几乎不着家,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都说龙母最灵验,只有求她保佑澳洲人多打胜仗,骆阳明也能附骥千里,挣一个好前程――最后,千万不要富贵之后不认她这个糟糠之妻…… 她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轿子停了下来。传来了易浩然的声音:“太太,龙母庙到了。” 丁阿桃下得轿子,却见已到龙母庙的台阶前。她虽在梧州住了几年,去龙母庙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倒是温蕴常去――她哥是码头上的搬运夫的把头,亦是吃水上饭的人,对龙母的信仰比一般人要崇敬的多。 易浩然打发走了轿子,在前面引路。登上台阶便是一座石牌坊,正中是“赦封永宁夫人”几个大字,丁阿桃听人说过,这是本朝太祖所封。 过了牌坊,便是正殿。天气炎热,来龙母庙进香的人不多。然而丁阿桃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不少视线,却颇多困惑之色。丁阿桃蓦地里想起,她这身是富家太太的打扮,身边却没有簇拥在旁边的丫头老妈子。 第二百零八节 两位妇人 丁阿桃不禁面色一红,幸好身边的温蕴还算知趣,一路搀扶着她,不至于太过丢脸。 好在她一入庙门,便有道士飞报给无缘。无缘立刻迎了出来,极热络的寒暄了一番,这才亲自带她在庙里巡礼,先是在大殿进香,接着又到了旁边的太子殿进香。各处殿宇都进香完毕,这才将他们送到后院静室休憩。 因为是女客,无缘道长不便在静室内多逗留,说了些奉承话便告退出去。好在这样的大庙平日里都雇有一些能言善道,上人见喜的女知客,专门陪来进香的大户人家眷属说话。这些人即能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很快便哄得丁阿桃眉间舒展,真所谓“今日方知有钱人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易浩然见丁阿桃安顿下来,辞了一声便出来――避嫌起见他原也不便在房内久留。 院子里静悄悄地,除了东头三间厢房是丁阿桃一行人之外,其他房屋都无人。蔡兰大约还没有到?易浩然不觉有些着急,不过想到前一天他还见过秋婵,她并未说起事情有变化。 莫要心急,易浩然暗暗告诫自己。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会如何说服蔡兰。 院子的位置很是幽静,周遭又有不少大树,浓荫蔽日,走在树下,凉风习习,完全感受不到夏季的暑热。无缘道长为了讨好大户家女眷,花了许多心思,不但院中广植花木,还专门在正房后面开辟出一处小小的花园,点缀花木湖石, “这道士好会享受!”易浩然心中暗暗腹诽。 实话说,他没有想好说服蔡兰之后,能让她起什么用。但是至少蔡兰是解髡的枕边人――就算她不能影响到髡贼,至少能知道髡贼的不少事情。从中也许能获得有用的消息。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了无缘道长的声音:“这边请,这边请。”他一惊:一定是蔡兰到了! 易浩然赶紧起身,转到东厢房的屋檐帘子后面。果然,不多片刻,他便见蒋秋婵陪着一个青年女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男女仆婢。 一进院门,秋婵便止住脚步,对男仆道:“你们就在这院外伺候。”说罢,又扶住蔡兰的胳膊,轻声道:“姑娘小心脚下。” 蔡兰微微点头。今天来龙母庙散心,出门的时候日头虽毒,但是这是几个月来第一回出门,上得轿子还看着外面的街景还颇有几分新鲜感,也将原本心头的纠结痛苦冲散了不少。然而一到龙母庙门口的台阶前,在这里行刺解迩仁的往事瞬间又浮上了她的心头,蔡兰只觉得又羞又愧,恨不得冲出轿子直接跳进波涛滚滚的桂江中。 还是秋婵体贴她,见她良久没有下轿,忽然悟到了什么,赶紧吩咐轿夫重新起轿,从旁门进去。 这门口的一耽搁,将游赏的心思消耗的一干二净,蔡兰有心便要直接回去,还是秋婵力劝:既是专程来进香,入了庙门,岂有不拜之理。神明怪罪起来可不得了!蔡兰闻言,只得下了轿子,先去龙母殿进香。 无缘最是善解人意,知道蔡兰的心病,故而早派出小道士,将龙母殿周遭和殿宇内的香客一并清场,拦在院外。免得闲杂人等议论,惹了蔡姑娘不快。 蔡兰进得龙母庙,只见神象宝相庄严,却又透着慈爱怜悯,脚下莲花座上盘绕着五条小龙,神态亲昵,犹如幼儿相仿。她只觉得眼前的神像是如此慈祥,仿佛是她逝去多年的母亲一般。这些日子来的委屈、恐惧、怨恨……全部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顿时瘫软在地,泪如泉涌。 无缘道长猝不及防,忙上来劝慰道:“姑娘,姑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秋婵赶紧上来搀扶,低声劝慰。 好半天,蔡兰才止住泣声,她这么放声一哭,倒把这些日子的郁积哭了出来,心境松快了不少。收声道:“秋婵姐,帮我上供吧。” 这边主持早就备好了专供大户进香使用的藤编蒲团,秋婵亦将带来的供品呈上,又将带来的藏香燃着,蔡兰接过,默默祝祷。 蔡兰进过香,秋婵亦烧香祝祷。随后照例又是各殿依次进香。随后才在主持的引领下来到后院。 蒋秋婵搀着蔡兰进入院中,却见东边厢房内有人声,知道这必是易浩然所说的骆家的女眷了。再看东厢房檐廊下的帘子后有个男人的身影在晃动――大约就是郝师爷了。她便故意放慢了脚步。 易浩然见蒋秋婵的视线朝着这边投射过来,又放慢了脚步,知道她已注意到自己,便将帘子微微拉动了几下,只见秋婵微微点头,搀着蔡兰走了过去。 进了正房,里面早已预备好消暑的瓜果,又有人送来凉水和毛巾供蔡兰洗漱。蔡兰洗漱完毕,便在东边一间里休憩。秋婵便借机走了出来。 易浩然见院中无人,便悄悄地从帘后走出,朝着秋婵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院子一角的芭蕉树后。秋婵微微点头,看了看正房内无人注意她,心砰砰乱跳,竟莫名有了种在做坏事的刺激感。 院角的芭蕉树后有几块湖石点缀,又有花木遮掩,是个私下说话的好地方。易浩然低声问道:“蔡姑娘如何?” “今日原有些懒懒地不想来。我撺掇了她许久,又说定好了不便改,她才出来的。”秋婵道,“才时进香的时候大哭了一场――看模样心境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她现在有些乏力,在暖阁里休憩。” “你做得好。”易浩然夸奖道,“真是女中豪杰。” 这一声赞却让秋婵心中小鹿乱撞,砰砰直跳。眼前的郝先生,虽然年逾五十,可是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镇定自若的风度,说气话来即和蔼又通透着事理――若说起来,自家丈夫远不及他…… “先生过誉了。”秋婵不觉有些忸怩。 易浩然根本没注意到他眼前的小女子的心境,只顾着说自己的安排: “一会中午会送素斋来,用过饭之后,你要说服蔡兰出门走走消食物,”他指着正房抄手游廊旁的月洞门,“那门进去有个小花园,我会在那里等着。你只要设法让蔡兰进去便是。余下的事情我来做。” 秋婵默默点头,道:“我知晓了。只是蔡姑娘的心境时好时坏,先生托付起事情来要小心,莫要触了她的痛处。” 易浩然回到廊下,这边小道士送上了香茗,却是荷叶茶。这种茶,丁阿桃过去在本地的米粮公会的会首家的喝到过,是龙母庙的道士们自己制得,最是名贵不过。道士们多以此作为人情送给本城的大户人家。此刻喝在自己口中,自然又是一份别样的感受。 她见易浩然在廊檐下不肯进来,便叫温蕴送了一盏茶过去。 “多谢温姨娘。”易浩然接过茶,一本正经道。 温蕴用茶盘掩住了嘴笑道:“郝先生,你总是这么客气。” “哪里,这是礼数。”易浩然道。 “你这礼数真是周到,果然是读书人。”温蕴放下茶盘,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你为什么不进屋里坐着?非到这廊檐下。” “这里透气,有风。”易浩然见她天真,笑道,“再说了,我一个男人,天气热大汗淋漓的,在屋里岂不是熏着了太太?” “我们家是做买卖的人家,哪有这么讲究。”温蕴道,“太太也不讲究这个。” “话虽如此,然而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易浩然喜欢她的天真无邪,笑道,“男女有别,你和太太在屋子里,我自然不该在里面。” “哎呀,郝先生你可真是个酸-秀-才!” 易浩然哈哈大笑,道:“姨娘说得不错,郝某就是个把圣人之言奉为圭臬的酸子。” 温蕴愣了下,拿帕子掩着嘴笑道:“先生真有趣。对了,先生,才时我见你去芭蕉树后面了?那后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易浩然一怔,没想这居然会被这小女子看见!他赶紧掩饰道:“我见几棵芭蕉绿得可爱,过去瞧了瞧――果然是个壶中胜景,便在那里坐了一会。” 温蕴不知道什么是“壶中胜景”,正要发问,见外面有小道士端着托盘进门;后面又有个火工道人提着食盒进来,便知是送午饭来了,赶紧道:“庙里给咱们送午饭来了。去吃饭吧。” 厢房的穿堂里早已摆上了八仙桌,布设上碗筷。骆家到底是个商贾之家,并不似易浩然那般讲究礼数,他自然也不能太过迂腐了,只得告了座,在西宾席上落座。 桌上的饭菜并不多,但是颇为考究:冬菇烩发菜;凉拌鞭笋;素鹅;罗汉斋,另外一大碗虾丸汤,雪白的虾丸和嫩黄的韭黄漂在汤面上,看着就诱人。饭食是本地的香米烹制的荷叶粥,另有一盘银丝。 小道士又送来广西的名产桂林三花酒和四个下酒的干鲜果品。丁阿桃心境甚好,便叫大家都喝一杯。 第二百零九节 花园相遇 易浩然心中有事,不肯多饮,浅斟一杯,草草吃了几口便推辞说“饱了”,又说要去“消食”,悄悄的踱步到了花园里。 刚才温蕴的无心一问,倒让他愈加警惕起来。这里虽说僻静,到底也有不少人在院内,且不说自己和蔡兰谈得是杀头的事情,便是寒暄闲谈,以他们彼此的身份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妥。 所以他去花园前,先在院子里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人注意他,才悄悄地往花园而去。 花园很小,不过一亩地许,中间是个水池子,中间是经幢,莲花满池。临池是个极小的水榭。易浩然生怕自己坐在水榭里被人瞧见,便在角落的大树下坐下。 树下浓荫蔽日,正午的光斑洒落在地上,煞是耀眼。他眯起眼睛看着池子里的莲花,耳畔是连绵不绝的蝉鸣声,心境顿时为之一空。 庙里供给蔡兰的宴席自然更为丰盛,然而不论是蔡兰还是秋婵都无心吃喝。草草吃罢,小道士又送来茶水,据说住持收藏的七星岩的上产得名茶,甚是珍贵。蔡兰胡乱喝了几口,也尝不出有何不同。 饭后她有些困倦,原想就此歇个午觉,但是秋婵却说饭后不宜立刻入眠,不如出去走走,消消食再入寝。 “这天这么热,大太阳底下上哪里去走动,我才懒得动。”蔡兰说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院子的后面,便是一处花园,虽然小,却极精巧,里面树多,有风,倒比屋子里还凉快。” 蔡兰拗不过她,只得依她。 二人沿着花径漫步,蔡兰原本神思昏沉,这会到了花园里,凉风习习,花香阵阵,倒觉得精神一振, “这里的花园倒比三总府还要精巧些……”蔡兰说,“三总府里的园子,都荒废了……” “姑娘既然喜欢,何不叫解老爷重新修整一番,平日里也好有个游赏之地?”秋婵有心要让她去见易浩然,便故意引着她说话。 蔡兰苦笑道:“我算哪牌名上的人物,也配提这样的要求!我的心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活着一具皮囊罢了。”说罢叹了口气。 “姑娘说哪里话,我看这解老待你不薄,必是有有情义的。” “他不过贪图皮肉之欢罢了。”蔡兰虽是个足不出户的女子,却对男人的情感有着天然的感知力,“总有一日,他会弃我敝履――不过也好,那样反而解脱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我看断不至于如此……”秋婵知道前面不远就会遇到郝师爷,便道:“我肚子有些疼,姑娘在园中休憩片刻,我去去就来。” 蔡兰见这里寂寥无人,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陌生人,道:“你速去速回。” 秋婵离去,蔡兰百无聊赖,沿着花径一路前行,忽然她止住了脚步,吃惊的小声叫了一声。 前面转角过去的大树下,石凳上正坐着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男子。看他的模样,不富不穷,象是个家境小康的读书人。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她的叫声,易浩然睁开双目――果然是蔡兰。虽说并未见过几次,但是她的模样他依稀还记得。 当即起身,躬身行礼:“蔡姑娘,一向可好?” 蔡兰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抽身回避,然而对方行礼,以她的家教绝无直接回避的道理――只得勉强福了一福,便要离开。 “蔡姑娘莫走。”易浩然赶紧道,“学生在这里有件故人的物件,想请姑娘一阅。”说罢将手中的东西一展,竟是一幅扇面。 蔡兰根本不想看什么“故人的物件”,然而扇面一展开,她原本慌乱的眼神却顿时定住了――这扇面太熟悉了! 扇面的内容平淡无奇,只是山石、兰花和一丛竹子而已。但是这画面这笔触她太熟悉了――这是她和未婚夫邢丞焕一起绘得扇面。 她惊讶道:“你,你是什么人?!” “学生是邢先生的一位故友。”易浩然收起扇子,微微一躬,“蔡姑娘,学生并无歹意。只是有几句话想说与姑娘听。” “我不想听,”蔡兰慌得手足无措,转身便要离去。 易浩然场面见多了,当即冷笑一声道:“蔡姑娘,这里可是梧州香火最旺的庙宇,外面的香客如织,若是闹将起来,这扇子必是要落到澳洲人手里,到时候,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果然,蔡兰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身颤抖道:“你……你要怎样……” “学生说了,有几句话想与姑娘说。”易浩然道,“姑娘你放心,我和邢先生也是故交,绝不会做出祸害他家人之事。” 这句话如同会心一击,直击蔡兰的心底深处,她不由得浑身颤抖,低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我怎样?” “我说了:邢先生的一位故人而已。”易浩然悠然道。 蔡兰并不想和这突然冒出来的老男人多话,然而此刻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引起骚动,引起极大的误会,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先生有话请讲。” “请姑娘在这边坐。”易浩然见她屈服,脸色转为温和。 蔡兰无奈,只得在石凳对面的一快山石上坐下,道:“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不知有什么话非要与我言?” 易浩然将扇子收起,道:“姑娘想必是认识这把扇子的。” “这是我未婚夫邢丞焕的扇子。”蔡兰诧异道,“先生从何而来?” 扇面作为文人之间的书画应酬,馈赠、交换都不罕见。但是这把扇子却不一样,它是邢丞焕和自己一起所作:她画得是兰花,邢丞焕绘得是山石和竹子。说起来这是闺中之物,未婚夫绝不会将这把扇子随意馈送他人。 “实不相瞒:学生姓郝,名冉,原在熊督幕中做事。与邢先生是好友。他自尽的时候,将这把扇子交给我作为信物,说若我能逃出性命来,将来有机会遇到你,将这把扇子璧还于你,让你留个念想。他说他当时不肯与你完婚,实则已存了以身殉城的念头,不愿意耽误了你……” 说罢,将扇子递给蔡兰。 这话前半段完全是捏造,扇子是邢丞焕的不假,不过是失落在宴席上被他捡到而已。不几日梧州便兵连祸结,易浩然自然也忘记归还了。战乱之际,他当成自己的扇子,塞在袖子里,反倒是幸存了下来。后半句却是真话。 蔡兰接过扇子已是泪珠滚滚,双手紧纂折扇,强抑泣声。她今日来进香,原本心境已经好了许多,这柄扇子一出现,又搅乱了她的心境。 平心而论,她对邢丞焕的感情算不上多深厚,虽然从小定亲,却没见过几回。也就是她投奔到广东来到梧州陷落这几个月里,算是朝夕相处,有那么一些感情。邢丞焕待她很好,却不愿意与她完婚圆房,一度让她十分失落,以为他嫌弃自己――没曾想,未婚夫居然是这么为她着想! 再想到自己行刺失败,原该与书上的烈女一般,坚贞不屈,骂贼身死,结果却屈从于解髡的虚情假意,糊里糊涂将身子给了他……蔡兰顿觉羞惭难当,五内俱焚,恨不得天上立刻落下一个雷来,将自己活活劈死! 易浩然见她泫然欲泣,生怕她一旦放声招来闲人,赶紧道:“姑娘请噤声!” 蔡兰默默止住泪水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先生。只是婢子屈身侍贼……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当不起邢老爷待我的恩情,也辜负了先生的好意……”说着她又将扇子递了回来,“扇子还请先生拿回去留个念想,婢子不配拿这柄扇子。” “姑娘言差了。”易浩然早就想过,如果一味怪罪她失节,结果无非是让她羞惭难当,自尽身死――这对他毫无意义;若是早已良心尽失,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举发出来。 只有以“宽恕”之道安她的心,再以大义相激,才能让她为了“赎罪”而冒反髡的风险。 “蔡姑娘一时误堕泥淖,亦是情有可原。自古艰难唯一死,便是英雄豪杰,穷途末路之时亦不免气短情长,髡贼窜犯两广,各处州县无不闻风而降,大小官员哪个不是饱读圣人之书,深受皇恩,临到危难关头,却是走得走,降得降。即无死战亦少殉死,读过书明事理的须眉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姑娘不过一弱女子耳!以大节大义相责,未免有失忠恕之道。” 蔡兰自从“失节”,虽然别人宽慰的话也说过不少,但是哪个也没有易浩然说得明白透彻。虽然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为自己开脱,但是对方的宽厚仁爱之心,却不觉让她感到心底温暖。 “老爷莫要为奴婢开脱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奴婢不过是一无知小女子,且已失节,岂敢与诸位老爷相提并论?” “呵呵,此言差矣!两广豪杰志士甚多,却又有哪个敢与姑娘一般在这龙母庙的台阶之上谋刺真髡?!”易浩然一脸正气,说得更是铿锵有力。 第二百一十节 斩首计划 刘有望道:“他是举人,你亦是举人,这个正合适!” 常青云不知道这刘有望“正合适”是什么意思,只好含糊道:“……是……” 刘有望起身舒展了下腰身,一股汗臭混杂着酒臭扑面而来,愈发的浓郁了。常青云即不敢掩鼻,也不敢做出嫌弃的样子。 “孙巧娘,你认识吧?” 常青云暗叫不妙,硬着头皮道:“就住在我隔壁……是孙主簿之女。” “我呢,想娶孙巧娘为妻……”刘有望道。 常青云心中一紧,不敢接他的话。 “……我虽是管营,亦不能做强占人家女子的事情――何况她还是官宦家的女儿。多少要留些面子。所以打算明媒正娶回家。”大概是觉得发痒,刘有望抓了抓胸口,“只是这小娘皮倔强得很,非说没有长辈做主坚决不嫁。孙主簿呢,偏偏又上吊死了,这地就她一个远房堂兄一个小娘,都不是正经的长辈,谁也做不得主。我看,你就算是孙桥娘的干爹了吧。她爹是一个举人,你也是举人,不算辱没了她。” 常青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路数? “这个……学生与孙主簿家素不相识啊……”常青云连连摇头,“无亲无故,学生如何做得她的长辈?孙家亦不能答应……” “放屁!你就住在他女儿隔壁,还有什么素不相识的?”刘有望道,“孙家愿意不愿意顶个球!你莫要啰嗦!就这么定了!且回去收拾收拾,换身干净衣服。晚上我就叫巧娘来拜你做干爹!” 常青云有心拒绝,然而他知道刘有望的手段,自己若是说个“不”字,他有得是办法来折腾自己,只得低头应了。 刘有望拈起一叠点券,随手一甩,丢在地上。 “这些代用券你且拿着,先弄身好衣服穿!再弄些好酒食!你这也算是我干岳父了,得体面些!”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常青云勃然大怒,有心想大骂“竖子无理!”却不敢开口,含羞忍辱的将代用券捡了起来退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下处,常青云再也无心画画,倒头躺在床榻上,心中愤懑不平。这髡贼真是作践读书人啊!他心想,逼迫得官宦自家的妻女卖小笑不算,如今又来逼婚了!他压根不信什么“明媒正娶”。刘有望这个人出身低微且不去说,此人品性素来极坏,在营中威逼利诱,调占妇女是常事,整日里花天酒地,玩厌了再丢开。这个所谓的明媒正娶大约是因为孙巧娘抵死不从,他怕担上“强奸”的罪名才搞得。澳洲人对部属强奸惩治极严,这刘有望大概是有所忌惮。 自己来当这个“干爹”,岂不是助纣为虐! 孙家和他并无来往,别说孙主簿活着的时候,便是在这营地里当了邻居,他和巧娘也没说过几句话。然而此时此刻,刘有望的“强娶”,却让他感受到切肤的“亡国之痛”。 兔死狐悲,读书人还要被糟蹋到什么地步,髡贼才能满意?! 他想到要不要通过赵丰田去找真髡告状,可是自己只不过是个俘虏,刘有望可是个资深的“假髡”。自己去告状,就算告倒了刘有望,澳洲人也不会治他重罪――他是要明媒正娶么!自己反倒和刘有望结下了仇。 一定得象易浩然那样和他们干才行!要不然,真觉得我们读书人是好欺负的么?! 原本他对易浩然的行为颇不赞成,愤恨他硬拉自己下水。这会久违的热血又一次充斥着他的胸膛。 然而再一想,他又冷静下来。自己只是一介书生,硬顶刘有望这个魔星除了被拉到路口当众扒了裤子挨鞭子或者更糟――活活吊死,让髡贼笑话自己“不自量力”外不会有其他结果。要干就得干疼髡贼!让他们瞧瞧读书人不可欺!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易浩然了。 易浩然在龙母庙一番游说,惹得蔡兰六神无主。当场他并未让蔡兰入伙――眼下他还信不过蔡兰,不敢把真实的意图吐露给她知晓。但是他看得出,这小女子的内心已经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苗。并且约定了日后通过蒋秋婵再联系自己。 只要有这个火苗,时机一到,自然就会有用! 易浩然觉得诸事顺手,愈发来了精神。现在他已有了蒋秋婵-蔡兰这条直通髡贼腹心的线,又得了蒋锁、宋铭这些武人的支持。大干一场的条件已具备。接下来,便是如何干一场惊天动地的伟绩了! 三人在小船上商议,宋铭的意见是联络城中的各处“旧人”――现在这些失散的官吏兵将在城中各处都有,人数不少。有的还当了假髡。他提出一面将这些人都联络起来,一面派人去广西方面联络,请朝廷派大军过来,这边城内联络好之后一起起来暴动,斩关夺门,收复梧州。 在两广官兵一败涂地的现状下,若有收复梧州这样的壮举,堪比过去的广宁大捷。 然而易浩然很快否定了他的计划。眼下广西方面已经溃不成军,指望他们再翻山越岭的派出奇兵来几无可能。再者就算能夺下梧州,轻装偏师也决计守不住。而且这个计划要成功就得广泛招揽过去的失散人员。谋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被出卖的可能性越大――特别是目前的战况下,到底还能有几个忠义之士,这是要好好掂量一番的。 易浩然的思路截然不同,他认为眼下他们人少,但是有路线可以直通髡贼的腹心,大可仿效历史上侯大苟奇袭梧州的往事 这段往事过去易浩然并不知晓,是到熊文灿幕府中阅读从前的“抚瑶”资料的时候才得知的。据说天顺七年侯大苟率领七百人围攻梧州府,多次进攻不克。便伪装撤退。总兵陈泾放松了戒备。于是十一月十三日这天深夜,侯大苟突然率精兵从茶山(北山)脚架梯登城,在内应的接应下进入城内,随机偷袭重兵把守的梧州府署。一举攻克梧州府。入城后,义军四处劫掠,释放囚犯,处死了梧州府训导任璩、布政使宋钦,俘获陈泾,抓走副使周璹作为人质,然后迅速撤离了梧州城。 易浩然认为,他们眼下的局面和侯大苟相似:只有少量精兵,但是有内应。城中守备松懈,仿效侯大苟故伎,便有七分把握。 “易先生的意思是……”不论是蒋锁还是宋铭,都被这个大胆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偷袭入城,一举拿下解迩仁!”易浩然杀气腾腾道,“若是方便,便将其生擒活拿,带往广西献俘,若是紧张,便取了他的头颅!” 目前的局势,即使不能收复梧州,斩杀或者俘获一个货真价实的真髡,对朝廷来说自然是难得的好消息,参与人员不用说人人有大功!蒋锁也就罢了,宋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比他的“收复梧州”的计划要来得简单的多,也容易多了!他也知道明军和澳洲军队的差距,一旦城内外的驻军反应过来,区区几千人的偏师未必是澳洲人的对手。若是拿不下梧州城,他们一些人不但无功,反而有罪了。 相比之下,易师爷这个一击而退的谋划就高明的多了。 “只是要拿下解迩仁也不容易……”蒋锁道,“国民军如今在梧州城内就有数百人,虽说许多都是拿标准矛的,训练也不行。但是梧州还有一个连在城外,城里还有国民军。就算我们突袭三总府得手,即使城内的国民军来不及阻挡,城外的伏波军行动起来,我们也很难脱身……” 伏波军的战力,他们是见识过的,谁也没把握在他们的追击下全身而退。 “所以咱们得在三合嘴给他们找些事做。” “师爷的意思是?” “三合嘴如今有四千多俘虏云集,若是能将他们煽动起来暴乱,这城外的髡军就会被牵制。” “这是个好法子。”蒋锁点头,“只是要如何才能让俘虏们骚乱起来?澳洲人管理俘虏很有章法的的。” “这便要等机会了。”其实这也是易浩然觉得最棘手的一条。俘虏营中的几千俘虏,澳洲人即不虐待,又是有吃有穿。何必起来暴动?他现在把常青云拉上了船,但是要他去煽动暴乱,既无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事。 “若是不能煽动暴动,直接派人放火如何?”宋铭提议道。三合嘴的俘虏营全是砖木谷草构建,很容易引火,一旦引起大火,必然诱发混乱,城外驻军一样能被牵制。 这个法子要比煽动暴乱容易多了。但是易浩然去过营地,知道放火也没那么容易,澳洲人管理营地极有章法,各栋长屋之间有一定间隔,还备有水桶土包。若是起火点不多不旺,很容易就会被扑灭。 不过他此刻不愿意扫了他们的兴,道:“这亦是一法。大伙再想想。不拘何法,只要能拖住城外驻军,我们便有胜算!”他眼睛微微眯起,道,“我们再想一想,想一想。” 第二百一十二节 闺阁的秘密(一) 这82号出品的“澳洲汉服”虽说与明代款式相仿,用得却是现代裁剪技术,穿着更为合体美观,用得又是上好的衣料。加上一套华美的手工簪子。蔡兰打扮起来十分惊艳。 蒋秋婵有些吃惊,蔡兰对解元老的来访,虽不能用“冷冰冰”来形容,但是颇多敷衍。沐浴更衣颇为勉强,梳妆修容草草了事。怎么今天有“为悦己者容”的意思来了? 郝先生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的心境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大娘,这衣服可还好看?” “穿在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秋婵由衷赞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蔡兰原本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连秋婵都闹不明白为什么澳洲人会对她那么上心。如今这用心一打扮,果然不同! 蔡兰的嘴角微微泛起微笑,秋婵这些日子来还第一次见到她有这样的笑容,不由满腹狐疑,也不敢多问。 解迩仁是坐轿子到三总府来得。他每次到蔡兰这里都是天色落暮,这个时候街道上基本已无行人。 平日他到三总府,总要先去视察一番驻扎在这里的国民军和各个机关的归化民人员。不过到蔡兰这里,便哪里也不到,轿子直接从角门进去,直接在蔡兰的院子下轿。 早先他来这里的时候,蔡兰很是冷淡,更不用说出来迎接了。最近他发觉这个女人对自己热情了一些,似乎感情上也有所依恋。这让解迩仁暗暗得意,果然泡妞还是要看“软磨”的功夫。 今天他一下轿,蔡兰便已经站到了台阶前,俯下身子深深福了一福。 “老爷万福……” 解迩仁摆了摆手,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走进了正房。他解开外面的棉布干部服的扣子脱下外套。一个丫鬟赶紧上来接住,用竹衣架撑开挂在衣帽架上。另一个丫鬟给他取来了草拖鞋替他换上。 “洗澡水已经烧热,请老爷更衣入浴。”蔡兰低声道。 解迩仁坐在搪瓷浴盆里,点上一支雪茄,边泡澡欣赏着窗外的小院子:浴室是他自己设计改建过的,搪瓷浴盆下面是加热室,从室外烧火加热空气再加热整个浴室和澡盆,这样即不至于“大煮活人”,又能加热整个浴室的空气――虽说眼下是夏天,不过估计怎么也得在这里干上个一两年的,小冰河期的梧州大概也不会温暖。 浴缸对面镶嵌着从临高运来的玻璃,窗户外面是他自己设计监督修建的一个不到两平方米的“日式庭院”。白沙、片石、水钵、草木点缀的精致。洗澡的时候边抽边欣赏,让精神和肉体都放松下来,把他从白天繁忙的公务中解脱出来。让他从一个元老,梧州地区主任……还原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洗过澡,他换上82号特供的真丝睡衣,来到正房。丫鬟仆役们都已经回避,离开了正房,一盏煤油灯点的雪亮。 一桌子酒菜量不多,却颇为精致。蔡兰给他斟上酒,解迩仁喝上几口,只觉得浑身舒坦。 看来,还是出来外任的好,在临高哪有这么考究的享受!解迩仁原本冲天的怨气也稍稍平复了下去。看着在旁垂首伺候的蔡兰,也觉得比往日温柔娇艳,他心情大好,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你去龙母庙进香了?” “是,奴婢去了。” “龙母庙那边,情形如何?” “倒还安静。”蔡兰道。 “噢,”解迩仁来了兴趣,“百姓们怎么样?” “总还过得去。”蔡兰道,“只是……” “只是什么?”解迩仁来了兴趣,往日他和蔡兰说话都是一问一答,很少听到蔡兰有自己的表述。 “都说粮食太贵。”蔡兰道,“无缘道长与我说,说外面治安不好,佃户们不肯缴租子,今年粮食怕是指望不上了,市面上的米又贵,快要负担不起了。” “他们庙里不也有户口米买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无缘道长的确与她说过这话,目的不外乎是希望蔡兰能给解主任吹吹枕头风,看能不能给庙里争取些好处来――讨好达官贵人家得宠的妾侍这是庙里屡试不爽的手段。 “这算不得什么。再熬几个月,地面上都安静下来了,自然能收到租子了。”解迩仁此刻谈兴大发,“再说过不了多久就有大批粮食到梧州,粮价马上就会下跌了。不必担心!” 解迩仁来访过后的第二天,又到了秋婵歇息的日子。蒋秋婵的娘家就在梧州城内,开着一家名唤“瑞锦堂”的绸缎铺,算不上什么大买卖,但也是传承百年的老字号,家底颇为殷实。 秋婵的父亲已经不在,只有老母在堂,掌管家业的是长兄蒋荣现。 此刻这位蒋家的家主正端坐在字号后面的账房里,愁眉不展。 听家人说妹子回来了,他微微点点头,把手里早就翻了无数遍的账册丢到桌上,暗暗的发愁。 眼瞅着中秋就在眼前,人欠欠人都要一一清算。端午时节正遇上战乱之后,店铺受损,人户逃散。所以各家都没有清理账务。眼瞅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了,这一回,账是非算不可了。 账册是账房给他送来得,他翻过无数次,也在算盘上拨拉了无数回。忧心的不是亏损――做生意盈亏都是常事。而是眼下这个有出无进的局面。 “瑞锦堂”在三个月前的梧州战役中也受了劫,店中资金几乎全被官府以各种名目掠去,损失颇为惨重。总算店铺和货物尚得保全,还不至于倾家荡产。 只是如今梧州虽说市面有所恢复,但是绸缎这种东西是天下太平的时候才好做生意,眼下两广的局面,普通人生计尚且困难,有钱人因为屡遭劫难,也不愿意花费钱财。生意之冷清也就可想而知了。 生意不好,花销却不少。按照解元老的指示,没生意也得开着铺子,不许裁伙计,都得养着――虽说不发工钱,可这些人养着亦是一笔开支。蒋家在梧州亲戚众多,梧州一役,倾家荡产的亲戚朋友为数不少,纷纷前来告帮。出于情面,蒋家多少也得帮衬一把。再加上梧州光复之后解元老的一番“新政”,都是善后局摊派到各家商号的。蒋家只有出账,没有入账,蒋荣现的烦恼也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这时候,自己的亲妹妹又被乱兵杀死了丈夫,兵乱时节也不敢回婆家去,带着孩子寄居在家里。他作为兄长是义不容辞,奈何家中的妻子却没这般贤惠,眼见这姑子在家里一住三个月,便有了怨言――幸好最近妹子得了个差事,每个月也能赚一两银子回来,耳畔总算是清闲了不少。 眼前的亏空,除去账目上的,他自己心底里还有一本暗账,总得算下来,大概有两千两不到,一千大数是有的。 他的目光回到账本上,搜肠刮肚的看着有哪些是能“应付”的,哪些是必须要付的。 幸好,他最头疼的上家的货款可以缓一缓。绸缎的供货商都在广州府。过往都是派人到梧州来,收完账之后便用银子在梧州采买货物,再运回广州贩卖,可以赚两回钱。眼下道路不靖,上家不大可能冒着财货被劫的可能派人来收账, 如此一来,便可以少去将近一千两的应付。余下的七八百两,有的是非付不可的,有的大可先拖一拖,算来算去,有差不多得有五百两银子才能过关。 钱,他自然还是有的。店里、家里账房里存的还有三百多两银子。母亲和妻妾手里多少有些私房。凑出个五百两来应也不难。不过这么一来,店里家里便没有现钱了――铺子里的货物又卖不动,总不能拿缎子去抵米钱――米店也不肯。 想到米店,又想起了家里食指众多,每月吃饭便是很大的开销。“瑞锦堂”用了六个伙计还有三个学徒。家里有五个男女仆役。光每个月的买米就是一笔莫大的数字――偏偏粮食价格又在飞涨!就算是澳洲人衙门里计口售卖的“户口米”都比战前贵了两三倍。 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蒋容先在心里盘了又盘,算了又算,该付的账款还是少不了一两银子。他不觉心里烦躁――最好这会能发个几百两银子的财! 想到这里,他不觉苦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家妹子如今是在给澳洲人解元老的“侍妾”当陪妇。这侍妾据说很得“真髡”的宠爱――要是能从这女子身上找到什么门路,能吹吹枕头风给自家些生意便好了…… 可是他又沮丧的想到,自家的生意是绸缎,这东西澳洲人眼下根本用不上,也不感兴趣。 要说现在做什么最赚钱,不用说就是粮食生意。梧州城里粮食短缺,非虎口米的价格已经比正常价格翻了一倍,如果此时谁能搞来粮食的话,立刻就是翻倍的利! 第二百一十二节 闺阁的秘密(一) 这82号出品的“澳洲汉服”虽说与明代款式相仿,用得却是现代裁剪技术,穿着更为合体美观,用得又是上好的衣料。加上一套华美的手工簪子。蔡兰打扮起来十分惊艳。 蒋秋婵有些吃惊,蔡兰对解元老的来访,虽不能用“冷冰冰”来形容,但是颇多敷衍。沐浴更衣颇为勉强,梳妆修容草草了事。怎么今天有“为悦己者容”的意思来了? 郝先生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的心境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大娘,这衣服可还好看?” “穿在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秋婵由衷赞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蔡兰原本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连秋婵都闹不明白为什么澳洲人会对她那么上心。如今这用心一打扮,果然不同! 蔡兰的嘴角微微泛起微笑,秋婵这些日子来还第一次见到她有这样的笑容,不由满腹狐疑,也不敢多问。 解迩仁是坐轿子到三总府来得。他每次到蔡兰这里都是天色落暮,这个时候街道上基本已无行人。 平日他到三总府,总要先去视察一番驻扎在这里的国民军和各个机关的归化民人员。不过到蔡兰这里,便哪里也不到,轿子直接从角门进去,直接在蔡兰的院子下轿。 早先他来这里的时候,蔡兰很是冷淡,更不用说出来迎接了。最近他发觉这个女人对自己热情了一些,似乎感情上也有所依恋。这让解迩仁暗暗得意,果然泡妞还是要看“软磨”的功夫。 今天他一下轿,蔡兰便已经站到了台阶前,俯下身子深深福了一福。 “老爷万福……” 解迩仁摆了摆手,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走进了正房。他解开外面的棉布干部服的扣子脱下外套。一个丫鬟赶紧上来接住,用竹衣架撑开挂在衣帽架上。另一个丫鬟给他取来了草拖鞋替他换上。 “洗澡水已经烧热,请老爷更衣入浴。”蔡兰低声道。 解迩仁坐在搪瓷浴盆里,点上一支雪茄,边泡澡欣赏着窗外的小院子:浴室是他自己设计改建过的,搪瓷浴盆下面是加热室,从室外烧火加热空气再加热整个浴室和澡盆,这样即不至于“大煮活人”,又能加热整个浴室的空气――虽说眼下是夏天,不过估计怎么也得在这里干上个一两年的,小冰河期的梧州大概也不会温暖。 浴缸对面镶嵌着从临高运来的玻璃,窗户外面是他自己设计监督修建的一个不到两平方米的“日式庭院”。白沙、片石、水钵、草木点缀的精致。洗澡的时候边抽边欣赏,让精神和肉体都放松下来,把他从白天繁忙的公务中解脱出来。让他从一个元老,梧州地区主任……还原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洗过澡,他换上82号特供的真丝睡衣,来到正房。丫鬟仆役们都已经回避,离开了正房,一盏煤油灯点的雪亮。 一桌子酒菜量不多,却颇为精致。蔡兰给他斟上酒,解迩仁喝上几口,只觉得浑身舒坦。 看来,还是出来外任的好,在临高哪有这么考究的享受!解迩仁原本冲天的怨气也稍稍平复了下去。看着在旁垂首伺候的蔡兰,也觉得比往日温柔娇艳,他心情大好,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你去龙母庙进香了?” “是,奴婢去了。” “龙母庙那边,情形如何?” “倒还安静。”蔡兰道。 “噢,”解迩仁来了兴趣,“百姓们怎么样?” “总还过得去。”蔡兰道,“只是……” “只是什么?”解迩仁来了兴趣,往日他和蔡兰说话都是一问一答,很少听到蔡兰有自己的表述。 “都说粮食太贵。”蔡兰道,“无缘道长与我说,说外面治安不好,佃户们不肯缴租子,今年粮食怕是指望不上了,市面上的米又贵,快要负担不起了。” “他们庙里不也有户口米买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无缘道长的确与她说过这话,目的不外乎是希望蔡兰能给解主任吹吹枕头风,看能不能给庙里争取些好处来――讨好达官贵人家得宠的妾侍这是庙里屡试不爽的手段。 “这算不得什么。再熬几个月,地面上都安静下来了,自然能收到租子了。”解迩仁此刻谈兴大发,“再说过不了多久就有大批粮食到梧州,粮价马上就会下跌了。不必担心!” 解迩仁来访过后的第二天,又到了秋婵歇息的日子。蒋秋婵的娘家就在梧州城内,开着一家名唤“瑞锦堂”的绸缎铺,算不上什么大买卖,但也是传承百年的老字号,家底颇为殷实。 秋婵的父亲已经不在,只有老母在堂,掌管家业的是长兄蒋荣现。 此刻这位蒋家的家主正端坐在字号后面的账房里,愁眉不展。 听家人说妹子回来了,他微微点点头,把手里早就翻了无数遍的账册丢到桌上,暗暗的发愁。 眼瞅着中秋就在眼前,人欠欠人都要一一清算。端午时节正遇上战乱之后,店铺受损,人户逃散。所以各家都没有清理账务。眼瞅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了,这一回,账是非算不可了。 账册是账房给他送来得,他翻过无数次,也在算盘上拨拉了无数回。忧心的不是亏损――做生意盈亏都是常事。而是眼下这个有出无进的局面。 “瑞锦堂”在三个月前的梧州战役中也受了劫,店中资金几乎全被官府以各种名目掠去,损失颇为惨重。总算店铺和货物尚得保全,还不至于倾家荡产。 只是如今梧州虽说市面有所恢复,但是绸缎这种东西是天下太平的时候才好做生意,眼下两广的局面,普通人生计尚且困难,有钱人因为屡遭劫难,也不愿意花费钱财。生意之冷清也就可想而知了。 生意不好,花销却不少。按照解元老的指示,没生意也得开着铺子,不许裁伙计,都得养着――虽说不发工钱,可这些人养着亦是一笔开支。蒋家在梧州亲戚众多,梧州一役,倾家荡产的亲戚朋友为数不少,纷纷前来告帮。出于情面,蒋家多少也得帮衬一把。再加上梧州光复之后解元老的一番“新政”,都是善后局摊派到各家商号的。蒋家只有出账,没有入账,蒋荣现的烦恼也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这时候,自己的亲妹妹又被乱兵杀死了丈夫,兵乱时节也不敢回婆家去,带着孩子寄居在家里。他作为兄长是义不容辞,奈何家中的妻子却没这般贤惠,眼见这姑子在家里一住三个月,便有了怨言――幸好最近妹子得了个差事,每个月也能赚一两银子回来,耳畔总算是清闲了不少。 眼前的亏空,除去账目上的,他自己心底里还有一本暗账,总得算下来,大概有两千两不到,一千大数是有的。 他的目光回到账本上,搜肠刮肚的看着有哪些是能“应付”的,哪些是必须要付的。 幸好,他最头疼的上家的货款可以缓一缓。绸缎的供货商都在广州府。过往都是派人到梧州来,收完账之后便用银子在梧州采买货物,再运回广州贩卖,可以赚两回钱。眼下道路不靖,上家不大可能冒着财货被劫的可能派人来收账, 如此一来,便可以少去将近一千两的应付。余下的七八百两,有的是非付不可的,有的大可先拖一拖,算来算去,有差不多得有五百两银子才能过关。 钱,他自然还是有的。店里、家里账房里存的还有三百多两银子。母亲和妻妾手里多少有些私房。凑出个五百两来应也不难。不过这么一来,店里家里便没有现钱了――铺子里的货物又卖不动,总不能拿缎子去抵米钱――米店也不肯。 想到米店,又想起了家里食指众多,每月吃饭便是很大的开销。“瑞锦堂”用了六个伙计还有三个学徒。家里有五个男女仆役。光每个月的买米就是一笔莫大的数字――偏偏粮食价格又在飞涨!就算是澳洲人衙门里计口售卖的“户口米”都比战前贵了两三倍。 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蒋容先在心里盘了又盘,算了又算,该付的账款还是少不了一两银子。他不觉心里烦躁――最好这会能发个几百两银子的财! 想到这里,他不觉苦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家妹子如今是在给澳洲人解元老的“侍妾”当陪妇。这侍妾据说很得“真髡”的宠爱――要是能从这女子身上找到什么门路,能吹吹枕头风给自家些生意便好了…… 可是他又沮丧的想到,自家的生意是绸缎,这东西澳洲人眼下根本用不上,也不感兴趣。 要说现在做什么最赚钱,不用说就是粮食生意。梧州城里粮食短缺,非虎口米的价格已经比正常价格翻了一倍,如果此时谁能搞来粮食的话,立刻就是翻倍的利! 第二百一十三节 闺阁的秘密(二) 目前在高价的驱使下,虽然没有大宗的粮食从广西到来,但是来自周边农村的粮食却有少量的流入梧州。一些小粮贩冒险驾船沿着西江分支出去的各条水路,深入农村地区收购粮食。而澳洲人也鼓励梧州周边的地主把手里的余粮粜入梧州。商贩和地主在梧州出售粮食,无不获得重利。让蒋容先非常眼红。 然而他不是粮商――自古隔行如隔山。况且外面的形势,也不敢投身到这种要赌上身家性命的的买卖中去。 正烦恼间,忽然僮仆送来一个漆盒,禀告说姑太太带了许多“澳洲点心”回来,太太说请老爷也尝一尝。 “什么点心,我哪里吃得下。”蒋容先苦笑道,“且放着。” 僮仆退了出去。蒋容先枯坐半响,依旧无计可施。无计可施间他随后打开了漆盒,里面却是几块圆形酥饼,不但色泽各异,还散发着不同的香气。这澳洲人也真是考究,千里迢迢从广州还运这个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现在梧州城里唯一能搞来大宗粮食的,不就是澳洲人么!自家只要能和澳洲人搭上关系,当上了“皇商”,这财源不就滚滚而来? 若说要搭上关系,自家可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想到这里,蒋容先立刻来了精神,起身便往妹子的下处而来。 “这么说,你家兄长想做粮食生意?”易浩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你娘家不是做丝绸买卖的吗?对粮食生意一无所知啊。” “正是这个理!”秋婵愁眉不展,“他说我既然和澳洲人的小妾交好,何不设法通过蔡兰吹吹枕头风,让他也来掺和一脚。” “要掺和一脚倒是不难――向来这澳洲人也不会不卖这面子,只是你兄长手头无粮,拿什么作本钱?” “他有银子,只是无处买粮。于是又想起了立恒是在这里念书,您老的东家又是……” 易浩然恍然大悟,自己的东家骆阳明不但是粮商,又是善后局委员和米粮公会的成员。虽买卖不大,却是这梧州城里的实权人物之一。 “我懂了,他是想从敝东这里搞粮食。” “正是如此。”秋婵点头,她面皮微红,她打小长在深闺,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生意买卖,还要仰面求人,要不是自己寄人篱下,不敢反对,打死也不肯来游说易浩然的。 “奴婢娘家经此一难,光景很是困难。家兄也是没法子。病急乱投医。” 易浩然的脑子转得飞快,这些日子都在忙于策划暴动方案,一直没想出合适的计划来。这会听到秋婵的请求,不由自主的把这事又给够连起来想了一下,看看有无可乘之机。他当即道:“既然如此,待我先打听打听敝东的口风,再与你一个回音。” 送走了蒋秋婵,易浩然思索良久,没发现什么可利用的地方,毕竟这不过是个常见的利用裙带牟取私利的常见套路,帮忙不帮忙对澳洲人似乎都没什么可损害的,也不会就此把解髡贼给诱骗出来。 他正想着,忽然阿纯出来叫他:李掌柜请他去。 易浩然不敢怠慢,赶紧到账房之中。 “郝先生,这回接了一个大买卖,”李文升说道,“要从广东那边买进一大批稻米。你且把账目都清理一番,能收的尽量收,总之将银子铜钱都备妥了。” “银子我心里有账,只有三百多两,不到四百。外面的账能收得也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约短时间也收不回来。” “有多少算多少,尽量多些。”李文升并不在意。 易浩然心里一动,想起前不久大昌的朱福元来访的事情,看来,澳洲人是要想梧州大量卖出粮食!他故意道: “这些钱在广东最多也就买三百多石粮食,若是算上运费,只有三百石,算什么大买卖。” “我们店小本微,做不了大买卖。只算是个牵头主事的。”李文升话说得谦逊,言语里颇为骄傲,“米粮公会正在筹集这笔钱,大约要上万两银子……” “这钱可真不少!”易浩然故作惊讶道,“可惜,如今梧州不比从前了……” “你说得是,”李文升不知道他心怀鬼胎,也跟着感慨道,“过去上万的银子,米粮公会是一句话的事,就是咱们这样的小字号,随时随地都能拿出几千两银子来!如今倒好,一万两银子,全公会还得凑!” “时事不同嘛。我听说梧州过往每年往广东去的粮食都有几十万石,如今倒要从广东往这边运了。” 李文升捻须道:“只求能战火早熄,还黎庶一个太平世界!如今米价腾贵,这批粮食调运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易浩然想起了秋婵的嘱托,灵机一动,故作焦虑道: “就是这银钱成问题啊。” “东家这几日正为此事烦心呢。” “掌柜,我倒是有个主意……”易浩然道。 “什么主意?” “梧州城内商号众多,既然米粮行会拿不出这许多银子,不如再寻些其他商号入股如何?不就是合伙做一笔买卖嘛。”易浩然说,“如今市面不好,各家字号都是有出无进。若是能在这里插上一脚,也能分润些许利润,岂不是大家都有好处?” “这倒是个法子!”李文升道,“晚间东家回来,你与他说!” 骆阳明晚间回来,自打朱福元把调粮的任务交给他,他就一直在为此事奔波。有粮食来,各家米行自然高兴。虽说销售会有限价,但是这批米是官价不过一两二钱,能拿到手就能赚大钱。 但是各家虽然十分踊跃,但是却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没钱。 米行是梧州各行中受损最重的,原本他们的本钱大多放在粮食上。战火之后各家存量所剩无几。本钱亏折都在七八成以上。连运费不到一万三千两银子的货款过去就有好几家字号能随时拿出来,现在拿出一千两银子都觉得困难。到现在公会只凑到了八千两银子,还有五千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了。 要在太平时节,各家总还有房屋田地可以变卖,还可以借贷。眼下却是土地房屋无人问津,也没有愿意出借银子――出多高的利息都没有。 当然,他也可以提出让大昌暂时垫付部分货款,等米卖了再付清。这也算是常规做法。但是骆阳明知道目前元老院也很困难,这银子收去了,转手就有用处。 现在听到易浩然提出这个建议,骆阳明稍稍犹豫了一下。 利用其他商号的财力,他不是没有想过。但这毕竟是跨行操作,自古隔行如隔山,其他商号是否愿意拿出钱来参与他并无信心;其次这么一来,即势必要有相当的回报才行。目前局势兵荒马乱,谁也不愿意轻易拿出银子来做买卖。非得有超额的利润才行。 要说利润,现在粮食生意的利润是够大的,若无限价,翻两倍的赚头都有。偏偏这回的粮食生意的本意是平抑粮价。一石粮食做多能赚四五钱银子。对粮商们来说或许不少,对于出本钱的投资者来说可就太低了。梧州这里的借贷利息,在战前年息高达六七成,有的高利贷的年息达两三倍之多。就这个行情,现在都无人愿意出借。 “你的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这米粮是限价的,本大利小,还有风险。其他字号恐怕不见得愿意……” “东家!你不能用过去看现在,更不能拿钱狗子的胃口来度量各家字号的掌柜。”易浩然道,“如今各家都是有出无进,广西的平定亦不知何日才能结束,各家都没有生意做,银子搁着又生不出小银子来。若是能请解知府出马,以官家的身份召集各家字号的掌柜,言明贩运粮食利国利民,大家出钱集资,卖出的利润大伙分润,多少总是有些收入,总比他们坐吃山空好。”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原本伤脑筋的骆阳明频频点头。想不到这师爷还真有一套!他不由得留心起眼前的这个半老的男人:此人虽说衣衫陈旧,一幅落拓的模样,言谈气度与普通的师爷完全不同。 虽说当初丁阿桃举荐他来得时候说是在官宦人家里当过塾师,不过看他的言谈举止,大概还当过幕客。 骆阳明心生疑窦:这是职业带给他的第六感。这郝师爷只怕不是个普通塾师那么简单,虽说这些日子他在店中安分守己,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是要对他注意一二。 虽说有了疑心,骆阳明却并不流于言表,只道:“你说得是,我这明日便去与诸位局董商议,一起向解首长进言。” 骆阳明回到内宅,便又去向丁阿桃询问这郝师爷的来历。 “他的来历不是与老爷说过了么?”丁阿桃奇怪道,“是西街上瑞锦堂绸缎铺蒋家小姐的夫家亲戚,藤县人。在外面与官宦人家当塾师的。如今两广战火正盛,不敢回家去,流落在梧州。” 第二百一十四节 献计 骆阳明不再追问,他心想,现在藤县已经解放,只要请赵丰田发一封信件到藤县,就可以查清这个郝师爷的底细。 丁阿桃却反问道:“郝师爷怎么了?莫不是有了什么不是?” “哪里哪里,”骆阳明道,“我看他很有本事,不象是个普通书生。如今兵荒马乱的,还是请澳洲人查一查更稳妥些。” 这话倒让丁阿桃上了心思,她对郝先生素有好感,且又是闺蜜介绍来得。自家丈夫如今是官面上的人物,若是真查出什么“不应之事”,岂不是弄得大家都很难看。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地写了张条子,封好了教给温蕴,要她带着一色简单的礼物去蒋家。 “你与蒋小姐说,这是礼物是回她上回送得澳洲点心,这还有一封信,一起亲手教给她,明白么?” 打发走了温蕴,丁阿桃心里有些发慌。前几日,城里抓了几个“土匪”,据说是官府派来的探子,都给斩首示众了。这解知府到任之后极少杀人,忽然一口气斩了好几人还是第一回,莫非外面的时局又有什么不稳的地方? 她有心和李文升说说自己的忧思,但是这老掌柜总是一味的说些宽慰的话语――何况他和自己一样,久居城中,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势也不见得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她忽然想起了温铁头。他这个跑船的和手下的兄弟如今都在江上为澳洲人跑船,知道的事情应该多些,倒不如有机会的时候问问他。 骆阳明追问“郝先生”底细的消息引起了蒋秋婵的紧张。“郝先生”的底细她再清楚不过。这骆阳明如今是官面上的人,真要追查起来,恐怕是隐瞒不住。万一易浩然身份暴露,被拿到官府,害了性命不说,还牵扯到夫家后院枯井里的那具尸体,到时候恐怕自己都躲不过去…… 想到这里,她便借着接孩子放学的机会去见易浩然,把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他。 “……这骆掌柜虽说是个生意人,可是给澳洲人办事很是卖力,万一他察觉到什么,把你举发到官府去,岂不是要出事!” 易浩然没料到骆东家居然会怀疑起自己。又问了几句,大致猜测到是自己的“献计”引来了对方的怀疑。 这倒是失策了!他暗想,没想到这骆阳明这么鬼!可是他也起了疑心:照理说,这种生意人多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就算发觉有疑点,大概率也是装糊涂。怎么会想起请官府涉入呢?自己到骆家字号里可从来没干过对不起他家的事情。 正狐疑间他忽然想起常青云和他说过,澳洲人“奸细坐探遍布天下”。莫非这骆阳明也是澳洲人的奸细? 正在沉吟间,秋婵低声道:“要不然,郝先生你就先避一避――如今藤县那边道路已通,你就说想回家了,赶紧辞了差事去藤县,我夫家就在藤县,亦是大户人家,我为先生修书一封,先生拿了去投奔,暂避一时。” “藤县如今亦在髡贼手中,若这骆阳明真要追究,还不是一纸文书的事情。”易浩然摇头道,“我若是一走,岂不是立刻就应了他的怀疑?” “那……” “我在梧州一贯安分守己,骆阳明如今正忙着调粮的事,这个节骨眼上怕是顾不上料理此事。”易浩然知道,此时立刻跑路是最安全的,但是他放不下谋划日久的计划,他是计划的提调人,一旦跑路,这桩大事就算废了! 他考虑片刻,觉得眼下还是安全的,骆阳明也未必就会真得去追查什么。不过看到眼前女人惶恐不安的样子,他觉得有必要安抚她,免得慌乱下露出了马脚。 “你莫要担心,”易浩然安慰她道,“学生天大的罪过不过是当了熊文灿的幕僚――我又不是什么幕府中的红人,就算拿下了也不过到三合嘴去蹲几日,害不了性命。其他事,你更不用担心。还有,你兄长的事如今亦有眉目,三五日内,大约解元老那里就有分晓。” 他说了自己的“献计”的事情,又说:“……骆掌柜原本就苦于银钱短缺,这法子他非用不可。回去与你兄长说,要他尽快去主动接洽,占这个先机!” “这事不着急,先生你这里……”蒋秋婵依然觉得不放心,易浩然灵机一动,道:“你去陪蔡兰的时候,将此事与她说一说――不,不要她去求情,只要她留心这事便是,有什么消息尽快告诉你便是……” 蒋秋婵一想自己还有蔡兰这个奥援,心头一松,道:“我明日进府时候就与她说!” “郝先生这么说?”蔡兰低声问道。 “正是!”蒋秋婵有些紧张,“求姐姐留心,若有什么变故,还请提前告知一二。” “我知晓了。”蔡兰点头,“你不用怕,万事有我。” 有蔡兰这句话,蒋秋婵自然放心了。自打蔡兰去过龙母庙之后,对解元老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俗语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女人若是在男人身上用心,男人鲜有不落入温柔乡的。解元老工作繁忙,缺少得便是男女之间的温存。蔡兰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传统的妇功都是习得的,亦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每日里不但亲自调理汤水,还为解元老缝缝补补。仆妇们都暗中说:这小妮子是认命了。 这番功夫下去,解元老如今几乎日日都到三总府来过夜。有时候“春宵苦短”,起得晚了,干脆白天也在这里办公。这梧州的政务重心便渐渐有向三总府转移的趋势。蔡兰的“专宠”之势正炽。关键时候只要她肯出面缓颊便能逢凶化吉。 不过赵丰田却不太赞成这种转移:虽说三总府里机构多,还有军队驻扎,地方却大过知府衙门好几倍,驻军多是国民军,不利于严密关防。 但是解迩仁却不以为意,这里是梧州的“城中之城”,周围还有几百国民军和归化民干部围绕,若这里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因而对赵丰田的劝谏也只是一笑了之。 骆阳明来找他,向他禀告了“筹款买米”的想法。解迩仁听了觉得亦是个法子,问道: “这帮商人,要他们出钱肯定有分红,咱们贩米过来说到底还是为了平抑米价,能给他们多少红利?” “我初步算过了。这批糙米的到梧州的价格是一两三钱一石。”骆阳明掏出笔记本,“市里平进平出,直接做作户口米配售,只能卖一两五钱一石,每石赚两钱。一万石也不过赚二千两银子。” “这帮商户必然是不乐意的。”解迩仁点头道,“这个我懂。他们贪图的好处,至少都要对半利。” “是,”骆阳明道,“不过眼下他们状况普遍不好,银子放在手里赚不到钱,可以逼他们一逼。” “逼一逼倒是容易,只是下一回再叫他们出钱,怕就没那么痛快了。”解迩仁有些迟疑。 骆阳明道:“我倒是还个法子,只是需要首长做主才行。” “你说说看。” 骆阳明的办法说来不稀罕,一万石粮食到货之后,其中六千石拿出来作为户口米配售,其余三千石,按照目前的“市场限制价”销售。 七千石米平价配售,可以支撑梧州一个月的粮食消耗,而按照“市场限定价”销售的话,目前的零售价是二两八钱。 “……这些粮食,不按大盘小盘放,而是交给各家米行代销。销售完毕,再按照各家出资额度分红。代销的米行,每销一石拿一钱代销手续费。” 这样三千石米便可获利四千五百两,除去三百两的代销手续费,还有四千一百两的纯利。足以支付各方回报,市政府还可以留一部分下来作为经费――市政府目前的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也一直让解迩仁伤脑筋。 这个方案即能稳定户口米的供应,维持住社会稳定,又能保证出资方的利益,还能缓解财政的窘迫局面,一石三鸟。 解迩仁心想这情报局的间谍还真有两把刷子!是个行政方面的人才!可惜现在他还是政治保卫局的隐干,没法重用。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 “只是这么一来,户口米的配额等于少了三分之一,下次配售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来……” “眼下前方战事顺利,只要能支撑过一两个月,广西平定,广西那边的粮食就会过来。纵然来不了,梧州周边的乡村夏粮就快登场,只要抓紧征收合理负担,就不会缺粮。再往下,就是秋收了……” “往日里梧州周边能收到粮食吗?” “能,”骆阳明毫不迟疑的说,“我在这里开米铺多年,八月开始就有夏粮登场,虽然不算多,亦能收购到不少。梧州的夏税按照明制征收亦可,采用合理负担摊派征收亦可……” 解迩仁心里一动,自己怎么把“皇粮国税”给忘记了! 第二百一十五节 各自谋划 当然,关于税赋问题,广州的几位财税局大佬是有政策的,对梧州这样的“前线城市”来说,主要还是由中央控制中央调拨,但是地方也可以分润一部分。而且就目前梧州的状态来看,财税口很可能只是走一个程序,就把夏粮拨给梧州…… 想到这里,解迩仁顿时有了底气。点头说:“你的主意不错!你回去再考虑考虑细节,再在商户们中间摸摸底。” 骆阳明当即答应。接着又把自己对“郝先生”的怀疑说了一下,希望向藤县方面发个函“外调”一下他的底细。 “这个简单,”解迩仁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下,“我下午拟文件的时候关照老赵发个文就是。”他又说,“你要真怀疑,就把他拘起来就是了,过堂一审,不什么都知道了?” “他又没干坏事,平白无故的把他抓起来干什么?我觉得他是个能干实务的人才,也是个正人君子,没问题的话可以可以用他。万一他有什么险恶用心,有了证据抓人才容易叫他开口。” “好吧,你是专家,我就不干涉你的思路了。”解迩仁心情不坏,“这个外调最多一周也能有结果了。你就等消息吧。” 骆阳明得了令箭,回来便开始操办。既要募集资金,就要选择募集的对象,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忽然想到,这个主意是郝先生出得,不如问一问他,看看他有什么说法,如果他真是个老狐狸,说不定就此可以揪出狐狸尾巴来。 想到这里,他不露声色的把李文升和易浩然都叫了来,将首长已经同意向商户集资买粮食的事情说了下。又故作神秘道: “目前这还是保密的,首长把这事交给我办。得有这个章程:你们二位我知道,都是胸中有丘壑的人,还请参谋一二。” 李文升不知东家心里的真意,笑道:“这有什么好参谋的!只要有银子赚,各家商户还不是苍蝇见血一样赶着来――消息一放出去,咱们铺子门槛都要被踩断。” 易浩然却存了戒心,他知道这东家已经怀疑上了自己,就算他不是澳洲人的奸细,如今也是为澳洲人效力。自己必须小心应对。 他回想前面的种种事情,决定对此事不宜回避,否则反而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当下略微表现得兴奋地提议道:“此事端的是利国利民!以学生的浅见,本地商户里,最有钱的是平码行,可是现在他们大多隐踪藏匿,有银子也不会拿出来;其次是米谷商行――这一行的情况老爷再清楚不过,然后便是绸缎布庄公所了。绸缎布匹生意吃本甚重,虽经熊文灿的一番糟蹋,总还有些本钱留存……” “先生言之有理。”骆阳明见他并不掩饰,三五句话就把题点到绸缎公会上去了,他人很充满,马上就想到了蒋秋婵身上――蒋家小姐是丁阿桃的闺蜜,郝冉又是蒋秋婵通过丁阿桃的关系推荐到自己店里来得…… 原来是这么回事。骆阳明想,这是在投桃报李,想拉扯蒋家一把。说不定其中还有什么好处。想到这里,他对郝先生的怀疑稍稍轻了些――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什么阴谋,纯粹是裙带关系式的牟利而已。 “绸缎公会倒是不坏,只是具体由谁来承办呢?”他故意问道。 郝冉干笑了几声,道:“就学生所知,瑞锦堂蒋家一直愿意积极靠拢元老院,老爷可以留意。” 骆阳明微微点头:“蒋掌柜么?自打他接了乃父的生意店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起色,守成之才。” “是,正是因为只能守成,如今兵荒马乱,他想守成怕也守不住,情愿出来搏一搏。” “既然你这么举荐他家,那明日我就去见一见他。” “这个,哪里需要老爷去见,派阿纯去传个话,他必然是来拜得。”易浩然故意做出着急的神情说道。 骆阳明见他如此猴急,反而有些放心了。向来这郝先生纵然是官府旧人,他一介书生困居此处,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且等藤县的外调结果出来了,看情况再敲打敲打便是。 “现在我在骆阳明那里已经被怀疑了,事情要加快些。”易浩然小心的观察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耳语道。 “宋将军派张用与我联络过。”蒋锁撑着篙子,“他那里都妥当。我这边也安顿好人手,只待动手了。只是常师爷那边没了消息,好几日不见他出来了。” 易浩然听说常青云没了消息,不觉暗暗担心:这常举人素来没有骨气,自己用把柄要挟于他,万一此人熬不住内心的压力去举发可谓万事皆休。 偏偏目前有不少事情还需要他这个便于走动的人去联络。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冒险拉他入伙的原因。 “要不要找人联络他……” “暂时不要了,他待得那个地方人多眼杂,太惹眼了。” “这倒不碍事,有个新入伙的兄弟,就在三合嘴当差。先让他去瞧瞧――若无异样,悄悄给他送一封信约他出来便是。” “好,就照你说得办。” 原来这常青云被逼迫做了孙巧娘的“干爹”,当晚就算是举行了“婚礼”,刘有望是个老粗,并不在意什么三媒四聘的套路,然而营里捧臭脚的人甚多。刘有望要“结婚”,马上就有人来布置礼堂,又有人来送贺礼,还没到入夜,连酒席来摆上了。 常青云原本不愿当“干爹”,但是又不敢反抗,也稀里糊涂的被套上了新衣,两个健壮仆妇押着孙巧娘便来“拜干爹”。这姑娘死活不肯拜,被硬生生的押着跪下去强按着磕了三个头。常青云羞愧难当,侧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 接下来便是一番折腾,常青云如提线木偶一般,别人要他做啥就做啥,完全失去了感觉,仿佛作了一场噩梦一般。 这场闹剧直到将近三更就算停歇,刘有望和他的狐群狗党固然喝得人事不省,常青云这个“干老丈人”也被灌得七颠八倒。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在自己宿舍的床铺上醒来。 酒一醒,常青云便是满心的悔恨。自己不但没有勇气帮着孙巧娘护卫清白,反而助纣为虐,当了什么“干爹”。还在“婚宴”上忍气吞声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原本他想去立刻找易浩然商议暴动的事情,然而当天晚上却传出孙巧娘自尽身亡的消息,刘有望大发雷霆,连带着常青云也被抓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过了两天才放出来。 孙巧娘的自尽给了常青云很大的刺激,她被逼迫着磕头之后被拖走时凄惨无助的呼救“老爷救我”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他耳畔回绕。常青云这辈子壮怀激烈的时候不多,有也是三分钟的热度,然而这回,他却是下定决心,哪怕牺牲掉性命也要和髡贼干到底! 一接到内线给他传递来的会面消息,常青云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劳动营,和易浩然接头。 易浩然此时已经知晓了营地里的事情,见到常青云之后三言二语便知已非吴下阿蒙,便将目前的行动计划悄悄的告诉了他。 计划的核心就是苟循礼的那个建议:突袭知府衙门,擒拿或者斩杀解迩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梧州城内成外的驻军虽然不多,但是驻扎互为呼应,各处的联络又便捷,部队反应速度很快。想偷袭并没有这么容易。 最大的障碍就是驻扎在三总府内的一个步兵连,这是梧州卫戍的核心,可以说,只要有这个连在,他们就别想在梧州城里突袭成功。 其次是国民军的梧州大队下辖的四个中队,这四个中队虽然装备训练水平参差不齐,大多数士兵更是连火枪都没有,但是这些人的战力再差,苟二爷手下的土匪也不是对手。唯有宋铭手下的战兵尚能一战。 澳洲人在城内的布防,易浩然大致都弄清楚了:梧州本身很小,骆阳明的米铺还负责军食的配给工作,加上温铁头常到店里来闲聊,从他口中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这真髡平日里在知府衙门起居办公,夜间到三总府过夜。这两个地方都不好下手。”易浩然轻声道。 三总府内不但有战列步兵连,还有一部分国民军,堪称是重兵把守;而城防司令部和国民军梧州大队队部就设在知府衙门隔壁的苍梧县衙中。一个最强的国民军中队直接拱卫着知府衙门和临近的南熏门和德政门。一处发生警情,各处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来援。 要效法侯大苟故伎,偷袭入城,抓捕大员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侥幸突入城中,也会很快陷入重围,白白送死。 要想计划成功,就得“调虎离山”。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易浩然想拉常青云入伙,也也有想在三合嘴搞事的企图,不论是组织暴动还是纵火,都能牵制住这里的一个国民军中队。 第二百一十六节 定计 如果规模够大,说不定髡贼还会从城中调出部队来增援。这样便能削弱城中守军的数量,有利于他们的一举突入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来算去,手里这点本钱还是不够用。别说三成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好在眼下局面正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随着剿匪和平定瑶乱的战斗需要,梧州驻军从猬集状态不断被稀释。梧州国民军大队中最有战斗力的梧州集成中队被调往粤北参战,另外一个中队因为要执行西江巡逻,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因为战事损耗,不断抽人补充,原本驻守阳明门的补充中队已经无形中被被消耗殆尽。梧州常驻的守军实际上只剩下了钱多的连和三合嘴的一个中队。 即使这样,易浩然依然下不了决心:虽说白天在城里的守军只有一个步兵连,但是这个连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只要钱多的连还在城里,他就始终投鼠忌器。 不过这次的粮食大调运给了他一个机会。毫无疑问,一万石粮食的调运肯定是梧州髡贼上下的一件大事。如果能伺机袭击粮船,必能造成极大的震动,不但能起调虎离山的作用,也可以严重挫伤髡贼的士气。 易浩然因为经常到码头上帮着温铁头算账――他这个脚夫头如今为澳洲人装卸货物,手下已经扩充到好几百人,俨然是本地最大的脚夫头目了,仅仅靠着过去发竹筹的管理模式已经顾不过来了,再加上澳洲人讲究单据管理,凡事都有凭证,温铁头这个文盲自然办不了,便时常拜托易浩然。 易浩然自然不推辞,一来这样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出门;二来在码头算账能观察到澳洲人航运的很多细节。 他大概知道,澳洲人喜欢大编队运送,组织大型船队一次性航渡大量物资,每次航渡都会派出许多“汽艇”护卫,不但枪炮犀利,船上还会有兵丁随行。不论是在岸上设伏的还是在水上拦截都很难对抗,充其量就是袭扰一下船队而已。 每次大型船队到港卸货,钱多都会调配部队到码头附近进行警戒,要等货物全部卸完入库才会撤走。 这一次澳洲人极有可能也是一次性装运一万石粮食到梧州,规模将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支船队。自然也会出动更多的人马来警戒――城内防御必然空虚。 他计划以苟二的人马在城外佯攻船队,吸引住城外警戒部队的注意力,宋铭的人奇袭知府衙门,设法抓捕或者杀死真髡。 “这事行得通么?”常青云有些怀疑,“宋将军手下只有五十人,进城奇袭知府衙门尚有三分可能,但是苟二的人马虽然有百十号人,却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如何能担此重任?” “办法总是有得。” 常青云见他含糊其辞,知道他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不由得有些气馁。道: “原是我不该问。” 易浩然道正色:“常兄,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事你不知道或许更好。总之咱们心在一块,力用在一处就是了!” “你说得有理,”常青云点头道,“要我做什么?” “你的事,还是在三合嘴。”易浩然道,“三合嘴有个国民军中队,必须得闹出些大事来,拖住这个中队才行。”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常青云皱眉道,“营中虽说都是俘虏,可是眼下不愁吃穿,也无性命之忧,要叫他们反正是做不到了。” “何必要他们反正?只要营地乱起来就是了!”易浩然阴森森道。 要乱起来,最容易的做法无非是纵火。夏天天干物燥,营地又多是草木结构的临时搭建,一旦起火必然会造成大规模蔓延。 “澳洲人在营地里防火甚紧,这事怕不容易。” “若是容易,还要常老爷您去主持大局吗?”易浩然道,“营地里我们也有几个兄弟,到时候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常青云知道接下这个差事便是九死一生。且不说澳洲人一旦抓住他必无生路,就算当场没有被抓,起火之后营地大乱,几千人狼奔豕突,自相践踏,要想从中逃出一条性命来更是不易。 他慨然道:“既如此,学生就拼上一条性命去做便是!” 易浩然赞叹道:“常先生果然徇国忘身!”他转头看着宽阔的江面,激动道:“先生放心,学生亦不是惜身之人,到时候黄泉路上你我同行,倒不会寂寞。”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常青云苦笑道:“先生好豪情!” 易浩然摇头道:“非我有豪情,实乃是我再见不得这大好河山落入蛮夷之手了!虽说时运天命,大明如今皆无。就说眼前:澳洲人已经深入广西,大约用不了多久,八桂大地都要姓了髡。就算能将这解髡斩杀,对两广危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是螳臂当车,蚂蚁撼树罢了――纵然如此,我亦不愿让髡贼小瞧了华夏士人!” 常青云走后,易浩然一个人谋划了许久,只觉得这事怎么谋划都只有三四分的把握,却要让不少人去送死――死得可都是朝廷的忠贞之士…… 若是直接让蔡兰去行刺呢?不论是投毒还是暗杀,对蔡兰来说都不是难事。虽说她必死无疑,但是她是早该死了的人,亦没什么可惜的。 然而他思量再三,决定不冒这个险,一来蔡兰可以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二来他通过秋婵,大约知道这小女子与解迩仁已经有了些许微妙的情感。若是强行要她动手,搞不好会出卖自己。 蔡兰听了蒋秋婵的嘱托,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秋婵不知道易浩然的所图,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心中暗暗心焦,然而又毫无办法。思来想去,只得暗暗留心解迩仁每日来往的公文书信。 原本解迩仁并不把工作带到她的下处来,然而随着对她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这位元老为了免于早晚奔波便常常在她这里办公,还专门收拾出了东厢房作为专门的办公室。 蔡兰平日非常小心:从不表现出对办公室的任何兴趣,解迩仁在办公室办公的时候,她连茶和炖的补品也只送到门口。 不过解迩仁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疑。不但离开的时候很少锁门,还会把文件带到卧室里看,或者干脆就在床上批阅公文,在笔记本上拟稿。有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拉在卧室里。 白天解迩仁时常要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衙开会或者办公,院子里除了她和秋婵之外只有两个仆妇――这两个仆妇不招呼是不会进屋子的。所以蔡兰要偷窥公文信件并非难事。 就在骆阳明汇报了他对郝冉的怀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在办公室里看到了赵丰田起草的外调函――正放在文件筐里等着解迩仁签字后发出去。 看到“郝冉”二字,蔡兰立刻将文件抽出读了起来。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外调,但是澳洲人的文件浅白易懂,三言二语就看得明白:是梧州这边写信去藤县的澳洲人衙门询问当地有没有郝冉这么一个人,具体又是什么情况。 藤县自然是不可能有郝冉这个人的,就算秋婵立刻修书一封回家,要夫家帮着圆谎,且不说她夫家愿意不愿意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圆谎,就算愿意,澳洲人稍加盘问也会露出马脚来。 一旦穿帮,后果不问可知。易浩然立刻就会暴露身份,被捕拿问。他在梧州所图甚大,拿下便一桩大案,不但自己会被牵连,蒋家也跑不掉…… 她思量片刻,便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这份公函从文件筐里抽了出去,直接拿到正房,悄悄地在蜡烛上引燃烧掉了。 骆阳明可不知道外调函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工作很是忙碌。自打和解元老商量好具体的筹款方案之后,他便通过善后局,将“筹款”的意向透露出去。果然,立刻引起了不少大商户的兴趣。许多人都向他询问此事的细节,但是真正愿意参加的人并不太多。骆阳明对此并不意外:兵荒马乱的时候商户们更愿意手里捏着银子观望,而不是放出去赚钱。何况最近的战局紧张,土匪武装一度甚至到梧州郊区活动,瑶乱的消息也不断传来。随着局面的恶化,各式各样的谣言也出现了,“澳洲人不是真龙天子,坐不得龙庭”“瑶人都不认澳洲人当皇上”……诸如此类的消息满城传播。郑二根带着警察抓了些传播谣言的人,却审不出什么名堂来,都是人传人,街道上听来的。 如此种种,使得原本高位的“澳洲股”开始下跌,许多人原本想下注和加注的人都改了主意。 幸而愿意冒险的商户还是不少的,蒋秋婵的兄长蒋容先第一个表态愿意出资,带动了几家绸缎公会的同业,诚裕行的掌柜笪辛轩也入了几百两银子的股。购入粮食所需的一万三千两银子很快便凑齐了。 第二百一十六节 定计 如果规模够大,说不定髡贼还会从城中调出部队来增援。这样便能削弱城中守军的数量,有利于他们的一举突入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来算去,手里这点本钱还是不够用。别说三成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好在眼下局面正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随着剿匪和平定瑶乱的战斗需要,梧州驻军从猬集状态不断被稀释。梧州国民军大队中最有战斗力的梧州集成中队被调往粤北参战,另外一个中队因为要执行西江巡逻,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因为战事损耗,不断抽人补充,原本驻守阳明门的补充中队已经无形中被被消耗殆尽。梧州常驻的守军实际上只剩下了钱多的连和三合嘴的一个中队。 即使这样,易浩然依然下不了决心:虽说白天在城里的守军只有一个步兵连,但是这个连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只要钱多的连还在城里,他就始终投鼠忌器。 不过这次的粮食大调运给了他一个机会。毫无疑问,一万石粮食的调运肯定是梧州髡贼上下的一件大事。如果能伺机袭击粮船,必能造成极大的震动,不但能起调虎离山的作用,也可以严重挫伤髡贼的士气。 易浩然因为经常到码头上帮着温铁头算账――他这个脚夫头如今为澳洲人装卸货物,手下已经扩充到好几百人,俨然是本地最大的脚夫头目了,仅仅靠着过去发竹筹的管理模式已经顾不过来了,再加上澳洲人讲究单据管理,凡事都有凭证,温铁头这个文盲自然办不了,便时常拜托易浩然。 易浩然自然不推辞,一来这样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出门;二来在码头算账能观察到澳洲人航运的很多细节。 他大概知道,澳洲人喜欢大编队运送,组织大型船队一次性航渡大量物资,每次航渡都会派出许多“汽艇”护卫,不但枪炮犀利,船上还会有兵丁随行。不论是在岸上设伏的还是在水上拦截都很难对抗,充其量就是袭扰一下船队而已。 每次大型船队到港卸货,钱多都会调配部队到码头附近进行警戒,要等货物全部卸完入库才会撤走。 这一次澳洲人极有可能也是一次性装运一万石粮食到梧州,规模将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支船队。自然也会出动更多的人马来警戒――城内防御必然空虚。 他计划以苟二的人马在城外佯攻船队,吸引住城外警戒部队的注意力,宋铭的人奇袭知府衙门,设法抓捕或者杀死真髡。 “这事行得通么?”常青云有些怀疑,“宋将军手下只有五十人,进城奇袭知府衙门尚有三分可能,但是苟二的人马虽然有百十号人,却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如何能担此重任?” “办法总是有得。” 常青云见他含糊其辞,知道他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不由得有些气馁。道: “原是我不该问。” 易浩然道正色:“常兄,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事你不知道或许更好。总之咱们心在一块,力用在一处就是了!” “你说得有理,”常青云点头道,“要我做什么?” “你的事,还是在三合嘴。”易浩然道,“三合嘴有个国民军中队,必须得闹出些大事来,拖住这个中队才行。”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常青云皱眉道,“营中虽说都是俘虏,可是眼下不愁吃穿,也无性命之忧,要叫他们反正是做不到了。” “何必要他们反正?只要营地乱起来就是了!”易浩然阴森森道。 要乱起来,最容易的做法无非是纵火。夏天天干物燥,营地又多是草木结构的临时搭建,一旦起火必然会造成大规模蔓延。 “澳洲人在营地里防火甚紧,这事怕不容易。” “若是容易,还要常老爷您去主持大局吗?”易浩然道,“营地里我们也有几个兄弟,到时候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常青云知道接下这个差事便是九死一生。且不说澳洲人一旦抓住他必无生路,就算当场没有被抓,起火之后营地大乱,几千人狼奔豕突,自相践踏,要想从中逃出一条性命来更是不易。 他慨然道:“既如此,学生就拼上一条性命去做便是!” 易浩然赞叹道:“常先生果然徇国忘身!”他转头看着宽阔的江面,激动道:“先生放心,学生亦不是惜身之人,到时候黄泉路上你我同行,倒不会寂寞。”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常青云苦笑道:“先生好豪情!” 易浩然摇头道:“非我有豪情,实乃是我再见不得这大好河山落入蛮夷之手了!虽说时运天命,大明如今皆无。就说眼前:澳洲人已经深入广西,大约用不了多久,八桂大地都要姓了髡。就算能将这解髡斩杀,对两广危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是螳臂当车,蚂蚁撼树罢了――纵然如此,我亦不愿让髡贼小瞧了华夏士人!” 常青云走后,易浩然一个人谋划了许久,只觉得这事怎么谋划都只有三四分的把握,却要让不少人去送死――死得可都是朝廷的忠贞之士…… 若是直接让蔡兰去行刺呢?不论是投毒还是暗杀,对蔡兰来说都不是难事。虽说她必死无疑,但是她是早该死了的人,亦没什么可惜的。 然而他思量再三,决定不冒这个险,一来蔡兰可以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二来他通过秋婵,大约知道这小女子与解迩仁已经有了些许微妙的情感。若是强行要她动手,搞不好会出卖自己。 蔡兰听了蒋秋婵的嘱托,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秋婵不知道易浩然的所图,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心中暗暗心焦,然而又毫无办法。思来想去,只得暗暗留心解迩仁每日来往的公文书信。 原本解迩仁并不把工作带到她的下处来,然而随着对她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这位元老为了免于早晚奔波便常常在她这里办公,还专门收拾出了东厢房作为专门的办公室。 蔡兰平日非常小心:从不表现出对办公室的任何兴趣,解迩仁在办公室办公的时候,她连茶和炖的补品也只送到门口。 不过解迩仁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疑。不但离开的时候很少锁门,还会把文件带到卧室里看,或者干脆就在床上批阅公文,在笔记本上拟稿。有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拉在卧室里。 白天解迩仁时常要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衙开会或者办公,院子里除了她和秋婵之外只有两个仆妇――这两个仆妇不招呼是不会进屋子的。所以蔡兰要偷窥公文信件并非难事。 就在骆阳明汇报了他对郝冉的怀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在办公室里看到了赵丰田起草的外调函――正放在文件筐里等着解迩仁签字后发出去。 看到“郝冉”二字,蔡兰立刻将文件抽出读了起来。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外调,但是澳洲人的文件浅白易懂,三言二语就看得明白:是梧州这边写信去藤县的澳洲人衙门询问当地有没有郝冉这么一个人,具体又是什么情况。 藤县自然是不可能有郝冉这个人的,就算秋婵立刻修书一封回家,要夫家帮着圆谎,且不说她夫家愿意不愿意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圆谎,就算愿意,澳洲人稍加盘问也会露出马脚来。 一旦穿帮,后果不问可知。易浩然立刻就会暴露身份,被捕拿问。他在梧州所图甚大,拿下便一桩大案,不但自己会被牵连,蒋家也跑不掉…… 她思量片刻,便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这份公函从文件筐里抽了出去,直接拿到正房,悄悄地在蜡烛上引燃烧掉了。 骆阳明可不知道外调函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工作很是忙碌。自打和解元老商量好具体的筹款方案之后,他便通过善后局,将“筹款”的意向透露出去。果然,立刻引起了不少大商户的兴趣。许多人都向他询问此事的细节,但是真正愿意参加的人并不太多。骆阳明对此并不意外:兵荒马乱的时候商户们更愿意手里捏着银子观望,而不是放出去赚钱。何况最近的战局紧张,土匪武装一度甚至到梧州郊区活动,瑶乱的消息也不断传来。随着局面的恶化,各式各样的谣言也出现了,“澳洲人不是真龙天子,坐不得龙庭”“瑶人都不认澳洲人当皇上”……诸如此类的消息满城传播。郑二根带着警察抓了些传播谣言的人,却审不出什么名堂来,都是人传人,街道上听来的。 如此种种,使得原本高位的“澳洲股”开始下跌,许多人原本想下注和加注的人都改了主意。 幸而愿意冒险的商户还是不少的,蒋秋婵的兄长蒋容先第一个表态愿意出资,带动了几家绸缎公会的同业,诚裕行的掌柜笪辛轩也入了几百两银子的股。购入粮食所需的一万三千两银子很快便凑齐了。 第二百一十七节 各自计划 骆阳明忙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将购粮这档子事办理妥当。也没时间再理会外调。待到各项事务办完,只等粮食运到。他才松了口气,到市政府去询问赵丰田有没有回复回来。 “没有回函。”赵丰田查了来件记录说。 “这前后都半个月了……” “不好说呀,”赵丰田说,“藤县那边我们的政权机构刚刚建立起来,人少事多。你要查得这个人虽有具体的姓名地址,却又不在藤县城里。这个当口还要派人去乡下专门查询,兵荒马乱的快不了。” “那就再等等吧。”骆阳明想他平时冷眼旁观易浩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不是在房中教授孩子念书,就是诗书自娱,时不时到码头上给温铁头去算账。纵然他是明国余孽,也不兴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这事不着急,大不了完事之后把人抓起来让你亲自审问,”赵丰田拿起一份公文,“这是联勤发给我们的通知单,大昌的粮食明天开始启运,预计到八月五日抵达梧州。要我们做好接货准备。” “这么快?我们的银子刚刚送到……”骆阳明有些惊讶。 “这是政策性调粮,”赵丰田说,“就算梧州没有一两银子送过去也会运得。不过话是这么说,现在上面也很困难……” 赵丰田的眼睛发红,自打他当了这个市政府秘书,每天都办公到深夜,有时候甚至通宵工作――事务性的工作太多。 “上面难,我们也难。”骆阳明感慨道,“虽说是好事,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局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我觉得最近善后局很多事情做起来没以前容易了。” “老财们都靠不住。”赵丰田十分疲惫,“偏偏现在还得靠老财维持住局面。谁教咱们穷呢?等秋粮上来了,手里有钱有粮了局面就能好看些了。” “要再能打几个大胜仗就能断了这帮人的念想了。” “打胜仗容易,就是部队吃穿难办。”赵丰田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前方最难的就是补给,要不然,广西早就打完了。越往广西走,用得船越小,运输越吃力。广西的俍人、瑶民也不消停,部队是走一路打一路,还要就地扩军。胜仗打了不少,消耗也大得惊人……” “你看,到年底这仗能打完吗?” “年底总该差不多了,我瞧着粤北那边过来的报告,黄元老那边的进展还算顺利,情况好转了,再过些日子大概就能平定下来……” “眼下人心思定,只要不打仗,两广这边一流通起来,市面恢复。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们的工作也容易开展……” “万事开头难,当年我跟首长到琼南开辟新区的时候更难――陆上没路,全靠海船运补,一个月来一回,县城比广东的村子还小,还又破又烂……” 赵丰田的资格老,话说多了免不了就要吹嘘他的“光荣历史”。骆阳明自然也只能洗耳恭听。 “……再困难的局面后来也克服了,有首长、元老院在,什么都不用怕。”赵丰田信心十足的说道。 骆阳明被他一说,原本多少有些忧虑的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想到一万石粮食运来,对市场和民心都会有很大的安定作用,心情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我们还是谈谈保卫工作吧。”赵丰田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钱多拟订的粮食保卫计划。你先看看。” “我看这个不合适吧。”骆阳明不安地说道。 “按照职务说的确不合适,但是你是本地人。比我们都熟悉。或许会有什么漏洞……” 话说得这份上,骆阳明也不便推测,接过来翻阅了下。按照目前的接力护送模式,负责江面巡逻工作的梧州大队第一中队将提前一天抵达封川县等候船队抵达,第二天天亮之后由第一中队和内河舰队的海军一起护送船队抵达梧州。 抵达梧州之后,由第一中队负责码头警戒,战列步兵连一个排负责进城的沿路警戒,另两个排留在城中担任城内要点警戒工作。驻三合嘴的第三中队亦要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驰援码头。 局时梧州将全面戒严,百姓不许上街,各城门关闭,只开下码头附近的南熏门和德政门。 “这样亦算是万无一失了。”骆阳明看了之后说,“只是提前一天把第一中队开走,这城里就空虚了。” “钱连长说问题不大,大不了关上城门就是。何况我们城外还有个第三中队可以呼应。紧急情况下由他们出援就是。”赵丰田不以为意,“最近梧州周边也没有大股的土匪或者明军活动的迹象。”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这就把文件送到解主任那里,请他圈阅。”说着他把文件装在信封里,打上封蜡,交给通信员,“立刻送解首长办公室!” “首长今天不在办公室,在三总府那边办公……”通信员说,“他说不是紧急文件午饭之后一起送过去。” 赵丰田微微皱眉,骆阳明知道,这是对解首长“沉溺女色”的忧虑和反感。但是归化民干部们一般不会把这种情绪公然表露出来或者彼此议论。对他们来说,对首长的绝对的信服和尊重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好吧,你中午一起送。”赵丰田说。 夜色笼罩群山,星辰闪烁着寒光。天上流云不时遮挡月光。深山里愈发昏暗。山林子里静悄悄的。 虽说山高林密,人迹罕至,此地距离梧州还不到十里。站在山上,便能瞧见梧州的城楼。 山林里,一股土匪正在猬集于此,正是苟二爷和胡烂眼的匪帮。 苟二穿着一件破烂的襴衫,用绳子束着腰身,挂着一柄官兵战刀。这些年来他一直随着匪帮住山洞,钻林子。原本的老爷模样基本上消磨殆尽,完全是一个须发凌乱的土匪头子的模样了。 他瞪着狡猾的眼睛,戒备的观察着四周。群匪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面目狰狞,带着各种武器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他身边。 澳洲人的北上,造就了大量的散兵游勇,沿途的战火也使得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生活无着,加入了土匪的行列。原本的小小的匪帮一下就膨胀到了二百多人--实话说,苟二自己都不知道手下具体有多少人:战死、病死、逃走的人隔三差五就有,可也不断有人加入。与其说是为了发财,倒不如说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 但是这口饭也并不容易吃,随着澳洲人治安力度不断加大和全面推行各村联保的措施,土匪的回旋余地愈来愈小,而且他们还面临着伏波军的不断讨伐。幸亏苟二和胡烂眼当初是吃过伏波军亏的人,多少有些应对的方法,才算没有被逮住。称为旋起旋灭的无数匪伙之一。 早先熊文灿派人到广东来大量散发各种告身的时候,苟二和胡烂眼也各弄了一张,算是“朝廷命官”,不过时间一久他们就知道,这玩意半点用处没有不说,还树大招风――伏波军专挑竖起官军大旗的匪帮打。 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悄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苟二点了点头,招手把众人都召集过来,说道:“弟兄们!蒋头目从梧州回来啦!” 匪徒们小小的骚动了一阵。蒋锁虽说入伙时间不长,但是他在梧州率领熊文灿的家丁在榜山勇战髡贼的事大伙多少都知道――面对不可一世的髡贼不但敢战,还能打个有来有回。所以他一入伙就当上了头目,偏偏这年青人对当头目不感兴趣,只知道埋头下力打仗,冲杀的时候更是悍不畏死,在匪伙中一下就有了很高的威望。 前不久,蒋锁神秘的消失了,匪伙中便有人猜测说是不是苟二和胡烂眼容不下他,把他赶走或是暗杀了。 “蒋头目这次出去,是和朝廷的人接洽。我们兄弟要在梧州干一票大买卖!这票买卖成了,赏银少不了,闹好了,还能博个正儿八经的前程在身上!” 他得意的扫视了众匪徒一眼,这些匪徒大多是官兵的兵油子。吃惯了粮,好逸恶劳,对前程、赏银这些看得比什么都要紧。 听匪徒们中间有人在低声地议论,苟二知道自己这套起了作用,更加起劲的说道:“这回髡贼从广州运来了一大批的粮食和饷银,咱们去狠狠的干他一票,便是大功一件……” 这下,众匪徒的议论没这么热烈了,顿时就冷下了下来。粮食和银子都是好东西,髡贼不用说会重兵保护――这些日子西江上袭击髡贼船队的匪帮多得去了,虽然也有个别得手的,但是大多数都是白白浪费人命而已,半点好处也捞不到。 苟二赶紧说道:“大伙放心!咱们去干船队是不假,但是升官发财的门槛却不在船上――澳洲人既然要重兵押送船只,梧州城必然空虚。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打进梧州去!” 第二百一十八节 磨刀霍霍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匪徒们目瞪口呆,一个个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苟二。梧州是一座府城,两广重镇,两广总督一度驻节之处。髡贼入据之后,修复城墙,重整武备,城里城外都有驻军。没有大军云集,没有大炮和攻城器械,靠他们这二百多人打进梧州岂非是痴人说梦! 半响,才有人颤巍巍地问道:“苟二爷!您……您老真有这打算?” 苟二爷点点头,笑道:“瞧你们这副呆样!怎么?都觉得二爷我疯了?别说你们这么想,我都觉得自个疯了!”说着他狂笑了一声,“可是我告诉你们,二爷我没疯,眼前便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众匪顿时来了兴致, “实话于你们说,这梧州城里有一样最大的宝贝,便是真髡!”苟二狞笑道,“只要这真髡抓到手里,还怕没有大把的银子和前程?” 匪徒们轰然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迷梦。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当兵的只要有银子,指到哪里就打哪里……”胡烂眼埋怨道,“说多了,当兵的就起了心思。” “你说得那是过去!”苟二说,“如今情势不同。说到底,咱们不是官兵,又不发饷,大伙跟着咱们是混口饭吃。有些凶险的事,你要不说明白了,他们是不会跟着干得。”说着他点着了烟袋,“就说这回,直接把队伍拉到梧州城下说咱们可以打进去,你瞧他们会怎么样?直接就吓尿了!能撒腿就跑的就算是有种的了!蒋锁和我说,带兵打仗,第一就要让当兵的知道为什么去打仗,打什么仗。当兵想得明白了,觉得值,那就肯出死力。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蒋锁那套不就是髡贼的法子吗?那小子既然这么喜欢髡贼的套路,干吗还当逃兵?”胡烂眼说,“再说,没有银子,光靠说辞能打动这群丘八爷?那些统军的文官哪个不是做一笔好文章,天理人情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照样看着索饷的丘八干瞪眼?” ”“无非是有仇吧。我瞧着他晚上有时候做恶梦会叫‘师姐’‘师姐’的叫唤,大约是他亲人死在髡贼手里。” “也算是一条好汉了!”胡烂眼道。 “一会他就过来和咱们商议。”苟二压低了声音,“有些话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明白!”胡烂眼点头,跃跃欲试又有些不安,“你说,那个易浩然的主事的,会不会拿咱们当冲头用?”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苟二说,“亦得防着些才是。”说着他眨巴了下眼睛,低声道:“他来了。” 蒋锁是从梧州一口气赶回来的,计划已经进入到具体实施的阶段。易浩然不但给了他详细的梧州城内的政权机构和布防情况,也把具体的行动方案提交了过来。 易浩然虽说没有看到钱多拟订的具体保卫计划,但是大致猜得到第二中队会提前一天出发到封川去迎接船队。这么一来,粮船抵达的前夜梧州是最为空虚的:城里只剩下一个连队,再就是三合嘴的一个国民军中队了。 “……易先生的方略,便是在这一夜下手。”蒋锁说,“当晚,在三合嘴举火为号,我们便全力突击三合嘴,易先生带人在城上接应宋将军一股入城,劫杀解髡。” 三合嘴的情况苟二是知道的:几千名俘虏,看守的不过是一百名国民军,外加几百个“留用人员”――大多是他们的同类,遇到战事绝不会拼死抵抗。趁着夜色攻过去,不管有没有人里应外合,能不能占便宜且不说,至少不会吃亏。如果战事不利,大不了一走了之,不会陷入城内。 相比之下,宋铭那一股人马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搞不好便会全军覆没。 不过,祸兮福所倚,宋铭冒的风险最大,得手之后功劳亦最大。这个没什么好争得。自家的手下鱼龙混杂,也担不得这样的重任。能混个次等功劳算不坏了。苟二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正儿八经的弄个官身,不拘大小,好歹有个落脚的去处,这山沟里土匪的日子他受够了。 胡烂眼问:“到时候以什么为信号?” “三合嘴里举火为号,到时候内应的兄弟会在里面纵火,你们看到火光便一鼓作气的杀进去。里面的兄弟与你们里应外合,一举破营。 蒋锁说破营之后一路纵火,声势闹得俞大愈好。等梧州城内的髡军来援,他们就立刻撤出。 “……兄弟们只要把城内的髡军引出来,事情就算办好了。其他就看宋将军的了。”说罢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苟、胡二人。 苟二点头表示没什么想说的了。胡烂眼却皱眉道:“这法子我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易师爷想得周到!只是这给弟兄们的赏钱怎么办?” 蒋锁问:“什么赏钱?” 胡烂眼道:“蒋兄弟,你好歹也做了几个月的官,不知道这大明的规矩?上阵厮杀都是要赏钱的。过去咱们是干劫道的买卖,兄弟们没说得,是给自己卖命。这回可是正儿八经上阵厮杀替朝廷卖命!没赏银哪个肯出力?” “事情一旦成功,朝廷自然有封赏……”蒋锁说是做过官,实际带家丁队的时候日常琐事多是由易浩然代劳,对行伍、官场上的规矩所知甚少――他也没兴趣了解。胡烂眼这一开口他就懵了。 “蒋兄弟,您可真是个雏!”胡烂眼歪着眼睛冷笑道,“朝廷封赏和大头兵有鸟关系?赏你两三两银子,要你去掉脑袋,你愿意去?再说了,万一宋将军一无所获?哪个朝廷来鸟你个鸡x蛋!” 蒋锁一时无言以对,对他来说:上级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没有什么要发钱才能打仗的概念。他为难道:“银子,我这里没有,易先生那里怕也是没有――要不我再去找找他,看看有没有法子筹一些来。” 苟二却知道这是胡烂眼在故作姿态,预备着要他见情,日后好谈条件,所以并不说破,只做出打圆场的模样道: “胡大哥,你也不要为难蒋兄弟了――他哪里来得银子?就是易师爷有几两银子,也没有这许多。” 蒋锁哪里知道他们里面的套路,只能道:“只能请两位大哥帮衬着了……” 胡烂眼故作不满,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难处,苟二虚情假意劝说了一番,这才作罢。 这番做作之后,三人又商议了队伍如何开拔,怎么攻打。原本胡烂眼还要选几个精干的本地匪徒前去打探,苟二拦了下来。 “易师爷在那里有耳目,要什么消息没有,我们何必派人去?万一被擒,岂不是先泄了机密?” 当下安排妥当,留下三十名亲信看守山寨――万一失败总还有落脚的地方。另将老弱病残剔除,选出一百五十名精干匪徒。 武器他们是不缺的,明军在广东的溃散,遗留下来了大量的刀枪火器,便是比较稀罕的铠甲也有四十多领。按照蒋锁的看法,这些土匪要列阵和澳洲人对战是不成的,但是趁夜偷袭却有四五成的把握。 宋铭这边也接到了张用的消息,做起了战前准备。宋铭的人要少得多,连他在内只有五十人,不过这五十几乎全是精锐,不是他的亲兵就是文武官佐的家丁。几乎人人具甲。战意十分旺盛,他们几乎个个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胆大包天的勇悍之徒。一听说要奇袭梧州,生擒真髡,个个都是嗷嗷直叫,忙着擦洗兵器,整顿铠甲。唯恐不能赶上这场富贵。 宋铭却知道这一战多半是九死一生,且不说突入梧州就要面对和澳洲精锐面对面的厮杀,就算一切顺利,带走了真髡。髡贼绝无善罢甘休之理,必然会以轻兵追击。别人不知道,宋铭可是当年澄迈大战的经历者,亲身体验过被髡贼追击的恐怖感受。 伏波军追击不但猛,而且非常持久,澄迈大败之后,伏波军几乎一路追到琼山城下,步兵硬是把骑兵追垮。若非他当时在半途中就弃马离开大路,恐怕也难以逃脱。 不管能不能得手,战后的逃亡路线却不能不先想明白。 显然往广西方向是去不得――那里的官兵自身难保。唯一的可选余地就是往北,沿着贺江逃往湖南贺州。这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些日子来他们在梧州周边行劫,对周边地形多少熟悉。大致走哪条路撤离,退到何处休整,在哪里下水上船都一一作了计较,还专门派人去做了准备工作。 宋铭安顿好一切,叫来了亲兵张用,交给他一封书信和一包银子: “银子和书信你且带着。动手当晚不要入城。若是在梧州得手,能平安逃亡湖南不必多言。若是战事不利,我身陷梧州,你便将书信带回我家,交于我父母妻儿――可明白了?” 第二百一十八节 磨刀霍霍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匪徒们目瞪口呆,一个个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苟二。梧州是一座府城,两广重镇,两广总督一度驻节之处。髡贼入据之后,修复城墙,重整武备,城里城外都有驻军。没有大军云集,没有大炮和攻城器械,靠他们这二百多人打进梧州岂非是痴人说梦! 半响,才有人颤巍巍地问道:“苟二爷!您……您老真有这打算?” 苟二爷点点头,笑道:“瞧你们这副呆样!怎么?都觉得二爷我疯了?别说你们这么想,我都觉得自个疯了!”说着他狂笑了一声,“可是我告诉你们,二爷我没疯,眼前便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众匪顿时来了兴致, “实话于你们说,这梧州城里有一样最大的宝贝,便是真髡!”苟二狞笑道,“只要这真髡抓到手里,还怕没有大把的银子和前程?” 匪徒们轰然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迷梦。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当兵的只要有银子,指到哪里就打哪里……”胡烂眼埋怨道,“说多了,当兵的就起了心思。” “你说得那是过去!”苟二说,“如今情势不同。说到底,咱们不是官兵,又不发饷,大伙跟着咱们是混口饭吃。有些凶险的事,你要不说明白了,他们是不会跟着干得。”说着他点着了烟袋,“就说这回,直接把队伍拉到梧州城下说咱们可以打进去,你瞧他们会怎么样?直接就吓尿了!能撒腿就跑的就算是有种的了!蒋锁和我说,带兵打仗,第一就要让当兵的知道为什么去打仗,打什么仗。当兵想得明白了,觉得值,那就肯出死力。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蒋锁那套不就是髡贼的法子吗?那小子既然这么喜欢髡贼的套路,干吗还当逃兵?”胡烂眼说,“再说,没有银子,光靠说辞能打动这群丘八爷?那些统军的文官哪个不是做一笔好文章,天理人情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照样看着索饷的丘八干瞪眼?” ”“无非是有仇吧。我瞧着他晚上有时候做恶梦会叫‘师姐’‘师姐’的叫唤,大约是他亲人死在髡贼手里。” “也算是一条好汉了!”胡烂眼道。 “一会他就过来和咱们商议。”苟二压低了声音,“有些话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明白!”胡烂眼点头,跃跃欲试又有些不安,“你说,那个易浩然的主事的,会不会拿咱们当冲头用?”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苟二说,“亦得防着些才是。”说着他眨巴了下眼睛,低声道:“他来了。” 蒋锁是从梧州一口气赶回来的,计划已经进入到具体实施的阶段。易浩然不但给了他详细的梧州城内的政权机构和布防情况,也把具体的行动方案提交了过来。 易浩然虽说没有看到钱多拟订的具体保卫计划,但是大致猜得到第二中队会提前一天出发到封川去迎接船队。这么一来,粮船抵达的前夜梧州是最为空虚的:城里只剩下一个连队,再就是三合嘴的一个国民军中队了。 “……易先生的方略,便是在这一夜下手。”蒋锁说,“当晚,在三合嘴举火为号,我们便全力突击三合嘴,易先生带人在城上接应宋将军一股入城,劫杀解髡。” 三合嘴的情况苟二是知道的:几千名俘虏,看守的不过是一百名国民军,外加几百个“留用人员”――大多是他们的同类,遇到战事绝不会拼死抵抗。趁着夜色攻过去,不管有没有人里应外合,能不能占便宜且不说,至少不会吃亏。如果战事不利,大不了一走了之,不会陷入城内。 相比之下,宋铭那一股人马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搞不好便会全军覆没。 不过,祸兮福所倚,宋铭冒的风险最大,得手之后功劳亦最大。这个没什么好争得。自家的手下鱼龙混杂,也担不得这样的重任。能混个次等功劳算不坏了。苟二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正儿八经的弄个官身,不拘大小,好歹有个落脚的去处,这山沟里土匪的日子他受够了。 胡烂眼问:“到时候以什么为信号?” “三合嘴里举火为号,到时候内应的兄弟会在里面纵火,你们看到火光便一鼓作气的杀进去。里面的兄弟与你们里应外合,一举破营。 蒋锁说破营之后一路纵火,声势闹得俞大愈好。等梧州城内的髡军来援,他们就立刻撤出。 “……兄弟们只要把城内的髡军引出来,事情就算办好了。其他就看宋将军的了。”说罢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苟、胡二人。 苟二点头表示没什么想说的了。胡烂眼却皱眉道:“这法子我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易师爷想得周到!只是这给弟兄们的赏钱怎么办?” 蒋锁问:“什么赏钱?” 胡烂眼道:“蒋兄弟,你好歹也做了几个月的官,不知道这大明的规矩?上阵厮杀都是要赏钱的。过去咱们是干劫道的买卖,兄弟们没说得,是给自己卖命。这回可是正儿八经上阵厮杀替朝廷卖命!没赏银哪个肯出力?” “事情一旦成功,朝廷自然有封赏……”蒋锁说是做过官,实际带家丁队的时候日常琐事多是由易浩然代劳,对行伍、官场上的规矩所知甚少――他也没兴趣了解。胡烂眼这一开口他就懵了。 “蒋兄弟,您可真是个雏!”胡烂眼歪着眼睛冷笑道,“朝廷封赏和大头兵有鸟关系?赏你两三两银子,要你去掉脑袋,你愿意去?再说了,万一宋将军一无所获?哪个朝廷来鸟你个鸡x蛋!” 蒋锁一时无言以对,对他来说:上级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没有什么要发钱才能打仗的概念。他为难道:“银子,我这里没有,易先生那里怕也是没有――要不我再去找找他,看看有没有法子筹一些来。” 苟二却知道这是胡烂眼在故作姿态,预备着要他见情,日后好谈条件,所以并不说破,只做出打圆场的模样道: “胡大哥,你也不要为难蒋兄弟了――他哪里来得银子?就是易师爷有几两银子,也没有这许多。” 蒋锁哪里知道他们里面的套路,只能道:“只能请两位大哥帮衬着了……” 胡烂眼故作不满,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难处,苟二虚情假意劝说了一番,这才作罢。 这番做作之后,三人又商议了队伍如何开拔,怎么攻打。原本胡烂眼还要选几个精干的本地匪徒前去打探,苟二拦了下来。 “易师爷在那里有耳目,要什么消息没有,我们何必派人去?万一被擒,岂不是先泄了机密?” 当下安排妥当,留下三十名亲信看守山寨――万一失败总还有落脚的地方。另将老弱病残剔除,选出一百五十名精干匪徒。 武器他们是不缺的,明军在广东的溃散,遗留下来了大量的刀枪火器,便是比较稀罕的铠甲也有四十多领。按照蒋锁的看法,这些土匪要列阵和澳洲人对战是不成的,但是趁夜偷袭却有四五成的把握。 宋铭这边也接到了张用的消息,做起了战前准备。宋铭的人要少得多,连他在内只有五十人,不过这五十几乎全是精锐,不是他的亲兵就是文武官佐的家丁。几乎人人具甲。战意十分旺盛,他们几乎个个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胆大包天的勇悍之徒。一听说要奇袭梧州,生擒真髡,个个都是嗷嗷直叫,忙着擦洗兵器,整顿铠甲。唯恐不能赶上这场富贵。 宋铭却知道这一战多半是九死一生,且不说突入梧州就要面对和澳洲精锐面对面的厮杀,就算一切顺利,带走了真髡。髡贼绝无善罢甘休之理,必然会以轻兵追击。别人不知道,宋铭可是当年澄迈大战的经历者,亲身体验过被髡贼追击的恐怖感受。 伏波军追击不但猛,而且非常持久,澄迈大败之后,伏波军几乎一路追到琼山城下,步兵硬是把骑兵追垮。若非他当时在半途中就弃马离开大路,恐怕也难以逃脱。 不管能不能得手,战后的逃亡路线却不能不先想明白。 显然往广西方向是去不得――那里的官兵自身难保。唯一的可选余地就是往北,沿着贺江逃往湖南贺州。这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些日子来他们在梧州周边行劫,对周边地形多少熟悉。大致走哪条路撤离,退到何处休整,在哪里下水上船都一一作了计较,还专门派人去做了准备工作。 宋铭安顿好一切,叫来了亲兵张用,交给他一封书信和一包银子: “银子和书信你且带着。动手当晚不要入城。若是在梧州得手,能平安逃亡湖南不必多言。若是战事不利,我身陷梧州,你便将书信带回我家,交于我父母妻儿――可明白了?” 第二百一十九节 搭台唱戏 “小的明白!”张用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个头,“小的以性命担保。” “你起来。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到时候一个人见机行事便是!”宋铭道。 三合嘴营地里,常青云最近成了“红人”。 他成为“红人”并不难,一来赵丰田曾经专门关照过刘有望,要优待他。有这道“圣旨”在,刘有望在发现巧娘吊死在他床前,吓得他魂飞魄散,继而狂怒的状态下也只是给赏了常青云几个巴掌,而不是象其他当事人那样挨了一顿毒打。二是常青云多年从幕,哄人拍马本的事炉火纯青。过去他在俘虏营里还多少保持着些许读书人的气节,虽不敢反抗,却也不愿同流合污。 但是自打他下定决心加入易浩然的阴谋之后,常青云就意识到接近刘有望这个营地的大头目对全盘计划有莫大的好处。于是便“忍辱负重”的逢迎起刘有望来。不过几天功夫,常青云便成了刘有望的“篾片相公”,每日在他跟前凑趣逗乐。 刘有望胸无点墨,哪里是常青云这种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的对手。他多年游幕,各种富贵人家的游乐玩意无不精熟于胸,相对于刘有望只会饮酒和淫辱女子来取乐而言,常青云等于给他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有钱人家最大的享乐,自然是蓄养家伎家班,演戏自娱――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普通有钱人能享受的娱乐了。常青云既然要撺掇他享乐,自然要搞大得。 在常青云的操办下,很快就在三合嘴营地的俘虏和难民中找到了能唱昆腔和本地土戏(粤剧之前身)的演员和乐人。他知道刘有望此人色心甚重,又撺掇刘有望在营中搜检美貌女子,强迫她们学唱。刘有望便每日饮酒听戏,晚间便逼迫女伶陪寝。一时间,营地内年轻女子人人自危。整个三合嘴营地怨声载道。常青云走在路上人人侧目,个个背后唾骂,可是当面敢指斥他的,一个都没有。相反,他还火箭一般的成为营地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任何事情只要他肯出面和刘有望说一声,几乎都能办妥。 这些消息,都通过易浩然安排在营地内的内线传送到了他的耳朵了。易浩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给常青云的任务,就是设法扩充人手,到时候在营地内纵火,制造混乱,配合来劫营的苟二匪帮突击三合嘴。 没想到他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虽说讨好刘有望对开展工作有利,但是这么高调让易浩然暗暗担心,生怕惹出什么意外来。赶紧派人送信,悄悄将他约了出来。 这些日子易浩然为了联络方便,也为了避开粮行里一干人的注意,便暗示温铁头可以每天去他那里帮忙管账管事――温铁头巴不得他每天都来,当下便与骆阳明说了。骆阳明无心他顾,又觉得他在自家舅爷的手下,谅来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便答应了。于是易浩然便每天一早出城,在码头附近活动到午后才回来继续教齐立恒念书。 易浩然不摆架子,在搬运伕中很快赢得了好感。时不时的易浩然还会主动帮着温铁头去办些事,因而活动起来更为方便。 “你这般自毁名誉,到底是有什么企图?”易浩然在会面中问道,“这些日子,梧州城里城外,你的名气可变得臭不可闻……” “我如今连性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清誉吗?”常青云笑道, “就算不要清誉,你勾引这刘有望弄戏班子,醇酒妇人。我大概也明白你的意思,不外乎消磨他的志气,让营内民怨沸腾。到时候更容易下手。不过最近这些消息隐隐约约都传到了城内,万一这解髡觉得这刘有望民愤太大,换人怎么办?到时候新官上任,难保不拿你做法以平息民愤,这营地内的大局还需要你主持……” “你说得当然有理,不过,以学生看来,解髡如今顾不上这些事。”常青云侃侃而谈,“眼下运粮是他的头等大事,天大的事情也要等粮食入仓之后再说。这刘有望再不堪,好歹也掌管营地至今,假公济私的坏事做了不少。可是在公事上他可没犯什么错。对解髡来说刘有望是一员得力干将,为了我们几个俘虏难民的‘民怨’就临阵易将,他才没有那么傻。”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易浩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有些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又听常青云又道:“我撺掇他弄得戏班子,到时候自然有用处……” “什么用处?” “且告诉你也无妨。”常青云胸有成竹,“这刘有望和梧州大队的大队长朱四,负责看守营地的三中队的中队长、小队长一干人很是熟谂,这些军官经常来营地。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和刘有望这般过从甚秘? “莫非是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 “先生果然是方正君子。”常青云笑了笑,“若说是酒肉朋友,倒也不差。不过刘有望这个人酒品甚差,人又粗鄙,并不是个有趣的主人。这种人便是当酒肉朋友也无趣得紧。朱四这些人之所以愿意与他当酒肉朋友,说白了就是营地内酒色方便。” 这些易浩然恍然大悟。营地里不但有梧州之战中的俘虏,还有收容的难民,也有流露在此的官宦人家的家眷……不但有得是女子,即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 刘有望虽说官卑职小,在这三合嘴却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营内无人敢违拗。对这些常年征战,身边只有男人的粗坯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温柔乡。难怪他们要和刘有望结交了。 “原来如此!”易浩然道,“这刘有望果然是个无耻小人!” “无耻又如何?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常青云道,“有了这个戏班子,这些人来得大约会更勤快。到时候名正言顺的请他们一起来看戏……”他笑了笑,“你觉得这样如何?” 易浩然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常青云还有这一手!他一直头疼这个第三中队,虽说第三中队算不上什么精锐,但是里面有部分的骨干老兵,还有几十条南洋式。苟二的乌合之众能不能将这个中队一举击溃,他完全没有信心。 但若是接着看戏听戏的名义,便有可能将这些军官一起诱到营中,打乱他们的指挥。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把梧州国民军大队的大队长朱四也一起干掉! 想到这里,易浩然的目光不由得转为钦佩:“先生果有大才!” “雕虫小技而,哪里说得上什么大才!”常青云悠悠道,“只是我一介书生,到时候要控制全场怕不容易,你得预备些人手才是……” “实不相瞒,营中我们的确有些同志,不过人手不多,要趁着唱戏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力有未逮……” “怎么会没有法子?”常青云冷笑道,“莫非易师爷觉得对付髡贼还得一刀一枪当面叫阵才使得?” “你的意思是?” “我正在游说他自己弄个小厨房,厨子已经觅到了,不过厨房里总要几个帮工……” 易浩然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鄙夷,这常青云贵为举人,想得法子都是不上台面的下三滥手段。难怪举荐的人会出“火烧梧州”的主意! 下三滥归下三滥,此人在营地中这番经营,已经胜过他这些日子来得谋划数倍。易浩然不得不服气。当下便将营中的几个自己人悄悄地告诉了常青云。 “……这几个人都还靠得住,你看有无办法荐进去。” “都是无名小卒就好说,若是在营地里有些名气的,反倒不好举荐了。” 正如常青云所言,朱四这些日子经常找各种理由到三合嘴去“检查防务”或是“察看训练情况”,其实都是去征酒逐色。这条路子,正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给他引荐的。 这位中队长蒋佑功,原是明军中一个旗总。澄迈大战中被俘。他原是个光棍无赖汉,在军中混饭。被俘之后便留在了伏波军中当兵。蒋佑功和朱四颇为相似,都是旧军队中当惯了兵的。对伏波军这边的新体制并不十分适应,因此没当多久就被清理出了队伍,被分到农场当职工。 因为他是军人出身,就当了农场的民兵队长。这次北上,元老院大扩军,蒋佑功也就重新入伍,当上了国民军的中队长。 若是归化民组成的国民军,蒋佑功还不敢太过乱来。但是他当得中队长的中队是纯粹的新编中队,兵员除了军士和少数战斗骨干是归化民之外,大多来自投降的广州周边各卫和广东营兵。并未经过太多整训――实际上大部分训练还是到了梧州才全面展开的。第三中队又是单独驻扎在城外,失去了约束力的蒋佑功在这样的队伍里堪称如鱼得水,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节 过命兄弟 原本他觉得驻扎在三合嘴是件有风险的差事――孤悬城外,旁边还有好几千人的俘虏营地,真要发生什么事端堪称内外夹击。因而一开始并不情愿。私底下和朱四也抱怨过好几回。 不过日子久了,他倒觉得这是个好差事,营地里俘虏虽多,却不需要他操心。澳洲人把他们驯得服服帖帖;城外虽有土匪活动,但是他们的任务是看守俘虏营,用不着专门出剿,只要控制好周边就算完成任务了。土匪也没那么想不开,直接来攻打俘虏营。所以第三中队除了每日巡逻站岗繁琐些,几乎不需要打仗,也没什么任务。算是个清闲又不危险的差事。 蒋佑功既然负责看守营地,自然和营地的负责人刘有望来往很多。实话说,蒋佑功是瞧不上刘有望这种泥腿子出身又没混出什么名堂的归化民干部的。 瞧不上归瞧不上,这刘有望掌握的资源和威风可是让他羡慕不已。这好几千人都攥在这管营的手里,正所谓要他圆就圆,要他方就方。在三合嘴,刘有望就是土皇帝。 国民军的待遇虽说不算差,但是驻扎在城外,没什么享受可言。三合嘴里就不一样了,里面不但有市集,还有女人。用不着花几个钱就能一宿销魂,国民军乃至伏波军的将士不当班的时候悄悄来这里“春风一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蒋佑功也不例外。 刘有望呢,手下虽然有二百多个爪牙,可都是本地留用人员,跟着他欺压百姓俘虏没问题,真要遇上硬茬根本不顶用――何况还是在城外!营地里不少人都是过去的官兵俘虏,真要闹腾起来他也压不住。便对蒋佑功加意笼络,时不时的便请他和手下军官、士兵来饮酒,弄女人。 因为有这个好处,蒋佑功对刘有望这个粗鄙粗鲁的夯货也就忍了――反正有他做东就是。表面上两人虚情假意,打得火热。 蒋佑功既然回到了国民军里,再回农场去当工人――哪怕是半脱产的民兵队长他都觉得不乐意了。哪有当兵来得自在。尤其是这国民军,不用上阵打硬仗。干得都是些护卫警戒之类的活,没性命之忧。 既然要在部队混下去,蒋佑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找靠山。他是广东官军的降兵出身,又脱离了部队好几年,没有人脉可用。因而他就把逢迎的对象放到了朱四身上。 朱四在他看来是个很合适的对象:资格够老,参加过山东的行动,澳洲人信任他,重新服役没多久就认命他当大队长;他又是官兵出身,双方背景相同,容易同声共气。 蒋佑功是个老,混迹官军中十几年,还当上了哨官,朱四这样的大头兵如何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两下手段便被哄了下来。觉得这蒋中队长比李冬那几个不知趣的军官要强太多了。 别看朱四当上了大队长,算是“官运亨通”,实则他对自己的境遇颇为不平。总觉得自己在山东功劳很大,却没得到酬报。到了来当了这个“国民军大队长”――职位虽说不低,但是朱四觉得自己更应该在伏波军里当个正经的军官,而不是在人人都看低一眼,打杂似的国民军里服役。 李冬这些人更是与他格格不入。他有种感觉。澳洲人其实更喜欢李冬这样的军官,而不是他。这次梧州集成中队出征粤北,是李冬当了中队长。看见他们在澳洲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种失落感使得他在蒋佑功的曲意奉承下很快就把对方视作“知己”。蒋佑功时不时的以请他“视察工作”为名把他拉到三合嘴吃喝玩乐――反正这些都是刘有望提供,他不费分文,算是借花献佛。 刘有望自然对巴结本地的国民军大队长这件事合适乐意。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堪称“臭味相投”了。 原本这种享乐还是偷偷摸摸的进行,但是随着梧州的部队和干部不断往广西调动,解迩仁忙于补给和剿匪,顾不上三合嘴这边――对他来说,眼下三合嘴只要不出事,正常出工就行了,刘有望等人便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了。常青云搞戏班的提议虽说是投其所好,但是也是躬逢其时。 最近因为有大批粮食要调运来梧州,朱四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头等大事,因而不敢在三合嘴多耗时间,这些天都在城里城外转悠,视察整顿防务。 这梧州的防务,实话说朱四是不太放心――要不是城里有钱多的连镇着,他真觉得这梧州简直就是唱空城计。 他在各处城门察看,因为集成中队调走、第一中队的沿江巡逻和部队不断减员,现在各处负责站岗警戒的人员已经出现了缺口。他和钱多商议下来,决定梧州东西南北各处城门,每个方向只开一个,以缩减哨位人员。城内所有要害地方的警卫和夜间巡逻由伏波军负责,第二中队的所有人员负责各处城门和城墙的二十四小时警戒工作。负责每日进行沿江巡逻第一中队则担任夜间预备队。这样算下来,人员勉强够用。 “这广西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来,”朱四嘀咕着,心里很忧闷。这些天来到处都是土匪作乱,各处治安压力陡然增加。弄得他疲于应付不说,心理上也有很大的压力。有时候他竟然会产生了“澳洲人是不是撑不住”的想法。 这种想法他没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可是却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心境。搞得他每次出巡和布置任务都有很大的火气,动辄训斥下面的官兵,搞得梧州大队里气氛紧张。 蒋佑功去与刘有望合计,得给这朱大队长“去去火”。 “他现在有大事压身,自然心里着急。你躲着他便是,何必再去招惹他?”刘有望不以为然,“他不来,咱们兄弟自个乐呵就是!” 刘有望总觉得朱四自持身份,总有些“端着”,所以背地里经常说他“不是个爽利人”。 “老刘,你说得容易。”蒋佑功知道这刘有望肚子里没墨水,是个粗鄙之徒,有时候连基本的利害关系都搞不清,“这朱四是国民军大队长,是我的上官!” “那又怎么样?这里是三合嘴俘虏营,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刘有望拍着肚子。 “是,是,的确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不过他可是梧州警备副司令,国民军大队长,一声令下,就能叫我‘换防’,把第二中队给换过来――你乐意?” 这下可打在刘有望的七寸上了。要说哪个中队给他保驾都没问题。但是蒋佑功这几个月已经和他在利益上有了勾结。 三合嘴营地里收容的俘虏和难民经过多次转运,目前还有三四千人在。这么多人,每天核发的口粮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这里还牵扯到每日出工情况,营地不同年龄性别,不同工种的配给……就算是在临高,要想把营地搞得井井有条还能滴水不漏都很难做到。何况是属于“新区”的梧州!要想营私舞弊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刘有望自然明白这里的油水有多大,但是他胸无点墨,拜澳洲人的扫盲教育所赐,大概认得几个字,要他搞精细化管理那是不用想得。解迩仁知道他干不来这些,若是安排给留用人员去经管,那等于是以狼牧羊。因此具体的派工记工工作都是在市政府负责的,营地里只管拿了记录本按账目发放。 不过即使这样,这发放环节照样有许多漏洞可以钻。刘有望上任伊始,下面的留用人员便有捣鬼的,每月“孝敬”他钱粮。刘有望知道当官有油水,但是这油水怎么来得,如何才能搞到却一窍不通。只能下面孝敬多少就收多少,没法计较。 这蒋佑功可就不同了,他久居军中,对营私舞弊,侵吞军饷这套十分熟悉。虽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被侵吞的对象,但是种种花样却是了然在胸。他平日里暗中观察,对三合嘴这里的舞弊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刘有望所获,不过是平日里舞弊所得的十分之一罢了。 与其好处被这些留用人员赚去,不如由他们来拿――这帮子夹着尾巴的留用人员也不敢和他们相争:要知道三合嘴大营是“军法管理”,刘有望理论上不能随便杀人,然而要杀几个人也不算困难。 在蒋佑功这个“狗头军师”的策划下,刘有望忽然“大发神威”,先是将几个关键的留用人员抓捕起来,打得打,抓得抓,揭发出一个“腐败集团”。人证物证俱在,上报到解迩仁那里,自然是“杀一儆百”,绞刑处决。剩下的人无不魂飞魄散。蒋佑功趁机便将这里的财物大权抓了起来。一番敲打之后,新得比例出来了:刘有望分一半,蒋佑功拿四成,经办的留用人员拿一成。 这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从酒肉朋友上升到了“过命兄弟”。 第二百二十一节 头号红人常青云 “你说得是,那就请他来去去火。”刘有望拍着肚子故作大度道,“我这戏班里新选出一个小娘皮,长得真真可人,我就大人有大量,让他先享用就是了。” “光弄个女人有啥用,”蒋佑功抱怨道,“他最近几个月又没少睡女人。” “哪还要怎么样?” “得给他些好处……”蒋佑功道。 朱四最近其实已经多次暗示他,这三合嘴的事他知晓,要他拿些好处出来。蒋佑功再不情愿也得孝敬孝敬。 “好吧,”刘有望满心不情愿,但也知道是没法子的事情,悻悻道,“你说弄多少银子?” “至少弄个五十两。” “一百两,这朱大队长的胃口真不小”刘有望暗暗心疼,“我倒不是不愿意给,可眼下咱们缺得就是银子……” 这几个月来财货滚滚而来,这对过命兄弟却犯了愁。在营地里搞来得都是粮食、食盐、布匹这样的补给品,份量即大,又不便携带。必须要变成金银才行。蒋佑功和刘有望都是外地人,没有这个路子,要说交给营地内“腐败分子”去变现,实话说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如今都堆在库里,银子也就只有几十两,你张口就是一百两,全拿给他都不够,总不能拿几十石米吧?” 蒋佑功暗暗思量,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他想了想道:“你手里可有能用得人吗?” “我哪里有人!拿些留用的衙门狗腿子倒是有,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那个常青云呢?我看他倒是很能干的一个人……” “老常啊,”刘有望挠了挠头皮,“说起来他还是个举人嘞,可是他也是外路人,不是本地的,怕也没多大的路子。” “这也难说,这常青云经常去梧州办事,说不定有路子。而且他不是留用的,就是个俘虏。通过他最安全――真要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蒋佑功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那好,我问问他便是!” “这事得抓紧着,”蒋佑功道,“等粮船队一来,他可就没空了。谁知道这小子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会吧,他和你好歹过去都是朝廷的袍泽……” “袍泽又怎么样?背后捅刀子更利索。”蒋佑功愤愤道,大概也是受够了当初的“袍泽”。 刘有望叫人把常青云叫来。 常青云这会正在后面看着几个戏子给挑出来的少女们说戏教唱。这些女孩子多是良家出身,有的还是官宦之家的女孩子。如今被硬逼着出来学戏,还要以色侍人,都是满心的不情愿。然而这营地里刘有望就是天王老子,不肯答应要么寻死,要么就是被折磨死,总之是死路一条。所以大多只能屈从于淫威之下。 教戏的几个人,大多是过去官宦蓄养的家班子,也有江湖班子的成员。他们亦是战战兢兢。刘有望这煞星可不是好伺候的。莫要说违拗他,有时候唱戏一句戏文不合他的意,莫名其妙便会捱一顿痛打。 唯有这常青云,在刘有望身边如鱼得水。因而全营的人无不背后咒骂他“不得好死”,想出搞戏班这个主意。 但是明面上,他现在已经是刘有望身边的第一红人了。连那些过去那些留用人员瞧见他也得弯腰曲背叫他一声:“常先生”。 常青云看似闲坐一旁听戏享受,实则内心正在紧张的盘算。经过自己一番操弄,眼下营地已有民怨沸腾之势,只要有人肯出头振臂一呼,必能掀起轩然大波。再配合外面的人马的攻打,这三合嘴肯定会大乱。 只是到时候如何能一举铲除第三中队的头目,他还没有把握。 虽然定了一个食物中下毒的计策,可是常青云自己也知道,下毒不难,难得是如何在关键时候把这些人毒翻,毒发得早了,解髡可以另外派人来替代,更不用说还要追查缘由;若是等当天再动手,粮食运到前后澳洲人必然下令全军戒严,也没法以看戏为名把他们都叫到营地里来。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来叫他,说刘管营叫他去。 刘有望叫他过去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便到了他住得院子里。 刘有望和他寒暄了几句,先问了备办小厨房的事情。 这事原本是常青云提得,听他问起,赶紧回答道:“厨子我都找好了,有的是总督衙门、布政司衙门里的官厨;有的是原本梧州本地酒楼里的名厨,都有一手好手艺。只是……” “只是什么?” “这几个厨子有在我们营地里的,那自然不用说,老爷一句话的事!只是有那么两个是在梧州的……” “那又怎么样?” “在营地里的,能给老爷效力那是他们的造化,高兴都来不及。可要要城里的,那就得按照雇人一样,得给工钱,还得有出入的牌子。” “我当什么难事呢,雇就是了。这营地里留用的人就有一二百,多他们几个也不算什么。工钱嘛,就按照外面的行情给就是!” “是,是,还有出入的腰牌。” “这些都容易,你找好了人,要多少块和我说一声就是,”刘有望道,“可是你找得这些人,手艺可得过关,别搞得和部队里的炊事班一个水平。”说着他便提到了物资变现的事情。 “……这事你有人可以办么?” 常青云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刘有望居然会把这事交给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梧州他人地生疏,根本无处可以找人。自己又是个俘虏,完全可以拿捏得住。 “人倒是有。”常青云小心的说道,“只是他为人亦谨慎……” “好了好了,你莫要拽文了。我不管你找哪路乌龟王八蛋,只要能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换成银子就成――金子也行,不要铜钱。”刘有望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这个学生一定尽力。”常青云立刻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只是不知有多少东西,又要卖多少银钱?” “东西都在后面的库房里,到时候自然会带你去看。糙米大约有三百多石,还有盐和布。你都寻个合适的地方帮我处理掉,”说着他瞪大了一双牛眼睛,露出凶光来,“这些东西市场卖什么价我可都清楚,你别想诓我!” “学生不敢!”常青云摆出诚惶诚恐的面孔,“学生在这三合嘴都要仰仗大人,怎么敢做这样自寻死路的事情。” “哈哈哈,你知道就好!”刘有望哈哈大笑,想到一个举人老爷对自己这么恭敬驯顺,心里非常得意,比他昨晚上了某县令家的小姐更加快活――毕竟那小妞一直哭哭啼啼,没有这举人老爷这么识趣。 “老常,你果然是个妙人。”刘有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替我办下这趟差事,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要女人我也赏一个给你!你一个人睡,太冷清了,大概也熬不住吧?我瞧你也不算老嘛,别说你已经不行了……” 常青云实在吃不消他这种“热络”,但是又不敢当然违拗他,只得干笑着道:“老爷的恩情学生心领了。不过眼下学生既然要帮老爷做事,有些事不宜太过张扬,免得惹人眼红……” “嗯,你说得也是。”刘有望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出入的腰牌我就不另外给你了,反正你也有了。这些天你就经常出去给我跑跑,尽快把这事给我解决了!” “学生遵命,”常青云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又道,“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还请老爷再赐给腰牌一块――找到了人,人家也是要看货的,总不能凭学生一句空口白话就来拿银子出来……” “这事容易,你去文案上,就说我说得:再给你一块腰牌。” 常青云谢过了,正要离去,刘有望又叫住了他: “上回你说的置办头面戏衣的事怎么样了?总不能老是这么清唱吧?” 戏班所需要的服装头面乃至乐器,营地里自然是没有的。乐器还好说,在梧州城里搜罗下总能找到个把清音小班,笛子胡琴锣鼓家伙事大致能对付。唯独这戏衣头面不好找――只有戏班才置办。 原本在梧州这样的大码头总有个把戏班演出,官署和大户家中亦有几个家班。然而一场战火动乱,这些戏班全都散了伙。家伙什更是散失殆尽。常青云跑了几趟,都没有找到成套的戏箱,只弄到了些七零八落的戏服头面和乐器,没有成套的玩意。 没有这些戏班就演不了成本的戏,只能清唱,充其量也就是演几出折子戏。刘有望女人搞多了,自然也希望看几处正儿八经的戏来来解解闷,顺便在其他人面前长长脸。 “这个且容学生再去找找。找找!”常青云忙不迭的说道。 “那可得尽快啊。” “是,是,学生省得。”常青云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想着这事要尽快和易浩然联系! 第二百二十二节 分赃 “想不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易浩然笑道,“妙啊。” “我也觉得其中有机可乘,就是不知如何运用。” “如何运用学生也要好好想一想。不过如今这三合嘴已然是罗衫净除,由等我等为所欲为了。”易浩然平日很少轻薄话,这会却忍不住开起车来。 “先生好说笑。” “真不是说笑。”易浩然道,“眼下,就先帮他把这三百石粮食的事情搞定。”他问道:“这刘有望要多少银子一石。” “二两就行――他急着卖掉。要现钱,必须是金银。” “好说。”易浩然心想,这生意现成就有人做,那便是蒋荣现。合资买粮的事情他已经参与进来了,眼下这笔买卖能立刻弄到粮食,还能趁着粮价高得时候倒卖一次。 “还有这戏箱的问题,也不好弄……我也不是本地人。”常青云说。 “梧州城我比你熟悉,让我来帮你找找看。”易浩然满口答应。 阴谋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为了减轻骆阳明对自己的怀疑,易浩然每日除了米行-码头两点一线之外,不在到处奔走,也极少见外人。从苟二处赶回来的蒋锁负责起来奔走联络的工作。 这段日子他们私底下的活动,除了联络了苟二匪帮和宋铭的残部之外,还先后搜罗了一些失散人员。这些人大多是犯有血债民愤,不可能为髡贼所饶恕的散兵游勇和小官吏。易浩然以此要挟,再加上“立功”的诱惑,让他们加入到这个阴谋中来。 现在他通过层层控制,掌握了一个大约一百人的团伙。里面有很多人在澳洲人手下干活,许多人在治安队工作,协助国民军的夜间巡逻和站岗。还有一些人,通过国民军的就地补充,直接进入了国民军当兵。还有的,干脆钻进了市政府的机关里当差。 通过这些人,易浩然顺利摸清了城门和三总府等处夜间的值班、巡逻情况。这对于他们的奇袭来说至关重要。 通过内奸他们还弄到了武器。梧州光复之后,不论收缴败兵降兵的武器还是战场清理回收的武器,大多堆积在码头附近的库房中等待后送。火炮之类的重火器大多已经运回广州作为资源回收了。质量较好的轻火器、刀枪和铠甲分给了各处村落的乡勇民兵,用以武装自卫。 就是这样剩下的没有运走的武器依然不少。不论解迩仁、骆阳明还是钱多,在他们眼里,这不是一堆没什么价值的破铜烂铁。但是对易浩然他们来说,这就是武装暴动人员的最好装备。蒋锁甚至为苟二匪帮弄到了好几身铠甲,预先埋藏在城外的隐密处。 常青云通过易浩然的关系联络到了蒋荣现。蒋掌柜听说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即答应跟常青云去三合嘴看看。 这一去生意便立刻敲定了下来,蒋荣现不但买下了刘有望等人侵吞的所有粮食,还把各种布匹、杂货都买了下来。一下就让他们进账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 刘有望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他围着装满了银子的官箱看了又看,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银锭拿在手中,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浑身都在发抖。这么多银子!别说他自己,就是他刘家的十八代祖宗加起来,大约都没赚到过这许多的银子! 想当年,自己就是个几乎要饿死的无人过问的小叫花子,在临高流浪乞讨,别说能要到银钱,就是能弄到一碗正经的饭食,就是今天运气爆棚。谁想到自己今日竟有如此的局面! 都是首长的恩情!刘有望这一刻,几乎对元老院感激得无以复加。都说恩情如再生父母――其实刘有望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可言,也说不上感激。对元老院的感激却是发自内心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常青云在旁有些吃惊,问道:“老爷何故悲伤?” “我不是悲伤,是感激。”刘有望道,“元老院的恩情真是山高水深!皇恩浩荡!” 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比喻,常青云暗暗好笑,心道髡贼要再多施恩一些你这样的货色,大明就有救了! 他憋着笑,劝道:“老爷说得是,都是首长的恩情深厚。” “屁,你受过什么首长的恩情?”刘有望心情大好,拿常青云打趣,“你既是举人老爷,爷老子一定是财东大户人家。” 常青云略略尴尬地一笑,道:“我家里哪里算得是是财东!要不来这里当什么师爷!不过既被首长俘虏,还能得饶性命苟活于世,岂不是首长的大大恩典……” “说得也是,要是首长也和你们大明的官儿一个做派,一句话就是:‘拉出去斩了’,你这脑袋估计早就烂光啦。” 常青云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若是脑袋都烂光了,还怎么给老爷办差事呢。” “说得也对,所以元老院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老常你真是个能干人呐。”常青云三下两下为刘有望搞定了粮食的买家,让刘有望对他愈发刮目相看,言语中也亲近了不少。 “老爷谬赞,谬赞。” “那个戏箱……” “都在学生身上,管教老爷满意!” “好好,”刘有望拍着自己的肚子,有心想从箱子里取一锭银子赏给常青云,却又不舍得,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你且下去吧。” 刘有望看着常青云离开,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这常青云是如此人才,就该一早逼迫他出来“辅佐”自己,何必和蒋佑功去厮混?这一千多两银子平白要分给他四百两,想想老大的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愈想愈懊恼,觉得蒋佑功这货“不地道”。有心便想不分前给他。但是想到这三合嘴还得仰赖他的保护,只好把这念头又给吞了回去。不过,他留下了个后手,只说把粮食卖了出去,不提被卖掉的布匹杂货,先吞了二百两银子。 蒋佑功哪里知道刘有望的心思,听说粮食卖了出去,立刻便过来商议如何给朱四送银子。 直接拿着银子到朱四的下处去是不行的――国民军大队队部所在的梧州府衙人多眼杂,一百银子沉甸甸的,不好带也不好藏。澳洲人对手下受贿非常警惕,而且现在的粮饷用得都是银元流通券。这一百两银子只要被人瞧见了,这朱四就说不清了。 “把他请来给他不就是了?”刘有望道,“我这里绝对安全。” “他在这里收银子当然安全,可是怎么带回去?这是一百两银子。沉甸甸的不能揣在兜里,得专门弄个盒子――回到大队部,有人瞧见了怎么说?” “难不成还有敢问他?” “这可难说啊,”蒋佑功低声道,“你总该知道,首长到处都有眼线……” 这句话让最近一直过得惬意的刘有望惊出了一身冷汗。元老院到处有耳目眼线这件事,归化民们多少都知晓一点,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公然谈论这些事情。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咋说我这里安全呢?好歹一个归化民也没有。” “问题是城里到处都是!” “这倒难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刘有望没经验,蒋佑功也没有:他投髡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遇到腐败的事情,但是第一没有这么大的量,第二临高早就没了银子这个说法,全用流通券,反而方便许多。大明的经验倒是不少,又没法直接套用。 “这事你也不济!”刘有望道,“我看,还是请常先生来商量!” “也只有如此了。”蒋佑功道,“我先回避一下,免得他见人多了不愿开口。” 常青云被叫回来一听是这事,脑子里顿时转了几个弯。心里盘算妥当,才开口问道:“法子是有,不过也只能是一时……” “你先说!” “不直接送银子的法子多得是,只是在澳洲人治下大多用不了。不过眼下倒有个法子可用。”常青云说,“找一家与澳洲人无太多往来的殷实字号便是……” 具体操作便是将银子存入这家字号,对方出具一个暗记小印章就可以。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写个条子,盖上小印章,只要在额度内,店家看到这个印章就会直接给银子。 要更复杂的做法当然也有,不但可以随时存取银两,还能把钱洗白。不过常青云认为没这个必要――现在是战时状态,搞得太复杂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这法子好!那又怎么叫只能一时?”刘有望问道。 “澳洲人都用流通券,如今战事紧张,这事暂时是搁置下来了,等战事平息,自然要推行,到时候银子取兑就麻烦了……” “你td瞎操心!”刘有望笑道,“这不算事!我存得银子就得给银子,其他的管它个球。” 他想了想,说:“这法子好,我看我的那一部分也可以这么存起来,不然放在身边也不安心,怕人查,怕人偷。按照你这个法子就妥当多了!就依你的主意办!” 第二百二十二节 分赃 “想不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易浩然笑道,“妙啊。” “我也觉得其中有机可乘,就是不知如何运用。” “如何运用学生也要好好想一想。不过如今这三合嘴已然是罗衫净除,由等我等为所欲为了。”易浩然平日很少轻薄话,这会却忍不住开起车来。 “先生好说笑。” “真不是说笑。”易浩然道,“眼下,就先帮他把这三百石粮食的事情搞定。”他问道:“这刘有望要多少银子一石。” “二两就行――他急着卖掉。要现钱,必须是金银。” “好说。”易浩然心想,这生意现成就有人做,那便是蒋荣现。合资买粮的事情他已经参与进来了,眼下这笔买卖能立刻弄到粮食,还能趁着粮价高得时候倒卖一次。 “还有这戏箱的问题,也不好弄……我也不是本地人。”常青云说。 “梧州城我比你熟悉,让我来帮你找找看。”易浩然满口答应。 阴谋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为了减轻骆阳明对自己的怀疑,易浩然每日除了米行-码头两点一线之外,不在到处奔走,也极少见外人。从苟二处赶回来的蒋锁负责起来奔走联络的工作。 这段日子他们私底下的活动,除了联络了苟二匪帮和宋铭的残部之外,还先后搜罗了一些失散人员。这些人大多是犯有血债民愤,不可能为髡贼所饶恕的散兵游勇和小官吏。易浩然以此要挟,再加上“立功”的诱惑,让他们加入到这个阴谋中来。 现在他通过层层控制,掌握了一个大约一百人的团伙。里面有很多人在澳洲人手下干活,许多人在治安队工作,协助国民军的夜间巡逻和站岗。还有一些人,通过国民军的就地补充,直接进入了国民军当兵。还有的,干脆钻进了市政府的机关里当差。 通过这些人,易浩然顺利摸清了城门和三总府等处夜间的值班、巡逻情况。这对于他们的奇袭来说至关重要。 通过内奸他们还弄到了武器。梧州光复之后,不论收缴败兵降兵的武器还是战场清理回收的武器,大多堆积在码头附近的库房中等待后送。火炮之类的重火器大多已经运回广州作为资源回收了。质量较好的轻火器、刀枪和铠甲分给了各处村落的乡勇民兵,用以武装自卫。 就是这样剩下的没有运走的武器依然不少。不论解迩仁、骆阳明还是钱多,在他们眼里,这不是一堆没什么价值的破铜烂铁。但是对易浩然他们来说,这就是武装暴动人员的最好装备。蒋锁甚至为苟二匪帮弄到了好几身铠甲,预先埋藏在城外的隐密处。 常青云通过易浩然的关系联络到了蒋荣现。蒋掌柜听说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即答应跟常青云去三合嘴看看。 这一去生意便立刻敲定了下来,蒋荣现不但买下了刘有望等人侵吞的所有粮食,还把各种布匹、杂货都买了下来。一下就让他们进账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 刘有望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他围着装满了银子的官箱看了又看,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银锭拿在手中,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浑身都在发抖。这么多银子!别说他自己,就是他刘家的十八代祖宗加起来,大约都没赚到过这许多的银子! 想当年,自己就是个几乎要饿死的无人过问的小叫花子,在临高流浪乞讨,别说能要到银钱,就是能弄到一碗正经的饭食,就是今天运气爆棚。谁想到自己今日竟有如此的局面! 都是首长的恩情!刘有望这一刻,几乎对元老院感激得无以复加。都说恩情如再生父母――其实刘有望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可言,也说不上感激。对元老院的感激却是发自内心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常青云在旁有些吃惊,问道:“老爷何故悲伤?” “我不是悲伤,是感激。”刘有望道,“元老院的恩情真是山高水深!皇恩浩荡!” 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比喻,常青云暗暗好笑,心道髡贼要再多施恩一些你这样的货色,大明就有救了! 他憋着笑,劝道:“老爷说得是,都是首长的恩情深厚。” “屁,你受过什么首长的恩情?”刘有望心情大好,拿常青云打趣,“你既是举人老爷,爷老子一定是财东大户人家。” 常青云略略尴尬地一笑,道:“我家里哪里算得是是财东!要不来这里当什么师爷!不过既被首长俘虏,还能得饶性命苟活于世,岂不是首长的大大恩典……” “说得也是,要是首长也和你们大明的官儿一个做派,一句话就是:‘拉出去斩了’,你这脑袋估计早就烂光啦。” 常青云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若是脑袋都烂光了,还怎么给老爷办差事呢。” “说得也对,所以元老院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老常你真是个能干人呐。”常青云三下两下为刘有望搞定了粮食的买家,让刘有望对他愈发刮目相看,言语中也亲近了不少。 “老爷谬赞,谬赞。” “那个戏箱……” “都在学生身上,管教老爷满意!” “好好,”刘有望拍着自己的肚子,有心想从箱子里取一锭银子赏给常青云,却又不舍得,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你且下去吧。” 刘有望看着常青云离开,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这常青云是如此人才,就该一早逼迫他出来“辅佐”自己,何必和蒋佑功去厮混?这一千多两银子平白要分给他四百两,想想老大的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愈想愈懊恼,觉得蒋佑功这货“不地道”。有心便想不分前给他。但是想到这三合嘴还得仰赖他的保护,只好把这念头又给吞了回去。不过,他留下了个后手,只说把粮食卖了出去,不提被卖掉的布匹杂货,先吞了二百两银子。 蒋佑功哪里知道刘有望的心思,听说粮食卖了出去,立刻便过来商议如何给朱四送银子。 直接拿着银子到朱四的下处去是不行的――国民军大队队部所在的梧州府衙人多眼杂,一百银子沉甸甸的,不好带也不好藏。澳洲人对手下受贿非常警惕,而且现在的粮饷用得都是银元流通券。这一百两银子只要被人瞧见了,这朱四就说不清了。 “把他请来给他不就是了?”刘有望道,“我这里绝对安全。” “他在这里收银子当然安全,可是怎么带回去?这是一百两银子。沉甸甸的不能揣在兜里,得专门弄个盒子――回到大队部,有人瞧见了怎么说?” “难不成还有敢问他?” “这可难说啊,”蒋佑功低声道,“你总该知道,首长到处都有眼线……” 这句话让最近一直过得惬意的刘有望惊出了一身冷汗。元老院到处有耳目眼线这件事,归化民们多少都知晓一点,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公然谈论这些事情。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咋说我这里安全呢?好歹一个归化民也没有。” “问题是城里到处都是!” “这倒难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刘有望没经验,蒋佑功也没有:他投髡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遇到腐败的事情,但是第一没有这么大的量,第二临高早就没了银子这个说法,全用流通券,反而方便许多。大明的经验倒是不少,又没法直接套用。 “这事你也不济!”刘有望道,“我看,还是请常先生来商量!” “也只有如此了。”蒋佑功道,“我先回避一下,免得他见人多了不愿开口。” 常青云被叫回来一听是这事,脑子里顿时转了几个弯。心里盘算妥当,才开口问道:“法子是有,不过也只能是一时……” “你先说!” “不直接送银子的法子多得是,只是在澳洲人治下大多用不了。不过眼下倒有个法子可用。”常青云说,“找一家与澳洲人无太多往来的殷实字号便是……” 具体操作便是将银子存入这家字号,对方出具一个暗记小印章就可以。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写个条子,盖上小印章,只要在额度内,店家看到这个印章就会直接给银子。 要更复杂的做法当然也有,不但可以随时存取银两,还能把钱洗白。不过常青云认为没这个必要――现在是战时状态,搞得太复杂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这法子好!那又怎么叫只能一时?”刘有望问道。 “澳洲人都用流通券,如今战事紧张,这事暂时是搁置下来了,等战事平息,自然要推行,到时候银子取兑就麻烦了……” “你td瞎操心!”刘有望笑道,“这不算事!我存得银子就得给银子,其他的管它个球。” 他想了想,说:“这法子好,我看我的那一部分也可以这么存起来,不然放在身边也不安心,怕人查,怕人偷。按照你这个法子就妥当多了!就依你的主意办!” 第二百二十三节 翻脸无情 哪家商家合适呢?常青云说与其另外找人,不如就找收购米布的蒋掌柜的瑞锦堂绸缎庄,在梧州也是百年老字号,几代传承,有底子有信用,交到他们柜上存肯定没问题。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过了几日,瑞锦堂派了几个伙计,又悄悄把银子运了回去,留下三枚牛角小图章。 “闹半天这银子就是到这里转一圈,又给送回去了。”刘有望看着这三枚图章有些恋恋不舍,“都没捂热。” 蒋佑功却没他这么多愁善感,他随手把自己和给朱四的图章塞入怀中,道:“这银子带在身上容易出事,存在这大铺子里反倒是安全……” 刘有望看着他把印章藏进袖子,仿佛身上的肉被撕掉了一块。干笑了几声,满肚子的不甘心。 他愈想愈觉得不是味,自己平白无故的给他拿去了差不多一半的钱财――这三合嘴的管营可是他,而不是蒋佑功!就算要分润些好处给他,这四成也太多了。再说这次拿去的一百两更是没名堂――谁来负责警卫营地不都一样?跟自己完全没关系,却去塞了朱四这个狗洞! 朱四这小子看样子也不是善茬,知道这里有好处,还不得时不时要来分润一二? 越想他越觉得蒋佑功“不够意思”,心里不痛快。但是眼下自己要在这营地里“发财”却又少不了他这个“谋士”…… 忽然,刘有望的心里一动:说到谋士,常青云不就是现成的谋士?!要说本事,他可比蒋佑功大多了――堂堂的举人老爷,还当过两广总督的幕僚,官场上的事不比蒋佑功这个小小的哨官懂得多? 而且这常老爷,自从巧娘的事教训了一番之后,比以前可要听话多了。做事亦得力。关键是,他是个俘虏,死活都在自己手里,第一不用分银子给他,第二用不着忌惮他在外面乱说,第三,万一有什么事,把他干掉没后患。 刘有望越盘算越觉得自己的算盘妙。只是现在蒋佑功和他勾连已经很深了,很难把他安全的除掉…… 蒋佑功哪里知道这刘有望起了祸心。拿了图章便巴巴的来见朱四,恭维了几句国民军大队长之后,便悄悄地将这牛角小图章塞了给他。 “一百石白米,不成敬意。” 朱四懂这个切口,白米就是银子,一百石那就是一百两。他微微一笑,心道这三合嘴果然有油水!难怪这蒋佑功不肯调防,非要赖在三合嘴。 看来日后还可以再勒他一勒,不过现在么,正是粮食调运的关键时候,还是先稳住他再说。当下满脸笑容的“笑纳”了,还说了些抚慰人心的话。又说了最近粮船队就要到来,要他在三合嘴做好警卫工作,以防生变云云。 刘有望自打起了这个念头,心里便一直痒痒得。想着怎么能把蒋佑功“安全”地搞掉。他虽然脑子不灵活,可也明白,不管哪种方法去搞这个“兄弟”,都有很大的风险会牵连到自己,最好是能一劳永逸的叫他开不了口…… 这么复杂的阴谋,以他的水平自然是想不出的,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常青云给叫来了。 “老常啊,我朋友有件事,想请你谋划谋划……”刘有望有些忸怩迟疑的开口道。 “老爷请吩咐。”常青云一时不知所以然,问道。 “我有个朋友啊,有一桩买卖,生意不错。但是他忙啊――所以请了个掌柜的帮忙,但是这掌柜呢,没啥本事,也不做啥事,每年要分走一半的银子……”刘有望其实不太会说话,这么胡编已经有些乱了言语,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你说说,怎么把这掌柜的给赶跑了――还不能叫他有怨言?” 常青云听得莫名其妙。这是哪一出?刘有望这个人的出身他大略知道,就是赤贫的农家,被髡贼掳去当了假髡――这样的人哪来得作买卖的朋友?再说这刘有望说得事情也不合常理…… 他脑子转得很快,疑惑之后不过片刻就明白了:这“我有个朋友”就是“我自己”。这刘有望是在说他和蒋佑功的事! 常青云忽然来了兴趣,在他看来,蒋佑功和刘有望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会刘有望说得事情却表明二者之间存在矛盾。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联系到前后稍一推断就明白了:刘有望嫌蒋佑功在三合嘴拿到的利益太多,换而言之,他想“吃独食”。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常青云过去见得多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有望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一下?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要赶人走,不知道是怎么个赶法,要文赶还是武赶?” 刘有望见他胸有成竹,知道他有主意,不由大为高兴,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道道多!什么叫文赶,什么叫武赶?” “文赶,那自然是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请他喝酒,席间说几句软话,只说小店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请他另谋高就,再送上一大笔钱财,买个和气平安。” “这还得再出一笔钱,不好不好!武赶呢?” 常青云故意肃容道:“武赶容易,就是要看店东有没有势力了……” “怎么?”刘有望来了兴趣。 “说到武赶,那就是撕破脸皮了。不过撕破脸皮也有几种。一种,是店东财大势大,直接叫掌柜的卷铺盖滚蛋。掌柜的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得罪,只能乖乖的走人。” “嗯,这倒是听起来不错,不过这店东怕是没这么厉害。” “另一种,便是店东既然没势力。掌柜的被断了财路自然怀恨在心,必然会想着法子来报复。”常青云有意要吊他胃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被他反咬一口,店东也吃不消……” 刘有望听得入神,急道:“哪又如何呢?” “那就得看店东敢不敢下黑手了。” “噢?如何下黑手?”刘有望急问道。 “下黑手的法子千千万万。最容易的便是栽赃陷害。”常青云道,“诬他贪污偷盗柜上银两,当场拿住了,由不得他,只能自己写服辩卷铺盖滚蛋――可有一点,绝不能动官惊府,不然纠缠起来,店东亦要破财。” “嗯嗯,可是这事不保险啊。掌柜的没有贪墨,自然会想到是店东诬陷。岂不是要怀恨在心。” 常青云心中暗道,这刘有望还真是个狠心肠!便故意道: “有服辩在手,一般人不敢炸毛。亦算是长治久安了。可是这梁子定然是结下了,万一有朝一日落在他手,就不好说了……” “若要没有后患呢?” “要一劳永逸,那就不但要下黑手,还得下重手。”常青云道,“这就要店东有没有这个狠劲了。” 刘有望并不追问如何下狠手,想了想问道:“店东我知道,他连杀人的狠劲都有。” “光敢杀人还不成。若是被官府发觉,便是人财两空。” 刘有望沉默了半响,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良久,他才道:“常师爷,你办事牢靠,又是师爷出身,营地里许多事情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帮忙。” 常青云见他眼眸中一抹寒光,知道这人已经动了杀心,不由得心底一颤,赶紧躬身道:“多谢老爷看顾,学生一定尽力。” “这刘有望是要对蒋佑功下黑手啊。”易浩然沉吟道,“这倒是添了不少变数。” “是,所以我才急着来见你,不知道这事有无影响……”常青云说道。 下黑手成功,蒋佑功去职也好调防也好,三合嘴还是要有个中队镇守的;下黑手不成功,刘有望肯定要被免职查办。 但是这些能不能对他们的行动有助益却不好说。易浩然一时间也难以下这个判断。但是三合嘴的管营要暗害负责警戒的国民军中队的队长,这事对他们肯定是很有利,但是如何利用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后来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常青云说。 “有什么变化没有?” “倒是给了我不少职司要我经管看顾,还要时时查账盘点”常青云苦笑道,“很是繁忙――我如今是营地里有头面的人物了。我看,他是有些对我‘委以重任’的意思。” 易浩然转了几个圈子忽然道:“我明白了――这刘有望是在试用你!” “试用我?!” “嗯。”易浩然点头道,“你上次和我说过,蒋佑功和他勾连很深。” “是,蒋佑功不来,他捞不到这么多银子。”常青云将蒋佑功和刘有望的勾结说了一遍。 “所以说了,他要看看你能不能代替蒋佑功。”易浩然笑道,“你若是能代替他,这刘有望就要下黑手了。” “原来如此!”常青云恍然大悟,想到这刘有望看似粗鄙,下手却能如此无情,不由得背上冒汗。 “这的确是个可乘之机。只是如何去乘,学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易浩然有些苦恼, 第二百二十三节 翻脸无情 哪家商家合适呢?常青云说与其另外找人,不如就找收购米布的蒋掌柜的瑞锦堂绸缎庄,在梧州也是百年老字号,几代传承,有底子有信用,交到他们柜上存肯定没问题。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过了几日,瑞锦堂派了几个伙计,又悄悄把银子运了回去,留下三枚牛角小图章。 “闹半天这银子就是到这里转一圈,又给送回去了。”刘有望看着这三枚图章有些恋恋不舍,“都没捂热。” 蒋佑功却没他这么多愁善感,他随手把自己和给朱四的图章塞入怀中,道:“这银子带在身上容易出事,存在这大铺子里反倒是安全……” 刘有望看着他把印章藏进袖子,仿佛身上的肉被撕掉了一块。干笑了几声,满肚子的不甘心。 他愈想愈觉得不是味,自己平白无故的给他拿去了差不多一半的钱财――这三合嘴的管营可是他,而不是蒋佑功!就算要分润些好处给他,这四成也太多了。再说这次拿去的一百两更是没名堂――谁来负责警卫营地不都一样?跟自己完全没关系,却去塞了朱四这个狗洞! 朱四这小子看样子也不是善茬,知道这里有好处,还不得时不时要来分润一二? 越想他越觉得蒋佑功“不够意思”,心里不痛快。但是眼下自己要在这营地里“发财”却又少不了他这个“谋士”…… 忽然,刘有望的心里一动:说到谋士,常青云不就是现成的谋士?!要说本事,他可比蒋佑功大多了――堂堂的举人老爷,还当过两广总督的幕僚,官场上的事不比蒋佑功这个小小的哨官懂得多? 而且这常老爷,自从巧娘的事教训了一番之后,比以前可要听话多了。做事亦得力。关键是,他是个俘虏,死活都在自己手里,第一不用分银子给他,第二用不着忌惮他在外面乱说,第三,万一有什么事,把他干掉没后患。 刘有望越盘算越觉得自己的算盘妙。只是现在蒋佑功和他勾连已经很深了,很难把他安全的除掉…… 蒋佑功哪里知道这刘有望起了祸心。拿了图章便巴巴的来见朱四,恭维了几句国民军大队长之后,便悄悄地将这牛角小图章塞了给他。 “一百石白米,不成敬意。” 朱四懂这个切口,白米就是银子,一百石那就是一百两。他微微一笑,心道这三合嘴果然有油水!难怪这蒋佑功不肯调防,非要赖在三合嘴。 看来日后还可以再勒他一勒,不过现在么,正是粮食调运的关键时候,还是先稳住他再说。当下满脸笑容的“笑纳”了,还说了些抚慰人心的话。又说了最近粮船队就要到来,要他在三合嘴做好警卫工作,以防生变云云。 刘有望自打起了这个念头,心里便一直痒痒得。想着怎么能把蒋佑功“安全”地搞掉。他虽然脑子不灵活,可也明白,不管哪种方法去搞这个“兄弟”,都有很大的风险会牵连到自己,最好是能一劳永逸的叫他开不了口…… 这么复杂的阴谋,以他的水平自然是想不出的,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常青云给叫来了。 “老常啊,我朋友有件事,想请你谋划谋划……”刘有望有些忸怩迟疑的开口道。 “老爷请吩咐。”常青云一时不知所以然,问道。 “我有个朋友啊,有一桩买卖,生意不错。但是他忙啊――所以请了个掌柜的帮忙,但是这掌柜呢,没啥本事,也不做啥事,每年要分走一半的银子……”刘有望其实不太会说话,这么胡编已经有些乱了言语,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你说说,怎么把这掌柜的给赶跑了――还不能叫他有怨言?” 常青云听得莫名其妙。这是哪一出?刘有望这个人的出身他大略知道,就是赤贫的农家,被髡贼掳去当了假髡――这样的人哪来得作买卖的朋友?再说这刘有望说得事情也不合常理…… 他脑子转得很快,疑惑之后不过片刻就明白了:这“我有个朋友”就是“我自己”。这刘有望是在说他和蒋佑功的事! 常青云忽然来了兴趣,在他看来,蒋佑功和刘有望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会刘有望说得事情却表明二者之间存在矛盾。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联系到前后稍一推断就明白了:刘有望嫌蒋佑功在三合嘴拿到的利益太多,换而言之,他想“吃独食”。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常青云过去见得多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有望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一下?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要赶人走,不知道是怎么个赶法,要文赶还是武赶?” 刘有望见他胸有成竹,知道他有主意,不由大为高兴,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道道多!什么叫文赶,什么叫武赶?” “文赶,那自然是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请他喝酒,席间说几句软话,只说小店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请他另谋高就,再送上一大笔钱财,买个和气平安。” “这还得再出一笔钱,不好不好!武赶呢?” 常青云故意肃容道:“武赶容易,就是要看店东有没有势力了……” “怎么?”刘有望来了兴趣。 “说到武赶,那就是撕破脸皮了。不过撕破脸皮也有几种。一种,是店东财大势大,直接叫掌柜的卷铺盖滚蛋。掌柜的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得罪,只能乖乖的走人。” “嗯,这倒是听起来不错,不过这店东怕是没这么厉害。” “另一种,便是店东既然没势力。掌柜的被断了财路自然怀恨在心,必然会想着法子来报复。”常青云有意要吊他胃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被他反咬一口,店东也吃不消……” 刘有望听得入神,急道:“哪又如何呢?” “那就得看店东敢不敢下黑手了。” “噢?如何下黑手?”刘有望急问道。 “下黑手的法子千千万万。最容易的便是栽赃陷害。”常青云道,“诬他贪污偷盗柜上银两,当场拿住了,由不得他,只能自己写服辩卷铺盖滚蛋――可有一点,绝不能动官惊府,不然纠缠起来,店东亦要破财。” “嗯嗯,可是这事不保险啊。掌柜的没有贪墨,自然会想到是店东诬陷。岂不是要怀恨在心。” 常青云心中暗道,这刘有望还真是个狠心肠!便故意道: “有服辩在手,一般人不敢炸毛。亦算是长治久安了。可是这梁子定然是结下了,万一有朝一日落在他手,就不好说了……” “若要没有后患呢?” “要一劳永逸,那就不但要下黑手,还得下重手。”常青云道,“这就要店东有没有这个狠劲了。” 刘有望并不追问如何下狠手,想了想问道:“店东我知道,他连杀人的狠劲都有。” “光敢杀人还不成。若是被官府发觉,便是人财两空。” 刘有望沉默了半响,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良久,他才道:“常师爷,你办事牢靠,又是师爷出身,营地里许多事情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帮忙。” 常青云见他眼眸中一抹寒光,知道这人已经动了杀心,不由得心底一颤,赶紧躬身道:“多谢老爷看顾,学生一定尽力。” “这刘有望是要对蒋佑功下黑手啊。”易浩然沉吟道,“这倒是添了不少变数。” “是,所以我才急着来见你,不知道这事有无影响……”常青云说道。 下黑手成功,蒋佑功去职也好调防也好,三合嘴还是要有个中队镇守的;下黑手不成功,刘有望肯定要被免职查办。 但是这些能不能对他们的行动有助益却不好说。易浩然一时间也难以下这个判断。但是三合嘴的管营要暗害负责警戒的国民军中队的队长,这事对他们肯定是很有利,但是如何利用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后来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常青云说。 “有什么变化没有?” “倒是给了我不少职司要我经管看顾,还要时时查账盘点”常青云苦笑道,“很是繁忙――我如今是营地里有头面的人物了。我看,他是有些对我‘委以重任’的意思。” 易浩然转了几个圈子忽然道:“我明白了――这刘有望是在试用你!” “试用我?!” “嗯。”易浩然点头道,“你上次和我说过,蒋佑功和他勾连很深。” “是,蒋佑功不来,他捞不到这么多银子。”常青云将蒋佑功和刘有望的勾结说了一遍。 “所以说了,他要看看你能不能代替蒋佑功。”易浩然笑道,“你若是能代替他,这刘有望就要下黑手了。” “原来如此!”常青云恍然大悟,想到这刘有望看似粗鄙,下手却能如此无情,不由得背上冒汗。 “这的确是个可乘之机。只是如何去乘,学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易浩然有些苦恼, 第二百二十四节 戏箱 “且行且看吧。”常青云道,刘有望的“野心”若是在平时,倒可以徐徐图之,挑拨离间……可玩的花样很多。但是眼下粮船运到在即,也来不及玩这些花样。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只是这戏箱的事情,眼下可有眉目?这刘有望天天都在问这事。我没想到这人戏瘾这么大。”他摇头说。 “戏箱有。”易浩然笑道,“只是没意义。拿不出来。” “噢?在何处?” “就在三总府内――总镇府的库房里。”易浩然说,“我从一个老吏那里得知,万历年梧州的镇守太监喜欢听戏,专门从北边带来了个戏班还有全套的戏箱,离任的时候人走了,这些行头戏箱搬运不便,就全丢在梧州了。一放就是几十年――这些年无人动过,应该保存尚好。” “这不就是和没有一样。”常青云失望道。三总府现在是禁区,出入人员都有严格管理。就算是刘有望本人也没法子把戏箱给提取出来。 “是没用,不过好歹可以给你搪塞一下。”易浩然道。 “也只能如此了。”常青云点头道,“我先回去。” 他起身要走,忽然易浩然叫住了他:“慢!” “?” “我忽然有了个计谋,只是不知是否妥贴……” “你且说来听听。”常青云有了兴趣。 “只是这法子是还要从戏箱上去找。” “戏箱拿不出来,徒唤奈何!” 易浩然点头:“以我们的能力自然是取不出来的。不过,叫刘有望去,说不定就可行。” “这个,怕也不成吧。”常青云为难道,“刘有望虽说最近听戏有些痴迷,事情轻重总还是明白的:三总府如今是髡贼的禁地,就算是他要进去都得事先通报,断然不可能悄悄地拿出来……” “那就让过明路拿出来。”易浩然道,“他好歹也是本地的假髡头目之一,这点脸面都没有?” “这还真不好说。”常青云皱眉道,“如今正是战火兵威的时候,要弄戏班?刘有望怕也不敢去要……” 他说着话忽然怔住了,一个念头瞬间窜上了他的心头――这么办或许有戏!常青云暗想。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好,那且试试看。” “你有法子了?” “虽无十足把握,亦有六七成。”常青云道,“只是你有什么计策?” “你且听我说……” 常青云会到营地,将戏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刘有望说了。 “老常,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找到吗?”刘有望有些不满地说道。三总府如今是禁区,出入盘查很紧,便是归化民也不能随意出入。何况是从里面搬七八个大箱子出来! “惭愧惭愧。” “你也别惭愧了,说说看吧,还能想个什么辄来?总不见得这戏箱只有总镇府里才有吧。” 常青云说:“如今这梧州城里,有全份戏箱的,还真只有总镇府里有了――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置办的起的……”他停了下,看了看刘有望,“学生倒还有个法子。” 解迩仁可不知道眼下暗流涌动,有人要给他“颜色”看。在他看来,目前梧州的局势已经大幅度好转了。首先是广西方面连战皆捷;黄超在粤北也稳定住了局面,不但击败了土匪,也将暴动的瑶民的范围控制在了连阳三属里,没有进一步的扩大;急速膨胀的国民军虽然战斗力不高,损失很大,但是通过大规模的进驻各县城、交通要道和道路巡逻,有效的遏制住了熊文灿的“纵兵为匪”的计划,各地和道路的治安有明显的好转。 这些胜利反映到梧州的民情上,便是各种谣言的衰落,原本“澳洲人不行了”的流言一度尘嚣至上,搞得梧州城里人心惶惶。随着捷报不断传来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甚至民间非议最大,一度如脱缰野马的粮价问题,在传来澳洲人即将有粮船队抵达的消息之后也出现了小幅度的回落。这可是梧州光复之后的头一回。 这个消息是在他收到粮食从三水启运之后,吩咐归化民干部有意泄露出来的。果然成效斐然。这种小手段虽然算不了什么,却让解迩仁觉得很得意。 民心渐安,梧州境内虽依旧有小股土匪造乱,但是已无大患,城里城外的治安状况大幅度好转。连带着如今召开咨议局的会也很少有代表缺席了。 眼下他诸事顺手,颇有志得意满之感:想不到自己确实有治世颇有理政之才!当初他申请外调担任地方主官的时候还颇有些惴惴。去刘牧州和明郎那里谈话的时候,心里更是没底――因为谈话持续的时间都有一个多小时,看似简单随意,却是一场“面试”。 虽说最后他的面试“合格”,甚至可能是优秀――否则也不会把梧州这样的重镇交给他。但是解迩仁毕竟没什么地方行政工作经验可言。贸然接手一个百废待兴的中古城市。他再怎么“志存高远”,心里也是没底的。 现在最难熬的部分终于过去了,眼下不但政务顺手,蔡兰的转变更是让解迩仁的自信心暴涨。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搜集材料,准备以梧州的接收、治理过程中的施政心得体会撰写成长篇通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回临高,在“两刊一报”上发表――既然决定了走地方行政长官这条路线,就得尽快给自己积累政治资本。 正当他正在想着如何在整体上规划这篇长篇报道的时候,有人进来禀告: “三合嘴营地管营刘有望来了,说想向首长当面汇报工作。” “噢?他怎么来了。”解迩仁即有些意外,又觉得高兴。 刘有望这个人平日里很少在梧州城里露面。解迩仁对他的印象却不错。刘有望在三合嘴干得坏事并不是一点都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多多少少的从归化民、留用人员口中知道一些他在所作所为的传闻。但这毕竟是道听途说的传闻,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 解迩仁觉得,传闻肯定有一定的真实性――毕竟这类事情在临高也无法做到完全绝迹,更何况是这样新开辟的地区。在他心目里,刘有望大致就是符有地的角色。有才干,私德差。毕竟他作为梧州本地最重要的归化民干部之一,在完全没有配备下属,只靠着留用人员的情况下管理着三合嘴营地里好几千俘虏和流民――这些人既是人力资源,可也是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他不但把营地管理的井井有条,没有暴发骚乱。还把交待的各种任务一一落实执行到位,毫不含糊。而且这些成绩都是在外有治安压力,内部粮食供应不足的前提下完成的。光这份工作能力,在归化民干部中就算是相当出色了。解迩仁甚至对他有了招揽的想法。 解迩仁自打决定走地方行政长官的路线,便对归化民干部很是上心,毕竟这些人是到了地方之后的左膀右臂。自己夹袋里必须有几个备用的人选。 然而刘有望对他却有些冷淡,几次谈话都左顾而言他。而且其他归化民干部大多是时时刻刻来他面前打转,有事没事都要来“汇报工作”,唯恐不能给他留下印象。唯独这刘有望却是没事不进城,进城之后开完会办完事就走人,决不再城里多待。平日里就窝在三合嘴。 解迩仁一时间有些糊涂了,也不知道是他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后来他查阅了刘有望的干部档案,看到他参军前曾经在农委会黄超的手下工作过,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刘有望是黄超的人,怪不得和自己态度冷淡! 不过他倒是没死心――这黄超去粤北,选择的行政班底里却没有选刘有望,说明刘在他的心目中地位不高,属于不堪重任的角色。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可以挖一下墙脚的。 “请他进来吧。”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谈什么事情?解迩仁不觉还有些期待。 “报告首长!”刘有望立正行了个军礼,“刘有望前来汇报工作。” “你请坐吧。”解迩仁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刘有望的面相他一向不太喜欢,虽然颅相、面相在21世纪都被斥为“伪科学”,谈论起来很不符合“政治正确”,但是凭他多年的媒体工作经验来说,这些东西并非无稽之谈。这刘有望长得就是一副典型的低阶层恶人的相貌。 “是,首长,谢谢首长。”刘有望心里有些惴惴。一开始听了常青云的建议他很是迟疑:他再喜欢听戏也知道轻重:常青云给他想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但是说到底唱戏听戏都是消遣,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亲自来讨要戏箱,会不会被首长视为“不识大体”?而且自己在营地里干得种种坏事难免会传到首长的耳朵里,万一惹恼了首长,新账老账一起算,他可就算是完球了。 第二百二十五节 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虽然没文化,但是小时候流浪的时候亦听过乡间老人讲古。里面就讲到:古代的大官宠臣为了验证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不衰,会故意上奏,请求一些非分的恩典。 如果皇帝一口答应,就说明仍旧宠信自己,若是迟疑之后再答应,则宠信已衰,若是立刻回绝,那么就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如今自己也可以用戏箱的事来试探下解首长对自己的看法。要是对自己信任有加,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慢慢想法子把蒋佑功给赶走了。 至于自个在营地里干得那档子事,三合嘴营地基本上是一个封闭的营地,里面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归化民干部。负责在外围监督警戒的蒋佑功和又是他沆瀣一气。留用人员更是无人敢撩他的虎须――毕竟在营地里他可是掌控着生死大权的。他纵然在里面干了许多招惹民怨的事情。但是俘虏和难民至少生计无虞,亦不会闹事。 这么想来他心里就还有底了,今天便特意来见解迩仁。 “你有是什么工作要汇报的?” “是这样的。”刘有望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落了座,“我在三合嘴营地里,办了一个戏班子。” “噢,戏班子?”这事还真新鲜!解迩仁想。 “是,”刘有望心想这就得看常青云的教给他的套路对不对了,“营地里俘虏原本就有富家大户的家养的戏班人员,戏子和乐手都有。外来的难民里也有这样的人。我寻思着,营地里关着那么多的俘虏和流民,虽说元老院给他们饭吃,让他们做工,到底也是群聚了好几千人,不给他们些消遣,压抑久了,只怕会闹出乱子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解迩仁的脸,看他面色如常,这才壮着胆子说下去:“所以我就寻思着把他们组织起来,弄个剧团演戏,一来给大家提供些消遣娱乐,二来也可以作为文艺宣传的一个阵地……” 这下可挠到了解迩仁的痒处。他自己就是做文宣出身,在临高的时候也掺和过不少群众宣传活动,对这方面堪称即有理论又有心得。到了梧州之后也算是小试牛刀,搞了不少宣传工作――虽然条件有限,只能在墙壁上刷刷标语,搞些读报栏之类的。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壮汉,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粗人居然能想到“文艺武器”――真是人不可貌相。元老院对人的影响力果然强大。想到这里,解迩仁由衷的赞美元老院。 刘有望见解首长盯着自个看,不由的腿肚子发软,心里发虚。常青云给他出得主意就是把戏班子提升到“文艺宣传”这个高度上来大吹特吹,肯定能打动解首长的心――因为澳洲人最好这一口。 常青云在临高蹲战俘营的几年,虽然在肉体上对他是折磨,不过事后他也觉得是一场难得的修炼。在临高,他见识了许许多多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物,通过髡贼的言行和政策,多少也能揣摩到他们的想法。再想起当年澄迈大战前自己对髡贼的认知,简直如孩童般无知,却又是那么的狂妄自大。 现在他给刘有望出得主意,不仅是迎合了髡贼的口味,更是对解髡这个人的揣摩――这种本事他原是很大的。他在俘虏营里这些时日,或出去办事或听人言谈,基本上摸透了解髡的脾气爱好。所以这个主意拿出来算是有的放矢。不敢说百分之百有用,但是肯定能上靶。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解迩仁的脸上浮出了笑容:“你的想法很好啊。” 看到解首长肯定自己,刘有望顿时有了底气,忙笑道:“这还不是元老院教导的好!从前我看报纸,首长就说过:‘文艺是武器,是阵地,我们要占领这个阵地’……” “想不到你的理论水平还不错。”解迩仁对他大为赞赏,“既然如此,这个戏班你就继续办下去。过些日子等局面稳定了,说不定还要你们到梧州城里来演出呢。” “是,我最近已经叫他们在排戏了――不过他们目前只会旧戏。想排几出新戏又没有剧本。” “这个容易。”解迩仁此刻心情不错,“剧本,我过几日叫联勤送来就是。” “太感谢首长的关心了。”刘有望做出感激的表情来,“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戏班子最近在排戏,但是没有戏箱,只能清唱,也没法演出。”刘有望道,“后来有俘虏说,总镇府里有几十年前镇守梧州的太监留下的戏箱。我想请示一下,能不能把这些戏箱暂借给戏班用?” “三总府里还有这个?”这倒有些出乎解迩仁的意料。照规矩,这些东西都是企划院登记造册的。一部分就地使用,一部分后送。戏箱这种东西优先级是排在最后的,他申请就地使用并无关系,暂时借用的话登记一下就就容易了。 “这事容易,我来协调一下就可以了。”解迩仁点头,“你明天带几个人来赵赵丰田,把箱子搬走就是――暂时就算是借给你们用得,以后再补办手续。不过东西你们可得看好了,不能少了坏了。” “是!”刘有望立正道,“我会叫他们好好爱惜的。首长放心。” “我信得过你。”解迩仁做出欣赏器重的表情来,“最近粮船队要来,你要弹压好营地,不可闹出骚动来。” “是!” 这常师爷还真tnd是个人才!从解迩仁那里出来刘有望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现在看来,不但常师爷能干,解首长对自己也很信任,就把蒋佑功给干掉指日可待! 八月四日一早,第一中队便搭乘内河舰队的巡逻船只从梧州出发,开始了他们的巡航工作。这次的巡航和往日不同――平时巡航是当天往返。而今天,他们要一直巡航到封川县城,在那里等候运粮船队抵达再护送返航。 钱多站在南薰门城楼上目送着船队喷吐着黑烟缓缓离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第一中队出发之后,梧州的守备力量便被严重削弱了。偌大一座城池只剩下他手下的连队来守卫了。 远眺三合嘴,浮桥锁江,营地里炊烟袅绕。各处营垒都传出了号声。听到号声,钱多的心稍稍安定。这在三合嘴的国民军第三中队现在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仰赖的外援了。 然而他对第三中队和蒋佑功并不放心――蒋佑功的旧军队习气很是浓厚,手下又大多是收编的明军降丁,要说上战场拼杀战斗力还是有一些的,但是纪律散漫,韧性不足。关键时候指望不上。 “传我的命令,今天德政门不开,只开四门。各处哨兵和巡逻队减一半。” 缩减城门哨兵和巡逻队,这样他能分出一个排的人白天休息,担负夜间的执勤工作。 缺口的放哨和巡逻的工作,他交给了郑二根指挥下的“治安队”来负责。这些人多是留用衙役和就地招募的贫民,纯粹是当门神维持下治安。 “朱大队长,你看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强的?”钱多问道。 朱四现在空有一个国民军大队长的头衔,实际却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城里他只剩下两个警卫员和一个传令兵可以直接指挥了。一整天他都陪着钱多到处转悠,跟在后面呼幺喝六。 梧州集成中队捷报频传,李冬和他的部下的名字多次出现在军内的嘉奖通报上,让朱四看着很不舒服。 “李冬这小子真td走狗屎运!”朱四现在有了很大的危机感,李冬的中队表现这么抢眼,立功受奖晋升那是很快的事情,搞不好没多久就会改编为伏波军――这样的事情在两广战场上已经有过先例,他就是堂堂的伏波军上尉,在自己面前可就要抖起来了……一想到过去自己对他颇有刁难之处,万一发达了要报复自己可怎么办? 不过,他又暗暗安慰自己,兵危战凶,这粤北的战斗十天半月也结束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小命送了――国民军的伤亡可不小,时不时就有某中队全军覆没或者被重创的消息。 相比之下,自己待在梧州倒是平安无事,只要战事顺利,最后论功授奖晋升总少不了他,想到这里他又豁达起来了。 听到钱多询问,他立刻应道:“钱连长布置的很到位了。我没什么好补充的。夜间兵力虽然少,但是我们有城墙城门,关闭城门之后不要说小股敌人,就几千明军也冲不破。” 这不算夸张。梧州的城墙经过修复之后,任何敌人要在伏波军的火力下攻城,都得配备有大炮和各种攻城机械。 “周边情况呢?” “侦缉队昨晚回来报告:离城15公里范围内没有发现大股敌人。” 钱多没有说话,实话说负责侦察的如果是伏波军,那么他果还是放心的,但是侦缉队这种鱼龙混杂的留用人员队伍,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第二百二十六节 被捕 这支队伍里有一些招降来得明军夜不收,平日里搜集的情报也还算准确。再说眼下也没能力去置疑侦缉队的情报是否准确,只能勉强认可这一结果。 “虽然有情报,我们也不能大意了。”钱多心想,他倒不是太担心夜晚:正如朱四所言,夜晚城门紧闭,小股敌人能摸到城下也无用。反倒是明天白天。虽然附近没有大股敌人,但是小股敌军也能趁着明天粮食到港的机会来进行袭扰。 袭扰虽然不至于破坏粮船队,但是至少能制造恐慌的气氛,也能拖延船队卸载。虽无威胁,却是个麻烦。特别是解首长眼下对“市面安定”看得很重,不希望发生惊扰百姓的事情。 如果兵力充裕些,他会派出一个排到周边进行一次清剿工作,不求消灭多少敌人,至少可以把在梧州近郊活动的小股匪徒驱逐出去,使其无法影响货运。但是现在他实在抽不出人了。 “先这么凑合着吧。”钱多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想不出哪里还能再变出士兵来了。 白天虽然没有宣布戒严,但是百姓们依旧可以从某些蛛丝马迹里猜测到有大事要发生。谨慎些的,家里略有薄产的人便干脆不出门了。 骆阳明却照旧在外面奔波,忙得脚不点地。待到事情都安排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后了。 虽说该做得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其他事情都得等粮食运到之后才能大展拳脚。照理这会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不过他依旧没有忘记易浩然的外调问题,回家之前又去了一回赵丰田那里,得到的回答还是“没有回复”。 “就算查不到,至少也得有个回复吧。”骆阳明觉得奇怪。这明显不符合工作流程嘛! “你不要着急。”赵丰田说,“这两天忙,等粮食一入库我就从源头给你查。看看到底哪个环节出来了问题。我还是那句话,真不放心就把他抓起来,等查清了再放出来。” 骆阳明迟疑了一下,实话说虽然自己有直觉郝冉是个可疑人物,但是他始终没有可以作为“罪证”的东西落在他手里。除了他平日里经常出门算一个。 平日里郝冉最经常接触的人只有个蒋秋婵,她是梧州本地人,有根有脚,丈夫又被明军所杀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当大明奸细的可能性。 况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郝冉都是个堂堂正正的方正君子,并不是什么奸邪之徒。店里家里的众人都对他有好感,连温铁头都说“郝先生是个好人”。 片刻,他下了决心:这个当口,宁可错抓,不能错放。他低声道: “老赵!实话说我对他还是不太放心。还是按你的说法。先拘起来。等过几天有结论了再放出来。” “就这样吧!”赵丰田见他对郝冉此人如此上心,也由不得重视起来,“我马上通知郑二根,叫他抓人。” 送走了骆阳明,赵丰田也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这些天他一直围绕着运粮的工作忙,的确忽视了外调函的问题。就算藤县的客观条件无法做外调,藤县县办也会出个回复函过来。绝不会音讯全无。 难不成这函件在哪个环节上遗失了?赵丰田原本想等运粮工作结束之后再去查一查,现在仔细想来却觉得十分可疑,他想:事不宜迟,还是立刻去查找一下比较安心。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人拿来了公文收发登记簿等基本簿册过来,把管理收发的机要员也叫了来一起核对。 按照流程,这份外调函在县办起草成文后,由解迩仁签字批准,随后装入专用公文袋发往目的地。对方收到件之后进入处理流程,再回复过来。每个环节都有交接。一查就知在哪里出了问题。 按照赵丰田这里的文件编号,机要员很快查到了当天文件就被送到解迩仁的办公室去等候签字。但是,第二天从解迩仁办公室返回来的文件里却没有这份文件! 这下赵丰田有些慌神了。解首长虽然有不少问题,但是工作方面并不懈怠。除了一些较为重要的事情他会留几天考虑之外,这类等因奉此的例行公文第二天肯定会签署。 “把后面几天的登记都查一查!一直到今天为止!”赵丰田命令道。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赵丰田不死心,又把藤县的所有来文登记全部检查了一遍,也没有这份文件的编号。 这下赵丰田彻底懵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性:解首长把这份文件留在他那里,没有签发――这个严格说是不合程序的,公文只要一生成编号就得有下落。他不同意这件事也得按程序退回,绝没有扣留文件的做法。 郝冉的外调文件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这也太蹊跷了! 他是老归化民干部,知道这事情怕是十分复杂,不由得紧张起来。立刻吩咐人把郑二根找来。 “老郑,你立刻派人,把骆阳明的米铺,把里面一个叫郝冉的师爷抓起来。” “是!”郑二根答应道,“抓起来之后呢,有审讯方向吗?” “先关押起来。这是预防性的拘捕。” “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 郑二根走了之后,赵丰田在办公室里喝了好几杯茶,也没理出个头绪来。这文件到底是这么回事?!现在看来,问题只可能出在解首长的办公室那边…… 最近这段日子,解首长一直在府衙和三总府之间来回办公,文件箱也会随身携带。也不好判断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有到办公室去查问了。”赵丰田心想,这文件无故消失必有缘由,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易浩然此时正在房中改齐立恒的上午来授课时写得描红。他在写得好的字上打上红圈,又把几个写得差得打了墨杠,端端正正的写上范字。 这作业也批改的差不多了,易浩然心想,这也是最后一次给这孩子批改窗课了。今晚就是行动的时刻,一场混战之后不论死活,他都不可能再来这里授业解惑了。 阿恒是个聪明的孩子,颇有天赋,可想而知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读书人。可惜,年纪轻轻便死于乱军之手。 若是能给他假以时日,细心教导,这孩子未来在科举上的前途亦不可小觊。然而眼下国是日非,哪里还容得下读书人的一张书桌。髡贼一旦窃据华夏,名教必遭灭顶之灾,到时候大约连圣贤书都不会有人再读,何况科举! 这孩子大约也会被耽误吧,没了父亲的佑庇,未来的人生大约也会很艰辛。乱世之中,人不过是飘萍一叶,随波逐流而已…… “郝先生。”阿纯出现在门口,神情有些紧张,“外面有几个捕差找您。” “噢,”易浩然的笔顿了一下,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 说罢,他把最后几个范字写好,将笔墨收好,这才款步来到店堂里,几个假髡警察正在等他。 “你就是郝冉?”为首的问道。 “学生就是。”易浩然心情平静,毫无波澜。 “这是拘捕文书。”警察拿出一纸文书。 李文升急匆匆的从账房里走了出来,神情紧张又激动,问道:“这是这么回事?!为什么要抓郝先生?他犯了什么事?” 警察说:“我们奉命办差。到底犯了什么事,到局子里再说。” “平白无故,如何拿人?郝先生是给我们东家骆老爷当差,骆老爷是本府善后局的局董,你们休要造次。” “老先生,你莫要激动,”为首警察和颜悦色,“这是拘捕文书,我们也是公事。莫要让大家都为难。” 易浩然道:“不要紧。学生没做什么亏心的事,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便去。不碍事。”说罢他拱了拱手对李文升道:“烦你向东家回禀一声,账目都在远处,上月的账目已经盘清。另烦向蒋家的大姐也告知一声,这几日教不了立恒了。他的窗课本子我都批好了,就在桌上。” 李文升见他态度平静,言辞安详,隐隐有“辞路”之意,眼下两广战事未平,梧州行得是“军法”,杀人如家常便饭。郝师爷一担被捕,搞不好明日就会头颅高悬在城门口。他来这些日子,和店里、宅邸里诸人相得益彰,彼此都有了感情。李文升更不想他的棋友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赶紧道:“先生莫要灰心,等老爷一回来我就去禀告他,让他设法营救。”说罢又对警察道:“几位差爷,我家老爷是善后局局董,常在解老爷面前奔走。几位差爷请多多照应这位郝先生,定有重谢。”说罢,又叫阿纯去柜上拿四个银元过来。 “这四元钱,给几位差爷买双草鞋穿。” 几个警察都面露欣喜之色,然而带队的却不假颜色,道:“钱你收起来,我们是不要得。你们找谁申诉是你们的自由。人我们自然会好好对待。带走!” 第二百二十八节 起更了 夜色渐渐浓,梆子声响起,已到了起更时分。梧州城外的间,一支小小的队伍悄悄地向梧州城前行。 这支小队伍穿着黑衣,脸涂锅灰――和乡间活动的土匪别无二致,这样的小股队伍时常可见,路经的村落乡勇已经见怪不怪,若无靠近村落的敌对行动,夜间是不会有人告警的。 这支小队伍便是宋铭的人马了,按照事先的安排,入夜时分他便带着队伍从白天潜伏的山地启程,直扑梧州。 按照计划,蒋锁将带着内应在城墙上接应他――地点是梧州最为冷僻的大云门附近。这里在澳洲人进攻梧州的时候遭到了大量火炮轰击,城墙毁损严重,虽说后来解迩仁组织难民壮丁修复城墙,基本将城墙修补完整,但是原来的谯楼、窝铺、马面、女墙、垛口等防御设施大多没能修复或者修复的十分草率。部分大的豁口上的城墙修补也达到原来的高度,而且北向城墙下只有壕沟,不论是越过壕沟还是爬墙都容易些。 最关键的是,易浩然等人在城中的打探,知道大云门的守备力量最为薄弱。这里原来是第二中队驻防,第二中队出发接应船队之后,负责警戒只有伏波军一个班并侦缉队一个小队,不足五十人驻防――夜间这里的驻防力量还要少一半。 这仅有的警戒兵力都集中在大云门和周边。也就是各处城门之间的城墙,基本上是无人值守的,只有游动哨和定时的巡逻队。只要动作够快加上一点好运气,就能轻松的逾越城墙不被发现。 此刻大云门往阳明门的城墙上,侦缉队的两个游动哨正在巡逻。他们都是梧州战役前后被收容的溃散的明军降丁。安置在侦缉队里当些杂差混口饭吃。 王肯和麦当久混行伍,两人虽然不是同姓,但是投缘,便结为了异姓兄弟。被澳洲人收编之后也是一同当差。 当侦缉队待遇菲薄,只不过是口饭吃。二人自然不甘心。一直琢磨着如何“捞一票大的”,然后便一走了之。 有这般想法的老,自然逃不过易浩然的慧眼。他通过蒋锁和其他人,几次试探,认为他们可用,便用“擒斩真髡,立下奇功”这个香饵把二人拉上了船。 易浩然并在城内发展很多内线,苟二提供给他的城内可发展的旧明残部虽多,但是他十分审慎。自古密谋败露的,大多是内部有人叛卖。拉进的人愈多,失机走风的可能性就愈大。 故而易浩然入伙之后,定下的前提便是只拉拢发展那些关键性岗位上的人,无关紧要的一般人员, 王肯和麦当因为是久驻大云门,亦是关键性的人物。今天一早,他们就得到消息:今日要动手,要他们晚上巡哨的时候,设法接应。 若是平日里,第二中队驻守大云门一带,夜间游动哨都是一个国民军配一个侦缉队。要想接应,要么拉国民军下水,要么半路上把他干掉。两者都有很大的风险。相比之下,今夜就没什么难处了。 因为人手短缺,侦缉队不但要单独巡逻,巡逻的长度也增加了,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愈发低了。 眼瞅着城内打了二更三点,两人对视一眼,便将手中的提灯举高露出马面,如此这般三次。发出接应的信号来。 按照约定:他们从二跟二点开始发这样的信号,若回应,隔一点再做一次,连着三次若是回应,这事就算黄了。 信号发出后不久,便见城下传来蛙叫声,三声紧,三声慢,最后又是三声紧。 二人对视一眼,来了!当下麦王肯将灯笼再次举起,确认收到。麦基从不远处埋藏在守城物资堆里的几捆绳索拿出来,在城垛上系好,抛了下去。 不多片刻,便两个黑衣人背着刀盾从垛口上爬了上来,双方并不交谈,上城人员放下绳索,从缒城而下,迅速隐没在城下的街道中。 二人看得暗暗心惊:这是什么人马?居然如此精悍!正在疑惑间,最后上城的人一招手,低声道:“你们,过来!” 两人心惊胆战,赶紧迎了过去,不由自主的点头哈腰:“见过老爷” “这里就由你们看守,过一会城内会乱起来――你们不用害怕,安静等着便是,这里不会有人来得!”说完这几句,他敏捷的纵身一跃,拽住绳子滑了下去。 几个小时前。 “这就是三总府的戏箱?”刘有望看着壮丁们在云的指挥下把八口大箱子抬了进来。 “正是!”云笑道,“老爷您到解首长面前一番话,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刘有望腆着肚子,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快把箱子都抬到后面去,一会我要仔细瞧瞧,都有些什么花样!” 他今天的感觉极好,一番花言巧语骗得解首长答应把戏箱给他不说,言辞中对他似乎很有好感。几口戏箱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消遣的玩意。这首长的器重可难得!这些来他在好几位首长手下都办过差事。都没得什么好脸。自己资格很老,职务却始终上不去,就算熬资也比别人差了好几截。 这让他始终耿耿于怀,没想到自己在这管营的差事上却发达了!不但酒色财气享受不尽,也捞了许多的财货。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自己居然有了云这么一个好师爷! 过去他对师爷并无好感,只觉得就是给当官的出出主意,满肚子坏水的书生罢了。但是这真得用上了,才发觉妙不可言――真是太好用了!比起他参加过的让他打瞌睡的“培训班”,这师爷才真正管用。说话又好听,真是个人才! 看来澳洲人也是自视过高了,有些事情还是大明的法子好。 云却道:“老爷还是莫要去看” “噢?这是为何?” “这些戏箱都闲置了几十了,搬运出来的时候虽说外表都完整,但是里面的情况尚不知晓。这几十的老东西,又都久贮在大库之内,恐怕会寄附着什么邪崇之物。”云一本正经的说道,“且派人去了女人马桶和月经布来,做法破一破” 刘有望大笑道:“老常,你可真会瞎掰!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祟之物。我们元老院不信这个” 云坚持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老人家是官身,一冲撞了,于官运有碍。” 这句“于官运有碍”触动了刘有望。这些他一直升官无望,心里也有很有想法。如今刚刚有些盼头,的确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一真有什么邪祟呢? “那好,这事就归你办了。弄好了再和我说一声!” “岂止是说一声,”云笑道,“这些物件到手,待到做完法,取出戏衣头面,今晚便叫班子唱几出――都排了好几回了,这回总算不用清唱了。” “这个,不大好吧。”刘有望道,“明天有粮船队到,咱们这大张旗鼓的唱戏,传出去不好听”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痒痒的很,按耐不住了。 “这粮船队的事又不干你老人家什么事。再说了,我这里还有一计。明日粮船队卸货完毕。您老就去见解主任,就说这是梧州百姓的天大喜事,不如让戏班子在城中搭台演出,庆贺一番” “这倒是行!”刘有望想,这常师爷真是厉害,一件事换个说法马上就不同了。不过他还是没明白: “可这是明天的事啊” “明天要演戏,今日不得彩排一番?” 刘有望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常师爷您老真是个人才!你跟着我好好干,等老子发迹了,将来也给你弄个干部当当!” “多谢老爷提携!”云陪着笑道,他急匆匆的离开, 他回到戏班子所在的院落,戏箱都安置在后院的仓房里。他悄悄将其中一口戏箱打开,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的确堆着不少戏装头面,下面已经塞满了硫磺。八口箱子便是八个大。 硫磺都是蒋锁这些日子来偷偷搜集的――梧州大战之后,散落在外的火器为数不少。从三总府抬着箱子出来的半路上就掉了包。这次去抬箱子的,全是他们的人。 云将其中的戏服头面都拿了出来,堆在桌上。又将包扯破洒满箱子――到时只要将火把丢在箱子上就能引燃了。 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将箱子锁上。舒了口气。 他吩咐人将箱子都抬到廊檐下,摆上刚刚弄来的月经布和马桶,算是在做法。并且关照说,今晚不许触碰打开箱子。 云回到前面,看到几个杠夫正在喝水擦汗,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云知道三合嘴营地里一切正常,只等发动。而此刻刘有望的小厨房里热气腾腾,人影幢幢。大约是在为他晚上的享受烹调美食。他听到营地里的更楼上打了起更的梆子声,嘴角微微一笑,这大约就是刘有望的最后一顿饭了。 第二百二十八节 起更了 夜色渐渐浓,梆子声响起,已到了起更时分。梧州城外的间,一支小小的队伍悄悄地向梧州城前行。 这支小队伍穿着黑衣,脸涂锅灰――和乡间活动的土匪别无二致,这样的小股队伍时常可见,路经的村落乡勇已经见怪不怪,若无靠近村落的敌对行动,夜间是不会有人告警的。 这支小队伍便是宋铭的人马了,按照事先的安排,入夜时分他便带着队伍从白天潜伏的山地启程,直扑梧州。 按照计划,蒋锁将带着内应在城墙上接应他――地点是梧州最为冷僻的大云门附近。这里在澳洲人进攻梧州的时候遭到了大量火炮轰击,城墙毁损严重,虽说后来解迩仁组织难民壮丁修复城墙,基本将城墙修补完整,但是原来的谯楼、窝铺、马面、女墙、垛口等防御设施大多没能修复或者修复的十分草率。部分大的豁口上的城墙修补也达到原来的高度,而且北向城墙下只有壕沟,不论是越过壕沟还是爬墙都容易些。 最关键的是,易浩然等人在城中的打探,知道大云门的守备力量最为薄弱。这里原来是第二中队驻防,第二中队出发接应船队之后,负责警戒只有伏波军一个班并侦缉队一个小队,不足五十人驻防――夜间这里的驻防力量还要少一半。 这仅有的警戒兵力都集中在大云门和周边。也就是各处城门之间的城墙,基本上是无人值守的,只有游动哨和定时的巡逻队。只要动作够快加上一点好运气,就能轻松的逾越城墙不被发现。 此刻大云门往阳明门的城墙上,侦缉队的两个游动哨正在巡逻。他们都是梧州战役前后被收容的溃散的明军降丁。安置在侦缉队里当些杂差混口饭吃。 王肯和麦当久混行伍,两人虽然不是同姓,但是投缘,便结为了异姓兄弟。被澳洲人收编之后也是一同当差。 当侦缉队待遇菲薄,只不过是口饭吃。二人自然不甘心。一直琢磨着如何“捞一票大的”,然后便一走了之。 有这般想法的老,自然逃不过易浩然的慧眼。他通过蒋锁和其他人,几次试探,认为他们可用,便用“擒斩真髡,立下奇功”这个香饵把二人拉上了船。 易浩然并在城内发展很多内线,苟二提供给他的城内可发展的旧明残部虽多,但是他十分审慎。自古密谋败露的,大多是内部有人叛卖。拉进的人愈多,失机走风的可能性就愈大。 故而易浩然入伙之后,定下的前提便是只拉拢发展那些关键性岗位上的人,无关紧要的一般人员, 王肯和麦当因为是久驻大云门,亦是关键性的人物。今天一早,他们就得到消息:今日要动手,要他们晚上巡哨的时候,设法接应。 若是平日里,第二中队驻守大云门一带,夜间游动哨都是一个国民军配一个侦缉队。要想接应,要么拉国民军下水,要么半路上把他干掉。两者都有很大的风险。相比之下,今夜就没什么难处了。 因为人手短缺,侦缉队不但要单独巡逻,巡逻的长度也增加了,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愈发低了。 眼瞅着城内打了二更三点,两人对视一眼,便将手中的提灯举高露出马面,如此这般三次。发出接应的信号来。 按照约定:他们从二跟二点开始发这样的信号,若回应,隔一点再做一次,连着三次若是回应,这事就算黄了。 信号发出后不久,便见城下传来蛙叫声,三声紧,三声慢,最后又是三声紧。 二人对视一眼,来了!当下麦王肯将灯笼再次举起,确认收到。麦基从不远处埋藏在守城物资堆里的几捆绳索拿出来,在城垛上系好,抛了下去。 不多片刻,便两个黑衣人背着刀盾从垛口上爬了上来,双方并不交谈,上城人员放下绳索,从缒城而下,迅速隐没在城下的街道中。 二人看得暗暗心惊:这是什么人马?居然如此精悍!正在疑惑间,最后上城的人一招手,低声道:“你们,过来!” 两人心惊胆战,赶紧迎了过去,不由自主的点头哈腰:“见过老爷” “这里就由你们看守,过一会城内会乱起来――你们不用害怕,安静等着便是,这里不会有人来得!”说完这几句,他敏捷的纵身一跃,拽住绳子滑了下去。 几个小时前。 “这就是三总府的戏箱?”刘有望看着壮丁们在云的指挥下把八口大箱子抬了进来。 “正是!”云笑道,“老爷您到解首长面前一番话,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刘有望腆着肚子,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快把箱子都抬到后面去,一会我要仔细瞧瞧,都有些什么花样!” 他今天的感觉极好,一番花言巧语骗得解首长答应把戏箱给他不说,言辞中对他似乎很有好感。几口戏箱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消遣的玩意。这首长的器重可难得!这些来他在好几位首长手下都办过差事。都没得什么好脸。自己资格很老,职务却始终上不去,就算熬资也比别人差了好几截。 这让他始终耿耿于怀,没想到自己在这管营的差事上却发达了!不但酒色财气享受不尽,也捞了许多的财货。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自己居然有了云这么一个好师爷! 过去他对师爷并无好感,只觉得就是给当官的出出主意,满肚子坏水的书生罢了。但是这真得用上了,才发觉妙不可言――真是太好用了!比起他参加过的让他打瞌睡的“培训班”,这师爷才真正管用。说话又好听,真是个人才! 看来澳洲人也是自视过高了,有些事情还是大明的法子好。 云却道:“老爷还是莫要去看” “噢?这是为何?” “这些戏箱都闲置了几十了,搬运出来的时候虽说外表都完整,但是里面的情况尚不知晓。这几十的老东西,又都久贮在大库之内,恐怕会寄附着什么邪崇之物。”云一本正经的说道,“且派人去了女人马桶和月经布来,做法破一破” 刘有望大笑道:“老常,你可真会瞎掰!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祟之物。我们元老院不信这个” 云坚持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老人家是官身,一冲撞了,于官运有碍。” 这句“于官运有碍”触动了刘有望。这些他一直升官无望,心里也有很有想法。如今刚刚有些盼头,的确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一真有什么邪祟呢? “那好,这事就归你办了。弄好了再和我说一声!” “岂止是说一声,”云笑道,“这些物件到手,待到做完法,取出戏衣头面,今晚便叫班子唱几出――都排了好几回了,这回总算不用清唱了。” “这个,不大好吧。”刘有望道,“明天有粮船队到,咱们这大张旗鼓的唱戏,传出去不好听”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痒痒的很,按耐不住了。 “这粮船队的事又不干你老人家什么事。再说了,我这里还有一计。明日粮船队卸货完毕。您老就去见解主任,就说这是梧州百姓的天大喜事,不如让戏班子在城中搭台演出,庆贺一番” “这倒是行!”刘有望想,这常师爷真是厉害,一件事换个说法马上就不同了。不过他还是没明白: “可这是明天的事啊” “明天要演戏,今日不得彩排一番?” 刘有望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常师爷您老真是个人才!你跟着我好好干,等老子发迹了,将来也给你弄个干部当当!” “多谢老爷提携!”云陪着笑道,他急匆匆的离开, 他回到戏班子所在的院落,戏箱都安置在后院的仓房里。他悄悄将其中一口戏箱打开,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的确堆着不少戏装头面,下面已经塞满了硫磺。八口箱子便是八个大。 硫磺都是蒋锁这些日子来偷偷搜集的――梧州大战之后,散落在外的火器为数不少。从三总府抬着箱子出来的半路上就掉了包。这次去抬箱子的,全是他们的人。 云将其中的戏服头面都拿了出来,堆在桌上。又将包扯破洒满箱子――到时只要将火把丢在箱子上就能引燃了。 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将箱子锁上。舒了口气。 他吩咐人将箱子都抬到廊檐下,摆上刚刚弄来的月经布和马桶,算是在做法。并且关照说,今晚不许触碰打开箱子。 云回到前面,看到几个杠夫正在喝水擦汗,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云知道三合嘴营地里一切正常,只等发动。而此刻刘有望的小厨房里热气腾腾,人影幢幢。大约是在为他晚上的享受烹调美食。他听到营地里的更楼上打了起更的梆子声,嘴角微微一笑,这大约就是刘有望的最后一顿饭了。 第二百二十九节 入夜 刘有望哪里知道箱子里装得都是索命符,只想着晚上如何的听戏饮宴,之后再把班子里的姑娘玩弄一番。他越想越快活,哪里还想得到其他,自顾自的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报纸――最近他对原本不太感兴趣的《临高时报》也来了兴趣,要往上爬,还是要多学习才行。 云却他那么惬意,他此刻额头掌心都在出汗。活了四十多,头一回这么紧张――哪怕当被髡贼活捉的瞬间,他也没这么紧张,只是害怕而已。 他一面指挥为刘有望的夜间“彩排”做准备,一面暗中掌控着营中的分子。 三合嘴这里,这些日子或是内部发展,或是外面渗透,云直接控制的分子有五六十号人。据易浩然的意思,营地里还有其他人分子。这些人显然是一他之后的备份。 刘有望在营地里的积攒的仇恨值已经很高,已经到了一点就着的地步。他们登高一呼,这营地便会大乱起来。但是只要外面的第三中队被牵制,暴动的成功性就很小。这就得看外面的人了。 云对“外面的人”并无太大的信心,他在和军中都待过,深知“配合”一事十分烦难。便是朝廷官军,几路共进,要在某日合计,都并非易事。稍有不慎,这配合便会落空。所以他不太敢信任“外面的接应”。 按照目前的计划,待到城里发出信号便先直接控制刘有望,随后在将戏箱里的引燃,引起了大火,随即煽动起暴乱来。 当然,这种暴乱如果外面的武装接应袭扰,第三中队只要动作迅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扑灭。 但是,这么一搞,三合嘴的骚乱必然会吸引住梧州城内的注意力,这么一来,城内的守军便无暇他顾。可以让入城的队伍从容行事。 实话说,云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旦暴乱发动起来,他脚底抹油,溜出去并非难事。真正难以脱逃的,反而是那些潜入城中的“义士”和易浩然。 实话说,他对易浩然的情绪颇为复杂,原本对他硬把自己拖入这场一直心怀怨愤。如今他却对这个“冬烘先生”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易先生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亦不为朝廷,只是为了“名教”二字。 这世上,纯人难得。易浩然就是这样的纯人。他有预感,这位易师爷十有是不会活着离开梧州了。 骆阳明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热,家中诸人便都来诉说郝师爷被捕之事。众人异口同声:郝师爷是冤枉的,要他尽快设法把人给保出来。 骆阳明也不便说破这郝师爷被捕就是自个的主意,只是安慰这几天解元老事情太多,等过了明日,他得空了便去办。 李文升不放心,又道:“老爷!如今这梧州可是军法当道,老爷还是明日去给衙门打个招呼。否则一到诏命下来,就要处决许多人,把郝师爷也给搅和进去――人没了气可没法续上。” 解迩仁入城之后,整肃城内秩序,追究放火和劫掠的乱兵歹人,在梧州城外的江滩上前前后后处决了数百人。这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放心,最近军法审判。”骆阳明安慰他们道,“再说澳洲人也是讲规矩的,就算是行军法,也得过个手续不是?总不能直接推出去就砍头” “老爷这样说,老朽就放心了。”李文升道。 没想到到了晚间就寝,温蕴也抱怨道:“郝先生好好一个读书人,半点坏事也没干过。待大伙都好!怎么忽然就把他给抓了!没天理的事情!” 因为最近丁阿桃有月事在身,和他同寝的是温蕴。 骆阳明原本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随口应付道。 “我都说了,这是澳洲人的决断,我也没法子。”骆阳明苦笑道,“你莫要紧张,不碍事。最多要让郝先生在牢房里蹲几日,绝不会让他受罪” “这朝廷的官司我知道,一入衙门深似害,便是清白无辜,也得蹲上个十天半月。他在牢里就算不吃苦,这立恒的书怎么办” “谁是立恒?”骆阳明听到个陌生名字,困意一下了,追问道。 “就是郝先生收的学生――这些日子你多晚才回家,也难怪不知道。是蒋家小姐的儿子” “蒋家小姐?!”骆阳明忽然想起来什么,“就是那个秋婵?!” “秋婵?”温蕴歪着头想了想,“对对,就是她!太太说她是瑞锦堂绸缎铺家的小姐,丈夫梧州破城的时候被乱兵杀死了,就留下这么个儿子。这郝先生是她娘家的亲戚” 她这么一说,骆阳明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什么,好像的确是听老婆说过这事。他忽然脊背一冷:这蒋秋婵不就在蔡兰身边当“伴妇”?!原本似乎是毫不相干的人,这下一下都被牵扯到了一起:郝冉-蒋秋婵-蔡兰 骆阳明并不知道赵丰田对蔡兰的怀疑,但是郝冉这条线居然能牵扯到首长的“身边人”!这立刻引起了他的职业警觉――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立刻批衣起床。点亮了油灯。 小姑娘被他起床的动静吓了一跳,吃惊道:“老爷,怎么了?” “我有急事,要上衙门去!”骆阳明说道,“你且睡便是。” “老爷要出门,奴婢服侍您穿衣,再叫伙计跟着去”温蕴便要起身。 “不用了,你在家里待着就好。”骆阳明嘱咐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哥哥今晚睡在哪里?” “他和伙计们都睡在大南门那边”温蕴摸不着头脑,“明天有活干。老爷要找他?” “不找他。”骆阳明道,“你先睡就是。不要等我了。” 骆阳明换了衣服,从店铺门口叫了个伙计跟着。急急忙忙往市政府赶去。虽然梧州执行宵禁,但是他有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来到了市政府,见到了赵丰田。 赵丰田听了他的话,呼啦一下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神情激动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这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原来如此!”赵丰田当即把自己查找外调函的经过说了一遍,“难怪外调函会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原本这件事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蔡兰!只有她才能接触到首长的文书,现在,有了你这条线索,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被串起来了!” “蔡兰也可能是无辜的。蒋秋婵的嫌疑更大!”骆阳明道,“别忘记,她可一直在蔡兰身边,真要动脑筋,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这事情不简单。”赵丰田说,“外调函是谁毁掉的现在还不好说,但是郝染和她们有联系是肯定的了。看来这郝先生是大鱼” “肯定是!否则蔡兰或者蒋秋婵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去救他?!”骆阳明道,“我看,今晚就得提审他!” “也不用这么着急。”赵丰田看着眼睛里有血丝的骆阳明,劝道,“他人都被抓到了,还能扑腾到哪去?我这就关照郑二根,把他单独关押起来。” 说罢当即叫来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要他去通知郑二根:“不但要单独关押,还要派人盯着他,防备他自杀!” “其他事你也别着急,这几天大家都忙得够呛。郑二根手下也没什么几个管用的人,还不得他自己去办?说起来这事不简单,里面牵扯到的人还不少” “还有谁” “还有推荐蒋秋婵到蔡兰身边的笪掌柜――也得查一查。要是有瓜葛,不妨办个大案子。”赵丰田说,“这帮子老爷一个个拿乔作势,不给他们点颜色是不成了。”他又宽慰骆阳明道:“这案子等明天卸完货慢慢料理就是。蔡兰和蒋秋婵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跑不了,到时候并案审理就是。” 骆阳明觉得他说得有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书生加两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作为?况且都已经被控制住。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作为情报人员的警觉性让他又想了想,说; “我建议还是立刻提审。这个姓郝的师爷长期潜伏在城里,又不惜让蔡兰毁掉外调函,说明他躲在城里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简单的躲避或者搞情报之类。马上就有大批的粮食运来,要提防敌人有什么” 赵丰田略一思索,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叫郑二根去提审他!” 易浩然原本已经在打盹了,忽然却被开牢门的声音惊醒。外面看守叫道: “郝冉!郝冉!” 易浩然起身道:“学生在此。” “出来!” 易浩然从容迈步而出,问道:“不知差哥有什么吩咐。” “给你换个地方。”看守说,“随我来!” 易浩然心里一紧,他瞬间明白,澳洲人已经知道钓到了大鱼,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从容说道:“请差哥带路。” 第二百三十节 奇袭梧州 蒋锁和宋铭带着的人入城之后立刻牵入府衙后的一条窄巷,这里蒋锁和易浩然早已踩过点,看好了三座相邻的民房。 后巷有更夫打更,一个亲兵抢上几步,当腰一刀顿时将他了账。当下有人穿上他的破衣,拿起梆子灯笼,打起更来。 其他人入内,打开院门,几十人瞬间涌入院子,关起门窗隐匿起来。 蒋锁随着人群入内,只见院中已有七口妇孺老幼横尸在地,他于心不忍,转头看去,见又有人将四个人捆了带到院中,按倒在地,举刀就要砍下。 蒋锁见他们老得老,小得小,最小的一个不过是个孩童。口中塞了布条子,满脸都是惊慌恐惧之色。见到地上的实体更是骇得不住扭动身子,呜呜求饶。 “饶过他们吧。”蒋锁不忍心,对宋铭道,“这几个都是无辜的百姓,何必杀他们?” 宋铭笑道:“蒋将军你真是菩萨心肠。当兵打仗就要杀伐果断才是。他们虽然无辜,一叫嚷起来岂不是要坏事?自古成大事不拘小节,也不讲小恩小慈悲,敢杀人方救得了社稷!”说完一摆手,低声道:“斩了!” 他手下的亲兵亲身应了,举起大刀,一刀一个,顷刻便斩下了四颗人头。院中顿时血流成河。蒋锁不忍看,扭过头去。这些他的心肠已经比过去硬了许多,但是这种毫无顾忌的杀戮依然让他厌恶。 不论是髡贼还是官兵,全都嗜杀成性。视百姓为草芥一般。 宋铭却并不在意他的内心的想法,叫来两个精细亲兵,要他们悄悄地沿着后墙摸到后门,且听一听墙内有无什么动静。 解迩仁两眼通红,被蔡兰背叛的怒气还在他的心头袅绕,让周围的一众归化民工作人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丰田过来报告最新的情况的时候,解迩仁没什么表情,听完之后才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先审着,看看到底有什么牛黄狗宝藏着掖着” “首长,您是不是先去休息” “我不困。”解迩仁现在一丝睡意都。此时城中更鼓楼已经敲响了三更。已到了夜最深的时分。他正觉得无聊。起身在权作办公室的花厅上走了几步,算是松一松筋骨。 忽然从城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解迩仁吃了一惊,这是的爆炸声,最近梧州周围战事很少,更不用说这样的放炮了。他立刻起身,问道:“怎么回事?谁在放炮。” 不一会就有值班军官进来汇报:“是三合嘴方向传来的爆炸声” 话音未落,接二连三的又传来了爆炸声。解迩仁面色大变,腿肚子不由地发抖:这不会是明军大反攻了吧?这梧州城可没多少人马 他赶紧起身,道:“快!快!全体集合,进入戒备状态。”说完他觉得自己太不沉着了,又赶紧下令道:“把钱多和朱四叫来!” 钱多人在三总府,赶过来需要些时间,朱四就在府衙里。他原本已经睡了,爆炸声一响起他就被惊醒了,赶紧穿上军服赶了过来。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他一进来,解迩仁劈头盖脑一句就把他问懵了。他来得急,根本就没来得及询问。 “报告首长!我还没没来得及了解” “那快去搞清楚,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解迩仁说着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朱四,“把你的人马都集中起来!” “首长,我现在人了。”朱四赶紧说,“二中队去接应了” 解迩仁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朱四这个梧州国民军大队长现在是个光杆司令,唯一的三中队还在城外。 “你先去了解一下!” 朱四匆匆领命去了,解迩仁心中焦急,听得外面的爆炸声一声又一声的不断传来,时而还有枪声火铳声传来。他到窗边驻足观看,见三合嘴方向的天空似乎有火光闪耀。 坏了!他心想,这一定是三合嘴那边遭到了敌人的袭击。第三中队在那里孤立无援,自保不会问题,但是俘虏营十有会被敌人踹破! 俘虏营里收容的大多是俘虏来得明军官兵和地方官吏。营地一旦被破,这些人必然会四散,不但成为后方新的隐患,还会给的他的梧州治理功劳簿上狠狠的画上两个红叉子! 想到这里,他的脊背微微出汗,正没奈何间,钱多赶了过来。 “具体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登上城楼看过了。”钱多晚上休息,在三总府值班,爆炸声一起他就登上了城楼,观察外面的状况,“爆炸声是从营地传来的,现在营地已经起火,三中队的营垒上也有火光,看来是有队伍袭击了三合嘴。” “袭击规模怎么样?” “现在没法判断。不过看火光大小,敌人应该已经冲进了营地――营地本身的防御也有限。现在就看蒋佑功能不能尽快夺回来了”钱多说,“我刚才发射了询问状况的信号火箭,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这里一发射火箭,敌人就会同时发射多枚火箭来干扰三合嘴二中队的信号火箭,无法判读三合嘴的回答。” “不是光学信号器吗” “现在三合嘴火光干扰很大,根本看不出情况。” “该死!”解迩仁心想,这工业口搞无线电的全都该枪毙! “走,我们上城楼去瞧瞧!”解迩仁心想,在这里团团转也于事无补,干脆到城楼上去看看情况。想到这里他又问道:“” 二人当下离开了府衙,登上了南熏门。趴着城垛往外看去,只见三合嘴方向火光冲天,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传来,江岸边到处是火光,火箭此起彼伏的升上天空。 “钱连长,”解迩仁心急如焚,看样子不仅三合嘴已经不保,这三中队也是危险旦夕之间,“你立刻集合部队,派一个排出去救援三合嘴。不救援的话,我恐怕蒋佑功三中队会全军覆没!” “首长,这不妥当吧。”钱多迟疑道,“半夜里派小部队出城去支援,一中了埋伏怎么办――再说城里的部队也太少了” “那,那,那怎么办”解迩仁方寸大乱。 “我派几个精干的士兵缒城下去侦察一下情况,视情况再做决定”钱多当下拿定了主意,不管是三中队还是俘虏营,都不是什么重要目标,梧州和解元老才是他保卫的对象――况且看外面的情况,很大可能是官兵虚张声势,来吸引城里支援,半途中打一个伏击。 “好好,你快派人去吧。” “请首长先回去吧,我这里这里坐镇便是。一有情况我会派人来报告的。”钱多看解迩仁一副丧魂落魄的模样知道这位元老靠不住,留在城楼上反而是麻烦。 后巷里,宋铭等人听到外面炮响,知道三合嘴已经发动,外面街道上一阵骚动。一干人静默无声,悄悄地等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院门上有人轻敲三声。宋铭精神一振,立刻关照开门。 冒充更夫的亲兵朝着府衙后门做了个手势。宋铭蒋锁两人心脏一阵狂跳:一切顺利! 想不到这戒备森严的梧州城,内里却如此空虚! 宋铭一挥手,几个亲兵搭着人梯,迅速爬过墙头,将后门打开。兵丁们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入。 解迩仁下了城楼回了府衙里,颇有些惊魂未定之感。想不到明军还有这样的实力,居然能潜入到后方这么远的地方来看来这两广的攻略是冒进主义。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倦怠。这时朱四此刻已经回来了,报告说其他各处都安静,发现敌人行动的迹象。 “这就好,这就好。”解迩仁松了口气,看来敌人不是来攻城的,梧州应该没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声、惊叫声、惨叫声传来,解迩仁大吃一惊:这是这么回事? 正迟疑间,他的警卫秘书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浑身是血,一条胳膊已经了。 “敌袭”他叫了一声,顿时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两人大吃一惊:这里是梧州府衙,虽说城中兵丁不多,但是四面高墙环绕,外面还有城墙,城内的保甲也极严密,半夜三更,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 朱四大叫一声,拔出随身的指挥刀,却纵身从花厅侧面的花窗上跳窗而出。窗外早有人埋伏,见有人跳窗而逃,立刻挥刀砍去。朱四一面挥刀抵挡,一面仗着地形熟悉,虚晃一刀,一头钻进了树丛,逃之夭夭。 解迩仁没他那么灵活,伸手便去取抽屉里的手枪,然而没等他拿出手枪,十几个黑衣汉子已经涌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矮小干瘦的男人,将一柄边军战刀的刀尖抵到了解迩仁的胸膛上。 “放手!” 虽说此人说话口音浓厚,但是解迩仁还是立刻乖乖的放开了手。 “解首长,”来人低声道,“我们请你走一趟!你不要乱动,害不了你的性命!”